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并不刺眼，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每一道光线都像是有意识般地穿梭在空气中，编织出一幅如梦如幻的画卷。
他的骨骼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双脚仿佛生根，深深扎进脚下的土地，但他的灵魂却像是被那神迹的光芒点燃，在躯壳内疯狂地跳跃、颤抖……
「这是……？！」
林异的骷髅头被光芒映照得一片圣洁，骨骼与骨骼的裂隙之间都透出了一种超凡脱俗的美，每一道皱纹、每一个毛孔都像是在诉说着对这神迹的敬畏……
他的不自觉地抬起头，向着那裂隙上方的奇景看去，他的手臂仿佛是要微微抬起，去抓住那流动的光……
然而，他的体内却响起了那种低沉的咆哮，与他的魂灵对这光芒表现出来的虔诚与崇拜，截然相反！
“嗬嗬嗬……”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他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明明是自己在笑，却听得他心底直发毛。
忽然，他那朦胧的视野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而随着光芒的淡去，他发现他的面前不再是「圣堂」那浮动着虚幻秘纹和符号的表面，而是那一片漆黑的浪潮，那一片山脉般高耸的海啸，那一片连接着天空与海洋的……无尽的黑暗浪潮！
在那一片黑暗浪潮之中，无数夜行种仿佛成群的海中蝗虫，那扭曲、庞大、恐怖无边的身影，在海中缓缓地蠕动着，随着林异视线的清晰，那身影也仿佛从混沌虚空之中缓缓探下了头来，一点一点、慢慢地靠近着那黑色浪潮的边界……
不管那身影远看的时候像是什么，像大蛇还是章鱼，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在此刻，当它在林异的视野里不断接近和放大的时候，形体的轮廓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形态，林异的面前只剩下了一个不断放大黑点……
一座山……
一块带着无边无尽的威压扑面而来的陨石……
一颗头颅……
一个巨大的脑袋……
最终，他知道。
「天使」在看着他。
第382章 危！！守夜人迟迟未归！
他与「天使」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层屏障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海啸！
然而，在「天使」这种位格的存在之前，那「海啸」的厚度，似乎薄得可笑！
林异的灵魂不停地颤栗着，他曾有过简单的幻想，想象“凡人”面对「天使」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一幅场景，但当他自己面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只有最原始的一种颤栗，而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何为恐惧都不知道。
亦或者就连恐惧这种情绪，从诞生到传遍他的意识，都不如此刻的一片空白先来到他的认知之中。
覆写。
他的本能，覆写了他在此刻产生的所有情绪。
或者……延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陡然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的手表，显示此刻的时间是
2:52。
而那一根指针，却在第7秒和第8秒之间，来回摆动。
与之前的那种从前一秒艰难往后一秒摆动不同，这一次的摆动，竟然是倒过来的！！
他手表上的指针，似乎无数次抵达了第8秒，但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往回拨，处在了一种，无限接近「X023年5月10日2:52:08」的时刻上！！
「时间……正在不断地逆转？！」
「不对，不是逆转，而是……延长！！」
「阿基里斯悖论？！」
指针无数次将要抵达2时52分08秒，但每当时间快要到抵达的时候，那还没被走完的时间，就拉伸了一点！
换句话说，此刻的他，正处在一个时间被无限延长的图层之中！
「我……正在‘筑梦’？！」
就像《盗梦空间》似的，他如今正在往越来越深的梦境里坠落，从而对外界时间的感知，越来越缓慢！
筑梦！
迷失！
如果无限反复下去，那么他会死的！
不，在这里他不会死，他会变成……诡笑天使？！
如果没有手表，那他的确已经沉沦，可现在他知道了，也就不会了！
「得回去！必须要回去！」
「守夜人刚刚教过我‘回溯’！」
林异现学现用，当着「天使」的面，回溯气浪的波动，然后这一缕意识消失在了这里……
2:52:08，「天使」抵达了混沌虚空的边界处，虚空之外，黑色浪潮之中，无穷无尽的灰雾翻滚不息，灰雾之中，那蠕动、扭曲、令人头皮发麻的邪恶身影，毫无规律的收缩着……
「天使」看着林异的意识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动过。
【……】
「天使」似乎发出了某种晦涩的古老音节，那声音被无数重图层所阻隔，像是隔了无数个时代，当那声音传递过来的时候，已经浑浊的什么也听不清了，只剩下两个粗糙的音节，听起来像是……
【……0……】
【……1……】
……
X023年5月10日，2:52。
林异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当他重新恢复视界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了那浮动着秘纹的「圣堂」的某个表面。
而他的意识，也是重新掌控了本体。
「好玩了吧？非要出气，请我看人生走马灯了是吧？」林异似乎在跟自己的本能对话，但转念一想，自己调侃自己，还真邪乎啊……
他清晰地记得他刚才似乎“直面了「天使」”，但却也仅仅记得自己“直面了「天使」”这件事情，而与此相关的细节，他却什么都记不得。
这种感觉，就像是直接失去了这一段记忆似的。
我知道我昨天春游了，但我只知道我春游了，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甚至连一丁点的细节都没有。
就像是玩一个文字游戏一样。
「难道是‘我’屏蔽了‘我’的记忆？」
他不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自己除了一种颤栗感，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那种延迟而来的恐惧感，也因为他的“失忆”而消失了。
不知道是什么，就不会为了虚无而产生恐惧。
他唯一记得的，是时间，因为时间与“筑梦”时其他的世界完全不搭边！
“对了！时间！！”
他赶紧看了一眼手表。
此刻距离他刚刚苏醒已经超过了十几秒钟。
看到表盘的瞬间，他的脑子忽然一阵清晰，不也属于他的智商似乎出现了，而他也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当时的时间，为什么一直处于无限接近「2:52:08」了！
因为在2;58:08的时候，「天使」才真正看到了他。
或者说，「‘天使’与他对视」这一件事情本身，是他的认知通过对细节的逻辑推理而得出来的结果，但是，不论是老默还是守夜人都曾提到过，一旦直面天使，就将真正陷入到【在雾和暗的深渊里，迷失的魂灵追逐幻影】的戒谕之中。
而他的本能与认知就通过不断地拉伸的那一秒的时间尺度，使得他得以在这件事情成为既定的事实之前加以规避。
而现在就是，本该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与冰山擦肩而过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逆转未来？
林异微微一愣。
人是三维生物，无法感知到时间维度对现实的改变，可如果时间的尺度真的可以干涉并修改掉某些未来，他刚才会不会遭遇了某种更加复杂的经历……
某一段未来被他花费无数的精力修改了，但这些随着时间的修改全部消失不见，也就是说他或许经历了一条直面天使之后产生的时间线，最终因为某种事情干涉了那一个节点，从而避免了事件的发生，再因为本该发生的事情压根没有发生，所以……他也没有那一部分的记忆？
等等，这算是什么……？
祖父悖论？
他的脑瓜子有些发麻，因为这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他的直觉却一直在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难不成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还丢失了什么记忆不成？」
林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有什么可以跨越时……等等！！」
「梦境！」
做梦的时候，他的意识似乎可以回到过去，然后产生某种交集！
当初的保安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而他也曾隐隐猜到过什么！
在修补城墙的那会儿，他似乎就隐隐预见过什么糟糕的未来。
“未来的我，你是不是在这里？”他小声地呢喃着，仿佛是想要得到某种答案。
一定是「我」直面了「天使」，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恐怖后果，然后那个「我」通过梦境抵达了刚才，阻止了现在的「我」直面「天使」！
这种事情违反了世界的规律，但林异早已不是那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了。
笑话，当你看到整个世界在扭曲的图层里像一个面团的时候，任何坚定的心都抵挡不住高温的融化，然后被火焰塑造成各种各样的它们的形状。
他仰望钟楼之外的世界，通过钟楼那一块块漂浮着的墙壁，可以看到钟楼的混沌虚空，但有别于刚才的那种情况，在钟楼之内看出去的时候，似乎本身就会得到钟楼场域的庇护，不会受到「天使」的吸引，极大的降低了沦为「披雾逐光者」的风险。
可一旦脱离钟楼的场域，失去庇护，在面对「天使」的时候就会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钟声悠扬，气浪横推出去，不多时，气浪又开始削弱，然而，守夜人却还没有醒来。
林异心头暗道不妙，守夜人怎么还没回来？
“「02」！「02」！”
他着急地看向了就在身旁的守夜人，可守夜人却像是石头一样静立在那边，完全不为所动。
「糟糕了……说好了最多就撞一次钟，这会儿余音都快消失了，怎么还没回来？」
林异看着自己现在这一副镀金木乃伊的样子，寻思着实在不然再敲一次？
《再敲一次》
这四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任何的抵触感，似乎是因为他在敲过一次钟之后，就感觉敲响「圣堂」的难度也不过如此？
「难道是我飘了？」
可眼下不管飘不飘，钟声似乎不能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