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心中还是有一统天下，再造大王朝盛世的想法。
陆正又低声道：“若王将军要伐楚，还请对楚地百姓宽容一些。”
王猛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连你也认为江对面的那些楚军不是我的对手吗？若真攻下楚地，那些百姓王某自会善待。”
王猛想要的是把蜀国扩张出去，对于楚地的百姓，自然不会做什么。
即便是攻下楚地，最重要的事情则是清理地方的神灵官吏，毁去那些神庙。
王猛觉得此举还是在救楚国的那些百姓。
他很清楚地方小神的德行，是鬼是妖都能去做，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当年他带兵攻入楚地，还曾见得楚民喜迎蜀军呢。
就在这时，有粮官揣着一个储物袋过来，里面装着王猛要求的种子。
王猛把种子交给了陆正，“此军事重地，不好带你们多参观。你们可以暂住几日，或者你们打算去哪里游历，我派人送你们一程。”
陆正收了储物袋，开口说道：“不劳烦将军，我们打算沿江而上，去看看那里引来的大江水位暴涨。若真有什么灾情，也可以去帮忙一二。”
王猛看着陆正，不禁道：“你这一路游历是为了行善积德么？有点像北边某些光头僧人……不过我记得你们那边是禁佛的吧？”
陆正说道：“出来游历，主要是为了见识各地百姓的情况。”
王猛眼眸闪烁异色，“你们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你了解这些，莫不是为了以后好管理百姓？”
“难怪之前没听说你去楚国的那些大地方，去与某些人物谈学论道，看来你和其他游历的人不一样……”
陆正微微一笑，说道：“差不多是王将军所想。”
王猛笑着拍了拍陆正的肩头，说道：“年轻人，有大志向啊……我早前已经派人去了解状况，估计要不了多少时辰就会回来，你们暂留在营中等一等，正好跟你聊一聊如何治国治民。”
“也好。”陆正点头道。
王猛又乐呵呵带着陆正几人回去军中大帐。
两人坐在那里聊起了一些国家大事。
王猛发现陆正对于某些方面颇有一些独到的见解，让他都感到新奇，一时相当惊讶。
他虽是蜀国有名的武将，但在文治武功方面，都是不差的。
聊了一阵之后，王猛悠悠道：“我看你言语中多有贵民轻君之意，修有一身浩然正气，看来是得了儒家孟学的真传了。”
在儒家之中，也分有不少派别。
特别是孟学一派，主张民贵君轻。
当年孟圣还曾说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不过现在的读书人，少有学习孟子的这方面。
毕竟皇权至上，少有人敢有激烈的言论评价帝王。
陆正听闻王猛的话语，淡淡一笑道：“天下可以无君，但肯定是有民的。”
王猛瞪眼，不认同道：“若无君王，岂能有家国？”
陆正缓缓道：“古时，有德者被百姓选举出来引领人族，无德者不得其位。如今之世，无德昏庸之辈当道，上可为帝王仙神，下可为小吏地主，民不聊生，不如古时远甚。”
“如此家国，有与没有，又有多少区别呢？”
陆正顿了顿，又道：“再者，谁说没有君王就不能有国家？治理国家，真的需要帝王吗？王朝最上面的那一位，到底做了多少事呢？”
王猛一脸古怪地盯着陆正，忍不住道：“依你之言，还能如何治国？”
陆正淡淡道：“分权，把权力分给百姓或者……一个国家的构造，除了帝王集权，其实还有很多种形势，比如君主立宪、三权分立、还有……”
陆正侃侃而谈，将这个世间没有的一些理念说了出来。
王猛听得心思震动，泛起波涛，一脸看怪物般看着陆正。
他没想到陆正的脑子里居然装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思想。
“荒缪，真是荒缪……”
作为一位皇族，王猛很难接受陆正所说的这些言论。
其中很多想法假设，他都觉得太过离谱。
古之圣贤之中，也有一些人幻想描述过某种太平盛世。
但相比较起来，陆正的说法更为夸张，而且内容说得非常详细，甚至给出了施行的方法步骤，简直让王猛骇然。
王猛震惊地看着陆正，“你，你怎么能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是谁教你的？”
陆正微微一笑道：“不切实际么，其实这番话，我不只跟将军一人提过，但有的人并非觉得这不可能。”
“谁？”王猛闻言好奇道。
陆正不紧不慢道：“云梦宗。”
第500章 思想种子
“云梦宗！”
当陆正提及这个宗门的时候，王猛的神色为之一变。
那样的顶级仙门，其内可是有不少修道高人，居然连那样的人都认可陆正的话。
陆正表情悠然，开口道：“将军觉得过于荒缪、不切实际，或许只是你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这些言谈。”
王猛眼眸闪烁，“是谁教你的这些？”
“很多人。”陆正淡淡道，“其实很多道理就在书中，就在自己的经历里面，只是不容易发觉而已。”
陆正顿了顿，又道：“如果将军无法理解我刚才的那些言论，不妨换个方式再去想一想。”
“什么方式？”王猛眉头一挑。
陆正微笑道：“不要去当棋子，不要去当棋盘，更不要去当下棋之人，做一个观棋者。”
王猛闻言心中嘀咕不已，这话说得，岂不是说陆正就是站在棋盘之外，观天地大局之人。
这年纪轻轻的，想法倒是比天还大。
王猛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陆正了，这比他了解到的情报，更让他觉得妖孽。
本以为只是个比较优异的儒生，但现在看来，陆正这不是一个儒生那么简单。
王猛幽幽道：“你很有想法，不过太有想法了。”
陆正微笑道：“古人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陆某只是一步步，循着前人的道路而走，去找寻太平盛世之道，有些想法或许过于惊世骇俗，但如果不试试，又怎会知晓行不通呢？”
王猛目露异色，这番话是哪位古人说的？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这番话，确实让他感到心情激荡。
他为一国之将，何尝不想开辟盛世？
陆正又道：“将军觉得我的想法荒谬，若是下次再遇将军，用话语来反驳我吧。”
陆正自然不会现在就给王猛反驳他的机会，他想让王猛去仔细思考，之后再做定论。
见陆正如此自信的神态，王猛眼眸微眯，暗道这个年轻人当真觉得那些言论很对么？
帐外，有人前来通报，是早前外出追查江水异常的下属。
很快，陆正就得知是千里之外的某州县遭受雨灾，源源不断的水流汇聚入江，才使得大江水位突然暴涨。
得知了一个大概的消息，陆正便与王猛告辞，准备过去瞧一瞧。
看陆正迫不及待要走的模样，王猛也不好硬留，让下属送陆正三人一程。
等目送陆正三人离开，王猛回到大帐之中，坐在那里沉思起来。
回想陆正刚才的那些荒缪言谈，他顿时浮想联翩，一时间内心难以平静下来。
难道他说的那些想法，其中真有可能实现的么……王猛心中莫名冒出一个想法。
忽地，王猛转而脸色一阵变幻，低声道：“这小子邪性得很呐！”
王猛惊觉过来，他作为蜀国大将，如果真生出那样的想法是很危险的啊。
他作为皇族，难道要把皇权分下去？让帝王皇家成为一个摆设？
“不能去想，这小子是想把我当棋子！”
王猛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甚至怀疑陆正跟他说那么多，就是想改变他的思想，让他为了那所谓的太平而去尝试。
“云梦宗，他跟云梦宗提及过这些，难道是想让那些人去推演过可能性……或者云梦宗要参与天下大局……”
嘴上说着不去思考，但王猛还是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方面，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不对，那些事情怎么可能做到，谁会支持他的想法？恐怕安国皇族都不会支持……”
“一个年轻人，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很正常，又能搅动多少风雨呢？”
王猛低声喃喃自语，眉头却是紧紧皱起。
……
江边，陆正朝着几个蜀军官吏说道：“诸位送我们到这里就行，沿江赶过去很快的。”
一人闻言道：“将军说至少把你带到下雨的地方州县。”
陆正笑了笑，说道：“你们的道行太低了，有点拖延时间……”
说罢，陆正拱手告辞，转而带着青婉和青依踏入大江。
脚下有水之异象涌动，直接带着三人飞速逆水而上。
只是眨眼之间，三人就消失在大江的转弯处。
几个蜀军官吏见状愣了愣，没料到陆正还有这般手段。
一人小声嘀咕道：“这一位好像比传言的要厉害啊，这是四境吧？”
“呃，谁知道呢？算了，人都没影了，回去复命吧。”
他们骑马都赶不上陆正，还护送个什么。
青婉站在陆正的身边，低头看着脚下奔涌的江水，幽幽道：“我们这么做，犹如逆水行舟一般啊！”
青婉很清楚，刚才陆正跟王猛谈的那些话，若是换作一个坚定的皇权卫道者，他们都不一定能走出军营。
好在那个王猛将军比较明事理，没有因此而责难什么。
陆正笑呵呵道：“我们才是正道，怎么能说是逆水而行呢？”
陆正可不觉得自己在逆行，他伸手一指滔滔江水。
“是这大江泛滥浑浊，我们逆水寻其源头，去解决问题才对……”
陆正遥看远方，目光深邃道，“路可能不太好走，但方向是对的。”
青婉想了想，深以为然。
另一边的小青依听不太懂，但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青婉说道：“那个王将军，会认可你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