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卿和苟御史感觉脑袋要裂开。
孙敏更惨,距离楚平生不远,被镇北王全力一击波及,整个人窜出去,撞在一块凸起的墙砖上,头破血流,眼瞅活不成了。
堂堂刑部尚书,正二品高官,没有死在魁族人手里,却被大奉王爷坑害,随行两名吏员奔过去把人扶起,探了探鼻息,惘然对视。
死了……
呼。
咔!
一道恐怖飓风爆发,光斑四散,许平峰的天阵与地阵同时崩溃。
噗!
一口鲜血喷出。
许平峰捂胸跪地,因受反噬,战力近乎清零。
他没想到,吞了血丹与罗汉舍利子晋级二品的开光和尚这么强,击破地宗道首的魔化法相,犹有余力破他的天地阵。
镇北王受到波及,被迫飞退,脚尖射出试图稳住身形的气劲在崎岖不平的地面留下一尺多深的沟壑,可见那股飓风有多强烈。
“为了伏击我,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楚平生回头看着气机失调,努力行功的镇北王说道:“血丹是你的,魂丹是黑莲的,大梁玉玺是他的,慕南栀是吉利知古的,白骨君是烛九的,我说的对么?”
“不错。”
镇北王无视袁少卿、苟御史等人诧异的目光说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是谁的猎物?”
“好吧,谁看上我了?”
此言一出,但见他的后背浮现两道法环,一大一小,大环在外,小环在内,大环顺时针旋转,小环逆时针旋转,环带中间有着不断扭动的黑色符文。
原来镇北王刚才那一拳不单单是力的偷袭,还有智的谋划,在他的身上动手脚才是目的。
“你是我的……”
闷雷般的声音由天上来,众人抬头一看,便见乌云滚动,向中间汇聚,浓淡不一的斑块勾勒成一张苍老人脸,带着丝丝缕缕的云絮往下沉。
正在吞噬烛九妖丹的白骨君、与熊王联手打击吉利知古的幽姬,皆一脸骇然看过去,一股难以抵挡的天威压得人透不过气,体内妖力运转速度骤降四成。
站在王府废墟向南眺望的九尾狐失色惊叫:“一品大巫师,萨伦阿古。”
确定来人身份,她不敢多做逗留,带着亲爹双臂向北而逃,堂堂九尾狐,南方妖族的王,连靠近南城的勇气都没有。
这也正常,巫神教大巫师萨伦阿古乃是侍奉巫神的人,在她还没出生时便是这个世界的一品强者,比伽罗树菩萨的战斗力稍弱一筹,也有一品中的水平,绝非地宗道首黑莲强催神殊双臂获得的一品下战斗力可比。
吉利知古面露喜色,持剑而立,仰望天空,大声咆哮道:“杀了他……杀了那个和尚……”
按照他们的计划,如果黑莲杀了开光,那么开光的尸体归黑莲,能以一气化三清之术练就强横分身,如若黑莲顶不住,萨伦阿古再出手给予致命一击,结果直到黑莲被开光斩断双臂,一口吞掉灵魂,大巫师也未出手。
看起来萨伦阿古是故意坐视黑莲被灭。
这站在巫神教的立场无可厚非,只能说黑莲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低估了萨伦阿古的无耻。
当然,吉利知古是不会帮黑莲鸣冤质问的,一品强者,他惹不起。
像是印证他的喊话一般。
呼。
城南魁族部队后方一道血光冲霄而起,刺破云层直上九天。
呼。
又是一道血光冲天,这次位于东北方的鼓里山。
呼。
第三道血光冲天,位置换成了西北。
吉利知古神色一变,头顶弯角下的双瞳缩到极限:“巫神教倾巢出动了么。”
在这三道透着邪恶力量的血色光柱后面,他隐约感受到三股不弱于他的强大气息,那只能是巫神教的三位超凡巫师,也是靖国、炎国、康国的三位国师,厄尔努加、伊尔布、乌达宝塔。
兜帽术士说萨伦阿古会帮他们兜底,没想到是这种兜底法,如果早知灭开光需要如此阵容,他会重新考虑联手的事。
与此同时。
楚平生后背浮现的正反运行的法环向外扩展,化作一个圆形牢笼将他困住,远方升空的血光在身化天地的大巫师手中聚为一团血池,天地灵力疯狂涌动,灌注其中。
呼啸的风变了声调,似有神秘巫师在低语。
慕南栀、南宫倩柔、清姬等人皆面露痛苦,浑身颤抖,难动分毫。
血池被缓缓推下,由慢而快,由天而地砸向楚平生。
战场青光一闪,幽姬现身,不及擦拭因为强催功力受伤,嘴角溢出的血,狐尾一卷,带着南宫倩柔、慕南栀、清姬、袁少卿、苟御史及两名打更人铜锣射向西城,至于车队其他随从,她已经无力顾及。
许平峰强打精神,催动法阵离开。
镇北王暴退至魁族军队上空。
这一刻,他似乎不是大奉王爷,而是异族大军统帅。
轰!
血池降临。
糅合天地力量的威压令地面塌陷,全城的青石板被震起,如絮般湮灭,本就倒塌的房屋化作齑粉,冲击波横扫全域,滚滚扬尘海啸一般漫开。
镇北王看着守护十几年的城池,没有因为楚州城被从地表抹去悲伤,只是轻声念叨着:“这便是一品大巫师的实力吗?”
各大势力,一品强者属于杀手锏级别的存在,轻易不会进入对方地盘施展毁天灭地的手段,毕竟在彼此势力范围内,守方有气运和众生之力加成,能够做到超常发挥,当年大奉与天域交恶,初代监正便是借助守城大阵面对几位菩萨围攻,还强杀了一名菩萨的。
如今巫神教一品大巫师萨伦阿古竟带着三位超凡巫师齐至楚州,全然不顾此乃大奉地盘,若被监正所乘,无论是渔翁得利捡人头,还是乘机攻打巫神教大本营,必大有斩获。
开光和尚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能让萨伦阿古不惜做到如此程度?
镇北王想不明白。
作为贞德帝分身之一,他只想要开光和尚死,而那位二品术士给他的任务是拼着毁了巫神教十二法器之首,巫神当年用过的,寄宿有神魔战魂的大巫图录,演化成一种能够困人的“卦象”,来束缚住开光和尚,再由萨伦阿古完成致命一击,至于这件事背后更加深入的利益考量,他不得而知。
在距离楚州城数十里的大山中,九尾狐面南而立。
“萨伦阿古动用这般阵容,开光……死了吗?”
说完又面露恨色。
“清姬和幽姬这两个叛徒,就不知道担心一下娘娘我的安全。”
……
与此同时。
大奉京城。
许宅。
阿嚏。
阿嚏。
阿嚏……
许玲月连打三个喷嚏。
李茹见她站在院子里,环抱双臂北望,到屋里打开柜子,拿了一件春节时才做的披肩,对折一下给女儿搭在肩膀。
已经进入四月,这股倒春寒却来得格外猛烈,仿佛回到了初冬。
她觉得这有点不同寻常,似乎女儿也是一般心思,不然这两天也不会总是站在院子里向北发呆。
“放心吧,宁宴没事的。”
李茹拍拍女儿沾染一丝寒气的肩膀,柔声安慰。
许玲月无言以对。
她看得是北方,北方是楚州,许七安去的剑州在南边。
“娘……”
“没回来吗?阿宝还没回来吗?”
伴着一道令人头疼的声音,蛊族妞儿丽娜牵着许玲音的小手走进院子,眼下天气正冷,她却是一副南方人打扮,穿着清凉的红缎小袄,裹一条露小腿儿的兽皮短裙,亮着小肚脐,银闪闪的脐钉贼扎眼。
许玲月嘴角轻颤,对这个一点不懂察言观色的南蛮妞儿十分抓狂。
“丽娜姑娘,我听说金莲道长与人宗圣子、恒远大师俱南下剑州做大事,怎不邀你随行,这些家伙如此轻视蛊族实力,实在过分得很。”
丽娜说道:“没事的,安济馆的孩子总要有人留下来照顾,而且婆婆给我的任务是寻找有缘人,托付七绝蛊,她还说人在京城,剑州自然是没有的。”
“蛊族长老交代你之秘事,你就……你就这么说了?”
“你们又不是外人。”
许玲月掐了大腿一把,她何止是没心没肺不懂人情世故,这是毫不见外,把自己放在许家一员的位置上,阿宝可不就成她的宠物了?
便在这时,许玲音舔了两下沾着她和丽娜口水的棉花糖,奶声奶气地道:“娘,姐,丽娜姐姐已经答应收我做徒弟了。”
什么?
收徒弟?
这是蛮族小妞儿与小豆丁的师徒日常?
不是外人的定义源于此?
李茹走到许玲音身前,一把揪住小女儿的耳朵:“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拜什么师!”
“疼疼疼。”
小吃货呲牙咧嘴,稚声抗议:“姐姐能拜开光哥哥做师父,我怎么不能拜丽娜姐姐做师父,我要学她一拳下去将木桩砸进土里的本事,把小菜墩儿、芽芽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前日许平志在后院做活,要往地里钉几个木桩,天天举石锁练臂力的爹与力战大鹅不胜的二哥抡了半天大锤完成的进度,丽娜两拳下去,不到半盏茶就完工了。
大家这才知道,瞧着细胳膊细腿细腰的南蛮小妞儿的爆发力有多恐怖,当时小豆丁一边拍手鼓掌,小嘴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定让那几个平日总爱欺负她的邻居小孩儿吃苦头。
都以为小孩儿心性,随口说说罢了,岂料人小鬼大,她来真的。
许玲月看看丽娜,看看志存高远的二妹,又看看恨得牙痒痒的老娘。
“……”
你可不能有事啊。
她没有关注许宅鸡飞狗跳的日常,转望北境。
从早上起床开始,她便心神不宁,坐卧难安。
……
皇宫,静心殿。
元景帝同样在看北面。
倒春寒的风呼啸而至,吹起那双能上台唱戏的丝滑长袖,拂动及胸的长髯,以及散在脑后,不冠不束的头发。
阴郁的脸上配有一双闪烁幽光的眼。
“此时……北边的战况应该很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