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执念雕塑也纷纷响应,一时间,各种怪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尖锐的呼啸,有低沉的咆哮,如同一场来自地狱的交响乐。
它们的身体也在移动的过程中不断发生着变化,身上的石质纹理仿佛变成了流动的肌肉,原本粗糙的表面变得光滑而富有生机。
那些裂纹在它们的身上仿佛变成了奇怪的秘纹,像是燃烧起来一般。
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仇恨,死死地盯着前方,在昏暗的回廊里,就像一群从黑暗中涌出的恶魔……
再往深处,回廊已经彻底失去了几何的形态,那种分布就像是一盏打碎的灯,又像是钟楼所处的那种世界,构成回廊的所有碎片都在那边,但每一块却相对独立,仿佛一个又一个的镜像世界。
每一个镜像世界的外头,都有着数量不一的执念雕塑。
这些执念雕塑石化的姿势千奇百怪,有的双臂伸展,像是在绝望地祈求着什么,有的手指夸张地弯曲着,仿佛要抓住那并不存在的救赎,有的则佝偻着身体,头部深深埋入膝盖之间,整个躯体蜷缩成一团,散发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与哀伤……
那一段回廊世界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像是古老的墓穴被打开后逸散出的味道。
光影中,雕塑的面部表情显得更加诡异,深陷的眼窝犹如无尽的黑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感觉那里面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它们的嘴角或是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有的向下耷拉着,像是在无声地哭泣,那痛苦仿佛能穿透空气,渗入人的灵魂。
直觉告诉林异,这些执念雕塑,似乎已经不是寻常的艺术生所化了,它们散发着的邪恶气息与雕塑上的细节令人不寒而栗。
更有些执念雕塑的身上布满了裂痕,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而破碎的身体。
在那些裂痕之下,仿佛深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辛,还有些雕塑的表面有着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爬满了虫子的痕迹,一看到就让林异联想到古时候某些邪恶的仪式,以及仪式背后那被诅咒的悲惨命运。
「那些执念雕塑……该不会是‘狂信徒’转化的吧?!」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林异脑海之中的时候,一阵没有来的诡谲阴风忽然吹过回廊世界,所有的镜像世界碎片都发出了呜呜的声响,像是那些人形雕塑在集体呜咽与嘶嚎。
这风声在执念雕塑之间穿梭,使得它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摇曳起来,如同正在进行一场诡异的舞蹈。
每一尊执念雕塑都像是一个被禁锢的怨魂,在这黑暗的回廊里等待着解脱或者复仇,而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都像是误闯进了一场死亡与绝望交织的噩梦之中,被那无尽的诡异氛围紧紧缠绕,难以逃脱……
林异的理智告诉他,该走了,必须要走了。
但一种无限的、大胆的、极具亵渎意识的妄想在他的脑海里滋生,他眸光一凝,眼中随之而腾起了燃烧不息的金色火焰。
下一刻,他的视界竟然一度延伸,然后仿佛渗透了那空间深处的漩涡,跨越了某一段不可描述的维度,看到了回廊世界深处的另一个充满了荒诞而神秘色彩的奇异世界。
那是一副他前所未见的,连想象都没办法完全补充的世界,幽暗的回廊扭曲成了粗犷的线条,未知的光源出现在了那个视界当中,变成了一条条白色的纹路,形成了一个没有尽头的螺旋状涡轮。
「那个漩涡,怎么那么像‘星月夜’中的一部分?!」
「执念雕塑绝不只是蜗居在这里,它们似乎在守护着什么!」
林异心头骇然,心中浮现出来了许多猜想,但这一刻他真的顾不得细思,赶紧用仅存的理智扭转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撤出视界,并马上掉头冲出了回廊。
他仿佛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世界或维度的一角,哪怕是在无尽而永恒的梦境里也无法想象出来的一幕。
他知道他不能再看了,惊鸿一瞥已经是他能够做的最大的亵渎。
他闪转腾挪,不断躲避执念雕塑的攻击,像一个在少林寺十八铜人巷里闯关的和尚,并不断地引导着诡笑天使撞死在执念雕塑的手上。
执念雕塑们迈着僵硬而沉重的步伐,脚下的石板被踩得咚咚响,每一步都像是重锤在敲击,它们的动作虽然机械而迟缓,但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目的性和因果律特性,总能够精准命中诡笑天使,并将其击杀。
这里面有很深的说法,但林异没时间探索,只能先调头冲出回廊再说。
但他一转身,就发现回廊里还回荡着大量的诡笑天使,虽然前方的执念雕塑都已经分配到了诡笑天使,但依旧有许多诡笑天使还在前仆后继地朝他扑来。
第393章 石桥诡雾
林异念头一转,右手秘纹浮动,再度凝聚出来了那一把杀猪刀。
他控制着天蓝色的气息钻入的自己的手臂,然后一咬牙,将手上的一大块血肉切了下来。
“嘶……”林异抽了一口凉气,疼痛让他愈发清醒。
“不是喜欢吞噬污染吗?”他扬了扬肉块,“喜欢就去吧!”
他鼓足力气,将那一块血肉向着回廊的深处抛掷了出去,同时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的血肉代替自己成为了鱼饵。
【啸】
向光而行的诡笑天使果然中计了,纷纷向着他的肉块追去,而他则是快速逃出回廊。
他这一来一回,已经花费了4分钟时间,但好消息是他真的将大部分的诡笑天使都坑死了,无愧火车王之称。
“不知道外头怎么样……没有了诡笑天使的干扰,希望他们可以给力一些!”
……
X023年5月10日,3:40,艺术楼大厅,「执念雕塑回廊」出口。
林异拖着血肉模糊的手臂冲了出来,为了避免自身的污染吸引到更多的执念雕塑和诡笑天使的注意,他压制了体内的天蓝色气息,使手臂上的血肉不会马上再生出来。
他看了一眼艺术生大厅如今的样子,大厅里所有的诡笑天使都被勾引到了「执念雕塑回廊」中去了,艺术生已经足以应对这一次的危机。
「该撤了……」
林异想法落定,赶紧拖着还在不断渗透出粘稠血液的手臂走动了起来,这就就是自我压制的后果,但就算是这样,那些血液也是渗透出来之后就直接结痂了。
看着林异拖着“重伤的身体”从执念雕塑回廊里逃出来,有一些正好面向执念雕塑回廊的艺术生嘴巴都张大了,像是见了鬼似的。
执念雕塑回廊是艺术楼的禁区之一,不比画廊,遭遇了诡笑天使袭击之后可以遵循《艺术生守则》往画廊跑,执念雕塑回廊这个地方,不但《艺术生守则》没有提,《艺术楼守则》里也没提到。
全都没有提就算了,甚至就连那个木质路标,都没有表明它的方向,似乎是有意将它给掩藏了一样。
可那个“宿管”却不但进去了还逃出来了,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到震惊?
逃出来后,林异扫一眼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过后,也是感觉到了几个艺术生的目光,他看着他们,并未多言,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就撒开了腿朝着艺术楼大厅的出口处跑去。
看着林异的背影,那个艺术生的心中依旧满是震撼,但却什么没有说,赶紧调整状态覆写穹顶窗口的伤口。
……
从艺术楼大厅逃离的过程非常顺利,几乎与林异预判的没有区别。
然而随着不断接近出口,那磅礴的水汽便开始混合着狂风席卷过来。
林异记得,艺术楼外部是有着一层无形的罩子的。
那罩子是「圣堂」的气浪在推动的时候形成的场域,这个场域的存在,使得诡笑天使想要突破到艺术楼区域中来就只能够来硬的,或者就是从这个入口进入。
而如今艺术楼大厅穹顶破碎,不少诡笑天使选择了从那边直接突破,还有一些则是直接从外部向着钟楼入侵了过去,反而是走正门的诡笑天使很少。
但林异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些弥漫在回廊里的水汽。
这些水汽,自然是暴风雨被狂风撕碎之后所形成的。
在艺术楼图层里,狂风其实有两种源头。
一种是「圣堂」的气浪具象化之后形成的力量,这种气浪几乎无差别地打击着一切夜行种,越是靠近钟楼,杀伤力越大,那些攀附在艺术楼外墙上的黑色粘稠胶水状的夜行种,就直接被气浪给湮灭了。
而另一种,则源自于艺术楼区域之外,从黑色的天空和海洋里吹过来的风暴,它们将海浪、暴雨撕碎成无数的水汽,然后使它们能够伴随着灰雾而一点点地渗透到艺术楼区域的每一个角落中去。
第二种风雨,当属如今穹顶残破的艺术楼大厅遭遇的最多。
除此之外,风管效应里的风压也同样是源自于此。
可在林异来的时候,暴风雨原本却是会被那罩子所阻拦的,而如今却已经渗透到了入口的回廊中来。
「‘圣堂’的领域变弱了?」林异感到不妙。
「圣堂」领域变弱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圣堂」出变故了,另一种就是守夜人「02」出现了什么变故。
眼下的情况,大概率就是守夜人「02」需要调动「圣堂」更多的力量来对抗「天使」,当力量集中的时候,扩散边缘的力量很显然就会变得薄弱。
当然,这是林异的猜想,也是所有突发情况里最好的一种情况了。
趁着这里没有诡笑天使,林异一把扯掉了手臂上的血痂,天蓝色气息很快将血肉再生,肌肉纤维像是纳米材料似的一点点被编织了出来,并覆盖在了他的手臂上。
整个过程酥酥痒痒的,而他也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条肌肉的纤维的再生,只是那肌肉纤维的质感,却似乎不像是血肉之躯……
「难道我的手臂也开始向着‘金身’的方向转化了?」
肌肉金身?
这称呼怎么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意味,像是芜湖的某位肌肉金轮呢?
他的手臂很快恢复如初,随后便顶着回廊里的薄雾和水汽向着艺术楼的出口走去。
【fan……Tome…… fRa…… for……RidEn……】
就在他即将走出艺术楼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那诡异的呼唤声,他没有理会,冲出了艺术楼的大门。
「呼呼」
在冲出的艺术楼的瞬间,林异就像是钻出了船舱到达了甲板上一样,迎面而来是黄豆般大小而密集的雨滴,耳边是呼啸如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
暴风和雨幕吹得他几乎无法睁开眼睛,灰雾和暴风雨已经笼罩了整个世界,能见度低得可怕,石头拱顶之后的石桥,他只看到了一小截就再也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了。
石桥隐没在了迷雾深处,尽头的望台也只剩下了一道婆娑的影子,林异甚至无法将它与雾气重叠之后产生的阴影区分开来。
「轰隆隆」
一道雷霆撕裂夜空,纯白色的光芒映照世界,艺术楼一片惨白,但石桥迷雾之后,却依旧是朦胧的样子,仅仅只是让得那望台的影子变得凝实了一些而已。
但在那短暂的一闪而过的白色世界里,一道残影引起了林异的注意。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边在那个位置的石板地面上,有着一幅图案,这本是艺术楼某一扇窗户上的图案,经屋内烛光的照射之后投射到了地面上的,可是在这一刻,那图案却仿佛活了起来,竟然散发着一些浮光。
可它明明只是被投影出来的,竟然还可以像个光源一样发光?
「等等,这是!」
林异看向了自己的手表,此刻的时间是3:42,但他的关注点却并不是手表,而是表盘上的纹理与图案……
他忽然发现,自己手表上的纹理,竟然在某个时刻像极了眼前这地面上的图案,只不过眼前的图案还要复杂许多倍,更有着数不清的细节。
那图案……像是进行某种古老仪式所需要布置的图腾或秘纹,也像是黑暗之中一张极其复杂的星图,但如今在林异看来,竟然像是一个……表盘。
「沙沙沙……沙沙沙……」
就在林异驻足的时刻,四周围立刻响起了稀碎的声音,那些迄今也无法突破艺术楼护罩的最低档次的纯种夜行种在,在阴暗的角落里鬼鬼祟祟地靠近着林异,畏光又向光而行,忌惮又肆无忌惮。
林异甩了甩头,抬脚跨越了这个图案,向着石头拱顶与石桥的方向走去。
迷雾之下,艺术楼主体区域之外,并不受「圣堂」的领域庇护,他所能够依仗的只有宿管的身份和手中的这一盏老旧煤油灯。
经过石头拱顶的时候,林异发现那拱顶上雕刻着的秘纹与象形符号竟然全部都在闪烁着幽暗的光辉,这些光芒微弱暗淡,像夏夜里萤火虫的光,它们是无数年前的「最初的使徒」们烙印在黑月哨所里的戒谕,跨越了漫长的岁月时光,依旧在守护着这个世界。
时光仿佛在此刻变得具象化,林异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去触摸一下那些图案的念头,不是为了瞻仰,也不是为了祭奠,而是一种非常纯粹的……接触欲。
他不知道这样的念头从何而来,像是某种本能的渴望。
但他还是压制下了这种感觉,然后来到了石桥之前。
在石桥的起点处,他终于是可以模糊看到望台上面那个灯塔的样子了,在暴风雨和森白色的雾气之下,探照灯的灯光一晃一晃的,像防空炮似的。
林异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残破的校服和背包,走上了石桥。
如今的石桥,两侧烛台上的烛火已经有一些彻底熄灭了,它们就像雪中被困的小动物,终究是没能熬过那个漫长的寒夜。
石桥上如今已经盘踞满了纯种夜行种,它们就像是成群的老鼠一样蜷缩在一起,彼此之间相互蠕动着,那种形体,令人感到反胃与恶心。
不止是石桥上,桥体上、立柱上都爬满了夜行种,那恐怖的数量仿佛潮水一样,如果涌入校区,足以将校区给淹没。
林异提着老旧煤油灯慢慢前进,光辉的边界到达哪里,哪里的纯种夜行种就逃开一些,根本不敢侵犯灯光的边界。
而当它们躲开之后,便推搡着其他纯种夜行种,让一部分无法抓住桥体的单位坠落到了海中。
阴冷的气息渗透着林异的皮肉,但这一次却无法让他感到任何刺痛的感觉,他的身体经历「圣堂」的洗礼,在某程度上就像是被亚德曼合金注入了浑身骨骼的罗根一般,属于肉体可再生的「硬骨头」。
迷雾之中,诡笑天使们徘徊游荡,可却没有几个去攻击林异,按理来讲,纯种夜行种忌惮老旧煤油灯的光芒,不攻击林异是对的,可诡笑天使怎么也没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