第5章 意难平
最后一句话方休完全是脱口而出,他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出前身的名字。
关键不是桃花岛弟子武眠风,而是他拜师前的本名,武成玉
莫老道看到方休愣在当场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没有接话,好像没有听到武成玉这三个字。
方休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谈到拜师,刚才的一瞬间自己被武眠风的情绪混淆了。
两个人的记忆一直在加深融合,待完全水乳交融,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方休还是武眠风,不过肯定是拥有四十多岁记忆的方休做主导。
方休时不时痛骂黄药师,如今看来不仅仅是因为断腿之痛。
现场气氛有点凝固,阿苦已经睡着了,两个人一时间都没了说话的兴致,莫老道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木头,靠在墙角打起了呼噜。
方休给阿苦盖上薄被,也渐渐有了睡意,从刚才的脱口而出,他冥冥中有一种预感,今天晚上就是他与武眠风的记忆完全融合的时候。
梦境之中,眼前景象又回到冯蘅的墓前。
黄药师已经把三个徒弟弄残了,目露凶光的看着武眠风。
方休也终于知道当时武眠风对黄药师到底说了什么。
“九阴真经丢了又如何?神功秘籍也不过是一本破书罢了,天下第一跟我姨娘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你一心想着创出不弱于九阴真经的武学,结果日日冷落姨娘,而她却还要为你生儿育女,现在更是为了帮你回忆真经,不惜以有孕之身耗尽心血而死,真正害死姨娘的是你。
你迁怒于师兄们,却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黄药师,你是天底下第一虚伪薄情之人。
今天不是你要逐我出师门,而是我武成玉主动离开桃花岛,你我再无瓜葛。”
武眠风对黄药师的恨意透过回忆完完本本的传递给方休,他甚至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随着武眠风颤抖。
终于,方休和武眠风的记忆完全融合,他也掌握了武眠风所拥有的所有东西
“难怪我每次骂黄药师,就觉得浑身舒爽,想来是小兄弟你泉下有知与我心心相印了。
对你来说,冯蘅的死犹如再一次失去最亲之人,你为自己姨娘不平,可又无力改变这个结局。
小兄弟,我能感受到你死后心中仍有不平之意,但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谁又能超然物外。”
方休在心中与武眠风默默对话,貌似在安慰已经不存在的武眠风,但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可刚刚说到不平二字,方休却发现自己的意识里那个莫可名状的东西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有个灰蒙蒙的东西,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
现在却慢慢的变成一卷竹简,卷起来有成人小臂粗细,青灰色,毫不起眼,没有金光闪闪,光芒大作。
竹简上刻着三个烫金色楷书大字:意难平。
方休双眼茫然,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扭头看看四周,除了莫老头和阿苦,再无旁人。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尝试用意念沟通:“你就是金手指?你好歹先叮一声,这不是金手指的标配吗?你能说话吗?给我介绍一下你到底是什么?”
竹简还是静静的飘在他的意识中,没有丝毫动静。
“所以你的用途是什么?做任务得奖励?签到?消费返还?还是直接赋予我超能力?比如空间或者悟性逆天……?”
方休将小说里所有类型的金手指都细数了一遍,竹简还是全无反应。
“新手大礼包总有吧?你哪怕先把我的腿给治好呢。
爸爸,你好歹给个回应动一下呀。”
爸爸二字一出,竹简听话的动了,它默默的将自己展开,上面刻着一列列法度严谨的工整小楷。
方休有点怀疑它在占自己便宜,但当务之急还是先看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竹简能刻写的字不多,几十句诗词加起来区区几百字而已,方休大部分看着眼熟,有些却是第一次见到。
可是除了这些诗词,其余的内容一丁半点都没有,完全不是方休心中所想。
方休眼睛睁大差点目眦尽裂,反反复复的看,试图从字里行间看出什么不同来。
他又默默的读了几遍,还试着多喊了几声爸爸,期待着下一秒这些字会重组,给他一部神功秘籍。
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书简依然如故,甚至厌倦了自己被一个男人来回注视,默默的又卷了起来。
方休绝望了,一卷竹简,几十行半拉诗词,就这么钻入自己的意识里,除此之外,啥也不是,你礼貌吗?
“这算是什么金手指,根本是个垃圾啊,我现在处于南宋晚期,这些诗词早就有了,就算我拿去装叉都不行。”
方休气恼之下闭上眼睛,选择不再去想这些东西,可是他在草堆上翻来覆去,完全不能平静,几次不小心牵动左腿,又疼得咬牙切齿。
这些诗词都是名句,来自不同的时期,不同的作者,如果说真的有什么相同,那么跟竹简的标题倒是吻合。
意难平,竹简上的诗词都在讲述意难平。
有讲男女有情难共白头的,有讲韶华逝去有志难伸的,有讲山河破碎故国不再的,也有感叹人生如梦万事皆休的。
总之道尽了人世间那些不如意之事,胸中不平之事和悔恨遗憾之事。
可是方休还是不知道这卷竹简究竟要干什么,它是在方休劝慰武眠风放下心中不平时突然出现的。
想到这里,方休从草堆上猛得坐起身来,强忍着腿上疼痛,他好像明白了。
“总不会是让我去铲除世间不平事吧,这个命题大的有些吓死人。
竹简爸爸,我四十多岁了,什么是四十不惑?不是说人到了四十就能世事洞明,而是当你活到四十岁,就大概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对自己有充分的认知。
铲除世间不平事,非大志向大能耐者不能为也,根本不是我这个小肩膀扛得起来的,我也没这个雄心。”
这是方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他试图向竹简解释自己难当大任,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竹简就静静的待在那里,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我设定的金手指没有那么无所不能,存在感不会太高,而且要达到一定的条件才能发挥作用,所以留一个悬念。网文小说除了那些笔力强的大神,没有金手指是不行的,吸引不了读者,可金手指太强又会让情节失衡,所以还是尽量以情节取胜。
第6章 卖艺为生
翌日,一大早上起来装模作样打了一阵五禽戏的莫老道看到方休一脸诧异。
方休原本白净粉嫩的脸上多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这家伙昨晚几乎彻夜难眠,跟他的疑似金手指爸爸沟通了一个晚上,想尽了各种办法,甚至用了多种方言,连英语和泰语都用上了,那卷竹简还是毫无动静。
感觉就是强行寄宿在方休的意识里,却跟宿主毫无关系,连房租都懒得交。
“方家小子,你这身子骨还是不行啊,等你腿好了,跟道爷练练这五禽戏,我这可是正宗的道家五禽戏,打西汉传下来的,常年练习不辍保你长命百岁。”
方休无语的看着莫老道,四十多岁掉了一半头发,牙也少了七八颗,一副土埋脖子的样子,长命百岁咋想的?
“莫老头,都是你昨夜的呼噜吵得我睡不安枕,我现在要补觉,今早去城东讨饭的事就归你了。”
“睡不安枕?你倒是先有一个枕头再拿我说事。
你别急着睡,我这里给阿苦熬的药,等下你喂阿苦吃下,吃了这剂药,阿苦就好的差不多了。
城东那边我去,我今天脸洗的白净,那个胖厨娘说不定也能多给我两个炊饼。”
把脸洗白了就能从胖厨娘那里换炊饼?胖厨娘图你岁数大不洗澡吗?还不是图小爷我长得粉嫩。
方休心中吐槽,彻底不想理莫老道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到火堆旁,药还需要些时候,小丫头也还没醒。
待药熬好,方休哄着半睡半醒的阿苦把药水喝下,这回没有肉包子打底,小丫头苦的整张脸皱在一起,好不容易喝完又接着睡下。
方休小憩了一会儿,自觉恢复了些许精神,此时莫老道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胖厨娘给收拾了,昨天离开城东时,方休仔细听了听,那场泼妇骂战,胖厨娘明显是吃亏了,坐在地上大哭。
女人的气哪可能一个晚上就消了,莫老道今天凑过去起腻,保不齐要被胖厨娘痛骂一顿。
莫老道一把年纪没个女人,更不懂女性心理学,挨顿骂,脸上被喷些唾沫星子也是应当应分的。
看看日头高起,小丫头也睡得安稳,方休决定不等莫老道了,拄着拐杖向坊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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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了季的清香~。
那春游苏堤桃红柳绿,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
…………。”
一段太平歌词白蛇传,完全是学自某纲社,用童声唱起来清亮婉转,立刻获得了满堂彩。
方休又接下来讲了几个小段子,甚至来了一段报菜名,只可惜这就要靠基本功了,报菜名说的七零八落。
可即便如此,鸿运酒楼的客人也听得连连叫好,许多本无意来此吃饭的客人也都被方休吸引了进来。
一时间鸿运酒楼上下两层满座了,掌柜的脸笑得跟菊花一样,皱纹都多了几圈。
掌柜的听方休建议,在酒楼东南角放了个条案,方休站在桌子后面,桌上没有醒木折扇,只有他带来的那个破碗。
一番表演下来,破碗里扔了不少铜板,方休心中一乐,恨不得给在宋朝给郭老板上三炷香。
待午市过后,酒楼里客人散去大半,方休也说得口干舌燥,数一数碗里居然有二十多个铜板,嘿嘿一笑,有这些哪怕只买包子,都够他们三个人吃两天了,但事情是不能这么办的。
方休数出十个铜板放到了掌柜的面前说道:“掌柜的,这是我今天的份儿钱,您收好。”
掌柜的矮矮胖胖,成天笑呵呵的,此刻也愣住了:“方家小子,这是何意?”
方休双手作揖微微躬身说道:“借您的宝地给了我这饭辙儿,您这是救了我的命。小子也不是不懂事儿的,场地费总是要交的,如此才能常来常往,小子心里落得一个安生。”
掌柜的打量了方休几眼,本意拒绝,可一句常来常往让他打消了念头,他伸手接过铜板,看向方休的眼神明显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孩童。
“好,以后东北角那个条案就是你的位置,只要客人满意,你就能一直干下去,场地费你随意,每天中午就在我这里吃,我听你说家里还有个妹妹,回去时再拿上一份儿。
你小子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明事理,知进退,将来是个能成事的,我今天结你一个善缘。”
午饭吃得晚了些,开酒楼的就是如此,总要等客人离开才能开饭,方休吃完又给掌柜的鞠了一躬,手里拿着一个荷叶包,拄着拐杖返回废屋,一边走着嘴里还忍不住哼着小调儿。
中午吃得不错,是穿越以来最舒服的一顿了,酒楼里吃得其实也是剩菜,但却不是客人剩下的的残羹冷炙,而是出锅前厨师特意分出来的,算不上丰盛,却也是正经的菜肴。
方休手中的荷叶包里,有还热乎软和的馒头,几样小菜,甚至还有一些油渣,离开酒楼后又买了几个包子,阿苦今天的日子绝对不苦,小丫头肯定又笑眯眯的摇头晃脑了。
谁能想到穿越前学的外语数理化全然无用,到了这个时代居然靠常看某纲社的相声混到一碗饭吃。
现在是单口,等到阿苦病好了,教她捧哏,现在的观众好糊弄,用小丫头奶声奶气的腔调来一句去你的吧,别人不知道怎样,方休自己肯定心里美滋滋的,从今天起他也是云字科的,艺名就叫方云休。
可惜他自己早有规划,等腿伤一好立刻离开,否则在这里开个曲艺社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听云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