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因为那群蒙面剑卫的身法很快,剑也很快,快到虎卫的合击技还未施展,便被砍瓜切菜一样倒下一茬。
毫无疑问这是质量上的碾压。
“九……九品?都是九品?!”
高达惊出一身冷汗,全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哪里还敢继续观战,背着范闲掉头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小声嘟囔:“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言冰云坐在礼部侍郎辛其物的宅邸大门北侧一个馄饨摊靠马路的餐桌旁,老板已然不知去向,但是砂锅里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地沸腾,他面前的碗里剩了三个薄皮大馅的馄饨,外皮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变得松散,露出一团肉馅,风一吹,飘起诱人的香味。
“怎么这么慢?”
他好生不解,辛其物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家中至多两三个粗通拳脚的仆役,监察院方面出动了两名七品主管,八名六品干事,可以说杀鸡用上了宰牛刀。
可是为什么一炷香时间过去了,还不见人出来?
去鸿胪寺少卿胡金柱府上的人同样没有消息。
他很焦虑,不时望望东南,还想着早点完成任务去帮范闲呢,未想用时远比预想的要长的多。
“你叫言冰云?”
便在这时,一道冷硬如生铁的声音响起。
言冰云噌地一声立起,就见辛其物的宅邸的阴影里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手里提的长剑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血。
他旁边的六品干事锵地一声拔出腰刀,警惕地看着对方。
“阁下是谁?”
黑衣蒙面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你在等人?”
“……”
言冰云眯起眼睛,如同僵尸一般的脸变得更加阴沉,手已经按住腰里的短刀。
“你不用等他们了。”
下一个呼吸,只听“啊”得一声惨叫,等他抽出刀时,带着逼人寒气与血腥味的长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名六品随从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瞪眼喘息,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好快的剑,快到他一个七品武者都没看清敌人是如何出剑的。
这人是九品大高手!只有九品大高手,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走,去监察院。”
小命被人捏着,言冰云不敢不从,只能服从转身,踏着稀薄的月辉往监察院走去,一面急转脑筋,想着该怎么做才能从一名九品剑客手里脱身。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心不断下沉,因为从辛其物宅邸走到福正街,不到百丈距离,已经有五名黑衣蒙面人加入他们的队伍,皆一声不吭,皆握滴血长剑。
蒙面人的数量……同他带领的暗杀小队的数量相当。
第471章 血流成河,屠尽监察院
月隐星沉,乌云汇聚。
空气中的湿气明显变重,风似乎停了,房间里越来越闷。
王夫人捂着王霸霸的耳朵,告诉她快要下雨了,至于街上的叫声,是狗在吠,是鸡在鸣,是勤快的铁匠老崔在抡大锤,而头顶不断破碎的瓦片,是山里的鬼魅在警告那些不睡觉的小孩子,如果十响过后还睁着眼睛,便会把它们抓进山里吃掉。
王霸霸很害怕,蒙着眼睛说要藏到床底。
监察院门前长道上,言若海站在陈萍萍身后,忧心忡忡地看着西南方。
他们不是感觉闷出来透气的,是因为察觉到情况起了变化,这份不安来自那道令所有强者战栗的剑气,来自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来自久未回报的信使。
“言若海。”
“院长。”
“马上叫人通知荆戈,即刻引黑骑去理正街。”
“院长,黑骑不是你……”
“快去。”
“是。”
言若海刚要动身,就见一人抱臂跌跌撞撞由拐角跑来,鲜血滴了一路,快到监察院门口时还摔了一跤。
“好像是一处主簿邓子越。”
“言主办,陈……院长,不……不好了,我们……中了埋伏,朱主办带人……杀进前院,突然遇到十名黑衣人的狙击,弟兄们……全……全死了。”
“什么?十人?这怎么可能!”
言若海不相信,朱格不仅带走了一处和六处所有能打的人,还动用了守备师的精锐箭手,人员规模超过三百,这些人会被十个人杀光?
哒哒,哒哒,哒哒……
伴着快响的马蹄声,一匹战马冲破夜色来到监察院门口,骑士还未下马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言若海借着灯台的光芒仔细一看,就见身着漆黑锁子甲的骑士身上沾满血浆,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
“院长,黑骑遇袭,死伤惨重,荆统领……荆统领他……力战殉国。”
“黑骑那边也出事了?”
言若海的脸色与天空越来越沉的乌云连成一片:“敌人可是一群黑衣蒙面的剑客?”
“是。”
“有多少人?”
“大概,二十个。”
二十个人冲黑甲骑兵战阵,还把八品巅峰高手荆戈杀了?
言若海不愿相信这则情报,但是伤痕累累的邓子越和血染战甲的黑骑小队长的表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不相信是吗?我来告诉你们答案。”
啪叽!
伴着低沉的嗓音,一道黑影跌落在地,言若海仔细一瞧,是个人。
披散的卷发,黑色头带,下面的粗布长袍外面加了件小衫,正是监察院名义上的院长,庆国用毒第一人费介。
二人看向正前方,只见东城兵马司营房墙头立着一黑衣蒙面人,随着一只手将遮掩口鼻的黑巾扯下,一张冷酷而阴沉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
“肖恩!”
言若海自然识得在监察院地牢关了二十年的重犯。
“保护院长!”
随着他的暴喝,门后跃出两人,皆黑袍长刀四方髻,标准的虎卫打扮。
福正街的虎卫只有九十二人,少了四个,其中两个被范建安排在陈萍萍身边保护这位老友的安全,且都是八品巅峰水平,亲信“鱼肠”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二人才下台阶,便有两道剑光自门楼两侧落下,叮,叮,伴着两声金铁交击,剑光一荡,向下一截,锁住长刀转过半圈,唰,一颗头颅滚下台阶,骨碌碌来到几人脚下。
言若海低头一看,正是在虎卫中只比高达弱一筹的鱼肠。
他又朝另一边望去,剩下的那名虎卫也没撑多久,两招后左腿被刺中,然后是心口窝,长剑一抽,俯身倒在门前,鲜血顺阶而流。
只用三招就杀了鱼肠的蒙面人由陈萍萍和言若海身边走过,顺手一剑刺死了过来报信的黑骑小队长,言若海大怒,反手丢出一把飞刀,只见一道光华晃眼,飞刀被磕偏,下个瞬间就觉右腿一凉,鲜血迅速染红了官袍下摆。
是后面那个黑衣人,趁机在他的腿上划了一剑。
“若不是大人嘱咐留你性命……”
第一个黑衣人冷冷地瞪了言若海一眼,走到肖恩身边立定。
第二个黑衣人没动,后退几步,抱剑立于门下。
言若海忍痛转头,想要呼叫监察院内余下干事支援,虽然多数是一些文职人员,但是院中藏有弓弩、袖箭、毒气等装备,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这时他才注意到除了隐身门梁偷袭虎卫的两个蒙面人,门房顶到连接两侧耳房的院子上另有十名黑衣人一字排开。
他们……什么时候?!
这时肖恩俯视轮椅上的陈萍萍,挥了挥手:“全杀了,一个不留。”
上方十人纵身入院,很快,衙门里剑鸣不断,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半跪在陈萍萍身边的邓子越冷汗直流,一颗心沉到谷地。
“你知道我会来,但是没有想到我会带着这么多九品剑客来对吗?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杀了黑骑统领无心的剑卫副统领九月八,九品巅峰,战斗力比我还强,就算是兰陵王,也只能胜他半筹。”
现在言若海信了,为什么数百黑骑会被二十名剑客屠得一干二净?道理很简单,因为那二十名剑客都是九品高手,别说几百黑骑,就算是三千黑骑,怕也不是这二十名剑客的对手。
那么问题来了,这二十名九品剑客是怎么来的?肖恩居然掌握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知道他为什么叫九月八吗?因为庆国第二次北侵,监察院六处的刺客杀了他全家老小的日子就是九月八,而他杀了自己妻儿的日子,也是九月八,他给自己立的墓碑上的日子,还是九月八……明年的九月八。”
除了庆军第二次北伐,六处刺客杀九月八全家老小的日子是九月八这件事言若海听明白了,剩下的内容……杀妻儿,为自己立碑什么的,真是一头雾水。
陈萍萍好像一只蛰伏在草丛里等待时机的毒蛇,阴着脸一语不发,哪怕是监察院内连绵不断的惨叫,都没让他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对了,知道剑卫统领奥德彪去哪儿了吗?”肖恩往前走了两步,长刀拄地,面望西南:“云之澜,应该已经死了吧。”
言若海:!!!!!
一盏茶前他接到密报,云之澜、李伯华、秦业等一十三名九品、九品上高手去了楚府,他认为接下来的一幕应该是犁庭扫穴式的血虐,毕竟对面只有楚平生、海棠朵朵、燕小乙、白猿四位九品上高手,平均三个打一个,这场仗不可能输,可是就刚才九月八展露的战斗力来看,剑卫正统领去往楚府对阵云之澜,再加上邓子越汇报的情况,很明显,楚平生是在诱敌深入,然后关门打狗。
踏,踏,踏,踏……
这时东侧街角传来一阵脚步声。
言若海偏头一看,就见灯台光芒难及处,影绰绰走来一群人,着黑衣,遮口鼻,随着距离拉近,可以看到他们的衣服上,靴子上,剑上……沾满了鲜血,每迈出一步,便在地面留下一滴滴,一块块鲜红。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他粗略地数了数,差不多有二十个,同黑骑小队长报告的剑客数目基本吻合。
原以为“九月八”和后方那名剑卫及入院杀戮的十名剑卫就是围猎黑骑的二十名剑客中的一部分,现在看来并不是,剑卫怕不是有五十之数。
五十名九品高手,什么概念?
四顾剑这个九品制造机都难望项背!
啊……啊……
监察院内传来零散的惨叫声,这表明杀戮接近尾声。
肖恩说道:“陈萍萍,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我的话有点多?老朋友嘛,见了面总要多聊几句。当然,我知道你在等,你在等虎卫过来解围,那么看到他们,还认为福正街的九十多名虎卫能解你的围么?”
话罢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在等。”
陈萍萍问:“等什么?”
“来了。”
说声来了,就见西侧向北的拐角走出六人,最前面的是言冰云,然后是将刀架在前者肩上的黑衣蒙面剑客。
“其实我也不明白,楚平生为什么要我留下这个人的命,说实话……我是很想砍了他的脑袋的,如果不是他,我那义子也不会输掉和南庆的战争。”
陈萍萍面无表情说道:“如果我是你,就杀了他。”
“可惜你不是我。”
“堂堂北魏魔王,竟也有甘为人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