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方舟 第333节

“是用金钱买来的一次性朋友,”科西切坦然回答,“你看我给你讲解各种知识好像回到大学课堂,但光是为了得到这些密教知识,我用光了一半的家产,而且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收入被其吞噬。”

罗夏吹了声口哨,女人不满的拍打了他手臂一下,嗔怪的说:

“我花钱把你培养成一个体面

人,可不是为了让你像小混混一样。”

“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

科西切想起了下午那一幕,她承认,那是一次被激情主导的结果。激情在秘术师的世界里是一种充满危险的状态,哪怕司掌法则的漫宿诸神,也要克制自己的激情,以免为漫宿也为世界带来创伤。

她原本计划在罗夏成为通晓者之后确认爱人的关系,培养感情,而当他通过蜘蛛之门,犯下罪行转变心态之后,再和他发生关系。

秘术师不可以生育,所以学徒对于导师来说是子嗣也是工具。但守夜人杀死了未孵之卵,

赤杯饮干了浪潮,飞蛾猎杀了转轮,这三位石源神皆死于麾下人类学徒的反叛,这背叛行径成为后来者的表率,以至于狮子匠击碎自己的佩剑,以此反抗他的导师上校。

于是,导师与学徒的关系就变得充满猜忌。

在物色把罗夏纳为自己的学徒与爱人开始,科西切就为自己的学徒准备绞索,好牢靠的控制住他。

第一道绞索名为欲望,发生她第二次拜访凯尔希的时候,她在车里与罗夏密会,创造了一个封闭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罗夏无法躲藏的空间。

于是借助为说服罗夏相信无形之术存在而演示力量的借口,她短暂控制了罗夏的精神,打入了杯之密传,令过惯了清贫生活的格拉摩根青年欲壑难填。

欲望意味着渴望,而在清贫的有志青年自己无法实现欲望的基础上,势必要依仗他人,寻求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所以当她扮演这块馅饼出现的时候,有志青年几乎没有抵抗的接受她的招揽。

第二道绞索名为虚荣,科西切把他引入了富豪扎堆的切尔西区,用金钱重新塑造他,让他的虚荣心膨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只用了十个月时间,就让他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

第三道绞索名为信任,借着和罗夏建立师生关系,用法术反复的暗示、检测,再加上对共同的故人凯尔希的追忆,她成功的让罗夏对她吐露了真心话。

第四道绞索本该是爱,而第五道绞索才是青年对她肉体的迷恋。若是稳定的按照规划的步骤推进,她既可以把她的学徒与爱人当做晋升长生者的消耗品,也可以继续用谎言和绞索控制他,在她晋升具名者之时,献祭子嗣(罗夏),通过触犯天孽的方式从其中获得升华她自己的禁忌力量。

无论如何,罗夏在科西切的未来里都要为她而死,当他死去的时候,就可以作为亡者与凯尔希团圆——这正是她当初承诺给罗夏的东西。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凯尔希有复活的可能。因为虚源神对于漫宿事实上的威胁,丝绒与双角斧看守着所有门关,她们切断了虚界所有明面上通向漫宿的道路。

虚源神能够出现在世俗世界,但他们不会把隐秘的路径分享;冬之司辰骨白鸽能让特定的目标出入虚界,但作为代价,那人将永远保持骨白鸽希望他记住的“回忆”,并且永远的被世界遗忘。

至于凯尔希在残阳麾下 007,的确是有可能的,但罗夏又不是残阳的爸爸,他想要夺回凯尔希,残阳就会放人?

所以从一开始,罗夏的愿望就是科西切为其编织的美梦,充满谎言与欺骗。被欺骗、被献祭乃是秘术师伴侣的宿命。而现在,科西切则是用一切手段让这个梦多延续一会儿,直到她裁决罗夏作为消耗品为她奉献的时刻……如果没有星极来捣乱的话。

科西切不知晓,星极早已把背叛的种子打入罗夏的内心,以感情浇灌;科西切不知道,守夜人已经开启了罗夏的飞升道路,第三印印在他的额头也印在他的灵魂里,令他性情越发冰冷;

科西切不知道,罗夏手臂的伤口通行权并非简单的通向道路,而是指向一位具名者的加护,令他不受幻觉困扰。

在为罗夏编织美梦的时候,这个欲壑难填的女人也在做着美梦。漫宿没有爱侣的容身之处,

所以他们至少有一方的美梦注定破碎。

现在,科西切可能懊恼激情使得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不知道为什么,罗夏从漫宿醒来的时候明明带着灯的气息,却唤醒了她体内杯的欲望,情场的老手突然变成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遇到王子大人后便一夜献身,爱的轰轰烈烈。

但她认为她的计划还有容错空间,问题不大,不需要为罗夏套上更多的绞索。尽管那会让她的处境更安全,但同时也在浪费她的时间,她能保持二十五岁的时间,只有十个月多一点了。

罗夏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的有些唐突,所以闭口不语。科西切在开门引来了她的雇工,她雇佣了三人,却有四人在门外等候,看到队尾最后一人的时候,她的瞳孔猛缩一下。

“你好啊,”华法琳热情的和科西切打招呼,“我闲来没事,听说朋友有难,我就来帮帮忙了。”

我和你算什么朋友,你馋我学徒的血就直说!

面对不请自来的华法琳,科西切只好忍气吞声,对方可是主动触犯天孽,以完成吸血阿卢卡化的疯子。某些时候,长生者与具名者偶然也会被划分到广义上的人类群体里,但吸血阿卢卡化的秘术师只能单独分类,冠以“吸血鬼”或者“血魔”的称呼。

吸血鬼总是贪婪的,并且渴望吞噬一切。科西切有理由怀疑,华法琳食髓知味,罗夏的血已然煽动起吸血鬼的欲望。科西切又能怎么办,她完全不是华法琳的对手,只能祈祷华法琳还讲些道理,不会对属于她的东西巧取豪夺。

另外,如果华法琳讲出什么事,亮会影响罗夏对于他的信任……总之,这个吸血鬼尽是坏她的好事。

华法琳糟蹋了科西切狩猎的心情,但她必须对吸血鬼笑脸相迎,于是侧身对罗夏介绍道:

“华法琳,清算人组织的专家,我的老相识。”

华法琳瞪大了眼睛:“原来给我发工资的那个组织叫清算人?”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罗夏深吸了一口气,灯之准则的性冷淡之力让他保持严肃,但科西切请来的雇工们里的一位,却噗嗤一声笑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笑容,他还咳了一声。

科西切无可奈何的补充一句:“好吧,这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罗夏自我介绍:“拉斯普钦,尊主女士的学徒和爱人。”

“哎,你好你好。”

华法琳热情的和罗夏握了握手,装作第一次认识他的样子,但其实她对于他已经非常熟悉了。毕竟他的血那么好喝,值得研究一番。

她的肤色苍白,入手处冰冷滑腻,让罗夏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他再抬起头来,对上一对血红色的眸子,像是浸泡在红酒里的红宝石,光滑,晶莹,诠释着不同层次的“红”。

出发之后,罗夏来到科西切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那人是怎么回事?”

“她是清算人组织雇佣的专家和……捣乱分子。

“科西切解释道,”华法琳原本是昕旦的具

名者,却又转而和赤杯玩耍。她在赤杯麾下也没有待太久,就主动触犯天孽被流放到世俗世界。”

“这么自由的吗?”

“一般来说,触犯天孽的人要么被拘押在漫宿,要么被流放到西海域不存在于地图上的荒岛。华法琳触犯天孽却能全身而退,想来是有什么本钱令司辰们决定推迟行刑。

另外,她和清算人勾搭在一起的理由我倒也能猜出来。清算人是秘术师世界里的黑帮,核心业务是寿命的转让,并且垄断了这个领域,因为他们背后的大老板是昕旦。

昕旦不缺钱,她只是通过干涉凡人的寿命来干涉世俗世界的发展。特别是在铸之领域她和白日铸炉的竞争失败之后,更要迫切的在世俗世界刷一波存在感。”

“司辰有必要表现出存在感吗?难道是为了打招聘广告?”

“长生者根本不需要为寿命考虑,昕旦如果以寿命为卖点,那么对立志飞升的人来说没有亮点。我觉得那位司辰那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人们记住她,哪怕是司辰,被人遗忘也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科西切顿了顿,接着说:

“清算人是一群和昕旦有所接触,但不准备飞升,只想在世俗世界尽情享受暴力与鲜血的秘术师集团。因为他们对漫宿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所以昕旦才能放心的把寿命转让的业务托付给他们。

华法琳与昕旦有故,流放到世俗世界之后和清算人组织合作很正常。在飞升之前,据说她是顶级的外科医生,如今回到世俗世界,也从事着医学事业,在《柳叶刀》上经常以“血先生”

的名义经常发表论文。

这些论文推进了医学事业的发展,每一篇都有详实的数字论据做支撑。你知道那些数据从哪里来的吗?”

罗夏想了想,回答:“黑帮为她提供了用以进行医学研究的人口?”

“没错,她热爱医学,却抛弃了医学工作者该有的伦理道德观念,为了得到研究结果,她可以做任何事。所以我不想你靠她太近,不然那一天,你没准出现在她的解剖台上。”

“看起来,华法琳医生真的是个自由的人。”

“全世界第二自由……好吧,说回正题。最近,清算人组织出了个大新闻,他们的核心业务员大概是觉得一辈子在黑帮里混没意思,也可能是想寻求飞升,竟然带着 77 年的寿命跑路了,

而我现在尝试要去解决这件事。”

“那 77 年里有也有你的份额?”

科西切点头:“对,不然我干嘛跑到阿维尼翁?”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华法琳告诉我的,清算人组织自己清算不了这个叛徒,那么只好我们自己来了。”

“他是什么准则的秘术师?”

“刃。”

罗夏担忧的说:“我们这几个人够吗?”

“如果华法琳不来的话,其实有些风险,但她在这里我们就无需担心了。我现在考虑的另一个问题是,那 77 年寿命被那个叛徒挥霍的还剩多少。”

“其实关于寿命也不必那么心急吧,你现在看上去至多 25 岁,就算不购买寿命,你的美丽还有好几年的余裕。”

罗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看到女人的表情变得一脸阴沉。转而,她又恢复了正常,

变脸的速度堪比魔术师。罗夏确定那不是个错觉,他触怒了他的导师,但导师不想让他知道她在生气。

“如果没有我,你们肯定搞不定。”华法琳突然走向他们加入对话,“你们在阿维尼翁可能不知道,但叛徒在这里过的可舒服啦。

他用寿命笼络了本地的当权者和神职人员,不仅堂而皇之的住在大别墅里,受宪兵们保护,

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且还建立了社团——秘术师的社团,招募有意飞升之人共举大事。

你们在黑市上打听到的他只有一个合伙人,但其实,他从莱茵河畔招募了一位女猎手,又通过教会笼络了一位秘术师亲信,凡人的下属更是两位数之多。”

科西切的脚步停下来:“首先请允许我哀叹一下我失去的‘年’。次此,如果这条情报准确的话,我想我可以抛弃所有的雇工,把他们当做诱饵转移敌人的注意力,不然以叛徒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力,我们恐怕很难活着走出这座城市。”

“不愧是立志飞升的秘术师,能那么自然的行背叛之事。”华法琳轻轻鼓掌,“我说了,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什么。”

两位年龄成迷的女士视线交锋,华法琳突然看向罗夏,她身高不到一米六,嘴里却吐出老持承重的腔调:“拉斯普钦,接下来就靠你了。”

“我?”

“再怎么说,那个叛徒也要探究和运用无形之术,这些不可能让他的女人或者保护他的宪兵们知道。

所以他必然会在另外的地方研究无形之术。也就是说,我们未必要强攻他的别墅,而是找到他的据点……而我已经找到了。

那么剩下的,就是指引道路,洞开门扉,这不是你拿手的事情吗?”

罗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和华法琳接触不多,对方却知道了他的灯之力与伤口通行权的事情,隐私被揭露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快。

“我并不拿手,但我会尽力。”他谨慎的回答。

科西切伸手把罗夏护在身后:“别为难他,他还只是一位新晋的通晓者。”

“他是你的学徒和门徒,未来也会成为你的使徒,你的未来势必有他的一份,现在不好好锻炼一下,你有信心把未来交给他吗?”

“那么我该怎么做?”罗夏问。

“指引道路,洞开门扉”的说法听起来还行,但具体翻译过来,就是罗夏又一次充当了照明灯,还附加了新功能开锁器。

他拜请守夜人之力,从他脚下的位置出发,金色的雾气分断黑暗,组成一条通路。雇工在前,他居于中央,而科西切和华法琳落在最后面。

华法琳的器官颤动,这是杯之力赋予她形体的改变,只有她发出了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说道:“守夜人总是人们第一个祈求的司辰,但哪怕是灯 10 级别的使徒,呼唤守夜人去指引前路至多有一半多一些的成功率,而只有门徒(灯 5)的拉斯普钦成功率又如何呢?”

“50%。”

“不,你说谎,是 100%对吧。他是受辉光眷顾之人,我可不知道哪个灯秘术师的血液里能分离出耀素。”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成见,又何必来询问我?”

华法琳摊手:

“因为好奇他,所以我想要和你来点情报共享之类的。他的血液表明他趋向于灯,却也留下铸的印痕。你不曾穿过烈火,所以先于你之前,有一位铸秘术师在他精神和身体里打下了烙印。”

“你所猜不错,但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还真可惜,看到他,我总觉得有一幕惨剧的既视感,他这是在扮演众司辰之司辰吗?

不过,或许他不用担心惨剧的重演,你不是铸炉,你不会以心中的爱为武器将其置闰。”

科西切郑重的回答:

“骄阳是已逝的司辰,他的身体被送往虚界,我们讨论他毫无意义,除非他真的能像预言里一样‘从血中升起,却既无鲜血的颜色,亦非夜晚的时辰’。

可是,从历史被文字传承以来,已经死去的六位司辰可曾有一位从虚界返回漫宿?在我看来,骄阳能够复活的概率,和爱丽丝真的梦游仙境而不是做白日梦的概率差不多。”

华法琳微笑道:

“别把话说的太满比较好,弧月告诉我们,内外相易,表里互替,古今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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