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纹身的少年 第7节

一接电话,老王就在听筒里懒洋洋地问,“最近过的怎么样?”

梓杨道,“好着呢,父母见我回来了,欢喜的不行,天天山珍海味伺候着,这不,中午刚吃完野山鸡炖蘑菇,老妈又开始准备晚饭了”。然后拿着话筒故意大声喊“妈,晚上吃啥?啊?鲅鱼陷儿的饺子?”(老妈隔着一扇门不客气地说:你吃个屁!……梓杨忙用咳嗽声掩盖过去),“咳咳,你咋样?听说暑假不回来?”

老王叹了口气说:“不回来了,期末考试七门课五门不及格,回家怕气死老爷子。”

梓杨说,“你就算不回来老爷子照样气啊,成绩单还是会寄回来的。”

老王道:“能寄回去见鬼了,老子早知会有今天,家庭地址填的是假的!”

梓杨心里暗叹真特么贱!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老王寂寥地说,“那什么,我用电话卡给你打的,马上就要欠费了……”

梓杨恋恋不舍地说“奥,那我给你打回去?”

老王吱吱唔唔地说,“不用了,那啥?你有空没?在家里玩够了的话就来我们学校呗,我给你介绍漂亮妹子。”

梓杨客气道:“不用了,我舍不得父母。”

挂了电话,十几个小时之后,梓杨背着行李,揣着父母给的学费,来到了老王学校所在的S市,下了火车,直接叫了辆黑车奔医学院所在的地址。

到了医学院门口,黑车司机伸手就要一百块钱,梓杨急了,“就那么点路你收我一百块钱?”那司机看起来也是道上混的,黑瘦黑瘦的,带着墨镜叼着香烟,固执地伸着手道:“就这个价儿!侬不服咋地?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几十个兄弟来?”

梓杨也不急,问道:“你有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叫人送钱给你,我身上没带现金,钱都在银行存折里。”

瘦子倒是很仗义,掏出一个诺基亚递给梓杨,“算你识相,话费我就不收你的了,不过只准打市话,别偷偷打长途。”

梓杨道:“瞧您那智商,我打电话叫人送钱,难道还要从外地调款过来么?”

电话接通,梓杨道:“老王,我在你们宿舍大门口这里,嗯,司机问我收100块钱,我身上没有,你下来帮我付一下,嗯,嗯……”

挂了电话,几秒的功夫,就听半空中炸雷般一声怒吼――“谁特么欺负我兄弟?”

说时迟,那时快,从旁边宿舍楼三层跳下一个肥壮的胖子,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踩着风火轮一般,带着一股劲风滚滚而来,奔到面前定住,众人眼睛一霎才看清,来人中等身高,脸方头扁,粗眉细眼,膀大腰圆,身子宽厚的似一堵墙,带着破洞的汗衫下是浑鼓的肉块。

老王一手掐住瘦子的脖领子,嘴巴里唾沫四溅:“XX的,从火车站到医学院最多三十,你特么是不是看我兄弟面善好欺负?信不信老子一手捏爆你驴儿子的卵?”

那瘦司机比老王矮半个头,气势早就颓了,也不提电话叫兄弟的事儿了,嘴里结结巴巴地道:“旁友,帮帮忙,我们也是混饭吃的不容易……你们当学生的,不要打打杀杀的,要讲道理……”

梓杨怕老王冲动之下干出犯法的事儿,忙在旁边打圆场道:“算了算了,都是误会,师傅也不是故意的,您看,这有十块钱,不用找了,您走吧。”

司机大概是吓傻了,木木呆呆地看着老王。老王举着蒜钵大的拳头威吓到:“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抽你!”

梓杨推了推他道,“还不走?!我兄弟脾气暴,一拳头能打倒一头驴!发起火来我可拉不住。”

司机这才醒悟过来,怕这二混子真的动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拿着十块钱钻上车仓皇而去。

老王对着司机的背影兀自夹缠不清的乱骂:“这种本地小瘪三,典型的欺软怕硬,你拦着我干嘛?让我揍他一顿,说不定还能诈出点钱来……”

梓杨看着老王,似笑非笑地道,“不是给我介绍漂亮姑娘呢?这他妈的偌大一个宿舍区,连个鬼影儿也没有。”

老王看着梓杨也似笑非笑地道,“不是舍不得父母么?这屁颠屁颠儿的,尼玛一眨眼就千里走单骑了。”

两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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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318寝室

老王的学校坐落于S市的市中心,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个稍显破旧与周围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建筑群还没有被开发商“开发”掉,主要是因为学校的很多建筑都是上世纪的产物,被市政当做文物保护下来。

解放前这个学校叫做圣玛利亚女校,是S市著名的贵族女子教会学校,解放后几经变迁,最后成为教育部门的资产,后来经过高校改革合并,最终成为XX医科大学的一个分部。

学校建筑多是低层木质小楼,古色古香,因为建筑颇有特色,据说很多影视剧都在这里拍摄取景。近年来因为生源扩招,宿舍不够用,就在院校旁边兴建了两栋新式宿舍楼。

老王接过梓杨的行李,“走,我住在318。”

梓杨抬头看了看刚才老王跳下来的地方,道,“好家伙,一听我有麻烦就这么跳下来了,也不怕摔断狗腿。”

老王嘴一撇:“我平常都是这么下楼,走楼梯麻烦,宿舍大门入口在另一边。”梓杨看着宿舍一楼二楼的窗户都封着铁条,问道,“你们这是学生宿舍还是监狱啊?”

老王一脸懊恼:“别提了,夜里11点之后宿管办阿姨就不让出入了,兄弟们就翻窗户出去到电脑房通宵,后来就把一楼二楼封了,不过那也不管事,瘾大的顺着下水道就能翻下来,有些身手好的直接跳。”

虽然是在暑假,门卫处还是有一个老阿姨在值守,看到梓杨警觉地问:“干什么的?”

梓杨正待毕恭毕敬的回答,老王答道“是啊、是啊”,拉着他头也不回地往上走,老阿姨欠着屁股从窗户里伸出头狐疑地看了看梓杨,大概不像坏人的样子,就缩回去了。

梓杨对老王道,“你们对可敬的宿管办老阿姨都这么无礼么?我们学校阿姨一个个凶的跟灭绝师太一样。动不动就给你打小报告。”

老王道:“暑假代班的,也不算正职,问一下是责任,睁一眼闭一眼是觉悟,只要来人不是杀人放火就不会管。”

然后停下脚步打量了梓杨一眼:“你这家伙在老家没犯什么事儿吧?这么仓皇地逃出来,我跟你说,交情归交情,我可不窝藏逃犯。”

梓杨踢了他屁股一脚:“少废话,我把你们村儿的王娟儿给睡了,他爹找我算账,跑你这避难来了,咋,你打算大义灭亲举报我吗?”

王娟是梓杨的初中同学,也是老王曾经的梦中情人,不过老王这种癞蛤蟆,只有趴在地上仰望人家的份儿,连话儿都没搭上过,听说也考上大学了。

老王一脸嫌弃样儿:“我早知道你这银样镴枪头不是好人,早晚得犯生活错误”。继而声色厉荏地道:“下次记得带上我!”

到了318室,梓杨进门一看,好家伙,本以为会进了一个猪窝,没想到寝室里收拾的简洁而又整齐——从侧面也反应了老王已经穷的一干二净、山穷水尽了。梓杨看桌子上还有半盆米饭,一小瓶儿快见底的咸菜,梓杨心里一酸,嘴上却不饶人:“吆,正在吃大餐呢?”

老王不搭理他,往床上一躺:“咋,你是怎么说服敬爱的父皇、母后来到这穷山僻壤体验生活的?”

梓杨叹口气道:“我就跟他们说我得提前到学校,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老两口见我这么正义凌然,也不好意思留我,麻溜的准备好学费送我进城了。”

嘴上虽然说得轻松,但是梓杨心里却很沉重,这一把,老爸又是左邻右舍借了一屁股债,老妈虽然刚刚嘴上把他骂的不是人一般,但是送行的时候伤心的又直抹眼泪,梓杨内心也是酸溜溜的。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发誓不要惹父母生气,但是不到一个星期就忍不住吵架。自己对外人总是好脾气和耐心,但却把最坏的脾气和最糟糕的一面给了最亲的人。

每次离家的时候,心里特别内疚。父母辛苦供自己读书不容易,一辈子望子成龙,或许他们接受不了儿子将一辈子平庸的现实,总希望他能在外面混的出人头地。

老王大概看出了梓杨脸上的不自在,叹了口气说道,“刚给老父亲打电话,腰疼病又犯了。”

老王妈去得早,全仗王老先生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喂大。如果老王不惹事的话,父子感情还是挺深厚的。

老王平时虽然特别犯浑,但是却是个大孝子。暑假放假不回去,也是担心把老爷子气出病来。

好在王老爷子在老王少年的时候,领养了一个孤儿叫小丽,现在也有十来岁了,身边倒也不算孤单。老王一开始还有些不高兴,一个儿子就养得那么费劲了,干嘛还要再填一个累赘,王老爷子一副壮志未酬的样子说:一个儿子养废了,我不服气啊,总想再养一个试试,说不定就出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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