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华夏列祖列宗 第32节

萧文弼看着转身走入书房的背影,目光晃了晃,他微微抬手,身后的兵卒将辕车以及车斗里的尸体一并拉走。记录的宦官则转身飞跑,将这道旨意传入中书省,原本已睡下的中书令、中书侍郎等一批官员连夜乘车返回官署,直到天色蒙蒙发亮,校正修辞过的诏书由快马先行,随后是昭告书文,由另外一批快马紧跟出京。

同时昭告文书、皇城兵马紧跟出了燕京,携带的文书沿途宣读,抵达容州时已是第三天上午,听到这消息的汤怀元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与容州的两位侯爷,苏、吴相交甚好,苏雍的为人他也清楚,如此温和良善之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可诏书已到,他也只能领了皇帝旨意,陪同燕京来的宣读使,和皇城兵马前往定安城宣读诏书。

苏家被罢免侯爵,摘除世袭罔替,甚至要抄家的消息,犹如忽如其来的雷鸣,响彻整个容州。

元月初七的晚上,房文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家中与家里人用饭,孙女房雪君也在的,一时间,房家所有人都愣住,随即派出人手到官府打听,得到佐证后,老人将众人都招到中庭大厅。

“苏家完了。”

“那怎么办?会不会连累到我们房家?要知道雪君跟苏辰还有婚约!”

“应该不会连累到我们,可苏家没了势力,还跟他们联什么姻亲!”

“不如退婚?”

厅里有房家人说出这个难以启口的话,但也是众人心里所想的,倒不是怕罪名连累,而是怕皇帝迁怒到房家。

“那就……”房文烨抿了抿嘴,有些艰难的点下头:“那就这样吧。”

“我不同意!”

下方一排排坐着的房家人当中,女子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房雪君不顾身旁父亲的拉扯,“我的婚事,凭什么你们做主!巴结别人的时候,恨不得将脸贴上去,现在婚约定了,又嫌弃苏家没落,要把婚约撤回,你们不嫌害臊,我还嫌!”

“雪君,这是大人在商讨事情,一个女……”二房的人站起来,话还没说完,房雪君单手托起椅子唰的向他砸了过去。

那人被砸的满头是血。

“我既然跟苏家定了婚事,那就是我自个儿的事,跟你们无关!”

房雪君一把推开过来拉她的堂哥,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众面红耳赤的房家长辈,房文烨捏紧了扶手,脑门上青筋都在鼓跳。

……

这天下午已进入定安城地界的苏辰,也从过往的商旅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听到兄长身死,抄家罢侯的一瞬间,变得冷漠起来,压着剑柄的手都微微发抖。

一旁西凉军副将促马靠近:“三公子,跟我们进山吧。”

“我父母兄长尚在城中,你带兵马回去安顿,没有命令不得出山,顺便派快马告知后面的董将军,按我刚才说的做就行。”

苏辰望了望对方,看着五百骑兵动作起来,转道奔向山间,他方才一夹马腹,纵马冲向定安城方向,来到城门处,守卫的兵卒见到他,都露出不忍,叫了声:“三公子,您要保重。”

苏辰朝他们点点头,下马牵着缰绳步入城门,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有人眼熟苏辰的,纷纷沉默的拱起手,其中一人:“三公子,我们可不信世子是那般人!”话音刚落就被一队没见过的巡逻兵卒轰走。

他们看到苏辰,其中有人上前,从苏辰手中接过了马匹,“苏公子,这匹马也属于侯府财物,都要收走的,还有你腰间的这把剑。”

苏辰只是嗯的点了下头,没有为难这些燕京来的兵卒,将腰间的佩剑解下,递给对方。

随后,举步走向熟悉的街道。

第46章 欢迎抄家

威严的府邸人影进进出出。

一个个士卒搬着箱子出来,然后贴上白色的封条抬上门口停靠的十多辆马车,这些士兵看到苏辰,没有任何表情。

府门内是哭哭啼啼的哭闹声,住在府内的一帮旁亲抱着包袱,正被几个甲士驱赶,见到回来的苏辰,蜂拥过去,指着周围兵马说个不停。

许许多多的声音都在耳边听不真切的,苏辰没有理会,从他们中间挤出,前院的厅堂、每一间屋子都被贴上封条,里面能搬走的东西,基本已都拿出来放在檐下等着清点。

有州府的官吏认出苏辰,悄声说了句:“公子千万不可乱来。”随后又道:“侯爷还有汤刺史在中庭那边。”

苏辰没有答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周围兵卒、哭哭啼啼的丫鬟仆人纷纷退开让他过去。中庭那边,有更多的哭声传来。

大嫂殷素寰抱着母亲几乎蹲在了地上放声大哭,显然已经知道大哥的死讯;二嫂花红真掉着眼泪,与一个士卒争执,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首饰盒;二哥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一个穿着甲胄的将领,对方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在跟神色呆滞的苏从芳说话。

“苏侯爷,这是陛下的旨意,还望莫怪本将,如今事已至此,侯爷还是遵循陛下旨意,明日就搬离这里,到城外居住,那里已经为侯爷一家选了宅子。”

一旁,还有刺史汤怀元,他抚须长叹:“侯爷,莫要伤心难过……”其实,他也实在找不出安慰人的话了。

毕竟大儿子死了,侯爵也被摘除,所有家中之物也抄没充公,换做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

苏从芳耷拉眼帘仿佛精气神都在这一刻被抽走了,缓缓挪着脚步转过身就要离开。

“苏侯爷。”

这时那将军身旁,一个穿着绣花锦袍的男人伸出手拦住苏从芳,他嗓音粗哑,却长了一张二十出头的俊朗面庞,下颔光洁无须。

“你这身侯爵锦袍还有玉坠都要脱下来,庶民可不兴穿戴,要是走到街上,可是要下狱杀头的。”

“那也要回房换啊,你们欺人太甚!”老妇人从地上起来,旁边的大嫂哭喊着,冲上前去抓对方,丈夫的死她几乎癫狂。

靠近几步,不知怎的就被弹回来,撞在老妇人身上,苏烈看到母亲被撞倒在地,“啊!”的一声冲上前。

那俊秀男人瞥了一眼,仅仅一眼,苏烈直接被隔空震飞出去。

随后被半空被人接住,稳稳落地。苏烈偏头看去时,苏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呵呵,原来是苏家三公子啊。”

那人目光看向苏辰,笑了起来,“有幸在陛下那里听过一些关于三公子的传闻,果然有些英姿。”

“那还真该谢陛下赞誉了。”苏辰看着这人,袖下手掌十指练得修长纤细,小腹微鼓,呼吸间衣襟微微抚动,该是十三以前说过的一流高手了。

“既然抄家,何必为难我父亲,不会少你们一样。”

现在还不是正面跟他们冲突的时候,进城前,街上巡逻那些兵卒绝对不是定安城的兵马,呈一时气愤,那全家都陷入危险当中。

“三公子明事理,那在下也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那狐儿脸笑着看了一眼苏从芳等人,随即哈哈笑起来,负手转身离开。

苏辰正要宽慰父母两句,陡然感觉精神有些萎靡,像是有一丝东西被剥离,他急忙试着沟通游荡府内的魏王曹操,可传来的是一片空白,脑海中的功勋条,此刻闪烁着,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就在这时,余光之中,一股黑烟从南面飘来。

还有木头焚烧的气味。

他心里顿感不妙,迈开脚步,跌跌撞撞的跑向南厢,冲进月牙门,十三被几个甲士用长矛架着脖子,撕心裂肺的在喊:“们别烧了!”

十多个兵卒抱着一堆灵位正从祠堂出来,全部投进火里。

“你们干什么?!”苏辰看着被丢进火堆里一尊尊灵位,他冲过去,被数名着重甲的甲士拦住,倒退回来。

此时,一个青色锦袍的男子从祠堂走出,看到苏辰,泛起笑容过来,低声道:“三公子,祠堂这些东西,可是僭越了,要是让陛下知道,不仅仅是抄家那般简单,还好费统领和那狐狸脸秦庄没过来,我先将这些东西烧了。”

这人语气淡漠,是在保护苏家。

说完,男子背过身,看着最后一个灵位被丢进火堆,他才带着人离开。苏辰站在原地,看着燃烧殆尽的火堆,曾经那些焚香叩拜的灵牌早已化作一堆灰炭。

风吹过来,灰屑绕着他漫天飞舞。

脑海中的功勋条也不知什么时候彻底消失不见。

“三公子。”十三哭丧着脸过来,苏辰摇晃了两下,挤出一点笑,朝他摆手:“三公子就别叫了,走吧,你也自由了。”

十三摇摇头,吸着鼻子跟在苏辰身后,犹如平日那般。

天色渐渐西斜,家里人都被赶了出来,苏从芳跨过府门门槛,回头看了一眼正被摘下来的苏府门匾,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抄吧!恭请抄家!”

老人脸庞潮红,朝周围押送的甲士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劳烦小心一些,别把门匾弄坏了。”

看到脚步虚浮出来的苏辰,苏从芳笑着说道:“长生啊,咱家没了。”

“咱家还在。”

苏辰看着被人拿走的门匾,挤出一丝笑:“只要你们还在,家就还在,爹,我们回家吧,往后还有机会回来的。”

宽慰过老人,将他送上马车与母亲坐到一起,他最后看了一眼缓缓关上的府门,转身钻入后面的马车,与大嫂二嫂还有二哥坐到一起。

街道上,听到苏府被抄没家资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其中不乏城中那些三教九流,沉默的看着马车缓缓驶离。

“苏侯爷!!”不知谁喊了一声。

几条街上,站在街边的乌泱泱一片人潮纷纷跟着大喊,定安城虽说不富裕,可也算安稳,旱情这段时间,世子奔走各方,接济百姓灾民,他们都是看得见的。

听闻消息的城外灾民更是将城门堵住,押送的皇城兵马如临大敌,生怕这些人作乱造反,苏从芳从车里出来,说了许多安抚的话,黑压压的人群这才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马车缓缓驶了过去,沿着官道向南,到的五六里外,周围俱是农田、树林,紧靠林子的是一栋破破旧旧的宅子,只有六间房舍,院子杂草丛生,房顶瓦片松落,露出一个大窟窿,之前下过大雪,飘进屋里,还有一大滩积雪没化。

苏从芳穿着粗布衣裳走下马车,牵着老妻的手走进院里,看着荒凉的一幕,老泪纵横。

“我对不起苏家列祖列宗。”他看向老妻,声音都在哽咽:“更对不起你,老了,还让你跟我受苦。”

萧握住丈夫的手,“当年要不是你救我,妾身早就淹死了,夫君,你看这片宅子还不算破旧,修缮一番,还是能住人的。”

老妇人擦了擦眼角,回过头看向苏烈、苏辰,还有两个儿媳,以及跟来的十三和春梅。

“以后这里落脚的地方了,趁天还没黑,把暂时打扫打扫,凑合过一晚吧。”

春梅、十三二话不说,放下包袱,走进房里清理杂物、积雪,苏烈拉着不愿挪脚的妻子也走了过去。

苏辰也点点头,沉默在院子里,拔除有小腿高的野草,大嫂素寰低低的哭着,也加入进来。

天色渐暗,一家人并坐在没有桌椅的破旧厅堂内,籍着升起的篝火都在沉默。

夜随着时间深邃下去,远方的村落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同样的夜色里,翘家的女子骑在马背上,飞驰在积雪的官道上,她背后左右各两把细刀,腰间两侧也各悬着两把,借着微亮的月色映射在积雪上的光芒,冒着刺骨的寒风赶往定安城。

累了,她下马歇息,饿了,啃上一口冰冷发硬的馒头,然后继续上路。

与此同时,也有早已超出身体极限的人影跌跌撞撞走着,他浑身十多处受创,伤口都已发炎通红。

第47章 惶惶天光,是非为人说

天色亮了,日头翻过云端又落下去,破旧院子里已过去了三日,苏辰坐在门边,手里一把匕首吃力的刻着一块木牌,一笔一划勾出浅浅的刻痕。

父亲苏从芳从未做过粗活,呆呆的坐在檐下整日出神。

大嫂心情仍旧低落,但还是与春梅一起忙里忙外的清理杂物,向来要面子的二哥厚着脸去远处的村里,借了一把柴刀砍上一捆柴禾回来生火。

这天,院子里爆发争吵,母亲萧让二儿媳花红真去帮丈夫弄些柴禾,毕竟苏烈只有一只手,做事并不方便。

大抵没有了锦衣玉食,没有丫鬟仆人侍候,花红真收拾几件衣裳就要出门,叫嚷着要回娘家,随后被苏烈一巴掌打倒在地。

“家里风光的时候,你怎么不叫嚷着回去,现在家里没落了,就想着回娘家,你回啊,看你娘家人愿不愿意让回去!”

花红真坐在冰凉的地面,捂着脸哭了出来。

“二哥,别打了,二嫂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我跟你一起去打柴吧。”

冬天烧柴是比较多的,不然连被褥都缺少的家里,夜里根本熬不过去。苏辰说着放下手里的匕首和木牌,撑着门框起身,十三连忙过来搀扶:“三公子,你动不了的,又没做过这些粗活,还是小的去吧。”

“再不动,我就真成废人了,你在家里多看顾一些,万一有以往的仇人来寻仇怎么办?你和我二哥也能抵挡。”

苏辰拍拍他肩膀,咬牙迈开脚步,从二哥手里拿了柴刀笑道:“二哥,你在家里好好陪陪二嫂,女人嘛,需要哄的。”

“那你小心些,林子里雪滑,小心摔着。”苏烈跟到门口叮嘱。

苏辰笑了笑,握着柴刀踩着泥泞的路面,走向最近的一片山林,挥刀砍柴虽然费力,不过倒也不算太难。

等捆好柴禾从林子里出来,快到家门口,远远的,有骑马的身影朝这边飞驰而来。

“前面的等等!”

脆生生的声音从飞驰而来的马背上响起,苏辰抿着嘴唇,看了一眼,就把脸偏开,马蹄声靠近过来,房雪君勒马停住,问道:“劳烦请问,附近可有新搬来的一家?”

她仔细看着面前粗布衣裳的身影,越看越熟悉,连忙翻身下马:“苏辰?”待看到侧脸时,女子脸上顿时露出欣喜。

“真的是你!”

首节上一节32/89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