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三色龙炎宛如撑天巨柱,向着城墙之上倾泻而落。
顷刻间,塔楼崩塌,火焰焚城。
仿佛置身于无边火狱当中,无数道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的身影,在灼热的龙炎当中被焚烧成灰烬。
火光将他的脸色映照成一片橘红。
他呆愣了许久,甚至都忘了去考虑在这种攻势下他们究竟损失了多少人,以及接下来法兰克蛮子们的攻势会怎样恐怖。
“圣火在上!”
一旁的穆吉特被吓得脸色惨白,不住念诵经文祷告着。
他是大马士革的守卫官,一直坐镇大马士革,虽然听过很多法兰克魔王的传说,但心底总是不免存了一丝不屑,认为那是失败者为自己找寻的借口。
“他竟真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这就是让父亲连日来殚精竭虑,夙夜难寐,以致于旧病复发,卧床不起的敌手,连他都无法匹敌的人,我又怎能自大到以为会有扭转胜局的可能呢?”
马利克有些颓然地叹了一口长气,作为一个锐意进取的王朝继承者,他不像普通人那样,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信仰上。
但这一刻,除了祈求圣火庇佑,他似乎也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了。
他心中的无奈交织成了一个苦涩的念头:你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还老老实实攻什么城呢?
那天从我们头顶上飞过的时候,为何不干脆就取走我们的性命呢?
难怪自己的父亲从十字军展开围城以后,就再也没有插手过城里的军务,或许在她看来,自己的所有努力最后都只会落得一场空。
“够了。”
洛萨轻轻拍了拍拉冬的脑袋,他不是鞑靼那种恨不得将全世界都化作牧场的文明毁灭者,大马士革将归他手,他自然不会任由拉冬肆虐。
龙炎逐渐熄灭,城墙上的守军士气却是迅速跌落到了谷底。
轰
巨大的攻城塔搭在了城墙上,手持战斧,铁锤等短柄武器和盾牌的弗莱芒旗队和瑞士长戟旗队从攻城塔中一拥而出,配合默契地开始推进。
他们组成盾墙,齐头并进,不断挤压着敌人在城墙上生存空间,为后续兵力的登墙腾出了充足的余地。
越来越多的十字军开始登上城头,军心大乱的萨拉森守军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哪怕是最精锐的卡萨吉卫队,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左支右绌。
“殿下,第一道城墙已经守不住了。”
穆吉特有些焦躁地催促着马利克,希望他能即刻离开城墙,向内城撤退。
但马利克却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双眼再无此前的精气神。
“殿下!”
“穆吉特,我们还有赢的可能吗?”
穆吉特迟疑了下,还是道:“当然,陛下肯定还留有后手,只要我们坚定守住,就一定会有办法!”
“算了,不用骗我了。”
“穆吉特,你是父亲最忠诚的心腹,现在能告诉我,之前账上丢失的那些财宝,军械都跑到哪儿去了吗?”
穆吉特神情微变。
看着穆吉特的脸色,马利克轻笑道:“现在,这些东西应该已经到了阿勒颇,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手中了吧?”
直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父亲的真实想法,所有还留在大马士革的都已是弃子。
阿齐兹或许是懦弱,也或许是正因为他看破了这一点,才选择了弃城逃跑。
“我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将家族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扎希尔身上,他能担此重任吗?”
穆吉特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殿下,陛下从来没将希望寄托在扎希尔殿下身上,在阿勒颇,还有塔基丁将军在,他手中秘密掌握有一支王家精锐。”
他语气微顿,又道:“他会护送一些您的年轻子侄,领军北上,穿越塞尔柱诸邦的领地,进入到高加索群山当中。”
“原来如此.”
马利克苦笑了一声,他实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塔基丁的确很有才能,但此前他此前在埃及做总督的时候,可是干了不少荒唐事,甚至有人告发过他跟基督徒有所勾结。
萨拉丁当着众人的面申斥这个大胖子的时候,马利克还一度认为这个人已然作为扎希尔的副手被流放出了权力的核心。
“没想到父亲最信任的居然是他。”
马利克苦笑着,拔出了鞘中的武器:“穆吉特将军,去保护我的父亲吧,就说,他的长子,继承人,在大马士革的城墙上,为保护他的国家与异教徒力战而亡。”
“殿下!”
穆吉特拔高了语调,但最终只是默默看着离去王子的背影,没再继续劝阻。
正如马利克所说的,如今,所有还留在大马士革的,统统已是弃子,最好的归宿便是如马利克选择的这般,跟异教徒力战而亡。
十余名卡萨吉卫队沉默着跟了上去,他们是王室最忠诚的武士,在此刻也选择了跟上马利克的脚步。
“来吧,你们这群混账!”
马利克带着这十余名精锐,向着迎面攻来的十字军步行骑士们冲了上去。
这些步行骑士们皆头戴桶盔,身穿锁子甲与罩衣,手持双手大剑,战斗力极为凶悍。
他们多是贫困的日耳曼骑士,因为难以负担新式战甲,所以仍旧使用旧装备,但他们比高卢同行们强的一点就在于,他们更擅长步战。
洛萨前世小时候常玩的经典游戏当中,名为“条顿武士”的著名兵种,其形象就来源于这些擅长步战的日耳曼骑士。
但就是这些杀气腾腾,带着满身污血杀来的条顿武士们,面对马利克和他的卫队竟是立刻落入了下风。
哪怕是卡萨吉卫队,也有强弱高低之分,马利克麾下的近卫自然是精锐当中的精锐,他们都服用过舍迈尔等施法者调配的魔药,战斗力已超出了寻常士兵的范畴。
“杀!”
马利克一剑捅进了面前条顿武士的桶盔缝隙中,带起的鲜血喷洒了自己一脸,他不禁没有恶心,反而感觉这是自己这些天来最酣畅淋漓的时刻。
这一队条顿武士很快就被他们清扫一空,但紧跟着,远方便再度出现了一群身穿红底长袍,胸前画着八角十字纹章的步行骑士们。
马利克知晓,这是法兰克人当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修会骑士,但对方的装扮很陌生,应当不是最难缠的那两个骑士团的人。
“杀光所有异教徒!”
“为了圣火永燃,以阿尤布之名!”
他怒吼着再度带人冲上。
但这一次,他的敌手们同样不再是普通人了。
第892章 以王之血
来者都属于洛萨麾下的医院骑士,他们的实力进境很快,除了作战记录里的磨砺外,这个宗教氛围极为浓郁的时代也确实拥有适合“圣辉”发展壮大的土壤。
“这些人不简单,应该是萨拉丁麾下的精锐。”
“敌人指挥官看起来是一条大鱼,兴许是什么王公贵胄。”
医院骑士为首的手持一把连枷战锤,钉有无数小铁钉的锤头上还沾染着未曾清晰的斑驳血迹,他挥着连枷甩了个小花招。
“要抓活的吗?”
“当然!”
连枷骑士大笑着迎上,一人当先,杀在了最前方。
马利克很愤怒,他能够感受到对方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
你们法兰克人的王看不起我,便连你们这些他手底下的小喽,也有资格瞧不起我吗?
“杀光他们!”
他怒吼着,举剑攻上。
身后的卡萨吉卫队们亦步亦趋,沉默着随行。
轰
带着一股破风声,连枷的锤头向着他的脑袋砸来,这种以农具为原型制造出来的武器,即使是戴着全大马士革最精美的头盔,被砸一下也要颈断骨裂。
他匆忙挥剑格挡,却不料对面那骑士只是狰狞一笑,挥出的锤头竟是顺势带着铁索缠绕在了他的武器上。
骑士作势要拔,吓得马利克匆忙弃剑取下腰间的佩刀,却不料那骑士只是用连枷将他的佩剑夺回,便站在了原地,饶有兴致地端详起自己的战利品来。
“都说大马士革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匠人,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这剑不错,以后就跟着我好了。”
高大的连枷骑士大笑了起来,笑声衬托着马利克宛如一个刚踏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马利克怒火中烧,但他也意识到这些敌人绝非庸手,就刚才敌人手中的连枷甩到他手中的佩剑上传来的巨力,就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很显然,这些也是服食过魔药的士兵!
连枷骑士笑得很是猖狂,身后的同伴们却仿佛苦行僧一般沉默不语,仅是那些类似于“猪嘴”的头盔下,一双冷漠的眼睛看他们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小心些。”
马利克简单提醒了句,如临大敌般从地上战死士兵身边捡起来一面盾牌拿在了手中,双方各十余人摆开架势,战斗一触即发。
“玩够了吧,墨菲。”
身后有人不耐烦地提醒了句,连枷骑士随手将得来的宝剑放到一旁,对着马利克勾了勾手:“替我保管好那把剑鞘。”
马利克听得懂法兰克语,面甲下的呼吸变得又急促了三分。
双方不约而同向着对方发起了进攻。
轰
又是那道熟悉的劲风,名为墨菲的连枷骑士,使用起这种武器来周围便连同伴们都不敢轻易靠近,远超一般短柄武器的攻击范围逼得马利克只能步步退避。
“该死!”
马利克试探着用盾牌格挡了一下,箍铁的盾牌竟是一下子便被砸得四分五裂,他握着盾牌的手臂生疼,要不是因为戴了有内衬的护腕,怕是已经骨断筋折了。
“殿下!”
混战当中,一名卡萨吉卫队早就看出来了马利克不是此人的敌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是不顾迎面劈来的利刃,将后背露了出来硬挨了一剑,从地上捡起一根标枪投向了连枷骑士,迫使他停住了那宛如狂风暴雨的攻势,使马利克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机。
“原来你一直只守不攻,是在惦记着你家主子?”
跟那名卡萨吉卫队对位的医院骑士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是个忠诚的人,要不要考虑换个人效忠?”
强撑着站起的卡萨吉卫队冷笑着说道:“我都已经这副模样了,换个主子还有什么意义吗?”
医院骑士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按照欧洲人的逻辑,阿尤布王朝的马穆鲁克们大多都是上过教会学校的,别的不提,单是能使用法兰克语,萨拉森语等多种语言,就是许多十字军王公都做不到的。
可惜这些人才于十字军而言,也是最难策反的对象。
“我能把你救回来的。”
卡萨吉卫队啐了口血沫:“我在地狱等你!”
“可惜了”
他慨然一叹,情知对方绝不会投降,便干脆利落拨开了他格挡的武器,一剑钉穿了他薄弱的颈甲锁环,了结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