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佛子要弑佛,伽罗树菩萨岂能容他。
就在包裹全城的大阵亮起一道刺眼白光,那看似轻薄的罩子水波般起伏时,面对烈焰汹涌的大手,楚平生身后浮现一尊足踏白象,腰缠银龙,左手七彩法轮的尊王法相,但是与青龙寺时有所不同,不仅形象更加高大,相比怒目金刚法相只有微弱差距,右手的宝剑虚影也变为一把散发佛光的流金白骨剑,一段一段玉质骨节由下而上收窄,表面十分光滑,有玉化倾向,金色脊线自剑柄一直延伸到剑尖,佛光始生。
蛟剑玉骨佛光普照。
法器?法宝?佛器?神兵?
刚才还义愤填膺,心生嗔念,要将不尊佛陀的家伙拿回天域镇压的度难金刚一脸错愕,搞不清楚这家伙究竟是佛还是魔。
是魔,他有佛门法身,是佛,他手持大凶邪刃。
龙象大明尊王法相一摆长剑,迎着包裹烈焰的大手刺出,佛光与烈焰在空中交锋,整个空间都在震动、起伏,前一刻佛光包裹烈焰,后一刻烈焰烧穿佛光,几息过后,火焰不再升腾,佛光也停止侵袭,天空中的画面似乎定格了。
不对,不是定格,是冰封。
一片雪花飘摇而下,落在度难金刚头顶。
他抬起右手,接住天空掉落的晶莹,确实是雪。
再一个呼吸,狂风乍起,冲击波横扫四野,附近的树木禾苗,包括建在田埂间的小屋木棚、柴垛草堆,瞬间爆开。
近二十丈高的怒目金刚法相光芒急闪,两个呼吸后如同炸裂的玻璃,化作漫天晶莹落下,度难抬头看去,好似天降光雨。
与此同时,头顶一只白骨蛟龙旋转一圈后飞入虚空,开光和尚背后脚踏白象,腰缠银龙的尊王法相跟着变暗,变淡,缓缓隐没。
原来刚才的寒冰波动把光冻住了,约等于一种领域技能,从外面看就像时间停滞,实际上里面的战斗在继续,直至分出胜负,寒气散尽,天光流转,视线可及,留给观众的便只剩败方崩溃,胜方扬威的一幕。
旁边闭目掐诀,以法力支撑金刚怒目法相的度情罗汉口喷鲜血,倒地不醒。
金刚怒目法相为伽罗树菩萨具有,虽然有精血这种召唤媒介,但是法力供应一大部分来自度情罗汉,如今法相崩溃,身受重伤原也应该。
度情罗汉的法力加菩萨精血,就算没有一品强者的水平,也有二品上的战斗力,居然打不过开光?
没有任何花哨,不借用外力,正面击溃了佛门第一人的怒目金刚法相?!
度难金刚震惊于野和尚的强大。
对方没有凝聚果位,看境界就是个金刚,可这战斗力属实彪悍,先重创装备亚圣套装的赵守,又败怀有菩萨精血的度难罗汉,整体实力堪比二品大圆满。
楚平生很清楚,这一战看似速胜,轻松拿下度情罗汉,代价却是体内三个丹田的魔元消耗七成,如今只剩下丹田的魔元还能用,这样算来,在不动用三具分身和七绝无影煞的情况下出尽手段,只凭魔婴极乐体,应该能与各职业的一品下强者争雄,如果拼着爆发体内全部七绝无影煞,再送一位一品下强者见阎王是没问题的。
若是佛门三菩萨齐至,他要么分身归一,要么脚底抹油跑路大吉。
与此同时,护城大阵的光芒如同落幕一样消散,京城里的人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怒目金刚法相没有了,只剩开光和尚悬停半空。
“没……没有了……”
“天域法相破了?”
“是……是破了。”
“开光和尚在监正大人的帮助下破了天域法相。”
“大奉胜了。”
“监正大人太强了。”
“……”
街上响起山呼之声,人人激动,个个兴奋,欢快感染着每一个大奉人,直至有人问了一句“开光和尚怎么和天域菩萨打起来?”
短暂的茫然席卷全城,不过很快又被欢呼压下去,毕竟之前金刚怒目法相出现时,强大的威压逼着全城人下跪,相比这种侮辱,开光和尚要娶两位公主的要求明显更易接受。
总之这事儿肯定与监正和皇上有关,他们对开光和尚说了什么,众人不知,但结果显而易见,伽罗树菩萨来京城耀武扬威,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859章 从今往后朝堂之事我说了算(二合一)
此时此刻,浩气楼顶望厅站立的魏渊亦是一脸茫然,他虽是二品,在监正开启后全力运行的护城大阵中也没可能看清外面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南宫倩柔和杨砚关于开光和尚有没有借用大阵之力的问题。
许宅前院,李妙真、苏苏、钟璃、许七安等人尽皆无语,不知道和尚唱得是哪一出,怎么反复横跳?狠起来自己人都干?
皇城的韶音宫内,临安抱着陈贵妃的腰指着天南兴奋大叫“母妃的计策成功了”,天域人窝里斗,开光和尚把伽罗树菩萨坑惨了。
静心殿的元景与雅苑的怀庆,包括马车车箱里的王贞文,各自放心,畅出闷气。
只有司天监露台上站的孙玄机知道自己的老师并未出手,开光是凭硬实力击破金刚怒目法相的。
另一边,楚平生悬空片刻,看着度难金刚扛起昏迷的度情罗汉落荒而逃,闪身回到城中。
……
当李茹由昏迷中苏醒,同许平志、褚采薇等人围着楚平生各种盘问,想知道他和伽罗树菩萨谈了什么,怎么会反目成仇的时候,长公主怀庆接到了刘荣送来的圣旨。
“长公主,这是皇上的意思。”
刘荣没有宣读内容,只是把那卷明黄锦缎交到怀庆手中便离开了。
怀庆面无表情走回西风亭坐下,将圣旨放在棋盘旁边。
柱子后面抱剑而立的陈婴说道:“公主,你不看一下吗?”
怀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瞄了手边的圣旨一眼,将握在手里沾了体温的棋子按到高目位。
圣旨的内容还用看吗?
左右不过是把她和临安一起嫁给开光。
她不相信奉宁寺大方法师揭露开光身份造假这件事是谁安排的,皇帝会不知道。
她那个父王似乎误以为她的操作是揣摩透了监正的心思,故而才去请赵守穿戴亚圣套装拿捏开光和尚,结果赵守碰了个硬钉子,监正始终没有露面,直至伽罗树菩萨投影法相,几句话的功夫就把皇族卖了。
面对监正的态度,佛门的威压,她的父王便由利用女儿更进一步到卖女求荣,这很正常,符合他的作风。
大臣是棋子,后宫与儿女何尝不是?
不过有一件事是她始料不及的,开光和尚居然会为了得到她和临安同天域菩萨反目,站到大奉一边。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怀庆惊醒,回头一看,见是杜公公微微躬身,垂手站于亭外。
“什么事?”
“魏公请殿下到打更人衙门一叙。”
“魏公?”
……
不久后,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在坊间流传开,讲开光和尚之所以同天域高层闹翻,是因为皇上答应将怀庆、临安两位公主许配给他,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脱离佛门,投效大奉。
后续进展大家都看到了,开光和尚在护城大阵的帮助下,以法相对法相,正面击溃了伽罗树菩萨。
这是大奉的胜利,圣上更是英明神武,以此挫败佛门一品,分化了佛门高层,又得一位实力比肩二品强者的乘龙快婿,这次事件因祸得福,赚大了。
没错,今日发生的一幕被官方炮制成了元景帝和监正的神机妙算,伟绩丰功,至于那些因为质疑和尚身份,要求朝廷严惩亵渎两位公主的野和尚化为一地尸水的人,已经被人抛在脑后,最后还是五城兵马司的士卒提了几大桶水往地上一泼,所有污秽都被冲入下水道,再以抹布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至于死者的家人,早就被刑部的人控制起来了,别说到许宅闹事,今年能回家过春节都是奢望。
两日后。
金銮殿,例行朝会。
文武官员分列左右,前排靠右站着都察院和打更人的头魏渊,左侧是首辅王贞文,再往后才是六部尚书,各营将军,五寺二监之官员。
许七安站在堂下,打量一眼龙椅上坐的元景帝,拉开红色香囊的丝带,一团青烟飘出,化为模糊人影,竟是一缕残魂。
左侧武将还算镇定,一些文官脸色苍白,连连后退,还有人不断抹汗。
“魁族,靖国,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恳请朝廷派兵支援……”
“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恳请朝廷派兵支援……”
那残魂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可见生前对此事有多看中,情况有多急切。
许七安说道:“皇上,此人是微臣一位好友来京城时于途中遭遇,当时说出这句话便一命呜呼,幸得开光大师相助,方才凝聚残魂,予其上达天听的机会。此人的尸体如今就在宫外,由金吾卫看护。”
元景帝面沉如水,默不作声。
堂下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有怀疑事北方魁族闹事的,有怀疑报信之人夸大其词的,还有怀疑许七安在搞阴谋诡计的,毕竟血屠三千里这种事太过骇人听闻,怎么朝廷方面完全没有得到消息?此事偏偏发生在一个小银锣身上?
两颊微微凹陷,颧骨略凸,看着十分干练的镇北王麾下将军褚相龙出列道:“陛下,此事怕是许银锣搞错了,近来北境确有魁族犯边,正因如此,镇北王才命属下赴京求情陛下征调粮草与战马,但是血屠三千里一说实在是过于夸大,镇北王坐镇楚州,岂会坐视魁族肆意屠戮大奉子民?”
“褚将军所言甚是,楚州有镇北王在,二十年来与魁族大战小仗无算,何曾惧过它们?”
这话赢得了镇国公、工部尚书刘珩等人的赞同,当年山海关一役,功劳最大的当属有大奉军神美誉的魏渊,其次便是淮王,此役过后被封为镇北王坐镇楚州。
魏渊看了许七安一眼,想帮腔又有顾忌,毕竟这事儿他毫不知情,北境人士的鬼魂又是开光和尚所聚,不好在没有更多了解的情况下涉入太多。
王贞文、孙敏等人同样默不作声,主要是搞不明白许七安和开光和尚安得什么心,如今有镇北王心腹褚相龙出面对抗,正好一试深浅,待局势明了后再发表意见,站队表态不迟。
魏渊不说话,文官集团也不说话,镇北王在军中威望甚高,武将们自然不可能袒护许七安,质疑褚相龙的说辞。
“开光大师,开光大师,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开光大师,皇上正在同诸位大臣商讨国事,这……你容下官通传一声好不好?”
“开光大师……”
“滚开!”
门外传来一身闷哼,然后是重物摔倒与武器落地的声音,诸官循声望去,只见殿外快步走入一人,天光照亮秃头,甚是光滑。
“开光和尚,他怎么来了?”
“虽说皇上同意了他与两位公主的婚事,可毕竟还未正式下诏,这不合规矩吧?”
“御前侍卫都敢打,就没人管管他吗?”
“谁管,你管吗?你管试试。”
“你……”
元景帝是坐着的,看清来人的脸后一下子站起来。
他这一站就尴尬了,文武官员停止议论又朝他看去,一副等他裁断的意思。但问题是他能说什么?有监正袒护,与国师暧昧,把赵守打伤,如今整个京城还有谁能治和尚?
除非……他藏身龙脉的本体,贞德帝出面方有一战之力,但问题是,本体一旦现身,这些年的谋划便落空了。
“噗通。”
堂下一声响,是和尚丢出了手里揪着的人,险些砸到许七安。
这惯于狐假虎威的大舅哥仔细一瞧,并不是身着铠甲的金吾卫,是个五十岁上下,留山羊胡,眼角微耷的华服男子。
“安远候?”
旁边传来礼部侍郎的惊呼。
“真是安远候,他怎么会……”
大小官员神情错愕,不明白已经许久不参加朝会的安远候为什么会被和尚拿住?
孙敏和王贞文变了脸色,心想他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本以为有天域菩萨投影怒目金刚法相,两公主嫁一夫这种大事转移视线,开光和尚会忽略了安远候庶子聚众大闹许宅这种小事,谁曾想安远候都离开京城“返乡探亲”了,结果还是被抓了回来。
元景一看他把安远候丢到堂下,反倒安心不少,因为一个可以预料的事情发展,比天天被惊吓要好太多。
“不知安远候如何开罪大师,值得如此大动肝火?”
楚平生说道:“那日一群人围聚衲僧落脚的许宅,外面传言是陛下知晓衲僧非佛门中人,故而暗中授意安远候组织盲流门外叫嚣,迫我杀鸡儆猴,激化事态,以期监正出手镇压。”
元景帝说道:“大胆,谁敢妄言欺君,朕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孙敏,这件事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传播此番言论,离间我与大师关系的宵小之徒揪出来,从严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