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挽连去太书院多日,今日终于休沐,难得多睡了小半个时辰,阳光照进镂花的窗棱,案台上的玉色花瓶玲珑剔透。
闲是不可能闲着的,他与祁云生婚期将至,要在婚前做足准备。
寻常女子出嫁会为自己绣嫁衣,他不会女红,却也想绣点什么带过去。
用完早饭,燕挽便带着画莺上街去。
京都位于碧波湖畔的位置有家绣庄名唤鸳鸯楼,里面的绣娘个个手艺精巧,绣技闻名遐迩,十分出众。
京都贵女并非个个吃得了苦,都擅女红,那些手脚笨拙的临到出嫁前,会来这里找专替,包揽自己以后所有的绣活,好瞒过夫家,以免被夫家诟病。
燕挽来此倒不是为了找绣替,而是看看这里的丝线,听说颜色最全花样最多。
画莺陪燕挽游着,本以为他难得休沐所以出来吃吃喝喝,不想他竟抬腿往绣庄里走去,登时脸色一变,连忙将他拉住:“公子,这里是女儿家来的地方,您进去会被笑话的,缝制嫁衣之事,夫人早早替您打算好了,请了京都最有名的绣娘,您不必操心。”
燕挽半条腿跨进了绣庄,被扯着不能动弹,不由转眸,无奈道:“好姐姐,我只是进去看看,一会儿便出来,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替阿姊买丝线,不会招惹非议的。”
画莺不过犹豫了一下,燕挽另一条腿就已经踏进了楼中。
鸳鸯楼生意极好,女客众多,楼内四处漂浮着脂粉香气,绣娘坐在屏风后做工。
梁上垂挂着绣娘的绣作,不是整幅整幅的,而是裁剪出形状的美好事物,譬如凤凰、锦鲤、并蒂莲……
栩栩如生。
于左手边的墙前置着彩架,彩架上缠绕着色彩斑斓的丝线,放眼望去眼花缭乱琳琅满目。
燕挽甫一进入便引起了女客们的惊呼,翩翩少年误入此地,怎么瞧怎么惹人怜爱,更何况燕挽容貌这般俊美。
不少适龄女子蠢蠢欲动,暗送秋波,画莺气死了,一一瞪回去。
燕挽旁若无人的走到了彩架前,回想着祁云生平日衣裳的颜色,挑选着丝线。
分毫未察一扇屏风后面,衣衫雪白清冷出尘的男子立在锦衣华裳珠钗云鬓的女子身边,女子凤目慵懒,透过屏风看了一眼,轻声一笑,道:
“真有趣,燕小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男人长身而立,眉眼如画,语气却冷淡:“他与祁显达婚期将至,忙一忙不过寻常。”
女子嗤地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凤目中流露出一抹兴味盎然:“宋郎,你当初拒了他的婚,今时可曾后悔?”
淡棕色的眸子不起一丝波澜,男人平静道:“公主以为?”
“你自是不悔。”女子悠悠叹息了一声,“婚是你退的,你悔什么,可怜了燕小公子痴心错付,好在今日……”
嘭
楼堂里发生一声重响。
是彩架倒塌的声音。
只见燕挽那方发生了变故,有人踹翻了彩架,故意向燕挽寻衅。
燕挽看着跟前一男一女,眉眼冷酷,不温不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男人一脸冷笑,语气端的是阴阳怪气:“世子生辰宴上自诩深情的燕小公子要学做女红了?你对祁二公子的这份心意,真是令人感动,可歌可泣呢。”
此人正是周衡。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燕挽并不想理他,可对方哪里会放过这个找麻烦的机会?
画莺一听就炸了,挺身而出道:“我家公子跟姑爷自是情比金坚,琴瑟和鸣,你是哪个?阴阳怪气,连我家公子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周衡狠狠一噎,面色铁青,正想好好辩驳一番,就闻身侧堂妹道:“堂兄他乃是尚书之子,才华横溢,人中龙凤,我们做主子的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婢女,哪儿来的脸面说话?”
周衡登时昂起下巴:“正是!”
周小姐不日出嫁,特意拉着周衡过来陪她挑选丝线,她同周衡虽不是亲兄妹,但胜似亲兄妹,眼见兄长被辱骂,哪里坐得住。
画莺面色一白,看向燕挽,燕挽道:“谁同你说她是我的婢女,她是我燕家养小姐。”
周衡顿时耻笑:“你们燕家还真是喜欢给别人养孩子。”
有了燕挽撑腰,画莺没带怕的,当即便和他们吵了起来,她一向牙尖嘴利,嫌少有吵不赢的架。
燕挽派不上用场,便弯身欲将倒在地上的彩架扶起,谁知周衡一脚踩在彩架上,燕挽用力他也用力,燕挽只好作罢,冷冷看向他道:“损坏他物之举非君子所为。”
周衡不屑的笑:“我可没说我是君子,对你,我偏要做小人!”
燕挽蹙了蹙眉,丽容颜一派冷沉,周衡进一步羞辱:“生辰宴上你不是很能说,如今怎么哑巴了?”
燕挽道:“周公子,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仅因我是断袖,你便这样刁难我?”
周衡恶意道:“是又怎么样!”
燕挽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攒动的怒火,微恼斥道:“蛮不讲理!”
但凡周衡有一丝要脸,他都知道如何反击,可他一丝脸也不要,他总不能动手。
画莺跟周小姐舌战三百回合,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燕挽扯了她一下,不想再跟他们纠缠,说:“我们走罢,去别家看看。”
画莺哪儿肯,她听着周小姐对燕挽的辱骂,每一句都不堪入耳,气得失了智,直接朝她扑了过去。
堂内都是女人,柔弱力气小,哪个敢上去劝架,周衡也不管,反而斜睨燕挽:“这就是你府中养小姐的教养!”
不一会儿,燕挽发现这个周小姐原来学过武。
画莺常年干活,力气也不及她大,生生被她挠花了脸,很是狼狈。
“住手!”
燕挽厉喝,试图上前阻止,却一下被周衡拦住。
周衡道:“你们方才不是很嚣张么,你倒是再嚣张啊!”
话方落,背后猛地一痛,却是周小姐掐着画莺脖子使其撞到了他身上,他不防,身形不稳,又朝燕挽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