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之中人人皆知当初燕挽钟情宋意,可谓是一往无前轰轰烈烈,莫说区区一根腰带,有什么珍稀东西燕挽没送过。
宋意喜欢丹青大师徐致的作品,燕挽一掷千金凑齐了《春和景明二十四卷》给宋意送去,还请书法大家题了字。
宋意喜欢琴,燕挽便在他生辰宴上送了一把世间难觅的名琴。
宋意喜欢品茗,燕挽每年都会收集最嫩最好的茶叶,成箱成箱的送到宋府里去。
只要是宋意喜欢的,燕挽都会削尖了脑袋为他寻来,即便宋意不收,他都会想方设法的转寄。
如今这份真切又炙热的爱意在别人身上重现,往昔之情像个十足的笑话。
他们甚至怀疑燕挽根本没爱过宋意,只是一时被宋意的美貌迷了眼睛。
大抵是他们这厢看得太过专注,祁云生那边似有意动,回头往他们这边一望,脸上还有未消散的笑意。
一干同僚们心中默念着:别来,别来,千万别来……
祁云生转眼便步至他们跟前,恪守礼节规规矩矩的揖了一首:“见过各位老师。”
王副院司没忍住偷偷往宋意脸上瞧了一瞧,长睫微掩,面色冷淡,看着不像是被扎了心的样子,他略略松了一口气,方要开口,宋意却抬了眸,淡棕色的瞳子望着那华丽而又漂亮的珍珠腰带,唇角勾起冰冷笑意。
“燕留送的?”
“是的老师。”
宋意不紧不慢道:“那你可得看好了。”
祁云生的脸色一下糟糕至极。
他定定的看向宋意,欲从他面上看出什么企图,但纵使那抹冰冷的笑意也像是流行般的错觉,在宋意绝世无双的容颜上寻不到踪迹。
他依然如来时一样,无甚情绪的转身,雪色的袖子荡出好看的弧度。
祁云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振了精神,他往学堂的方向走去,路上碰见了漱颜公主。
至此,祁云生才明白,宋意那句“看好了”是什么意思。
漱颜公主闻到了风声,特意来找他,看到他腰上那根腰带,便好似疯了一般扑上来扯。
光天化日一介女流强扯男子腰带换作别人早被说得颜面无光,偏她是眼下最受宠的公主,一众男子围观,竟无一人敢上前制止。
唯有携身的宫女惊叫道:“公主不可,公主……”
祁云生费煞苦心去护着那腰带,见麒麟争夺的宝珠险些被抠下来,他终是忍无可忍,失手推了一把。
漱颜公主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祁云生微微有些懊恼,却一言不发,倔强的抿紧了唇。
漱颜公主自是气坏了,从地上爬起来,气到哭:“祁云生,你给我等着,我要叫三皇兄替我做主……”
……
燕挽是次日方才得知祁云生在太书院中与漱颜公主起争执的事,为着那条腰带,祁云生竟然推了漱颜公主一下,不仅被当众拎出来批评,以消公主怒火,接着就有素来疼爱漱颜公主的三皇子出面,令他回府反省三日。
从没有哪个世家子如此难堪过,放眼京都恐怕也就只有他这个逼婚跳河的能比。
燕挽面色阴沉,二话不说往厢房外走。
画莺受到了惊吓:“公子,您要去哪儿?”
燕挽未答,一晃神就走出了好远。
画莺见燕挽出了门,担忧着他被风吹坏了,忙去衣柜中翻找披风。
不曾想,就这么会儿功夫,燕挽上了泊在府外的马车,绝尘而去。
“公子,您的披风。”
画莺叫不及,反吃了一嘴的灰尘。
再度踏入太书院,燕挽顶着朝阳,只觉恍如隔世。
他许久没来,也许久没在人前露面,见到他的王孙贵子们皆有些惊讶。
落在燕挽身上的视线奇奇怪怪复复杂杂,虽然不曾见到人,最近关于他的传闻却是很多,他们这一时半会的竟也没生出多大的感想。
只见燕挽目不斜视的直奔内院而去,周身气氛有些冷,待他快要步至学堂,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燕挽。”
燕挽回身,见着宋意,竟也破天荒的没有行礼。
打听到的消息中,自然也包括宋意对祁云生冷嘲那一段,燕挽此刻对他升不起几分尊敬。
好在宋意亦未注意什么行礼不行礼,剑眉微蹙,淡淡问:“来寻三皇子殿下?”
不细听,根本听不出那份冷清里还藏着些别的情绪。
燕挽方才应了一声:“是。”
除此之外,再吝啬于任何一个字。
至此,宋意总算恼了,微微不满道:“你如今对我便只有这个态度?”
燕挽直直看着他,目光灼灼如刀:“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师者仁心,香远益清,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敢问老师,碧波湖上刻意发难,太书院中苛待学子,是否俯仰无愧于天地,是否不曾有过半点私心?”
宋意瞬间沉了脸色,声线冷然:“你在怪我?”
“学生岂敢?”燕挽道,“学生不过是因心上人遭难意愤难平冲动失言,老师不必往心里去,学生告辞。”
他便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亦不想与眼前之人浪费唇舌,殊知才走不过两步,前路又被阻拦。
宋意捏住了他纤细的手腕,一字一句道:“碧波湖上我自是问心无愧,不过随手考校了下功课,赢了几局棋,你便将我想得狭隘至此?昨日太书院亦是他自己送上门来,你这般无脑袒护他,你对我可有半点公平?”
燕挽挣开了他的手,甩了甩手腕,冷冷道:“云生一向敬重你,怎会故意滋事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