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玉心中默默叨念着。
与此同时,宋仁强也闻讯赶到了。
当他看到李春风那被泡得浮肿的尸体后,脸色不由变得极为难看。
对于自己这个干儿子,宋仁强有时候虽然会怒其不争气,可毕竟是至交好友的后代,他还是很有感情的。
却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一夜之间便已阴阳两隔。
“怎么回事?”他问一名正在检查尸体的庄丁。
“回管家的话,小的没在李头领身上找到任何可疑的伤痕,而从现场痕迹来看,应该是一时不慎,失足落水。”
宋仁强阴沉着脸没吭声,突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些浣衣女工。
“这里你们离着最近,昨晚可听到什么响动没有?”
“回……回大管家的话,我们昨晚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啊!”有胆大的女工颤声回应道。
宋仁强皱起眉头,目光在每个女工的脸上掠过。
其他人还好说,虽然害怕,却也没其他的念头。
唯独夏红玉因为心里藏着许多事,所以当宋仁强那锐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样的异状自然引起了宋仁强的注意。
实际上他也有些奇怪,为何李春风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
可一看这夏红玉虽然衣着简朴,不施脂粉,却难掩那股秀色的时候,宋仁强心中不禁了然。
自己干儿子来这里肯定跟这个女子有关。
不过宋仁强何等老辣,当时并未显露出半点异常来,反而转头问道:“昨晚都是谁跟春风一起喝酒来?”
几名庄丁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
“你们喝酒的时候,春风可有什么异常吗?”
“没……没什么异常啊!”其中一人说道。
“不对,李头领昨晚喝酒的时候不是嘟囔着说他瞧那赵崖不顺眼,有机会一定要收拾了他……”旁边一名庄丁说道。
宋仁强闻言心头一震,突然爆喝一声。
“胡说八道!”
然后冲到近前便给了这庄丁一记耳光。
“赵崖这个名字也是你能喊得吗,而且赵统领跟我父子二人关系不错,春风更是十分仰慕,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看你纯粹是在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这名庄丁都被吓傻了,捂着腮帮子站在那发傻。
宋仁强心中却突然浮现出一股难言的恐惧。
因为这个庄丁的话提醒了他。
如果……李春风真是被赵崖所杀,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付我了?
这几天宋仁强之所以对赵崖如此殷勤,甚至到了献媚的地步,就是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要知道这赵崖可是谭自望亲自招揽进府的,如今他一飞冲天,也意味着之前一直被自己压住一头的谭自望将有希望更进一步。
那可不是宋仁强愿意看到的。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宋仁强心乱如麻。
正在这时人群突然一阵骚动,然后赵崖和谭自望便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一见地上的尸体,赵崖不禁满脸惊讶道:“这不是李头领么,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他们俩来,宋仁强心中越发不安。
此时干儿子的死他早就抛到了脑后,剩下的只有恐惧。
但他还是强装出一份悲伤来。
“是啊,就是春风那个孩子,昨晚他喝了酒之后不知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醉酒落水,结果落得个这个下场。”
宋仁强主动将这件事定性为醉酒落水,然后仔细观察着赵崖的反应。
可他失望了。
赵崖的脸上除了震惊外,他什么也没发现。
倒是那谭自望见状叹了口气。
“我早就反应过说这个池塘很危险,但根本没人在意,结果终于出事了。”
要是搁在往常,宋仁强一定会跟谭自望争辩一番,可如今他也没了那个心情。
“人死不能复生,宋管家还请不要过于挂怀。”赵崖安慰道。
这本是一句很寻常的安慰人的话,可人群之中的夏红玉听到之后却是浑身巨震,然后无比惊讶的看向赵崖。
那晚,那位蒙面大侠临走前也对自己说过不必挂怀这四个字。
而不管是语气还是声音,都是如此的相近。
莫非……是他?
夏红玉心中翻江倒海一般。
“多谢赵统领安慰,可老夫我怎能不难过呢!唉。”
宋仁强哀叹一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后便让人收殓起李春风的尸体,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他走后,赵崖看了不远处这些女工一眼,微微一笑。
“你们也赶紧散了吧。”
说完赵崖便也离开了。
他走后,这些女工们兴奋的凑在一起讨论着。
“哇,这位护卫统领好年轻啊!”
“听说他一个人便击退了一伙盗匪,救下了大小姐,真是厉害。”
“长得可真俊,而且还冲我笑了呢!”
“别做梦了,那是冲我笑呢!”
议论声中,夏红玉却渐渐恢复了平静,然后默默转身回去继续忙碌了。
只是这一天的忙碌,夏红玉总有些心不在焉。
傍晚。
在吃完晚饭之后,夏红玉没有继续做工,而是向管事婆婆提出了请假。
这个管事婆婆对她倒是颇为喜欢。
毕竟夏红玉平日里干活勤勤恳恳,从不挑三拣四,这样的工人谁不喜欢。
因此在简单的问了几句之后,管事婆婆便给了她一张通行条。
宋家的规矩很严,下人要想进出的话必须得有通行条。
夏红玉拿着通行条来到了后角门处,这里便是如夏红玉这种雇佣而来的底层下人们平日里进出的地方。
门前守卫都认识她了,看了一眼通行条后,颇为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尽量早点回来,外面现在可不太平。”
夏红玉很是感激的点头称谢,然后便出了宋家。
她先去药房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点伤药,然后在药房伙计那或无奈或同情的目光中走出药房。
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后,夏红玉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然后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处小院门前。
院门虚掩着,夏红玉推门而入,然后屋里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红玉吗?”
“是我,爷爷!”夏红玉答应一声,掀开门帘走进了屋中。
屋里很黑,而且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臭味。
夏红玉点着油灯。
炕上躺着一名骨瘦如柴的老者。
这老者胸膛之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像是被什么猛禽抓的一样。
尽管天气如此寒冷,但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伤口还是感染腐烂了。
夏红玉先收拾了一通屋子,又给老人换了床单被褥,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装的是一点黑色的药膏,夏红玉十分珍惜的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老者的伤口上。
可伤口这么大,这点药膏怎么够用。
无非就是取个心理安慰罢了。
老者见夏红玉那明显瘦削的下巴,叹了口气道:“好孩子,是爷爷我连累你了。”
“不要这么说爷爷,要没有你,我也活不到现在。”夏红玉十分平静的说道。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爷爷,您知道昌隆镖局吗?”
“昌隆镖局?你问这个干什么?”老者奇怪道。
“没什么,就是一个昌隆镖局的人这段时间加入了宋家。”
“昌隆镖局我当然知道了,说起来他们的总镖头孟磊当初跟我交情还不错呢,有时候镖太大他们吃不下的话便会叫上咱们,毕竟咱们金盛镖局那时候也是舞象城响当当的字号啊。”
老者现出一丝缅怀之色,眼中似乎也有了光。
但很快这抹光便熄灭了,老者语气低沉的说道:“可惜,都不存在了,金盛没了,昌隆也倒了,那帮老朋友们除了投靠洪家的几个外,剩下的连活下来的都很少。”
夏红玉沉默了。
屋里安静异常。
直到过了一会,老者才算从低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你说那个加入宋家的人叫什么,现在什么修为了?”
“他叫赵崖,当初好像只是昌隆镖局的一个杂役,但现在已经是三境修为,加入宋家没多久便被提至护卫统领了。”
夏红玉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唯独隐瞒了那晚的事。
实际上她也不太懂什么三境不三境,她虽然出身镖局世家,可她的父亲觉得一个女孩子学点女红就行了,因此半点武艺都没教给她。
等到洪家悍然出手,镖局遭逢大变之时,她父母双双战死,她是靠着爷爷夏飞鹰拼死保护,这才算逃了出来。
可也因此夏飞鹰受了重伤,算是半瘫在床。
此刻听完孙女的讲述后,夏飞鹰眼前一亮。
“哦?你说此人还没满十八岁便已是三境武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