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启文连忙点头应道:
“我马上安排!”
耿煊点头,盯着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开口道:“今年,元州各地对里坊的征粮,都远超往年……”
徐启文默然。
同样深度参与进了这场“游戏”中的徐家,对于内中详情,他自然深知。
一方面,各方势力今年入库的粮食数量,相较于往年,没有变少。
各地集市之内,各家行会,各个大馆主,各位坐馆,各个有头有脸的势力手中,存粮也不会比往年更少。
有能力的人,没有谁会把自己饿着。
而另一方面,大伙还要平地抠砖,榨出一大份满足董观的需求。
不仅能得到董观的人情,还能得到许多平日里很难得到的好处。
在整个元州的上层和中层手中,都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那自然就是最下层的承受了一切。
“饥荒征兆,已经显露。
而整个元州,以元京为界,大半人口,都在京畿以东。
我有心接纳大量饥民,也有了一些布置,但两三千里,甚至三四千里的逃荒之旅,不是一般人能挨得住的。
我想伸手,可我麾下帮众现在都集中在清源集。
很快就有各种安排给他们,根本顾不过来。”
“……我希望你们能在中间搭个桥。
一方面,助他们平安通过。
若是没有人出手,一定会有人阻止,不让他们进入京畿范围之内。
但若有你们出面,情况就不一样了,会顺利很多。
再一个,不要让他们在半路上饿死了。
这城中的粮食,都可以拿出来赈济。
若不够,城里那些银钱,锦绸,珍玩珠玉,甚至兵器功法,只要能换来粮食,你们尽可随意调用。
……我想,有这囤积癖好的,绝不止无忧宫和你们徐家。
以元京的体量,各家势力的秉性。
粮食,是一定不缺的!”
听着“苏瑞良”的安排,徐启文,薛志恒,唐彩珠三人都是怔然无语。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苏瑞良”这番话题最后的“落脚点”,居然在这里。
三人相视一眼,唐彩珠手掌轻轻一翻,一封书信出现在她手中,她将其递到耿煊面前,轻声道:
“帮主,您不是好奇我们刚来时神色为何那般凝重吗?
这封书信,是从萧景文书房中搜出来的。
直到我们前来拜见您的路上,才被郑青妍她们几个紧急送到我们手中。”
耿煊闻言,怔了一下,而后缓缓伸手,接过信封,抽出里面一张纸签。
上面文字并不多,意思也非常浅显直接,没有任何歧义。
不过片刻功夫,耿煊就已经读完了全文。
但耿煊的目光,却停留在这张纸上,久久没有移开。
许久之后,他才长吁了口气,似乎凝重,却又似乎有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轻松感。
他看向三人,摇头笑道:
“董观的胆魄,比我们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啊!”
“现在,天下大概已经有许多人都已经知道,董观要做倾力一搏。
可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停留在与幽州接壤的皓州,或者与玄州接壤的州。
谁能想到,他居然将目标定在了元州!”
说到这里,耿煊忍不住再次长长嘘出一口气。
这可是天下之中的元州!
不仅元州人自己被杀到胆寒,主动“自废武功”。
其他八州的英雄豪杰,又有谁不是视若畏途?
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有哪个外州的英雄豪杰,将元州作为目标了。
至少,在他们有信心独自面对九州豪杰之前。
现在,时隔两百多年,有人这么做了。
一子落中。
天元!
第247章 玄幽暗谋,离京返程
“这个世道,还真是有趣。”
相比于实力的强大,底蕴的深厚,无忧宫在谍探信息方面的专业性,系统性。
放在这个时代,也是首屈一指。
下有以定星堂为首的基层力量扎根四方,潜伏各地。
另有四方堂的成员游走各地,串连组织。
另有专门的驯鸽院,利用数以万计的信鸽,在元州范围内,以广大的定星堂、四方堂为根基,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元州的信息网络。
此外,面对那些定星堂、四方堂无法打入的、宛如一个个“信息黑洞”一般的强大势力内部,无忧宫也有专门的内闱院以作应对。
可以说,以无忧宫织成的这张巨网,若非出了个耿煊这种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天降克星”。
以这个世界的正常手段,不说全知全能,任何针对无忧宫的风吹草动,都很难瞒过他们的眼睛。
可就是这样的无忧宫,当代无忧宫主最信任的“宠臣”萧景文,居然并非“自然生长”而出,而是被别的势力有心谋算,悄悄安插进来的结果!
那些死掉的无忧宫高层,到死都不知道,最擅长用精心培育出来的女子,借着“爱情”的假象,将“眼睛”和“意志”悄悄渗入其他势力内部的无忧宫,有一天会被人用同样的手段施展在他们自己身上。
效果,还出奇的好。
更不可思议的是,拿下当代无忧宫主的,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而是另一个男人。
要是内闱院长复生,大概得羞愤得再死一次。
奇耻大辱啊!
这对无忧宫,特别是内闱院而言,就是奇耻大辱!
耿煊看着手中这份文字浅显直白,没有任何歧义,也没有使用任何密文的纸签,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他的脑海中,再次想起了萧景文从紫罗殿废墟中爬出,无条件乞降的一幕。
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此前,他之所以很干脆的就送萧景文上路,不是那些条件没有吸引力。
耿煊其实是很心动的。
可一来,其头顶过份浓郁的红名做不得假。
再一个,无论是萧景文内心的情绪变化,还是当时其身体散发的“波纹”变化,都与一个一心求活的乞降者差别太大。
“这家伙不是诚心投降。”
在有了这样的判断之后,没有闲工夫与人玩什么“斗智斗勇”游戏的耿煊,就做了最简单干脆的选择。
送他去死。
耿煊当时还想,萧景文很可能对无忧宫主真的是情根深种。
所以,假意投降,然后伺机报复。
现在,看到这份书信,耿煊才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当时,旁观的薛志恒、徐家二老等人为萧景文开出的条件心动的同时,也都觉得,他“苏瑞良”的应对过于“憨直”。
即便真要杀萧景文以除后患,也大可以先答应下来,等将萧景文的利用价值全部榨干之后,再将他杀了也不迟。
可现在想想,这样的道理,难道萧景文不懂吗?
他可太懂了。
他要争取的,也从来不是“苏瑞良”能真的饶他一命。
他只是想要用那些条件为饵,给自己挣出一个月左右的活命机会而已。
更确切的说,是二十五天!
这封明文书信中的内容,很简单,说了两件事。
一是让萧景文利用无忧宫在元京城有着大量青楼,以及许多色艺双绝女子的便利,于来年正月十五,举办一场活动,越热闹,声势越大,吸引到的人越多便越好。
二是询问萧景文,是否能利用这个契机,或者创造出别的机会,将连云寨的大寨主从连云湖中“骗出”。
而时间,同样是来年正月十五这天。
“……若是不成,只能强攻,伤亡必多,徒耗元气,若能智取,萧兄当为首功!
忍辱十余载,奋起之机,便在今日,与君共勉!”
这是这份书信最末的一段文字。
文中,没有一语提及董观会在来年正月十五渡河南下,直入元州。
但耿煊却很容易就做出这样的判断。
“连云寨”和金沙帮一样,都是元州境内,靠“水”为生的四大顶级势力之一。
最大的不同,是金沙帮吃的是漭江,而连云寨吃的是沆河。
连云湖就是连云寨总部驻扎之地,此湖直接与沆河相通。
而这条大河的对岸,就是玄州。
所以,这封书信中,请求萧景文出力,将连云寨的大寨主于来年正月十五“骗出”连云湖。
还说“若智取不成,只能强攻”,若不是为了对岸的玄州渡河方便,耿煊能把手中书信给直接吃了。
甚至,耿煊从这信中提及的两件事,已经大约能够想见彼时会发生些什么。
耿煊看向唐彩珠,薛志恒,徐启文三人,扬了扬手中书信,问:“这信你们都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