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陈展,他此前对“苏瑞良”的情况就很了解,而全程参与了董观这次针对元州征粮购药一事的他,对内中情况同样很了解。
所以,他立刻明白“苏瑞良”的疑惑在哪里。
他赶紧解释道:
“帮主,和远程转运难度太大的粮食不同。
这次从元州购得的各类药物,只留了一半在这盆地之内。
另一半都走水路,过沆河,转入玄州境内。
包括玄幽丹在内的大批珍贵丹丸,更是只在这盆地仓库中留了不到一成,以备不时之需。
超过九成珍贵丹丸,全都第一时间送到了玄州。”
“原来如此。”
耿煊了然点头,可很快,他顿了顿便又道:“……不过,这和我预估的数量,还是出入很大啊。”
陈展看着他,想了想,缓缓道:
“帮主因是觉得,补血丸、精元丹这些辅助修炼用的丹丸数量太少了些吧?”
“嗯。”
“因为按照要求,只要是能够用来炼制玄幽丹的药材,都要优先炼制玄幽丹。
补血丸、精元丹这些供修炼者使用的丹丸,数量本就不多。”
修炼者没有补血丸、精元丹这些丹丸,或许修炼进度会受到严重拖累,甚至止步不前。
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以人的“耐受性”,这么小的坎,稍稍一迈就过去了。
可玄幽马不同,若是玄幽丹的供给不能跟上,又要如同驱使人类一般,一味的鞭挞索取不给补充,那是真的分分钟死给你看!
人可以忍。
玄幽马却真的是一点都忍不了的。
要让它们输出多少价值,就必须投入相应的玄幽丹以作“燃料”。
现在,耿煊将数百玄幽马用作极高效的运输工具,代价便是玄幽丹的消耗急剧提升。而以现在的元州市价,一颗玄幽丹的价格,就是四五十两。
由此也可知道,为了将千里之外的一个人提前十天左右送入工地,代价何其巨大。
这完全是在银钱或者相应的丹丸资源购买时间。
只不过,直到现在,耿煊手中所有的资源和银钱,全都是无本买卖得来的。
是以耿煊在这方面的感觉都比较迟钝。
即便是每日都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他也没有太多感觉。
陈展的回答还没有结束,只听他继续道:
“而且,帮主您对其他制药人的成药率,可能也有很大的误会。”
“哦?”
“帮主应是以康乐集那批药材的产出为根据,进行的估算吧?”陈展道。
“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耿煊轻轻点头。
陈展冲他拱手道:
“属下斗胆,曾专门就康乐集周边八家里坊暗中售出的各类丹丸和药物数量进行了大略的统计。
只我掌握的那些数据,若那些药物和丹丸全是安乐集失窃的那批药材所出。
那其成药和成丹的效率,就实在是太高了一些。
比元州药行的平均成药率,至少高出了三到四倍左右!”
“若帮主您将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出入可能就没那么大了。”陈展最后道。
耿煊怔了片刻,轻轻点头,认可了他这番解释。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耿煊道。
“帮主您说。”陈展道。
“董观这次针对元州的行动,是从今年才开始的吧?”
“确切地说,是从今年三月才正式开始的。
我算是元州辖境内最早获知此事的人之一,也是在三月初三才知道了具体的计划。”陈展道。
“不到一年的时间啊……这两百多万石物资,是如何转运进去的?
我看了那进山的道路,可不像是能担得起如此重任的。”耿煊道。
陈展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嘴角微弯,泛起一丝笑意,似乎觉得耿煊这说法颇为有趣。
“帮主您说这事啊,您看到的那条山道,主要是掩人耳目之用,以及寻常出入的一条辅道。
真正担起如此重任的,在这营地的北面。”
“北面?那不是岑岭的更深处吗?”耿煊愕然。
陈展道:
“北面确实是岑岭更深处不假,却还有一条从北而来,在营地以北四五里之外急转向东的河。
东行数十里,与另几条同样发源自赤乌山以及岑岭的河流汇合后,会注入一个大湖。
若是顺着这条大河一直往下,甚至可以一直通向月露原。
这就是一条天然的水道,这两百多万石的物资,也是借着这条水道,悄无声息的完成了转移。”
听着陈展的话,耿煊再次愕然。
陈展的话中,耿煊听出了许多熟悉的东西。
稍稍一想,就与郭子安与自己说的情况串在了一起。
让耿煊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奇妙感觉。
他轻轻颔首,抑住了现在就想去看看那条河的想法。
看向徐蓬,问:“其他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吗?”
徐蓬恭敬回道:
“都安排妥当了,除了留下三十名正式帮众看守仓库,其余人全都带了出来。
除了帮主您亲自带走的两百人,合共1850人,现在一个不少,全都已经入住营地之内。”
耿煊惊讶:
“这比我当初留下的数量,可多了不少!”
徐蓬道:
“帮主您不是说,盆地内那些可堪造就之人,也趁机一并带出,让他们跟着一起见见世面吗?”
说到这里,他瞥了旁边的邓山一眼,道:
“他们虽然不懂正经的修炼,可只要是能活到十几岁的,身体条件却都很不错。
他们更有崇敬勇士的传统,凡是在成年礼时敢于孤身进山狩猎一头猛兽并生还的,都会得到超常的待遇。
……我只是对他们稍稍进行了一些调教,就有许多成功迈入了炼皮的门槛。
关键是他们心性质朴,没有被元州风气污染。
帮主若是有心,很容易就能将他们打造成一柄利刃!”
耿煊看着内心情绪变化的徐蓬,感觉很有趣。
他看得出来,徐蓬对于将这些“优秀种子”选出来,送到他面前,内心其实是有些抵触的。
可虽然如此,他却能克服自身情绪,站在完全公允的立场,将这些“土著野人”中最优秀、最有潜力的一批遴选出来,送来此处。
耿煊对他如此的识时务,赞许道:“有心了。”
然后,他看向邓山,对他道:
“你好好约束部众,这山外和山内有许多规矩是不一样的,不能让他们由着性子乱来。”
邓山见耿煊与他说话,立刻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颤声道:
“上……上尊请放心,我一定严格约束他们,谁要敢……”
见他如此回话,耿煊赶紧打断道:
“你若这么说,我可不敢将他们交给你管束了。
我是让你约束他们,却不是要你将他们驯成一头头只懂得听话的牲口。”
邓山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耿煊张了张嘴,却感觉有些头疼,不想在这上面多费口舌的他对徐蓬道: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你以后多看顾一下,别让他们长偏了。”
“是。”徐蓬应道。
……
耿煊最后看向程辉,道:
“我对你们的要求,就一个,不要担心信鸽折损,尽管大胆尝试!
无论你们损失多少的信鸽,我都能给你们双倍的补回来。
即便是九死一生的概率,一次传信,也不过是死九只信鸽而已。
所以,你在这方面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也不要受了驯鸽院的影响。”
程辉振奋道:“是。”
他也发现了,驯鸽院出来的子弟,其他方面哪哪都好,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做他的老师。
可唯独在信鸽的使用上面,有些过于“抠搜”。
对于信鸽的折损问题,也过于“斤斤计较”。
他很想问他们,“你们难道不知道帮主在这方面的本事?”
他可是亲眼看到,自家帮主是如何在呼吸之间,便将数百近千的各类野鸽强行驯化为己用的。
那还是在赤乌山余脉边缘的清源集。
同样的手段,在这赤乌山深处施展出来,一次能强行“归化”多少野鸽,他都不敢想。
可以说,只要这赤乌山的鸽子没死绝,他们根本不需要为信鸽折损的问题发愁。
不过,这些念头,程辉都只能憋在心里。
既然帮主没有主动为他们解惑,他就不能自作主张。
何况,他也清楚,帮主允许他“挥霍无度”是一回事,他却不能真的“挥霍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