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方舟 第113节

不,这春风是有形的,他睁开眼睛视线聚焦,发现自己枕在安洁莉娜的大腿上——毋需多疑,在场之人中只有 JK 小姐还在冬天坚持裸露双腿,抑或者……她只在他面前褪下裤袜,换来一份冰冷的美丽。

罗夏感受到的春风来自两股气息的合流,浅棕色与深蓝色的长发组成幕布,安洁莉娜与星极平分了他的视野,他的肌肤因为她们责备的目光而越发灼热。

安洁莉娜因爱而责备他,星极因重视而责备他。不幸的是,他无法分辨两者的区别。

他可以确定的是,他枕在安洁莉娜的大腿上,星极弯腰正在用湿巾擦拭他的脸颊。他麻木的感官随着信使大腿传递的柔软而迅速回复,他肌肤的刺痛与火热随着星象师手上传递的冰凉而迅速平复。

他抓住星极的手问道:“我昏过去了?”

“没有。”这声抢答来自安洁莉娜,“罗夏是自己走出审讯室的,你的样子恍恍惚惚,好像刚刚加了一夜的班理智归零。”

“里边的嫌疑人呢?”

“吐的一塌糊涂,又哭又闹的。”安洁莉娜笑了笑,“陈警官让人清理现场,嫌疑人的精神防线已经被罗夏你摧毁了,接下来的问询会变得更容易吧。”

星极看向两次抢答的 JK 小姐,安洁莉娜脸微微发红,眉眼短暂的低垂,又毫不畏惧的抬起头来,目光里满是坚定。

星象师哑然失笑,她比安洁莉娜大了好几岁,自然知道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在感慨“我竟然被她当做情敌”的同时,她也平静的回望回去。

博士虽然不是她的东西,但看着罗夏在自己面前被小姑娘夺取也很不爽。所以嫉妒、占有欲和好胜心的共同作用下,她不肯轻易退出,反而要更进一步。

一个女人要和另一个女人斗气的时候,通常都不会考虑彼此的年龄。年长者不必大度,年幼者不必恭敬,她们的斗争很少付诸刀剑与拳脚,长度却常常跨越半生。

罗夏活动了一下,安洁莉娜以为他要摔下去,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脑袋,于是罗夏的脸颊蹭到了安洁莉娜的小腹。隔着毛衣,他能感觉少女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难堪的偏转视线,弯腰的星极守住了自己的领口不让其下坠,她却忘了自己从领口到胸口覆盖着半透明的薄纱,白色的星形印花遮挡的部分,罗夏靠想象力能够补回来。

倒不如说,星象师半遮半掩的诱惑对他更有吸引力。他可以看到却又看不到,知晓其形却也未知其形,这就是所谓薛定谔的走光。

罗夏还在圣人模式中,心态平和,但他还是坐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他仅仅是个盯着自家干员胸前不经意间透露的风景,笑的像个地主家傻儿子的屑博士罢了。

他坐起来的时候,视野里依次出现了临光、可颂、雪雉和玫兰莎。除了耀骑士之外,其他三个人对着他的加键唢呐啧啧称奇,可颂在说能卖出什么价钱,雪雉想要拆掉它加以研究,而玫兰莎好奇的尝试,她用小号的吹奏手法吹唢呐,吹的脸颊涨红也没吹出正常的音色。

罗夏眼前一亮,如果玫兰莎能够学会唢呐,闲下来的时候两人可以对吹,岂不是双倍的快乐?他快步走上前来,看到玫兰莎有些慌张,尾巴警惕的竖起来,似乎以为他是来责备她的。

“博士,我……”

“首先,你拿唢呐的姿势就不对。”他从后面抓住玫兰莎的手臂,

“你应该这样,还有这样……”

玫兰莎感觉博士贴到她后背上,温暖的、前所未有的雄性气息包裹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僵住了,头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像玩偶一样被博士摆弄着。

她感觉脸颊发烫,心跳很快,背后和大腿内侧出了汗。她视博士为半个父亲、半个兄长,

抱着淡淡的仰慕,如今她的家人贴上来的时候,她又自相矛盾的把博士当成了男人。

家人不需要拉开距离,男人需要拉开距离,相互矛盾的认知让玫兰莎僵立在原地。最后她像小猫一样乖乖待在博士怀抱里,朦胧的幸福感拍打着她的心灵。

纠正姿势以后,罗夏从玫兰莎手里拿回来唢呐,正当他要演示吹法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唢呐的端头,罗夏拔了两下纹丝不动,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临光?”

“博士,我必须要提醒你:在教授别人乐器之理前,你还有尚未留意到的事情。”

“尚未注意……”

罗夏看了看尾端,上面亮晶晶,那是玫兰莎辛苦含住端头后留下的痕迹。他不好意思的对她说:“抱歉啊,你们似乎还处于介意间接接吻的年龄。”

“不,如果是博士的话……我不介意。”

玫兰莎像鹌鹑一样低头,头上的兽耳和尾巴却出卖了她的想法。她外表有些迷糊,但心里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临光摇了摇头,

“博士,你该办正事了。”

顺着她的目光,罗夏回头看到诗怀雅从审讯室出来,他松开了玫兰莎,看向富家女说:“如何?”

诗怀雅挠了挠头脸颊:“该怎么说……挺好的,嫌疑人现在开始招供了。但是……”

“但是?”

“博士的源石技艺效果好过了头,不仅是他的心灵防线被摧毁了,就连他的心灵也被一起毁灭了。他涕泪横流哭着说我有罪,却是从四岁的时候偷偷吃了同学的肉包子这件事开始讲起的。”

“你们让他说重点啊。”

“没用的,嫌疑人已经彻底自闭了,看起来他要忏悔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错事。”

你又不是卢梭!

罗夏建议道:“我再试试施展源石技艺,这次用唢呐给他吹几个治愈向的曲子?”

“……不愧是博士,就连一门乐器也能玩出如此多的花样。”

诗怀雅看起来在夸罗夏,但后者清楚,前者表达了明显的抗拒态度。

博士并不介意,曲高和寡,永远音色洪亮的唢呐注定是门孤独的艺术。自我感动的他去审讯室外旁听,从玻璃里看到两个记录员一丝不苟的记录着,而陈抱着手臂一脸绝望。

罗夏听到嫌疑人正在讲自己八岁的时候,听到父母房间里的动静而去偷窥,看的不甚明白。

第二天问起这件事的时候,父亲回答在给妈妈加油。嫌疑人天真的回答妈妈这辆车可以开好久了,前天刚有三个叔叔给妈妈加过油。

自然,这导致了嫌疑人家庭的破裂,这件事似乎对嫌疑人伤害很大,所以这段时间他反反复复表达自己的悔恨。

“看起来,要拿到有用的口供还要等好久。”罗夏对干员们说。

“博士,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星极问。

“先去吃饭吧。”诗怀雅看了眼时间,“唉,这种时候生物钟完全乱了,博士你饿不饿?”

诗怀雅那么说,罗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演奏也是耗费体力的活计。他们来到对面的茶餐厅随便吃了点什么,回来的时候罗夏在陈的办公室里开始工作。

现有的方向里,第二名死者的关系者招供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罗夏把目光转向了第一名死者就读的学校。

听熟悉龙门情况的雪雉说,那所学校的风评从前就毁誉参半:喜欢的特别喜欢,讨厌的特别讨厌。学校与学生的双向筛选导致那里的学生们都是一路货色。

正如罗夏看到考试间隙还在霸凌同学的学生会长,这所学校在所有美好的糖衣之下,包裹着自上而下的阶层论和内残外忍的风气,学生们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是小天使,是希望,转过身来面对同学,特别是位于评价体系最底层的同学常常要忍受来自校方默认的霸凌。

正因为如此,第一名受害者在嫌疑人的陪同下前往莫兰书店,追逐禁忌的知识修行无形之术的动机变得复杂。

他罗列了所有可能性,又写下学生会长的名字,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上打了一个问号。上午的时候他没让安洁莉娜把对话记录交给陈,除了他与近卫局的“胜利条件”不一样之外,学生会长疑似无形之术的修行者,那么她的话里有几成真几成假就值得怀疑了。

然后,老师费擎的名字出现在被害人与学生会长的上方,作为被害人的班主任,费擎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以罗夏的直觉来看,邪教徒就像蟑螂:当你发现一个邪教徒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十几个邪教徒的熟人与大众脸爪牙已经整装待发,所以这所女校很有可能还潜伏着更多的邪教徒。

老师的疑点、学生的疑点都会在明天下午他对女校的第二度拜访里得到解答,那时候他会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在干员们的保护下对所有人进行问询。

言语的情报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可以使用异能区分普通人与邪教徒,普通人会被银色妖僧拉斯普钦支配,而邪教徒则试着伪装或者抵抗,再配合星极的占卜能力,就能确定一个大致范围。

禁忌的力量无形,修行无形之术的人却一定在世间留下有形的痕迹,有人可能突然变得强壮,有人可能创作不明所以的画作,有些人可能变得更加博学……

在极端条件下,罗夏甚至设想过借助龙门近卫局与帮派分子的力量把所有产生以上变化的人全部抓起来审审,把他们全部枪毙可能会冤枉好人,但隔一个枪毙一个绝对会有遗漏。

我憎恶邪教徒为了修行无形之术而采取的邪恶手段,到头来,我用来对付他们的手段却是无形之术。他在心里说。

忽然,温暖的感觉在他脸颊上扩散,他从沉思的状态抬起头来,先是一罐热咖啡,然后是一只素白的手,紧接着 JK 的上身纳入他眼中。

“辛苦了,喝点咖啡吧。”安洁莉娜伸手手指竖在唇前,“要对凯尔希医生和医疗部门的大家保密啊,他们每天只让罗夏喝一杯咖啡。”

罗夏伸手接过去:“其实我觉得他们有些小题大做,最近我阅读的藏书里,提到巴尔扎克一天要喝五十杯咖啡,这位老兄甚至在创作的时候要干嚼咖啡豆来提神;伏尔泰喝的少一些,他一天只喝四十杯;大仲马也不遑多让,他交给出版社的稿子上常常都是咖啡的印记。”

“罗夏你和我说也没用啊,这是凯尔希医生订立的规矩,你该找她说。”

“安洁莉娜,这个提议有些坏心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到凯尔希先怂了一半,哪有胆子说这个。”

JK 小姐调皮的一笑,罗夏感觉最近安洁莉娜在他俩的函数关系里变成了自变量,而他则是因变量,跟随安洁莉娜的改变而改变。

博士默认甚至鼓励了少女的主动,在他心里,安洁莉娜这朵花就该盛放在灿烂的阳光下,

娇艳欲滴。

他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罐装咖啡,感觉它除了是热的之外没有任何优点。安洁莉娜同样皱起眉头,她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下,说道:“还是我买的咖啡机冲制的咖啡好喝。”

“你买的?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这是公家的东西。”

安洁莉娜摆摆手:“无所谓啦,罗夏和罗德岛对我那么照顾,我做点什么回报也是应该的。”

罗夏转过身来看着她说:“好意需要用好意来回报,谢谢你,尽管这感谢来的太迟了。像是类似的事情如果我没有注意到,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不想让你产生受冷落的感觉。”

谁知道,安洁莉娜顿时用一种幽怨的神情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

“你没察觉到的事情何止这一件。”她嘟囔道。

“嗯?你说了什么?”

“不,有些在意罗夏和玫兰莎的事情。”安洁莉娜警惕的看着罗夏,

“玫兰莎她很可爱对吧。”

“确实挺可爱的,我记得她和你的年龄差不多吧。她说她以前体质羸弱,为了锻炼身体才拿起武器,刚才我抱住她的时候,感觉到她身体比来的时候发育了一些。

最令人欣喜的是,她左肩的源石病灶已经得到了控制,虽然她为此还感叹过自己的源石技艺:感知变弱了,但我觉得这是好事情。

想要知晓另一个人的想法,必须好好问出来才行,用感知的源石技艺有作弊的嫌疑。我希望将来有一天,那个有社交恐惧的她能像咱们一样亲密交谈。”

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当博士对与 JK 小姐年龄相仿的干员捏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安洁莉娜心中不可避免的涌出一股酸意。她觉得命运对她有些不公,什么都不做的人仅仅凭借惹人怜爱的气质就能获得关注;

做尽一切的人践踏了人与人交往的准则,就能收获卑劣的快乐。

她付出却没有不择手段,规规矩矩行事,结果收获的感情最少。安洁莉娜对罗夏的憧憬被罗夏的疏忽加工,变成一根刺扎进她心里。

罗夏觉得气氛不对,他生硬的转变话题说:“上午去那所女校的时候,我看到安洁莉娜你露出憧憬的神色,是怀念你的高中生活了?”

罗夏无意之间击中了安洁莉娜的软肋,思乡之情和对博士的思慕之情在信使小姐心里不相上下。她的手无意识的抓住马尾的末端摆弄,用怅然的语气回答:“我以为我不想的。”

“说起来,我只知道安洁莉娜成为感染者后的生活,在你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呢?你大概读的是男女合校吧,是高一还是高二?”

“我们那边的学制和龙门不一样……罗夏,你不用办公吗?”

“这里又不是罗德岛,我要做的事就是协助陈 sir 她们。刚才经过我的思考,我发觉所有线索都暂时卡主了,破局点在陈 sir 那里,我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

罗夏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回头说道:“难得大家都不在,不来增加一下私人友谊吗?”

安洁莉娜第一秒觉得罗夏在和她调情,到了第三秒的时候,她根据罗夏清澈的眼神理解了对方没有那个意思。少女抓住了裙摆,不知道为什么,调香师的样子浮现在她脑海中。

如果好女孩安洁莉娜得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坏女孩安洁莉娜就能拿到手呢?她想。

安洁莉娜快步走到罗夏面前,俯下身来打量罗夏的笔记本一眼,她浅棕色的马尾温柔的扫过他的肩膀,罗夏偏头看去,灯光模糊了安洁莉娜的轮廓,少女脸颊上尚未褪去的绒毛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她的面颊饱满而红润,唇瓣上涂着珊瑚红色的唇彩。

安洁莉娜忽然抬起头来,罗夏来不及躲闪,他们的目光就在空中交汇。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呼吸,罗夏想要躲开的,但少女眸子里的迷雾却吸引了他,犹如光吸引飞蛾。

安洁莉娜歪着头,思春少女的纯情与媚意混合在一起,她像小狐狸一样看着罗夏,慢慢接近,面庞在罗夏的视野里扩大,湿润的吐息喷薄在他脸颊上。

当罗夏看到她细而长的睫毛颤抖着的时候,安洁莉娜的唇瓣轻启,右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手指扣紧,温暖的疼痛在她触及的位置扩散。

“博士,你来一下……”

星极打开了门,看到博士坐在椅子上,安洁莉娜俯身压在博士身上,看起来就像狐狸在捕食猎物……不,是狐狸精在偷人!

我们忙前忙后。你却想着偷吃?!

星极心里不满,但表面上她很平静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安洁莉娜回过头来:“如你所见,和罗夏加深友谊。”

“这里是公众场合,还请不要使用容易让人误会的方式,你也不想博士背上对未成年人出手的恶名,对吧?”

两位干员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片刻,终极是星极在道义上那边更具优势——星象师不仅担任着博士的助理,现在还有公务。所以安洁莉娜放开了罗夏,站在他背后,双手搭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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