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诺恩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唬人，正因为他变成了巨龙，才更加了解巨龙的本性是难以产生这样的凝聚力的。
哪怕是破天荒令巨龙第一次建立起国家的龙升之巢，说白了也不过是靠着一头有着卓越力量的太古蓝龙凭力量强行聚拢起来的。
不过这些巨龙竟然用教团管理着一群类人生物确实出乎了伽诺恩的意料，听起来蓝龙王格兰戴尔似乎是理解类人生物的利用价值的。
但普通巨龙跟其他人型生物的相处方式基本上仅限于把对方当奴隶和食物，他们自己也没有任何社会性，自然不可能懂得什么管理学。
他再次用【守望者】观察朵兰斯洛妮，那个人形的轮廓依旧存在。
朵兰斯洛妮被委派了负责管理着那个教团的职责，她或许真的有人类的血统。
蓝龙王令崇拜巨龙的教团中的信徒生下半龙，再让这头半龙来管理类人生物组成的教团这样推测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伽诺恩，就我的第一印象。在你领地生活的这些人，跟其他被巨龙奴役的人不太一样。我想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怎么看待人类的？”朵兰斯洛妮问道。
“你莫非是为了确认这个问题的答案，才又一次找过来的？”伽诺恩反过来提问。
“我只是想给那份邀请加一个筹码。”朵兰斯洛妮淡定地回道，“如果你喜欢被人类侍奉，又愿意在了解他们的基础上用技巧管理他们，我父亲应该会愿意让你跟我一起管理奉龙教团，我猜你应该不会讨厌这样的差事。”
“这好歹是个权力，你为什么会愿意跟其他龙共享？”伽诺恩狐疑道。
不仅是龙，人也不可能无端地放弃自己的权力跟他人分享。
“等龙升之巢横扫大陆，教团高速膨胀起来只是迟早的事情，必然会达到我无法轻易掌控的规模，那反而会变成一种负担，我应该提前做好打算。”朵兰斯洛妮回答。
这个回答伽诺恩基本没信多少，毕竟他早就看出了朵兰斯洛妮跟人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和人类精灵的相处模式，跟其他巨龙相比可以说大相径庭，朵兰斯洛妮似乎正是因此，对他产生了额外的兴趣。
“朵兰斯洛妮，你究竟跟人类有什么关系？”他干脆直言不讳地提问了。
朵兰斯洛妮沉默，然后如伽诺恩所想的那样避开了问题，认真开口说道：“赫尔伽诺恩，你认为，龙升之巢有胜过整个文明世界的可能吗？”
“至少从目前看，完全没有。”伽诺恩直白地回答。
按朵兰斯洛妮先前的说法，龙升之巢的力量确实很强大，恐怕甚至足够毁灭一个大国。
但这样的势力如果在文明世界里显露出全貌，必然会令所有的文明感受到威胁，进而联合起来一致对抗。
在这座大陆过去的历史中，高等精灵就曾经建立起一个差点征服了其他类人生物文明的强盛帝国，结果遭到了其他种族的联合反扑，反而招致了自身的分崩离析。
有社会性的类人生物联合起来肯定要比巨龙要容易，三头太古龙的力量固然强大，但要挑战大陆上的所有国家还是太难了。
以朵兰斯洛妮描述中的龙升之巢，或许能给文明世界带来一场大劫，但最后基本上是必输的。
而凭蓝龙王独自的力量，伽诺恩很难想象龙升之巢还能进一步有大幅度的扩张。
“这么问我，你的想法跟我其实是一样的吧。”伽诺恩朝朵兰斯洛妮问了句。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虽然一次次将“横扫大陆”挂在嘴边，朵兰斯洛妮其实也并不相信现在的龙升之巢可以胜过文明世界。
“伽诺恩，你有没有思考过，将来巨龙究竟应该要如何跟人类共存？”朵兰斯洛妮认真地问道。
这一刻，伽诺恩隐约察觉到了朵兰斯洛妮似乎背负着某种思想上的负担。
“没有，也没兴趣，我的思想还没有上升到整个种族的高度，对我来说，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足够了。”他坦率地给出了回答。
穿越到这个世界，光是好好活下来就得花不少心思，关心整个龙族和文明世界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他大概能想到朵兰斯洛妮的立场并不一样，倘若她真的是人龙混血，又出身于龙升之巢，处在人类与龙夹缝中的她，会思考这个问题是很自然的。
一个巨龙和人类无法共存的世界，恐怕不会给她这样的异类任何空间。
某种程度上，伽诺恩和她有点像，穿越而来的人类灵魂，巨龙的身体，他也是介于人和龙之间的存在。
但他穿越过便绑定了无尽之塔，根本无需寻求其他生存的道路。
“是这样啊。”朵兰斯洛妮叹了一声，不知是感慨还是失望。
伽诺恩感觉她似乎其实就是为了这个问题的回答而来的。
说完朵兰斯洛妮便撑开了翅膀，在她的施法作用下，周围开始涌现出上升气流。
“你还打算再来劝说我吗？”意识到对方要离开，伽诺恩问了一句。
“也许吧。”
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朵兰斯洛妮扶摇而上，迅速地飞向天际。
87.第87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无尽之塔。
伽诺恩和担任押运官的暗精灵婕拉面对面坐在长桌旁，享用晚餐。
从初次和暗精灵接触过去了近一个月，伽诺恩又收了两次以安雅夜刃的名义送来的礼物，交换了两次信件。
这是第四次见面，伽诺恩对暗精灵展现出了越来越明显的好感，这一次他不仅以人形接待了对方，还郑重地邀请对方留在无尽之塔里用餐。
婕拉对红酒和每一道菜品都赞不绝口，这称赞倒是由衷的。
尼崔兰的地上土地很贫瘠，地下城部分更是如此，暗精灵主要的农作物是缺乏光照也能生长的植物和菌菇，养殖的肉类主要来自巨型沙虫、蜥蜴和各种虫类。
伽诺恩经营大片牧场和农田，物产丰富，而担任厨师的魔像，也展现出了相当厉害的厨艺。
酒至三巡，伽诺恩试着提出了想要让“迷宫”的刺客协助刺杀锡河公国迪普大公的要求。
“刺杀人类公国的领袖？这不是件小事，但如果是伽诺恩先生的话，女主人应该会同意的吧。”婕拉坐在餐桌旁，听了一边思考一边回道，朝伽诺恩露出了微笑，“请放心，等您和她结为伴侣，‘迷宫’的力量自然是就是您的！”
她很自然地将这个要求拖到了“正式和安雅结为伴侣”之后。
“那可真让人期待。”伽诺恩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姑且打住。
主菜用完之后，伽诺恩拿起权限书，念了一句：“管家，倒酒！”
两名待命的魔像很快就拿着装红酒的酒壶上前，给伽诺恩和婕拉都添上了酒。
婕拉装作不经意地观察灵活运作的魔像和伽诺恩手里的“魔法书”，当伽诺恩投来目光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和他接上了视线，面带笑容地说道：
“没想到伽诺恩先生居然懂得操纵魔像，这座塔里有魔像打理，我们送的侍女岂不是有些多余了？”
“怎么会？你们给我送了这么优秀的女人，我怎么会浪费她们干杂活呢？我这里有‘更合适的活儿’给她们做！”
伽诺恩放肆地大笑，将背靠在椅背上，一名暗精灵侍女顺从地坐到了他腿上，笑吟吟地端起酒杯喂他喝酒，另外两名侍女一左一右地贴近伽诺恩，用温软灵巧的手指给伽诺恩揉两侧的双肩。
伽诺恩脸上一副惬意的表情，但心里想的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也叫揉肩？”
龙的皮层和肌肉强度都是超规格的，要让一头龙感觉到被按压得恰到好处的力道，没点过人的力气是不行的。
不过说到底和暗精灵的亲昵之举，不过演给这名婕拉看的。
这名时常带着礼物拜访的婕拉便是暗精灵侍女们的接头人，三名暗精灵侍女在无尽之塔里还会和婕拉用咒术控制的蝙蝠和猫头鹰传信。
当然，在她们签订了奴隶契约后，这一切都是在伽诺恩的授意下进行的。
婕拉仔细地观察伽诺恩和三名侍女，和其中一名为伽诺恩揉肩的侍女对了下视线，对方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这边的计划一切顺利。
“说起来，没有看到那两位公主殿下呢。”婕拉有意无意地来了一句。
“她们么？毕竟是招待客人的场合，我先让她们回避了。我猜暗精灵应该也不太喜欢跟精灵和人类同席吧。”伽诺恩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真是体贴啊。”婕拉微笑。
看来在这头红龙的心中，暗精灵的地位已经压倒其他种族了。
“伽诺恩先生，您手里的那本书，就是用来操纵这些魔像的法器么？”婕拉试探性地问道。
“法器？呵呵呵呵。”伽诺恩得意地大笑起来，拿着魔法书得意地朝婕拉晃了晃，“这个，可不仅仅是用来操纵魔像的！”
婕拉注意到伽诺恩晃动魔法书的时候，魔法书跟侍女可以说近在咫尺，对他们安插的侍女，这红龙可以说已经完全没了戒心。
“莫非是……神器？”婕拉试探性地问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神器，一般的神器在它面前只能算是垃圾。”伽诺恩毫不客气地说道。
“真有这么厉害吗？”婕拉顺势进入话题，表现出极有兴趣的模样。
在她的认识里，珍贵的宝物对巨龙来说，乃是地位和实力的象征。
巨龙虽然也能明白露财可能招来危险的道理，但虚荣的天性让他们总是想要炫耀。
“其实我曾经用它……”伽诺恩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下来，“罢了，就算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的。”
“您这话实在太过见外，您是女主人看中的大人物，我怀疑您岂不是打自己主人的脸？”婕拉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吧。”伽诺恩咧嘴一笑，摆出一副“就等你这么说的表情”，然后沉声继续说道，“其实，我曾用这件神器，打败了龙脊帝国的传奇强者！”
“莫非是帝国的……那位杀过古龙的骑士？”婕拉装出吃惊的样子来。
“你想听吗？”伽诺恩顺势开始添油加醋地吹嘘起自己打败路西欧的经历。
婕拉早就知道伽诺恩击退过路西欧的情报，伽诺恩也知道对方知道这件事。
同样是相互演，但早就从暗精灵侍女那里得知了一切的伽诺恩是知道对方在演的，而婕拉却还不知道伽诺恩在演她。
书房里，伊丝蓓尔和贞娜都在盯着【守望者】投影出来的画面，关注着现场的进展。
“伽诺恩吹水的演技有点浮夸啊，没问题吧，暗精灵可狡猾得很啊。”伊丝蓓尔评价。
“不，这种浮夸的表现反而刚刚好。在大多数文明的认知里，巨龙是虚荣的生物，面对比自己弱小的生物，他们不屑于伪装和掩饰我想暗精灵多半也有这种刻板印象。”
贞娜冷静地分析道。
“说得也是，其实暗精灵也是喜欢狗眼看人低的傲慢种族，应该能骗过去。”伊丝蓓尔也点头认同起来。
“你这应该也算刻板印象哦。”贞娜提醒道，又将目光移向画面中的伽诺恩。
他人的偏见有时候可以成为可利用的弱点，伽诺恩对此再清楚不过他自己就曾经利用帝国骑士对红龙的偏见，反杀帝国的屠龙小队。
伽诺恩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红龙，若是以对红龙的一些固有印象去揣测他，这帮暗精灵必然要吃大亏。
88.第88章 正式见面
很快，招待就进入了尾声。
这一次，伽诺恩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递书信让婕拉转交，而是直接让她带个口信回去：
“我也不擅长绕弯子，这次就带句话给你们的主子吧，我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见个面了。”
“您迫不及待想见到她了吗？”听到伽诺恩的提议，婕拉微笑。
“当然，总是听你们夸赞你们的主子有多完美，我肯定也会有所期待。”伽诺恩豪迈地咧嘴笑道。
“女主人听到这话肯定会很高兴的。”婕拉笑着点头，“伽诺恩先生，可有兴趣到我们的土地去？”
她佯装自己并不知道这座塔楼的特殊性。
“你们的土地？”伽诺恩问。
“就在西北方的荒漠边缘，有一座围绕地下入口建造的繁荣城邦，那是夜刃家族的外城，真正的城市建立在地底，规模是地上的数倍，夜刃家族的城堡是尼崔兰地下城最宏伟的建筑。”婕拉以自豪的口吻描述道，“我们的地下城还有岩浆的暗流，您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去尼崔兰？不，我很中意现在的巢穴。”伽诺恩认真地说道。
“您不一定需要搬家，只是在那里参观参观，让我们有机会好好招待您也好啊！”婕拉笑吟吟地说道。
倘若红龙愿意离开塔楼前往尼崔兰，无论是将那本魔法书带在身上，还是将魔法书留下来授权留守的人使用，他们偷走魔法书的机会无疑会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