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书 第122节

我心里一动,难道郭伟的想法与我一样?我原计划就是高速公路在老鹰嘴这里开一个缺口,建一个收费站,这样一来,周围乡镇的车,甚至临近县的车要想上高速路,必须要经过我们苏西乡。这交通一发达,经济就上去了。

郭伟并没有往下说了,他指着周围的山地说:“如果我把乡政府迁到这里来,让来来往往的车都看到苏西乡的牌子,苏西乡不就从此闻名天下了?”

他还是想着迁址的事,并没有想着高速公路开口的事。

陈萌对他的宏伟计划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拿着个相机四处瞧,终于停在半山腰的一个坟堆上,看着坟堆上飘扬的纸幡,扭过头问我说:“苏西乡过年也祭坟吗?”

我摇摇头,心里一阵痉挛。那是赵德亮的坟,一个外号叫大牯牛的人,能打得死一头老虎的他,如今躺在衰草凄凄的山上已经快一年了。人生如梦,生死无常!

“你看那祭幡,还是新的嘛。”陈萌饶有兴趣地盯着看,转换着相机镜头拍了几张。

“一个坟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就是一个故事。也许这个坟里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她叹口气,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顾自点上,美美地抽了一口。

“他是个烈士。”郭伟说:“修这条路的烈士。”

“我看过电视新闻。”陈萌不冷不热地说:“我们日报也有记者采访过,不过,我觉得他没把真实的故事写出来。”

郭伟含笑着说:“陈记者有兴趣?”

陈萌淡淡一笑说:“作为记者,都有一个寻求事件真相的本性。”

郭伟就指着我说:“这事,小陈最清楚。你问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陈萌歪着头看着我说:“真的吗?”

我尴尬地笑,说:“修这条路的时候啊,郭书记还没上任。我当时也是乡政府秘书,挂点在老鹰嘴修路。”

陈萌的兴趣就高了许多,追着我说:“你得给我好好讲讲,也许,英雄的形象要更高大。”

我不置可否地笑,看一眼黄微微,她背对着我们,眼睛看着深邃的大山,一言不发。

郭伟的电话响了,他打开一听,就抱歉地对我说:“陈风,我要去趟县里,陈记者你一定要照顾好,晚上来县里住,乡里条件不好。”

又转头对黄微微说:“微微,我们一起先回县里吧。这里陈记者采访,我们也帮不上忙。晚上大家一起聚聚。”

黄微微回绝他说:“我还是留在这里陪陈萌吧。”

陈萌却不领她的情,挥挥手说:“你去吧,这里也冷,等下我和陈风还要去一趟村里采访几个人。他熟悉这里的情况,帮得上忙。”

黄微微咬了一下嘴角,赌气地拉开郭伟的车门钻了进去。我想跟她说几句话,但看到她再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缩口,看着他们开车离去。

等到他们的车拐过山嘴看不见了,陈萌才嘻嘻一笑说:“陈风,你真会装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说:“刚才郭伟介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认识啊?”

我说:“有必要吗?”

她矜持地笑道:“你这个臭小子,我也不知道微微看上你什么了,非得要我来采写你的报道。你告诉我,有什么目的?”

我苦笑道:“陈记者,话不可乱说啊。黄微微与我,连同事关系都算不上,她能看上我什么?最多就是觉得我能在苏西乡工作了四年多,值得她敬佩嘛。”

陈萌咄咄逼人说:“乡下工作的干部多如牛毛,你哪里不一样了?”

我笑着说:“陈记者,也许你多接触我了,就会发现我与别人有不一样的地方啊。”

“叫我陈萌,或者干脆叫我萌姐就好了。老是什么记者记者的,听着别扭。”她纠正我说。

我说:“你不就是记者吗?”

她正色道:“在别人面前,我当然就是个记者。可我们是熟人了,你说是不?还是叫名字顺耳一些。”

我就不好再纠缠这个称谓了,说:“我们是先回乡政府,还是去老鹰嘴村看看?”

“先去村里看看吧。”

她率先下了公路,朝着村里方向一步一跳地走。

第127章 竞选乡长(4)

市日报以头版配发了专题报道《一条承载希望的路》,记者陈萌。黄微微拿到报纸后第一个给我打电话,说陈萌以头版位置刊发这篇专题,完全出乎她的意外。

新闻专题主要是写苏西乡如何克服困难,如何同心协力修建了这条致富路,讴歌了苏西乡的干部群众,也鞭挞了修路过程中丑恶现象。专题的着墨点是烈士赵德亮的故事。她将赵德亮的死归于政府的监管力度不够,隐隐透露出要追究责任者的意思。

报纸一出,各方信息紧跟而至。首先是县委宣传部,问乡政府是否审核同意,得知我们都不知晓,县委宣传部丢下电话,骂了一句:“奶奶的个熊,捧起一个,打死一群。”

接着就是郭伟找我谈话,问我报道出来是不是授意陈萌写的。我知道郭伟的意思,陈萌在报道中压根就没提到过郭伟,甚至半点没提现在的政府状态。对于郭伟的迁址大业,陈萌惜墨如金。亏他三番五次表达意思,如今是白表了情,枉费了心,自然非常恼火,满脸不高兴地把报纸摔在办公桌上,说:“记者的笔,妓女的逼,都没意思。”

我想笑,一片报道引起各方面的反应,这也是我始料不及。幸亏当初我是坚决不同意把名字写进去,虽然当时心有不甘,现在想来,还是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郭伟的兴师问罪还没落幕,朱士珍就拿着报纸匆匆跑来找我。

“陈老弟,你害死老哥我了。”一见我,他就大倒苦水:“记者是你接待的吧?你也不看看写了些什么。”

我惊讶地说:“朱乡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我还有个屁意思!”朱士珍把报纸几乎是扔到我脸上说:“明眼人谁看不出这里面的意思?”

我满脸无辜地说:“我是真没看出来什么意思。而且,她一个党报记者,我能去审查她的文章?”

“完了!”朱士珍哀叹道:“陈老弟,我们共事几年了,老兄弟我可以说是对得起你的。就是这篇文章,你让我无路可走了哇。”

他习惯性地蹲下身来,屁股几乎要挨到地。

“关书记来电话了,要追究责任。”他的手在额头上拍了拍,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说:“我反正一个老头子,杀头也不过碗大的疤。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他说得斩钉截铁,义无反顾,大义凛然,我听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大惊失色。

“我是说真的!”他强调说:“要死,就蛇和麻拐(湘南话,意指青蛙)一起死。”

我脸上的笑僵硬了,朱士珍可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主。在他嘴里一起死的人,显然不包含我在内。我还没资格与他同归于尽。

晚上我去盘小芹超市,把这事一说,盘小芹双手一拍,长舒口气说:“行了,你的这个记者朋友帮了你大忙。”

我不明所以,盘小芹分析道:“就算朱乡长不主动请辞,老鹰嘴死人的事,追究起来他能脱得了干系?当时复工修路可都是他一手操纵的。”

我说:“赵德亮的死,已经被评上了烈士,算是盖棺定论了,还能翻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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