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都没有料到会有人解救他们，还像高僧那样施法制药，免除了他们的病痛和伤势。
老人感激涕零，心里还有些惶恐不安，毕竟他们这样的贱奴，居然能遭受这样的对待，简直不敢想象。
陆正明白老人的局促不安，不禁道：“我们从东边而来，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也有修佛法之人……”
祖孙俩闻言惊奇不已，一时难以理解消化这些信息。
陆正不紧不慢道：“我们是游历至此，这里很不一样……有些话，你们可能不理解，但我希望你们清楚一个道理，没有人天生卑贱，你们也不是什么贱奴，这些不过是他人强加给你们的……”
“你们先在这里好好歇息吧，不要想那么多，你们已经自由了，不再是谁的奴隶，不再有什么主人，你们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老人面露茫然不安，陆正说的话，她有很多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信奉的道理都是错的，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倒是少年显得平静，在那里沉默着。
忽地，少年抬头看向陆正，询问道：“所以，没有什么轮回转世？”
陆正见少年的神情，轻声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活在当下……我们生来世间，不是来受苦的。”
图眼神变幻，感觉心里很堵，有些难受。
陆正心中暗叹，将青婉她们招呼过来询问情况。
青婉开口道：“圣城那边还真有三位菩萨，那个僧人以前都见过，应该都是些厉害的修佛者。他们很可能不是菩萨境，只是他们自封的佛号……”
这么个苦寒之地，要是有三尊菩萨境，也太夸张了些。
魏国那边排名靠前的佛寺，都不一定有三位达到菩萨境的高僧。
陆正想了想，说道：“我先去圣城那边看看，你们留在这里等我。”
青婉眨了眨眼，心想陆正此行居然不带上她们，恐怕不只是去瞧一瞧那么简单。
青婉不禁道：“不带上青依吗，要是打起来的话，青依还是能出不少力的。”
她虽然战斗力不太行，不过青依可是通玄境的旱魃，实力不容小觑。
陆正道：“万一事情棘手的话，你们在外面还能接应我不是？”
“哎，也对。”青婉点了点头，“那你可要小心些。”
陆正与两人商议了一番，很快就带着烂泥般的僧人离开。
等行了一段路，陆正将僧人丢在荒野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临走之时，陆正不见僧人有什么悔恨之意，眼神还有些怨毒，似乎在内心里诅咒着他。
当然，不管对方是否有悔过之意，陆正都不会轻易放过。
对坏人的仁慈和善良，便是对受难者最大的不公。
陆正看向北方的圣山所在，一双眸子坚毅有神。
他倒要去看看，这里的菩萨，是真菩萨，还是假菩萨。
陆正抬手间，有浩然正气化作云朵，直接托起自身，一路飞向圣城。
没过多久，陆正就来到圣城的上空。
在高空俯瞰下方的城池，除了修得华美一些，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这座城池的阵法禁制。
又移动目光看向山上的寺庙，一尊金色大佛光辉熠熠，璀璨夺目。
整座寺庙沐浴在金色光晕之中，还弥漫着浓厚的佛门气息。
陆正眸光明亮，总觉得那座充满佛门气息的寺庙有些怪异。
似乎在佛门气息之下，还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陆正莫名想到了一句话，这是他的直觉。
作为一个修行者，还是修有浩然正气的儒修，陆正对于自身的直觉比较认可。
“来者何人？”
有一道威严的声音在陆正的耳边回荡。
陆正立于空中，客气行礼道：“在下陆正，安国儒生，一路游历偶然途径此地，见此苦寒之地竟有佛道兴盛，特来拜访。”
陆正站在那里，只觉得有好几道目光在注视自己，不过他身怀宝物，倒不担心那些窥探的目光看破自身。
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远来是客，便请入庙一坐。”
大佛寺深处，一座殿宇之外，一尊金色的身影浮现出来。
高大的身影穿着精美衣袍，周围佛光流转，宝相庄严，一脸悲悯神态，似有悲怜众生之意。
白云承载陆正，飘飘然飞向寺庙，降落到金色身影之前。
“我佛慈悲！”
金色身影双手合十，幽幽开口道：“吾乃大悲菩萨，见过施主。”
陆正微微一笑，同样礼貌回礼。
大悲菩萨一挥大手，邀请道：“施主远道而来，还请入殿一坐。”
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遇到大王朝的修行人来此。
陆正居然还是从安国而来的儒道书生，倒让他们都很意外，便让大悲菩萨出来接待一下。
陆正并不拘束，大步流星跟在大悲菩萨的旁边，还仔细打量周遭的环境布置。
第596章 真儒士假菩萨
进入大殿，便见到一尊尊金灿灿的佛像散发光彩，有佛门气息萦绕，显得颇为不凡。
大悲菩萨邀请陆正坐于一块精致蒲团之上。
很快，又有人呈上瓜果茶点，倒上一杯热腾腾的香茶。
大悲菩萨则坐在中央莲花佛台，笼罩在玄妙佛气之中，仿若真是一尊人间活菩萨。
大悲菩萨看着陆正，悲悯之相上带起一丝笑意，“此茶采自圣山上的一片茶园，煮茶之水取于圣山顶最洁净的雪水，这等灵茶别处没有，喝起来颇有一番滋味，施主可以好好品尝一番。”
“多谢款待。”
陆正道谢一声，然后轻抿了一口茶水，浅尝辄止。
大悲菩萨眯了眯眼，又道：“安国离这里十万里不止，施主怎么一路游历到了这里？”
大悲菩萨有些奇怪，这天下之大，怎么还有儒生游历跑来这种地方，若是从东方而来，一路可要越过重重雪山，行走很长的无人之境。
陆正开口解释道：“在蜀国边境见得西岭雪山，便有些好奇雪山之后是什么样的光景，这走着走着，便是到了此地。想不到此等苦寒之地还有这么多人，还有佛门在此兴盛。”
“原来如此。”
大悲菩萨微微点头，不禁感慨道：“说起来，我与一众师兄弟也是偶然到达这里，当时见此地凡人不少，却野蛮如禽兽无异，无有教化。”
“我佛慈悲，我等便留在此地宏扬佛法，使得此地百姓懂礼节、知廉耻、守规矩……”
“这么多年过去，此地之民安居乐业，少受世间疾苦纷扰……”
“贫僧也因此修有正果，善哉，善哉！”
听到这位菩萨的讲述，陆正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转而问道：“陆某以前也读过一些佛家经典，敢问阁下修的是哪一种佛法，竟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大悲菩萨眼眸泛起金光，悠悠说道：“众生愚昧无知，需要人去教化他们。将这些凡人分为三六九等，也是为了约束他们，让他们安稳生活。不守规矩，难成方圆。”
陆正看向佛气涌动的大悲菩萨，“所以，有人生下来便能享福，有人生下来就得受苦，岂有此理乎？”
大悲菩萨双手合十，“我佛慈悲。受苦之人，是为他们和其他人受苦，来世定有好的福报。今生享福之人，来世亦会有失。此因果报应轮回……”
陆正眼睛微眯，“阁下当我三岁小孩？”
这番话，去哄骗那些愚昧无知之辈还差不多，真当他读书读得少么？
大悲菩萨面不改色，说道：“施主若是想与我论佛法，这便是我所修佛法。”
陆正淡淡道：“你修的佛？你佛慈悲，那应该是佛祖、菩萨去替众生受苦受难。”
大悲菩萨道：“我佛慈悲，故而教化世人，让众生脱于愚昧迷惘。然众生的苦难，却不是能将之聚于一人，而可替众生承受的。”
陆正道：“至少可以去减少很多人的苦难。比如这里不该有什么奴隶，他们生而为人，却不如牛马。你们的一句话，其实就可以让他们化作平民百姓，脱离奴身。”
大悲菩萨闻言表情如常，他们当初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就是为了好管理控制这里的百姓，好压榨各层人的价值。
少了中层的地主贵族可以，但没有那些奴隶拼了命的奉献，无人受苦去努力创造财富，哪里来那么多东西供养上面的人享乐？
大悲菩萨缓缓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施主作为儒生，要明白一些道理才是。这里是我佛门之地，你若想在此宣扬儒家那一套，还是去别处吧！”
本以为来了一位好客，却不想陆正一来就讨论如此尖锐的话题，让大悲菩萨心中有些不喜。
陆正眉头一皱，“儒家、道家、法家……佛家，人族先贤们创立各家思想，著书立说，都是为了追求天下大治太平，百姓安乐……”
“尔在这里高高在上，享受众生的香火供奉，众生苦难，尔等享乐，为真菩萨乎？汝当真修有正果？”
陆正目光盯着大悲菩萨，声如洪钟大吕在佛殿中回荡不绝。
言语一出，整座佛殿里，诸佛菩萨像的光彩都黯淡了一分。
“大胆！”
侍奉在大悲菩萨身边的一位魁梧僧人厉喝出声。
大悲菩萨轻轻挥手，制止了僧人的呵斥。
他有些看不懂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敢在这里说出这等诛心之言。
大悲菩萨心里本来就有鬼，不过好在他修炼这么多年，心境没那么容易受到影响。
大悲菩萨开口道：“你意欲何为？”
陆正缓缓起身，“此等苦寒之地，众生生存本就不易。本以为此地有佛门能普度众生，却不过是让这里又多了一座山。”
陆正顿了顿，又道：“我来此，想与你等讲讲道理，论论佛法。现在看来，尔等皆是披着一身佛皮的吃人怪物，道理是讲不通的。”
吃人怪物……
大悲菩萨一下子被戳到了心底，顿时间，有璀璨佛光绽放，笼罩镇压向陆正。
一股强横的气息弥漫整座佛殿，汪洋恣肆汹涌。
侍奉与殿中的僧人皆是惊骇，为威压的余威波及，一个个当即跪伏在地。
陆正则站立挺拔如松，头顶有冠帽散发浩然正气，抵挡源源不断冲击而来的金光。
接着，陆正抬手拿出张良椎，向着身前猛然一炸。
这一锤抡起砸中金光，仿若砸到一面铜墙铁壁之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