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接下来的话语全部卡死在了喉咙之中。
因为刀疤动手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自己身后的鞘翅：“别吵吵。”
那对扑闪的鞘翅在他手中不甘地挣扎着，像是在回应着别西卜那停顿的愕然。
这个家伙竟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别西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刀疤却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路西菲尔德。
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哥们儿，”刀疤说道，“你是个好人，真的。”
“我可以听到无数次我脑子里那个神在让我狠揍你一顿、最好能把你干得再也动不了，我估计你脑子里也有类似的声音。但你也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打倒我，而没有直接动手。”
挠了挠头，刀疤笑得有些尴尬：“听起来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但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好人。你本来可以直接把我手脚折断，却还只是把我打飞。”
对于这个问题，路西菲尔德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就像是刀疤说的，在路西菲尔德的脑子里、路西法正以越来越冰冷的声音，强迫着路西菲尔德动手把刀疤给当场格杀。
“杀掉对方的神选，”路西法的声音透着凛冽的寒意，“不要犹豫。”
“我说过，你要以绝对堂皇之姿碾压别西卜。而杀掉的神选，让颜面尽失，就是一个办法。”
听着自己耳边的声音，路西菲尔德没有言语。
他只是看着刀疤，用自己本身的、毫无任何动摇的温和声线说道：“还要继续吗？”
“你应该休息了，这并非是需要你死我活的战场。而且你的实力也远不是能够直面真神锋芒的时候。”
路西菲尔德善意的提醒让刀疤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是啊，你说得对。”
“但怎么说呢，哥们儿，我其实是有点不甘心的。”
挠了挠头发，刀疤索性坐在地面上：“也不怕跟你说、以前的我其实是个街溜子。哦，你知道街溜子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无所事事、甚至还影响社会治安的不安定分子。”
双手乘着地面，刀疤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实在没什么大的想法、所以就这么有一天混一天的过。感觉那时候的我甚至都不是个‘人’，而是纯粹的尸体、就跟旁边这哥们儿一样。”
指了指旁边的一具都快被烧焦的尸首，刀疤笑了笑：“但怎么说呢，这个游戏开始的时候、我心里其实还挺开心的。毕竟嘛，我之前的人生毫无意义，所以想着这一次能好好活出个人样来。”
只不过自己这个技能嘛……
苦笑了一声，刀疤双手微微一用力。
很快，他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
“老实说我还得谢谢哥们儿你。”
看着路西菲尔德，刀疤真诚地说道：“如果不是你把我打飞，我估计都不一定会想那么多。”
“我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但是呢，你知道吧？我现在正在开直播，这里面还有不少是我的粉丝来着。”
凝视着路西菲尔德的脸，刀疤的嘴角咧开：“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也能有粉丝，我还挺开心的。所以呢，我想了想、接下来就给自己暂定一个人生目标。”
“至少也得让直播间里的粉丝看看我这个主播，不是一个只会被人按在土里的渣滓吧？”
第100章 你注定要对今天的选择追悔莫及
闻言，路西菲尔德的表情毫无动摇。
他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所以很清楚一个人想要知道支撑自己的支柱，对于那个人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有些人可能是为了野心、有些人可能是为了情感，也有些人、可能干脆就是为了其他人而活。但不管如何，他们的心中都有寄托，都有能够为之前进的道标。
而在此之前，路西菲尔德没能够感觉得到刀疤身上有类似的支柱。
但此刻，在被自己打飞了无数次、却还是坚强地爬起来之后，路西菲尔德能够隐隐感觉到，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上正发生着某些特殊的……蜕变。
这种变化大概是来自于他所说的“直播间”。
就像是路西菲尔德预料的一样。
如果说一开始刀疤直播间里的观众还是对他无比嫌弃，觉得他的造型简直就是一坨屎……虽然也确实是一坨屎。
但，在刀疤被路西菲尔德狠狠打飞进泥潭之中以后、却再次挣扎着爬起来，然后用笨拙到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尴尬的姿势朝着路西菲尔德冲过去，却又再次被一拳打中，斜飞进泥潭之中、然后再次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水，大声咆哮着前进的时候……
哪怕是最为苛责的杠精，在此刻也渐渐偃旗息鼓。
坚持是一个人最为崇高的品德之一。
无论如何，能够看到其他人身上闪烁着的、绝不动摇的光芒，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件颇为令人动容的画面。
更不用说直播间里的那些观众全部都是脱离了游戏，只是在其他人直播间看着的“远离者”。
他们因为畏惧游戏的难度、以及可能的死亡，而选择呆在家里观看其他人前进的道路。
其他的那些主播们大概很会包装自己，哪怕不是将自己前行的台阶上铺满花瓣、也是让自己拾级而上的姿态表现得更加完美，像是闪烁在光芒之中、汇聚成浩瀚海洋的光点之一。
只有刀疤，别说是光芒了，他本人甚至就是一坨屎。
但，即便有着如此糟糕的环境、面临如此抽象的窘境，他还是爬了起来。
这份坚定的决心，的确足以让人心生敬意。
至少在这一刻，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不觉得刀疤是一坨屎。
哪怕他的确是一坨屎。
那也是黄金答辩！
所以，无数的人对着刀疤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这是失意者们的鼓励。
接受鼓励的，同样是一个现实世界的失意者。
所以此刻，刀疤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管怎么样，”他甚至笑出了声，“起码先对着你的脸来一拳吧？不然我这么多毒打岂不是白挨了？”
闻言，路西菲尔德也面露微笑。
“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排名人类前十的顶级玩家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假以时日，你恐怕也能够在人类之巅占据一定席位。”
但，那一刻并不是现在！
再如何坚持、再如何闪耀，暗淡星辰与辉煌烈阳之间的光芒，也不是努力能够平衡的！
刀疤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但他还是打算要去做。
他的手再次覆盖住自己身后的鞘翅：“跟你说一声吧，我的技能、是可以把一个东西做得非常、非常糟糕。”
“而我身后的那尊存在在选定我作为的神选以后，也给我带来了一定的能力。只需要‘吃掉’东西，那我就能够短暂变强。这个东西越是污秽，我就能够变得越强。”
“而，在这个地方、你知道最为‘污秽’的是什么吗？”
闻言，路西菲尔德下意识看向刀疤手握住的方向。
然后下一秒，金发的少年瞳孔微微一缩：“你……！”
而刀疤则是咧嘴一笑：“答对了。”
“最污秽的，当然是来自‘污秽之神’的恩赐。”
嘴上这么说着，刀疤以不会动摇哪怕一丝的野兽心境，紧紧拽住自己身后的鞘翅。
然后，手中用力、撕扯断裂！
“嘶！！”
刀疤的脸扭曲着：“真他妈疼！”
哪怕是来自神的恩赐，但这毕竟也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而刀疤现在的举动，无异于把自己的耳朵给撕扯下来！
这是连路西菲尔德都不忍直视的画面。
然而刀疤却脸色苍白，面带微笑。
在他的手中，那对真神恩赐的鞘翅无力地扇动着。
“好了，”刀疤说道，“接下来就是第二回合了。”
“放心吧，你是个好人、我肯定不会对你下狠手。但……”
看着路西菲尔德，刀疤的语气很郑重：“我后面的那个神正兴奋得不得了，所以、你大概需要见见血了。”
不然，见血的恐怕就会是我……
这句话刀疤没有说出来。
而在他的对面，路西菲尔德也是洒然一笑：“很好。”
“我也很期待能够在这里，和未来注定位列人类之巅的家伙酣战一番！”
说着，两个人的气势都逐渐攀升。
在此之前被路西菲尔德猛压一头的刀疤，在此刻看起来竟然闪耀得和路西菲尔德几近相似！
咬了咬牙，刀疤毫不犹豫、直接把自己手中的鞘翅送进嘴里。
就在他即将吞咽下去的刹那间。
猛然之间，他抬起头、和路西菲尔德的脸色同时一变！
在他们所直视的方向。
无边无际的漆黑阴影狂乱得铺开，如同遮蔽人间的苍穹巨幕，迅速膨胀、直到将这个庞大的庄园彻底掩盖进自己的领域之中！
白骨的手从两个人身侧生长而出，苍白的聚拢在两人身边、盛开如花朵绽放。
然后，他们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凄厉的啸叫。
“杂种……”
“你！怎！么！敢！！”
那道啸叫怒极、怨极，像是夹杂着骤雨的狂风，平地席卷走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刀疤和路西菲尔德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份惊骇与凝重。
因为他们都是神选，所以他们很清楚。
刚刚那声啸叫，分明就是……“神”的怒吼！
而在那道啸叫之后。
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轻笑的声音，以此前狂风骤雨截然不同的云淡风轻，回荡在整个庄园内。
“我说过，今夜你将会为我所击溃。”
在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从容：“我将踏过你的尸身、踩着你的脊椎向前，用你那污秽的裙摆作为台阶、步履登天，直到将手杖贯穿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