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直接说明自己最关键的身份帝国的小公主,龙首堡的贞娜。
李远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早就通过赫尔伽诺恩的记忆对她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
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件事,开口打断:“狩猎什么东西?”
贞娜沉默半晌,开口道:“一头被称作库迦的红龙。”
李远也沉默了下来。
尴尬的沉默又持续了一阵,贞娜小心翼翼地问道:“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这片地区似乎只目击到了一头红龙。”
“对,我印象中你们人类好像是这么叫我的。”李远坦荡地承认,察觉到贞娜脸色有变,又开口补充道,“不过我记得我没怎么招惹过帝国境内的人类聚落,毕竟边境的山口那么大一座要塞摆在那里。而且出于安全考虑,我早就已经决定放弃直接劫掠人类了,信不信由你。”
贞娜想了想,继续起了说明:“你确实没有劫掠过龙脊帝国的领地,但皇城还是发布了讨伐令,理由是为了防范未然。现在想来,这个任务恐怕一开始就是针对我布置的暗杀计划。”
“看你的装备,应该是个地位不低的贵族吧,真亏你肯接这种任务啊,这么不惜命吗?”李远评价。
红龙对宝物有一种天生的敏锐直觉,李远一眼就看出贞娜的符文铠甲和大剑价值不菲,光凭这个他都能轻易看出对方地位不低,更不用说他早就已经猜到了真相。
堂堂一国公主亲自屠龙,大概率是为了用战功给自己的政治地位加分。
要做到这个地步,要么是帝国风气彪悍,要么就是王位竞争对手太强悍。
贞娜没有对这个评价做出回应,而是继续说明:“我和自己以前的部下来到了边境,他们先行进行了侦察,他们跟我汇报,说你住在更北边的山里。”
“假的,我一直住在这里。这么说来,现在堵在外面的那些人……”李远已经有了结论。
“就是我的部下,他们背叛了我,多半是投靠了我的政敌,一起设局在这里暗杀我。”贞娜叹息道。
“那事情差不多就理清楚了。”李远点了一下头。
关于这位公主可能很复杂的政治背景他并不打算费力去刨根究底,事情能理顺就行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堵在塔楼外面的那帮人。
“我估计他们的整个计划就是这样,靠偷袭削弱你以后,把你赶到我这里让我杀了,然后他们再冲进来解决我。对外就宣称你屠龙的时候不幸牺牲了,还能解决掉一头危险的红龙,顺便抢走我的财宝,一举三得。呵,好一招借刀杀人啊!”李远总结道。
“看来是这样。”贞娜垂下了眼睛。
“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的,我提议我们先联手,怎么样?”李远马上就抛出了这个自己老早就构思好的提议。
贞娜打量着他,没有马上回答。
她也想到了这个方案,毕竟他们联手可以说是眼下唯一可以破解局面的办法。
但龙是十分狡诈的生物,谁都不能保证解决了追兵后,这头红龙的下一个目标不会是她。
说到底,以傲慢暴虐著称的红龙,居然会主动“屈尊降贵”提出跟一个人类联手,这件事本身就相当匪夷所思。
“放心,我能看出你是有一定实力的,我也不想冒生命危险跟你们连战两场。而且硬要说的话,我才是最开始被盯上性命的一方,我反倒还怀疑你会不会找机会杀我呢。”李远看出了她的顾虑。
言尽于此,相不相信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贞娜沉下心思索,确实是他们先盯上了库迦的性命,而她的部下为了谋害她,连这头恶龙都能拿来利用。
她怀疑恶龙阴险狡诈,但从这头红龙的角度看,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人类阴险起来,恐怕连恶龙都自愧不如。
“我明白了,暂且联手吧。”贞娜冷静地做出了决断。
外面的七人,就算她和红龙联手应对也有不小的风险,这种时候还相互提防,有所保留,只会自取灭亡。
“既然他们原先是你的部下,你应该对他们了解不少,有什么建议吗?”李远问道。
“恕我直言,他们都是黑铁骑士团的精锐,领头的是骑士团的副团长,他们是有屠龙经验的。就算我们联手,胜算也很难说。我的建议是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你载着我直接冲出去飞走,我可以用圣壁帮你挡下猎龙弩炮的攻击。”贞娜认真地说道。
“不行!我绝不可能放弃这片领地。”李远马上就否决了。
逃走是最保险的方案,但考虑到那个可能存在的共生契约,抛弃无尽之塔的选项对他来说是不予考虑的。
贞娜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料到了红龙会拒绝,以她的了解真龙十分重视自己收集的财宝,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放弃守卫巢穴的。
“那至少,我们先冲出,在开阔地战斗你可以凭借空中优势压制他们,我帮你防御远程攻击,你用吐息进攻,应该可以逼退他们。”贞娜又提出了一个相对保险的方案。
但李远听了还是不太满意,出去打他的飞行能力确实能占据一定优势,但在开阔地带,骑士们也会相应地多了逃跑的退路。
那些骑士发现形势不利,很可能会选择借树林的掩护暂时撤退,一旦骑士们退回到某个据点,又或者四散开来,他不见得能追击解决所有目标。
而一旦有骑士活着回去报告这边的状况,恐怕很快就会带来下一波讨伐大军。
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部杀了这个念头当即冒了出来,就连李远自己也有些惊讶。
变成红龙后他的思考方式似乎也产生了一点变化,杀戮的意志很轻易地就会占据他的思考。
但长远考虑,放走他们也确实不明智。
他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他将自己想到的计划跟贞娜说明了一遍。
贞娜听完稍稍睁大了眼睛。
她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似乎有点偏差。
这头红龙,可能还是比外面的骑士们更狡诈一些。
第6章 屠龙的骑士
塔楼外侧,埋伏起来的骑士们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长官,已经过去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
一名骑士压低声音向本次任务的指挥官,副团长海因里希搭话。
他在怀疑他们的目标,会不会压根没有躲进这座塔楼。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能用什么手段骗过陆行龙的鼻子?耐心等着!”
海因里希比其他人沉稳许多。
他曾是公主的指导者,自信十分了解贞娜公主的作战风格。
他们根本没有给贞娜公主冷静应对的时间,看到这么一座遗迹,贞娜公主必然会认为这是可以背水一战伏击他们的地方,殊不知这里就是他们为公主殿下选的坟墓。
又是难熬的两分钟过去,他们终于等来了想要的动静。
饱含怒意的龙吼声从塔楼的门洞里汹涌而出,让在场的骑士都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马匹当即受惊,躁动不安地跺脚,接连开始掉头,骑士们不得不拼命拉扯缰绳,同时安抚自己的座驾。
就连海因里希骑着的陆行龙也警戒地绷起了身子,朝塔楼的方位发出了不安的低吼声。
巨龙在野外是站在食物链顶点的生物,巨龙的吼声对其他生物,有着立竿见影的威慑作用。
就连曾经参与过屠龙狩猎的这些骑士们,再次听到龙吼还是免不了会感到心惊肉跳。
火光在深邃的门洞中闪灭,紧接着又是一声龙吼,塔楼里传出了打砸的激烈声响。
“开始了,做好突击的准备!”海因里希沉声下令。
他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了红龙和贞娜公主死斗的场景,一切正如他们计划的那样。
其他骑士纷纷下马,将马匹集中起来拴好。
接下来会是一场屠龙之战,马匹在巨龙面前必然会受到惊吓,根本派不上用场。
一名骑士走近海因里希骑着的陆行龙身旁,拿出一支装着兴奋剂的针筒,娴熟地扎在陆行龙的脖子上。
即便是被认为拥有龙类血统,生性凶暴的陆行龙,面对真龙的龙威,没有兴奋剂的加持,也是没办法维持正常的作战状态的。
陆行龙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丝毫没有抗拒,甚至主动伸长了脖子。
随着红色的液体注入它的血管,陆行龙的双眼开始充血,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气。
其他骑士此时也整顿好了各自的装备,三名圣骑士持着厚重的大盾,另外三人则将特制的机械弩炮扛在了肩甲上,并上好了比投枪还粗的弩箭。
全员都绷紧了神经,进入随时出动的临战状态,就等着海因里希的一声令下。
塔楼里惊天动地的声响持续了一阵,随后逐渐放缓,最后以一声女人凄厉的悲鸣的收尾,随后骤然重归沉寂。
“就是现在,上!!”
海因里希当机立断,抄起一柄尺寸大得夸张的机械战斧指向塔楼。
陆行龙也发出了兴奋的咆哮,在他的驱使下一马当先地冲向塔楼的入口。
剩下的骑士两两一组紧随其后,都是一名持巨盾的圣骑士和一名扛弩炮的重甲骑士组合。
他们迅速冲过了幽暗的走道,空旷如神殿的大厅赫然展现在眼前。
最先映入海因里希的视野的,便是红龙叼着一身血污的贞娜公主的画面。
见到闯入者的瞬间,红龙立刻松开了嘴里的“食物”,火光在他的喉咙口涌现。
与此同时,气势凶猛的龙威从他身上释放出来。
红龙对敌的快速反应出乎了海因里希的意外,他凭意志抗住这头成年红龙释放的威压,在红龙的吐息喷涌到面前时,他及时地发挥出了自己作为圣骑士的本事。
一面圣光铸就的盾牌在他面前闪现,硬生生隔开了即将吞噬他的火焰,只有部分炽热的气流穿透圣盾涌过来,好在他和陆行龙身上的重甲都是防火的。
与此同时,其他骑士跟着闯进大厅。
“摆开阵型!”
海因里希大喊,同时驱动陆行龙向前移动,将召唤出来的圣盾往前顶去,为后方的骑士争取移动的空间。
骑士们两人一组冲向不同的方位,拉开了阵线。
李远也注意到了其他骑士,一扭头将剩下的火焰吐息朝移向他左前方的那两组骑士扫去。
那几名骑士当即定住位置,全都半跪下去,负责防御的圣骑士将巨盾顶在正前方,为自己和队友提供掩体。
只见他们的盾牌显现出符文,发出耀眼的圣光,也成功挡下了红龙的火焰吐息。
这些人的圣盾术水平远不及海因里希,他们召唤的圣盾,想要挡下成年红龙的吐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们持有的符文巨盾,足以将他们的圣光术增幅到能在这个战场上派上用场的程度。
“真够下血本的啊这些混账!”
李远喷吐完火焰缓了口气,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虽然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已经亲历过一次,但亲眼看到这些人携带的装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棘手。
凭借红龙的估价直觉,他能看出来这些骑士的装备全都价值不菲,那三面巨大的盾牌,还有那些弩炮里装载的箭矢,以及指挥官的那一身行头。
光靠传奇英雄的剑与魔法对抗恶龙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懂得堆砌科技和金钱来拉近自身和强大生物之间的距离,他们倾尽一切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李远喷完了火焰,转而选择朝向前发起冲锋。
巨龙经过一轮全力的吐息,需要大约十个深呼吸的时间调整才能重新酝酿下一次,不过龙的牙齿、爪子和尾巴危险程度并不在他的吐息之下。
以他的体型,光靠冲撞和碾压都能轻易地将人碾成肉泥。
“齐射!”海因里希在红龙吐息结束的瞬间便发出了反攻的号令。
那些肩上扛着弩炮的骑士们稍微挪动位置,从掩护的巨盾后面露出半个身子和肩上扛着的弩炮,弩箭的箭头闪着银色的寒芒。
看到那些弩炮的瞬间,李远脑子里浮现出了捕鲸船上的鱼叉炮。
轰然巨响,机械弩炮爆发出一股硝烟,弩箭化作一道银光闪过,朝着红龙的头部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