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口破钟进了家门之后,怪事儿就没断过。我怕连累了人家,也怕保姆出去乱说,让同行看我的笑话……”
老港说这话的时候,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两颗眼珠却飞快的左右乱晃,像是在打量什么东西似的。
“没看出来啊,你还有点良心。”李麻子笑道。
老港明显变得有些紧张了,把头压得更低。
我冲李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多问。李麻子也算聪明,立刻理解我的意思,乖乖的喝着啤酒,果然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门铃声。
“咦?这个时间会是谁来?”李麻子把空啤酒罐往茶几上一摔,大咧咧的站起身要去开门。
“送快递的。”老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身体也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
“啊?你怎么知道?”走到一半的李麻子停了下来。
老港紧张地搓着手:“最近每天都是这样,三点十五分,送快递的一准过来。”
“去你妈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李麻子不相信,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外面果然站着一个快递员,黝黑的脸上满是汗珠。他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子,有礼貌地问道:“是陈福港家吗?”
原来这是老港的大名。
李麻子点了点头。
快递员把箱子递了过来,指着收件人的位置说道:“签个字,就签你的名字就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
我一直盯着老港,发现老港虽然低着头,但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为了能听清他的话,我慢慢地凑到了他的身前。
李麻子签完了字,快递员撕下了快递单,笑嘻嘻地说道:“要是有快递发,您就给我打电话,我是专门负责咱们小区快递业务的。”
他那边在说,老港这边也像是背课文一样重复着他的话。
等快递员转身要走的时候,老港忽然抬起头,睁着那双绝望的眼睛盯着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变,和昨天一样,和前天一样,这些天一直都是这样……”
他的话音没落,李麻子已经吼了一嗓子:“老子信了你的邪。”直接飞奔着追了出去,一把扯住快递员的衣服:“你他妈受了谁的指使?敢来这里恶作剧开玩笑?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快递员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挣脱了李麻子的手:“干啥子?干啥子?是不是看了网络上欺负快递员的视频,你也想欺负人?”因为太过着急,家乡话都蹦了出来。
李麻子气得火冒三丈:“谁他妈欺负你了?我问你怎么回事,谁指使你的,谁让你天天这个点儿来送快递的?”
快递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有快递不就得送吗?这么热的天,你以为我愿意瞎折腾啊。”
他狠狠瞪了李麻子一眼,骑着电动车绝尘而去。
李麻子抱着纸箱子回了屋,纳闷地看着我:“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老港忽然抬起手,无声地指了指角落。
我和李麻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顿时都愣住了。
靠近窗户的墙角,整整齐齐的堆放着二三十个纸箱子,大小,规格,甚至上面胶带粘的位置都和李麻子手里的纸箱子一模一样。
李麻子像是捧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一声惨叫,直接把手里的纸箱子扔了出去。
纸箱子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李麻子一脸紧张地跑到我面前:“张家小哥,这事有点儿邪门,和咱们以往经历的不大一样,要不……”
我估摸着他下一句要说的是:要不咱们赶紧撤吧。
说实在的,这件阴物确实有点儿古怪,我还真没多大的把握能够降服它,心里多少有点发虚。
身边的老港听了李麻子的话,抬起头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微微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闭着嘴低下了头。
我鄙夷地瞪了李麻子一眼:“刚才是谁跟我口口声声提义气的?这就是你所谓的义气吗?你这个义字是不是少了个点,是个x啊!”
李麻子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关键是这次的事儿太诡异了,为了赚他两个小钱,回头再把命搭进去,犯不上啊!张家小哥你是知道的,我下面还有个儿子呢,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那可怜的儿子可怎么办啊?”
我一巴掌甩在他肩膀上:“少废话,现在我的胃口被调起来了,你说撤就撤呀?”
李麻子疼得龇牙咧嘴:“张家小哥,大家都是文明人,咱们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尽量少动手。”
我想也没想地飞起一脚,李麻子利落地闪到了一边。
我站起身,松了松筋骨,准备开始干活。
“老港,你带我去看看那件阴物。”
老港迷茫的抬起了头:“阴物,什么阴物?”
原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一字钟是件阴物。
李麻子在一旁插嘴道:“就是把你折磨成这副鬼样子的宝贝疙瘩。”
老港这才反应过来:“阴物,你说……你说那口钟是阴物?死人用的东西?”
“也未必就一定是死人用过的东西,在我们这个行当里,能害人的东西,通常都这么叫。”大概是老港看上去太过可怜,我难得心平气和的给他解释了一番。
李麻子对我的差别对待,很是伤心地撇了撇嘴。
我装作没看见。
老港机械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失落、后悔、担心、恐惧的表情。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会有解决办法的。”
然而触碰到老港肩膀的时候,我的手就像是摸到了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
软绵绵的,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我看着老港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