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话还没说完,安格隆突然伸手攥碎蛆虫之眼。
当看到这个天赋异禀的角斗士把与铁人材质相同的蛆虫之眼攥碎了的时候,观众们的欢呼声骤然停止,然后变得更加激烈。
安格隆抬起头,脸上是狰狞凶狠的表情。
原体拔出肩膀上的鱼叉,对着远处的观众席投掷出去。
鱼叉瞬间跨越近千米距离径直飞向观众们,但在途中被一种看不见的能量屏障给挡住了。
安格隆又拔出另一个肩膀上的鱼叉投掷出去,而这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观众们不仅没有觉得害怕或愤怒,反倒是更加激烈的为安格隆喝彩。
比观众们那震颤角斗场的喝彩声更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十台安保智械穿透看不见的屏障,整齐的进入战斗区域准备强行镇压安格隆。
“他好像疯了……”克莱斯特后退一步,与安格隆拉开距离,下意识将约楚拉挡在身后。
而山洞里的秦夏和奥诺则是看着安格隆的反应,同时猜测着安格隆的想法。
“他怒不可遏。”奥诺非常紧张,“他不该现在就反抗,现在反抗只会被安保智械打到不能动弹……”
秦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似乎想要做什么。”
说话时安格隆已经向着安保智械冲了过去。
原体高速奔行,如同一头骇人的猛兽。
虽然他还年幼,虽然他还没成长到最巅峰的肉体状态,但他仍然是一个原体。
第一台安保智械刚刚举起电棍,下一秒被安格隆徒手拆掉双臂,一拳打碎头颅引发爆炸。
火光闪烁之中,铁人的金属碎片扎在安格隆的脸上,他的拳头也被金属割破,但这些反倒是让他更加强大。
原体心中的怒火如同照耀努凯里亚的恒星。
那些在他心中被嘶吼出来的话语如同燃料一般让怒火燃烧的更加持久和旺盛。
他并不想杀死任何人。
他不想被关在角斗场里。
他想要在高山中自由的奔跑。
可为什么一切都在逼他杀人,让他不自由。
那些在他爬出羊水仓时杀过来的尖耳朵杂种,那些用麻药把他放倒抓住他的捕奴队,那些因为想要生存而不得不对他出手的人,那些明明之前一起战斗,之后却对他抱有敌意的角斗士……
困惑,痛苦,无力,这些负面情绪最终都会变成需要发泄的怒火。在凡人身上如此,在安格隆身上亦然。
第二台安保智械被它自己的手臂插穿了头颅。
第三台安保智械被安格隆扯得粉碎。
其他安保智械也没能坚持多长时间,就被安格隆接二连三的击碎。
但是安保智械无穷无尽,十台安保智械毁灭,一百台出来了。
如果一百台也会被安格隆撕碎,虽然这不可能,但一千台已经在调动往战斗区域的途中。
如果所有安保智械都拦不住安格隆,即便这根本就不可能,那还会有专门用来战斗的智械被调动过来。
还有高骑士的近卫军。
还有……努凯里亚上多的是能压制反抗的东西。
奴隶主们乐得看安格隆发火,因为这可比刚才的角斗激烈多了。
直到安格隆摧毁越来越多的安保智械,体力逐渐流失,怒火也不像一开始那般强烈。
原体站在堆积如山的碎片上,正要粉碎下一台智械时,他突然被一直影响着他的某样强烈的情绪给转移了注意力。
这样情绪不来自于安格隆自己,而是来自于观众们。
兴奋,赞赏,认可……
观众们的声音震颤着角斗场,而他们的情绪汇聚成洪水冲刷着安格隆。
安格隆逐渐停下了动作,目光看向观众席。
他的手臂抬了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牵着他的手。
最终原体举起双臂,如胜利者一般举起双臂。
欢呼声更加激烈,安格隆感受到的正面情绪也愈发激烈,他感到自己沐浴在温暖的水流之中。
但当安格隆看到角斗场上的赤红砂土时,理智逐渐回归,投向观众们的目光中充斥着憎恨。
第31章 哲理
……
山洞内的闸门轰鸣着开启。
安保智械们押送着安格隆,克莱斯特和约楚拉返回角斗士居所。
克莱斯特搀扶着失去手臂的约楚拉走到石头旁,让约楚拉坐下。
安格隆走到秦夏和奥诺这里的角落,意志消沉的坐下来。
秦夏注意到原体始终攥着拳头。
“安格隆……”奥诺坐在安格隆面前,开口想要说些劝慰的话语。
但安格隆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想让别人打扰他。
这也是为什么秦夏没有安慰安格隆。
原体现在需要休息和冷静。
山洞内一片沉默。
安格隆偶尔会看向其他人,只不过目光不像之前那般视为同病相怜,而是带有一些警惕。
原体并不害怕这里的角斗士上一秒还在其乐融融的共处,下一秒就要杀了自己,物质层面上的伤害他不怕。
原体怕的是再次受到心灵上的伤害。
所有人都沉默了好一阵。
最终打破沉默的不是奥诺,而是安格隆自己。
“观众席上的人究竟有多么残忍,他们才会为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而欢呼雀跃?”安格隆问。
秦夏有答案解答,不过他觉得自己的答案是枯燥的。
“他们并不全都是贵族。”
奥诺心平气和的说。
“在观众席上欢呼的人,在电视机和投影前欢呼的人,也不都是贵族。”
“他们几乎全部都是贫民窟里的下等人,贵族眼中的贱民。”
闻言,安格隆皱眉,一脸茫然和疑惑。
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遭受奴役和压迫的人,那些平民却会非常乐意看到角斗士们去死。
“他们几乎全部的人每天都过着悲苦的生活,唯一的乐趣就是晚上结束沉重的劳动后回到家里,买点酒,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的投影或家里的简陋电视,看看角斗。”
“或者将自己几个月的工资用来买一张最便宜的票,到角斗场最偏僻的角落观看角斗。”
“他们的生活和死了无异。”
“他们就是一群能走路和进食的行尸。”
奥诺说到这看向秦夏,然后又看回安格隆。
“看着我们死,能让他们感到生。”
闻言,秦夏向奥诺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努凯里亚人就是这么个心理。
安格隆则是从奥诺话里听出他给努凯里亚普通人开脱的意思。
就好像那些普通人也与角斗士们同病相怜,为角斗欢呼只是迫不得已一样。
然而在安格隆看来他们没什么值得可怜的,如果有一天他能逃出去,他会连带着贵族与平民一块杀。
“如果他们也可怜,那他们就该怜悯我们,而不是从我们的死上看到生。”安格隆说。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善人也会有恶行,恶人也未必不值得怜悯,何况是那些努凯里亚上的悲苦人。”奥诺劝道。
安格隆听后先是摇头,但也没直接反驳。
因为奥诺所说的话他并不认为都不对,即便是在他的视角下。
那些观众席上的一些人……
角落里的一些人。
他们心底里潜藏的情绪,被角斗的刺激冲淡了的负面情绪,让安格隆感同身受的压抑和痛苦。
甚至还有一些人有崇拜的情绪,就好像……在角斗场观众席看到我心爱的角斗士杀了好几个人,贵族打在我身上的鞭子都不那么疼了。
而在之前和贱民屠宰者战斗时,安格隆还感受到了一些期许,被压抑着的期许和最禁断的幻想让别的贵族跟那些屠宰者一样被屠宰。
当然也还有最纯粹的,想要目睹杀戮的欲望。
安格隆越想越多,越想越焦虑,如自残般用手挠着头皮,在浓密头发下留下一道道血痕。
为什么人们如此复杂,为什么人们就不能纯粹的只有一种情绪?为什么那些看起来只是为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而欢呼的残暴者们的情绪都各不相同?
安格隆很焦虑,狂躁。那些不属于他的情感现在消失了,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思维。
“休息吧。”秦夏开口,“我知道最让你困惑的是什么,等你彻底平静下来,我会教你一些别的东西。”
安格隆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盯向秦夏,目光中充斥着的却是无助和祈求。
原体轻轻点头。
……
深夜。
所有角斗士都沉沉睡去。
除了安格隆和秦夏。
在秦夏仍在盘腿闭目钻研的时候,安格隆起身轻轻走到他身边坐下。
原体并不知道秦夏在思考如何让约楚拉断臂再生。
虽然他有能力治疗伤势,但他掌握的方式还做不到让一个失去肢体的人把丢失的肢体长出来。
“给。”
秦夏听到安格隆说了这么一个字,然后他睁开眼睛,看向安格隆递过来的手。
在原体的大手中放着一些存在于安保智械脑袋里的东西。
类似于处理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