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虎臣,究竟是什么原因令林青在临水镇停了整整一天,还没查到吗?”
杨虎臣忙转头应答:“回世子殿下,没有。”
赵翼回头训斥:“废物!就这点小事你们两个都干不好。”
杨虎臣的脸色很不好看。
祁嘉节在心里骂街,林青在临水镇停留,一日未动,可能是觉得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可能是要改变作战计划的前兆,可能是在等什么人,可能是女伴生病了……
在整个战场局势未变的情况下,打听这个有毛意义?
“咦?殿下你看,南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
这时站在城门楼二楼向南远望的一位偏将指着前方大声说道。
赵翼这才放过杨虎臣与祁嘉节,往前走了两步,瞪大双眼仔细观察,果然看到空中有一黑点越来越近,迅速勾勒成一道人影。
“这是……”
很明显,杨虎臣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常:“林青,是林青!”
魔头的画像早已传遍离阳大城小县,像他这种守关武将,恨不能把那张脸刻在脑子里,如今照面,哪有认不出的道理。
“林青,林……林青来了,快,赶快……”
赵翼吓得一哆嗦,赶紧命令手下将领通知士兵做好准备,那些在阴凉处打瞌睡的、小声聊天的、走神的,皆打起精神,各提手中武器,进入战备模式,呼啦啦冲上关口,在辽东王世子后面站了一排。
“杨虎臣,你不是说今天他不会攻过来吗?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我只是说按照往日惯例,林青可能不会急攻丹铜关。”
杨虎臣又委屈又难受,还有几分不解,因为甭管是春神湖一战,还是后面灭龙虎山祖庭,再到武帝城与王仙芝的对战,林青都是带着女眷一起出现,如今王初冬、裴南苇等女眷远在百里外的临水镇,他孤身一人闯关的局面,确实出人意料。
“林青来了,射他,射他……快射。”
敌人还没进入射程内,赵翼就紧张到攻击指令脱口而出,直至看到偏将脸上难色,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菜了。
也难怪他这样,本来五大藩王里,辽东王赵睢就属于没啥战功,缺乏武略的那种,不然赵淳也不会放心地把最靠近太安城的辽东三州交给赵睢管理。从地理位置看,辽东向东是东海,西南是离阳腹地太安城,往北是十万大山,阻绝了北莽军队南下的道路,平日里别说战争,境内贼寇都没几个,指望这种地方出来的世子面对紧急军情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不现实。
看来赵睢也知道儿子的性格,给他配了个有经验的偏将,在士兵依照命令举弩时用手压下去,直到林青接近关口百丈,差不多能看清表情时,才一挥手臂,喊声“放”。
垛口后面响起咔咔的机簧声,一支支磨到箭头发亮的破甲矢带着啸声与强风破空而去,如同铺天盖地的瓢泼雨点般将楚平生淹没。
弩矢后面跟着长弓射出的箭矢,连用来攻击大型目标的床弩也被用在魔头身上,先不说能不能一击命中,总之气势很足,对付一人拿出了对付一支军队的配置。
然而……
射过一轮后,弩箭消散,来人还在,而关口前方的平原上密密麻麻插了一片木杆,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青脸不红气不喘,青衫不见褶皱,小冠高戴,头发整齐。
这一轮射击居然……屁用没有?
赵翼这回知道赵淳在朝堂上问在场武将谁愿跟他同赴丹铜关时,无一人做声的原因了。
“给你们这些普通士兵半个时辰撤离丹铜关,头目敢阻拦便把他杀了,如果半个时辰内没有撤离,别怪我手下无情。”
声音如同闷雷漫过丹铜关,关内关外,关前门楼,关后兵营,所有人都能听到。
杨虎臣担心他的话动摇军心,赶紧让弓弩手继续射击。
楚平生只是轻挥衣袖,便把射到面前的弓矢全部震回,城头上朝他射箭的人死了一排。
他又对着后面喊了一遍,才留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别听他的,他只有一个人,丹铜关守军八万,难不成他还想硬来?”赵翼冲被反弹箭矢射伤,倒在地上哀嚎的士兵喊道,尽最大努力稳定军心。
杨虎臣也扛起一杆旗,大声喊道:“传下去,大敌当前,若有扰乱军心者,诛九族,杀无赦。”
他其实挺庆幸的,因为魔僧没有出现,那玩意儿可是以一人之力把广陵王的五万大军杀了一半多的,而林青在龙虎山的战斗,说实话有点取巧,如果不是李淳罡一剑开天门,召唤出仙宫,他又怎么可能借力制造流星雨,灭了燕刺王的大军?
“祁先生,还请你去军营坐镇,免得兵丁闹事。”
“……”
祁嘉节一时未动。
杨虎臣说道:“祁先生?”
“杨将军,你想过没有,如果林青真有可造成大范围伤亡的秘术怎么办?”
“如果有的话,他会到今日才用吗?”
“……”
赵翼听到二人的争论,面带薄怒回头:“祁嘉节,两军阵前,你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是什么意思?”
“殿下息怒。”
祁嘉节没敢多说,躬身领命,快步离开城楼,去关后军营弹压已经有苗头的骚乱了。
第790章 整个离阳王朝的轰动与震撼
“我看谁敢后退。”
赵翼拔出腰上佩剑,一剑下去砍了被偏将撞开,并非主动后退的士兵的脑袋,唬得周围士卒不敢轻动,连那些受伤的人也降了调门,只敢小声呻吟。
然而即便赵翼和杨虎臣努力弹压,仍然有几百人抢了战马逃命,赵翼知道后分了两千多人去追,命令他们务必把人抓住,回来后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就这样,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就在赵翼不爽祁嘉节有所放水,对那些逃亡士兵不够狠辣,向杨虎臣炫耀自家人马纪律很好,逃亡者不足丹铜关士兵三分之一时,偏将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指着南方说道:“殿下,林青……林青回来了。”
二人急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两个小黑点由南向北飞行,前面的小黑点正是半个时辰前大放厥词后离去的林青,后方黑点初始难辨,过有数息,二人竟发现那是一口大钟,林青竟然拖着一口上千斤重的铜钟回来了?
城垛后面的持弩士兵全傻了,一个人在天上飞也就算了,还能带一口千斤大钟凌空飞行?这也太夸张了。
“他要干什么?砸死我们吗?”
赵翼笑了,想到龙虎山一役经过,第一个念头就是林青用这个作为破城武器,要把丹铜关砸开。
杨虎臣说道:“或者……他是用它做盾牌来抵挡弓弩。”
赵翼点头道:“有道理,他只要往里面一钻,做个缩头铁乌龟,还真拿他没辙。”
两个人已经充分地发挥了想象力,然而他们的想象力,匮乏到远没有楚平生的手段多。
面对来自丹铜关的又一轮箭雨,他的手在铜钟表面一拍,巨大的阴阳鱼浮现,千斤铜钟瞬间消失,然后是他的身影,弓弩手射出的弓矢全部扑空。
就在赵翼等人不知道他跑去哪里,四下乱瞄时,城门楼上方多了一口钟,杨虎臣抬头看去,心想他不会真的要用这玩意做铁流星,往下砸吧?
这时寒光一闪,大钟顶端被削去一块,可以看到无云的天空,很快一张人脸出现,遮蔽主天空一角,与此同时,有旋风在钟下生成。
他要干什么?
很快,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回答了杨虎臣心中的疑问。
吼……
气爆膨胀,化为一道肉眼可见的环状激浪在铜钟下面一圈一圈扩散,从辽东王世子赵翼,奋武将军杨虎臣,到辽东王倚重的那名偏将,再到城门楼上百里挑一的弓弩手,全部浑身战栗,牙齿打架,眼白往上翻,痛呼不止,然而他们的声音全部淹没在这由千斤铜钟放大的狮吼中。
他是来送钟的,也是来送终的。
半盏茶后。
波及丹铜关附近数十里的吼声方才消退。
城门楼外一地死尸,辽东王世子赵翼七窍流血趴在地上,手里死死抓着那把错彩镂金,镶嵌金银,被他命名为辉煌的,出自棠溪剑庐的宝剑。
在他后面压着他的腿的人是有半步金刚境修为的杨虎臣,同样七窍流血,两眼圆睁,从双手位置看,生前应该有捂耳朵,但这依然没能改变死在吼声下的命运。
再旁边是深受世子信任的偏将,两颗眼珠子几乎爆开,更远一点的地方,守关士兵死状各不相同,但皆凄惨,旗帜、弓弩、枪戟、刀剑丢了一地。
一片安静,只有风呼呼作响,吹着城头未倒的旗帜。
关内军营与城楼上的情况差不多,一品以下全死,这次连变成白痴的都没有。
唯一的异色是指玄巅峰的祁嘉节,杵着那把挥剑不会带起风声的七杀剑跪在军营外,勉强抬头看着悬浮天空,冷眼下视的魔王一样的人物。
七万多守关士兵……不到半盏茶,全死了。
这已经不是人间该有的力量。
咚!
铜钟落下,压塌了城门楼,也摧毁了祁嘉节所有的倔强。
噗!
他扬天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趴倒在被血染红的地上。
他抽搐着,呻吟着,脸上除了痛苦,还有无限恐惧与难以置信,他可是指玄巅峰高手,竟然被林青的大范围杀伤招式干到身受重伤的程度?
换句话说,在林青这招毁天灭地的音爆天象秘术前,他其实与城头的杂鱼没什么区别。
练了那么久的剑,自认为已经迈入高手圈层的他,在林青面前居然只是杂鱼?
“回去告诉赵淳,敢动啾啾的父母,我会让整座太安城和城外的二十万御林军为他们陪葬。”
咻……
伴着衣袂轻响,天空中的人影消失不见。
祁嘉节放在地上的手握了握,身子放松变软,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
啊……
啊……
秃鹫和乌鸦在天空盘旋。
约摸一个时辰后,遵照世子殿下命令去追逃兵的辽东兵一脸萎靡回到丹铜关前,刚才他们听到了吼声,但是因为距离较远,只被震得头晕脑胀,恶心作呕,休息一阵,喝了点水,缓有一刻钟才见好转,然后壮着胆子押送逃兵返回,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眼前尸横遍野,如同人间地狱一样的丹铜关,有几个吓尿了,有几个吓得从马上摔下,那几个被押解回营的逃兵情绪崩溃,推倒身边的辽东兵,手脚并用向北逃去。
这次辽东兵没有心思去抓逃兵领赏了,一是因为世子殿下死了,二是因为如果不是那几个胆小如鼠,畏惧林青避战的逃兵,只怕自己也已经变成了在场死尸中的一员。
“这……这都是林青干的?”
便在这时,一个穿着朱红大袍,形同红色蝙蝠的人由斜对面的峰顶飘到关前。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除去天空啊啊鬼叫的鸟。
……
两日后。
入夏以后的天气越来越热,最近还一直保持晴天,无风也无雨。
轩辕青锋扯了扯紫袍的领子,抬头瞄了一眼天空,再听听马车里传来欢快的笑声,尤其是黄瓜那妮子的嘴,,,一个时辰了,就没停过,简直烦死了。
“轩辕青锋。”
这时一只手伸出车窗,手上拿着一块冰镇西瓜,看着熟得很好,起了一层糯糯的沙瓤,关键瓜核还少。
“天这么热,吃块西瓜吧。”
对上黄瓜那张脸,她咬牙道:“我不渴,不吃。”
“哦。”
那丫鬟也不强求,连手带瓜抽回去,车厢里想起咔嚓咔嚓啃瓜瓤的声音,第三辆马车上驾车的黄放佛看着她摇了摇头。
轩辕青锋狠狠地回瞪一眼,然后便换了一张沮丧脸,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黄瓜不就话说得多了点吗?为什么让她那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