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周开始 作者:混乱不堪 内容简介: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穿越,不曾想当第一个世界之后,竟然还有第二个!诸天万界,恒河宇宙,漫游星海!当历经一个个世界之后,见识到更多的更广之后,卫允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改变! 第 001章 开局就父母双亡? “嘶!” 头好疼! 好晕!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身体没有半点力气,刚刚睁开眼睛,卫允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形,只囫囵感觉到有人眼前晃,耳旁咿咿呀呀响起一些朦胧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还没来及细究,眼前就变成了一片漆黑,意识再一次陷入模糊之中。 “嘭!” 小小的身子一震摇晃,轰然栽倒。 “允哥儿!” “允哥儿这是怎么了?” “快请大夫!” “对对对,快去请大夫!” “我腿脚快,我去!” ········· 七嘴八舌的声音,卫允已然听不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自告奋勇,如一阵风似的飞速跑出了堂屋,消失在屋外朦胧的黑夜之中。 一个二十多岁左右,穿着一身孝服,腰间缠着白绫草绳的妇人,连滚带爬的冲到卫允的身边,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允哥儿,允哥儿,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出事啊,你可是我们卫家唯一的独苗了啊!允哥儿啊!你要是走了,让我可怎么活啊!” 妇人轻轻的拍着卫允苍白的脸颊,声音之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喊,痛苦和担忧,惊慌的恐惧,在她那张秀丽的脸上勾勒出令人心疼的凄美。 泪水如开闸的龙头一般,自那双泛着水珠的眼眶之中淌出,好似无休无止一般。 心中焦急担忧却又不知所措。 一个五六十岁左右,须发皆已银白的老汉伸出双指,放在卫允的鼻下,松了口气。 安慰妇人道:“幸好,允哥儿只是晕过去了,卫氏你也别太担心了,地上凉,还是先把允哥儿搬到床上再说!” “对对对,卫娘子,这大晚上的可别再让允哥儿受了凉,听你六叔的,把允哥儿先搬到床上去,等大夫来了在仔细瞧瞧!” “允哥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卫娘子你·········” 堂屋之中,来帮忙的妇人们纷纷开始劝说着手足无措的妇人,那个叫做六叔的老汉,已然把卫允从妇人的怀里抱了出来,放入堂西屋的床榻之上。 这是一座简单的农家小院,有点类似于四合院的形势,青砖黑瓦,在农村之中,倒也算得上不错的了。 屋子是坐北朝南的,正房三间,中间是堂屋,东西两侧分别是两间卧室,正房后面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后院,泥巴和石头堆成的院墙,院墙再往后,还有一垄五分多的菜地。 出了堂屋是一个颇大的院子,院子东边的是也是一排三间的屋子,比正屋略小一些,都是厢房,其中一间住的是卫允,剩下两间都是待客用的。 西边和东厢对称,也是三间,最南边的一间是厨房,中间的那间是浴室,最后一间是仓库,粮油米面还有一些杂物都放在里头。 不同于一般的屋舍多一点的农家,都是将仓库设在正房的西间。小卫氏夫妇二人为了方便照顾卫秀才,便将仓库移到了西厢。 他们夫妇二人搬则是进了主屋的西间,以保证在夜间能够卫秀才有什么事情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并且做出应对。 院门设在南边,顶上也是盖得青瓦,红漆木门,门上有铜环,还有两张门神的画像,分别是尉迟恭和秦叔宝。 一群人围在上房西屋卫允的床前,被称作卫娘子的妇人已然没了主意,只能是她的丈夫丁健扛上担子,统领全局,叫上几个妇人帮忙生火烧水,准备些普通的吃食当宵夜招待众人。 不多时,方才跑出去的那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回来了,中年人的肩上还挎着一个药箱。 卫娘子的眼里亮起了光,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都没看见她是怎么动的,忽然就冲到了林大夫的身边,一把抓住林大夫的手臂,急急忙忙的说道: “林大夫,你快看看,看看允哥儿到底是怎么了!我卫家如今只剩下允哥这一根独苗了,他可不能有事啊!” 林大夫也是稻香村林氏族人,叫做林光德,曾在扬州城中的药铺给坐堂的老大夫当过学徒,医术算不上高深,但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却是足够了。 一般村里人有什么病痛都是先找的林大夫,若是他解决不了,才会去扬州城中请药铺之中坐堂的大夫来看。 林大夫忙安慰道:“好好好,你别着急,想让我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对对对,林大夫,快给看看,允哥儿这孩子方才在灵堂之上忽然晕过去了!卫氏,你还想不想允哥儿好起来,还不快点放开林大夫!你这么拉着他,他怎么给允哥儿看病。” 六叔还算镇定,背着手,只是神情有些严肃,眉头微皱,一旁的丁健赶忙劝住自家媳妇,小声的安慰着,只是看向床上躺着的卫允的目光之中,也透着几丝浓浓的担忧。 卫允这个小舅子平日里身体本来就比较孱弱,如今卫父一去,经受如此悲痛刺激,也不知他到底受不受得住。 来帮忙的众人心里头却也挺理解卫氏,平日里看着挺聪慧的一人,可现在老父亲忽然去世,唯一的一个弟弟又昏迷不醒,不知死活,哎!别说她一个女子了,就算是男子,此刻只怕也会如她这般。 “大朗,你先把卫氏扶出去,还有你们,也一起出去吧,让光德安心替允哥儿看诊,这儿有我看着就行了!” “六叔说的是,我们在屋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丁健忙把卫氏扶了出去;旁边围观者的几个村民也鱼贯着出了西屋。 林大夫放下药箱,坐在床边,把卫允的手从被子里头掏了出来,闭上眼睛,正式开始搭脉。 少顷之后,林大夫又翻了翻卫允的眼睛,摸了摸额头,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六叔站在一旁,两只眼睛紧紧的看着,似一根木头桩子一样,动也不动,等到林大夫手上的动作都停了,把卫允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头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光德啊,允哥儿到底是怎么了?” “三叔放心,没什么大问题!”林大夫起身走到桌旁,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笔墨纸砚,一边研磨一边说道: “允哥儿的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他父亲忽然去世,造成的冲击太大,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今夜他在灵堂里跪了许久,导致心力交瘁,这才昏了过去!” 六叔点了点头,脸上的担忧消退了不少,问道:“那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 林大夫看着卫允,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太准,许是明日一早,又许是半夜,左右等他缓过这一阵便会醒来,待会儿让人煮一碗绿豆汤,给他灌下去,再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待醒来之后,便无事了。 只是这孩子身体太过虚弱,我给他开一个温补的方子,再加上一定的锻炼,日后他的身子骨也能够慢慢好起来。” 说着林大夫就笔走龙蛇般,下了些一记温补的方子,又嘱咐了六叔一些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抱着药箱离开了卫家。 紧接着,妇人们又在六叔的指挥下,紧张的忙碌起来。 等到卫允再一次醒来之时,已然是第二天的上午,辰时三刻左右。 首先映入卫允眼帘的,正是昨日抱着他不知所措的卫娘子,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涩,脸上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 但一看到卫允睁开眼睛,脸上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流露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允哥儿,你终于醒了,天冷,你先别起来,二姐这就帮你把药端来!喝了药再起!”卫娘子把卫允掀开被子准备起身的动作制止了。 也不等卫允说话,直接就跑了出去。 药是按着林大夫留的那个温补方子抓的。 看着这个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卫允的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叫做感动的东西。 这就是他这个世界的二姐么?卫允之所以这么久才醒,就是在吸收原身的记忆。 原身的母亲徐氏在生下卫允之时便大出血去世了,是卫氏两姐妹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卫允拉扯大的。 在原身的记忆里,早已把两个姐姐当做了母亲来看待。 卫娘子担心卫允的身体,今儿一大早就托人去城里药铺抓回来的,然后一直在火上用小火熬着,就等着卫允醒了喝。 看着小卫氏既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卫允捏着鼻子将一碗又苦又涩又臭还有些烫的药汁尽数灌入腹中,蹙着眉头,脸皱成了麻花状。 不仅难以下咽,喝下去之后那股恶心的味道还残留在口腔咽喉之中,实在是难受的紧。 良药苦口,卫允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嘴唇忽然被碰了一下,一双略有些粗糙的手将一颗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了卫允的嘴里。 甜甜的,是颗糖! “不苦了吧!”小卫氏微笑着抚摸着卫允的脑袋。 卫允点了点头,道:“不苦了!” 是蜜饯,从小卫允的身体就不好,每一次喝药都异常的艰难,小卫氏在小卫允每一次喝药之后,都会喂他吃一颗蜜饯,用甜味来缓解口中的苦涩。 蜜饯吃完之后,小卫氏又端来了一热气腾腾的白粥。 “允哥儿饿了么,这是二姐替你熬的白米粥,林大夫说你的身子太虚,经不起大补,也沾不得荤腥,只能这样子慢慢的养起来!” 看着卫娘子端着粥,一边用调羹拨动白粥,一边轻轻的将粥上的热气吹去,卫允的眼眶不禁有些湿了。 “来,快点喝,二姐都帮你吹好了,不烫!” 卫允机械性被喂完了慢慢的一碗粥,眼睛落在眼前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上面,心里却写满了复杂。 “饱了吗?要是没吃饱的话二姐再去盛!” “二姐!”卫允终于开口,看着眼前布裙荆钗的丽人,卫允嘴巴长了张,道:“二姐,我饱吃了,你吃了吗?没吃的话你赶紧先去吃吧,我的身体又是这幅样子,父亲的后事,就只能靠你和姐夫了,你可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卫娘子伸手摸了摸卫允的额头,有摸了摸自己的,这才笑了笑,道:“好好好,没事儿就好,二姐也没事,你不用担心,父亲那里,有二姐和你姐夫就够了,你先别起来,躺着好好休息,待养好了身体,明日还要你来替父亲捧灵摔瓦呢。” 看着卫娘子关切的目光,卫允重重的点了点头:“二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在逞强了!” 卫娘子施然一笑,揉了揉卫允的脑袋,道:“我们家允哥儿长大了,也懂事儿了,二姐很高兴!行了,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嗯!” ······· 第 002章 卫父出殡,姐弟相见! 躺在床上,盖着七八斤左右重的被子,蜷缩着身子,感受着空气之中冰凉的寒意,一时之间,卫允的脑海之中千头万绪。 姑且说是上辈子吧,卫允出生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大一,也就是十八岁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应征入伍了,两年的兵役过后,才重新回到了学校,历经四年刚刚完成了大学的课程。 正要进入社会接受毒打的时候,却没有半点预兆的穿越了,别人穿越要么是被雷劈,被电打,或是车祸,说是掉下悬崖,反正都是意外,可卫允,好好的在自己的狗窝里头睡觉,一觉醒来,上天却给他开了个玩笑。 可惜了他的八块腹肌,可惜了他的人鱼线,都还没来及找几个可爱的小姐姐深入探讨一番,竟然就这么穿越了! 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个九岁的小娃娃的身上,名字虽然也叫做卫允,但身体却瘦弱的不像话,不过还是卫家是以耕读传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也算上是家世清白的良善人家。 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吧! 卫父名唤卫平阳,娶妻徐氏,膝下有两女一子,长女卫清舒,次女卫清漓,三子卫允,母亲徐氏在生卫允的时候,不幸大出血走了,幸而卫平阳有秀才功名在身,于稻香村中开了一间私塾,家中也薄有资产,倒也没有亏待几个孩子,于教养上,也从未落下。 三个孩子当中,卫清璃和卫允的相貌有几分随母亲徐氏,相貌只能算是中上,但长女卫清舒的相貌却是随了卫平阳,小小年纪便出落得花容月貌,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一朵花,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卫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可就在三年前,也就是卫允六岁之时,卫秀才却忽然倒下了,为了给他治病,两姐妹耗尽了家中的钱财。 无奈之下,只能将家中的田地发卖了大部分,只剩下六亩为家里提供口粮的良田和一亩旱地以及卫家后院那五分菜地。 原本这些田地于普通人家而言,怎么也够一年的嚼用了,可偏生卫家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卫秀才,在那些昂贵的汤药面前,卫家仅剩的这一点田地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可卫父的病却仍然不见起色,每日里仍需要用汤药吊命,卫家哪里还有这个银钱,眼看着卫父的汤药就要断了。 姐妹二人合计着准备将家中最后那六亩良田卖出,只留下一亩旱地和屋后那半分菜地来维持日常的生活。 再不行,就把家里的院子给卖掉。 恰逢此时,扬州通判盛家王大娘子欲替盛家家主寻一房良妾,相貌出众,且家世清白的卫清舒便入了她的眼。 权衡再三之后,卫清舒便应下了这件事,寻了个良辰吉日,坐一架粉色的小轿,入了盛府,做了盛紘的小妾,虽是在衙门记录在册的良妾,但终究只是个妾室小娘,地位低下。 盛家不仅仅送来了大量的珍贵药材,又通过关系请了扬州城中最有名的一个老大夫替卫父看诊,替卫家解了燃眉之急,还送上良田三十亩,白银五十两,另有五匹上好的布匹锦缎。 这样子丰厚的礼物,就算是普通的富户娶妻的聘礼也不过如此了。 可惜的是,卫秀才的病就是个无底洞,三年下来,当时盛府送来的药材和五十两白银也早已经耗尽,锦缎布匹也悉数卖了出去。就差把盛府送来的三十亩良田也给卖了。 然而就在三天之前,卫父病的越发重了,于昨日伴晚的时分,在病榻之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终究还是丢下了三个儿女,撒手西去。 卫允年幼,幸而家中有卫清璃打理,还有三十六亩良田出息,家中虽然紧着卫秀才,但日子过得还不算差。 一年前,为了替卫父冲喜,十八岁的卫清璃嫁了人,夫家姓丁,丈夫叫丁健建,原是陕西华阴人士,带着双亲逃难至此,户籍落在了稻香村,佃了卫家的六亩地来种。 可惜他父母也是个福薄的,一家人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两个老人却因为一路积劳成疾,撒手西去。 丁健为双亲立了坟,守了一年的孝,一直没有娶妻。 卫清璃看他老实能干,性子憨厚淳朴,且对父母至孝,便相中了他。 卫清璃没让丁健入赘,而是和他商定,若是日后卫允无子的话,便将二人所生的第二子过继给卫允,以继承卫家的香火。 至于卫允,自三岁起便开始被卫父启蒙,天资颇为聪颖,六岁之时,便已经将三字文,百家姓,还有千字文,以及蒙学等启蒙书籍学完,开始学习论语。 可惜没学多少卫父便一病不起,整日缠绵病榻,卫清璃一边要照顾父亲,一边要忙于家中产业,也没有空闲教导卫允。 卫家所在的稻香村位于扬州西侧,距离府城有三十里的路程,村里总共有四十三户人家,其中大部分都是姓林,只有卫家和其余四户的几家是后边迁过来的。 不过卫父有秀才的功名,又在村中开了私塾,教导村中幼童,在稻香村中倒也颇有些名望。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嘴,卫允所在的这个国度是大周,卫允所知的宋朝有些类似,皇帝姓赵,开国太祖也叫做赵匡胤,都城是汴梁,也叫做汴京、东京。 北方有契丹,西北有西夏,西南也有几个小国,也有割让了燕云十六州的石敬唐,可却没有了后周的柴式皇族,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一场著名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时值天下大乱,诸国割据,周太祖赵匡胤于河南起兵,先平定了北方,定下国号为大周,而后带领麾下将士大举南下,花费了五年多的时间才将南方平定,就在太祖皇帝整合南北之力,想要北上攻打契丹之时,却因积劳成疾,直接病倒了。 之后的历史倒是和宋朝有些相似,太祖之弟赵光义即位,号太宗。 皇帝也叫做官家,也同样的重文轻武,但却太祖皇帝却没有说出那一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是故大周朝的武将虽然不如文臣那般权柄重,地位却也不似宋朝那般轻贱,有贼配军之说。 总之,这就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朝代,历史在五代十国末期的时候拐了个弯。 当今之世,除了北边偶然有战事发生,整个大周境内,也算的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这些东西,都是三年之前卫父平日说给卫允听的,可自从卫父重病之后,这些东西也没人说给卫允听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江湖,有没有那些个高来高去,行侠仗义的侠客,有没有那种逍遥世间,冯虚御风,朝游北海暮苍梧的仙人。 自原身那里得来的记忆和知识,实在是有限的紧,毕竟原身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儿罢了,一个最远只去过扬州城的小屁孩,还能指望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虽也跟在卫秀才身边读了一些书,完成了启蒙,但除了启蒙的书籍之外,读的都是一些科举用的四书五经类的书籍。 而那些个游记话本什么的,原身是半点都没有接触过的。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仅限于从身边人的口口相传之中得知。 而卫允,折腾了许久,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是穿越了还是夺舍重生,亦或者这本就是自己的转世,现在不过是觉醒了宿慧罢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卫允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既然目前弄不清楚,那就这么着吧,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不是。 ············· 又一天过去了,在家中停灵了三天之后,由卫允在卫父灵前捧灵摔瓦,将卫父送出了门,与徐氏合葬在卫家的祖坟之中。 卫允也见到了那个记忆之中的大姐卫清舒,一副妇人打扮,比起卫允记忆之中的还要漂亮上几分。 可惜的是,卫清舒如今是盛府的妾室,不能在外久留,卫父入土之后,便要回到盛府去了。 卫家,堂屋。 姐弟三人坐在屋中寒暄了许久,卫清舒和卫清璃两姐妹眼里的泪水就没有停过,待到太阳快要落山之际,卫清舒带来的丫鬟小蝶躬身到卫清璃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卫清舒眉眼之间的愁绪越发浓郁,看了看外间的天色,又看了看卫清璃和卫允,唉声叹道:“时间不早了,我是时候该回去了,而且明兰还小,让她一人在家我有些放心不下。 二妹,允哥儿,日后家中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来盛府之中寻我!” 卫清舒入盛府不过三年,且容貌绝美,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颇受盛府大老爷盛宏的喜爱,一年前为盛宏生下一女,名曰明兰。 卫清璃握着卫清舒的手,泪眼婆娑的道:“姐姐莫要担心,家中尚有良田三十余亩,吃穿都不缺,你妹夫也是个手脚麻利的,说句不孝的话,如今父亲去了,家中也算少了一份开支,我打算等翻了年,就把允哥儿送去读书,这也是父亲生前最后的遗愿!” 卫秀才的病,是这几年卫家最大的一份开支,原本也算家底殷实的卫家,也因卫秀才的病,才家道中落,家中长女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都说宁为农家妻,不做富家妾,说好听点是妾,说难听点就是地位高一些的下人罢了,生死都握在主家的手里,只能任人摆布。 看着瘦弱的卫允,卫清舒叹了口气,揉了揉卫允的脑袋,道:“允哥儿,自小父亲便说你聪慧,日后你定要好生读书,考取功名,振兴卫家,莫要辜负了父亲对你的期望。” 卫允点头道:“大姐姐放心,允儿定然不复父亲和两位姐姐的期望,用功读书,光耀我卫家门楣!” 学着卫父所交的礼仪,卫允挺直了腰板,冲着卫清舒躬身拱手,做了个揖礼,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坚定。 清舒欣慰的点头。 卫清璃又道:“姐姐,家中的事情你无须担心,倒是你自己,孤身一人在那深宅大院里头,也没个依靠,可要当心些才是,莫要中了别人的暗算。” 卫清舒施然一笑:“二妹放心,姐姐省得的。”说起盛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卫清舒的眼中亮起了一点微光,脸上的悲伤也褪去了不少。 姐弟二人将卫清舒送至门外的马车,看着马车慢慢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不舍的回到屋里。 如今的卫家再一次恢复到平静之中,只剩下卫清璃夫妇和卫允三人,只是,悲伤的氛围却还没有褪去。 这种伤痛,也只能让时间来慢慢的抚平。 第 003章 卫家近况,三人共商! 清晨,天色刚刚明朗,朝阳未升,稻香村的上空便飘起了袅袅的炊烟。 卫允起的很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如今他的这副身体很是虚弱,当过兵的卫允如何能容忍自己拥有这样一副弱鸡的身体。 卫允估摸着,只要随意来一场风寒感冒,差不多就能够要了他半条命命,若是再遇上个发烧什么的,那就真的呵呵哒了。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穿越到这个世界,但既然来了,卫允就决定了要好好地活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先慢慢的锻炼,把自己这副弱鸡一样的身体给练得强壮起来再说。 一大清早,卫允便出了院门,在乡间的小道上开始小跑起来。 “允哥儿,又是这么早啊!” “田婶儿,早啊!吃早饭没?” “还没呢!这不刚摘了菜正打算洗呢!” 村民们的屋子旁边,基本上都会留一垄菜地,这样平时也方便一些。 ········· 一路之上,遇到的人基本上都打了招呼,在稻香村,卫家的名气和人缘都还是不错的,得益于卫父的秀才功名和良好的家教。 这样的小跑已经持续了三天了,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因为好奇会问一下卫允,卫允也很耐心,将自己身体孱弱,想要通过锻炼增强体质的缘由一一解释了。 大家虽然有些不理解,但卫家都是读书人,卫秀才又是极厉害的人,作为他儿子的卫允,想必也差不大哪儿去,读书人的事情,有些奇怪也理所应当。 若是卫允知道众人都是抱着这个想法的话,就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了,不过结局倒是挺好的,至少现在大家对于卫允的举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绕着村子周边一路小跑,约莫慢跑了三四公里左右,卫允才折回了村尾的卫家,在自家前院里头做了几组俯卧撑,引体向上,和蛙跳深蹲之后,又打了两趟军体拳,卫允的衣服就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粗重的呼吸,似钝刀一样,一下一下的割在卫允的气管之中,难受是必然的,但大汗淋漓之后带来的舒适,却也让卫允为之沉醉。 如今卫允的这副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必须得控制着锻炼的强度,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出现超负荷的情况。 所以尽管此时卫允的模样看起来很狼狈,但其实都在他这副身体的接受范围之内,而且他的锻炼并不是集中在一块的,而是分组,分批次进行的。 待到气息平复,汗水也不在涌出之后,卫允才进了灶房,陆续提了两大桶热水,到旁边的浴室里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将那套湿了的衣服换了下来。 这会儿可是十一月底,快要过年了,天气冷得很,若是任凭着汗水在身上的话,要不了多久卫允指定要着凉。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卫允接受的都挺快的,只有穿衣服这一项,有些许的吃力,古人的衣服,里衣,中衣,外衣,冬日还有棉衣,甚为繁复。 “允哥儿!洗好了没,快过来吃饭了!”二姐清漓的声音自堂屋之中传了过来。 “来了!”卫允将毛巾洗净拧干,挂好,穿好棉衣,将水倒了,将换下的衣服拿了起来,走出了浴室,放到院里的木盆之中,卫允这才朝堂屋走去。 桌旁,二姐和姐夫丁健挨着坐着,桌上放着一大盆白粥,一碟咸菜,一碟包子,还有三个煮熟了的鸡蛋。 这便是卫家的早饭,咸菜是小卫氏和邻居的婶子学着做的,味道尚可,包子里头包的也都是素菜馅,没有肉,只有三个自家养的老母鸡下的鸡蛋。 鸡蛋是卫允特地嘱咐清漓做的,如今他的这幅身体,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但是药三分毒,药补虽然见效快,但终究无法保证不会留下什么隐患,卫允觉得食补反而更加安全,也更加的经济,符合如今卫家的近况。 况且鸡蛋之中,蕴含了大量的蛋白质,若是再加上一碗牛奶或者羊奶,那就更完美了,可惜以现在卫家的实力,每天煮上几个鸡蛋已然算是可以了,许多穷苦的人家,连鸡蛋都得省着吃呢。 卫家没有养猪,却养了八只鸡,其中有六只是母鸡,还有两只打鸣用的公鸡,都养在后院的鸡圈里头,一同被关在后院的还有一头牛,牛棚里铺着厚厚的一层稻草,这是一头三岁大的母牛,也是稻香村为数不多的耕牛之一。 六只母鸡基本上每天都会下蛋,又不用花钱买,正好用来补充身体缺少的蛋白质,也正因为如此,卫允才会和二姐清漓开口。 吃着饭,卫允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到这里三天了,他还不知道自家田地的近况呢! “二姐,姐夫,家里头的田是我们自己种还是佃出去给别人种?”卫允一边剥着鸡蛋,很是忽然的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丁健先是一愣,没有想到卫允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随即想到卫父刚去,也就释然了,便看着卫允说道: “家中原来的那六亩良田还有一亩多的旱地,都是我和你二姐在种的,盛府送过来的三十亩,都佃给了隔壁的许叔一家。” 卫允平淡的继续问道:“那租子是怎么算的?” 丁健乜有多想:“以前有岳父在,岳父有秀才功名在身,所以家里的田地都是免赋税的,所以咱们家租子收的也不高,只有三成,” 小卫氏放下筷子,沉声说道:“相公,允哥儿提醒的是,如今父亲去了,从明年起,咱家这赋税就得交了,我觉得咱们家和许家的租子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丁健一听,放下手中的碗,说道:“娘子不说我都快忘了,租子确实是要变一变了,这样,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许家一趟,和许叔商量一下。” 卫允说道:“二姐,姐夫,依我看,你们不如在家先大致商量出个结果来,然后再去和许叔他们说!毕竟咱们家要是加了租子,许叔他们家每年的收成就少了。” 丁健眼睛一亮,道:“允哥儿说的对啊!”清漓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依你看,咱们这租子收多少合适?”清漓朝卫允问道。 卫允说:“村里还有没有佃田出去的,他们收的是几成的租子?” “四成五成的都有,有些地主家里甚至收六成的租子,不过咱们稻香村算是好的,林氏一族皆是和善之人,来稻香村落户的流民也有好几户,都是佃的林氏一族的田地在种,收的也都只是四成租子!” 卫允想了想,四成,大周朝的赋税是十税一,除了基本的田税之外,还有丁税,徭役,当然了这些都是可以用钱抵掉的,没钱那就用只能用粮食和布匹抵了。 以前卫平阳在的时候,有秀才的功名在,卫家都不用考虑这些赋税方面的东西,可现在,这些东西可都得考虑到。 清漓说:“徐叔一家都是厚道人,咱们把这情况和他们好好说说,相信他们应该会理解吧!” 卫允摇了摇头,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卫允从来不介意用最坏的恶意来,卫允想了想,说道:“俗话说的好,升米恩,斗米仇,以前咱们只收三成,又没有赋税,许家每年都能够有七成的收成,他们自然是厚道的,可现在咱们这边要提租子,他们得到的收成就少了,只怕······”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他们震惊的不是卫允的话,而是这样的话,竟然从卫允一个才九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 二姐清漓看着着卫允,问道:“允哥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卫允翻了个白眼:“二姐,你这是什么眼神,这些东西还要想吗?荀子曰:人性本恶,意思不就是这样吗?一旦和自己的切身利益扯上关系了,一个个就都变了脸,咱们外祖那边不正是如此吗?” 清漓听的先是一愣,想起徐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叹了口气,没有继续深究,扭头对着丁健说:“允哥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丁健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卫允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到眼前的早餐上面。 其实这事情解决起来也简单,只要卫家能够起来,从此实力大增,那这些个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吃了两碗白粥,一颗鸡蛋还有一个肉包这才堪堪作罢,尽管相比于丁健的三碗白粥,四个包子还有一个鸡蛋来说,卫允的食量已经算很少了。 可卫允只是一个才九岁的孩子,而且以前的卫允,一顿不过是一碗白粥一个包子罢了,不然他的身体也不会那么瘦弱了。 吃过早饭,卫允回到书房里头读了一个时辰的书,练了一个时辰的大字,许是融合了两个灵魂的缘故,卫允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竟然变得异常的强悍。 虽然没有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是每本书读个两三遍,基本上也就能够背下来了,若是在反复的诵读几次,倒背如流也不在话下。 最让卫允惊喜的还是他的身体,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卫允能够感觉到,每一天自己的力量都在不断地增长之中,虽然速度并不快,但却不是卫允每天基本的那一天锻炼能够带来的,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玄妙莫名的力量在不断改造自己的身体一样,支撑着于如今的卫允而言算得上高强度的训练了。 卫允弄不明白,也只能将其归功于穿越所带来的福利了。 看来上天还没有彻底的放弃自己,虽然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成了一个九岁的小孩。 卫允不清楚这是穿越,还是重生,亦或者自己只是南柯一梦,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但,在卫允脑海之中超前这个时代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知识,却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做了这个世界的卫允,那就承接下这个卫允身上的因果吧! 第 004章 年关将近,举家忙碌 阡陌纵横,鸡犬相闻,这便是这个农村最普遍的情景,稻香村背靠大山,是一片颇为平坦的河谷地段,田地都异常的肥沃。 又因靠近府城江都的缘故,比起其余偏僻一些的村子,稻香村的经济条件明显要好上许多。 村里人种的蔬菜瓜果什么的,捡些时令新鲜的,拿到扬州城里头贩卖也能为家里带来一些进项。 府城江都的周边有许多肥沃的田庄,连绵成片,但大多都是扬州城中的那些大官富户们的私产,和稻香村的村民们基本没什么关系。 不论是播种插秧还是收割打谷,都比那些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各处的田地要方便许多。 卫家的三十亩良田便是如此,位于稻香村的东边五里左右的一片河滩边上,连绵而成的一大片,虽不似北方是一片平原,也有高低起伏,但终究还是连在了一起。 和盛家其余的那些富庶的庄子比起来,这三十亩成片的良田自然不算什么,但在稻香村中,却是也算得上是独一份的了。 林氏一族之中,也只有少许的几户人家,家中的田产与卫家相差无几,可那几户人家无不是子孙满堂,将来若是分了家,这些田产自然也要分的。 关于租子的事情,丁健和清漓两人亲自上门和许大山相商,最后敲定了同村里其他人一样,收四成的租子,田税由卫家上缴,但丁税和徭役,两家各自负责。 至于商讨的细节,卫允没有多问,丁健夫妇二人也没有提,不过想来应该也没有那么顺利,总要进行一番讨价还价的扯皮。 时间就这么一日复一日的慢慢过去了,眼看着年关将近,天气也越来越冷,二姐清漓去城里头才买了一大批的物资,油盐酱醋,还有棉花布料,自己在家缝起了棉衣棉被。 想当年徐氏的绣活在整个扬州城也是鼎鼎有名的,靠着一手绣活还有卫秀才的私塾天地,卫家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卫家两姐妹从小接受徐氏的教导,虽然徐氏早亡,但两姐妹的绣活也学了有七八成,其中姐姐卫清舒的年龄稍长一些,绣活自然也更加的出色。 清漓的绣活虽然不如清舒,但比起十里八乡的这些女子们却要强得多,就算是和城里秀坊的绣师相比,也只稍差了一筹而已。 不知是觉醒了前世记忆还是穿越之后灵魂融合的缘故,一直到年关这一段时间,卫允都显得比较嗜睡,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不到半个时辰,便打起了瞌睡,一直睡到第二天辰时才堪堪醒来,每日午时的时候还得午睡大半个时辰,不然下午就会一直打瞌睡,没有精神。 起先小卫氏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卫允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便带他去找了林大夫,没查出什么异样,又去城里的药铺找了个白胡子的老大夫瞧了,说什么神思耗损过度,但如今已无甚大碍,只要安心调养,增强体魄,肉食果蔬搭配着吃,过一段时间就能不药而愈了。 因此自那时一直到过年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卫允在良好的饮食支撑下,还有每日坚持的锻炼,以及穿越而来的福利作用下,卫允的身体已经变得极为康健,也不再是月前那一副瘦弱的模样。 身体逐渐长出了些许肌肉,力气也在稳步的增加当中,如今卫允的气力甚至于和十三四岁的大孩子比也不差多少了。 卫允本想买一把弓熬练气力,顺便把自己在军中学到的一手射击的好本事转换到弓箭上面去的。 可惜的是,弓弩这种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在大周朝是受到一定的管控的,现在的卫允,并没有路子能够弄到。 而且,一张好弓的制作工艺尤其繁复,而且耗时不断,所以一张弓的造价自然也是极高的。 以卫家现如今的财力来说,别说是一张弓了,就算是一把普通的剑,一把钢刀,负担起来也有些吃力。 既然买不到,那就自己只能自己做了。 这还是卫允当初在网上看到的,一种反曲弓的简易制作方法,当然了,这种方法做出来的弓不论是力道还是精准度亦或者使用寿命,都远远不如那些费时费力做出来的反曲弓。 江南多竹,做弓的原材料自然便是竹子。 稻香村四周就有成片成片的竹林,取材极为方便。 卫允将竹子削成四截长短不一竹片,又让姐夫丁健用树皮搓出来好几根细麻绳。 最长的的竹片约有四尺,也就是一米二三左右,用作充作弓身,然后是一根三尺左右的竹片,用细声绑绑住两端,与弓身的两端相连,然后卷动三尺的竹片,使二者之间的连接变得紧密。 然后再依次弄出两截二尺和一尺的竹片,依次叠加,两端依次用麻绳绑紧,使其和弓身紧贴。 最后才是上弦,弓弦在三根短竹片的另一侧,这样一张简易的反曲弓就制作完成了。 丁健看着一根原本是用来充当晾衣杆的竹竿,慢慢的在卫允的手中变成一张简易的长弓,两只眼睛瞪的老大,愣愣的看着正在打磨弓身的卫允,眼里,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允哥儿,你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卫允抬头看了一眼顶尖,很随意似的说道:“书上啊!姐夫,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丁健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这弓能用吗?我听说人家的弓都是用牛角和牛筋做出来的,你这么简单就做出来一张弓,力道怕是不够吧。” 卫允翻了个白眼:“姐夫,我那不是不会吗!那种手艺要么就是军队里头的,要么就是人家家中秘传的,我上哪儿知道去。而且就家里现在这条件,上哪儿弄牛筋和牛角去。 反正制做弓的原理都差不多,我这法子虽然简单,但也不一定就没用,我想着先做出来试一试,就算不成功也没事儿,反正也没浪费什么东西。” 丁健一想也是,一截竹子,几根麻绳,又不用花半个铜钱,再者,小舅子是读书人,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听他的准没错。 丁健的力气大,卫允便让丁健帮着将弓身都给绑结实了,然后才自己动手,开始调整弓弦的角度和位置。 看着卫允,丁健又问道:“允哥儿,既然弓已经有了,那箭怎么办?” “姐夫,你就别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卫允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丁健身上,嘿嘿一笑,冲着丁健道:“姐夫,你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再去帮我砍点竹子或者树枝回来吧?” 对于自家小舅子这些合情合理的要求,丁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卫允又把自己的要求给他说了说,丁健提着柴刀就出了门。 约莫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丁健就扛着一大捆手指头大小的竹子和木棍回来了。 “姐夫,我不是说十几根就够了吗?你怎么砍这么多?” 丁健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反正都出去了!不如多砍一点,而且年后你不是就要去进学了吗!正好还可以用这些帮你编个书篓!” 农家人平日里做的簸箕、篓子什么的,都是自家动手编的,一个书篓而已,对于丁健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看着这个憨厚朴实的姐夫,卫允有些明白自家二姐为什么会挑他做上门女婿了。 解开藤条,取出几根尾指大小的竹子,又让丁健从屋里搬出来一个火盆,放上几根木炭,便开始了箭矢的制作。 想着反正是临时用的,而且这种简易版反曲弓的射程并不远,也不用什么箭翎了,直接选用笔直的细竹便可。 卫允先将竹棍削出一个尖端,然后放在炭火上烧,最后在石头上将箭头磨得平滑一些,这样做出来的箭头,会比直接削出来更加坚韧耐用。 然后再在尾端用刀刻出一个凹槽,用来抵住弓弦,这样子一只简易版的箭矢也就做成了。 寒冬腊月的,田里也没什么活,丁健自然乐得帮自家小舅子的忙,便学着卫允的方法挑选合适的细竹,用同样的方法打磨。 将前期制作的任务交给了丁健,卫允的工作就变成了对箭身进行细微的调整,通过炙烤和弯曲,将原本有些微的箭身,掰得笔直,这样子精准度也会提高不少。 上手之后,丁健的速度变得愈发的快,制作一支箭只要花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多出了三十多根成品。卫允还特地用一截竹筒做了箭筒,用麻绳绑在背后,抓了十几只成品的箭矢。 和二姐清漓打了声招呼,卫允就背着弓,背着箭,带着姐夫丁健出了门。 卫家后院的小山坡上有一块半亩左右的平地,被开垦成了一垄旱地,平时种些菜啊什么的,旁边有好几颗一人合抱的大树。 大树便是靶子,而卫允提着弓,站在了距离大树约莫十步左右,也就是约莫五丈远的地方。 (大周度量衡:一尺约合后世三十厘米,五尺为一步,十尺为一丈。) 搭弓上弦,然后拉开,瞄准,三点一线,松手! 嗖! 砰! 一声轻响,箭矢插在树干之上,虽然位置和卫允瞄准的偏差不小,但是能够射中,能够插在树干上,就说明卫允的弓箭制作成功了。 卫允喜滋滋的跑过去把箭拔了下来,量了一下,入木半寸多一些,而且还是五丈的距离,对野鸡野兔的杀伤力已然足够了。 “姐夫,我成功了!” 顶尖摸了摸头,憨笑道:“允哥儿真厉害!竟然真的被你做出来弓箭了!” 接下来就是测试弓箭的射程了,十步、十五步、二十步,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不论是精准度还是力道都还可以。 但到了二十五步之后就出现问题了,不仅仅箭道飘了,精准度下降,就连力道也软绵绵的,没了杀伤力。 而且这种力道用来射一些野鸡野兔什么的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遇到一些大一些的猎物作用就不大了。 对于自己制作的简易版弓箭也有了几分了解的卫允,就拉着一旁的姐夫丁健开始练箭。 两人在山上练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才踩着返点回了家。 晚上,在卫允手把手的指点下,丁健也成功的制作出来了一张崭新的简易版复合弓。 第二天,两人又跑到山上去练箭,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树皮搓成的弓弦强度不够,在卫允射了一百多只箭之后,就直接功成身退,断掉了。 然后还是丁健想出了办法,从山里找来另外一种树皮,掺入细麻丝,揉制成了一种新的细绳,用这种绳子做出来的弓弦,强度要远胜于先前的那种。 坚持射到四百只箭之后,弓弦没断,弓身倒是出现了裂纹,终究只是简易版的,没有经过任何的特殊处理,能够坚持这么久,已然超出了卫允的预料。 接下来几天,丁健开始拿着柴刀上山砍柴去了,天气已经越来越冷,等在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会下雪了,到时候肯定不方便出行,家里必须要储备足量柴火和木炭才行。 卫允也跟在丁健的后面,背着他那张简易的反曲弓,带上装着近二十枝竹箭的箭囊,背着一个丁健遍的竹篓,也上了山。 可惜的是,丁健砍柴的地方并不是很远,也没有什么野物出没,卫允也因此没了出手的机会。 不过五六天的功夫,家里头的柴房就已经被两人给堆得满满当当的了,卫允又跟着丁健连烧了好几窑的木炭,足够家里度过整个冬天了。 留下了足够家里度过整个冬天的木炭,剩下的一大半都被丁健拉去扬州城里卖了。 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了,城里那些个大户们正是储备炭火的时候,丁健的三百多斤木炭,其中品相好的足足有二百多斤,以十二文一斤的价格卖了近三两银子。 剩下的一百多斤差一些,以八文一斤的价格卖了近一两银子。 能卖这么多,主要是丁健烧炭的手艺好,出来的木炭品相好不说,而且很耐烧。 这一次烧炭,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花了近二十天的时间,却挣下了足足四两银子,这可差不多相当于几亩良田一年的出产了。 距离年关也越来越近,终于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天上飘下了如同鹅毛般的大雪,整个稻香村,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美丽田园。 整个天地,一片雪白。 第 005章 欢乐新年,进山狩猎 到了年关,整个稻香村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了对联门神,热闹喜庆的氛围在弥漫在稻香村的每一个角落。 平日里极少吃到的糖果,孩子们一人抓了一把,塞在衣兜里,跟猴子似的在村里头四处乱窜。 除夕夜,卫家。 对联早已经贴好,门窗之上都贴满了红色窗花剪纸,烛光下,姐弟三人烤着炭火,在对新年的期待之中,守岁。 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又再次落下的雪花,卫允的心思不禁有些飘远,想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想到了那个世界的父母、亲人,还有朋友。 “爸!妈!你们过得好吗?儿子不孝,不能在你们身边给你们尽孝了!” “大宝、王八、铁头,你们过得怎么样了?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 还有这个世界的父亲卫秀才,为了自家进盛府做妾的大姐卫清舒。 ········· “允哥儿?想什么呢?”似乎是看到了卫允反常,小卫氏疑惑的问道。 卫允的神情有些低落:“在想父亲和大姐!” 最怕气氛忽然尴尬,卫秀才过世不到两个月,二十九那天,姐弟三人还特意跑到山上去卫秀才和徐氏的坟前祭奠了一番,烧了不少的纸钱。 “都过去了!”丁健伸出粗糙的大手,在卫允的头上揉了揉,安慰道:“都过去了!岳父大人在天之灵,定然希望我们都好好地!” 被卫允所感,小卫氏(卫清舒为大卫氏,清漓为小卫氏)的神情也有些低落,眼眶之中,甚至都有了泪花在闪烁。 “大姐姐那边,也不知道她在那盛府之中过得怎么样了!会不会觉得孤单!”清漓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有些担忧的说道。 丁建握住了小卫氏的手,温柔的说:“娘子,上次听你说大姐姐生了个女儿?叫什么来着?” “叫明兰,盛明兰,还是通判大人亲自取的名字呢!小丫头长得可漂亮了,像极了大姐姐!长大以后,必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说起这个侄女儿,清漓的脸上多了一些自信,洋溢着一股淡淡的喜悦,以及眼中流露的那一丝淡淡的母性光辉。 当初明兰满月的时候,小卫氏也曾去盛府看过大卫氏和这个小侄女,可惜盛家的门楣太高,小卫氏不好经常登门。 “盛明兰!好名字,不愧是通判大人,就连取个名字也这般好听!”丁健念叨了几声,连连点头称赞道。 “有明兰陪在身边,想必大姐姐也不至于太过孤单!你们俩就别太担心了。” 丁健伸了伸手,原是想要揉揉媳妇的脸,可看到坐在桌旁的卫允,脸颊一红,改成在小卫氏的后背上轻柔的拍了拍。 看到二姐一副戚戚的模样,卫允心中有些懊恼,没事儿又提卫秀才干嘛,平白惹得二姐伤心。 得想个办法,须臾后,卫允脑中灵光一闪,对着丁健调侃似的轻笑道:“姐夫,大姐姐都给我生了个外甥女了,你和二姐打算拖到什么时候?你们成亲也快有两年了吧!” “说什么呢?”小卫氏的秀丽的霎时间便布满了红霞,伸手在卫允的膀子上面拍了下,怪嗔似的道:“你个臭小子,还敢打趣起你二姐来了!” 饶是丁健这个八尺高的大汉,听到了卫允丝毫不掩饰的话之后,也羞红了满脸,变成了猴屁股,低着头嘿嘿嘿的傻笑,目光却时不时往小卫氏偷偷望去。 卫允仰着头,打量着两人:“我说的可是认真的,反正守夜一个人也够了,二姐,姐夫,要不你们现在就趁热打铁,赶紧·········” 话还没说完,小卫氏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脸颊变得通红伸手就朝着卫允打来。 早有准备的卫允立马弹了起来,一下子就窜开了,小卫氏紧追其后,作势就要打,卫允忙慌不择路的逃跑。 他身子本就瘦小,自然也就异常的灵活,似猴子般在屋子里头上蹿下跳的,时不时的躲在桌子后面,躲在椅子后面,甚至于还拿丁健当做了挡箭牌。 丁健这个大块头只知道咧个嘴嘿嘿的傻笑,反正就是两不相帮,也不劝阻,看着姐弟二人在屋子里头追逐嬉戏。 一时之间,整个堂屋之中充满了欢声笑语,先前的愁绪和担忧,也被一扫而空。 ·········· 年初一,丁健夫妻俩都没有出门,卫允除了早晨常规的晨跑之外,还有在院子里头打了好几趟军体拳之外,便已至窝在书房里头看书,练字。 清漓在屋里刺绣,丁健则是在院子里头制作弓箭和箭矢,毕竟简易版的反曲弓的使用寿命不怎么长。 尽管经过两人的探讨改进了不少,但终究还是受到材料的限制,不如那些个匠人们制作的弓箭好使,耐用。 初二,小卫氏夫妇二人带着卫允去里正和村长家还有林氏一族的族长家里头去拜年,而后又去了几家要好的邻居家里头拜年,送出去不少年礼。 也收了不少的回礼。 总归就是一进一出的,也没有吃亏,甚至于收到的礼物必送出去的还要厚重一些。 初三,夫妇两个商定,待元宵之后,就带卫允去青檀书院试试,看能否被收录,若是不行,再去想其他办法。 毕竟卫家也是诗书传家的耕读之家,卫秀才的书房里头如今还存着的两大箱子的书呢,足够卫允读的了。 青檀书院坐落在扬州城郊,距离稻香村并不远,只有二十多里的路程,院长是个归乡的老大人,几个先生也都有举人的功名。 在扬州城颇有名望,城中不少大家子弟都是在书院之中念的书,不过青檀书院不看身世背景,只看学生的天资,就是不知道卫允能不能考上。 卫允的启蒙早已经被卫秀才给包办了,若不是因为卫秀才一病不起,卫允早就去参加青檀书院的入院考核了,如今这么一拖,就是三年的时间。 初五,卫允背着弓,带着箭,褡裢里头揣了几个馒头,带着水囊,腰间别着柴刀,就出了门。 地上的雪花早已经融化,南方不同于北方,北方的冰雪,那是足足有尺许深浅,有些地方,甚至月余不化。 南方就不一样了。南方气候湿润,太阳只要一出来,只要不是结了冰的,寸许的厚的积雪很快就会融成一滩滩的雪水了。 卫允走的是稻香村的西面,刚好和扬州城的方向相背,十里八乡的人管稻香村后面的这座大山叫做青牛山。 青牛山不算高,也就近百丈左右,但却很长,山脉连绵起伏,足有好几百里,因为稻香村后边这一头,远远看齐,状若青牛,固有此名。 除了稻香村外,还有好几个村子,譬如稻花村,稻禾村,王家坳,李家坪等等七八个村寨,都是依着青牛山建立的。 小卫氏不放心卫允一个人出去,尤其是上山,卫允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在边缘转一转,打打兔子野鸡什么的,绝不深入。 实际上,就算是让卫允进山,卫允也不敢进去,深山老林之中,不知藏有多少凶猛野兽,豺狼虎豹。 什么大黑熊,华南虎,还有野猪,这些个大型的动物,只要随便遇上一个,以卫允现在的情况,逃脱的可能性都极小。 在没有足够的保命能力之前,卫允可不会把自己的小命拿去随便开玩笑。 但小卫氏还是让丁健跟着卫允,美其名曰保护,其实就是监视,是看管,生怕卫允不听话跑到深山里头去。 稻香村和周边的几个村落,都有猎人存在,一些家境比较穷苦的人家,平日里侍弄完地里的农活之后,便会成群结队的进山搜寻猎物,打到之后卖了的钱大家伙平分,也能贴补一些家用。 虽是寒冬腊月之际,草木枯黄,但山中也不乏那些个四季常青的乔木,因此整个青牛山看起来倒也还有那么几分郁郁葱葱的味道。 冬日正是农闲的时候,因此这个时候也有不少猎户结队进山。 不同于北方,青牛山中高大的乔木不少,但低矮的荆棘灌木也有很多,也亏得此时正是冬季,林间的路要比春夏之时,好走上许多。 在青牛山脚周边逛了半个多时辰,别说兔子野鸡了,就连一根鸡毛兔毛都没看见。 应该是由于村子太近,人类的活动的多了,野兽们一般也都不到这边来,除非是山中食物匮乏的时候,野兽们才会出山觅食。 当然,这样的情况近些年来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和丁健商定了半天之后,两人决定再往里推进三到五里左右,到时候就算是没有任何的发现,也绝不继续深入了。 冬日的山林,有些静悄悄的,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大型野兽的嘶吼,地上铺满了枯枝和腐叶。 卫允的视力极好,而且深知一个弓箭手最最要紧的就是一双鹰眼,所以卫允便有意识的开始锻炼自己的眼睛。 而且绝不会再大晚上灯光昏暗的时候看书,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有眼镜可以戴,要是真的近视了,那还怎么玩弓箭。 看都看不清,更别说射中了,难道真的像电影里头演的那样,完全凭借耳朵还有自身的感觉? 别逗了!那只是电影。 在林子里头寻摸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让卫允找到了一点野生动物的痕迹。 招呼着丁健:“姐夫,这儿有些野鸡的走过的痕迹,咱们顺着这些痕迹摸过去看看!” 说是痕迹,其实也不过是几个惨留下来的脚印,和几坨鸡屎罢了。 二人顺着踪迹往前寻摸了大概三十多步的样子,眼神极好的卫允,便在一簇已然枯萎了的荆棘丛后,发现了两只野鸡的踪迹。 伸手拦住了丁健,卫允偏着脑袋,小声道:“姐夫,我左,你右,三息之后,一起出手!” “好!” 两人一左一右,弓着身子,压低了脚步,尽量降低自己一动所发出的声响,免得惊了那两只山鸡。 三息时间一到,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拉弓射箭,弓弦震动,箭矢撕裂空气,转瞬便到了两只野鸡的身上。 两箭皆中,两只野鸡被具大的力道带出去老远,扑腾着翅膀想要挣扎,可箭矢入肉,已然泯灭了它们绝大部分的生机。 “好家伙,这一只看起来起码的有四五斤吧!这大冬天的,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卫允捏着下巴,看着丁健把两只野鸡绑到腰间,若有所思的道:“姐夫,野鸡一般都有领地意识,咱们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出他们的窝,说不定还会有野鸡蛋或者小鸡呢!” 丁健眼睛一亮,一口就应允了下来,两人分开以方圆二十米的范围内进行搜寻。 果不其然,半刻多种后,丁健的额欢呼声响了起来:“允哥儿,我找到了,你快来看!” “找到了?有什么?”卫允也只是推测,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 丁健蹲在地上,扒拉着草丛,憨笑道:“有七个野鸡蛋呢!” 卫允眼睛一亮,竟然有七个!大丰收啊! 可惜两人都没有带背篓,鸡蛋这东西又易碎,不好随身携带。 “这样,姐夫,咱们先把鸡蛋藏好,做好记号,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再过来,把鸡蛋带走!” “好,听你的!” 现在丁健对于卫允这个小舅子是越发的佩服。 两人在林子里又逛了大半个时辰,可惜什么都没发现,绕回去取了那窝野鸡蛋之后,便回了家。 第 006章 考入书院,贩卖豆芽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也就是下午五点多左右的样子,冬日白昼较短,基本上申时三刻左右天就开始黑了。 看着两人平安归来,小卫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看着两人的目光却依旧带着埋怨和责怪。 “二姐快看,我们今儿打到两只野鸡呢,一只用来红烧,一只用来炖汤,再加点干蘑菇,最是滋补了,待会儿二姐多喝点,好快点给我生个大胖侄子!” 卫允拉着小卫氏的手臂,献宝似的说。 “你这臭小子,就知道打趣我!”伸出手指,在卫允的额头上按了一下,小卫氏秀丽的脸上,还是爬上了几缕红霞。 丁健揉了揉后脑勺,憨笑着道:“我先去把这两只山鸡给收拾了!” 说着直接进了灶房,准备杀机取血腿毛了。 小卫氏忙跟上去:“我来烧水!” 卫家灶房很大,灶台上面有两个大锅一个小锅。 夫妇两人分工明确,配合十分默契,根本不用卫允帮忙。 没多久一顿香喷喷,热气腾腾的晚饭就上了桌。 原本卫允制作弓箭目的,是为了看看能够为家里带来一些额外的收入,但没想到自家姐夫烧了半个多月的碳,直接就拿回来四两银子。 自家二姐也是个厉害的,年前的两个月里头,跑了三趟扬州城,把她积累下来的不少绣活都卖给了秀坊,也带回来五两银子。 再加上年前大卫氏留下的那五两银子,出去买年货花了三两五钱,如今卫家总共有十两五钱银子的存款。 还没算上库房里头的那两千多斤稻谷,以及后院那五分菜地里头种的一地的菘菜(白菜)和萝卜。 卫允也就歇了打猎挣钱的心思,危险性高不说,收入还不稳定,万一要是遇到个大的猎物,说不准就把自己的搭进去了。 所以卫允现在纯粹就是把打猎当做一项锻炼的活动,平日里和丁健也只在村子附近五六里的范围内转悠,从不深入。 只是这样子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人的收获很少。 接下来的几天,卫允基本上每天都会拉着丁健跑去青牛山边缘转一转,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一点收获,有时是一只野鸡,有时是一两只野兔,也时常空手而归,稍大的野味从没有看到过。 正月十六,元宵刚过,卯时初刻,出过早饭之后,卫允和丁健便在小卫氏的催促下,坐上了自家的牛车,朝着扬州城去了。 就是养在后院的那头小母牛再加上一辆木板车,没有棚子。 虽然牛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但依旧很颠簸,卫允坐在板车上,屁股蛋子有些酸痛,卫允索性直接跳了下去,步行走在牛车的一侧。 驾车的自然是姐夫丁健,一路上,也有不少人也是奔着扬州城去的。 卫家的牛车坐了卫允和小卫氏之后,还有不少空间,便搭了几个同去扬州城的村民。 一个人收两文钱的车费,三十多里的路,也并不算高。 想要念书,自然要给先生送上束脩,腊肉这些家里头都有,可一些干果家里头却没有多少,还得去扬州城里采买。 辰时三刻,牛车到了城郊的青檀书院,元宵一过,书院便复课了。 隔着院墙,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郎朗读书声。 门房禀了先生,便带着三人,提着束脩,进了书院。 迎接几人的是一位三十多岁,蓄着一缕山羊须的中年人,身材不高,有些瘦弱,长得倒是不错,身上还有这一股子浓浓的书卷味。 “这位是便是书院的小秦夫子!”门房介绍道,“夫子,他们是来送孩子进学的!” 卫允对着秦先生拱手一揖,朗声道:“稻香村卫允,见过先生!” 秦先生诧异的看着卫允,道:“稻香村?姓卫?莫非你们是卫秀才的家眷?” 卫允道:“回先生,您口中的卫秀才,正是先父!” 秦先生点了点头,目光在卫允的身上打转,道:“我与令尊曾有过几面之缘,他的才学我是知道的,中举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哎!可惜了!” 提及卫父,小卫氏夫妻二人的脸上皆露出一抹悲意,卫秀才的文采其实很不错的,已然足够去考举人了,可惜后来家里头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 先是妻子徐氏过世,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和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卫允,为了操办妻子的后事和照顾年幼的子女,卫秀才错过了当年的秋闱。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了三年之后的秋闱,卫秀才自己却倒下了,这一病又是三年,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去。 小卫氏道:“先生,先父生前就想把允哥送入书院学习,可惜三年来先父一直卧床不起,也只能将此事押后,先父在世时一直将此事引以为憾。 临终之前,将此事托付于小妇人,小妇人便想着将允哥儿送入书院之中,以慰先父在天之灵,还望先生成全。” 秦先生捋着胡须,看着朴素的夫妻二人,还有略有些瘦小的卫允,叹道:“你倒是有心了!” 又对卫允道:“我虽与你父亲有旧,但却并不会因此徇私,你若是想要入书院的话,只能靠你自己!” 卫允不卑不亢的躬身拱手,道:“学生明白,请先生赐教!” “这性子倒是沉稳,不错!”秦先生点了点头,道:“尔今岁几何?” 卫允:“回先生,学生今年十岁!”按照古人的算法,翻了年,卫允便算是十周岁,虚岁十一。 秦先生:“读过哪些书?”家里有一个秀才的老爹,还想要送来书院,自然是启蒙过了的。 卫允道:“读过论语,大学,中庸,还有部分左传的内容!” 这一下倒是轮到秦先生惊讶了:“哦?可是令尊所授?”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卫允。 卫允摇了摇头:“父亲只教过学生几篇论语便病倒了,后面的都是学生在闲暇之余自己读的,只读了个囫囵,不知其中真意!” 卫允的回道,秦先生倒是颇为满意,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也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心态还算不错。 接下来,秦先生便从这几本书中挑了几篇文章让卫允背诵,卫允一一倒背如流。 又从论语之中抽出一条,让卫允当场作文,半个时辰之后,这位小秦夫子看着卫允的文章,端正的字迹,整洁的试卷,点了点头,欣然收下了这个学生。 送上束脩,除了那些个腊肉干果之外,还有每年五两银子的费用,笔墨纸砚这些基本的东西还要卫允自备。 那可是五两银子,有些穷苦人家一年到头都挣不到五两银子,可见在这个时代,读书之贵,便将无数寒门子弟,拦在了门外。 不过这五两银子也包括了卫允在学院之中的吃住,书院之中有宿舍。 只是是否住在书院宿舍里头,全随学生自己的意思,卫允选择住在家里,不过二十多里的路程,正好用来锻炼身体。 晚上在家还能够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更关键的是,近期卫允打算寻个什么法子帮家里开开源,增加一些收入。 不然的话,光凭着家里头的三十多亩田地,万一遇上个荒年灾年啥的,家里头说不得也会捉襟见肘。 毕竟日后卫允若是还想继续参加科举,那可不是区区三十亩地的产出能够供得起的。 交了束脩,家中也存银也算是见了底,只剩下五两,若是再买一些东西的话,就更少了。 不过家里的仓库存粮还有两千多斤,吃到今年秋收是不成问题的。 到时候等今年的新粮下来了,再把这些去年的陈粮卖掉,虽然不如新粮的价格高,但却胜在稳妥,就算是有个天灾什么的,也不至于猝不及防。 而且小卫氏还有一首不错的绣活,也能为家里带来不少的收入。 卫允所用的文房四宝之中,除了纸张是新买的之外,其余的都是用的卫秀才留下来的。 第二日卯时末刻,卫允就在小卫氏和丁健的殷切注视下,背着小书箱,踏上了前往书院的路,开始了他在这个世界的读书生涯。 就这样,时间慢慢的过去了。 转眼就入了三月,冬去春来,天地之间也染上了一片片的翠绿,新芽抽枝,新草破土而出,天地之间,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卫允到书院念书也快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的时间,卫允对于这个世界也愈发的了解。 心中也有了第一桶金的来源,豆芽! 现在市面上虽然也有少量的豆芽在流通,但不论是品相还是口感都有些差强人意。 和卫允前世所吃过的那些豆芽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最关键的是,培育豆芽的技术极为简单,只是有些讲究罢了。 为了说服自家姐姐和姐夫,卫允选择了亲自动手,在休沐的两天时间里,用木盆加纱布发出来了一大盆黄豆芽。 摘头去尾洗净之后,有少许油清炒了一盘豆芽,一家人试吃之后,发现果真如卫允所说的那样,口感脆爽清甜,远超市面上的豆芽。 第二日,丁健出门去侍弄田地,卫允和清漓便带着昨日卫允发好的豆芽,去了扬州城。 二人先是去了一家叫做醉仙居的酒楼,姐弟二人的穿着虽然朴素,但却干净整洁,也没有补丁。 小二很是热情将二人迎了进去。 “二位要吃点什么?” 卫允朝着小二哥拱了拱手,道:“小二哥,我们并不是来吃东西的!而是家中种了一些鲜嫩的菜蔬,想要找个卖家,不知小二哥能够帮我们引荐一下贵店的掌柜?” 看卫允一派彬彬有礼的样子,小二的脸上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看了看四周,把卫允拉到一旁,小声的说道:“不瞒小哥,这儿是你找我们掌柜的没用,我们酒楼的采买并不是我们掌柜的负责的!而且我们酒楼一般都有专门的进货渠道!你们怕是………” 卫允眼睛一转,就想明白了,这么大的一间酒楼,采买的任务自然有专人负责了,掌柜的就相当于后世的店长,只要统筹好这些事物就行了。 卫允从怀里掏出五枚铜钱,塞到小二的手里,“小二哥,不然你帮我们引荐一下贵酒楼的采买管事或是大厨如何?” 接着又凑到小二的耳旁,踮着脚尖,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若是事成,时候另有重谢!” “麻烦小二哥了!” 小二眼睛一转,嘴角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好,这事儿我帮你问问,不过成与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小郎君在这儿稍等一下!” 现在还是早上,酒楼虽然开了门,但生意却并不是很多,做餐饮的,客流量主要还是在午饭和晚饭。 一般早饭大家要么是自己在家里做的,要么就是在街面上吃些包子馒头煎饼什么的对付一下。 不多时,小二带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出来。 “鄙人姓黄,是醉仙居厨房的管事,不知这位娘子和小郎君不知该如何称呼啊?” 清漓欠身一礼:“黄管事唤我卫娘子便可!” 卫允拱手一揖:“学生卫允,见过黄管事!” 黄胖子看着卫允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心里一惊:“卫小郎君读过书?” 卫允道:“读过几天,如今在青檀书院进修!” 嘶! “青檀书院?”黄管事这一下是真的惊到了,一部分是因为青檀书院,一部分是因为卫允的年龄。 青檀书院在扬州城可谓是大名鼎鼎,收徒也颇为严苛,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去的。 而且青檀书院的院长,原先乃是京城之中的大官,听说就连知府大人对他礼敬有加,不敢怠慢。 这些东西黄管事还是从酒楼东家哪里知道的。 黄胖子笑得越发灿烂,脸上的皮肉都挤到了一块:“小郎君原来是青檀书院的高足,失敬失敬!不知小郎君要和鄙人做什么生意啊!” 称呼已经从某家变成了鄙人,可见黄胖子的态度转变之快。 青檀书院的名头确实不错! 卫允把背篓放到身前,取出一把豆芽,递了过去。 “如意菜!”语气之中,略微透着些许的惊讶,黄胖子接过豆芽,仔细的翻看了一下。 才道:“小郎君家这如意菜的品相比起如今市面上的要好得多,只是不知口感如何?” 卫允轻轻一笑,道:“黄管事既然心存疑虑,不妨先试一试这如意菜的口感!” “对了,黄掌柜,不妨用少许油盐清炒,口感或许更佳!” 卫允想起这个时候豆芽的主要吃法是焯水之后凉拌食用。 几人行至后院,大厨按着卫允所说的将豆芽清炒,只放了少许的油盐。 大厨和黄胖子各自都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试了一下。 “嗯!不错不错,口感脆爽清甜,甚是美妙!” 几个帮厨也都试了,纷纷点头,表示比起市面上的如意菜要爽口细嫩的多。 “嘿嘿嘿!小郎君不知打算将这如意菜定价几何啊?”黄胖子眯着眼睛,仅剩的那一条缝里头,绽放出精明的微光。 第 007章 水煮鱼片,商定合作 卫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黄管事,不知后厨可有新鲜活鱼?” 黄管事看向大厨,大厨点了点头。 卫允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伸出五根手指:“十文一斤!” 黄胖子露出为难之色:“市面上的如意菜一斤不过才五文,小郎君你这一下子就翻了一倍,不是为难老哥我吗!” 卫允摇了摇头,“物依稀为贵,况且如今市面上的那些如意菜,如何能与我家的相比,黄管事是个明白人,但我也不蠢,还有,若是黄掌柜愿意的话,我二姐可以再教你们一道特别的菜肴!” 看着卫允坚定的神情,黄管事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鱼?”江南水网纵横,鱼自然要比牛羊常见的多,是故食鱼多过食牛羊肉。 “不错!黄管事若是不能决定的话,不妨去问问掌柜的!” “这个······”黄管事低头,“好,我去请示一下掌柜的,劳烦小郎君和卫娘子此稍等片刻!” 说罢,黄管事便拖着肥胖的身子,出了后厨。 “允哥儿!十文是不是太贵了,上好的五花肉才卖十五文呢!”小卫氏扯了扯卫允的衣摆,神色有些局促。 卫允一笑置之,轻声道:“姐姐无须担心,我心里有数。” 听到卫允的保证,小卫氏的局促便消失了,她本就颇为聪慧,知书识礼,也算是经历过不少风浪,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了。 连通判盛府都尚且不惧,更何况区区一个酒楼的管事,先前的局促不过是担心卫允定价太高,他们的豆芽卖不出去罢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黄胖子带着掌柜的回来了。 掌柜的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蓄着这个时代流行的山羊须,皮肤白净,负着双手,明亮的眼睛里头写满了精明。 “掌柜的,这是卫小郎君,这是卫娘子!”黄胖子又给卫允两人介绍:“这是我们掌柜的,姓李!” 卫允和卫娘子朝着李掌柜见了个礼。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菜,能够让小郎君有如此自信,若是这菜能让我满意的话,那你们的如意菜,我们便以一斤十文的价格和你们签订契书!”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精米不过才十文一斤,糙米八文,陈米的价格不过六文,一斤菜蔬价格顶多不过两三文罢了,便宜的甚至一文的都有。 市面上流通的如意菜也不过是五文一斤,而且数量极少,品相也远远不如卫允带来的这些。 卫允冲着小卫氏点了点头。 “卫娘子!请!” 大厨并没有对于占用他的厨房而反感,相反的,这位大厨很是主动要帮小卫氏打下手。 早得到了卫允提示的小卫氏并没有藏着掖着,因为这道菜本就是要作为搭头,送给醉仙居的。 将活鱼破开,取出内脏,洗净剔骨,然后用黄酒酱油腌制,做好调料,然后放油,将葱姜蒜炒香,放入鱼骨炒香,加入调料,放入喜好的豆芽和青菜,水烧开之后,放入片好的鱼肉,大火煮二十个呼吸。 盛出装盘,撒上十几粒花椒,葱花,还有蒜末,浇上量两勺热油。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水煮鱼便做成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少了辣椒。 “李掌柜,请!”卫娘子解下围裙,看着李掌柜,黄管事以及大厨几人将一大碗鲜嫩的水煮鱼分而食之,悄然退到了卫允的身后。 李掌柜先是夹起一片鱼肉,尝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鲜嫩爽滑,不错!” 又夹了一筷子豆芽,送入口中,直至把水煮鱼之中的每一样配菜都尝了一边,李掌柜才放下筷子,对着小卫氏竖起了大拇指。 道:“卫娘子当真好手艺,如意菜十文一斤,我醉仙楼应下了!” 卫允拱手一礼,道:“李掌柜爽快,小子佩服!既如此,那就烦请李掌柜于我们写下契书吧!” 李掌柜当即叫小二去取笔墨纸砚,意味深长的看了卫允一眼,道:“不知小郎君家中每日可以提供多少斤的如意菜?” 卫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不知李掌柜想要多少?” “自然是有多少要多少!”李掌柜自信的道。 卫允却摇了摇头:“李掌柜,这物以稀为贵,若是好东西遍地都是的话,那也就不值钱了!” 李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着卫允,惊讶道:“没想到小郎君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失敬失敬!” 卫允摆摆手:“不过是一些浅见罢了,李掌柜客气了!” 李掌柜却忽然嘴角上翘,看着卫允,自信的道:“小郎君可能不知道,我们醉仙居可不止这一家,我们东家在江都,广陵,泰兴等地都开的有醉仙居!” 嘶!竟然还有分店! 卫允拱手道:“如此倒是小子多虑了,既如此,那不知李掌柜每日需要多少货量?” 李掌柜笑了笑,捏着下巴道:“每日先一百斤吧,不知小郎君家是否能够供应?” 卫允笑道:“李掌柜放心便是!” “好!”李掌柜拍手道:“这契书我亲自来写!” 说罢,直接从账房的手中接过毛笔,不过片刻就写好了契书,并且约定了价格和每日的供货量。 上面写明了,醉仙居以一斤十文的价钱,从卫家手中收购如意菜,卫家不得将如意菜卖给他人。 卫允朝着李掌柜拱手一揖,道:“李掌柜果真豪爽,那我们也就不客套了!” 李掌柜笑着道:“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呢,你那一道水煮鱼,说不得还会替我们醉仙居带来不少生意呢!” 南方人吃鱼多过吃肉,尤其是扬州依靠着长江,最不缺的就是鱼,水煮鱼虽然并不是什么顶尖的佳肴,但却胜在新颖,味道也不错,尤其是现在正值春季,过了冬的河鱼长的甚是肥美,正是吃水煮鱼的时候。 卫允将契书递给小卫氏,冲她点了点头,小卫氏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在契书之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契书一式两份,双方各自收好! “这是如意菜的钱,三十斤,总共三百文,卫娘子点点!”李掌柜自活计手里接过三贯串好的铜钱,递给小卫氏。 小卫氏直接受到了袖子里,道:“不用点了,李掌柜的为人,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李掌柜不禁哈哈笑道:“卫娘子和小郎君日后若是研究出了什么新的吃食,不妨来我醉仙居试试,鄙人定然不会让二位吃亏!” 卫允道:“那是自然,李掌柜豪爽大气,为人公允,日后若有什么新鲜吃食,我们姐弟二人,定第一个来叨扰李掌柜!” “那李某就在此恭候二位大驾了!” 李掌柜一路把姐弟二人送出了醉仙居。 账房有些不解,问道:“掌柜的,您为何对那姐弟二人如此客气,还用一斤十文的高价收购他们的如意菜?虽说那道水煮鱼是不错,可也不至于此吧?” 一斤十文,比市面上的如意菜足足贵了五文,而且双方还签订了契书,日积月累,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李掌柜瞥了他一眼,负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懂什么!那姐弟二人虽然衣着朴素,但说话却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应当是家里遇到什么问题,正想法子挣钱呢。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日我们让出小利,和卫家姐弟结下一个善缘,日后说不定赚到的更多,况且,你难道没听到他们离去之时留下的话吗?” 账房先是一愣,随即便释然的点了点头。。 一天最多不过一两银子,一年也不过三百多两,况且,那如意菜经过加工之后,卖出去有何止十文。 醉仙居可半点都没有亏损,而且卫家的如意菜不论是口感还是外形,都要比市面上流通的要好得多,说不得还会替醉仙居带来一大笔收入呢。 更何况,若是日后卫家又研究出了什么新的吃食,那又何止那么一点点钱。 让出一点利润,结一个善缘,这样稳赚不赔的投资,何乐而不为。 ········ “允哥儿,竟然真的卖出去了,而且还是十文一斤,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刚出醉仙居没多远,小卫氏便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卫允笑着道:“好了二姐,你没做梦,这都是真的!” “等等,我先算算。”小卫氏眨了眨眼,掰着手指,口中低声念叨着算起了账:“黄豆一斤六文钱,一斤黄豆可以发出七到八斤左右的如意菜,就按七斤算!一斤十文钱,那就是七十文,减去六文,还剩下六十四文!一天一百斤的如意菜,那就是·······” 小卫氏愣住了,两只脚好似生了根一样,不知道该迈哪一只。还是卫允拉着她的衣袖,才没有让她继续站在那儿。 “二姐,别想了,先陪我去买点东西!这儿是大街上,人多眼杂的,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好吗!” 小卫氏这才惊醒,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周围,道:“对对对,允哥儿说的是,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看着被刺激的有些不太正常的小卫氏,卫允摇了摇头,这个姐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知书明理,也很聪慧,怎么现在是这个样子。 拖着心绪激动的小卫氏在城里大肆大肆采购了一番,花了两百文买了二十斤最便宜的酒,又花了五百文买了二十斤粗盐,五十斤黄豆。 然后又买了两斤酱油,两斤五花肉,一副猪下水,又扯了几尺青色棉布,总共花了一两五钱银子。 小卫氏虽然疑惑卫允忽然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但自从卫秀才去世之后,卫允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变得极有主意。 因此她也没有反驳,只是稍微问了一下卫允,卫允笑了笑,说先保密,到时候她就知道了。 两人带着满满一牛车东西,由卫允驾着牛车回了稻香村。 卫允特意从丁健那儿学了驾车的手艺,以便丁健在忙碌的时候,万一有什么事情要办,卫允能够自己驾车带着小卫氏出行。 二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时过半了,大概就是下午四点多左右,丁健也从地里忙完回了家。 帮着两人把一车的东西一样样的搬进了家里的库房。 第 008章 丰盛晚餐,提炼精盐 等到把东西都搬完,牛赶到后院的牛棚里头,喂上新鲜的草料之时,已然是申时末。 小卫氏进了厨房,烧起了火,准备弄晚饭了。 卫允让丁健把今日他买的那一副猪下水取了出来。 指点着丁健用草木灰,把臭烘烘的猪大肠翻来覆去搓洗了好几遍,把附着在内侧的油花摘干净之后,再用面粉的少许盐进行腌制加工,去除大肠的腥臭,不多时,一副新鲜出炉,告别了腥臭的猪大肠就面世了。 丁健性子憨厚,只知道按着卫允说的去做,并没有疑惑卫允为何会知道这些东西。 倒是小卫氏,不解的问了卫允。 卫允推说是从一本游记里头看到的法子,小卫氏便没有继续深究。 然后又按着游记上记载的法子,指点了小卫氏炒了个爆炒肥肠和爆炒腰花。 小卫氏又接着弄了个猪肺汤,炒了个鸡蛋,在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完成了。 铁锅炒菜在大周朝兴起不过数十年,还未形成什么区域特色明显的菜系。 那些个什么花样都还只是在上层社会和那些个大城市里头流传,类似于稻香村这种处于社会底层的农人们,能有一道有滋味的热菜,有一顿热气腾腾的干饭吃,能够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哪里还有钱财和精力弄这么多的花样出来,又不是那些个钱财多的堆不下的权贵人家。 “对了允哥儿,你还没说买那么多酒和粗盐干什么呢?”刚吃过饭,小卫氏忽然想起了卫允今日的大手笔,便问了起来。 卫允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神秘一笑,问:“二姐,家里头可有细纱布?” 小卫氏点点头,纱布粗布这些常用的东西家里头的仓库自然储备的有。 “你要多少,我去给你拿!” “不用太多,二姐裁剪六块细纱布,每一块的长宽都在半尺多一点左右就够了!”卫允想了想,说了个大概的尺寸。 至于怎么裁剪最省布料,那就让小卫氏自己去琢磨了。 卫允又对着丁健道:“姐夫,你帮我找两截竹筒和一点碎碳出来!” 丁健点头应下了,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被卫允给喊住了。 “对了姐夫,竹筒要两截就够了,两边都要通的!”丁健应了声好,扭头便出了堂屋。 木炭和布料粮食一样,都存在家里的库房里头,就是卫允需要的竹筒需要现做。 然后卫允自己跑去厨房,拿了两个木桶,其中一个装了大半桶的水,抱着盐罐子回到了堂屋。 院子里头响起了丁健砍竹子的噼啪声,不一会儿,夫妻二人便分别带着纱布,竹筒,还有碎碳进了堂屋。 将东西放在桌上,小卫氏便问道:“还需要些什么?都一道儿说了吧!” 卫允便道:“那就麻烦二姐帮我二姐再用绳子把三层棉布都绑在竹筒的一头,然后再把这些碎碳都倒到竹筒里头就可以了!对了,这些碎碳都先用水冲一冲,把上面的碳粉都冲干净了!” 碎碳的上面留存了一些木炭碎裂之时产生的碳粉,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过一遍水洗一洗才好。 小卫氏点了点头,正要动手,丁健却一把将那一碗碎碳都抢了过去,看着她憨笑一声,道:“让我来吧,别把你手给弄脏了!你先绑纱布!” 卫允没有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心中却一阵腹诽,帮个纱布倒个碎碳怎么了,又不用手去碰那些碎碳,怎么会弄脏手。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秀恩爱,喂狗粮啊! 不过这话卫允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这两个脸皮子比纸还薄的家伙不知道会羞成什么样呢。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卫允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装作没有看见两人的眉目传情。 半盏茶之后,一个简单的过滤装置便做好了。 卫允看着正襟危坐,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的夫妇二人,干咳两声,故作严肃的道:“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不论我做什么,我希望你们暂时都不要打断我,有什么话,等我做完了再一起说,怎么样,二姐,姐夫,你们能做到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头不约而同的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可看了看一脸正经的卫允,还是相继点下了头:“能做到!” 得到二人应允的卫允,直接两只手把盐罐子端了起来,放到盛满水的木桶上方,直接把大半罐的粗盐,尽数倒入了木桶之中。 看着大半罐的粗盐飞速的融入水中,小卫氏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子,两只手在桌子底下抓着衣摆,捏的紧紧地,手背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但想到先前答应卫允的话,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暗自在心里生气,气鼓鼓的看着卫允,眼神里头装满了寒意。 心里暗暗想着,看来平日里自己对这个唯一的弟弟还是太过宠溺的,纵的他无法无天,竟然这么挥霍家里的东西。 那大半罐的粗盐起码有两斤多,那可是六七十文钱啊!就这么被霍霍掉了。 小卫氏是越想越气。 丁健也同样很是震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卫允用汤勺不断地搅拌着,直至碗中的盐尽数融入水中,这才作罢。 瞥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小卫氏,丁健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暗想着,待会儿自家媳妇动手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劝,不然这个小舅子真的要翻天了。 卫允可没想那么多,指着另外一个空的木桶,对着丁健说:“姐夫,你把竹筒在这个木桶上面举着,绑着棉布的那头朝下!” 然后自己直接端起了另外那一桶的盐水,站了起来,对准了竹筒,一点点的开始倾斜,看着盐水落入竹筒之中,经过木炭的过滤,然后是三层的纱布,最后才淅淅沥沥的落到底下的木桶之中。 经过过滤,竹筒下方的白色细纱布上,已然积累了一层褐色的污渍,下方木桶之中的盐水,比起第一桶的浑浊,明显要清澈不少,但应该还是有一定的杂质存在。 卫允又用另外一根竹筒重新过滤了一遍,这一次出来的盐水,更加的清澈,停留在纱布上面的杂质,也只有零星的一点了。 看着清澈的盐水,卫允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看到了一旁皱着眉头,紧紧盯着自己的小卫氏。 试探性的问道:“二姐,你要是没有事情做的话,要不就去灶上帮我把火给点上?” 小卫氏一甩手,闷哼一声,没有接话。 丁健赶忙道:“我去烧火,我去烧火!”说话一溜烟就跑去了厨房。 卫允提着那桶清澈的盐水,紧跟在丁健的身后进了厨房,只留下小卫氏一人坐在堂屋里头生着闷气。 拿开木制的锅盖,卫允没有直接将盐水倒进去,而是先舀了点清水,把锅仔细的洗了一遍,这才把盐水倒了进去,盖上锅盖! 这是,正蹲在灶前烧火的丁健忽然问道:“允哥儿,要大火还是小火!” 卫允答道:“姐夫,直接上大火就是了,直到把锅里水烧干,把盐给析出来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如果只要把水给烧干的话,那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了,你去堂屋坐着休息去吧!” “也行,那待会儿水开了之后,你记得时不时的搅动一下!” “成!放心吧,你回去坐着吧!” 卫允并没有和丁健客气,这个姐夫是个实性子的,憨厚爽直,认死理,还有些倔。 不过卫允还是很满意的。 回到堂屋,小卫氏脸色依旧铁青着,看着卫允进来,如同刀子一样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卫允的身上。 卫允莫名的觉得有些憷,忙走到小卫氏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撒娇似的道:“二姐,你就别生气了吗!” “哼!”小卫氏横了卫允一眼,嘭的一声将手拍在了桌上,冷冷的看着卫允。 眼见着情况不对,连空气中的温度都下降了好些,卫允连忙解释道:“二姐,我可没有浪费家里的盐,待会儿姐夫从厨房出来,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听到卫允的解释,小卫氏皱着的眉头还是没有解开,只是冰冷的目光终究还是暖了几分。 看着卫允,叹了口气,道:“允哥儿,不是二姐想对你发脾气,只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光是供你进学就已经快把家里给掏空了,若是再这样容你随意挥霍,咱们卫家只怕就要垮了! 你是卫家的唯一的男丁,日后卫家的香火还要靠你来继承,日后不论你要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莽撞行事!” 卫允连忙点头如捣蒜:“二姐,我都记下了,日后行事一定经过深思熟虑,绝不让你和姐夫担心。” 小卫氏伸手在卫允的肩上拍了拍,点点头,才道:“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姐夫在厨房做什么呢?” 卫允道:“姐夫在烧火,要把刚才我弄出来的那些盐水都给烧干了,把里头的盐析出来!” 小卫氏惊讶道:“这盐还能够析出来?” “为什么不能?”卫允反问道:“盐能融入水中,那自然也是能够析出来的,难不成那些盐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眨巴眨巴自己水灵灵的眼睛,卫允一脸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看着小卫氏的眼睛。 迎着卫允那纯净的目光,小卫氏张了张嘴,话到了喉咙口,却又重新咽了回去,片刻后,才道:“我去厨房看看你姐夫,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卫允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第 009章 二姐叮嘱,卫允进学 一个半时辰之后,正值戌时末刻,卫家,厨房。 看着铁锅里头那逐渐献出圆形的白色晶体,小卫氏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张的大大的,双手慌不择路伸到嘴前,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叫出声来。 停下了烧火动作的丁健,抬头正好看到了自家媳妇那一幅震惊的表情,忙起身抬头朝着铁锅之中望去。 这一看,同样的也呆住了。 锅中的水已经只剩下零星的一点残余,雪白的晶体依附着锅壁,凝结成了厚厚的一层。 顾不得等到冷却,丁健拿起筷子,在那层白色的晶体上面轻轻的一刮,然后将筷子递到嘴里吮吸。 而后,丁健的眼睛瞪的好似统领那般大,那股子从舌尖刺激到脑海之中的咸味。 盐!这是盐独有的咸味!单纯的咸,不似粗盐那般,夹杂着苦味和涩味! 小卫氏轻轻挪开手掌,小声的问道:“怎么样?” 丁健机械似的点了点头,筷子却没有从嘴里拿出,似乎被焊在了里头一样。 白色的水汽还在不断地升腾,锅底残留的炭火还在不断散发的热度。 这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的卫允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盐出来了没?” 可惜的是,小卫氏和丁健似乎呆住了,根本没有理会卫允。 卫允自顾自的走到灶旁,探身看了看铁锅里头一片雪白的结晶体,点了点头。 转身从旁边的橱柜里头取出一根筷子,伸入锅中沾了沾结晶体,放到嘴里舔了舔,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几乎没有什么杂质了!” 卫允似乎没有看到二人此时的神情一样,自顾自的将盐罐子去了出来,用洗净了的锅铲将锅中已经干了的盐结晶体一点一点的压碎,捣成粉末状。 然后一铲接着一铲将其悉数舀到已经洗干净了的盐罐子里头,盖上盖子。 ········· 堂屋,小卫氏抓着卫允的手,紧张的问:“允哥儿,你告诉二姐,你是如何知道这做出上等细盐的法子的?” 卫允不慌不忙的道:“书上看到的啊!”卫允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反问。 似乎是在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小卫氏还要来问自己。 额! “书上还有这种法子?我怎么不知道?”小卫氏一脸的不信。 卫允很随意的说道:“晒盐不就是通过高温将海水晒干,取得里面的盐吗!既然可以晒,那为什么不能煮?” “可你明明用的是粗盐!为何煮出来的却是洁白如雪的上等精盐?” 卫允耐心的解释道:“过滤啊,粗盐里头的除了盐,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那些东西又不能融入水中,方才的那两个竹筒,还有棉布,就是为了过滤掉那些杂质的呀!” 小卫氏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是一脸茫然的丈夫,心底暗暗想到:“难不成真的是我太蠢了?” 转念又想,自家小弟自小便异常的聪慧,三岁开始便被父亲启蒙,五岁之时便开始学习四书。 父亲甚至长长夸赞允哥儿的聪慧,直言日后他定然能够顶门立户,振兴卫家。 想到这儿,小卫氏也就释然了,把一切都归功于卫允异于常人的聪慧之上。 看着小卫氏陷入思索之中的复杂目光,卫允打了个哈欠,道:“二姐,姐夫,天色不早了,明儿一早还要去书院呢,我困了,先去睡了!” 青檀书院每个月只有两天的时间休沐,如今两天已过,卫允自然要回到书院之中上学的。 小卫氏抓着卫允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而是看着卫允的眼睛,郑重的叮嘱道:“允哥儿,这世上从来不缺少心存歹念之人,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卫家如今无权无势,你答应二姐一件事。” 卫允点头:“二姐你说,我答应就是!” 小卫氏神色郑重的道:“今日之事,除我和你姐夫二人之外,你对谁都不要说,日后也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展示这个法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时若是泄露出去,恐会替我卫家惹来无端之祸,到时候不仅是你,还有我,你姐夫,甚至还有大姐姐,都可能因此而丧命!你记住了吗?” 卫允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坚定的道:“二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事情的轻重,你放心,不论是制盐,还是发豆芽,这些方法,这些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对别人说的。” 说着小卫氏也松开了卫允的手,卫允起身朝着二人拱了拱手,道:“天色也已经很晚了,二姐和姐夫也早些休息吧,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就好!我先去睡了!” 如今小卫氏夫妇二人睡在主屋的东间,卫允睡在西间。 本来按理说应该是卫允睡西间的,可卫秀才刚刚过世才几个月,卫允也才刚刚十岁,夫妇二人思虑再三之后,才搬进了东屋,把原本他们住的西屋让给了卫允。 第二日,卯时初刻,天还没亮,家里的公鸡刚刚打鸣,卫允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了衣物,扎好了头发,等他洗漱完之后,小卫氏也已经把早饭都准备好了! “快点过来把早饭吃了!”小卫氏和丁健也都已经洗漱好了,丁健甚至已经在院子里头劈了一会儿柴了。 “来了!二姐早,姐夫早!” 卫允对着二人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的做上了桌,端起身前的碗喝起了热粥。 大米加瘦肉熬成的粥,极为浓稠,桌上还有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小卫氏做包子的手艺还是从来自西北的丁健手里头学来的,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于馅料做了调整,包子皮也做的更加薄一些,味道自然也更好一些。 卫允吃了一大碗瘦肉粥加两个大肉包子,等到早餐吃完的时候,天色也已经大亮。 卫允先去书房将笔墨纸砚都整理好了,放入丁健用竹篾为他编成的书篓里头,在书房里头读了半个时辰的书。 然后又在院子里头打了两趟军体拳,等到了辰时初刻的时候,这才背着书篓,一路小跑朝着青檀书院的方向去了。 卫家,收拾停当的小卫氏坐在院子里头刺起了绣,丁健一大早吃过早饭之后就架着牛车去城里送豆芽去了。 等到丁健送完豆芽回来,喂了黄牛草料之后,还得下地去耕半天的田。 如今已经开始准备春耕,稻香村虽然不穷,但村里的牛却并不多,因此很多人家都是像有牛的人家租借,佃了卫家三十亩田的许家每年的春耕都是向卫家借的牛。 因此丁健每年都要早早的把家里的六亩地给耕完,以免许家那边误了春耕。 若不是担心把牛给累坏了的话,丁健定是要在田里劳作一整天才肯罢休的。 丁健耕种的六亩良田,在他和小卫氏成亲的时候,就充当小卫氏的嫁妆带进了他们丁家的大门。 留给卫允的,就是佃给许家的那三十亩良田,还有一亩旱地,以及卫家这座院子和后边的五分菜地。 现在光是耕地的活,有黄牛在手,丁健一个人就能够做,等到了育苗插秧的时候,就是夫妻两个一起下地了。 到时候书院若是放假的话,卫允也会去田里帮忙的。 现在小卫氏只要每天中午做好了饭,然后给丈夫送去就行了,其他的时间就是做做家务,侍弄一下后院的那五分菜地,然后就是在家里刺绣,挣一份辛苦钱。 小卫氏的绣活虽然不错,但比起秀坊之中绣师还是差了一筹,因此也只能做一些帕子、荷包还有团扇这一类的小东西,然后再卖给秀坊,秀坊给出的价格自然也不会太高。 不过若是做得快,做得多,且做得好的话,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青檀书院在扬州城郊,背靠着一座低矮的小山,小山上面中满了桃树,因此也叫做桃山,山下有一别院,唤作桃山别院,正是书院的院长大秦先生的住所。 如今卫允的身体虽然外边看上去瘦弱,但其实经过将近五个月的调养和锻炼,早已经强壮的更小牛犊子似的。 主要是卫允的训练强度比较大,消耗的能量多,因此他吃的虽然不少,可大多数却也被消耗掉了,并没有化作脂肪停留下来,不过一身的腱子肉倒是渐渐的鼓了起来。 就连个头也猛地窜了接近一尺,就是穿着外衣的话,看上去还是有些瘦弱。 翻年之后,小卫氏还特意带着卫允去村里的林大夫那里看了,林大夫惊讶于卫允发生的巨大改变,但听到卫允说是坚持的锻炼之后,却也没有深究。 而是告诉小卫氏说卫允的身体已然和正常的孩子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吃药滋补了,只需要坚持锻炼,多吃一些肉食,多喝些滋补的汤就行了。 二十多里的路,换算成公里也就十几公里左右,卫允当兵之时,十公里的野外负重拉练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如今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强壮,这二十多里的路程对他来说最是简单不过了。 辰时初刻从家里头出发,还没到辰时过半,卫允就已经到了书院,和门房老头打了声招呼,卫允便跑去了后院的宿舍,取了一盆冷水,解了衣服,便在浴房之中开始洗漱。 卫允有不少同窗都是宿在书院里的,他们多是来自十里八乡的后生,家里头并不是特别的富裕,而且距离书院也都比较远。 等卫允到了课堂之时,里头已经人头攒动,每张书案的后边后坐了人,上首坐着的正是那一日招他入学的小秦夫子。 卫允进门朝着小秦夫子行了个礼,打了声招呼,将夫子留的作业交了上去,小秦夫子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课堂之上,没有半点交头接耳的声音,学生们大多都是在自顾自的翻书,不多时,秦夫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小秦夫子是秦院长的小儿子,六年前考取了举人功名之后便死活都不愿再考,非要去各地游学,遍览各地山川风光,老秦院长无奈,也就随了他,到后来老秦院长致仕归乡,回到扬州之后,小秦夫子便在书院之中当了个教书匠,带着妻儿侍奉在老秦院长的身边。 老秦院长膝下有三子两女,皆是正妻所出,无妾室,自然也无庶出的子女,长子与二子早年皆中了进士,如今在朝为官,两个女儿也嫁在京城。 不过这些事情,卫允却并不知道。 第 010章 桃花盛开,欲制肥皂 转眼时间便步入了四月,桃山之上的桃花也陆陆续续的开放。 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伴随着桃花的清香,青檀书院又一次的休沐到来。 历时三个多月的苦读,卫允对于四书五经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和认知。 大周朝的科举和后世明清时代的科举不同,考的并不是八股文,而是经义和策论。 范畴有些类似于宋朝,但制度却要比宋朝更加的全面,也更加的严谨,考试的范围也更加的广博。 具体的层次分为:童试、院试、乡试、会试、以及最后的殿试,总共五个层次,其制度之完善,和明清时期的科举制度相差无几。 卫允也释然了,这方世界应该是一方平行时空,而并非自己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青檀书院的休沐日定在了月中的十五和十六这两天,不同于其他书院的初一十五两日休沐。 十五这天,卫允依旧是卯时初刻便起了床,依着惯例进行了一番高强度的锻炼之后,吃了早饭,便坐上了丁健去城里送豆芽的牛车,随着丁健一道入了扬州城。 如今春耕已毕,田里的秧苗也已经开始冒头,但还没到可以插秧的时节,至少还得再等半个月。 卫家的田都只种一季水稻,这样子种出来的稻谷受热充分,成长的时间也充足,打出来的大米要比双季的好吃一些,也更卖的上价。 如今送给醉仙居的豆芽已经从每日一百斤变成了三百斤,醉仙居在扬州下面县城的好几家分店共同销货,所以需要的量自然也就更大。 这一个月的功夫,醉仙居的大厨还用豆芽鼓捣出了几个新菜,有一个叫什么翡翠白玉羹的,卖的最是火爆,不仅噱头足,味道也很好,直接把醉仙居的生意上拉了一个档次。 只是这样的火爆并不会太久,顶多持续一到二两月的时间,等到那股子新鲜劲儿下去了之后,热度也就跟着慢慢退下去。 这一个月,卫家也因为豆芽菜,足足多了五十两银子的收入,把小卫氏和丁健两人乐的翻了天,对于豆芽的制作自然也就更加的上心。 小卫氏甚至把自己手里头绣活都抛到了一旁,每天只在家里头专心的侍弄豆芽。 送了豆芽,揣着新到手的三两银子,丁健喜滋滋的问卫允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卫允想了想,豆芽的渠道已经步入了正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豆芽的价格下降是必然的。 卫允从来都没有低估古人的智商,他所占有的优势,不过是脑海之中一些比较超前的知识罢了,豆芽的培育极为简单,卫允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弄出来的这种品相好的新式豆芽就会被人研究出来。 因此,现在是时候替家里想一个新的法子来挣钱了。 盐肯定是不行的,这玩意儿属于国家管控,做出来自家吃倒是无妨,但要是拿出去贩卖······ 那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卫家不是盐商,也没有路子弄到盐引,若是贩盐的话也只能算是私盐,若是被抓到了,那是要被问罪的,而且还是重罪。 现在启动的资金也已经有了,在未来一段时间之内,豆芽还会替卫家带来不小的利润。 蒸馏酒和香皂这两个法子倒是都不错,而且操作起来也不是很难。 对了,还有制冰,用硝石就能够直接制冰,既简单又快捷。 大周朝已经出现了蒸馏酒的出现,只是还没有普及,只在少数人手中掌握着,关键这是一块很大的蛋糕,其中的利润极为丰厚。 但是酿酒需要用到粮食,貌似也在朝廷的管控之中,不论如何,盐酒茶铁这四项,都属于国家的管控范畴,其中的利益错综复杂,不知道牵扯到多少人。 以卫家如今的实力,若是往里横插一脚的话,只怕会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权衡了一下利弊,卫允觉得未免有些得不偿失,还是肥皂稍微保险一点,虽然利润不似盐酒那般大,但却胜在新颖。 猥琐发育才是王道,在没有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之前,就贸然把自己放到人前,不易于三岁孩童怀抱金砖招摇过市。 “姐夫,咱们先去药铺看看!” “药铺?”丁健不解:“去药铺干嘛?允哥儿,你生病了吗?”丁健有些担忧的打量着卫允。 卫允道:“没生病,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了一个法子,说是可以熬制出上好的香胰子,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就想着试一试,若是成了的话,说不得又能够为家里添一笔进项!” 丁健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 两人去药铺称了半斤的硝石,桂皮八角香叶等香料十几包,又去肉铺买了二十斤的猪板油,称了三斤五花肉,两根猪大骨,一对猪蹄,还有一挂猪大肠。 然后又到铁匠铺买了两口大铁锅,今日卖豆芽得来的三两银子最后只剩下五十几文,两人才驾着牛车,回来稻香村。 “哟!又买这么多东西,我说卫家的,你们家里是发了横财吧!”刚进村子,便有几个多嘴的妇人指着牛车上面大包小包的东西酸了起来。 卫允和丁健也都没有解释,这种事情,只会是越描越黑,人们都会下意识的随着自己认定的去联想,根本不会听你的辩解。 反正被她们说说身上也不会少几块肉,更何况,这些多嘴的妇人也只敢酸两句而已,毕竟卫家的大姐儿可是到通判大人的府里头做良妾姨娘去了,可不是她们这些普通人家能够招惹起的。 对于这样的想法,卫允心知肚明,但自家大姐却是给人家做妾去了! “五嫂子,人家卖什么东西关你什么事儿,是花你家钱,还是吃了你家大米了啊,你管那么宽!” 也有那些念着卫秀才恩情看不过去的,仗义执言怒怼那些个说酸话的妇人。 丁健和卫允没有停留,他们二人皆是男子,自然不可能和这些妇人在外边争吵。 这是个极为重视名声的时代,卫允将来是要科考的,自然不能在名声上面留下任何的污点。 而丁健则是全然把这些个酸话当做了耳旁风,视若罔闻。 两人到家的时候,小卫氏还在厢房里头忙着给豆芽浇水,卫允让丁健帮忙用木头弄一些方正的模具出来。 自己则是跑去后院用石头和泥土准备垒一个简易的灶台,等到小卫氏从厢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丁健在院子里头锯木头。 “这是在做什么?”小卫氏疑惑的问丁健。 丁健道:“允哥儿让我给他做一些模具出来!” 小卫氏走上去,捡起地面的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块,问:“这么小的一块木头能做什么模具?” 丁健一边继续手里的活计,一边耐心的解释道:“我也不太清楚,听允哥儿说他从一本古书上看到一个做香胰子的法子,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香胰子?”小卫氏有些不明所以:“香胰子和模具有什么关系?” 丁健顿了一下,道:“这我怎么知道,你得问允哥儿去!”手中的锯子又拉了起来。 小卫氏放下手里头的木块,小声念叨着:“不好好念书,成天鼓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是该好好收拾他一顿了!” 转头又朝着丁健问道:“允哥儿现在在哪儿呢?” 听到小卫氏念叨的时候,丁健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小卫氏,道:“你就别怪允哥儿,他也是为了家里好!” “你这是什么话!”小卫氏瞪了一眼丁健,道:“允哥儿现在才十岁,而且日后卫家还要靠他顶门立柱,传承香火的,自然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读书上面,怎么能如此不分轻重,浪费精力把心思放在这些奇淫技巧上面!” “哎!”丁健叹了口气,抓着小卫氏的臂膀,沉声道:“允哥儿是个有主意的,你也说了,日后他是要顶门立户,传承卫家的香火的,你虽是他姐姐,但你能一辈子都管着他么? 允哥儿是男人,很多事情他心里头都有数,咱们既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要在后面拖他后腿! 我知道,你是担心允哥儿耽误了学业,心思不在读书上面,可这三个多月以来允哥的努力咱们都看在眼里,就连书院的秦先生也夸他聪慧勤奋,难不成你还真想他废寝忘食的读书不成?” 小卫氏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些什么,可丁健却没有给她机会,而是继续语重心长的说。 “你要这样想,日后允哥不论是读书还是赶考,那都是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的,咱们卫家和丁家的人丁单薄,上无宗族帮扶,下无兄弟依靠,若是现在不想办法多挣一些银钱,置办些家业的话,那日后允哥儿拿什么去进京赶考,还谈什么光宗耀祖,振兴卫家呢?” 小卫氏看着自己这个素来憨厚的丈夫,心里的震惊满满的都写在了脸上,磕磕绊绊的问:“这些······这些···你···你是怎么想到的?”这还是自己那个简单憨厚的丈夫吗? 丁健揉了揉后脑勺,露出个憨厚的笑容,道:“允哥儿不是常常叫我们做事情要多思多想,不要轻易下结论吗,这些话是我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 又伸手将小卫氏额前垂下的一缕长发拨到耳后,道:“行啦,你就别责怪允哥儿了,咱们既然让允哥儿当了家,就得相信他。” 小卫氏秀丽的脸颊上面浮现一缕红霞,拨开丁健的手,羞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快些把允哥儿要的模具做出来吧,免得误了允哥儿的事儿。” 丁健转身又锯起了木块,嘿嘿笑道:“放心,误不了!” 小卫氏抬头看了看已经快到头顶的太阳,道:“快到正午了,我去给你们烧饭!” 丁健锯出来三十个小木块,然后用平凿将木块的中间掏空,鼓捣出来一个三寸宽,五寸长,一寸半深的凹槽,然后将其打磨光滑,一个成品的模具就出了炉。 其实做模具的话用陶土是最好的,相较于木制的模具而言,陶土模具的批量制作更为快捷方便。 只是烧制需要不少的时间,如今卫允还只是在实验的阶段,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动手制作肥皂,因此两种模具轮番试一下,看哪种的效果更好,到时候再选择那种就好了。 第 011章 肥皂制成,组团进山 丁健的模具还没有弄好,卫允的简易灶台倒是先搭好了,锅也架上去了。 此时小卫氏也将午饭给弄好了,菜弄的比较简单,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清炒油菜,还有一份蒸腊肉。 自从卫允提了一嘴,想要吃些新鲜的蔬菜,自家地里那些刚冒头没多久的油菜就遭了殃,基本上每隔几天小卫氏都会去掐一把回来。 两荤一素,在配上自家香喷喷的大米饭,三个人吃正好。 卫允吃了两大碗,丁健吃了三碗,小卫氏吃的少些,只有一碗,卫家的饭碗可不是后世那些巴掌大的小碗,而是那种约有成人一捧大小的海碗,分量很足。 午饭过后,卫允又让卫氏把那二十斤的猪板油给熬出来,他则是在灶下帮忙烧火,丁健继续去院子里头鼓捣模具。 板油切成一寸左右的小块,倒入锅中,加水,然后慢慢的熬煮,一个时辰之后,二十斤猪板油分两次熬完,装了慢慢两大坛子。 炸出来的油渣则是被小卫氏用簸箕装了起来,挂在灶上,等晚上的时候用来包饺子或是做菜吃。 卫允则抱着一坛子的猪油去了后院,又从灶底弄出来不少的草木灰,连这今日买回来的熟石灰和硝石一道搬去了后院。 丁健的三十个模具也弄好了,而且趁着两人熬猪油和搬东西的时间,又按着卫允所说的,用两块一尺宽,三尺长,三寸厚的木板做成了两个大模具。 两种模具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后院的屋檐下。 卫允让丁健烧火,往两个铁锅之中倒入适量的水,烧热之后,则分别往两个铁锅之中倒入两斤左右的猪油。 卫允则是像草木灰倒入水中,搅拌均匀之后,又用细纱布将其中的杂质过滤一遍之后,将变得清澈了许多的草木灰水缓缓的倒入了两个铁锅中,用文火蒸煮,同时不断地搅拌。 皂化反应需要的温度其实不用很高,约莫四五十度左右就可以了,只是以卫允如今的条件,也没法进行精准的控制,只能大概的估算,两个铁锅之中,其中一个直接撤去了柴火,只用些许的炭火来控制热量。 而另外一个则是用文火慢慢的熬制,等结果出来之后一对比就知道哪一种温度更加适宜了。 没办法,如今条件简陋,也只能通过这样简单的对比来找出最适宜的温度。 等到皂化反应结束之后,两个铁锅之中,都被一层淡黄色的粘稠液体所覆盖。 卫允和丁健两人便分别将两个锅中的液体舀出,分别倒入十五个小磨具和各自一个的大模具之中。 然后便是等待这些粘稠的淡黄色液体自然凝结成固态,经过对比,是那个用炭火控制温度的铁锅做出来的肥皂更加的美观,量也更多一些。 那两个大模具之中的肥皂也被切割成同样长宽的小块,用草纸包裹起来,和其余的肥皂一起放到干燥的里屋进行储存。 刚做出来的肥皂还不能够直接使用,必须得经过一段的放置才能够使用,这样才能够保证对皮肤没有伤害。 晚上的时候,小卫氏将三斤五花肉切了两斤,做了红烧肉,又将那一挂猪大肠洗净,做了一道九转大肠,两根猪大骨取了一根熬了汤,又炒了油菜,从坛子里头取了一点酸萝卜,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完成了。 以前卫家平时的吃食很普通,很少看到荤腥,但自从家里和醉仙居达成了协议,每天去送上百斤豆芽之后,伙食才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基本上每天都能够看得到荤腥,尤其是在卫允休沐的时候,吃的最为丰盛。 第二日,锻炼完了的卫允带着弓箭柴刀便出了门,如今村子里头的春耕播种都已经结束了,田里的活忙的都差不多了,就等着到了月底的时候秧苗长出来插秧了。 村里头的几个猎户相邀着准备上山,卫允自姐夫那儿知道了这个消息,便也厚着脸皮让姐夫去说了一声,算上自己一个。 本来丁健也是要跟着去的,可丁健一大早要先去扬州城里送豆芽,三十多里的路,牛车走的也不快,一来一回的,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 小卫氏本来还有些不情愿,但在卫允在她面前展示了一番百发百中的箭术之后,看着身高已经到了自己鼻梁位置的卫允,终究还是点下了头。 商定集合的地方就在村尾的大槐树下,卫允到的时候,树底下已然坐着五个成年男子了。 村里头会打猎的只有两家,一家是林氏一族林老六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卫允生病的时候,在他家帮忙招呼众人,安排人叫大夫的林六叔。 还有一个姓曲,是几年前和卫允的姐夫丁健一起从陕西逃难过来的,曲猎户因有着一手不俗的打猎手艺,因此一路逃难过来的时候,他家的老父亲和妻儿也都幸存了下来。 当时丁健之所以能够带着年迈的双亲逃到稻香村,还是多亏了曲猎户的拂照,时不时的带着丁健去山林里头搜寻一些残存的野物。 不然的话,只怕丁健和丁家老两口早已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曲叔!大壮哥呢?”卫允自然走到了较为熟悉的曲猎户身边,他口中的大壮哥正是林六叔的大儿子。 曲猎户道:“大壮去林大夫家置办一些防蛇虫的药粉去了,应该快来了!” 南方不同于北方,南方的山林之中,多得是蛇虫鼠蚁,湿毒瘴气,扬州这边好一些,没有瘴气湿毒,但蛇虫鼠蚁却也多得很。 离村子近一些的山林情况好一些,但若是想要深入大青山的话,那就必须得备有这些防治蛇虫的药粉才行。 旁边的人看卫允背后简陋的反曲弓,不禁调笑道:“哟,小郎,这是你姐夫给你做的弓吧,听说冬天的时候你们用这弓打了不少猎物!” 说话的叫林勇进,是林氏一族三房的长孙,二十多岁,长得颇为高大。 卫允笑着答道:“是姐夫做的,不过这弓的力度不够,也只能用来射一射野鸡野兔什么的,那些个头大一些的猎物就没什么作用了!” 林勇进又说:“对了小郎,今日怎么不见丁大哥过来,平日里你两不是都形影不离的吗?” 小卫氏担心卫允自己去山上乱跑,所以每次卫允带着弓箭出门的时候,身边都会带一个同样背着弓箭,带着柴刀的丁健,村里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我姐夫进城送菜去了!得辰时末刻才能回来呢!”卫允轻声答道。 一个叫林勇元的汉子一拍脑袋,说:“我说怎么近来老是看到丁健哥大清早的就驾着牛车去城里呢,原来是去送菜了啊!” 这时,林大壮背着个小包袱,大步从村里走了过来。 众人纷纷停止了闲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干草尘土,迎了上去。 纷纷大壮哥,大壮叔的叫了起来。 林大壮本名林光增,要比林勇进,林勇元他们的勇字高一背,所以他们管林大壮都是叫叔。 卫允是因为卫秀才和林六叔的关系好,二人以平辈论教,且卫允是卫秀才的老来子,所以卫允虽然年纪小,但却管林大壮喊哥。 当然了,卫家是外姓,所以林氏族人管卫允都是喊卫小郎,等卫允长大之后,自然就会就变成卫郎君。 林大壮将药粉分发给众人,嘱咐说药粉能够持续的时间有限,一定要在他说了之后,再把药粉涂到身上。 林大壮是领头的,且打猎的经验十分丰富,大家自然都听他的。 一行七人,包括卫允在内,总共只有三幅弓箭,除了卫允手中的那张简陋的反曲弓之外,其余的两张分别在林大壮和曲猎户的手中。 至于其他的四人,分别拿着长刀,铁叉等各式武器,背着背篓,腰间帮着麻绳,负责开路,清理,以及搬运等工作,若是遇上一些罕见的菌类或者草药什么的,也负责采摘。 不过众人识得的药物并不多,所以大部分都是采摘一些新鲜的菌子蘑菇。 有两个专业的猎户带领,自然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只在青牛山的周边晃荡。 一行人进山的时候是卯末辰初,太阳刚刚露头,山间的弥漫着的雾气将散未散,还残留了些许。 七人便一头扎进了林子里头。 行不多时,便遇上了一只五彩锦鸡,林大壮看了看众人,见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卫允的身上,心里头也存着看看卫允箭术的想法。 便道:“小郎,让大家看看你的箭术如何!” “好啊!”卫允笑着应了,早已捏在手中的竹箭搭在了弓上,沉声静气,拉弓射箭,嗖的一声,箭矢破空。 那只还在啄食的五彩锦鸡直接被一箭贯穿了身躯,摔到在地。 “好箭法!” 不止是林大壮,就连曲猎户还有剩下的四个林氏族人也看向卫允的目光也纷纷发生了变化。 这距离算起来至少得有三十步,卫允竟然能够凭着一把竹弓和劣质的竹箭一箭就射中了野鸡。 尤其是看着卫允那一幅没有丝毫兴奋,淡定如旧表情,众人的心底却是越发的震惊了。 林勇进跑过去捡野鸡,林勇元则道:“小郎,前段时间你和丁健哥每次提回来的野鸡野兔不会都是你打的吧!” 卫允答道:“也不全是,有几次是姐夫打的!” 有几次,那就是绝大多数都是卫允打到的了。 “可你不是读书人吗?你们读书人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吗?”林勇元一下子没有多想,脱口就问了出来。 卫允也不在意,笑着答道:“勇元哥,这你就想错了,君子六艺,分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御二科说的便是箭术和骑术!真正的读书人,可不是你说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哟!” 众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看着拿着弓箭,一脸轻松自然的卫允,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林勇进拿着野鸡回来,将沾了血迹的竹箭用树叶擦了擦,递给卫允:“小郎,你的箭!野鸡我就先帮你背着,等回去了再给你!” 卫允接过竹箭,也不放回背后的箭筒里头,而是和剩下的两只竹箭一起抓在手里,半搭在弓弦之上。 虽说野鸡都有领地意识,说不准附近就会有野鸡窝,但众人的目标可不是这些,而是如同野猪一样的大型猎物,时间也不早了,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野鸡窝就在此地停留。 第 012章 深入山林,猎捕野猪 走出去不到一里,卫允便又在众人前行方向的左侧十余步的位置发现了灰色的两只野兔,正在一簇绿油油的青草从里头啃食着青草,只露出了四只尖尖的耳朵和一小部分的身子。 卫允没有犹豫,直接拉开弓弦,只听得几乎没有间断的两声弓弦震动,两只竹箭便破空而去,又是两箭命中。 卫允身后的曲猎户是除了卫允之外第一时间发现了野兔的,但等他目光扫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前一后两只竹箭将两只灰色的野兔贯穿的情形。 嘶! 众人又一次惊讶于卫允敏锐的观察力、以及精准的箭术,曲猎户则是惊讶于卫允射出的两支连珠箭。 两声弓响几乎快要合成一声,若不是离得近,听得分明的话,曲猎户还不至于如此惊讶。 可真是因为看到了卫允的出手,曲猎户才会如此震惊。 没有人责怪卫允的出手,因为野兔的反应要比野鸡快上不少,稍有不对便会失去踪影,卫允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射中,众人的心里只有钦佩和羡慕。 接下来的一段路,卫允没有继续表现的太过惊艳,林大壮和曲猎户相继出手,各自打到了两三野兔,走在前面的林大壮甚至射中了一只三十多斤重的獐子。 到了中午的时候,七人已经翻过了三座山岭,开始进入了青牛山的深处,这个区域,已经是人迹罕至,野兽盘踞横行的乐园了,众人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警惕的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 古木参天,粗壮的树干有些甚至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合拢,高大的松树,粗壮的杉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高大乔木,构成了这一片类似于原始森林一样的密林。 众人背篓也被各种猎物也堆满了其中的两个,一个装的是全是野兔和野鸡,另外一个是林大壮打的獐子并两只野兔。 到了深山之中,就不是一味的凭着运气转悠了,两个自身的猎户在山林间那些细微的痕迹之中,搜寻者大型猎物的踪迹。 七人没有分散走,而是以林大壮和曲猎户为核心,围成了类似于圆形的阵型,卫允箭术好,年龄小,因此被众人围在队伍的正中央。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头顶的林子虽然茂密,枝叶繁盛,但还是有零星的空隙让阳光落下。 众人决定停下来暂时休息片刻,吃过午饭之后,再接着出发。 众人午饭不过是从家里带的干粮罢了,有些是米团子,有些是已经硬了的馒头干饼。 卫允的午饭则是小卫氏专门做的米团子,个头比成熟的桃子略小一点儿,里头抱着葱花和油渣伴成的馅料,卫允吃得多,小卫氏足足做了八个,又怕用荷叶包着会因为挤压而导致饭团变形,所以便用竹筒装了起来。 两刻钟之后,吃饱喝足,外加休息了一会儿的七人有重新神采奕奕的踏上了征程。 众人又翻过一座山林,跨越过一方山坳,便到了一片茂密的针叶混交林,其中尤其高大粗壮的松树居多。 到了这里,众人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一般松树茂盛且高大的松树林里头,是野猪们最喜欢的地方。 果不其然,走进去没多远,曲猎户便发现了一处野猪留下的粪便,曲猎户用手取下一块粪便,搓了搓,猪粪便被搓成粉末状。 曲猎户又接着捡起一枯枝,对着粪便戳了戳,没戳动。 便道:“离开了至少得有十日了,不然粪便不会干成这个样子!” 林大壮也点了点头,扭着脑袋目光朝着四周散射而去,沉声道:“既然这里出现了野猪的粪便,纵使它们现在离开了,应该也不会走的太远,这附近最茂盛的松树林便是这里了,咱们仔细找找,定然能够寻的到踪迹!” 野猪一般都是一家一户住在一起,和野鸡一样都有领地意识,这里既然发现了野猪的粪便,那就代表着这一窝野猪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两个领头的猎户搜寻的越发仔细了,前行的速度自然也慢慢降了下来。 一炷香之后,林大壮发现了果真发现了野猪的踪迹,脚印、粪便,外加野猪窜行留下的痕迹。 林大壮开始叮嘱:“待会儿若是看到野猪的话,大家伙不要惊慌,也不要大呼小叫,先找好位置隐藏自己,野猪就交给我和曲大哥来对付,大家千万不要想着和野猪硬碰硬,否则的话,死的只会是我们。” 众人纷纷应是,脸色不约而同的都变得凝重起来,大家都知道轻重缓急,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半柱香之后,循着野猪留下的踪迹,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大四小总共五头野猪,正围在一堆长满了绿色藤蔓的灌木前边,哼哼唧唧的在拱着什么。 那头大的野猪,没有獠牙,应该是头母猪,体型壮硕,目测至少是四百斤往上,而那四头小的最大的看上去也只有四五十斤左右,最小的应该不低于三十斤,体型虽有大小之分,但并不是很明显。 林大壮一抬手,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连呼吸都开始控制,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以免惊动了正在进食的野猪。 两人仔细查看一下四周的情形,并未发现还有其余野猪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一窝野猪之中的那只公猪不见了踪影。 几人商定还是先动手再说,林大壮和曲猎户散开从左右两边悄悄地朝那几只野猪摸了过去,佝偻着身子,借着低矮的灌木和粗壮的树干隐藏着自己的身躯。 手里的弓箭早已经搭上了箭,只要一抬手,就能够在第一时间将箭射出。 林勇进和林勇元带着剩下两个背着猎物的同伴悄然往后拉开了距离,把背上装着猎物的背篓藏好之后,拿着铁叉和柴刀,也学着两人的样子,弓着身子,借着灌木和树干隐藏着自己的身躯。 尽量保证双方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远,同时也留下了一个相对于安全的缓冲距离。 以便在野猪朝他们冲过来的时候,能够有时间做出反应,避过野猪的冲撞。 同时取出了拇指粗细的麻绳,按着林大壮先前的吩咐,绑在了在几颗粗壮的大树之间,离地约莫一尺出头的距离。 一道有点类似于绊马索的简易陷阱。 卫允将脚步压得极低,跟在曲猎户身后十五步左右的位置,瞅准了位置,蹲下身子,屈膝,弓步,小腿用力,脊骨也同时一动,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纵身一跃跨越了一丈多的距离,藏身于中间一棵一人合抱的粗壮松树下头。 然后将手中的长弓套在肩头,将竹箭插回箭囊之中,抬头往上看,膝盖微曲,纵身一跃,便有三尺多的高度,双手如铁钳一般抓在了树干之上,手脚并用,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如同猴子一般,灵活的的窜到了树上。 离地足有一丈五,站在第一根树干上,取下背后的长弓,伸手夹出了三支竹箭,目光如剑一般,先将周围扫视了一遍,然后才警惕的看着还在哼哼唧唧之中的五头野猪。 那四头小野猪的体型小,气力弱,连獠牙都没有长出来,根本不足为惧,最让人头疼的还是那只四百多斤的大野猪,体型壮硕,且母野猪护犊心切,到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只怕是个头比他大上一些的公野猪也不一定能够比得过,若是被它给撞到了,活下来的几率十分渺茫。 陷入狂怒之中的野猪,在山林里头,甚至比狼更让人害怕。 林大壮和曲猎户已然到了指定的位置,林勇元等四人也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只要情况一不对,就能第一时间窜到树上。 相隔六十步,两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举起了弓,生铁打造的箭头泛着幽冷的寒光。 一前一后,两只铁箭如闪电一般射了出去,两人又是不约而同把手往背后的箭囊一掏,分别又是一只铁箭在手。 这时,只听得得一声痛呼,两只铁箭一只插在了那头大野猪的左后腿之上,一只直接插在野猪的脑袋上,可惜的是,没有射中眼睛。 原因是箭矢破空的时候,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导致那头母野猪抬了一下头,箭矢贴着野猪的嘴巴射入左侧的猪脸之中。 庞大的野猪发出痛苦的哀嚎,眼睛瞬间就变得通红,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将撒腿就跑的曲猎户映入眼帘之中。 这时,两个猎户的第二箭也相继也到了,曲猎户迎头射来的拿一箭,这一次没有再射偏,直接没入了野猪的左眼之中,而林大壮的第二箭,也射中了野猪的右后腿,直接贯穿了过去 眼球被射爆,没了那一层坚韧猪皮的阻隔,锋利的铁箭直接没入了野猪的脑中,两只后腿皆被射穿,庞大的野猪冲着曲猎户跑出去一丈多的距离,便后蹄无力失足,直接摔到在地。 四只小野猪也惊慌的乱跑乱叫起来,曲猎户和林大壮两人身形犹如利箭一般,朝着其中两头小野猪的方向激射而去。 其余四人见状,也纷纷从树后跑出,朝着剩余两只小野猪跑来的方向堵了过去。 只有卫允,还站在树上没有动弹,而是依旧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注意着林间动静。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乱跑的四头小野猪便被几人都抓了回去。 林大壮对着卫允喊道:“允哥儿,你先别下来,在上面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应该还有一只公野猪没有出现,我估摸着听到声音他也该回来了。” 卫允回道:“知道了,大壮哥,你们先收拾,我在上面看着!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几人用麻绳将四头小野猪的手脚和嘴巴都给捆了起来。塞进剩余的两个空背篓里头。 至于那头大野猪,林大壮看了一根胳膊粗细的小树,削成木棍状,用麻绳把大野猪的手脚和嘴巴都给捆了起来,绑在木棍上面,和曲猎户一人一头将其扛了起来。 “好家伙,这绝对不止四百斤!”沉甸甸的重量,两人差点没有扛起来。 看着被压弯了的粗壮木棍,剩下的四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这是,西北方不远处的林间树影婆娑,传来一阵阵响动,卫允脸色微变,忙朝着树下大喊道:“大壮哥,西北方有动静!小心!应该是那头公猪!” 林大壮和曲猎户忙当即背上弓箭,飞快的爬到树上,剩余四人也纷纷朝东南方散开,解下背篓,放在树下,自己则是手脚并用,飞速的往粗壮的大树上头爬。 第 013章 射杀野猪,收获满满 “都上树,快!不要留在下边!” 林大壮高呼一声,双手已然攀住了树干,手脚并用,不够呼吸之间,就已经爬上了一颗粗壮大大松树。 曲猎户丝毫不慢,也跟着上了树,倒是林勇进和林勇元几人,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再加上紧张,有些手忙脚乱的,但终究还是都爬到了树上。 这时,一团巨大黑影忽然自西北方的一簇灌木之中一跃而出,正好看到了底下的空地上面,被死死绑在粗木棍上面的大野猪。 黑影停了下来,就在那只大野猪的边上,看着已然闭上了眼睛,身上插着六只铁箭,血流不止,眼神越来越涣散,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的母野猪。 这只刚跑出来的大公猪,两只眼睛瞬间就变得通红,浓郁腥臭味伴随着一股狂暴的气息,朝着四周席卷而去,两根拇指粗细,一尺多长的獠牙,泛着令人心颤的危险光泽。 这时,两只铁箭破空而来,眼睛通红的野猪似乎感应到了危险一般,纵身一跃,避过了要害的部位,铁箭插在身子两侧,入肉不过寸许。 除了给这只大野猪带来更大的痛,激发出他更多的凶性之外,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却在此时,一直搭箭在弦的卫允忽然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矢破空,发出呼啸的裂风声。 这时的大野猪刚刚避过那两只铁箭,身形落地,根本米有反应的机会,竹箭直接没入它的右眼之中。 噗嗤一声,眼球爆裂,鲜血飞溅。 大野猪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但竹箭的力道终究还是不如铁箭,虽然给野猪带来了巨大的同时,但一时之间却并不致命,但却将这头公猪的凶性,激发的更加暴戾。 不过却将野猪的恨意,彻底的移到了卫允这边。 只见野猪如离弦之箭一般,化作一团黑影,狠狠的撞在卫允所在的树干之上。 大树发生剧烈的摇晃,无数松叶被震落,卫允赶忙紧紧的抱住身边的树干,若是再慢上那么一点,就直接被震的掉下去了。 大野猪又跑出去数丈之远,后蹄疯狂的刨土,低着脑袋,红着眼睛,身形再一次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 又是一下,四五百斤的体重,再加上那一段助跑带来的惯性而产生的力道。 一人合抱的大树又是一阵剧烈的抖动,无数松叶再一次落下。 卫允眉头微蹙,双脚交叉勾住脚下大腿粗细的枝干,握手捂住箭筒口,身形倒挂而下,将箭筒挪了个方向,桶口朝上,同时顺手取出了三支竹箭,夹在指缝之间。 搭箭上弦,又是接连三箭射出,第一件,射中了大野猪的左眼,眼球直接爆裂,第二箭,射中了野猪的鼻子,第三箭,野猪在张嘴嘶吼的时候,逐渐循着那一瞬间的空隙,射入野猪口中,穿透了下颌,露出了半截箭身。 与此同时,不远处林大壮和曲猎户的铁箭也相继落在了野猪的身上。 又是冠心的一下撞在树干之上,卫允的身子随着大树发生剧烈的摇动,但力道却明显要比前两次低了很多。 卫允左手如闪电一般掏箭拉弓,射箭,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卫允手中的简易版反曲弓便应声而断。 同时,大野猪的头上也多出了七八根竹箭,箭箭入肉,且大多都是眼睛,嘴巴等柔软的要害部位。 哀嚎声渐渐降低,大野猪那庞大身躯摇摇晃晃的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一头栽倒在地,哼哼唧唧的声音越来越小,浓郁的血腥味开始朝着四周扩散。 直接翻身而起,直接从一丈多高的树干上跳了下来,取出插在背后的柴刀,紧紧地握在手中,警惕的望着倒地不起的野猪,压着脚步,小心翼翼的接近。 手中柴刀抡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刀背向下,大吼一声,刀影落下。 砰砰砰砰! 连敲了五六下,把野猪的脑袋都给敲的凹下去一块,嘴里不断溢出鲜血,野猪嘴里哼哼唧唧的声音才戛然而止,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而此时,大野猪的身上也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矢,其中以脑袋上面的竹箭最多,总共有十三支。 身上也插了八只铁箭,后腿上面各两只,腰的两侧也各有两支,分别是林大壮和曲猎户射的。 几人取下各自的箭矢之后,看着这只比那只母野猪还要大上一些的大野猪,都面面相觑。 “大壮哥,这么大的一只野猪,我们要怎么把它弄出去!”最后还是林勇元提出了疑惑。 林大壮蹙着眉头,目光扫过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曲猎户拍了拍野猪的尸体,道:“这么大的个头,起码的有五百斤了,就算我们两个人抬起来也费劲!何况那儿那儿一头四百多斤的!” 要么就只能抛弃先前猎到的那些小东西了,直把这一窝野猪给带回去。 四个人扛这头大的加上两头小野猪,林大壮和曲猎户两个力气大的炕那头四百多斤的,剩下的两头小野猪和那只狍子交给卫允,其余的兔子野鸡什么的也就只能丢掉了! 林大壮刚刚想定,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卫允给抢先了。 “大壮哥,曲叔,我看要不这样,你们两个力气大一些,便各自带上几只野鸡野兔,再加上那头小一点的母猪。 然后勇元勇进、光兴哥还有勇辉你们四人一起扛这头大野猪,每人的腰上在挂上两三只野兔野鸡,还有一人把这只狍子带上,剩下的这四只小野猪加起来大概也就一百多斤的样子,就让我来背,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能背得动?”林勇上下打量着卫允,走上前去,比了下两人的身高,卫允才到他的肩头。 卫允白了他一眼,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却惹来几声切!林勇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郎,你才十岁,还不算男人!” 卫允撇了撇嘴:“你们别看我个子不高,那是因为我的年纪还小,但我的力气可不小,不信是吧,你们看好了!” 说着,卫允走到装着四只小野猪两个背篓前边,一只手抓着一只背篓的边缘,然后直接把两个背篓都给提了起来。 直接就把六个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散发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 一行人走走停停,比起来的时候速度慢了一倍不止,尤其是翻越山岭的时候最不方便,一直拖到申时过半,一行七人才气喘吁吁出现在稻香村后山的山道上。 两头四五百斤的大野猪,还有四头小野猪,野兔野鸡十几只,一直十多斤的狍子,这样丰盛的收获,吸引了无数羡慕以及贪婪的目光。 众人将猎物都放在了村尾的那个大柳树底下,卫允跑回去喊了丁健,两人驾着牛车,来到村尾,把这些猎物悉数都装上牛车,打算直接拿去扬州城里面卖掉。 由于猎物太多,牛车的空间有限,除了驾车的丁健之外,一行七人就只去了林大壮和曲猎户两人。 卫允顶着一身的汗臭和劳累,回了卫家。 家里头,小卫氏在卫允回来喊丁健的时候就烧起了一大锅热水,卫允回到家里头没多久,就洗上了热水澡。 “锅里给你留了骨头汤,待会儿洗完澡记得去喝!”隔着房门,小卫氏的声音传入卫允的耳中。 卫允搓着身上的泥垢,应了声:“知道了,洗完了就去喝!” 洗完澡,卫允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穿上小卫氏新做的青色外袍,进了厨房,掀开还冒着热气的锅盖,看着锅里炖着的猪大骨,以及雪白浓稠,香气逼人的热汤。 拿起汤勺就舀了慢慢一大碗,稍微吹了吹,尝了下温度,并不是很烫,小卫氏应该是在煮好了之后用微凉的炭火煨着。 光闻着这股诱人的响起卫允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端起汤碗直接喝了整整两大碗,卫允这才捧着肚子,躺倒在院子里头的躺椅上面,小憩起来。 一天的疲惫,再加上最后对阵大野猪只是精神的高度紧绷,以及最后扛着将近一百五十斤小野猪一路回来的劳累,让卫允很快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等到卫允被小卫氏叫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开始变暗。 “去洗把脸,然后过来吃饭!” 洗完脸进了堂屋,看着一脸喜滋滋的姐夫丁健,卫允问道:“姐夫,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丁健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卫允,卫允伸手接过,感受着沉甸甸的分量,问:“这是卖猎物的钱?” 丁健点了点头,有些激动的说道:“今天我们去了镇上,把野猪抬去了醉仙居,李掌柜看那两只野猪刚死,还算新鲜,就出了一斤十五文的高价,两只野猪一只是四百六十斤,另一只是五百二十斤,总共卖了十四两七钱银子。 那四只小野猪因都是活的,只是被打晕了,李掌柜的就按每斤十八文的价钱收了,四只加起来有一百四十斤,卖了二两五钱并二十文。 还有那只狍子,有四十五斤,李掌柜按五十文一斤的价格收了,总共是二两二钱并五十文。 最后就是那些野兔还有野鸡,掌柜的一起按二十五文一斤的价格都给收了,总有五十斤,卖了一两二钱并五十文。 总共加起来,最后一共得了二十两七钱并二十文。你们一共有有六个人,不过大壮说那只大的野猪是你一个人打的,所以就给了你八两银子,大壮和曲大哥各自拿了四两,剩下的四两多一点,就让广兴还有勇进勇元还有勇辉他们四个平分了。” 卫允暗暗点了点头,也没有想着再把银子给推出去。心里却暗暗记下了林大壮和曲猎户还有剩下四个同伴的名字。 日后若是有什么好处的话,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可以拉他们一把! 卫允从来就是这样,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卫允之所以跟着林大壮他们上山去打猎,图的并不是打猎唤来的那一点银子,如今卫家有豆芽菜每日带来的三两银子进账,又有肥皂即将面世,已然不愁银钱了。 卫允在意的,是进山的时候跟在林大壮和曲猎户身边学到的那些个辨别痕迹,搜寻猎物的本事,同时也是为了磨练自己的箭术。 不论是枪法还是箭术,只有经历过真正鲜血的洗礼,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极大的进步。 尤其是在面对那只陷入狂暴之中的大野猪之时,卫允得到的收获,要远远超过那卖了野猪换来的八两银子。 卫允虽然当过兵,也学习并实践过过野外生存,但是这样生死搏杀的经验,却从来没有过,但卫允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有股子莫名的兴奋。 卫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适合打打杀杀,过刀头舔血的生活。 第 014章 农忙插秧,端午入城 次日,卫允照常去书院上学,晚上回家吃过晚饭之后,便在后院指点小卫氏和丁健两人制起了肥皂。 处于环境保护的想法,卫允让丁健用陶土烧制了大量简单的模具,丁健还特意去喊了徐家几兄弟来帮忙,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后院里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 又把那一日卫允垒的两个简易灶台推到重新垒了一个新的灶台,就垒在棚子底下,既可以防晒,还方便在下雨的时候开火。 肥皂的制作工艺其实并不复杂,主要是小卫氏和丁健怕出错,这才叫卫允在一旁看着,其实昨天看卫允做了一遍之后,两人就已经学会了。 这一次夫妻两个做出来量,比起前天卫允做的要多了将近一倍,依着卫允的嘱咐,夫妻二人将每一天做出来的肥皂都打上了标签,写明了制作的日期。 接下来的半个月,夫妻两人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之中,每天要发定量的豆芽不说,还得制作肥皂,家里头剩下的那间厢房也差不多都要堆满了。 小卫氏担心做得太多到时候会卖不出去,卫允没有多少,看着堆了差不多一厢房的肥皂,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用在继续做下去了。 五月初一和初二,卫允请了两天假,因为这两天家里头要插秧了,如今卫家自己种的只有原先那六亩上等的水田。 本来小卫氏还不同意卫允请假,但被卫允一番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大道理给说服了。 当时卫允是这么说的:二姐,我读书是为了考科举,考科举是为了做官,可我做官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造福苍生,为百姓谋福祉,你说到时候我要是考中了进士,到地方去做父母官,可我却连一些基本的田事都不知道,那我又有如何去管理治下的百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夫子也常常教导我们,要善于观察,要知道农桑水利,要把自己从书本上学到的东西落实到现实生活中去。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二姐自小便如同母亲一般,操持家中内外,如同母亲一般,含辛茹苦的将我照顾长大,二姐送我读书,教我做人的道理。 如今正是农忙时节,村里头哪家哪户不是一家人都下地去了,您和姐夫若是忙的头脚倒悬,我却只在一旁干看着!这让我于心何忍! 到时候休说什么科举仕途了,便是读书只怕我也没了心思。” 卫允眨了眨眼,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小卫氏的眼睛,撒娇似的道:“二姐,你就让我去吧,左右我已经已家中农忙为由,向夫子告了假,难道二姐想让弟弟我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小卫氏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就点了头,答应了卫允请假回家帮忙插秧。 一旁的丁健悄悄捂着嘴偷笑,等到小卫氏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之时,立马又变成了那副憨厚的表情。 小卫氏瞪了他一眼,丁健就摸了摸脑袋,说:“允哥儿是个有主意的,许多事咱们既然不懂,那听卫允的就是了。” 五月初一卯时初刻,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丁健便驾着牛车去城里头送豆芽了,卫允和小卫氏则是早饭都没吃,直接先去了田里,把已经长好了的秧苗一颗颗都拔了出来,用稻草扎成一捆一捆的。 等到把秧田里密密麻麻的秧苗都拔了出来,扎成捆之后,姐弟两人才拖着有些酸软的疲惫的身体,回家吃早饭去了。 插秧也是个力气活,腰一弯下去就是一辆盏茶,很是累人,所以吃的东西自然也要好一点。 小卫氏特意从村子里的屠户那里买了四斤五花肉,中午的时候切上两斤做红烧肉,在配上喷香的大米饭,才是最惬意的。 再留两斤晚上吃,如今农忙,地里的活又多又重,若是不吃点好的,哪来的那么多力气下地干活。 吃过早饭,丁健也驾着车从城里头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从明日起每天只需要给醉仙居送二百斤的豆芽就够了。 卫允倒是没什么,这个热度下降的速度和他预计的出入不大,但小卫氏却有些不舒服,一天少了一百斤,那就是少了一两银子的收入啊! 素来勤俭持家的小卫氏怎么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 就连插秧的时候也是一副恹恹的模样,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前世的卫允是农村人,自小也是下过地,插过秧的,甚至还在那种老式的打谷桶里头给稻谷脱过粒。 插秧自然不在话下。 卫允觉得有些穿越就是骗人的,什么古代人不知道插秧要整齐规律,间距大致相等的,都是瞎扯淡。 不论是小卫氏还是丁健,两人插秧的速度都极快,倒是卫允的速度最慢,人家夫妻两人都分别插完一垄了,卫允才弄完三分之二。 午时初刻的时候,小卫氏先回家烧饭去了,田里就只剩下丁健和卫允二人。 头顶的太阳正大,看着汗流浃背的卫允,丁健喊道:“允哥儿,你先去歇会儿,到田坎边上的树底下乘会儿凉,等待会儿吃了午饭在继续!” 卫允却摇了摇头,道:“姐夫,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心里有数,待会儿要是累了我自己会去休息的,你放心吧,我不会逞强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 丁健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行,你心里有数就好!” 这个姐夫,是个内秀的,外表看起来有些憨憨的,但其实一点都不傻,看事情也比较透彻,性格也豁达,只是平时不喜欢和别人计较罢了。 又忙了一炷香的功夫,卫允走上了田坎,跑到田头的沟渠里头把手脚洗干净了,揉了揉腰,扭了几圈,走到距离田边一丈多那颗树底下阴凉的位置,灌了一大口水,便瘫倒在地,看着茂盛的树冠,喘起了粗气。 若不是一只坚持锻炼,身体素质与日俱增,卫允还真不一定干的动这些多的农活。 一会儿捶捶腰,一会儿捶捶腿的,看着顶着大太阳还在田里头还在忙碌着的姐夫丁健,比较了一下现如今两人的身体素质,虽然力气上面卫允已经和丁健差不多了,但在耐力,持久上面,应该还是要比丁健略微差一些。 等快到午时末刻的时候,小卫氏提着食盒来了。 卫允远远的看到了,便喊了丁健过来吃饭。 食盒有两个,一个里头装的以一大盆的米饭和三副碗筷,米饭满满当当的堆成了一座小山,底下还压得紧实,分量很足。 另一个食盒里头装的全是菜,同样是一盆分量十足的红烧肉,还有一份炒油菜,最底下还放的有一大碗绿豆汤,适合的底部还放了一层冰块,专门用来冰镇那一大碗绿豆汤的。 冰自然使用硝石制作出来的,如今硝石制冰的工艺也已经成熟,不过底层的百姓们知道的却并不多,方法都是掌握在那些大户人家的手里,到了春夏之际,市面上也有人制冰贩卖。 冰这种东西不好保存,尤其是天气热的时候,没多久就化了,因此卫允买了硝石之后,也只是打算做一些冰出来自家用。 一家三口就这么席地而坐,借着大树带来阴凉,品尝着肥美的红烧肉,吃着可口的大米饭,三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幸福的浅笑。 一大盆米饭还有一大盆红烧肉,一盆炒油菜,被三人吃了个精光,丁健吃的最多,就差没拿起红烧肉的盘子添了。 吃过饭后小卫氏没有立即让几人和绿豆汤,而是歇了半刻钟之后,才把绿豆汤舀了出来,分做了三份,在这炎热的天气中,喝着冰冰凉凉的绿豆汤,怎一个舒爽了得。 喝完绿豆汤不过盏茶的功夫,一家三口便又下了地,继续劳作起来。 一整天下来,一家三口总共插了两亩半秧,其中有一亩多都是丁健一个人插的,小卫氏和卫允姐弟两个加起来,也就比他多插了三分之一。 可见丁健插秧的速度之快。 五月初二,三人索性一鼓作气,一直忙到了天黑的差不多了,把余下的三亩半都插完了之后,才从田里回家。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一家三口不约而同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谁也没有说话,沾了床,倒头就睡了过去。 五月初三早上,卫允起床的时候,只觉得腰间和四肢传来了一阵阵酸痛。 吃过早饭,读了半个时辰的书,卫允还是强忍着酸痛一路小跑着去了书院。 只是没有像平时一样做基本的体能训练,也没有打拳,不是不想,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上哪哪都是疼的。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扬州城中,举办了极为盛大的龙舟大赛,青檀书院也放了一天的假。 小卫氏大手一挥,带着丈夫丁健和小弟卫允进了扬州城,还专门跑到河边去看了一场精彩一场的赛龙舟。 走在街上,看着周遭来来往往密集的人群,看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铺子。 小卫氏的眼睛忽然放出了微光,小声道:“夫君,允哥儿,你说我们家也在城里盘一个铺子怎么样?” 丁健反问道:“盘铺子倒是可以,可是咱们卖什么呢?” 小卫氏也意识到了问题,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卖肥皂怎么样?” 丁健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路子!” 小卫氏看向卫允,问:“允哥儿,你觉得呢?” 卫允摇了摇头,道:“若是只卖肥皂的话,未免太过单一了,但若是开个杂货铺子的话,只怕利润太低,还不如安安心心的卖咱家的如意菜!” 小卫氏立马就蔫了,卫允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禁有些想笑,看来自己这个姐姐心里也有着一个做女强人的梦想啊! 便道:“其实办个铺子也是不错的选择!我这儿倒是有一个不错的法子,利润也不错?” 小卫氏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激动地问道:“什么法子?什么法子?允哥儿,你快说呀!还卖什么关子!” 卫允翻了个白眼,凑到小卫氏的耳边低声道:“二姐,你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确定要让我在这儿说吗?” 看着周围来来往往密集的人流,小卫氏这才恍然醒悟过来,忙摆手道:“当然不,走,咱们回家说去,现在就回!” 话音刚落,拉着卫允就走。 卫允忙喊道:“二姐,别急,我这法子也是刚刚想出来的法子,还没有做出来过实物,所以咱们还得先做一些出来试试,看到底行不行的通!” 小卫氏停了下来,问道:“啊?你不会是蒙我的吧?”看向卫允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善。 卫允忙笑道:“二姐,你就放心吧,你弟弟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哪敢蒙您呐!要不咱们先去买点东西回去试试?” 看着卫允,终究还是对自家弟弟的信任,以及想要在城中置产的愿望盖过了心中的疑惑,小卫氏将信将疑的点下了头。 第 015章 偶遇柳存,共赴泰兴 正走着,忽然卫允耳朵一动。 “卫允!卫允!” 一阵带着丝丝惊喜的呼声隔着人流传入卫允的耳中,声音很是熟悉。 卫允便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允哥儿?怎么不走了?不是要去买东西吗?”小卫氏侧着脑袋看着卫允,不解的问。 卫允摇了摇头:“有人喊我!” 可惜的是,人流实在是太过密集,卫允的个头又不高,根本看不到喊自己的人。 “谁喊你啊?是你的同窗吗?”先是疑惑,然后一提起卫允的同窗,小卫氏的眼睛就亮了。 卫允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除了我在书院的同窗,江都城里我也没有其他什么认识的人!” 夫妻俩也纷纷点头,卫允的社交圈子其实并不广,一者是因为他的年龄,不过才十岁,虚岁才十一。 二者是因为卫允自小便被卫秀才待在身边教导,性子不似寻常的孩童那边天真烂漫,从小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性子又沉又闷,喜欢学着卫秀才装成个大人的模样。 半盏茶之后,一个个头和卫允差不多,圆圆的脸上有些肉肉的,身材偏旁的锦衣少年带着一个小厮推开了人群。 一看到卫允就乐了,扭头板着脸对着身边的小厮道:“我就说是卫允吧!” 卫允朝着锦衣少年道:“我道是谁,声音听起来这般熟悉,原来是你啊!” 少年走过来一把勾住卫允的肩膀,挑眉道:“怎么样,看到本公子是不是很开心啊!” “切!”卫允翻了个白眼,送上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目光扫到小卫氏和丁健,肩膀一耸,把微胖少年的手抖开。 “二姐,姐夫,这位是我书院的同窗,柳存!”卫允介绍到。 小卫氏欠身一礼:“小妇人卫氏见过柳公子!” 丁健则是学着江湖人抱拳一礼,道:“丁健见过柳公子!” 柳存却忙摆手,紧张的说道:“哎哎哎!不可不可!卫允是我的同窗,你们既然是卫允的长辈,那自然也就是我的长辈,这天底下哪有让长辈给晚辈见礼的道理。” 守着便整了整衣冠,对着小卫氏夫妇二人拱手躬身,礼道:“柳存见过丁大哥,卫娘子!” 小卫氏看着彬彬有礼的小胖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柳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柳存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次相遇实属偶然,待下次,我一定备上礼物,亲自上门拜访丁大哥和卫娘子!” 卫娘子施然一笑,柔声道:“柳公子肯来,便是我们家的荣幸了,不用带什么礼物!”又对着卫允说:“允哥儿,你和柳公子寻个地方喝茶说话去吧,我和你姐夫去买东西!记得不要太晚回家就行!” 说完也不等卫允拒绝,拉着丁健就走了。 柳存的年纪看上去和卫允差不多,也就十岁出头的模样,而且小卫氏又是长辈,所以说话才不用像寻常男女之间那般顾忌。 倒是小胖子很是自来熟的冲着夫妇二人的背影喊道:“卫娘子,丁大哥,你们放心,若是天色晚了,我叫马车把卫允送回去!” 卫允上前撞了一下柳存的肩膀,道:“送什么送,难不成我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吗?” 柳存嘿嘿一笑,谄媚似的道:“我这不是和你二姐他们拉近一下关系吗!” 卫允直接开门见山:“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柳存抬头看了一下四周,把卫允拉到街道旁边的一个无人处,道:“上次你托我的那件事儿有眉目了!” 卫允眉梢一挑,喜道:“真的?” 柳存哼了一声,道:“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不过是找区区一张强弓罢了,哪里能难得住我柳存。” 在古代,弓箭是受到一定管制的,但这只针对于军用的强弓硬弩,而普通的猎户们一般用的软弓倒是没有限制。 但这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卫允找弓,是为了熬炼气力,增强体魄,以如今卫允与日俱增的气力来说,自然只有那种军用的强弓更加合适。 当然了,也有那种花费大力气专门打造出来的强弓在民间流传,只是数量比较稀少,且大多数都是在那种世家大族之中流传。 光是一张普通的弓造价就极为不菲了,更别说那种更加稀少的强弓了。市面上可以买到的那些弓,也都是一些软弓,卫允自己没有路子,就只能拖关系比较好,而且家里头路子广的同窗柳存打听了。 卫允赶忙推了推他:“快说快说!别磨磨唧唧的了!” 柳存干咳了两声,道:“我父亲治下有一个老捕快,听说祖上曾做过将军,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家业都败的差不多了,传下来的东西里头,就只剩下一杆铁枪,还有一把强弓!” 还是个将军用过的强弓,那力道应该不小。 卫允道:“那个捕快怎么说,肯出手吗?” 柳存道:“本来是不肯的,可后来本公子找他一说,他虽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同意了。” “需要多少银子?”卫允有些激动,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强弓啊,放到二十一世纪的话,与普通的软弓想比,那就是相当于普通的步枪和狙击枪之间的区别。 柳存看着卫允,点着碎步,一脸的高深莫测,抬起手掌,伸出三根指。 卫允试探性的问:“三十两?” 柳存点头。 卫允有些惊讶,似这等强弓只卖三十两银子,是真的便宜,这样的强弓,都足以用来传家了。 但转念一想,小胖子柳存的老爹是泰兴县令,正是那个捕快的顶头上司,小衙内想买他家的弓,那捕快自然不敢随意喊价。 卫允猜测,喊出三十两的价钱,那个捕快当时定然有些忐忑,心里应该做好了只要柳存表现出那么一丢丢的不耐烦就立马降价的准备。 “走,先去找我二姐他们,买好了东西带回去,取了银子,咱们就去江都,今天就把那张强弓买回来!” 卫允一把抓住小胖子的手,拉着他就朝着小卫氏二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寻到了小卫氏夫妇二人,去药铺买了桂皮、八角、茴香等诸多香料,又去杂货铺打了五斤酱油,去肉铺买了无根猪大骨,把肉铺里头剩下的五幅猪大肠给包圆了,称了一只猪头,五根猪尾巴,还有五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一家人连带着柳存和他那个叫做流云的小厮一起回了卫家。 刚到家,卫允便当即从从小卫氏那里要来了五十两银子,马不停蹄的和柳存一起出了门,坐上柳存家的马车,直奔泰兴县而去。 如今家里头的银子大多都是卫允赚回来的,所以卫允在向小卫氏要钱的时候,小卫氏问卫允为何一下子要这么多的钱。 卫允把自己拖柳存寻强弓的事情和小卫氏说了。小卫氏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爽快的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比卫允要的整整多出来二十两银子。 小卫氏说:“是二姐思虑不周了,允哥儿在外读书,和同窗们应酬聚会自然是需要银子的,这二十两银子你拿去,花完了再来管我要,如今家里头也宽裕了,允哥儿花钱也不用太拘谨!” 花了大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泰兴县,柳存带着卫允先去找了那个捕快,然后跟着捕快到了他家。 捕快姓庞,今年四十二岁了,膝下有两子一女,如今长孙也有七岁了,已然开始进学了。 大周朝重文轻武,纵使是庞家这样祖上出过武将的人家,也将目标放在了读书上面,期望儿孙都能有个好的前程。 也正是如此,庞家祖上传下来的铁枪和强弓才会放在仓库里头吃灰。 庞家是一座一进的小院,在泰兴县城南城边上,家里还有个铺子,乡下还有二三十亩的良田,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还有个在衙门里头当差的庞捕快,因此在南城这一片也算是有些名气。 推开仓库,庞捕快对着两人道:“也是我们这些子孙不孝,没有本事,无法重现先祖时期的辉煌,只能让祖先传下来的东西在仓库里头吃灰!哎!” “诺!这就是你们要的弓!” 昏暗的库房之内,墙壁上面挂着一张沾了不少灰尘的大弓,弓身长约四尺出头,弓弦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也就是和粗棉线差不多的尺寸。 柳存皱眉道:“我说老庞头,这弓上面都这么多灰了,还能拉吗?你可别忽悠本公子!”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柳存的话里头的冷意明显增多了。 老庞头忙摆手解释道:“小公子,小人怎么敢骗您呢,您放心,这弓好得很,只要把上面的灰擦一擦,绝对能用!我这就把它取下来!” 老庞头手脚麻利的取下了长弓,道:“二位小公子,要不咱们去院里,待我把弓擦干净了,二位公子也好试弓!” 卫允的目光落在长弓原来的位置下面,一张沾满了灰尘的长案之上的那柄同样被灰尘包裹着的铁枪上,道:“等等!” 柳存扭头回来看着卫允,老庞头也停下了脚步,道:“不知卫公子还有何吩咐?” 卫允伸手指着那杆沾满了灰尘的铁枪,道:“这就是你说的祖上传下来的那杆铁枪?” 老庞头点头道:“小公子目光如炬,正是这杆枪!” 卫允嘴角微微上翘,道:“我可以拿出去试试吗?” “这·····”老庞头面露犹豫之色。 卫允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行吗?”哎!没办法,着实喜欢,就只能借借柳存的势了,反正已经借过了,也不介意再多一回两回了。 老庞头叹了口气,道:“不瞒公子,不是小老儿吝啬,实是这铁枪足有七十二斤重,别说使了,就是扛起来都有些费劲儿。” “哦!”卫允乐了:“那我就更要试试了!”望着那杆沾满了灰尘的铁抢的目光之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叹了口气,老庞头道:“也罢,公子若是拿得动,试试也无妨,只是还望公子莫要伤了自己才是!” 柳存看了看那足有婴儿小臂粗细的枪杆,道:“你行不行啊,不行可别逞强啊!” 卫允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绝不会逞强!庞捕快,不如你去打些水来,就在这儿把这枪和弓都擦好了,咱们再拿出去试!” “好好好,公子说的有理!”老庞头招呼他婆娘将水和抹布都拿了过来,将铁枪和强弓都仔细的擦拭了两边,一盆清水直接变成了黑色。 “你们拿着弓,这铁枪交给我就是!” 卫允走上前去,对于铁枪的重量心里依然有了个大致的认识,双手握住枪杆,腰间发力,沉重的铁枪直接便被卫允拿了起来,抗在肩头,出了库房,来到庞家的院子里头。 第 016章 东西到手,夫妻谈心 “砰!” 铁枪杵地,感受着枪身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以及那握在手中的沉重感。 这铁枪的材质绝不简单,看来庞家的祖上,能用这样重型兵器的人,应该也属于猛将的范畴了吧。 卫允虽然能够拿得动这杆铁枪,但若是想要将其正常的挥舞起来,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这幅身体,如今也不过十岁,将养了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能够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若是等到卫允再大一些,或者是成年之后,力气再增加一些,到时候再用这杆铁枪,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饶是如此,老庞头看向卫允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本以为和小衙内一样是个世家公子,没想到竟是个有真材实料了,年纪不大,这一身力气却着实不小。 卫允又拿过那张强弓,入手之后,才发现,弓身中间的位置,竟然被包上了一层铁皮,而弓弦应该是用牛筋之类的强韧揉制而成的,异常的坚韧。 举弓,拇指和食指中指捻着弓弦,开始缓缓用力,弓弦竟只是轻微的出现一丝挪动,知道卫允用上六成的气力之后,弓弦才开始缓缓的被拉开。 卫允面色一变,放开了弓弦,甩了甩右手,舒缓了片刻。 “怎么了?”柳存有些担忧的问。 卫允摇了摇头,道:“无事,就是这弓的强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歇一歇,重新再试一次!” 老庞头则是紧张的道:“卫公子小心些,这弓足足有三石的力道,可千万要小心,不要弄伤了自己!” 卫允朝他咧嘴一笑:“庞老伯,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绝不会弄伤自己的!” 虽然得到了卫允肯定的回答,但老庞头还是有些紧张,捶着掌心,担忧的看着卫允。 许是老庞头心地善良,不忍心卫允受伤,又许是担心卫允的家世,若是受伤了会牵连到自己。 卫允没有多想,而是做了几个深呼吸,而后双脚一前一后拉开,左脚在前,右脚在后。 铁胎弓举到身前,身形微调,沉腰下跨,重心集中在右腿上面,右腿弯曲,同时右手搭在了弓弦之上。 屏气凝神,汇聚腰跨之力,弓弦再一次被缓缓拉开。 卫允的头上开始出现细碎的汗珠,弓弦也被拉开了大半,但卫允也力气也被耗去了不少,若是继续加持拉的话,还是能够拉开一些,但没有必要。 卫允开始缓缓的收力,一点一点的将弓弦从开了大半的位置,送了回去。 而卫允的头上,汗水顺着肌肤划过脸颊,自下颌低落,后背之上,也冒出了些许细汗。 卫允松了口气,道:“不愧是接近三石的强弓,力道果真强悍!” 柳存笑着道:“你满意就好,如何,兄弟我没有骗你吧!” 卫允一巴掌落在他肩膀上:“行啦,你就别在这儿耍宝了,等明天去书院的时候,我给你带点好东西!” 柳存两只眼睛直放绿光,咽了咽口水,揉着手掌,激动的问:“是上次的叫花鸡吗?” 卫允嘿嘿一笑:“先不告诉你!” “喂,卫允,你怎么这样!”小胖子立马就委屈了,扁着嘴巴,哀怨的看着卫允。 卫允没搭理他,而是转向老庞头,道:“庞老伯,那杆铁枪我想一并买了,您看两样东西加在一起我给您五十两银子如何?” 那杆铁枪的价值绝对不止五十两,但要看落在什么人的手里,若是在庞老头手里,就是在仓库里头吃灰的。 庞老头一听有五十两银子,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就五十两!铁枪和弓就都归卫公子了。” 五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他家这个一进的小院子,当初买的时候也不过花了四十多两银子,在江都,一亩良田也不过只要八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可以为家里添六亩良田还有余。 更何况,卫允和柳存的关系明显十分亲近,而且那一身的气势,说不定就是哪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公子,为了一杆只能放着吃灰的铁抢得罪这样的人,老庞头可不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事情。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自此各不相干。 卫允背着铁胎弓,扛着铁枪,和柳存出了卫家。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见见我父亲?”两人站在马车旁,柳存忽然说道。 卫允摇了摇头:“今日什么都没有准备,贸然上门未免太过仓促,待改日我准备好礼物在上门拜访柳大人!” 柳存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卫允肩头上面七尺长的铁枪,道:“你可不要忘了刚才说的,我都记着呢!”还冲卫允比了比了拳头。 卫允眨了眨眼:“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小胖子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就要阴晴不定了。 卫允赶忙道:“好啦好啦,放心吧,君子一诺千斤,你明天就留着肚子好好等着吧!” 柳存立马笑了,一拳打在卫允的肩头,道:“算你小子识相!” 这时,柳存的书童流云忽然说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待会儿卫公子还要回家呢!” 柳存这才注意到已经逐渐西落的日头,拍了拍脑门,懊恼的说:“你看我,忘了你二姐让你早些回家了!这样,我让老黄送你回去,我家就在城里,我和流云走回去就行!” 老黄就是柳存的车夫。 卫允也没和他客套:“行!那就多谢了!”没有作揖,而是学着江湖人朝着小胖子行了个抱拳礼。 小胖子当即便笑着回了一个抱拳礼。 因小胖子柳存的马车之故,卫允在太阳还没落山之前到了家。抓了一把铜钱当赏钱塞给了车夫老黄。 进了门,小卫氏看到卫允肩头上抗的铁枪,一脸惊讶的问:“允哥儿,你不是和我说是去买弓了吗?怎么还扛了这么大的一杆枪回来?” 卫允将铁枪靠在院墙上,取下背后的铁胎弓,道:“诺,弓在这儿呢,至于这把枪,我看着喜欢,也就一道买回来了!” 额! 小卫氏的目光在卫允手里的铁胎弓和依着院墙的铁枪之间来来回回。 问道:“那这杆枪花了多少钱?” 卫允轻飘飘的一句:“不多,也就二十两银子!” 小卫氏点了点头,道:“才二十两,确实不····”话没说完,忽然眼睛瞪的老大,激动的高声说道:“什么?二十两银子?那再加上买弓的三十两,那不是五十两?” 卫允点了点头:“是啊,你给我的那五十两一文都没剩,全花光了!” 小卫氏捂着胸口,喘起了粗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一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卫允,胸膛之中有火焰在燃烧。 心里却在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是弟弟,是一母同胞亲生的弟弟!虽然花钱快,但挣钱也快!对对对,就是这样!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小卫氏才将情绪平复了下去,转身就进了厨房,没有再看卫允一眼。 卫允摸了摸头,有些疑惑,多花了二十两银子,本以为会挨小卫氏的一顿苦口婆心的谆谆教导,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莫非自家姐姐的性子变了? 等到吃完饭的时候,卫允终于确认了,看着桌上咸的咸,淡的淡,没有半点小卫氏水准的菜。 卫允默默地低下了头,快速的扒着碗里的饭。 一旁的丁健就更不用说了,很识趣的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小卫氏,饭吃的倒是没比平时少多少。 饭后,小卫氏将桌子收拾停当之后,洗碗去了,丁健拉着卫允,问:“你二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卫允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小声的说:“我今天下午出去买了天东西,花了五十两银子!” “不就买了点东西吗!你二姐也·····”丁健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沉声道:“等等,你刚才说花了多少银子?” 卫允抬手张开五指,道:“五十两!” 丁健直接翻了个白眼,伸出大拇指,点了点头,道:“难怪,我说你娘子今日怎么看着不太对劲,连做饭都失了水准。” 气氛有些尴尬,卫允忙道:“姐夫,你赶紧去看看二姐吧,我去书房温会儿书!” 说罢,也不等丁健答应,直接一溜烟就跑书房去了。 半刻钟后,小卫氏从厨房里头,看了一眼东厢那边亮起了烛光的书房,还有躺在院子里头纳凉的躺椅上歇凉的丁健,到屋里取了一把蒲扇出来,递给丁健。 如今已然入夏,蚊虫也跟着出来了,院子里头虽然凉快,但蚊虫也不少。 办了个凳子坐在丁健边上,小卫氏道:“你说我今天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 丁健回忆了一下今晚那一桌咸淡不一的晚饭,说:“确实有点!” 小卫氏扭头看了一眼东厢的书房,烛光透过窗纸,洒入院中,卫允那并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纸之上。 道:“道理我都知道,可允哥儿一下子就花了五十两,我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那可是五十两啊!都可以买六亩良田了!” 丁健直起了身子,伸手搂住小卫氏的肩膀,手掌在她的手臂上轻轻的拍击着。 说道:“不管是你,还有我,咱们都得学着去适应,允哥儿是个聪慧且有成算的,咱们既然是他的家人,就不能拖他的后腿,日后若是允哥中了进士,做了官,那人情往来,上下打点花费的又岂止五十两。” “哎!”小卫氏叹息一声,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拖允哥儿的后腿,而且我们还得努力挣钱,替允哥儿,替咱们的孩子挣下一份大大的家业,让他们日后能够平安顺遂,衣食无忧,幸福快乐。” 说着说着,小卫氏的脸上就浮现出灿烂的笑容,那是对美好未来的希冀。 丁健也被她给感染了,笑着道:“好,咱们夫妻俩一起努力,挣一份儿大大的家业,为了允哥儿,为了我们,也为了我们的孩子!” 小卫氏的脸上爬上了一缕红霞,白了丁健一眼,用小拳拳在丁健的胸口上锤了几下,然后才把脑袋倚在丁健的肩上,两只手下意识的就环上了丁健的虎腰。 “对了,说起孩子,咱们也是时候该努努力了,大姐家的明兰如今都两岁多了!”丁家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卫氏,神情款款的说起了情话。 小卫氏的脸当即就变得滚烫,赶忙抬手捂住丁健的嘴巴,又急又羞的道:“怎么在院子里头说这些,让允哥儿听见了可怎么办!” 丁健轻轻的握住小卫氏的柔胰,温柔的从自己的嘴前拿开,柔声道:“娘子这话的意思是不能在院里说,那可以在那儿说?嗯!” 小卫氏挣开丁健的手,又是一顿小拳拳。 第 017章 吃货主仆,卫氏醉酒 都是些虎狼之词啊。 书房之内,卫允拿着书却半点都看不进去,自己这个姐夫平时看起来老实憨厚,没想到骨子里头竟也有这么闷骚的一面。 只是,天天这么吃狗粮,是个人也受不了啊! 书也看不进去,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等到小卫氏和丁健二人回房之后,卫允忽然想起来自己貌似答应了柳存要给他惊喜的。 今日一回来就被小卫氏的反应给刺激的忘记了这一茬。 卫允的宗旨就是说到做到,当即出了书房,进了厨房,生了火,烧上水,取出一根小卫氏已经处理好了的猪蹄,砍成小块,焯水之后,重新倒入清水,放入猪蹄,紧接着放入盐、酱油还有八角桂皮等香料,盖上锅盖。 卫允就坐在灶前看起了火,先用大火将水煮开,然后转小火慢慢的煮,半个时辰之后,卫允撤去了灶底的柴火,在碳火上盖上草木灰。去浴房洗漱之后,这才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寅时末刻,卫允便起了床,在院子里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做了一百下俯卧撑,一百下深蹲,一百下蛙跳,还有一百下的仰卧起坐。 在休息了一盏茶,平复了气息,恢复了凄厉之后,从西屋里头把那张铁胎弓取了出来。 卫允提着弓站在院子里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双脚成弓步拉开,开始慢慢的拉起了弓。 并没有用力过猛非要拉满,卫允只将弓拉到一半,然后缓缓的松开,然后再拉一半,再慢慢松开。 如此反复拉了十次之后,卫允的力气就消耗的差不多了,歇了片刻之后,打了两套拳,才结束了一天的训练。 至于那杆铁枪,昨夜就被卫允看到自己屋子的角落里头靠墙放着了。 在十三岁之前,卫允是不打算用那杆枪了。 吃过早饭,将昨夜卤好了的猪蹄装在食盒里头,卫允便背着书箱出了门,一路慢跑着朝书院去了。 到了书院的时候,小胖子柳存早就在卫允的宿舍里头等的望眼欲穿了。 一看到卫允进来,目光就十分敏锐的落在卫允手中的食盒之上,小胖子瞬间就化身猎豹,如闪电般冲到卫允的身边,夺下了食盒。 小胖子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要是没有上次的叫花鸡好吃,我可不认账啊!” 卫允将书箱解下,取出毛巾和木盆,道:“随你!”然后便去了院里打水洗漱去了。 本来卫允在家是已经洗过一次的了,可一路小跑过来,身上又出现了一些汗水,也就只能再洗一次。 小胖子打开食盒,一股诱人的肉香便扑面而来,看着食盒里头的一小盆卤猪蹄,小胖子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哪里还忍得住,端起猪蹄就啃了起来。 一旁的书童流云劝道:“公子,您慢点,别噎着了!” 柳存还是很大方的,抓了两大块猪蹄就递给流云:“来,你也尝一下!” 流云接过猪蹄,才啃了一口,脸色就变了,啃干净了肉之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沾满了油水的手指。 小胖子很是大方的又给了流云几块,主仆二人就这么抱着一小盆猪蹄大快朵颐起来。 等卫允洗漱完回来的时候,小胖子和流云竟然已经把一大盆的猪蹄给啃完了,就差舔盘子了。 卫允嫌弃的看着柳存:“还不赶紧去洗洗,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待会儿要是让夫子看到你这幅样子,可别把我供出去?” 柳存脸色骤变,流云的反应更快,立马就把木盆、毛巾还有香胰子都备齐了,主仆二人飞速赶赴后院的水井处,打水洗漱。 看着慌不择路的主仆两个,卫允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依着柳存这家伙吃货的性子,定然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 下午下学之后,小胖子叫住了卫允,“我说卫允,你二姐姐的厨艺这么好,不如让她去我家当厨娘吧!我可以让我娘给卫娘子二两银子的月钱。” 卫允瞟了他一眼,“你长得挺美的!” 小胖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追问道。 卫允又道:“既然长得那么美,那就不要想得太美!” 柳存的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垂头丧气的,像极了那些个名落孙山的学子。 卫允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喂!我说柳小胖,没必要做这样子吧,搞得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柳存叹了口气,扭头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卫允,摆了摆手,道:“你不懂!” 说罢转身低着头,慢慢的往外走。 “等等!”卫允叫住了他,柳存停了下来,无力的说:“又干什么?”那有气无力的样,就差没翻白眼了。 “十五休沐那天你可以去我家吃饭,我二姐到时候应该会做不少好吃的。” “真的?”柳存立马满血复活,一脸期待的看着柳白,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卫允歪着头道:“你就说去不去吧!” 柳存立马点头如捣蒜,咧着嘴笑道:“去去去去!当然要去了!” 卫允看着心性淳朴,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的柳存,微微一笑,背着书香踏出了书院的大门。 马车内,柳存抬着头,脸上挂着期待的笑容,流云坐在旁边,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你去卫公子家的时候能够小的也带上么?” 柳存看着流云:“你也想去?” “恩恩!小的也想去!”流云点头如捣蒜,道:“早上公子赏了小的几块猪蹄之后,中午的时候,小的吃其他的东西都感觉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柳存诧异的看着流云,道:“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只有我有呢!” 然后又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到时候本公子肯定带你去!” “谢谢公子!”流云忙连连躬身,“小的一定谨记公子的恩情,对公子忠心耿耿,日后更加用心替公子办差。” 柳存十一岁,小书童流云也不过才十岁。 可怜的小流云,被他家这个不靠谱的公子,生生带成了一个吃货。 ······· 卫允到家的时候是申时末刻,小卫氏的晚饭也做的差不多了。 一家三口在吃完饭,小卫氏问起卫允说的要做铺子的事情。 卫允这才想起来昨天在城里采购了那一大堆的东西。 一家三口又跑去厨房,丁健坐在矮凳之上看着灶火,卫允则是亲手示范做起了卤味。 五根猪大骨和一只鸡用来做高汤,然后取出大骨和鸡,一次下入一定量的香料,然后依次对猪头,大肠还有猪脚,猪尾进行卤制。 三人一直忙到将近人定之时,才将所有的东西卤制完毕。 一家三口把卤好的东西依次尝了一遍,都觉得味道很好。 其实做卤味的法子早就有了,那些个武侠电视剧里头经常出现的酱牛肉严格说起来,也是卤味的一种。 只是古人对于香料的应用还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很多在后世日常的香料,在这个时代,多是被当成了药物在用。 卫允卤肉的法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特色,在后世也就是家常的做法,但放在这个时代,却不知要超前多少。 做出来的卤味的味道自然也很好,不然也不会把柳存那么一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嫡子给馋成那个样子。 当然了,这和柳存本身是个吃货有很大的关系。 卫允道:“二姐,姐夫,你们说我们家要是开一间卤肉铺子,专门就卖这种卤肉怎么样?” 小卫氏深以为然:“这卤肉味道极好,到时候生意定然差不了!” 一旁吃着正欢实的丁健忽然道:“我觉得这些卤肉用来下酒应该很不错!” 卫允笑着看着自己这个姐夫,对着小卫氏道:“二姐,把上次我们蒸出来的酒拿出来一壶,今天晚上让姐夫喝个尽兴!” 丁健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允哥儿这主意不错,自从上次喝醉之后我就一直没碰过酒,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小卫氏横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卤出来的东西不少,卫家自己又吃不完,便让丁健提了一些,送去村里的几个族老长辈和几户关系要好的人家。 晚饭的时候,小卫氏还是去库房里头,取出一坛子蒸馏酒。 想了想,又在库房里翻了一会儿,找出来一个专门盛酒的圆台形小瓷瓶,这还是卫秀才在世的时候买的,可惜一次都没有用过。 小卫氏从坛里舀了三两左右的酒,就将小酒瓶给装满了。 这酒是卫允用上次买回来那二十斤劣酒,经过简单的蒸馏提纯之后,析出来的高度酒,当时卫允还尝了一下,约莫有三十七八度,接近四十度左右的酒精浓度。 蒸出来的那天晚上,丁健就直接喝了一壶,然后一醉不醒,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了过来,自那之后,小卫氏就把这酒给管控了起来,坚决不让他再喝。 主要是酒喝多了伤身,两人又还没有孩子,所以对于小卫氏的管控,丁健虽然馋得慌,但心里头却并没有不满,反而享受与这种被小卫氏管着的感觉。 小卫氏一只手提着小酒壶,另一只手捻着两个陶瓷做的小酒杯,看着丁健的眼睛,认真的说:“就这么一瓶,喝完就没了,免得你又醉的不省人事。” 似是想起了上次醉酒的情形,丁健脸涩微红,嘿嘿的憨笑着,接过小卫氏递来的酒瓶,说道:“娘子说多少就多少!” 小卫氏将两个小酒杯放到桌上,一个放在丁健面前,一个放在自己面前。 “娘子这是?”丁健看着小卫氏,有些诧异。 小卫氏白了他一眼:“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喝也没个伴,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喝几杯!” 丁健看了看手中的小酒瓶,又抬眼看了看小卫氏:“娘子,这酒劲很大的!” 卫娘子甩甩手,道:“无事,这酒出来之后我还没有尝过,今日正好尝一尝。” 卫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悄悄地起身溜进了西屋,决定不去管准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夫妻俩。 第一杯入腹,小卫氏被呛到了。 第二杯的时候好了许多,等到第三杯进了肚子之后,小卫氏光荣的醉倒了。 丁健将小卫氏抱回了东屋,用帕子替她擦洗了一番,然后回到堂屋把剩下的那小半壶酒喝掉之后,脸上也出现了醉意。 将残局收拾了之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倒在了小卫氏的身边,顺势将其紧紧的搂入怀中,陷入睡梦之中,脸上却浮现出幸福的浅笑。 而此时,卫允也在夫妇俩的觥筹交错之中,进入了梦乡。 第 018章 柳存上门,习练射箭 五月十五,青檀书院休沐,也是卫允和小胖子约好的日子。 上午时分,巳时二刻,一驾马车便由远而近,徐徐的驶入稻香村。 马车这种金贵的东西,只有扬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家里才有,十里八乡的泥腿子们,家里头有一辆牛车或者驴车就算的上富裕的了。 “会不会是卫家大姐儿回来了?上次卫秀才过世的时候,卫家大姐儿回来坐的就是马车嘞!” “说的有道理啊!咱们稻香村除了卫家之外,好像也没有哪家买得起马车了!” “在这儿瞎猜有什么用,跟过去看看停在哪家门前不就知道了!” “对啊,走,咱们跟过去看看!” “走走走,一起一起!” 也有些识字,眼力好的。 “卫家大姐是在通判盛大人家做妾,这辆马车上面的标识是柳字,不是盛字,定然不是卫家大姐儿!” 有识字的村民说出了马车之上的不同。 “对啊,是不一样,上次卫家大姐坐的那辆马车好像比这辆好看一些!” “好像还真是!” “咦!这不是端午那天跟着卫娘子他们一道回来的马车?” “端午那天伴晚的时候我也看到这马车来过,我记得很清楚,车上的标识一模一样。” 也有上次端午的时候,见过这驾马车的,认了出来。 ·········· 柳存虽是家中嫡子,但柳式一族家风甚严,规矩也多,且柳县令对于柳存的管教一向都甚为严格,配的马车走的自然也是简单朴素的路子,车厢内外,根本没做什么装饰。 上次端午的时候已然来过卫家两次的车夫老黄早已是熟门熟路了,直接驱车停在卫家的大门前。 丁健忙引着车夫把马车拉到后院,解下车辕,喂了一些新鲜的草料和井水。 小小的流云抱着一堆礼物,两匹绸缎,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柳存的手里则提着两坛陈年的花雕。 卫家三口人,每个人都有了相应的礼物。 小卫氏拉着卫允客客气气的柳存迎进了门。 “来串门就串门吗,还带这么多礼物,也太贵重了吧!”小卫氏心里暗暗想着,待会儿柳存回去的时候,该送些什么东西做回礼,才不会显得太过寒碜。 笔墨纸砚是装在盒子里的,两坛花雕也看不出年份,但那两匹绸缎,一看就价值不菲。 虽说上门做客提些礼物是很寻常的事情,但礼物太过贵重的话,小卫氏又不知道等柳存走的时候该回什么样的礼物才不显得太薄。 小卫氏一边惊讶于卫允这个同窗的大手笔,一边心里又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但面上却没有展露半点,热情的招呼着柳存。 柳存冲着小卫氏拱手躬身,礼道:“柳存见过卫娘子,丁大哥!原本早就想上门拜访了,只是书院之中课业繁重,一直未得空闲,这才耽搁到了现在,还望见谅!” 小卫氏微微笑道:“柳公子千万不要这么客气,你能上门做客,便是我卫家的荣幸,而且允哥儿平时也一直在我们耳旁念叨你呢!” “哦!”柳存惊讶的看着卫允:“原来卫兄在家还时常提起我啊!”随后脸上便露出笑容,冲着卫允挑了挑眉。 又对小卫氏道:“卫娘子唤我小名存哥儿便是,不必唤我柳公子,听起来太过生分了些。” 小卫氏笑道:“那我就僭越了,以后喊你存哥儿就是!” 卫允吐了口气,并没有反驳,拆小卫氏的台。 眼看着小卫氏还要拉着柳存说话,卫允赶忙打断:“对了,柳存,你上次不是说也想学射箭吗?走,咱们去后山,我教你射箭!” “好啊!”柳存先是一喜,但脸色随即却又黯淡了下去,扁扁嘴道:“你那把弓力道那么大,我又拉不动。” 卫允道:“谁告诉你我只有一把弓了,我既然叫你去,那自然有适合你用的弓。” 柳存一喜:“真的?” 卫允没理他,对着小卫氏道:“二姐,我带柳存出去玩会儿,中午的时候我们回来吃饭,你记得多做几样好吃的!” 柳存脸上笑容再起,对着小卫氏拱手一礼,道:“劳烦卫娘子了!” 小卫氏道:“劳烦什么,你们去吧,允哥儿,你记住了,不可上山,不可跑远了!” 卫允摆摆手,道:“行啦,二姐,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卫允直接进了西屋,把自己的那把铁胎弓,和在城里铁匠那儿定做的铁箭拿了出来,又去西厢的库房里头把丁健用的那把简易版反曲弓拿了出来,顺便抓了一把制好的竹箭。 柳存掂量着手里造型奇特,制作粗糙,和卫允手中的硬弓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的简易版反曲弓。 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就这也叫做弓?”又从箭筒里头取出一支竹箭,“这也叫做箭?” 卫允看着他道:“你可别因为简陋就认为它们不行,上次我就是用这样的弓和箭,打了一支五百二十斤重的大野猪。” 柳存的眼睛一下子就瞪的大大的,问:“五百二十斤的大野猪?那得有多大?就这样的弓箭,能射穿它的皮肉吗?你莫不是诓我的吧!” 卫允懒得继续解释,道:“是与不是,咱们去试射一番不就知道了!”说罢提步便走,大步出了院门。 柳存把弓和箭递给流云,小跑着跟了上去,喊着:“你等等我,等等我!” 小书童流云背着弓箭,紧紧跟在柳存的身后。 “小郎,这是打算进山?”刚出家门没几步,卫家佃户也是邻居的许家大门处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 这是许家第三子许毅,常年的劳作皮肤晒得黝黑黝黑的,个头不算高大,但也身子偏瘦。 “是许三哥啊!没准备进山,这不我同窗来做客吗,我带他带村子附近看看,练练箭术!许三哥这是要进山砍柴?”卫允笑着应了。 许毅点头道:“是啊,最近地里的活都忙的差不多了,趁着有闲,去山上砍些柴回来,免得到时候一忙起来又没时间了。” 农家人就是这样,忙完了地里的农活之后,便会找一些其他的活干,贴补家用。 “那一起走一段!”卫允发出邀请。 “成!”许三欣然接受。 上了小坡,卫允和柳存停了下来,许三还得继续往山上走,一般农家人砍柴都不会看村子附近的树木,而是会稍微走远一些,去树木茂盛的地方砍。 “对了,你学过射箭没?”看着皮肤白净细嫩的柳存,卫允问道。 柳存摇了摇头:“没学过!” 卫允道:“那你先看我射一箭,然后我再仔细的教你一遍。”说罢卫允就冲着流云伸出手掌,道:“小流云,把弓给我,再拿一支箭出来!” 柳存看着他,不解的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背上不是背着一张弓呢嘛!” 卫允冷着脸道:“是你教还是我教?” 柳存悻悻的闭上了嘴,流云赶忙将弓和箭递给卫允。 卫允左手握弓,右手食指和中指捻着竹箭,道:“看好了!” 说罢,举弓搭箭,拉弓,松手,一气呵成,竹箭哆的一身轻响,插在了二十步外的树干之上。 “好!”柳存当即就兴奋的跳了起来,卫允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柳存很是听话,脸上挂着期待,卫允将弓递给了他,手把手的指点他怎么握弓,怎么取箭,然后怎么搭箭上弦,怎么三点一线的瞄准。 简易版的反曲弓弓力比起普通猎户们用的的软弓还不如,柳存想要拉开也并不难。 只是,柳存的第一箭很幸运的射歪了。 卫允想了想,把他拉到了距离树干十步的位置(大周制定度量衡:五尺为一步,三百步为一里,这里的步是度量单位,而不是指迈出一步的步。) 可柳存还是不行,射三箭只中了一箭,直至把箭筒里头的二十多支竹箭都射光了,只有六只是成功上了靶,其余的全部射偏。 上靶率只有四分之一,卫允捂哲脸,不忍心看。偏生这家伙以为自己多厉害似的,每射中一箭都欢天喜地的雀跃着。 卫允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让柳存认清一个事实。 在流云将射出去的二十多支竹箭都捡回来之后,卫允问了他一句:“流云,我方才教你家公子的你都记住了吗?” 流云不知道卫允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点了头。 卫允让柳存把弓给流云,让他来射。 柳存虽然还没有过足瘾,但对于“严师”卫允的话,还是选择了听从。 小流云学着卫允的样子,第一箭落空了,但第二箭就成功的上了靶,然后接连又射出八箭。 其中只有三箭落空,七箭都上了靶,虽然是歪歪扭扭的插在树干上,但比起柳存的成绩,好了不知道多少。 “怎么可能?”柳存不敢置信的看着流云,“流云,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流云摸了摸脑袋,“我就是照着卫公子说的做的呀!” 柳存绕着流云走了一圈,仔细的把自己这个小书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了一遍,然后捏着下巴道:“你没骗我?” “公子!”流云急道:“小的怎么敢欺骗公子,小的刚才真的都是按照卫公子说的法子做的,流云可以对天发誓。” “行啦!”卫允看不过去了,“射箭这种事情是要讲究天赋的,柳存啊,你不得不承认,你在射箭上面是真的没什么天赋。” 流云忙道:“公子天资聪颖,读书很是厉害!”这话很明显的避重就轻,但偏生柳存却很吃这一套,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柳存这家伙别看他长得白白胖胖的,可读书确实是厉害,记性也好,青檀书院收弟子都要进行考核,监考人就是小秦夫子,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偌大一个青檀书院,学子们的年龄起码都是十四五岁的,仅有的两个十岁和十一岁的小孩,就是卫允和柳存。 这也是为何偌大一个青檀疏远,数十名同窗,柳存只和卫允的关系比较好。 一方面是因为卫允时不时带去书院的美食,还有一方面则是因为两人之间相似的年龄。 第 019章 宴请柳存,欲卖肥皂 小胖子柳存和射箭杠上了,主要还是被卫允的话,以及流云表现出来强于他的射箭天赋给刺激到了。 他本就极其聪明,并没有一味地傻愣愣的射箭,而是开始了思考,开始研究自己为什么会射偏。 其实柳存的天赋并不差,只是因为他平时除了读书就是吃吃喝喝,疏于运动,因此力气比起自小就伺候他的流云是远远不如的。 而且他的年龄也不大,射箭的时候弓握的不如自小做活坐大的流云稳当,箭射出去的那一刹那,弓弦震动带动了弓身的震动,幅度虽然不大,但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远,因此产生的偏差也在不断地增大,所以他的命中率自然也就不高。 至于天赋,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看天赋,七分看努力的,甚至于也可以说一份天赋九分努力。 柳存吃亏就吃亏在身子运动量少,力气小,身子有些阴虚。 继续指点了主仆二人一刻钟之后,卫允便让他们自己练习。 而卫允自己,则将背后的铁胎弓拿了下来,握在手里,走到平地的另一端,大概距离树干近五十步的位置。 经过十天每日坚持不懈的联系,卫允对于这张三石左右力道的强弓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双脚一前一后拉开弓步,左手举起铁胎弓,右手自背后的箭囊之中取出一支羽箭。 五十步,将近八十米的距离,二人合抱的粗壮树干,也已经成了小小的一点。 这还是第一次用这张弓练习射箭,卫允开始调节呼吸,控制节奏,自小腿往上,力从地起,经过腰椎的增强而疏导,缓缓的拉开了弓弦。 这一刻,卫允平静的眸子变得如刀锋一般锋利,似雄鹰一般锐利,锁定了五十步外的树干。 可,射箭要考虑的却远远不止三点一线这么简单,还有箭矢破空形成的箭道,还有风力会造成的影响等等,重重的环境因素变化,都有可能影响箭的运行轨迹。 有句话说得好,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射箭是项技术活,可没有差不多这一说法。 “嘭!”一身轻响,弓弦回弹,弓身颤动,离弦的羽箭划过八十步的巨力,哆的一身,没入粗壮的树干之中。 卫允的脸上没有惊喜,而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继续取箭,搭弓,拉弦,然后松手。 连发十箭,皆没入树干之中三寸以上。卫允提着弓,走到树干前方。 之前十支铁箭之中的前六支,笔直的排成了一个竖排,但从第七支开始,铁箭的位置就偏了一些。 最后的三支的分布更是没有半点规律。 看来力气还是不够,仍旧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和锻炼,距离传说之中的百步穿杨,卫允还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卫允没有继续坚持射箭,而是将插在树干之中的铁箭一只只都拔了出来,又回去看柳存射箭去了,顺便指点纠正了他射箭之时的几个小细节。 时间很快便到了正午。 在太阳底下晒了近一个时辰,细皮嫩肉的小胖子竟没喊累,仿佛和那棵充作箭靶的大树杠上了一样。 卫允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子,轻飘飘的说了句:“午时三刻了,二姐的午饭应该也做好了!” 柳存拉弓的动作立马就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柳白,把手里的弓箭都丢给了流云。 “去把那些竹箭捡回来!” “好嘞,公子,小的这就去,公子和卫公子也回去吧,小的记得路,待会儿小的捡完了箭自会回去。” 卫允和柳存先回了卫家,到家的时候,正巧赶上了被小卫氏打发出门,去找他们回来的丁健。 堂屋之中,摆了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 “哇!好丰盛啊!”看的小胖子两只眼睛直冒绿光。 小卫氏笑着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红烧肉,这是九转大肠,卤猪蹄,凉拌猪耳朵,蘑菇炖鸡,清炒豆芽,凉拌木耳,还有香煎豆腐。 存哥儿不要客气,喜欢什么就夹什么,千万不要和我们见外!” 总共八道菜,光听介绍小胖子柳存光看着已经开始不断地吞咽口水了,脑袋点的像啄米的小鸡崽子一样。 “大家吃饭吧!” 作为“一家之主”的丁健率先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片大肠,招呼众人道。 因卫允和柳存都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所以小卫氏也就没有因为要避嫌而没有上桌。 车夫老黄和书童流云的分量小卫氏已经在厨房给他们留了。毕竟柳存的身份在那儿摆着的,老黄和流云都是柳家的家仆,自然不可能和主人家一同上桌吃饭。 别看小胖子是个十足的吃货,但吃相不禁半点都不难看,尤其如今是在卫家做客,自然更加的注意形象,看上去反而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和上次卫允看到了那个拿手抓着猪蹄吃的吃货完全是两副模样。 小卫氏看着柳存吃饭的优雅姿态,心中对于小胖子的好感又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酒足饭饱之后,尽管小胖子吃的再优雅,还是难免在手上,嘴边沾上了一些油渍。 卫允便拉着他去院里的水井旁,打了桶水上来,倒入盆中,小胖子一双白嫩的小手在水里搓来搓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卫允不禁开口道:“我说柳存,你洗个手怎么也要这么长时间。” 柳存抬眼看着柳白,有些委屈的道:“手上的油肯定要搓干净了才行,不然会不舒服的!” “等着!”卫允转身进了东厢中间的屋子,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木盒,走到水井旁,递给柳存。 “诺,用这个洗!” 小胖子接过木盒:“这是什么?”刚看到盒子里头的东西,“咦!这是香胰子?” 卫允点头道:“怎么了?” 柳存取出木盒中香皂,抓在手里,问:“你家的香胰子为何是这般模样?” 话音刚落,肥皂便从手里滑了出去,落入盆中,柳存捡起肥皂搓了搓,手上便出现了白色的泡沫,然后将手伸入盆中搓洗了一下,泡沫和油渍尽皆被带走。 柳存一边擦手,一边惊讶道:“为何你家的香胰子效果如此好,而且洗完之后,让人觉得分外清爽,像是甩掉了一层包袱!” 这个比喻虽然有些夸张,但体现的意思却很恰当。 卫允故作轻蔑一笑,自信的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家的独门秘方,你在外边都买不到!” 柳存赶忙用肥皂洗了一下连,洗完之后,只觉得脸上的毛孔好似都张开了似的,觉得分外的舒爽。 便很狗腿的走到卫允身边,搓着手,嘿嘿笑道:“卫允,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卫允嫌弃的看了柳存一眼,冷声道:“别,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可别做出这副让人恶心的样子。” 柳存干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就是你家的这个香胰子,还有没有多的?” 鱼儿上钩了,卫允嘴角微微上扬,道:“有啊!” 柳存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语气也变得越发谄媚起来:“你看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带一点回去,这么好的东西,我想带回家给父亲和母亲试一试,你放心,我绝不白要你的东西。” 卫允伸手勾住柳存的肩膀,伸出食指,道:“第一,我管这东西叫肥皂。”又伸出中指:“第二,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待会回去的时候让你带十块回去,就当是我家的回礼了!” “你说真的?”柳存扭头看着卫允,一脸的问询。 卫允也看着他:“你看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柳存施然一笑:“好,不愧是我柳存认定的朋友,够义气!” 卫允又道:“对了,顺便问你一句,我二姐打算把肥皂卖出去,不知道你们柳家又没有兴趣?” 柳存先是一喜,转而脸色有些纠结,道:“我虽然很想答应你,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回家问问我母亲,家里的庶务都是母亲在打理。” 卫允却摆了摆手,很随意的道:“无事,反正现在肥皂的产量不大,我二姐也只打算在扬州城里先试着卖一卖!若是你们柳家想要做肥皂生意的话,你给我带句话就成。” 这样也好,等问了母亲再给卫允回话,柳存如此想到,又问:“既然打算卖这肥皂,那卫娘子是打算在扬州城里盘间铺子来卖?” 卫允摇头:“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先找几个人,像货郎那样挑着东西,走街串巷的去叫卖,先把肥皂的名头打出去再说。” 柳存听了连连点头,“那我先回去问问我母亲,等明天我再过来告诉你结果!” 卫允摆摆手拒绝了:“不着急,等后日去书院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也是一样的,你家远在泰兴,不必特地跑着一趟,反正肥皂放那儿又不会长脚跑掉。” 柳存想了想,道:“你说得对,我今日已经出门一天了,明日父亲应该不会让我出府了!” 卫允转身去厢房里头取了十盒第一次制造的肥皂出来,递给了流云:“这是回礼,你先拿去马车上放好,免得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忘了。” 流云抱着木盒一溜烟就不见了。 卫允和柳存跑去书房说了会儿话,柳存也熄了留在卫家吃晚饭的念头,未时二刻的时候,便带着小书童坐上马车,赶回江都去了。 卫允又去找了小卫氏。 “二姐,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第一天做的那批肥皂已经好了!” 小卫氏喜道:“已经好了吗?效果怎么样,你试了没?” 卫允道:“试过了,方才我和柳存在院子里洗漱的时候就是用的咱家的肥皂,效果非常好!” 小卫氏拉着丁健就往前院里走。边走还边说:“夫君,咱们也去试试肥皂的效果!” 紧接着,卫允便把方才和柳存说的那个贩卖计划告诉了夫妇二人。 小卫氏略一思索,便道:“这事儿还得慎重,咱们必须找一些老实肯干的良善之人来做!” 丁健点头附和道:“对,允哥儿,你二姐说的有理!” 卫允道:“找人这事儿我不懂,不过我觉着光是老实的话,怕是不好做生意的,最好是找几个脑子灵活,且能说会道的人来,这样才更容易把肥皂卖出去。” “云哥说的不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表示了认可。 “姐夫,那找人这事儿就交给你?” 丁健看着卫允,慎重的点头应道:“没问题!” 小卫氏问:“那你先和我们说说你打算找那些人?” 丁健沉低头,捏着下巴吟片刻,才道:“六叔家的大壮可以算一个,曲大哥算一个,许家的老三许毅,还有光兴哥和勇辉也可以!” 林光兴和和林勇辉就是上次和卫允他们一起进山的最后两人,话虽不多,但人品不错,在稻香村里面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实,不然上次打猎林大壮和曲猎户也不会带着他们了。 前面的几个人都不是那种一杆子打不出几个屁的性子,虽算不上能说会道,但还是有几分机灵,脑子活泛。 只是,林光兴和林勇辉性子太过憨厚,不会说话的话,只怕这买肥皂打开销路的活怕是不太合适。 卫允便道:“光兴哥和勇辉他们两个性子沉闷了些,话也少,让他们去叫卖,只怕不一定能做好,我看勇进和勇元两人口才倒是不错!上次我们一道进山打猎,他们的表现也挺不错的。” 丁健道:“允哥儿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勇进和勇元确实不错,也都是踏实肯干的后生,人又机灵。” 卫允便道:“姐夫,咱们现在手上的肥皂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而且刚做好的肥皂得静置一个月才能用。 照我看,刚开始的时候,咱们找三到五个人就够了,先控制一下出货的数量,等到咱们家肥皂的名号慢慢打响了之后,在慢慢的扩大生产。” 夫妻二人连连点头:“允哥儿说的有理。” 丁健又问:“那咱家的肥皂一块卖多少钱合适?还有,给那几个卖货的人怎么算工钱呢?” 卫允说:“一斤普通的猪肉都要十五文了,咱们的肥皂这么好用,就卖十六文一块,至于工钱,咱们给他们每天十文的工钱,然后每卖出一块,就给他们一文的提成。二姐,姐夫,你们觉得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对于卫允的安排自然没有任何异议,齐声道:“就按你说的办!” 丁健道:“那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叫过来!” 小卫氏一把拉住了他:“你急什么,等晚上的时候,我做上几道下酒菜,你再去把他们叫来家里,一边吃酒一边把事情给定下来,岂不更好。” 卫允笑着冲小卫氏竖起了大拇指,很狗腿的拍起了马屁:“二姐英明!” 丁健揉着后脑,嘿嘿笑道:“还是娘子考虑的周到!” 第 020章 聚众吃酒,定计售卖 申时二刻,丁健出门,带着激动地心情,先去登了曲猎户家的大门,邀他今天酉时三刻去家里吃酒,有事相商。 两人是一道从西北逃难过来的,有过患难与共的经历,彼此之间自然要比旁的人更加亲近,曲猎户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丁健又去了林六叔家。 须发已然开始出现银丝的六叔正在院子里头对着一只半成品的木凳敲敲打打。 “六叔!”丁健在大门口就喊了起来。 林六叔抬头一看,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是大郎啊,来找老头子有什么事吗?” 丁健进了院子,看着六叔手下的凳子,道:“瞧您说的,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看看您啊?” 六叔嗤嗤笑道:“你个臭小子!有事就说,磨磨唧唧的,学那些娘们作甚!” 丁健忙竖起了大拇指,赔笑道:“六叔您是这个,我这次来还真有事,不过不是找您的,而是找您家大壮的!” 六叔道:“那倒是不赶巧了,大壮不在,今儿个一大大清早就和老三拿着渔网出去了,午饭都没回来吃。” 丁健道:“哟,出去这么久了,那看来今儿个大壮他们收获不少啊,六叔,那等大壮回来的时候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晚上来我家吃酒,我有个事儿要和他商量商量。” “成!”刚答应下来,六叔的脸色就忽然一变,板着脸盯着丁健,话音一转:“你这小子,买了酒不知道来孝敬你六叔,还请那个臭小子喝,也不怕糟蹋了!” 丁健憋着笑:“娘子催得紧,我这不是出来的急,忘了带嘛,六叔放心,等晚上我让大壮给您带两斤回来。” 六叔这才笑了:“这才像话!行了,待会儿大壮回来,我就让他上你家找你去。” 想了想,丁健又去叫了勇元和勇进,这才回了家。 晚饭的时候,卫允和小卫氏将堂屋让给了丁健和曲猎户他们六个大男人,小卫氏还从仓库里头取出了一坛两斤的蒸馏酒。 两斤的量,每个人能分到三两多一点,这个量足够这些个没有喝过烈酒的男人们喝的了,再多就该喝醉了。 今天可不是喝酒可不是奔着喝醉去的,而是要和他们商量贩卖肥皂的事情。 做了三个卤的凉菜,都是肉菜,三个素菜,而且三个肉菜分量都是足足的,吃完了还可以添。 几人也知道卫家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但也没想到竟然会好道这种程度,寻常人家,一顿家里头有一个荤菜就不错了。 有些甚至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荤腥。 桌上放着六个巴掌大的酒碗,揭开坛口的红布木塞,丁健抱起坛子一碗一碗都倒的满满的,扑鼻的酒香弥漫在整个堂屋,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腔。 “丁大哥,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光闻着这香味,我都快醉了!” 几人的好奇心纷纷都被勾了起来。 丁健双手捧起酒碗,道:“这酒叫做稻花酿,也叫二锅头,这可是从东京城传出来的酿酒法子,酒劲儿大着呢!” 二锅头,顾名思义,蒸馏出来的酒水之中,掐头去尾,取得是中间部分。 当然了,名字是卫允随口取得,颇有几分怀念前世的寄思在里头,。 “二锅头?这名字听起来好怪?还是稻花酿好听!”林勇进嘟囔了一句。 丁健道:“来,咱们喝一个!” “来!喝!” 几人纷纷小心翼翼的端起酒碗,没有碰杯,酒是粮食所酿,是金贵的东西,怎么能浪费。 若是碰杯的话,洒了可怎么办,那些电视电影里头碰杯洒掉三分之一,喝的时候衣服帮忙分担一半的场景,大概也只会在电影里头出现。 曲猎户和林大壮喝的比较谨慎,倒是勇元勇进还有许老三,喝的稍微急了那么一丢丢,然后被猛烈地酒劲给呛到了。 忙小心翼翼的放下碗,捂着嘴巴,侧过身子咳了起来,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这时,他们才明白方才丁建说的酒劲大是怎么一个大法。 许老三黝黑的脸颊变得通红,“丁健哥,你家这二锅头,劲儿真大!” 丁健笑着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了嘛!” 六个人喝了近半个时辰,两斤的量,每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正正好喝的微醺。 酒足饭饱之后,丁健没有继续扯皮,而是直接道:“我这次找你们过来,一是为了让你们尝一尝这个二锅头,二呢,是我这儿有一桩赚钱的买卖,想和几位兄弟商量商量。” “丁大哥,有什么事儿您说,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对对对,丁大哥您直接说就是了,有什么能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几个绝没有二话。” 林大壮也道:“勇元说的是,丁大哥,你尽管说,我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曲猎户也道:“我说大郎啊,和我们你还这么见外干嘛!” 几人酒喝得尽兴,就连嗓门也比平时大了许多。 丁健笑着说道:“成,是我的不是,那我就直说了,我这里呢,有一样自家做出来的东西,想交给兄弟几个挑去府城贩卖,至于工钱吗,咱们就按一天十文来算,而且东西卖出却还有提成!几位兄弟觉得怎样!” 曲猎户忙道:“老丁,这你就见外了吧,不就是卖个东西吗!你找我们几个帮忙,我们都求之不得,还说什么工钱!” 林大壮附和:“就是,丁大哥,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 丁健伸手打断了几人,道:“几位兄弟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也很感激,但这件事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桩长久的生意。 不瞒各位,我娘子从岳父的遗物之中找到一个方子,我们按着方子做出来的香胰子,我们家管它叫肥皂,比外边卖的香胰子好用多了,如今允哥儿要读书,要考举,日后要花的银钱不知还要多少。 所以我和娘子商量了,把这种肥皂卖出去,为家里添些进项,也好供允哥儿读书科考,日后好完成我岳父的遗愿,光耀卫家的门楣。 我们卫丁两家人丁单薄,所以,我就想起了诸位兄弟,我和娘子商量过了,除了每天十文的工钱之外,每卖出一块肥皂,就给你们一文钱的提成。 而且大家的生活也都不富裕,若是一日两日的且还好说,可这日子一久,家里的许多活计就没法做了,这不就相当于大家的家里头都平白少了一个壮劳力。 俗话说得好,亲兄弟都明算账,你们几个负责出力,走街串巷的贩卖,我们卫家又怎么能不付工钱呢,这事儿就算放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诸位若是还认我丁健这个兄弟的话,那就请不要拒绝!”说吧,丁健冲着众人抱拳一礼。 几人对视几眼,纷纷点下了头。 卖出去一块就给一文,那不是卖出去越多,得到的工钱也就越多,再加上每天十文的工钱。 几人仿佛都要被这突如起来的幸福给砸晕了。 还是见多识广,老道干练的曲猎户最先反应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学货郎那样,挑着肥皂走街串巷的叫卖?” 丁健道:“曲大哥说的不错,所以开始的时候就需要大家多费一些气力,把肥皂的名头打响,等到时候生意做起来了,大家的收入自然也会越来越高。” 说着说着,五个人原本的那点醉意就被冲散的差不多了,紧接着,丁健又带着几人去院里亲身体验了一下肥皂的效果。 直接就获得了五人的肯定,丁健顺势提出,若是想要贩卖肥皂的话,还需要让他们和卫家签订一份契约文书。 几人自然无不应允,一方面是被那可能拥有的庞大利润所吸引,另一方面是出于他们对丁健的信任。 紧接着,卫允出场,当着他们五个人的面写下了两份契书,五人分别在契书上面按下了手印,一式两份,他们五人的那份,交由威望最高的林大壮保存。 双方约定,明天一早,五人来卫家拿货,没人六十块肥皂,总共三百块,去扬州城中叫卖,然后下一次的取货量就根据他们第一天收买的情况或增或减。 夜,灯火都已熄灭,乡村独有的蛙叫蝉鸣,在寂静的深夜之中,奏响一曲独特的乡村协奏曲。 卫允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洒在窗台上,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窗纸,映入屋内。 一时之间,竟没有睡意。 如今肥皂的生意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卫允估计,大概欲要三到五天的样子,才能在扬州打出名气,到时候肥皂的声音定然会迎来一个质的飞跃。 但肥皂这东西并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一块肥皂,若是省着用的话,应该能够用大半个月。 所以肥皂的生意在上升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会开始回落,但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打开扬州之下几个县城的渠道的话,销量应该会翻好几倍。 如今厢房里头储存了大概有五千块肥皂,都是前半个月小卫氏和丁健两人忙活的结果。 零散售卖想要卖光的话,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等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到时候肯定是要建肥皂作坊的。 到时候制作肥皂需所要用到的油就会大大增加,若是光靠动物油脂的话,是绝对满足不了肥皂作坊的需求。 所以想要扩大肥皂生意的话,还得建立起一个购油的渠道,若是卫家能够自己办一个油坊,那自然是最好的。 还有草木灰,需要的数量也会大大的增加,若是只靠小卫氏夫妇二人在村子里头买的话,也是不够的。 总之,肥皂的生意若是想要做大的话,就必须得建立起一道完备的生产线。 至于小卫氏心心念念的熟食铺子,目前还没有到时候,因为先前为了制造肥皂,卖豆芽换来的钱大部分都拿去买油了。 后面卫允又用五十两买了一枪一弓,从端午到现在,豆芽的生意也下降到了每日一百斤,如今家里的现银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两。 这么一点钱,根本不够小卫氏开铺子的,就算是租,三十两银子也只能在一些偏僻的角落里头租到铺子。 要么就不开,要开就要做好,首先地理位置的选取就很重要,反正再过几天等肥皂的第一批资金回笼了之后,家里的余钱多了,办铺子的日程就可以提前了。 反正先前做卤味之时的卤水可以一直保存。 想着想着,一阵阵的困意袭来,卫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似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 021章 家中琐事,劝说二姐 次日,卯时二刻,也就是五点多钟的时候,曲猎户,林大壮,许老三,林勇进,林勇元五个人就已经到了卫家门前。 五个人都没有立即敲门,而是看到厨房的烟囱上有炊烟冉冉升起之后,林大壮才敲响了卫家的大门。 此时小卫氏在厨房烧火做饭,丁健正往后院的牛车上面搬豆芽,卫允在院子里头锻炼。 因此给他们开门的是卫允,并且将他们引进了院里。 五个人先和卫允打了遍招呼,然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问起了丁健。 卫允道:“姐夫在后面搬如意菜,肥皂我们一早就准备好了,都在堂屋的桌上放着呢!” 卫允将他们带入堂屋,此时,堂屋正中的桌子上面,放着五堆整整齐齐的肥皂,都用草纸包裹着,用细麻绳绑好了。 “都是六十块一堆,曲叔,大壮哥,你们都点一点!” 几人纷纷表示不用点了,各自选了一堆,一块一块,小心翼翼的放入他们带来的竹篓之中。 趁着他们装肥皂的过程,卫允又问:“对了,曲叔,你们是打算分散去卖,还是一起?” 却猎户笑着答道:“自然是像货郎那样,分散着去卖,我们刚才来的时候都商量好了,每个人负责一片区域!” 卫允又道:“嗯,你们都说定了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曲叔,大壮哥,如果没有卖完的话你们可不要傻傻的不知道回来,我姐夫说了,申时三刻的时候,他驾牛车在城门口等你们,到时候大家一块儿做姐夫的牛车回来。” 这时,将豆芽全部装车的丁健听到声音走了进来。 “都弄好了吧,弄好了就把东西搬到后院的牛车上去,放好了就过来吃早饭,吃完饭大家伙一块儿坐牛车进城。” 几人纷纷都说他们已经吃过早饭,不需要再吃了,丁家大手一挥,直接说吃过了就再吃一次。 丁健知道他们说的早饭不过是一碗半饱的稀粥,今天他们可是要带着肥皂在城里叫卖的,饿着肚子可不行。 卫家的早饭不算丰盛,却也不赖,粘稠的白粥、水煮鸡蛋,外加每人两个韭菜鸡蛋馅的大包子。 把饺子馅用来包包子,也只有小卫氏了。 五个人都只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包子,剩下的一个都选择用草纸包起来,踹到怀里。 水煮鸡蛋他们是一个都不肯吃,都推说吃饱了。 最后还是丁健在吃完饭后强行一人手里塞了一个水煮蛋。 吃过早饭,卫允看家里的柴火剩的不多了,便换上粗麻衣,拿上柴刀,背着新做出来的简易版反曲弓,和装了不到二十支竹箭的箭筒出了门。 大清早的,村民便陆陆续续都出了门,上山砍柴的,准备下河去捞鱼的,去荷塘里头采莲挖偶的,扛着出头去翻旱地的,放牛的,还有背着篓子打算去山里头采野菜枞菌的。 卫允出门不久,小卫氏也提着一个竹篮出了门,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她打算去地里看看油菜的长势,回来的时候顺摘点新鲜的菜。 卫允在林子里头逛了半个多时辰,才找个一个兔子窝,卫允当即就笑了,搜了半天把附近所有兔子洞都堵了起来,只留下一个。 然后解下粗布做成的外袍,扎成一个简陋的麻袋。 然后看了一大把树杈子,找来几把碎松枝和干草,捆了起来,用石头和土封住部分洞口,开始点火。 塞在动手,新鲜的树叶和树枝可没那么容易点着,大量的浓烟被卫允扇向兔子洞内。 身形一闪,跑到最近的另外一个洞口,取出提前堵上的石头,不到半盏茶,一道灰影便窜了出来。 卫允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抓住了灰兔的耳朵,闪电般塞入塞入简易的麻袋之中,然后将袋口踩在脚底。 几个呼吸后,一只略小一些的灰兔又窜了出来,被位于如法炮制的塞入袋中。 这一窝兔子,一共有八只,全数落入了卫允的魔掌之中,不过只有两只的个头比较大,卫允估摸着得有五斤左右,其他的都是三斤左右的小兔子。 一窝灰色的兔子里头,竟然还混了一只白兔,不过它的个头也最小,大概只有两斤出头。 卫允将兔子一只一只抓了出来,用藤蔓绑了起来,然后才重新回外衣造成的麻袋里头。 又去捡了两大捆干柴,看了一根婴儿小臂一样粗的木棍当扁担,把兔子提在手里,扛着一大担干柴回了家。 刚进后院,卫允就大声喊了起来:“二姐,二姐!” “干什么!”小卫氏穿着围裙从正屋边上的过道走到后院。 卫允放下柴火,把手里的麻袋提了提:“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还把好好一件衣服弄成这样!”小卫氏嘟囔走到卫允身旁,接过袋口,解开一看:“呀!这么多兔子?” 卫允笑道:“都是活的,待会儿姐夫回来让他编几个笼子,把这几只兔子都关起来,放到牛棚边上养着!咱们想吃的时候就抓一只来吃。” 小卫氏狐疑道:“能养得活吗?” 卫允道:“试试呗,反正都是山上抓来的,又没花钱。” “说的也是!”小卫氏立马就乐了,随即一脸嫌弃的看着有些脏乱的卫允,道:“怎么把自己弄这么脏,还不快去洗洗。” “好!” “对了,洗完了记得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放到院里那个大木盆里,别老挂在浴间里头。” “知道了,我的好二姐!” 没多久,丁健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大坛油,三坛酒,还有几斤肉,两块豆腐,还有一匹青色棉布! 卫允上去帮着搬东西,看到那匹青色的棉布,就问:“姐夫,又买布干啥?家里不是还有吗?” 丁健一边:“家里的用完了,你姐让再买一匹!” “用完了吗?”卫允想了想,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青色布料耐脏,颜色虽然素净,但做成了衣服不论男女,看起来都还不错,所以家里头买布一般都买的青色或者蓝色, “对了姐夫,我抓回来一窝兔子,放在后院呢,待会儿你编几个笼子把它们关起来养着。我来做肥皂。” “成,听你的!” 家里头的没有现成的材料,丁健办完了东西之后,便带着柴刀出门砍了三颗竹子回来。 每一颗都有卫允小臂那么粗,一颗砍成两截,总共有六根,用藤蔓捆了起来。 卫家后院。 原先那个简陋的木棚子如今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顶上的茅草也变成了黑色的瓦片,脚下原本该是为夯实的泥巴地,如今也成了青砖铺成的平整地面。 丁健坐在棚子底下,手里拿着柴刀,脚边放着一捆新竹,正准备劈竹子,做篾片,编竹笼。 卫允早就已经站在灶前,做起了肥皂。 丁健的柴刀楞在半空,忽然扭头问卫允:“允哥儿,你说我给兔子做个小棚子成不?” 卫允惊讶的看着丁健:“成啊,怎么不成,棚子比笼子耐用多了,若是日后再抓到兔子也可以养在里头。姐夫,开窍了啊!” 卫允惊讶的不是搭棚子的想法,而是惊讶于丁健已然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只是照着自己说的去做了,而是学会了自己思考,怎么样做才更加方便。 卫允觉得很开心,还有些欣慰。 半个时辰之后,一间崭新的兔棚就出了炉,丁健见卫允的肥皂还没有熬好,便用剩下的材料,在牛棚的边上简单的搭了个五尺长,三尺宽的小屋。 底下用二指宽的竹片铺成,底下镂空,高出地面一尺左右,因青砖只铺了部分,牛棚那边还是泥巴地,这是为了防止兔子打洞。 四截三尺长,小臂粗的竹节做柱子,棚顶除了一根小臂粗的竹子做横梁之外,所有的龙骨都是用二指宽的竹片搭成的,用茅草先铺了一层,然后用草木灰加黏土搅拌之后的混合物涂了一层,再盖上一层茅草。笼子的四壁同样是二指宽竹片构成的,间隔同样是二指左右。 小屋里头还铺了一层干稻草,小屋一角放着两截竹子切开了一半做成的水槽。 不得不说,丁健的手艺是真的好,不过一个兔子住的小棚子,做的是真的好看。 不过卫允却早已见怪不怪了,家里头的竹躺椅,厨房里头放着的竹桌竹凳,都是出自丁健的手。 丁健的解释是当初逃难过来的时候,为了生计,花了大力气从村里的一个老篾匠那儿学的手艺。 卫允的铁锅里头,皂化反应也进行的差不多了,丁健便也去帮忙舀出来浇膜。 两人忙完的时候午时也快过了,小卫氏也做好了午饭,白米饭加上一荤两素,吃的简单,却很温馨。 一家三口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饭后,小卫氏又进去给豆芽浇了一次水,等她出来之后,卫允拦住了她。 “二姐,如意菜的生意没有必要继续做下去了!”直接开门见山。 小卫氏蹙眉:“为什么?那可是每天一两银子的进项呢!” 卫允道:“又不是纯利,还要扣去买豆子的钱,一天最多九百文,还费时费力,以前家里没进项的时候还好,现在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小卫氏还是不肯放弃:“瞎说什么呢!”绕过卫允就要走。 丁健拉住了他:“听允哥儿说完再说!” 小卫氏看着卫允,等着他的理由。 卫允道:“现在咱们家有了肥皂这个生意,这里头的利润可比发如意菜高多了,而且肥皂以后的前景很大,需要你和姐夫投入大量的精力,而且二姐不是一直想在城里开一间熟食铺子吗? 若是你还要坚持发如意菜的话,半个时辰你就得看一次,洒一次水,哪里还有时间去开铺子,做生意!二姐,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小卫氏将目光挪到丁健身上,见丁健连连点头,一脸的认同,心里仔细一想,还真是卫允说的那样。 可想一想那一两银子,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可是一两银子!一天就有一两啊!” 卫允柔声细语的说:“二姐,你要知道,无论是熟食铺子,还是家里的肥皂生意,能够带来的利润都不止一两,难道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的厨艺?” “怎么可能!”小卫氏的声音骤然拔高,随即好似没了力气似的,丧气道:“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语气之中还有些不甘心。 卫允又对丁健道:“姐夫,明天早上你去醉仙居送豆芽的时候就把这事儿告诉李掌柜,顺便再把咱们家培育豆芽的方法告诉他。” 没给两人提问和反驳的机会,卫允紧接着说:“从年初到现在五个多月了,咱们从李掌柜那儿赚了也有好几百两银子了,做人不能贪心,做生意要学会见好就收,咱们不能一下子把羊毛都给薅完了,不能把别人对我们的善意当做理所当然。 而且以后说不定咱们家和醉仙居还会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呢,这关系可得维护好了!说不定还能用得上呢!” 卫允的一番话,直接把夫妻俩心里最后那点疑惑和不理解彻底的打散了。 丁健点头道:“允哥儿说的是,明天我就把这事儿和李掌柜说。”又扭头对着小卫氏道:“这段时间每天都忙来忙去的也没个停歇,明日不用发如意菜了,娘子正好在家好好歇歇!” 小卫氏看着丁健道:“还说我,夫君不是也一样,每日那么早就得驾车去府城送豆芽,还要顾着家里的天地,外头那么多的事情,夫君可比妾身累多了!” “好了好了!”卫允连忙打断,他可不想听两人互诉衷肠,然后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狂撒狗粮,“二姐,姐夫,你们先暂停一下,等我走了你们夫妻俩再好好联络感情啊!” 说罢转身去库房里头拿出一杆鱼竿,提着个竹篓就往外走:“我去钓鱼了,你们慢慢在家培养感情,还有,最好赶紧给我生两个小外甥出来。” 话音落下的时候,卫允的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只留下一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羞红了满脸的老夫老妻。 第 022章 初次售卖,战果颇丰 稻香村前头有一条小河,环绕着稻香村流过,可以说小半个稻香村都是依着这条小河建的。 小河一路向南,汇入长江之中。 稻香村整个的地形,就是那种河流冲刷堆积形成的内湾地,周围的田地大多都是肥沃的良田,只有少数的旱地土质稍差。 五六丈左右宽的小河之中,生活着大量的鱼虾,村中之人,也常常会在农闲的时候,去河里捕些鱼虾。 而且小河可是村中孩童们的圣地,还未入夏,天气只稍稍热了一点,小河附近便一到到晚的全是大大小小的孩童,洗澡的,捉鱼的,抓虾的,还有些拿着小桶在浅水区翻找水蜈蚣的。 以前的卫允,自小便被卫秀才拘在身边,读书习字,基本上很少出门,自然而然的,和村里的孩童们也不熟悉。 现在的卫允,十岁的小身体里头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自然也不会主动和一群孩子在水里嬉戏打闹,四处乱跑乱窜。 卫允挖了十几只蚯蚓,用竹筒装着,提着竹篓和鱼竿,顺着河边一路往上游走。 河边有七八个妇人正在洗衣,看见卫允过来,纷纷打起了招呼。 “小郎,这是要去钓鱼吗?” “是的呢!” 卫允一一都笑着应了,稻香村的妇人们虽然也会八卦,也家长里短,聚在一块就喜欢说这说那,但大体还是好的。 不似某些女频之中说的那样,极品遍地走,恶心人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常见。 这得归功于林氏一族的良好风气,森严族规,以及林氏族长的管理,总体来说,林氏一族里头,老有所依,弱有所扶,就算是真遇上了什么天灾人祸的,他们族里也不会放任不管。 所以林氏一族的内部也十分团结,数十年来都没有出过太大的乱子,这也是为何卫家会选择在稻香村定居,而不是周围其他村子的原因之一。 小河边上有好些柳树,年头都不少,卫允顺着小河往上游走,寻了个水流稍微平缓一些的水湾,挑了一棵枝繁叶茂,树荫比较严实的大柳树,搬了块石头到树荫底下当凳子,用三块略小一些的石头搭鱼竿。 又跑去旁边的芦苇丛里头折了一截芦苇杆做浮漂,用鱼钩穿好蚯蚓,往河里头一丢,就开始了安静的等待。 一炷香之后,浮漂动了得有七八回,但卫允只拉上来三条鱼,两条鲤鱼,一条草鱼。 最大的不过一斤出头左右,最小的也就三指左右。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中间卫允又去挖了一次蚯蚓,但收获却并不多,后面虽然也钓上来十几条,但个头都比较小,大多都只有是三四指宽左右的小鱼,而且多以鲤鱼和草鱼居多,还有少许的白条鱼,最小的那条甚至连二指都不到。 卫允把鱼竿收了,将竹筒里的土和剩下的蚯蚓都倒了,从河里把鱼篓拿起来,便往回走。 路上还特意绕到自家田里,把竹娄里头除了那两条最大的之外,其余的十几条小鱼,包括那只两只不到的,一起丢到了田里。 和前几天卫允让丁健放进去的一百多只鱼苗养在一起。 稻花鱼的味道还是挺不错的,等到八月的时候,把田里的水放干,就能够收获了。 为了防止被过路的白鹄把田里的鱼儿都给叼走,丁健还特意在放鱼的那亩田里扎了两个稻草人,披着粗布衣服,头上戴着草帽。 晚上,卫家的饭桌上就比往常多出了一道红烧鲤鱼。 扬州挨着长江,贴着运河,稻香村靠着小河,平日里吃的最多的就是鱼肉,因此对于鱼不是很馋,反而对于吃的比较少的牛羊肉,还有猪肉比较向往。 毕竟物依稀为贵嘛! 晚饭前,丁健架着牛车去城里头把曲猎户五个人都接了回来,一天下来,五人的战果颇丰。 其中尤其许三的战果最佳,因为他是五个人里头唯一一个把六十块肥皂都给卖光了的。 其余几个的背篓里头则都剩下一些,从七八块到十几块不等,其中剩的最多的是林勇元,还有十五块没卖出去。 小卫氏开始清点收获和每个人应该获得的工钱: 许毅,卖出六十块,得钱九百六十文,应得工钱七十文。 林大壮,卖出五十二块,于八块,得钱八百三十二文,应得钱六十二文。 曲猎户,卖出五十块,余十块,得钱八百文,应得钱六十文。 林勇进,卖出四十九块,余十一块,得钱七百八十四文,应得钱五十九文。 林勇元,卖出四十五块,余十五块,得钱七百二十文,应得钱五十五文。 最后统计,五月十六卖出肥皂二百五十八块,余四十二块,得钱四千一百二十八文,其中,卫家应得三千八百二十二文,工钱和提成支出三百零六文。 当场直接结账,五个人小心翼翼的接过工钱,放到兜里,心里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这才出去跑了一天,就能得六七十文的收入,这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多的话,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得有二两多银子的纯收入。 五人走出卫家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的,等回到家把这事儿和自家婆娘父母一说之后,他们的父母妻子一开始也都是不信,等他们取出那六七十枚铜板放到他们家人面前之时,然后他们的家人也被震撼到了。 有的父母们告诫自家儿子,媳妇叮嘱丈夫,千万不要把这儿是在外头乱说,若是卫家因此不肯把肥皂的生意交给他们做就亏大发了。 也有些眼皮子浅的父母要他们带上自家兄弟,有些顾着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的媳妇则是央求丈夫带上自家兄弟。 好在丁健选的人都不错,将利弊关系和自家人分析了一边,最后叮嘱他们先不要往外说,先看卫家的态度。 而此时此刻,他们所心心念念的卫家里头,一家三口围坐在堂屋的桌旁,看桌桌上那一堆铜板。 看着发呆的夫妻俩,卫允道:“好了,连四贯都不到,干嘛呢这是,以前家里头有几百两银子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样啊?” 小卫氏摇摇头,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钱!” 见二人还是不为所动,卫允叹息一声,作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这才四贯不到你俩就这幅样子,这要是等再过几天,每天十几二十贯的钱拿回家,那你们得成什么样子?” “十几二十贯?”小卫氏嗖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声音又高又尖,带着浓浓的震惊和询问:“你说真的假的,允哥儿,你莫不是哄我的吧?”说着还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卫允。 卫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前几天因为要打开市场,积累声名,所以生意不会太好,等过个三四天的,咱们家肥家的名号打了出去,生意就会迎来一个爆发期!有可能一二十贯都说少了!” 嘶! 二十贯还少,那可是整整二十两银子。 夫妻两个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卫允,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接着对视了一眼,丁健把头给扭开了,小卫氏把钱扫到簸箕里,进东屋收了起来。 然后跑去厨房做完饭了,丁健连喝了好几杯水之后,也出了堂屋,跑去后院侍弄牛和兔子去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尽管心里早已经有了成算,但他们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 打量着转眼就空了的堂屋,卫允竟还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习惯。 时间回到上午,地点,扬州城。 相较于繁华的大街,扬州城的这些长长的小巷显得安静了许多,路过的妇人们手上提着篮子,孩童们在青石板上又跑又跳,嬉戏打闹,欢快的笑声带着浓浓的感染力。 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 “卖肥皂了!好看又好用的肥皂!” “卖肥皂了!好看又好用的肥皂!” “卖肥皂了!” ········· 黑瘦的许三背着竹篓,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走在箱子里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爽朗的声音穿透院墙木门,传入巷子两边的院子里头。 几个岁数不等的孩童也跟在许老三的身后,手拉着手,蹦着跳着也学着许老三的腔调喊了起来。 “卖肥皂了,好看又好用的肥皂!” 稚嫩的童音,灿烂的笑容,极具感染力。 一扇闭着的院门被拉开,走出一个身穿素裙,四十多岁,挽着发髻的妇人,冲着许老三招了招手。 “小货郎,你说的肥皂是个什么物什?” 许三走到近前,朝着妇人拱了拱手,道:“这位娘子问得好,肥皂就是香胰子,可效果却比香胰子、皂角要好用多了,具体咋样,若光我说估计娘子您也不信,这样,若是娘子不嫌麻烦的话,打一盆水出来,我让您用我这肥皂洗洗手试试效果,您看如何?” 妇人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砰的一声轻响,院门被重新关上,但许毅却一点都不着急。 很快,院门再一次被拉开,妇人端着木盆走了出来,许毅解下竹篓,取出一块用草纸包着的肥皂,解开绳结,打开草纸,将肥皂递给妇人。 试完之后,妇人看着自己比起先前白净了些许的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清爽通透。 忙问道:“小货郎,你这个肥皂是怎么卖的?” 许三笑着说:“不敢欺瞒娘子,我家这肥皂一块作价十六文,概不还价!” 妇人皱眉,眼睛却还盯着许三手上的肥皂没有挪开:“你这一块十六文也太贵了吧,人家杂货铺里头一块香胰子才卖十二文呢,而且你这个肥皂还不没有香胰子的香味。” 许三也不脑,不疾不徐的说:“这位娘子,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杂货铺里头的香胰子一块儿才多大,我这个肥皂一块有多大,而且娘子您也试过了,您觉得我家这肥皂的效果比起香胰子如何?” 妇人的脸上闪过纠结之色,最后好似认了命似的说:“好吧好吧,你给我拿两块!” 许三重新从篓子里头取出两块包装完好的肥皂,递给妇人:“给您两块全新的!” 妇人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利落的取出荷包,数了三十二文倒入许三的手里。 妇人走后,许老三走出去不远,才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将那块妇人用的肥皂包裹起来,吸掉表面的水分之后,重新用草纸包好,绑好绳子,放入背篓中。 第 023章 耆老登门,筹划发展 五月十七,卫允的休沐日也正式结束,要回书院上课了。 早上,五人如期而至,今日五人取货的数量增加,每人一百块,许老三因为昨日喜人的战绩,故额外多领了二十块。 下午回来的时候,每人的背篓里头依旧都剩下几块,就连许三的背篓里头,也剩下五块没有卖出去。 每人都差不多领了一百文的工钱,许三是最多的,足足有一百二十文。 卫家收入七千八七百多文,足有七贯多钱。 这天早上,丁健最后一次架着牛车去城里送豆芽,同时也将豆芽的培育方法,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全都告知了醉仙居的李掌柜。 家里头剩下的那点还在培育之中的,卫允让姐夫丁健当人情,一块儿打包送给了醉仙楼。 还附赠了一张卫允所写的如意菜培育方子,并且由丁健亲自动手,示范了一边培育豆芽的一些小技巧。 李掌柜的当场就给出了五十两银子的价格,丁健却只拿了当天一百斤豆芽的一两银子,其余的都推了回去。 第三天,每个人领取的肥皂数量一如昨日,但到了下午回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背篓里头都是空空如也,没有一块剩的。 第三天得钱八千三百二十文,其中卫家得七千七百五十文,五人的工钱支出五百七十文。 第四天,每人领取的肥皂数量都变成了一百五十块,回去的时候同样都卖的干干净净。得钱一万两千文,工钱支出八百文,卫家得一万一千并二百文,也就是十一两二钱银子。 第五天,丁健又去村里头找了五个人,加入贩卖肥皂的队伍当中,不过地方却不再只是扬州城,而是发展到了十里八乡的各个村子,以及府城周边的几个乡镇。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卫家开始稳定每一天两千块肥皂的出货量,贩卖肥皂的队伍也暂时固定成了现有的十人。 第十五天的时候,林氏的族长和里正同时提着礼物登了卫家的门,小卫氏和丁健客客气气的把两位老人迎进了堂屋,奉上了家里最好的茶水。 林氏一族的族长叫做林顺礼,乃是林氏一族大房的老大,顺字一辈里头,他的年龄是最大的,年轻时也读过书,过了县试和府试,可惜却止步于院试,直到现在都还只是童生,林族长也将此引为平生憾事。 原本林顺礼还兼任里正一职,可后来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就像衙门请辞了,只专心做林氏一族的族长,处理族中琐事。 有林族长举荐,里正的位置自然也就落到了三房当家人,也是族长林顺礼的堂弟,林顺宗的头上。 二人抿了一口热茶,目光在丁健的身上停留了许久,终究还是作为兄长的族长先开了口:“大郎啊,老头子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的了,这次我和三弟舔着一张老脸上门,就是想找你商量商量你家那个肥皂的生意。” 丁健脸上挂着憨厚的浅笑,说道:“老族长,里正三叔,您二位的来意我差不多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这次就算您不来找我,我和娘子也打算一起去拜访您二位和村里的耆老们呢!” 里正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的问:“那你们夫妇二人是怎么个打算?” 丁健道:“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每天一千块的肥皂供应扬州城和十里八乡差不多足够了,但白花花的银子有谁不想要。 两位也知道,我们家允哥儿现在在青檀书院读书,将来还要科考,到时候需要花费的银子可不是我们家那几十亩地能够供的出来的。 所以我家娘子在岳父的衣物里头找出肥皂方子的时候,我们家才会花费那么大的气力把它给做出来,所以我们家也是想把肥皂的生意做大一些的。” 族长顺势问道:“那你们家打算什么时候建肥皂作坊呢?” 丁健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冲着二人拱手道:“两位是长者,丁健不敢欺瞒,肥皂的生意虽然好做,但成本却高,其中的利润自然也不多,如今我家才做这门生意不到十日,赚到的钱连成本都还没有收回,所以建作坊这事儿恐怕暂时是不成了!” “这·····”两个老人邹着眉头,对视了一眼,族长又问:“那大概要什么时候能够把肥皂作坊建起来呢?” 里正附和道:“你就给我们两个老家伙头透透底,让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丁健忙略带歉意的说:“不瞒二位长辈,如今卫家当家做主的是我家允哥儿,关于肥皂作坊的事情我还得等他晚上从书院回来,和他商量一下才行。” 里正紧接着道:“那明日一早,我们两个老家伙再过来一趟!” 丁健露出慌乱之色,忙道:“怎可让二位长者如此辛劳,待今夜我和允哥儿商定之后,明日巳时左右,我就亲自上门拜访,给两位一个具体的说法!” “好!”族长道:“如此,老夫代表林氏一族和稻香村的全体村民,在此谢过大郎和卫家的大恩了!” 说着林族长就要躬身作揖,丁健立马窜到林族长身前,一把扶住了他,急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老族长是丁健的长辈,这世上哪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您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吗!” 里正林三爷也道:“大郎,无妨无妨!若是此事能成,那你和卫家就是我林家,是我们稻香村的大恩人,当得起我们这一谢!” 丁健还能说什么,只能露出个为难的表情。 林族长自然也看到了他的为难,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巳时,我和老三在我家等你,你到时候直接来我家就是了!” 丁健道:“成!我一定准时到。” 老族长接着说:“既如此,那我们两个老家伙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老三,走,咱们回去!” 丁健忙劝道:“老族长,里正叔,老都来了,何不在我家用了饭再走?” 林族长轻笑着道:“不了,你们还有那么多的正事要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两个老家伙身上。” 丁健还要再说。 里正当即就说了:“你也不用送我们,就这么几步路,我们自己认得,也还没有老到走不动的地步,你快去忙你的去!我们自己走!” “哈哈哈,老三说的是!” 不管他二人如何坚持,丁健还是把他们送到了院门外,目送他们离去之后,才转身进了后院。 小卫氏没有出面,虽然丁健住进了卫家,在外人看来就是做了上门女婿,但小卫氏却是实打实的嫁进了丁家,二人成亲之时,卫秀才卧床在床,卫允年幼懵懂,且身体虚弱,两人才住进了卫家。 不论外人如何看,但小卫氏在别人面前,却给足了丁健做丈夫的颜面,从不失礼。 不论是上次请人贩卖肥皂还是这一次族长和里正上门,小卫氏深切贯彻了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让作为一家之主的丁健出面接待。 同时也是为了在林族长和里正的面前,彰显出丁健在卫家,在丁家之中的位置。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丁健就把今天白天的族长和里正登门的事情和他说了。 卫允听了之后,当即就拍了板,说:“这是好事儿啊?肥皂作坊的事情现在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一旁的小卫氏也存着疑虑:“咱们家肥皂如今只是在府城这边有些名气,还不是建作坊的时候吧?” 要建作坊,可不是光往里投钱就可以的,还得有出货的渠道才行,不然你花那么大的力气建起来一座作坊,肥皂却卖不出去,到时候砸在手里,手上的银子又都投了进去,那才是得不偿失。 倒不如合理的利用手上的银子,等到肥皂的名头和口碑慢慢的从府城一直覆盖到周边的几个县城之,亦或者扬州府全境之后,再做出进一步的生产扩充,建立肥皂作坊。 这一点卫允自然是明白的,可小卫氏竟然也看到了这一点,卫允对于自家这个二姐的评价立马就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火眼金睛啊这是,这就是天生的商人,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去,妥妥的女强人一枚啊。 卫允笑着说:“谁说咱们立马就建作坊的,我只是说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准备建作坊,就比如肥皂作坊的选址,咱们可以先定下来,然后把地给买下来嘛。 先把地买下来之后,还要整平,规划,说不得还得制图,还得请人,而且咱们还可以先把地基给挖出来,这样的话,至少也要个把月的时间,到时候咱家不是又有了进账。 然后再去买材料,咱们可以先交定金,等材料全部到位了之后,再付清全部的款项。 总之就是一步一步的来,先把准备的工作给做齐全了,这样的话,家里的钱也不用一下走都花出去。” 小卫氏和丁健停了,细细一品,还真就是卫允说的这么一回事儿。 卫允又接着说道:“至于选址的话,我觉得咱们家后面矮坡上边那一大块地就不错。距离河边不远,取水也方便,哪天河里万一要是发大洪水了,咱们家的作坊在山坡上也能免受洪水之患。” 卫允说的那块平地就是他经常去练箭的地方,上面地势开阔,虽然被开垦了出来,但由于是坡地的缘故,土壤较为贫瘠,种的东西收获也不大。 而且那块地足足有五亩多,怎么也够用了,算上生产作坊加上仓库,还有下人们生活的区域也尽够了。 没错,肥皂生产的环节卫家并不打算请稻香村的人去做,因为肥皂的制作太过简单,虽然受到比例的影响,但知道了制造的过程之后,只要肯花心思研究,也是能够钻研出来的。 卫允不想挑战人性,所以他直接做出了决定,去府城里找人牙子买一批老实肯干,且签订死契的下人,到时候,那些人的生死握在卫家的手里,自然能够更好的起到保密的效果。 当然了,这只是前期用来防止泄密的方法,等到了后期,只要加大力度,致力于肥皂的研究和更新换代上面,那时候就算是初始的配方泄漏出去了也无妨。 反正卫家已经走在了别人的前头,羽翼已成,就算是被模仿也动摇不了卫家的根基了。 卫允想了想,又道:“这样,明天姐夫你去找族长和里正,先把那块地买下来,把地契拿到!然后姐夫在问问族长他们,认不认识活做的比较好的工匠。” 丁健道:“族长家的光平就是帮人起房子的,他的手艺就很不错!” 主要是作坊的话,要求没有宅子那么高,需要雕龙画凤的。只要屋子盖得结实,空间够用就行了。 卫允点了点头,又道:“这样,等明天我下学回来先去坡上看看,大概把咱家作坊的布局规划一下,到时候后面的事情就都交给姐夫你了!” 丁健嘿嘿一笑:“成,你放心,姐夫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作坊给你建好了。” 小卫氏白了他一眼:“尽说些大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肚子里头有几斤墨水!” 卫允拆起了台:“二姐,姐夫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我相信他!” 小卫氏眼睛一鼓。 丁健看着小卫氏,指着卫允:“娘子,听到没,允哥儿都说相信我!” 小卫氏横了他一样:“看把你能的,哼!” 看小卫氏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卫允和丁健两人笑出了猪叫。 第 024章 牙行之行,采买下人 “对了二姐,这几天你和姐夫得亲自跑一趟府城!”卫允手指敲击着桌子,如是说道。 小卫氏:“去府城干嘛?” 如今豆芽的生意已经停了,熟食铺子还没有提上日程,买油的话,有丁健就行了,还要她去府城干嘛? 卫允沉声道:“去买人,嗯~~~~我想想,管事的婆子要一个,二姐你还差一个丫鬟,姐夫身边也得配一个小厮,家里头还需要一个车把式!” 丁健问:“车把式就不要了吧,牛车马车我都会赶!” 小卫氏也附和道:“你姐夫说得对,车把式的价钱要比可普通人高出不少呢!” 确实,就算是卖身,有一技之长在身也比那些什么都不会的卖的价格更高。 而买的话,这个差距可能还会被放大。 卫允却坚持:“车把式是必须要有的,目前的话买一个就够了,但以后估计还得多买几个,至于姐夫,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这可关系到我们家的肥皂生意,比赶车重要多了。” 夫妻二人闻言也只能点了头。 卫允接着往下说:“除了这些之外,还得买几个负责做粗活的,做肥皂的活就可以交到她们手上,嗯,目前就先这样吧,等以后咱们家的作坊办起来之后,再往里头添人。” 两人还没有回过味来,卫允忽然又开口了:“对了,二姐,你买人的时候最好紧着知农事的买,以后咱家地里的活也可以交给他们去做。那样的话,姐夫就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咱家的生意上面了。 还有一点,到时候二姐的熟食铺子要是开起来的话,势必需要人帮忙的,所以二姐,你还得考虑一下这点,若是有能写会算的那种,便最好了。” “允哥儿,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要先放一放!”丁健突然插话进来。 卫允看着他,目光里满是询问。 丁健接着说道:“你看啊,咱们家现在就这么大,要是把人买回来了,你让他们住哪儿?咱们是不是得先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然后再考虑买人的事。” 卫允点了点头,会思考问题,说明这个姐夫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的这么没有城府,但嘴上却说:“姐夫,你家那三间老屋不是还空着的嘛,我去看过了,房子整体保存的挺好,遮风挡雨不成问题,而且咱家东厢那儿不是还空着一间屋子嘛!这些都可以让他们住啊!” 小卫氏也看着丁健,说:“对啊,夫君,允哥儿不说我都快忘了,咱们丁家还有三间老屋空着的呢!” 丁家的三间老屋,是当初丁健一砖一瓦亲手建起来的,中间一间是堂屋,东西两侧分别是丁健和已故丁父丁母的卧房,和卫家的正屋差不多大。 周围还有一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几间茅草搭成的牲口棚,加起来占地也有半亩多呢。 额,丁健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卫允紧接着就拍了板:“成,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你两抽空进一趟城,把这儿事儿给办下来,对了,还有个事儿,你们去牙行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要是有的话,把铺子也一起买下来。” 也不等两人说话,卫允紧接着道:“我要说得就这么多了,至于具体的细节,二姐和姐夫你们俩商量决定就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去书房看会儿书,你们在这儿慢慢商量。” 说罢,卫允就一阵风似的走了,堂屋里头,只剩下小卫氏和丁健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半晌,丁健道:“娘子,我觉得允哥儿说的挺有道理的,我们没办法一下子兼顾那么多的事情,是时候买几个人回来替我们分担一些了。” 小卫氏本就颇为聪慧,又经过卫允那么一说,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弊。 只是,处于年前卫家的困境,节俭的习惯使然,所以一时之间没能接受这个现实罢了。 年前的时候,家里总共只剩下几两银子,若不是她没日没夜的做绣活,贴补家里的话,只怕卫允连去书院交束脩的钱都没有。 而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家里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吃食上面基本上天天都有肉这个就不说了,如今连都要准备买下人了。 小卫氏觉得有些恍惚,不太真实,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晚上光是蜡烛和油灯照明的话,有些过于昏暗了,而且还会伤眼睛,卫允说是去书房看书,不过是一个离开堂屋,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夫妻俩的借口罢了。 说真的,卫允是真的替他们发愁啊,小卫氏和丁健成婚也有两三年,可小卫氏的肚子还是没有反应。 当然了,卫允自然是不介意的,小卫氏如今才二十岁,再晚几年生孩子在卫允看来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了,这里是封建礼教十分严苛的旧社会,在这里,人们的观念就是,女人就该生儿育女,传承子嗣,而且是生的越多越好。 正常人家的女子,十五岁及笄左右成婚,十六七的时候就已经生下投胎了,二十左右的时候,都是第二胎或者第三胎了。 似小卫氏这种成亲好几年肚子都不见有反应的,难免有些人会拿着个出来说儿,对小卫氏的名声有所影响。 虽然现如今丁家只有丁健一个,没有父母亲戚,宗族长辈压着,他自己也说不介意,但小卫氏自己心里难免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丁健。 卫允就是在书房里头收拾了一下东西,把笔墨纸砚和基本卫秀才留下来的游记塞到书篓里,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书架。 卫允坐在床边,开着窗子,靠着大背椅,看着窗外夜空上璀璨的星河,静静的发着呆。 夜景很美,星星也很好看,月亮很圆,月光很柔和,但卫允也是打心里觉得古代的夜晚很无趣。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空调,甚至连风扇都没有。 就算夜景再好看,天上的星河再璀璨,可天天看的话,你也觉得他们就是那么一会儿事儿,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而且,作为用过天文望远镜看过宇宙星空的人,卫允实在是对星河这东西,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而且现在已经入了六月,环境开始增温,天气日渐炎热起来,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唯一用来扇凉的东西就是一把自家做的蒲扇,好在,家里还有用硝石制成的冰,取一小盆放在屋里,任由凉气肆虐,倒也还算过得去。 至于冰鉴,抱歉,卫家没有,那东西只在上层社会当中流传。似卫家这等普通的老百姓,哪里用得起这种金贵的东西。 而且现在还只是六月,等到了七月八月的时候,天气只有更热没有最热。 好在,卫允从小是在农村长大,而且还服过两年的兵役,过过比现在更加艰苦的生活,也还能够接受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卫允依旧是一路小跑着去了书院,小卫氏是个果断的性子,只要是做出的决定,就定然不会拖延,于是乎夫妻俩吃过早饭就直接驾着牛车往扬州城去了。 要买人,就得去牙行找人牙子,或者去找中人也行,但两夫妻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去挑选才行,毕竟日后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要在卫家待一辈子的。 虽然夫妻俩穿的都比较朴素,但却很整洁,衣服上面也没有补丁,而且小卫氏自小就跟在大卫氏和卫秀才身边读书识字。 这些年虽然荒废了,但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书卷气,在小卫氏有意的展露下,还是被火眼金睛的牙婆看了出来。 牙婆热情将二人迎进了牙行,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招待夫妻俩。 “二位怎么称呼?” “鄙人姓丁,这是我夫人,娘家姓卫!”丁健道。 牙婆甩了甩帕子,热情的道:“原来是丁老爷和卫娘子,老婆子姓余,二位唤我余牙婆便是。” 小卫氏也不关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余牙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我们们夫妻俩过来,就是想在您这买几个人!” 牙行除了买人,还可以做买卖房屋铺子。 要买几个人! 余牙婆直接抓住了重点,“这个好说,您二位来我这儿算是来对了,您要什么样的人我这都有,上至官家小姐,管事的嬷嬷,贴身的丫鬟小厮,下至贩夫走卒,保管让您二位满意。” 说着话音忽然一转,问:“就是不知你二位是要什么样的人?要多少?” 小卫氏道:“管事的婆婆要一个,贴身的丫鬟也要,最好都是识字的,还有粗使婆子、丫鬟,贴身的小厮,赶车的把式,最好还是知道农事,会侍弄庄稼的。” 听着听者,余牙婆的眼睛就越来越亮,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过看到两人身上穿的以上,还是善意的提醒道:“卫娘子,不瞒您说,您要的这些老婆子这儿都有,不过您要的这些人,价格要比普通的高出不少,您看?” 小卫氏大手一挥,很随意的道:“价格不是问题,关键是人要让我满意,让我觉得这钱花的值。” “好嘞!”余牙婆一喜,“那我这就差人把人带来,让您二位仔细挑挑!” 小卫氏很平淡的应了一声,便端起桌边的茶碗,极优雅的抿了一口。 余牙婆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照着卫娘子的要求,把人都带过来,让卫娘子仔细挑一挑!” 丫鬟欠身一礼,应了声是,便迈着小碎步,退了出去。 余牙婆端起茶碗,冲着夫妻俩道:“卫娘子,丁相公,先喝杯茶,人马上就过来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方才退出去的丫鬟便带着几个护卫,压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余牙婆十分热络的为小卫氏介绍道:“前面的一排,以前都是在大户人家做过嬷嬷的,后面的两排的下丫头也以前也是那些夫人小姐们身边的丫鬟。” 小卫氏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正对着面前的这群人,从左到右的打量了起来。 余牙婆又让这些婆子自己介绍自己,最后,小卫氏选了看上去三十多岁,双手粗糙,指节粗大的刘姓婆子。 据她自己说最开始是做粗使婆子的,后来被主人家看中,一直做到了管事嬷嬷的位置,使得一些字,还会打算盘,可惜的是,主人家获罪被抄家,家产充公,她也就被送进了牙行。 至于那群年轻的女子,小卫氏从里头挑了一个,一个以前是在官家小姐身边做二等女使的,和刘嬷嬷是同一个主家,很幸运的被分到了一起。而且这丫鬟也是个识字的,而且行事颇有章法。 用来做小卫氏的贴身丫鬟应该是够了。 而粗使的丫鬟婆子,小卫氏则让刘嬷嬷去挑,一则是因为刘嬷嬷和她们相处过一段时间,比小卫氏更加了解这群人,二则也算是对刘嬷嬷上任之前的一个考验。 最后,小卫氏从余牙婆手里买了一个管事嬷嬷,一个贴身丫鬟,一个粗使婆子,三个粗使丫鬟,一个车把式,替丁健选了个贴身跑腿的小厮,最后小卫氏还替卫允选了一个九岁大,身子瘦弱,长得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却透着几分机灵的小童做书童。 一共花了七十八两银子,小卫氏从余牙婆手中拿到了这九个人的卖身契。 最后,小卫氏又向余牙婆打听了一下铺子的事情,没想到果真有几处合适的地方。 小卫氏当即就乐了,让余牙婆带他们去看看。 刚刚从小卫氏手里头赚了一大笔银子,对小卫氏余牙婆自然是更加的热情,当即便取了钥匙,带着夫妻俩和刘嬷嬷还有那个被小卫氏取名叫丁香的贴身丫鬟看铺子去了。 剩下的几个丫鬟婆子还有小厮则暂时先留在了牙行,反正卫家的牛车也在牙行寄存着的。 第 025章 置办产业,书童白杨 余牙婆的手里一共有四间符合小卫氏要求的铺子,一间在城南,一间在东南位置,临近贡院,一间在府城中间,最后一间在城东。 而且互相之间的距离都不是很远。 最先看的是城东的那间,原先是个点心铺子,不大,但后边带了个一进的小院,作价一百八十两。 这还只是在城东的边缘,若是再往东去一些,这价格还要贵上不少。 然后又去了东南方向,贡院边上的那间,铺子倒是不小,比第一家大了四倍左右,但没有院子,作价一百两。 紧接着是城南那间,也是连铺子带院子的,而且还是一个二进的院落,前边的铺子也不小,就算是开一间食肆也足够了。 但价格上面就比较贵了,总共要三百五十两,这还是因为周围住的都是些普通人家,才只要三百五十两,要是换到了贡院那附近,或者是官宦人家聚集的城东,那怎么也得奔着四百两去了。 最后去的是府城中间的那间,就一间小小的门脸铺子,不带院子,但有个后厨,作价一百二十两。 府城的中间位置,也是整个府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在这儿开铺子,不会缺少客流量,但能不能留住客人,就得看各自的手艺了。 思衬了半晌,小卫氏咬了咬牙,最终定下了城南的那间三百五十两,带二进院落的那个。 签订契书,按下指纹,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地契。 从牙行出来之后,小卫氏的身上就只剩下十两左右的碎银子了。 小卫氏把心一横,拉着丁健,带着刘嬷嬷和丁香,跑去绸缎铺买了三匹棉布,照着每人的尺寸各买了两双鞋底,还有针头线脑什么的也买了一堆。 又跑去肉铺那儿买了两挂猪大肠,称了十斤猪肉,两根筒骨···· 等到所有东西都买完了之后,小卫氏的荷包里头也只剩下最后的三钱银子了。 时间也到了正午,小卫氏拿出最后的三钱银子,带着自家丈夫和几个下人在街边的面摊吃羊肉面,大肉包子。 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去了刚买的院子,十几个人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把铺子连同后头的两进院子都给收拾洒扫了一遍。 铺子里头是空空如也,但后边的院子里还有上一个主人家留下来的家具。 可惜小卫氏今儿带出来的四百多两银子花了个干干净净,不然的话,依着她那果断的性子,今儿就得把缺的东西都给添置妥当了。 “今儿大家伙都辛苦了,等待会儿到家的时候,我亲自下厨,做一顿好吃的,犒劳大家!” 小卫氏站在台阶上,看着台阶下站着的众人,看着这间新到手的院子,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脸上洋溢着由心而发的灿烂笑容。 丁健站在她不远的位置,看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看着微风吹过她散落的发梢,抚过她的一群,脸上露出幸福的憨笑。 回去的时候,还是丁健架的车,小卫氏坐在丁健边上,车上堆满了东西,刘嬷嬷和丁香带着七个下人走在牛车的两边。 回到稻香村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卫允也快下学回家了,小卫氏顾不得休息,赶忙进了厨房。 主人家都进去了,刘嬷嬷这个管事婆子和丁香这个贴身丫鬟自然不能干看着,也跟着进去打了下手。 剩下的个婆子丫鬟还有小厮就把目光挪到了主君丁健的身上。 丁健只能请自上长,让车把式去后院伺候牛和兔子,让粗使婆子和其中一个丫鬟打扫屋子,整理院子,又带着贴身小厮和剩下的两个粗使婆子去了丁家老宅。 丁家的房子离卫家并不远,就在许家的隔壁,两家的篱笆院墙隔了不到两丈。 不过丁家的房子已经有三年没有人住了,虽然丁健偶尔也会回来打扫修缮,但真的要住人的话,还是得仔细的洒扫整理一番才行。 把三人留在了那边,丁健就回了卫家,还有最后那个要做卫允书童的小孩还没有安排。 丁健索性让他先去把自己收拾一下,等卫允回来再让卫允自己安排。 卫允是酉时三刻到的家,比起往常的时候要稍微晚了那么一点,主要是因为小秦夫子留了课后作业,卫允索性在书院里头把作业给写完了,才赶回家来,是以要比平时晚了两刻钟到家。 酉时四刻,卫家才开始吃晚饭,还是卫家一家三口坐在堂屋,刘嬷嬷和丁香等一众下人都在厨房和院子里头吃的。 吃过饭之后,小卫氏把那个所有人都叫到了前院,准备让卫允先认认人。 小卫氏对着众人道:“这位是我小弟卫允,也是卫家的主君,我上头还有一个大姐姐!” “见过主君!”众人一齐朝着卫允行礼。 小卫氏先把那个小童叫了出来,对卫允说这就是她给卫允找的书童。 “什么?书童?”卫允惊讶的目光在小童和小卫氏身上来回流转。 小卫氏则是一副你还不感谢我的表情:“你如今已经在书院进学了,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书童伺候着。你看看柳存,再看看你那些同窗,他们哪一个身边是没有书童的。” 卫允也不是反对,只是有些惊讶而已,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屁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君,小的叫石头!”小童朝着卫允作了个揖,说话的口齿也很清晰。 卫允眼睛一亮,有些诧异:“咦!你读过书?识得字?” 小童点了点头头,又摇了摇头:“小的小时候在私塾外头偷学过几日,会几句百家姓和千字文,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过写得不好。” 卫允:“难怪你会作揖礼!也是在私塾里偷着学的?”普通的庄户人家根本不讲究这些,自然也不会,只有念过书或者出声大户人家的才会学这些礼仪。 小童却摇了摇头,嘿嘿一笑道:“这不是在私塾学的,是牙行里的管事大人教的,他说咱们做下人的,看见主子们就得这么行礼!” 卫允点了点头:“倒是有几分机灵,我再问你,你是哪儿人,为何会被卖给人牙子?” 小童道:“小人是李家村的,去年地里的收成不好,今年春耕 ,为何会被卖给人牙子?” 小童道:“去年地里的时候收成不好,只撑到过年,家里就断粮了,小人的爹娘没办法,只能把我和妹妹卖了,换了粮食给哥哥和弟弟吃!能养活一个是一个!” 身世倒是挺惨的,不过卫允可不会同情心泛滥去做圣母,只要知道这孩子不是被拐卖的就好了。 卫允看着他说:“行,那你以后跟在我身边做个小书童吧!”有个小厮在身边,许多事情便不用自己亲力亲为了。 小童当即朝着卫允躬身作揖,恭敬的道:“石头明白!” 小卫氏看着小童瘦瘦小小的身形,摇摇头道:“石头这个名字有点普通,允哥儿,你给重新起一个。” 卫允打量着小童,想了想,道:“看你又瘦又小,一看就是吃的不好,不如你以后就叫白杨吧,白杨是一种长在戈壁滩上的树,希望你日后像白杨树一样,不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也能长得高高壮壮的!” 石头,不,白杨当即跪在卫允身前,重重的磕了个头,道:“谢公子赐名!” 挺直了身子,额头中间出现了一小片乌青,可白杨却好似没感觉到痛一样,笑呵呵的看着卫允,认真的说:“白杨这名字好听,公子真厉害,日后小人一定认真努力,做好公子的书童。” “行了,你赶紧起来吧!” “是,公子!” 小卫氏忙纠正道:“不能叫公子,要叫主君!” 白杨赶忙对着卫允拱手躬身,礼道:“白杨见过主君!” 卫允点了点头。 白杨退到了一边,小卫氏又道:“你们一个个都自己介绍一下自己,让主君认识一下。” 通过每个人的自我介绍,卫允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如今卫家下人的构成和他们各自的履历。 刘嬷嬷,三十三岁,丈夫病死了,没有儿女,如今是卫家的管事嬷嬷,主要负责帮着小卫氏管理家里头的所有下人。 丁香,十五岁,打记事起就做了丫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家乡在那儿,现在是小卫氏的贴身丫鬟,职责是贴身跟随在小卫氏身边,随时随地满足小卫氏的一切需求。 李婆子:粗使婆子,刘嬷嬷的下级,负责管家里的粗活和三个粗使丫鬟。 三个粗使丫鬟,叫做桃花、荷花和菊花,分别是一个十二岁,两个十三岁,也都是因为家里穷才被卖给了人牙子。 其中,桃花主要负责在家里的杂事儿,譬如烧火,洗衣打扫这些杂活儿;荷花和菊花则是主要负责帮忙制造肥皂,其他时间也帮忙洒扫,收拾。 车把式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名字叫金喜,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父母都是管事,因为大宅院里头的一些阴私事儿受到牵连,被打了之后发卖给了余牙婆,可惜他爹娘身子骨不如他康健,没能扛住,半个月前病死了。 丁健的小厮叫水生,十五岁,因为一场洪水家破人亡,只剩下老娘和水生和十四岁的弟弟木生活了下来,可惜老娘也病倒了,没办法为了给老娘抓药治病,水生便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换了钱,让弟弟拿去给老娘抓药。 对于他们每一个人的悲惨遭遇,卫允都表示发自内心的同情,但这世上入了奴级的人多了去了,谁又没有一个惨绝人寰的经历。 若是不卖身为奴,估计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如今虽然失去了自由,但至少换来了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连蝼蚁都尚且偷生,更何况人呢。 这是这个生产力低下的社会大环境所导致的,卫允表示自己目前还没有能力改变,所以就只能去适应。 第 026章 日趋完善,稻花鱼熟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逝,从来都不会因为某些人或者某些事而停下脚步。 书院的学子们忽然发现,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们的小同窗卫允身边多了一个更小的书童。 在繁华扬州城中,城南大街之上,多了一家叫做卫记熟食的铺子,每天只要路过这间铺子,人们便会不觉的被里面飘散出来的奇特香气所吸引。 卫记食肆的卫是小卫氏的卫,而不是卫允的卫,虽然铺子和二进院子的房契上面写的都是卫允的名字,但铺子却是小卫氏的。 铺子是小卫氏带着刘嬷嬷还有丁香一起在管,一张三尺宽的长桌台横在铺子的前头,铺子的一侧留了一个三尺宽的小过道,上面还用一寸厚的木板给盖住了。 桌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卤制的食物,荤的有卤鸡,卤鸭,猪头肉,猪耳朵,猪尾巴,猪大肠,素的有卤香干,还有凉拌的木耳、面筋、海带、豆芽。 因为蔬菜的时令性太强,所以素菜的样式并不多,且数量也比较少,桌上摆的大多都是荤菜,且铺子的生意异常的火爆。 每天早上辰时三刻铺子开门,到了下午差不多未申交替之时,就都卖的差不多了。 因为是独门生意,且味道极好,所以熟食铺子收获了一大批的回头客,而且在知道卫家开熟食铺子的消息之后,李掌柜便登门过来祝贺,试过了小卫氏做的卤味之后。 李掌柜当即就和小卫氏商定,醉仙居每天都会在小卫氏这里定上三十斤的卤香干,用做茶点。 一个小小的熟食铺子,每天能够替小卫氏带来十几两银子的利润。 而家里的肥皂生意,则全权交给了丁健在管,矮坡上面那五亩地的地契,也早就写上了小卫氏的名字。 由林族长家的二儿子林光平带着人已经将地基给打好了,因为那个矮坡并不高,海拔只比卫家这里高出一丈五尺左右,也就是大概五米的高差。 连着三堆小山一样的青砖整整齐齐的码仔平地上,足足有二十万块,青砖一文钱三块,花了足足六十五两银子,这还是砖窑的老板去了抹去了零头之后的价格, 还有预定的黑瓦还没有送过来。 三堆青砖的旁边,是一堆小山一样的大木头,都是村里的青壮们进山里砍回来的,只要再稍作处理,便可以使用了。 如今平地上几个妇人和青壮用临时垒起来的土灶,架着大铁锅,熬了满满一大锅的糯米汁,里头还掺杂了一些一些只有工匠们才知道的东西。 这就是建肥皂作坊的主要材料。 时值盛夏六月,天气虽然炎热,但村民们的干劲却异常的充足,一个个累的汗流浃背也不肯休息。 小卫氏便时常带人送来降暑的绿豆汤,还是特意用冰镇过的,每天的饭食也异常的丰富,卫家每天包一顿午饭,两荤一素,还有一个蛋花汤,荤菜之中,必定会有一个肥的流油的红烧肉。 吃得好了,工匠和村民们的干劲自然更足,干活也更加的利落。 花了只一个月的功夫,一座占地五亩的肥皂作坊,便拔地而起。 两层青砖垒起来的围墙足足有一丈高,那二十万块青砖还有些不够用,丁健又去砖窑那边定了十万块,才把这堵高墙建了起来。 同时,在肥皂作坊建起来之后,丁健让人把卫家也重新修缮了一遍,原先的一进院子变成了三进的大宅子,后院变成了二进的院子,后院后边的那五分菜地也被围墙包了起来,变成了第三进的院落。 除了原先的大门之外,卫家又分别在东北角和西北角的围墙上开了两个小门。 七月初,肥皂作坊正式开业,稻香村村民们,每一户人家都和肥皂作坊建立起了合作的关系。 卫家将扬州城和附近几个乡镇的肥皂售卖生意都交给了稻香村的村民,由里正林三叔还有林族长以及村中的耆老们负责管理。 林族长和一众祖老以稻香村的名字,按户入股,在稻香村里头募集了资金,在扬州城和附近的两个乡镇里各自办了一家杂货铺子,主要是卖肥皂,还有一些村里人自己做的竹筐竹娄什么的。 肥皂依旧是每块十六文的售价,卫家拿十五文,他们抽取一文的提成,只是没有了那基本的十文工钱。 然后每三个月进行分成,收益之中的三成归林氏一族所共有,用于维护三间铺子的正常运行,其余七成按户平分(因为募资的时候每一户出的银子都一样多)。 村里还和卫家进行肥皂生产链上面的合作,有的负责收购肥皂作坊所需要的用到的草木灰,再转手卖给卫家。 有的则是为肥皂作坊提供每日熬煮肥皂之时需要的柴火,而且因为肥皂作坊的人多,所以肥皂作坊的菜蔬也是从村里头购买的。 为了肥皂作坊的事情,小卫氏又重新去了一次牙行,找的还是上次那个余牙婆,又买一批人。 在肥皂作坊里头工作的,全部都是和卫家签了死契的下人,不过卫家也很公道,没有压榨他们,每个人每天分到的工作并不繁重。 还给他们开出了不菲的月钱。 小卫氏和丁健还专程跑了一趟泰兴县,和柳县令的夫人,也就是柳存的母亲海氏,签订了合作售卖肥皂的契书。 卫家每个月向柳家提供五万块的肥皂,价格则依旧是每块十五文,除了稻香村负责的府城和那两个乡镇之外,柳家可以将其卖到任何地方,还有卖多少,也归柳家自己定。 卫家也借此靠上了柳家这颗大树。 柳家是淮南大族,族中许多子弟出仕,在朝中为官,其中官位最高的一个,是柳家嫡系的二爷,柳县令的堂叔,如今已经做到了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 更不用说朝堂之中,那些个和柳家交好的官员世家,门生故吏了。 半个月之后,卫家向海大娘子那边交出了第一批的肥皂,足足有五万块,也从海氏的手中得到了七百五十两的银子。 但其实卫家能够得到的真正纯润,却只有四百多两,因为卫家在这制作肥皂上面投入的成本也是巨大的。 且先不说材料的成本,光是将生产线建立起来所耗费的庞大人力物力,就将这段时间卫家挣来的银子给彻底掏了个空。 卫家在拿到第一个月的利润之后,便立马又开始筹备起了榨油作坊的建造。 选址就在稻香村边上,也是背靠着青牛山,肥皂作坊半里之外的一块荒地,榨油作坊建好之后,小卫氏先是斥巨资定做了了五套榨油的设备,然后又花了大价钱从榨油作坊里请来了一位榨油的老师傅,专门负责榨油作坊的工作。 八月中旬,榨油作坊开始购入大量的大豆,榨油作坊正式投入运行。 自此,卫家的生意日渐趋于稳定。 小卫氏也终于有时间开始考虑将卫记食肆扩大经营了。 扩大经营自然是开分店了,这些卫允都没有参与,而是让小卫氏自己去处理。 而且随着卫家食肆的扩张,所需要的原材料自然也会大大的增多,如今卫家已然不再从屠户那儿进货了,而是专门和村里人签订了契书,以市面上的价格,像他们收购鸡鸭猪肉这些原材料,为村民们又增加了一项不小的收入。 八月十五,中秋节,书院修为,这一天,也是卫家稻花鱼收获的季节。 一大清早,卯时初刻,卫允就带着小白杨先去了田里,解下鞋袜,卷起裤脚和衣袖,卫允在沟渠边上放上丁健新做好的竹排之后,将用来存水的小水坝挖开了。 而小白杨则在水渠和稻田连接的位置,先是用石头和泥巴在原先放竹排的位置,挨着竹排堆起了一座小水坝,彻底将水渠和稻田隔离开。 彻底断了稻田里头水的来源。 两人在旁边你的水渠里头洗干净手脚,穿好鞋袜便回了卫家,正好赶上早饭。 “二姐,姐夫,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去田里捉稻花鱼呗!”卫允手里头还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水煮鸡蛋。 小卫氏的吃相很优雅,瞥了卫允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今天是中秋,城里很多人,我还要去城里看铺子呢!你和你姐夫去吧!” 丁健也跟着说:“我待会儿也有事儿!” 卫允的目光落在丁健身上:“姐夫,你有什么事儿,肥皂作坊和榨油作坊那边不都已经正常运营了吗?” 丁健喝了口粥,拿着调羹道:“你二姐得去看铺子,准备节礼的事情不就落到我身上了,我先在家准备,你和白杨带上几个下人去田里把鱼捉回来。 到时候我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们带着节礼,提上几条新下来的鲜鱼,去村里各个长辈的家里逐一拜访,岂不正好!” 卫允把剩下半个鸡蛋丢进粥碗里头,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冷声道:“不行!你和二姐都必须和我去田里捉鱼,铺子的事情让丁香带几个丫鬟去就行了,至于节礼,交给刘嬷嬷来办,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卫允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这还是卫允第一次表现得这么霸道。 而且,看着卫允那张冷着的脸,夫妻两个莫名的感觉到有些心虚,对视一眼,夫妻二人俱读懂了对方眼神里头的一丝。 同时咧嘴笑道:“允哥儿说的是,咱们一起去田里捉稻花鱼!” 卫允的脸色这才变得好看了一些,拿起调羹继续吃起了粥。 夫妻俩又是一阵目光碰撞,眼神里头皆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卫氏的身后,刘嬷嬷和丁香并排站着,相隔数尺,对于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依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笑意。 那是因为对于这样的画面,她们的早就已经免疫了。 别看现在卫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小卫氏的威严也与日俱增,就连丁健,也逐渐的在摆正自己的位置,身上也多了一些让人不容忽视的威严。 可这夫妻俩不论是哪一个,亦或者是两个一起,在卫允的面前,都有些不够看。 卫家的下人们心里也都很清楚一点,卫家明面上做主的是小卫氏,但其实真正一言九鼎的,是他们只有十岁的小主君卫允。 用食物链的方式来比喻的话,在卫家三个柱子里头,处在最顶层的是小主君卫允,然后是二姑奶奶小卫氏,排在最底下的才是他们姑爷丁健。 总得来说,就是小卫氏听卫允的,丁健听小卫氏话的同时也听卫允的。 说一句在这个时代算是大逆不道的话,只要是卫允做出来的决定,在卫家那就和皇帝老爷下的圣旨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威。 并且还拥有最终解释权。 所以下人们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三个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有冲突的话,首先就是要把小主君的事情办好,然后才是小卫氏和丁健。 第 027章 捉稻花鱼,盛府拜访 饭后,一家人全都换上了短打的粗布外衣,卫允和小白杨一人提着两个小木桶,丁健和水生两人则都是一手提着一个大木桶,小卫氏空着手。 等他们到田里的时候,田里的水也被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田间的小渠里头还有些许水在流动,其余绝大多数稻杆底下都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和柔软的淤泥了。 甚至在田坎上面的时候,就能够看到那些在小水渠里头游来游去,挤得密密麻麻的稻花鱼。 小卫氏惊讶着道:“这就是稻花鱼么?为何个头如此之大,而且数量还这么多。” 这些鱼当初被丁健放到田里之后,除了扎两个稻草人之外,就没有再打理,丁健最多也就是来田里看稻子长势的时候顺便看一眼,然后巩固一下水渠进出口位置的鱼排,防止松垮而导致鱼儿顺着水流离开。 丁健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讶,从五月中旬的时候他把一百多条小鱼放下去,一直到现在不过才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些鱼儿竟然都长得这么大了。 卫允仰着脑袋,阳光洒在他的脸庞上,道:“这些鱼儿都是吃稻花长大的,不仅长得快,而且味道不同于河鱼,我记得有篇游记里头记载了,说是蜀地那边的百姓喜欢将稻花鱼腌制成腌鱼,不仅和腊肉一样可以长久保存,而且味道也甚是不错,待会儿回去之后,咱们也做腌鱼试试。” 小卫氏眨了眨眼,抬头看着卫允,又看了看丁健,道:“腌鱼?可咱们家好像没有会做腌鱼的吧!” 卫允无所谓的道:“待会儿回去试试不就行了,不说了,待会儿水都要流干了,咱们赶紧下去,先把鱼都捉上来再说,别待会太阳太大,把它们都晒死了。” 小卫氏一听,立马就急了:“你不早说,走走走,赶紧下去把鱼都捉了!” 边催促还边轻轻的推了一下丁健,似乎巴不得丁健立马就飞进田里,把里头的鱼儿一股脑的都给捉上来。 丁健的脸上也挂着欣喜的笑容,几人快速的脱下鞋袜,然后把衣袖裤腿都用襻膊,也就是臂绳绑起来。 这才鱼贯着进了田里。 一个多月的时间,小白杨的脸上也没有当初刚买来时候的菜色,身子也逐渐有了一点丰腴。 许是因为家贫从小便开始在地里讨生活的缘故,别看这个小家伙身材瘦小,但下了田里之后,手脚麻利的几乎都要赶上成年人的丁健了。 小卫氏那边忽然传来一身惊呼,原来是在捉一尾大鱼的时候被扑腾一下溅了不少泥水到身上。 丁健在一旁看着,露出呵呵的傻笑。 小卫氏则和那条鱼杠上了,看到其他的也不理会,径自追着那条鱼跑,几番折腾,终于在一记威猛霸道的虎扑之下,将其抓在手中。 那鱼个头之大,小卫氏的两只手竟然都险些握不过来,鱼嘴和鱼鳃一起一伏的,尾巴疯狂的左右摇晃,想要挣脱小卫氏的魔掌。 可惜,小卫氏不是那种柔弱女子,自小也帮着家里做活下地,身体素质极好,力气也不小。 一亩多的到稻田里头,充斥着为家人的欢声笑语,金灿灿的稻穗之间,一个个弓着身子,在田间快速的追逐着,时不时还能听到水流翻腾,鱼儿在水里扑腾的声音。 一家子人一直在田里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巳时二刻的时候,才纷纷依依不舍的从田里走出来。 不过每个人的衣服上,头上,脸上,手臂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不少泥。 小白杨最是凄惨,整个人像是在泥水里打了个滚一样,活生生变成了一只小泥猴。 原因是他在追一尾速度一场快的鱼儿之时,直接扑倒在了田里的浅沟里头,身上那件短打粗衣早已不成样子了。 最后,一家人总共收获了将近一百条鱼,多半都是两斤左右,个头最大的一只,足足将近三斤的重量。 而前期丁健往田里放了一百五十尾小鱼,还有卫允时不时从河里钓出来的小鱼也陆陆续续放进去四五十条。 总的来说,这一批的稻花鱼,损耗接近一半,其中绝大多数应该都是被白鹄和其他的飞鸟抓走吃掉了,还有一些应该是不适应田里的环境死了的,亦或者是自己从田坎跳了出去,翻到别人家田里,顺着水流游到水渠里头去的。 小卫氏直接在田边的水渠里头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洗去脸上、头发上沾染的泥水,和丁健并排坐在平整的石头上面泡脚,夫妻俩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灿烂笑容。 而卫允则直接带着小白杨和水生提着鱼儿跑去了河里,在河边用石头垒起了两个小水塘之后,把鱼儿都放到水塘里头吐泥,然后用竹排和从折来的树枝盖在顶上遮阳。 三人弄好之后,便直接跳进了河里把身上从头到尾洗了一遍,然后留下水生在河边看着鱼儿和木桶木盆,卫允则带着白杨还有小卫氏夫妇回家去做腌鱼的准备工作。 其实腌鱼最好的使用小米和糯米,卫家小米的储量不多,现在去城里买的话花了时间太多,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卫家的仓库里头倒是不缺糯米,小卫氏带着小桃花将糯米洗净之后泡在木桶里,卫允则带着白杨指挥下人洗出来好几个空置的坛子。 吃过午饭之后,卫允和丁健带着人去了河边,和鱼都弄回了家,然后留出二十条准备拿去送礼,其余的就指挥着下人将鱼破开,取出内脏洗净,均匀的抹上按卫允的法子制作出来的精盐,铺上喜好的糯米,然后放入坛中,密封,将坛子搬到阴凉干燥处,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指挥着下人做了十几条之后,卫允和丁健夫妇二人便提着鱼儿和节礼出门去了。 林族长家,里正家,六叔家,还有几个村中年纪大,威望足的老人家里,每家都送上了两条新鲜的稻花鱼和节礼。 等一家人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下人们也在桃花的指挥下,将三坛子的腌鱼都做好了。 一家三口便带着小白杨和水生,带上剩下的十条鲜活的稻花鱼,坐着马车往城里去了。 一路之上,小卫氏和丁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到了府城里头,马车停在了小院的另外一个门前,小卫氏吩咐人从后厨取了一些熟食,荤的素的都有,总共加起来有二十斤。 然后便拉着丁健和卫允,带着了刘嬷嬷和丁香,坐着金喜架的马车,直接奔着东城而去,停在了一座大宅子的门前。 丁香上去敲响了大门旁的角门,一个五十多岁,家丁打扮的小老头从门后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丁香。 “你是什么人?叫门所谓何事?” 丁香福身一礼,不卑不亢的道:“婢子是稻香村卫家卫大娘子的贴身丫鬟,我家大娘子和主君带了些节礼,想要拜见贵府王大娘子,日前我们大娘子已经向贵府递过拜帖了,烦请这位管事大人帮忙通传一声。” 小老头眼睛一转,嘀咕道:“稻香村?卫家?那不是卫小娘的娘家吗?” 这时,后边的小卫氏走到近前,道:“卫小娘正是我大姐姐,去年端午的时候,我还来看过我大姐姐,当时就是黄管事开的门,不知黄管事可还记得我?” 其实老黄头就是个看门的,不是什么管事,但宰相门前还三品官呢,小卫氏的逢迎,正好合了老黄头的心意。 老黄头这才将目光挪到小卫士的身上,目光在小卫氏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依稀有一丝丝的熟悉感。 实在是小卫氏如今的变化太大了,去年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钗荆裙布,不施粉黛。 如今身上虽穿的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上等的料子,头上虽只戴一根并不华丽的玉簪,但身上散发着一种叫做大家主母的气势,身边还带着丫鬟婆子,是以老黄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听到小卫氏的话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卫娘子,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记不住事,请卫娘子勿怪。” 小卫氏施然一笑:“无妨!” 老黄头忙热情的道:“卫大娘子快请进,快请进,我们大娘子身边的大丫鬟今日一早便过来说了,今日卫大娘子会登门拜访,让我们好生招待,不可怠慢呢。” 一边说着一边恭恭敬敬的将小卫氏一家迎了进去。 小老头不愧是在能盛府这种大户人家当门房的人,三言两语便悄悄的捧了小卫氏。 盛家前院偏厅,卫家三口并排坐着,刘嬷嬷和丁香站挺直了身子站在小卫氏的身后,下人也早已奉上了茶水点心。 不多时,帘子后边便走出来一个长着圆脸,相貌中上,衣着得体,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大家之气的妇人,妇人的身后还跟个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婆子和四个丫鬟。 一看到小卫氏,王大娘子的脸上就露出灿烂的笑容,热情的道:“卫娘子来了!” 卫家三口起身纷纷对着王大娘子见了礼:“见过大娘子!祝大娘子中秋团圆,阖家欢乐!” 王大娘子目光一闪,问:“这二位是?” 小卫氏解释道:“这是我夫君,姓丁名建,是个庄稼人,不知道礼数,还大娘子不要见怪!” 王大娘子摆摆手“无妨,无妨!” 小卫氏又道:“这是我家三郎允哥儿,如今在青檀书院读书!” 一句青檀书院,王大娘子的眼睛便亮了起来,看着卫允道:“哦!小郎竟入了青檀书院?那可真是祖宗保佑,天大的运道,我正想明年把我家柏哥儿也送去青檀书院呢! 我听夫君说青檀书院的入院考核极为严格,允哥儿能够考入,看来日后科举有望啊!” 青檀书院的名头在这些官宦之家里头,更加的响亮。 卫允不卑不亢的道:“正如大娘子所言,允不过是侥幸得了祖宗庇佑罢了!盛家二哥儿天资聪颖,明年定然能够考上。” 王大娘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允哥儿谦虚了!” 就连称呼,也从卫小郎变成了允哥儿。 小卫氏忙道:“对了,大娘子,今儿个家里头收获了一些稻花鱼,味道不同于寻常的河鱼,我带了十条过来,还有一些自家铺子做的卤味熟食,给大娘子和通判大人,还有府里的老妇人和哥儿姐儿们尝尝鲜儿。” 王大娘子目光微闪:“卤味熟食?城里的那家卫记食肆是你们家开的?” 小卫氏笑着答:“大娘子目光如炬,那家食肆正是我家的!” 王氏微微点了点头:“嗯!你家铺子做的吃食着实不错,我家华儿和如儿都很是喜欢,常常吩咐丫鬟跑去买呢!” 小卫氏睁大了眼睛道:“哦!我竟不知!”随机又恢复了正常,道:“也难怪,近些时日,铺子里也有不少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常来光顾,可惜我不知道那几位是府上的。” 这时,外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越来越近的“主君!”逐渐朝着偏厅而来,也将厅中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第 028章 盛紘露面,家人团聚 须臾之后,一个三十出头,容貌俊逸,下巴蓄了一小撮长须的中年帅哥走了进来,若是让道卫允先前的那个时代,这就是妥妥的老干部,老腊肉啊,不知道会迷倒多少无知的少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盛家二房的当家主君,时任扬州通判的盛紘盛大人。 王大娘子立马起身迎了上去,笑着道:“官人回来了!”厅内的丫鬟婆子们也纷纷朝着盛紘行礼问安。 卫家三口也纷纷齐声,跟着行礼参见。 盛紘笑着和王大娘子做到了诸位之上,看着小卫氏,道:“原来是卫娘子,想必这二位便是丁郎君和卫小郎了吧!” 小卫氏福身一礼,道:“通判慧眼!” 就连小卫氏,盛紘也只是上次她来盛府看望卫小娘的时候见过一面,至于卫家的其他人,盛紘打心里头是半点都不在意的。 但,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足了,不然怎么符合他老狐狸的称号。 “还站着干嘛,坐吧坐吧!”盛紘微微仰头,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抬手示意三人坐下。 这时,一旁的王大娘子对盛紘道:“夫君想必还不知道吧,如今城里头风头无二那家卫记食肆正是卫娘子家里开的!” “哦!”盛紘不过略略将眉稍一挑,并没有给出再多的反应,不过区区一间食肆罢了,这样的铺子,盛家的名下不只有多少,还有宥阳老家那边,专门从商的盛家大房在,卫家的食肆,便是生意再好又能如何,根本就吸引不了盛紘。 王大娘子的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容,接着道:“还有允哥儿,如今可是在青檀书院读书呢!想必日后科考定然不成问题了!” 这话一出,盛紘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惊讶,目光挪到卫允身上,问道:“哦!允哥儿如今在青檀书院读书?不知拜在了那一位夫子的门下?” 纵使是在青檀书院之中,不同的夫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卫允应道:“回通判,是小秦夫子!” 这一下子盛紘眼底的惊讶终于藏不住了,看着卫允,道:“可是秦老·······院长家的幺子秦玉章?”本来盛紘是想说秦老太傅的,可又怕卫允一个小孩子不知道,便说了秦老院长。 卫允点了点头,问:“大人识得小秦夫子?” “哈哈哈哈!”盛紘大笑,道:“玉章不喜科考仕途,却独爱山水风光,偏生老秦大人拿他没有半点法子!” 卫允目光一闪,道:“小秦夫子的两位兄长都在朝为官,秦老太傅乃是昔日的天子之师,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小秦夫子入仕与否于秦家而言,已无太大影响。” 盛紘看着卫允的眼睛,问:“此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玉章所说!” 卫允眨了眨眼,一脸的无害,道:“是学生自己想到的!” 盛紘看向卫允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隐约间多出了一丝欣赏的意思:“玉章是个有才学的,允哥儿既然有幸拜入他的门下,就该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了这份机遇!” 卫允躬身拱手,深深一礼:“多谢通判提点,学生记住了!” 盛紘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对着一旁小卫氏道:“相比允哥儿也有许久未见到舒儿了,卫娘子既然来了,不如带着允哥儿去后院看看舒儿和明兰!” 小卫氏忙道:“多谢通判,民妇正有此意!” 王大娘子便差人引着小卫氏和卫允去了后院,而丁健,因是外男,又不似卫允那般年纪小,自然不好出入盛府内宅,故留在了前院,陪盛紘说话。 盛府是一座极大的宅院,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雕栏画栋,虽没有极尽辉煌,但处处都透着一分精致。 这么大的一座宅子,若是没有个几千两银子,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大卫氏在院子在盛府的西边,叫做舒兰院,其中的舒字,便是取自卫清舒之中的舒。 可见盛紘对于大卫氏,目前还是颇为喜爱的,可男人是最喜新厌旧的,也不知道盛紘的这份疼爱还能持续多久。 其实大卫氏的性子并不适合做小娘妾室,她的目光长远,聪明机警,且知书识礼,心地善良,并不适合在这大宅院里头个那些小妾通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倒是更加适合嫁入普通人家,做一个掌家的正妻,可惜因缘际会,概莫如是。 几人刚进舒兰院,便看到院子里头,一个三岁左右,扎着两个小髻的小丫头,穿着单衣和小丫鬟在院子里头跑来跑去的嬉戏。 “这便是明丫头了吧?”小卫氏问引路的丫鬟。 丫鬟点头:“娘子说的不错,这便是六姑娘!”紧接着便朝里喊道:“卫小娘,卫娘子和卫小郎过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浅蓝色罗裙,略施粉黛的佳人便从廊下走了过来,看着从月门旁走进来的小卫氏和卫允,大卫氏的眼眶里头立马就被泪水给占据了。 “二妹妹,允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大姐姐!” 小卫氏和卫允激动的喊着,小卫氏快步走上去握住大卫氏的手,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家里最近在城里买了个小院,我们想趁着中秋节来城里住几天,顺便来看看你和明丫头!” 卫允也微笑着柔声喊道:“大姐姐!” 大卫氏喜极而泣:“哎!允哥儿又长高了!”说着伸手在卫允的头上揉了揉,眼中满满的全是关怀和激动。 卫允笑着道:“这些日子家里情况好了许多,二姐每日都给我做许多吃食,怎么能不长个!” 大卫氏激动地握着小卫氏的手,看着卫允:“好!好!好!长高了好,都好!都好!” 这时,三岁的小豆丁也跑到大卫氏的身边,小手抓着大卫氏的裙摆,抬头看着这个眉眼间和自家娘亲有几分相似的陌生妇人,眼里满是疑惑。 大卫氏弯下身子,将小豆丁抱了起来,道:“明儿,这位是娘的妹妹,是明儿的姨母!还有这位,是娘的弟弟,是明儿的小舅舅哟!” 大卫氏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妾,卫家的人也不是明兰的正头外家,但,激动之余,心里却又迫切的想要让自家女儿和弟弟妹妹相认! 小豆丁倒是一点都不怕生,立马就喊起了人:“姨母,小舅舅!” “哎哎!明儿真乖,真懂事儿!来,给姨母抱抱好吗?”小卫氏的眉眼之间,立马就填满的笑容,明亮的眼睛里头绽放出一种叫做母爱的光辉。 卫允也走上前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柔声道:“小舅舅也想抱抱明儿呢!” 小豆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忽儿看看卫允,一会儿又看了看小卫氏,不知该选择谁了。 过了半晌,小豆丁忽然道:“明儿先给姨母抱抱!然后再给小舅舅抱!”小豆丁立马从她娘亲的怀里拱了出来,冲小卫氏伸出了手。 看的姐弟三人齐齐笑出了声。 小卫氏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慈爱,伸手将小豆丁揽入怀中,忍不住在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上连亲了好几口,随即一旁的大丫鬟丁香立马就识趣的送上来一个绣着荷花的荷包。 “这是小姨给明儿的礼物,明儿可要拿好了哟!” “嗯!”小豆定一脸认真的点头,接过荷包紧紧的抱在手里,没错,是两只手一起抓着。 “别在院里站着了,进屋里坐坐!”大卫氏又对着身后的丫鬟道:“小蝶,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进了屋里,姐弟三人围坐在桌边,天气有些炎热,小卫氏便将小豆丁放了下来。 丫鬟搬来一张小杌子,小豆丁便学着大人的模样,坐在小杌子上,一脸正经的听几人说话。 大卫氏屏退了众人,舒兰院里的丫鬟婆子只留了一个小蝶在屋里伺候,小卫氏这边倒是一直带着刘嬷嬷和丁香。 姐妹两个开始唠起了家常。 小卫氏把家里头这几个月以来,从卖豆芽到做肥皂,一直到现在建起了肥皂作坊,翻新并扩大了卫家老宅,还在城里头开了熟食铺子,买了院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绘声绘色的都和大卫氏说了。 大卫氏听得很是连连点头,很是欣慰。 半晌后,小卫氏说起了卫允:“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听了肯定高兴。” 大卫氏竖起了耳朵。 小卫氏道:“允哥儿考进了青檀书院,现在已经在书院里面读了半年多的书了!” 大卫氏一惊,喃喃道:“允哥儿竟考进了青檀书院!”随即便将目光挪到卫允的身上,语重心长的道: “允哥儿,你既有幸入了青檀书院,那就该奋发图强,积极进取,认真读书,日后替家里考上举人,考上进士,完成父亲未竟的心愿,光耀我卫家的门楣!” 卫允很是谦逊:“大姐姐放心,允知道轻重!” 大卫氏点了点头,小豆丁却忽然冒了出来,走到卫允的身边,仰着小脑袋看着卫允,糯糯的问:“小舅舅,书院是什么?明儿也要去!” 卫允站了起来,弯下身子,挽住小豆丁的腰,一把就把小豆丁举过了头顶。 “明儿要读书的话,舅舅说了可不算,这事儿还得问你阿娘和爹爹!” 小豆丁被举得高高的,当即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银铃般的笑声带着极浓厚的感染力。 大卫氏笑着道:“我已经开始在教明儿背千字文了,这丫头记性好,也聪慧,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就已经记住了许多字!老爷也说了,等日后家里的几个姐儿再大一些,就专门请一个夫子来家里教几个姐儿读书。” 不论是大卫氏还是小卫氏都被卫秀才教的很好,只是卫秀才的时间毕竟有限,而且后来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教导卫允上面。 所以两姐妹虽然知书达理,但读过的书也并不算很多。 两姐妹又说起了话,卫允便抱着小豆丁去了院里,和小豆丁嬉戏了一会儿。 两个约莫在舒兰院里头呆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告辞离开了,毕竟大卫氏只是一方妾室,两人也不好在盛府逗留太久。 不过临走的时候,小卫氏还给大卫氏留下了一个荷包,荷包里头装的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大概二十多两左右的碎银子,还给她留了话。 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差人去城南大街的卫家食肆带话。 若不是如今家里的钱都用在了肥皂作坊和榨油作坊上面,小卫氏定然不会只留下区区七十两的银子,大卫氏在这深宅大院里头,若没有电傍身的银子打点仆役下人,只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一家人从盛府离开之时,王大娘子还送了不少的回礼,有自家厨司做的几盒月饼,还有一些盛家自家庄子上产的水果,还专门差人送来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本盛紘亲自批注的春秋。 当然了,还说了许多客套的话,这些就不一一列举了。 出了盛府,一家三口便直接回了南城大街的卫宅,小卫氏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 还取出了一小壶丁健新研究出来的稻花酿,夫妻两个都喝了一点,卫允因为还没成年,喝酒不利于身体发育,所以就只能把心思都扑到了桌上丰盛的菜肴上面。 大快朵颐。 第 029章 小试牛刀,二姐有孕 盛府一行,卫家人在盛紘和王大娘子的心里都留下了些许印象。 当然了,卫允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虽然进了青檀书院,但毕竟还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白身。 盛紘最多也就是多把自己当成一个还算聪慧的孩童,并不会多看一眼,倒是秦玉章这个夫子的分量,在盛紘心里定然有不俗的分量。 不过在卫允还没有考取功名之前,卫允在盛府,在进士出身,如今作为扬州通判的盛紘面前,依旧没有半点话语权。 或许在盛紘的眼中,卫允,亦或者说卫家,和他治下的那些普通百姓并无太大的区别。 大卫氏只是个小娘,或许在盛紘心中的地位会提升那么一点点,但大体上,却依旧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小娘永远都只能够是小娘,就算是王氏不幸去世了,盛紘只会另聘闺秀为妻,而绝不会将一个小娘推到当家主母的位置上。 不止是大卫氏,纵使是那个他爱了十多年,一直放在心尖子上,生怕收到半点苛责磨难的林小娘,亦同样如是。 因为这便是礼法,盛紘只要还想继续做官,只要还想在这个礼法等级森严的社会风风光光的生存下去,就必须要遵守的礼法。 说到林小娘,作为一个没有娘家可以依靠,没有兄弟姐妹帮扶的女人,能够以小娘的身份在盛府之中,和拥有偌大一个王家作为后台,又有正妻,当家主母的身份作为底气的王大娘子分庭抗礼。 一个小妾做到她这个份上,可算是极厉害的了,不仅仅源于盛紘对她爱和纵容,更重要的是她足够的聪明,能够恰到好处的将盛紘的心捏在手中。 大卫氏若是想要在盛家安安稳稳的生存下去,首先一点,就得站对位置,其次,就是得拥有更多的底气和话语权。 这样的底气,要么就是来源于自己的儿女,要么就是来源于身后依靠着的娘家。 至于盛紘的宠爱? 盛紘的心里已经住下了一个林噙霜林小娘,又怎么会把大卫氏装进去。 如今他宠爱的大卫氏,不够是因为大卫氏的容貌娇美,性子和善,且知书达理,从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嘛。 大卫氏不是林小娘,纵使在颜色上面还要胜过一筹,但再美的容貌,也经不住岁月的侵蚀,再新鲜的美人,男人也总会有腻了的那一天。 而如今盛紘这种宠爱,这种偏疼,都是有保质期的。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又是两年,卫家的肥皂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整个江南地区,只要是稍微大一些的地方都有肥皂的影子。 卫家的日子过得也越来越好。 这一年,卫允十二岁,虚岁已经十三了,到这方世界也有两年多了,而且还报名参加了二月的县试。 古人为父母亲长守孝其实细算下来是二十七个月,从卫允九岁哪年的十月份,卫秀才去世,一直到今年的大年初一,卫允已经守满了二十七个月的孝期。 刚过完年,卫允的夫子小秦秀才就提出了让卫允报名参加了今年的县试。卫允本就打算今年下场,自然不会拒绝。 书院出面,由书院之中的廪生同窗替卫允作保,卫允自己弄好了五童互结保单,就是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卫允便带着这两份保单,去府城的署礼房报名,填写姓名、籍贯、年龄、以及三代的履历。 这些都是科考必须要走的流程,为的就是防止出身家不清白,冒名顶替、或者是考试作弊的现象,以维护科考的公正。 县试是科举一途的第一场考试,府城的县试共有五场,从二月十五开始,一直到二月十九,每日一场,从黎明前点名入场,即日交卷。 县试考的的东西很简单,基本上只要没有错别字,文章通顺便能考过。 以卫允的学识,过的自然没有半点压力。 紧接着便是四月的府试,只要过了府试,那便是童生了,也只有成了童生,才能真正的算是读书人,才能拥有真正考取功名的资格。 府试有两场,分别定在了四月初九和四月十二。 虽然知道卫允学问不差,而且他自己也是胸有成竹,但小卫氏和丁健却还是很紧张。 有那么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这夫妻俩现在的状态。 四月初八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卫允便准备带小白杨出去逛逛,在消食的同时顺便散散心。 可小卫氏却喊住了卫允:“允哥儿,你这是准备上哪儿去?” 卫允转身看着他,眨了眨眼:“出去走走啊!” “什么?”小卫氏立马就炸毛了:“明儿府试就开考了!你现在还要出门?” 卫允的微笑之中流露着些许无奈,摆摆手道:“二姐!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府试吗!你放心啦,我心里有数的!” 一贯都是卫允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卫氏却罕见的没有顺从,而是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沉声道:“不行!今儿晚上你就在家给我好好待着,没事做的话就去书房看会儿书,不准出门!” 额! 卫允有些惊讶于小卫氏的反应,但转念一想,在这个时代,科举可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是寒门子弟想要出头的唯一出路。 而且,不同于县试,府试只要一过,卫允便是童生了,卫家也就能重新回到读书人家的行列之中。 这于无比看中卫家声明清白的小卫氏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卫允赶忙妥协道:“好好好!我听二姐的就是,不出去了,不出去了,小白杨,咱们这就去书房看书,二姐你快别生气了,好好和姐夫吃饭啊!” “姐夫,你别光坐旁边看戏啊,你也帮着劝劝我二姐!这可是你媳妇儿,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现在这个情形,小卫氏已经化身成为丁卫两家地位最高的人,没有之一,曾经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卫允,如今也只能默认被她爬到了头上,不敢有丝毫的违背和反驳。 卫允说罢便带着小白杨往前院的书房去了,既然不能出去,那就去书房和小白杨下下五子棋,虐虐菜来放松放松也是不错的选择。 小卫氏看着卫允离去的背影,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吃饭的心情也没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就要起身去追卫允。 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了小卫氏的手腕。 “你拉我干什么?” 丁健忙柔声道:“饭都还没吃完,你这又打算干嘛去?” 小卫氏道:“我去看着允哥儿,别待会儿他趁我不注意又跑出去了。” “行啦!你先坐下,先坐下再说!”丁健也站了起来,一手握着小卫氏的手腕,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安抚回了凳子上。 “允哥儿又不是小孩了,况且他素来是个有成算的,他既然答应你不出去那就绝不会出去的,你就放心吧,先把肚子给填饱了。” 一旁的刘嬷嬷也走到小卫氏身侧,劝着道:“二姑奶奶,二姑爷说的是,小主君是个有心里成算的,您该相信他才是,况且您现在可是双生子的人了,就算您不想吃,可您肚子里的还是也是要吃的。” 丁健极温柔的附和道:“娘子,现在你肚子躺着的可是我丁家未来的希望,是我们的儿子,日后我们老丁家可是要靠他来继承香火的,你可不能饿着他!” “什么儿子呀!这都还没影呢,万一生出来是个女儿呢?”小卫氏白了丁健一眼,脸上却出现了一缕娇笑。 丁健粗糙的大手包裹着小卫氏雪白的小手,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那可都是我丁家的子孙,我都喜欢!难道娘子不喜欢女儿?” “呸呸呸!瞎说什么,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小卫氏侧着脑袋,一脸的期待,眼神里头流露着一丝叫做母爱的东西。 丁健又道:“你要是真的不放心,就让丁香泡一壶茶水送过去不就行了!”送茶过去的时候,自然可以顺便看看卫允在做什么,也不用担心卫允多想,两全其美! 候在一旁的丁香也忙站出来道:“奴婢这就去!”说罢,直接迈着碎步,一路小跑着出了饭厅。 小卫氏左手顺势放到了肚子上,脑袋也跟着低着,目光顺势落了下去,手掌轻轻的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揉了揉,一脸的幸福和期待。 小卫氏和丁健成亲也有四五年了,一直没能怀上这事儿成了小卫氏的一块心病。 索性,几年一月之时,也就是卫允刚刚报名参加县试的那个时间段,小卫氏就幸运的怀上了。 这还是卫允的县试成绩出来的那天,小卫氏小小的激动了一下,有了妊娠反应,刘嬷嬷是见惯了的,猜测小卫氏是应当是怀孕了。 后面请来大夫把了脉,确认小卫氏的肚子里头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当时可把丁健和卫允高兴坏了,孩子的事情,两人可都是期待已久的。 当天,卫允大手一挥,府上每个人都发二两银子的赏钱,庆贺小卫氏这一胎的到来。 小卫氏这一有反应就折腾了两个月的时间,光是闻着肉腥味都想吐,而且吃东西也都存不住,吃完没多久就吐了。 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和一些瓜果,但也不能多吃,丁健光是看着就心疼的不行,恨不能替小卫氏去遭这份罪。 近两个月时间的妊娠反应,小卫氏原本丰满的身体直接就根缩水了似的,苗条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蛋如今也变得有些尖了。 幸好只持续到了三月底的时候,妊娠反应就结束了,肚子里头胎儿的发育也进入了稳定的阶段。 丁健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才跟着放了下来,但平时的大部分时间,也都花在了陪小卫氏上面。 那真的是小卫氏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卫允甚至怀疑如果小卫氏想要天上的月亮星星的话,丁健也会豁出去一切,想办法把它们给弄下来,送到小卫氏的面前。 对于这个如此溺爱自己姐姐的姐夫,卫允是打心底里认同的。 只不过怀了孕之后的小卫氏,神经变得异常的敏锐,情绪上面的波动也比较大。 第 030章 倒霉府试,院试下场 四月初九,扬州府府试正式开考,主考的是扬州知府。 一大清早,卫允便带着小白杨,提着竹篮去了贡院,本来卫允是想自己一个人来的,反正又不让带人进去。 可小卫氏却坚持让卫允至少要带上小白杨,让小白杨亲眼看着的走进贡院。 贡院的外边已经站满了人,都是过来送考的,有的是送自家儿子,有的是送孙子,还有的,是送自己的父亲,是送自家爷爷。 总之,各个年龄段的考生都有。 进去之前,还有专人对如常的考生进行搜身,翻看烤篮,防止有夹带,就连衣服都得仔细检查,防止有夹层。 卫允的运气有些不好,被分配到了粪号,顾名思义,卫允所在的号间旁边就是厕所。 那一股刺鼻的芬芳始终萦绕在卫允的周身,从未有过片刻停歇,别提多刺激了。 好在只是府试,内容于县试大同小异,只是对于考生要求的更为严格一些罢了。 从考场出来之后,卫允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起从贡院走出来的考生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和卫允拉开了距离。 卫允黑着脸走出了贡院的大门,小白杨以看见卫允,立马就喊着跳着,笑着跑上前来,接过卫允手中装着笔墨的篮子。 可一股子茅厕的臭味却也跟着灌入了他的鼻腔之中。 小白杨伸手在鼻下扇了扇,然后还是选择捏住鼻子,斜着身子脚下步子轻轻的往旁边挪开了几步,问道:“主君,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茅厕的味道?好臭啊!不会是里面出恭的时候掉茅坑里了吧?” 卫允黑着脸说:“首先,贡院里头没有茅坑,只有马桶,其次,我没有掉进茅坑里!也没有掉进马桶里!” 然后脚下的步子骤然加快,好似一阵风一样,朝着家的方向飞速离去。 小白杨提着竹篮,忙加快速度吊在卫允的身后,也不敢再问,悄悄地闭上了嘴巴。 只是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回到家,卫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在与房里头整整洗了一炷香的澡,让大丫鬟立春帮着将前前后后狠狠的搓了个遍,差点没把皮给撸下来。 洗碗澡后,那股子萦绕在周身的臭味终于消散了,卫允神清气爽的换了身浅蓝色的儒衫,脸上的黑线这才退了去。 四月十二,卫允再一次经历了一场生死折磨,好在这一次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像第一次表现得那么不堪。 四月十六,府试的成绩出来了,卫允以第十五名的成绩,安全度过了府试,取得了童生的称号。 卫允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若是换个位置的话,他绝对不会只有这么点成绩。 四月十七日晚,柳存柳大秀才跑来祝贺卫允通过了府试。 书房里。 柳存将卫允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笑着说:“我昨儿可都听说了,你考试的时候被分到了粪号!感觉怎么样,快点和我说说!” 卫允的脸上立马多出了几条黑线,目光不善的看着柳存,冷声说道:“感觉非常好,下笔如有神助!” “真的!”柳存一脸的惊讶。 卫允翻了个白眼:“是不是真的你下去也去粪号待一待不就知道了!” 柳存嘴角瞅了瞅,赶忙摇头:“那还是算了,这种经历,你老人家自己体验过就行了,我可不想尝试。” 卫允强忍住挥拳打他一顿的冲动,心里暗暗劝说自己:这个可恶的家伙至少也帮你帮你作保了,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不能打。 没错,帮卫允作保的廪生正是眼前已经抽条了柳存,两年多过去了,柳存也不复之前那一幅圆润的模样,不仅仅长高了一尺多,就连脸颊也变得消瘦了几分。 至于样貌,好吧,比卫允俊俏多了,虽然还不及大帅哥盛紘,但也能算的上是一只合格的小白脸了,长的是唇红齿白,白净俊俏,且常和卫允一同练习箭术,身材也没有过分的消瘦,宽大的长袍底下,隐藏着些许精悍的肌肉。 卫允上前搂住柳存的肩膀:“走,陪我出去逛逛!” 柳存却挣扎着推开了卫允,道:“不行,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家,不然待会儿我娘又要念叨我了!” 卫允瞪着他道:“就出来这么一小会儿,那你何必特意赶过来。” 柳存笑着道:“我这不是想过来问一问你在粪号考试是什么感觉吗。” 这话一出,卫允的脸色当即就阴了一份。 柳存立马道:“现在我也知道了,天色也很晚了,我就先走了,就不劳烦你送我了,对了,我就不去打扰你二姐和姐夫了!你帮和和他们打声招呼” 说完就立马连滚带爬的出了卫允的书房,拉着书童流云跑的比兔子还快,都不敢去看卫允此时的表情,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子。 只是,卫允原本的好心情都因为柳存的到来而全部变坏,心里头郁闷的要死。 倒是小卫氏挺高兴的,虽然只是一个童生的名额,但至少已经足够让卫家重新回到耕读传家的清白人家之列。 这也算是对于已去的卫秀才的一种慰藉吧! 小卫氏的心情好了,连带着吃的东西也多了起来,脸上整日都带着笑容,丁健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天气越来越热,小卫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熟食铺子的生意,也就都丢到了刘嬷嬷的手上,幸而刘嬷嬷是个能干的,铺子在她手上不仅没有出半点问题,生意反而越发的红火了。 闲不住的小卫氏也只需要定期的查一下铺子的账目,核对一下就行了。 如今卫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家业越来越多,年前的时候,小卫氏和丁健夫妻俩亲自跑了一趟,买回来三个小田庄。 那个大一些足有五百亩,叫小黄庄,可惜就是远了一些,属于泰兴县治下。 第二个叫做临水庄,就在距离扬州城五十里,但却只有两百六十亩,不过靠近水源,土地肥沃,其中的两百亩都是良田。 剩下的一个最远,叫做坪山庄,也是在泰兴县,还是通过柳县令家的海大娘子买的,虽只有二百亩的良田,但旁边却有一座小山,其中的一片山坡上面都种了果树。有桃树、梨树还有枇杷和李子。 这座小山当地人就管他叫做坪山,坪山庄的名字也是因此而得来的。 本来小卫氏是想把三个庄子都写卫允名字的,在卫允的强烈反抗之下,小卫氏才把最小的那个小黄庄写在了她的名下,充作她的私产。 有了几个庄子,卫家的水果也就不用再在外边买了,五月份的时候,坪山庄几乎每隔几天都会送来枇杷,六月的时候,桃子也成熟了,陆陆续续的也送来了些。 等到了七月份的时候,西瓜也成熟了,不过西瓜性寒,小卫氏又怀着孕,丁健可不放心小卫氏吃这些寒凉的东西。 所以卫允吃西瓜都是躲着小卫氏吃的。 而且小卫氏身体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比起普通的孕妇还要大上三四成,早在五月的时候刘嬷嬷看出不对,就把这事儿和丁健说了,叫了大夫上门来把脉,大夫说小卫氏这一胎怀的是双胎。 不过也正因为是双胎,所以遭的罪也要比寻常的孕妇大得多,虽然小卫氏的身体比那些内宅妇人要强壮许多,可肚子里头还养着两个小生命,再健康的身体也被弄得有些虚弱。 八月初五,院试开考,总共有两场,考官不再是扬州知府,而是从京城过来的学政,好在这次卫允没有继续上次府试之时的霉运,终于远离了粪号,发挥还算正常。 八月初十,这天也是院试的结果揭晓的日子,贡院的外头,早早的就挤满了人,旁边的茶楼,酒馆也都生意爆满。 城南大街,卫家。 小卫氏捧着肚子,一只手扶着刘嬷嬷,慢慢的在院里散步,后边跟着丁香还有两个年轻力壮的丫鬟,四人都打足了精神,紧紧的盯着小卫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扭了或是摔了。 只是今天小卫氏明显不在状态,时不时的就会走神,若不是刘嬷嬷眼神好,一直盯着她,说不得小卫氏就给摔了。 偏生让她进屋坐着她又不肯,说是心里头紧张的要死,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坐不住,,没办法,刘嬷嬷她们也只能由着他。 丁健一大早就带着水生去等着看榜了,小卫氏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惜遭到了卫允和丁健的一致否决。 没办法,也就只能坐在家里头等消息,只是等待的过程,却显得异常的漫长,小卫氏的目光,时不时就挪到了大门口,手里要是捏着帕子的话,只怕现在那帕子也被攥的不成样子了。 小卫氏和丁健坐在堂屋里头,卫允在书房里头躲懒,手里虽然拿着本书,但实际上却早已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的东南角放着一个冰盆,里头铺了一层透明的冰块,散发着丝丝冰凉之意,驱散了空气之中,盛夏八月独有的炙热。 小白杨也办了个椅子坐在书桌旁,右手拿着一把蒲扇,左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不是他想偷懒,实在是在这种哪哪儿都是热烘烘的天气底下,卫允的书房里头却异常的凉爽,别说是小白杨了,就连走神的柳白,也好似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脑袋,手里拿着的数也已经七倒八歪了。 本来小白杨也是要去看放榜的,可惜当时被忽然来了兴致的卫允拉去书房下五子棋去了。 其实卫允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小紧张的,虽然有自信能够取得秀才的功名,但在名次上面,卫允度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几分期待的。 但古代考试可不像现代,你不是光有才学就够了,考试的具体成绩还会受到卷面、字体、文风等等许多方面的影响。 简单的比喻一下,就是说考生的成绩是和阅卷老师的喜好以及心情挂钩的。 所以的话,只要彼此之间的差距不是特别大的话,最后出来的名次就很具有悬念了。 毕竟都是年复一年的苦读,谁不想在科考上面独占鳌头,摘得桂冠。 反正卫允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还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做不到像他的老师小秦夫子那样,淡泊名利,心如止水。 第 031章 智珠在握,二姐生产 “中了!中了!小主君考中了!” 人还没进门,水生那激动的声音就已经传进了卫宅之中。 正来回在院里踱步的小卫氏当即眼睛一亮,瞬间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握着刘嬷嬷的手一紧:“中了!当真中了?”前一句是肯定,后一句却又变成了疑问。 同时,小卫氏脚下的步子也更加变快了。 刘嬷嬷赶忙加快步伐,跟上小卫氏,同时心里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刻警惕着,生怕小卫氏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或是怎么了。 丁健带着水生是一路跑回来的,风一般的冲进了家门,看到正想大门走来的小卫氏,快步迎了上去,激动的扶住了小卫氏的另一只手。 “当真中了?”小卫氏的声音拔高,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急切。 丁健笑着答道:“中了,中了,允哥儿考中秀才了!” “嘶啊!”小卫氏忙大力吸力口气,喃喃道:“真的中了,允哥儿中秀才了!哈哈哈!”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眼睛里头也出现泪花。 握着丁健的手又紧了紧,追问道:“第几名?” 丁健道:“是第三名!” “第三名,第三名!好啊,好啊!我卫家复兴有望!”小卫氏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松缓,还有欢快,肚子里头悬着的那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一旁的刘嬷嬷却紧张的望着小卫氏,忙劝说道:“姑奶奶,您身子这么重,可不能这么大喜大悲的,赶紧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 卫允中了秀才,刘嬷嬷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主人家的地位提高了,她们这些个下人仆役们的地位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不然就不会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说法了。 可现在比起卫允中秀才这事,当务之急是小卫氏的肚子,那里头躺着的可是两个小生命,而且还是她和丁健的第一胎。 可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丁健感激的看了刘嬷嬷一眼,赶忙担心的对小卫氏道:“对对对,是我疏忽了,娘子,你赶紧先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不要想太多了!” 可是,心情这种东西是说平复就能平复的吗?尤其是现在小卫氏作为孕妇,情绪极为敏感,有时候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果不其然,心里头压着的石头一松,小卫氏紧绷着的那根弦一松开,腹部便传来了一阵阵的疼痛。 “哎哟!”小卫氏一身痛呼,身子条件反射般的扭了起来,膝盖弯曲,捧着肚子,脸色也跟着瞬间白了几分。 丁健和刘嬷嬷反应很快,当即就一把扶住了小卫氏。 “不好了,羊水破了,姑奶奶可能是要生了!”刘嬷嬷看着小卫氏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十分郑重的道。 什么?要生了! 丁健立马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下子僵住了,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动作,脑海里头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刘嬷嬷赶紧指挥着丁香和几个侍女和她一道把小卫氏扶进早已准备好的产房之中。 看着围在身边的丫鬟侍女们,刘嬷嬷一把将管事大权揽了过去,开始有条不许的分派起任务来。 “丁香,你找两个人去把产婆和大夫都叫过来!一定要快!” “桃花,你去厨房吩咐婆子烧水,多烧一些!再弄点吃得来,对了再弄几个水煮鸡蛋。” “荷花,你去准备一把新剪刀,还有白布,记住了,都要用热水泡过一边才能用!” 刘嬷嬷临危不乱,竟颇有几分大将之风,将需要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吩咐了下去,所有的下人立马就都动了起来,丁健的小厮水生腿脚快,自告奋勇的去请大夫了,菊花跑去找产婆。 丁健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当即就进了后院,愣愣的要往产房里头冲,去看小卫氏。 刚走到门口,布帘被掀开,刘嬷嬷带着走了出来,站在丁健面前拦住了他,“产房那污秽之地,姑爷是男子,可不能进去!万一冲撞了可不好!” 丁健焦急道:“可是我担心清漓她!” 刘嬷嬷耐心劝说道:“姑爷若是担心姑奶奶,便去催催大夫和产婆!” 刘嬷嬷的态度很坚决,这是这个时代人们的普遍想法,产房是污秽之地,男人踏进去不吉利。 丁健自然也知道这点,方才不过是关心则乱,一下子失了方寸罢了,如今经刘嬷嬷这么一提醒,自然不会继续傻愣愣的往产房里头冲,帮不上忙不说,搞不好还会添乱。 前院书房。 “小白杨,醒醒,外边怎么乱糟糟的,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卫允是被吵醒的,但是和他预想之中欢乐喜庆的情形似有有些不太一样,下人们似乎都很是着急的样子。 小白杨刚走到书房门口,一个丫鬟便跑来过来,急匆匆的道:“小主君,二姑奶奶发作了!” 发作了!什么发作了? 卫允还有些懵,可下一刻,卫允立马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呼道:“什么?二姐怎么这个时候发作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丫鬟有些气喘:“二姑奶奶已经进了产房,二姑爷在外边等着,菊花姐和水生已经去请大夫和产婆了!” 卫允当即直接冲出了书房,风一般的跑向后院,小白杨紧跟其后,脸上同样挂着焦急的神情。 “姐夫,姐夫,我二姐呢,现在怎么样了?”一看到丁健,卫允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小卫氏的情况。 可他却忘了一点,丁健和他一样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只能站在院子里头干着急,根本帮不上忙。 “产婆来了!”这时,正好菊花领着产婆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丁健和卫允赶忙退到一边,让产婆直接进了产房。 如今的产房里头,是家里几个年纪大的婆子在刘嬷嬷的带领下,和产婆一起在帮小卫氏生产。 小卫氏并没有喊叫,如今连宫口都还没有开,现在叫了喊了,要是待会儿生产的时候没力气那可就不妙了,更何况,小卫氏肚子里头怀的还是双胎,更要命的是小卫氏这一胎还是头胎,无形之中便增加了数倍的难度。 不一会儿,益寿堂的刘大夫也到了,这是扬州城里头有名的妇科圣手,小卫氏的脉便一直都是他诊的。 “大夫,你可算来了!”丁健好似看到救星似的握住大夫的手,脸上紧张的神情总算是缓解了两分。 大夫忙问:“如今产妇情况如何?” 丁健忙道:“进去已经快半柱香了,开始的时候还喊疼,现在已经有一阵没声音了。” “可有让产妇进饭食?”大夫又问。 丁健忙道:“刚送进去不就,就是不知道我娘子吃了没!” 大夫点了点头,马上道:“卫娘子这是双胎,要比寻常的妇人生产更加凶险,不知府上可有人参?若有的话,最好切几片备用!年份越久的越好!” 卫允忙一把拉开丁健抓着大夫的手,忙道:“大夫您先进去看看我姐姐,我们这就去取人参。” 说罢,大夫便挣脱了丁健的手,当即便背着药箱进了产房。 卫允叹了口气,道:“姐夫,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只能慢慢等了,我去库房里拿人参,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注意点形象!” 丁健直隔着布帘,勾勾的盯着产房,焦急的道:“注意个屁的形象,自古妇人产子便极为凶险,尤其是舒儿的这一胎还是双胎,让我怎么放心的下。”这个老好人竟然还爆了粗口。 也难怪,产房里头的是丁健的妻子,是他即将出生的孩子,妇人生子,本就是一脚在鬼门关,一脚在人世间的,祸福难料啊。 如今也只能尽力把能为小卫氏做的事情都做到,然后就是听天由命了。 小卫氏是巳时的时候发作的,到了午时的时候,产房里头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看到丫鬟们将一盆接着一盆的热水送进去,将凉水换出来。 未时初的时候,产房之中传来了小卫氏零星的痛呼声,随即便又出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宫口开了!”应当是那个负责接生的稳婆的。 宫口开了,那不就代表着孩子即将生出来了! 产房之外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松缓,但随即又被紧张给占据了。 不多时,小卫氏连续的痛呼声想了起来,能听得出来,她已经在竭力的忍耐,控制痛呼声的音量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身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隔着布帘和窗户,传到了眼中。 “恭喜娘子,是一位小公子呢!” 产妇将第一个婴儿交给旁边的嬷嬷,让她们帮着擦身,裹上襁褓。 可第二个却迟迟未见冒头,稳婆伸手摸了摸小卫氏的肚子,脸色骤变,忙道:“不好了,不知是不是大公子出来的时候引动了胎位,如今娘子腹中的孩儿胎位已经有些偏了。” 屋内的几个婆子闻言,脸上剧是一变,胎位不正就意味着很有可能难产啊! 这时,刘大夫的声音响了起来:“让老夫看看!” 说罢手直接搭在小卫氏的脉上感受了一会儿,道:“无妨,待我替卫娘子扎几针,将胎位引正即可!” “那就劳烦刘大夫了!”刘嬷嬷道。 刘大夫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在小卫氏身上的十几个穴位都下了针。 不多时,产婆便道:“刘大夫果然医术精湛,如今胎位已经调正了!娘子,可以继续用力了!” 小卫氏咬着毛巾,点了点头,此时的她,脸上已经挂满了汗水,脸色和嘴唇也变得有些苍白。 显然,方才的生产已经耗去了她体内绝大部分的力气。 刘大夫立马道:“先不急,先取一枚参片让娘子含在口中。” 一旁的丁香立马取出一枚丁云从百年老参上切下的参片,让小卫氏含在口中。 不多时,一股暖流便顺着咽喉肠道,落入小卫氏的腹中,原本已然有些脱力的身体里头,忽然再一次涌现出力气来。 一盏茶后,比先前那个略小一些的婴儿成功的从小卫氏的肚子里头窜了出来。 后边这个小丫头从小卫氏肚子里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二刻了,这兄妹两足足个疼了他们娘亲三个多时辰,还差点就要让小卫氏难产。 幸好最后两个都顺利的降生了,而小卫氏除了脱力昏睡了过去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送刘大夫离开的时候,卫允还奉上了二十两银子的诊金,紧接着便是打赏,为了庆贺这对龙凤胎的降生,卫允大手一挥,府里头上上下下每人都赏二两银子。 先是卫允考中了秀才,然后紧接着又是小卫氏顺利的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可谓是双喜临门,整个卫家,都笼罩在喜庆之中。 第 032章 兄妹取名,满月宴请(加更哟!) 盛家,舒兰院之中。 大卫氏的贴身女使小蝶一边往里跑,一边喊着大喜,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什么大喜的事,让你这么高兴。” 大卫氏待人素来宽厚仁善,小蝶也不同于盛府之中那些个捧高踩低的,是个心地良善,且对大卫氏忠心耿耿的。 二人之间名为主仆,实则却如同姐妹一般,感情尤为深厚,平日里也甚少红过脸。 “小蝶姐姐,明儿也想知道!”小豆丁如今已经长成了小萝莉,许是继承了大卫氏的聪明机警,不过五岁的小明兰,便已经展现出超出同龄人的聪慧。 不过大卫氏却时常拘着她,不让她在府里其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聪慧,包括在她父亲盛紘的面前。 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明兰只是一个庶女,还是不要太出头的好!这一点大卫氏看的很是通透。 小蝶笑嘻嘻的道:“小娘,六姑娘,刚才门房那边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卫家二姑奶奶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什么!”大卫氏忽的就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就堆满了笑容,感慨道:“好好好!龙凤胎!二妹也算是如愿以偿,好啊!” 说着说着,竟喜极而泣的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头往外冒。 小明兰忙上前拉着大卫氏的手,摇了摇,扁着嘴红着眼道:“阿娘不哭,阿娘不哭!不然明儿也要哭了!” 小明兰虽然聪慧过人,但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看到大卫氏哭的稀里哗啦,心疼自己阿娘的同时,也受到了大卫氏情绪的感染,眼看着也要哭了出来。 大卫氏擦掉泪水,鼻子抽了两下,露出法子内心的灿烂笑容,同时赶忙把小明兰抱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的道:“阿娘这是高兴的,明儿知道吗,小姨给明儿生出来两个表弟表妹了呢!” “表弟表妹?”小明兰歪着脑袋,看着大卫氏问:“阿娘,什么是表弟表妹啊?” 大卫氏溺爱的刮了刮明兰的小鼻子,柔声道:“小姨是阿娘的嫡亲妹妹,小姨生的来孩子又比明儿小,所以就是咱们明儿的表弟和表妹呀。” “我知道了,要是小姨生的孩子比明儿大的话,那他们就是明儿的表哥表姐!”小丫头一脸的认真。 大卫氏夸赞道:“明儿真聪明!” 小丫头又问:“可是阿娘,为什么是两个?” 大卫氏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因为小姨生出来的是两个啊,一个是表弟,还有一个是表妹!” “哇!小姨好厉害!”小明兰的眼睛里头满满的都是崇拜,随即脑袋一歪,眨了眨眼,看着大卫氏:“那为什么阿娘只有明儿一个呢!明儿也想要弟弟妹妹!” 大卫氏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没注意到小豆丁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滋溜乱转,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起来就好厉害的样子。阿娘生明儿的时候都只有一个,小姨竟然一下子生出来两个,好厉害,以后明儿也要生两个。 可惜,大卫氏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此事那双狡黠的大眼睛里头,隐藏着的是如此的内心活动,不然的话,只怕如今大卫氏也是啼笑皆非了。 双胞胎的洗三礼并没有大张旗鼓,卫家就自己关着门办了,就连中秋节,一家人都没什么心思大操大办了,只整日围在一起逗弄家里增加的两个新成员。 不过在双胞胎的取名上面,小卫氏夫妻两个异口同声的坚持要让卫允来取。 按着他俩的说法,这对双胞胎是因为卫允中了秀才的缘故才会来到人间,受到了卫允影响才会平安落地。 因此,他们认定卫允是个有福气的,且又是两个孩子的亲舅舅,卫家的当家主君,若是卫允能够为他们取名的话,两个孩子定然能够平安顺遂,幸福一生。 听到这番封建迷信的说辞,卫允起先是震惊的,但随即便释然了,这毕竟是封建社会,况且,连卫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个世界,说不定冥冥之中还真的有些超自然的力量。 “好好好!我来取便是。” 房间内,床榻上,小卫氏头上戴着抹额,一身白色的中衣,八月天做月子,着实有些折磨人。 定在坐在床榻边上,旁边的躺着的正是两个小家伙。 不过此时夫妻俩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在正在屋内来回踱步,负着双手,陷入思索之中的卫允身上。 卫允陷入沉思,目光没有焦距的四处乱转,忽的,望见了自窗外洒进来,照在地板上的阳光,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卫允忽然转身,看着夫妻俩。 两夫妻赶紧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卫允接下的话。 “男孩的话,就取一个旭字,取意旭日东升,其道大光,希望旭哥儿如同东升的朝阳一般,光芒万丈。” “丁旭,丁旭!旭哥儿!好!这名字真好听!”丁健扭头看着双胞胎之中的儿子,嘿嘿的傻笑着:“儿子,你以后就叫丁旭了!” 小卫氏也念了两声:“旭哥儿!旭哥儿!”忽然眼神看到了徐哥旁边躺着的妹妹,赶紧抬头去看卫允,追问:“姐儿的名字呢?” 女孩儿的名字就好取多了,卫允笑着道:“诗经上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姐儿不如就叫子衿如何?” “子衿!丁子衿!好好好,就叫丁子衿!”还不等小卫氏说话,一旁的丁健就乐呵呵的一拍大腿,定了下来。 小卫氏白了他一眼,俯身去看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睡觉的小女儿,伸出手指在女儿的脸上轻轻点了几下,轻轻的喊道:“子衿,小子衿,我的衿姐儿!” 丁旭,丁子衿,龙凤胎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从今儿起,原本只剩下丁健这一支香火的老丁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九月初十,龙凤胎满月,泰兴柳家的海大娘子带着嫡长子柳存,亲自上门道贺。 青檀书院之中,卫允的老师小秦夫子,知道了这件喜事儿,也提着礼物上门,着实把卫允给“惊”到了。 稻香村林氏一族就更不用说了,族长和里正还有和卫家关系最好的林六叔,三个代替村民一同上门祝贺,还有几个和丁健关系好的,如林大壮,曲猎户等几个最先加入售卖肥皂队伍的也来了。 盛家那边,大卫氏带着小明兰也来了,王大娘子没有过来,原本是只想打发个丫鬟过来的,可后来盛紘发话了。 王大娘子才把她身边最得力,也是最亲近的刘嬷嬷派了过来,还送上了许多珍贵的礼物。 显然,能够让盛紘提起兴趣的并不是小卫氏诞下的一对双胞胎,而是卫允以十二岁之龄,取得了秀才的功名,并且正式拜在了秦家秦玉章的门下,成为了秦玉章的关门弟子。 还有醉仙居的李掌柜,也带着礼物,亲自登门祝贺。 整个卫府,热闹非凡,喜庆异常。 小卫氏刚刚出了月子,因怀胎之时而导致的削瘦身材,在丁健一个月内坚持不懈的喂食之下,又迎着风鼓了起来,娇俏的小脸有恢复了圆润,身材也丰腴了起来。 海大娘子打趣她道:“你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个刚生过孩子的!” 大卫氏也笑着打趣道:“我生明儿那会儿可糟了大罪了,坐月子的时候也没什么胃口,当时浑身上下瘦的几乎都只剩下骨头了,后来将养了许久才恢复了过来!” 这个时代虽然并没有以胖为美,但女子们却也不似现代的女子那般,追求极致的瘦,那种恰到好处的身材,才是最流行的。 大卫氏这话要是让后世的那些个孕妇们知道了,估计得嫉妒的发狂。 小卫氏笑着埋怨道:“都怪夫君和允哥儿,我坐月子那会儿说我刚生了旭哥儿和子衿,身体亏损严重,需要好好补补,便天天让厨房给我煲这种滋补的汤,怕我见风,又不许我出去走动,每日只能在屋里走走,把我养的都胖了不少!” “哟哟哟!卫大妹妹,她这是在和我们炫耀呢!”海氏笑着打趣道。 小卫氏俏脸一红,大卫氏也掩着嘴偷笑。 海氏看着长得胖乎乎,咿咿呀呀叫唤着的旭哥儿,不自禁就伸手在小胖脸上揉了揉:“旭哥儿长得可真好看!”抬眼正好看到了旁边的大卫氏,便道:“你看这眉眼,生的和你倒是有几分相似!日后定是个俊俏的公子,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子!” 三个妇人一边逗弄着龙凤胎,一边说着话,跟着自家娘亲来的小明兰站在旁边,一忽儿看看旭哥儿,捏一捏他的小胖脸,一忽儿又跑去子衿那儿,凑上前细细的看小丫头的小脸。 听到海氏的话,小明兰眨了眨眼,又凑过去看了看小胖墩,抬眼看了看自家娘亲,对比了好久,实在是没看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地方相像。 一个是胖乎乎的小表弟,一个是娇艳如花的娘亲,小明兰索性他这个问题抛到脑后,跑去看小妹妹子衿去了。 相比于小表弟,小明兰还是更喜欢这个安安静静睡觉,不吵不闹的小表妹。 几个内宅妇人聚在一起,说的东西不是钗环首饰,就是衣服布料,身材吃食,还有丈夫孩子,家长里短的。 ······ 前厅,卫允和丁健两人抱着龙凤胎出来见人。 因裹在襁褓之内,所以众人也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是男孩儿,哪一个是女孩儿。 卫允笑着道:“我抱着的是妹妹子衿,姐夫抱着的是兄长旭哥儿!” 丁健接着道:“旭哥儿刚生下来是六斤四两,子衿瘦小一些,只有五斤三两!” 双胎刚出生能够有这个体重,已经算得上个头比较大的了。 双胞胎之中,旭哥儿的身体要比子衿好一些,性子也更加的跳脱,被丁健波抱在怀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个不停,对什么东西都分外的好奇。 倒是子衿这个小丫头,许是因为出生之时折腾了一些,且身体也不如旭哥儿强健,因此显得十分安静,这些天来,她的眼睛基本上都是闭着的,似乎一直都睡不够。 小秦夫子凑上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两个孩子,捋着下颌那一簇小胡须,笑着道:“旭哥儿的性子像他舅舅,是个闹腾的,倒是子衿这丫头,安安静静的,既不哭也不闹,将来定是个懂事儿的!” 卫允差点没翻白眼:“老师!不带这么翻旧账的!”众人皆是一笑。 丁健说:“这小家伙可是个混世魔王,白天的时候倒没什么,可一到了晚上就闹腾的不行,把内子和丫鬟们折腾的够戗!” 林六叔凑到子衿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小丫头的面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咦,子衿这丫头长得和允哥儿小时候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一旁正在逗弄旭哥儿的林族长和里正也凑了过来,仔细的看着子衿,纷纷点起了头:“我说怎么这丫头看着这么面熟,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真的像极了允哥儿小时候。” 卫允眨了眨眼,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起先卫允还以为小卫氏是在开玩笑,可现在连林六叔和林族长他们都是这么说的,那这事儿定然就是真的了,自己的这个小侄女长得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丁健也说:“娘子也是这么说的!” 一旁的柳存钻了出来,煞有介事的看着小子衿,又看了看卫允,道:“原来你小时候长这样的啊!”说完还伸手在小子衿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捏完之后,冲着卫允挑了挑眉。 这欠揍的小胖子,是要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啊! 众人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场面一派和谐欢乐。 两个孩子被抱入内院,卫允坐在小秦夫子边上,小秦夫子忽然看向卫允,“旭日东升,其道大光,哥哥的名字取得不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妹妹的名字也不差!是你取的吧!” 卫允笑着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哈哈哈哈!”小秦夫子忽然笑了起来:“你对这个外甥的期望倒是不低,给他取了一个旭字,寓意不错。” 卫允道:“老师明鉴,我卫丁两家人丁单薄,丁家这一辈只剩下我姐夫一人,而我卫家,也只有我和两个姐姐。” 卫允给出的解释很中肯,小秦夫子也点了点头,在这个大时代下,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是天下人一致的想法。 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要对父母孝顺,对祖宗孝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娶妻生子,衍嗣绵延,开枝散叶。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宾客也陆陆续续走了不少。 第 033章 回稻香村,初闻狼踪 忽然,小秦夫子问道:“明年便是秋闱了,你有何打算?” 卫允自信的笑了笑:“自然是要下场的!好不容易等来一场秋闱,学生岂能错过!” 小秦夫子:“好,有志气,不愧是我秦玉章的学生,哈哈哈哈”随即话音却是一转:“不过,以你的学识,秋闱没什么问题,但秋闱之后可就是春闱了!” 距离秋闱还有一年的时间,而之后的春闱,加起来得有一年半了。 正常情况下,秋闱的后一年的二月份,就是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如今秦玉章突然提起春闱,自然就是问卫允是否有参加的打算。 卫允摇了摇头,道:“学生如今年龄尚小,才学也不过凡凡,春闱之中,才学过人者犹如过江之鲫,学生目前也无甚把握。” 卫允这话说的没有半点水分,秋闱他已经是智珠在握,但春闱,说实在的,就目前而言,他确实没什么把握。 不论他的天资如何聪颖,但真正算起来,他接触四书五经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年而已,能有如今这样的成绩,已然超过了不知多少人。 秦玉章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带着认同,这个心血来潮收的弟子,不仅仅生的聪慧过人,而且看事情也比同龄人要透彻许多。 最关键的是,足够稳重。不会因取得了丁点成绩就骄傲,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凡事喜欢谋定而活动,从不轻易许诺夸口,这样的心性,是最适合在官场上面行走。 若不是知道卫允年纪,并且了解过他的过往的话,秦玉章说不得就会认为,眼前这个五尺多高的少年,是个拥有者丰富经历的中年人。 秦玉章下意识的把原因归结到了卫秀才早逝,卫允年纪轻轻便要担起卫家的重担,心性自然要较同龄人更加成熟。 “科举考的可不仅仅是才学,只要能够过了会试,之后的殿试只考策论一项,于你而言,倒是有几分优势!” 秦玉章手指轻扣桌面,继续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为师很欣慰,以你如今的才学,虽然春闱的把握不大,但现在距离春闱可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算是落了榜也无妨,就当是去积累一些经验也是好的。” 这次有了经验,那等到下一次准备充分,准备真正的下场之时,就会有更多的底气。实际上,绝大部分的读书人也都是这么做的。 况且秦家大爷,也就是秦玉章的长兄,乃是如今的户部左侍郎,于科举制艺上的造诣,要远胜秦玉章,若是卫允要去汴京参加春闱,大可以提前去拜访,让秦大爷指点指点卫允的制艺。 不过这话,秦玉章却没有立即和卫允说,到时候给卫允一个小惊喜也不错!想到这儿,这个小秦夫子的嘴角,便不自觉的轻轻往上翘。 秦玉章竟然鼓励卫允参加两年后的春闱,而且看他这架势,貌似对自己的还挺有信心!这着实有些出乎卫允的预料。 但卫允自然欣然应允:“恩师所言极是,学生也是这么想的!” 秦玉章站到他面前,抬手在卫允的肩膀上拍两下,“子期啊,你天资聪颖,远胜于为师,虽然为师不喜仕途,但并不代表为师的弟子不能科举入仕,你若有心,尽管放手一试,无须忧心其他,我秦家在朝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也不等卫允接话,便自顾自的道:“时间也不早了,为师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嗯,你不用送了!去看你的两个小外甥吧!” 说罢,便直接大步离去。 “恩师走好!”卫允拱手作揖,冲着秦玉章躬身一礼,恭敬的道。 送走了秦玉章和诸多宾客,热闹的卫家回到了平静之中,一家五口人都汇聚在后院,两个小家伙经过一天的折腾,也都累得睡下了。 小子衿是一天之中,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睡觉上的,而旭哥儿则是真的累了,今儿一整天,被抱来抱去的,饶是精力旺盛如他,也只能沉沉的睡去。 小卫氏忽然说:“我想回老宅住一段时间!” 卫允直接表示同意:“回去住一段时间也好,村里头清净,环境也好,早晚天气也更加凉爽,我同意!” 丁健也点头:“我没意见!” 小卫氏又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儿早上咱们就回去!” 虽然明天一早时间上显得有点急促,但卫允和丁健还是表示没有意见,一切按照小卫氏的意见来就行。 “刘嬷嬷,丁香,你们俩先回去收拾一下,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尤其是旭哥儿和子衿的东西,定要准备周全了!” “是,大娘子!” 大娘子的称呼还是卫允强烈要求才改过来的,本来按着小卫氏的说法,府里的人都该叫她二姑奶奶,叫丁健姑爷的,一开始下人门也都是这么叫的。 卫允多次反抗,说叫二姑奶奶显得太生分了,可小卫氏依旧让下人们这么叫,后来小卫氏怀孕之后,卫允强制下了死命令,但也只是将刘嬷嬷和丁香以及小卫氏身边的几个丫鬟们对她称呼改成了大娘子。 毕竟如今卫允明面上是卫允当家,可后宅的一切事物,都是小卫氏执掌,不要小看姑奶奶和大娘子只是两个不同的称呼,其中的意义,截然不同。 而且不论是刘嬷嬷还是丁香,都是小卫氏贴身的人,就算是日后卫家和丁家分开各过各的,她俩也是要跟着小卫氏走的。 卫家老宅,还有肥皂作坊,榨油作坊的人手,依旧还是管小卫氏叫二姑奶奶。 对此,卫允已经表示放弃了,小卫氏爱怎样就怎样,只要她自己开心就好。 听得多了,现在也慢慢的习惯了。 第二日,卫宅的外头,一辆马车,一驾堆满了箱笼的驴车,早早地就候在了这里。 卫允不喜欢坐马车,相比于坐在车厢里头颠簸,卫允更喜欢做在马背之上驰骋,享受斜阳与微风。 原本是个丁健和小卫氏做一个车厢的,可现在多了两个小的,还需要奶娘和嬷嬷帮着照顾,丁健自然不好再坐进去。 可这家伙却死活不放心自家娘子和两个孩儿在车上,非要和驾车的金喜挤在马车前头,美其名曰看着金喜,可他肚子里头那点小心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府城距离稻香村有三十多里,车里又有孩子,自然不能走的太快,而且车上还有丁健和那么多丫鬟仆役看着。 出了城门,待到了人烟稀少的路上,卫允策马过去和丁健夫妻俩打了声招呼。 便直接扬起马鞭,驾马朝着稻香村飞奔而去。 不过一刻钟多钟的功夫,卫允和小白杨便到了稻香村,因为肥皂作坊运输原料,运送成品肥皂的缘故,卫家请村里人重新沿着稻香村边上清理出一条路出来。 如今去卫家,已然不用从村里头过了,只需沿着村旁那条新路,便可直接到达卫家在东北侧开的角门。 “吁!”卫允和小白杨勒马而立,停在角门之外。 管家于伯早已经带着人在这儿候着了,见卫允和小白杨到了,赶忙走上前从卫允手中接过缰绳和马鞭。 “主君,知道您和姑奶奶一家今儿上午回来,厨房那边一早就烧了热水,备好了羹汤!就等着主子们到家了呢!” “辛苦你了,于伯!”卫允看着殷勤的管家于伯,笑着说道:“我二姐他们带着孩子,走得慢,估计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你们不用在外边干等着了,去屋里歇着吧!” 于伯有些犹豫,蹙着眉头:“这如何使得!可不能坏了规矩!” 卫允也不强求,摆摆手道:“那随你吧!” 说罢,直接带着小白杨进了门,直接去了他自己的院子——山阳居! 不多时,小卫氏和丁健也带着孩子到了家,午饭过后,半个多时辰左右,也就是下午的时候,丁健和卫允提着礼物,打算去族长里正还有六叔家拜访。 “你们回来了?我刚还打算让人去城里找你们呢!”老族长的脸上挂着愁容,看见提着礼物的卫允和丁健,眉头更皱了。 “老族长,村里头出什么事情了?”卫允沉声问道。 “哎!”老族长叹了口气,“先进屋我在慢慢给你们说。” 说罢便将二人迎进了屋里,老族长这才慢慢道来。 原来,十天之前,隔壁王家坳的一个村民上山砍柴的时候,竟很不幸运的遇到了狼,按理说南方这边的狼就算是出现了,一群最多也就是三到五头,而且个头也没有北地的狼群那般壮硕。 可那个村民偏偏却遇到了足足有二十多头的狼,数量如此多的狼群,别说在扬州了,就算是在整个南方,也极少出现这样的事情。 那村民也算是幸运,而且人也比较机灵,虽然害怕,但还是第一时间就逃了出去。 在那个村民砍柴的地方不远就是一条小河,看到狼群的第一时间,就选择跳进了河里,他也不敢上岸,生怕那群狼从上游十几丈外的浅水区过河,然后追上他,把他给吃了。 那村民直接在水里头泡了一炷香的功夫,岸边的狼群才离去,他也不敢立马上岸,而是又接着泡了一炷香,才游到了对岸,跑回了村子,连砍柴的柴刀都丢了。 本来那村民还以为只是自己不走运,把这事儿和同村的人说了,同村的人听了,虽然心有戚戚,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约束自家孩子不准往青牛山里头去。 王家坳的村长知道此事,便着人通知了附近的几个村寨,让大家平日里都小心些,平日进山狩猎的也歇一歇,免得遇到了狼群。 如此数量的庞大的狼群,自然没人敢轻视,平日里头偶尔进山打猎,贴补家用的汉子们也纷纷停了这项营生。 如此倒也安生的过了几日,不曾想,五日之后,王家坳旁边的李家坪却里,两户住的比较偏远,离青牛山比较近的人家,竟遭到了狼群的袭击。 时间还是在夜里,时间差不多是子时,两户人家早早的便熄灯睡觉了,当时谁的正酣,若不是其中一户的男人半夜起来撒尿,正好看到了院外的狼群,赶忙大声呼喊,叫醒家人和邻居,堵死了门窗,当机立断搬出家里的油和棉被,丢到院子里头,烧起了大火,这才吓住了狼群。 同村的人听到叫喊声,各家各户的青壮们也纷纷拿起火把,带上武器,成群结队的往那两户人家那里汇集。 李家坳虽然不大,但也有将四五十户人家,每家至少都要两三个男丁,加起来有数百人之众,数百只火把染成一片,明晃晃的好似山火一般,狼群见势不妙,这才退入山中。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坪的村长就带着人找上了林里正,然后召集了附近七八个村寨的村长,各族族长。 把这事儿和他们说了,让他们将此事通知各自的村民族人,同时每个村各自组织人手巡夜,防备狼群再一次下山袭扰村民,再由里正将此事上报衙门,争取衙门那边的支持。 这若是只是山里有狼大家都不会太害怕,毕竟狼还在山里头,可要是哪天夜里,山里的狼群呆不住了,再一次成群结队的下了山,进了村子,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此事一经上报,便引起了衙门的注意,衙门那边立马就给了回复,说是会抽调捕头衙役下来,到时候还需要附近的几个村寨一起配合,出人出力,大家一同进山解决狼患。 毕竟衙门不是军队,每日里还要维持扬州城的治安,人手也有限,自然不可能大规模的出动数百人去围剿狼群,这样由衙门挑头,再让各村寨出人出力,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族长和林里正已经把这事儿在村里头都吩咐下去,六叔家的林大壮和曲猎户第一个报了名,然后平日里几个经常跟着他们进山狩猎的也自发的报了名,稻香村很快就凑足了十个青壮,就等着和明日下来的衙差一起进山把那群狼给解决掉。 这也是附近几个村寨商定之后的结果,每个村至少出十个青壮,能更多一些,自然更好,大家伙带齐了弓箭刀枪,再加上衙门下来的捕快差役,总共差不多近百人一同进山搜寻狼群的踪迹。 而林族长之所以准备打发人去府城通知丁健和卫允,就是为了让他们暂时先不要回村子里来,等到狼群的事情解决了,村子里解除了这个威胁,到时候他们想回来再回来。 却不曾想,卫家一家子已经回到了村里,卫允和丁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出生北方的丁健可是深知狼群的恐怖,当狼群之中狼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就是山林里头的霸主,不论是老虎豹子,亦或者狗熊、狮子、野猪等凶猛的大型动物,都只能避其锋芒。 卫允站了起来,冲着老族长拱手躬身一揖,沉声道:“老族长,我卫家也是稻香村的一员,如今村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卫家不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这样,我卫家愿出纹银二百两,用来犒劳这一次进山杀狼的好汉!” 老族长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二百两银子听起来很多,可这次进山的足足有近百人,分到每个人手上的也剩不下多少了。 不过就算是二两银子,那也不少了,而且近些年来卫家的发展他都看在眼中,二百两银子,对于卫家来说,确实不算很多。 林族长朝着卫允拱手一揖,道:“那老朽在此就先代替那些儿郎们感谢小郎的恩德了!” 老族长是长辈,卫允哪里敢受他的礼,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止住了老族长躬身的动作。 “老族长严重了,我卫家也是稻香村的一员,我卫家姐弟二人,姐夫丁健,两个外甥旭哥儿和子衿,都是要住在稻香村的,大家上山猎狼,本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细算起来,应当是他们对我卫家有恩才是!该我感谢大家才是!” 老族长看着卫允,眼睛里头满是赞许和认同,不住地点头道:“想不到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了,竟不如你一个孩子看的透彻!”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平阳是个有福气的,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才十二岁便考取了秀才,日后卫家在你手里,定然能够繁荣昌盛!” 卫允松开了扶着老族长的手,伸手从袖子里头取出两张银票,每一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递给了老族长:“这是二百两银票,烦请老族长先代为保管,明日便将其分发下去!” 老族长没有立马接银票,而是看着卫允的眼睛,顿了半晌,才道:“好,小郎既信得过老朽,那老朽就先替你收下了!” 其实按道理说这银票应该给里正林三叔的,毕竟老族长只是林氏一族的族长,可老族长是做了几十年里正的,在这十里八乡里头,威望可要比新上任的里正林三叔高得多了。 第 034章 踌躇难定,决意进山 卫允面墙而立,盯着墙上的铁胎弓看了半晌,才伸手将其取了下来,还有挂在一旁的箭囊,箭囊之中,放着三十支锋利的铁箭。 那杆七十二斤的镔铁枪卫允没动,如今他的枪法只是半吊子,还是从曲猎户那儿学来的一点皮毛,要是真遇上需要动手了,那就是那镔铁枪当棍子使的。 最关键的是,这枪太重了,又不方便携带,还不如带根哨棍来的方便。 不过就在挂着铁胎弓的墙边靠着一张一长案,案上放着一个剑架,架上横放着一柄带鞘兵刃。 深色的木柄上面紧紧的缠绕着一层黑色棉布,这是卫允花了五十两银子在在府城里头请技艺高深的铁匠打造出来长刀,重二十五斤,是用上等精铁锻造而成。 样式有些类似于唐代的陌刀,但要比陌刀更短一些,刀身笔直,没有弧度,算是朴刀,光刀柄就有长一尺五寸长,刀身有三寸宽,若是不出鞘,别在腰上,别人定只会认为这是一柄大剑。 这两年以来,卫允除了用在军队里头学来的方法训练自己和小书童白杨之外,还将前世自己家传的那套辛酉刀法和几招散手捡了起来。 前生的卫允在十二岁之前都是和爷爷住在乡下的,从小跟着爷爷砍柴放牛,耕田种地,满山乱窜。 卫允的爷爷是军人出身,不过很可惜没有上过战场,只是在军区里头服了几年的兵役。 不过卫爷爷却有一身家传的功夫,在卫允家乡那一带,颇有些名望。 据卫爷爷所说,他们卫家祖上曾在戚继光将军的手底下当过兵,杀过倭寇,平过匪患,卫家的一身武艺,便是得戚爷爷亲传的。 除了辛酉刀法之外,原本应该还有一门拳法传下来的,据说也是卫家祖先从戚家军中学到的。 可惜在几百年的漫长历史当中,那套拳法却是失传了,传到卫爷爷这一代,就只剩下一门几乎派不上用场的辛酉刀法和几招残缺的散手了。 卫允的父亲自小叛逆,跟着卫爷爷学了几天之后,嫌习武太累,便死活不肯再学,卫爷爷竹棍都打断了好几根,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幸好,后来他送回来一个卫允,自小便被卫爷爷待在身边,学习散手残招和辛酉刀法,一直到卫允十二岁之后进城读初中,住了校,这才离开了爷爷。 可卫允每日练武早已成了习惯,白天要上课,那就将时间放到早晚,从未有过懈怠,再后来,等到卫允高中之时,七十八岁卫爷爷逝世,走的很安详。 高中时虽然读书很累,但卫允却依旧没有放下家传的散手和刀法,依旧坚持每日练习,只是时间上面自然是大不如以前。 等卫允上了大学之后,便想追寻爷爷的脚步,去当兵,便果断报名参加兵役。 由于自小学习刀法,长期锻炼,身体素质很好的卫允,很顺利的就通过了体检,成为了一名解放军陆军战士。 可惜的是,时代已经变了,老一辈的那一套已经不实用了,二十一世纪是机械化,信息化,智能化的新一代。 热武器才是时代的主流,卫允的身体素质虽然不错,但却没有实战经验,是以也没有像里头写的那样突出,霸气侧漏。 至于那些个在电视之中的特种兵,兵王什么的,卫允反正是没见过,两年兵役服完,卫允便回学校了。 之后莫名其妙的便到了这个世界,这个没有热武器,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时代。 而卫允从军队,从爷爷那里学到的一切,成了他在这方世界保命的最后底牌。 铁胎弓在左,朴刀和箭囊在右,腰间还别着一把单侧开刃的短刀,全长不过一尺半,同样是专门定制的。 若是再给卫允一件铁甲的话,那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小军汉。 小白杨同样背着弓箭,不再是简易版的反曲弓,而是和曲猎户的猎弓一样的软弓,腰间别着一柄三尺七寸左右的单刀。 背后背着一个粗麻布缝制成的双肩背包,鼓囊囊的,显然里头已经装满了东西。 “主君!给!”小白杨递给卫允的是一个牛皮水囊和一个同一样式的双肩背包,水囊里头是装满了白开水的。 他们二人的背包里头,也已经将一些可能用到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卫允接过水囊,别在腰间,对着门房道:“跟我二姐说,我和白杨出去几天,归期不定,让她不用担心,和姐夫照顾好孩子就行!” 说罢,便带着白杨朝着村中祠堂的方向去了。 经过两年的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训练,如今的卫允身体素质早已然超过了普通的成年人不知多少。 就拿丁健来说吧,丁健的身材高大,体格强健,就算是在普通人之中,也算是比较强壮,气力较大的了。 但如今就算是光是以力气来论的话,却比不过卫允,卫允那一身恐怖的气力,早在数月前,便已然超出了丁健的一倍还多。 那张原来只能用来练气力的铁胎弓,如今已然成为了卫允日常使用的硬弓。若是等到卫允长大的话,只怕再现昔年霸王之勇,亦是不在话下。 辰时初刻,沉重的钟声在稻香村的上空回响,稻香村的百姓都汇聚到了林氏祠堂之外的平地上,林族长、林里正,还有林式一族上一位的几位长者,也都出现了。 林族长站在石台上,对着众村民朗声道:“今青牛山中有狼群为祸,数日前,李家坪两户人家险些遇难,我们稻香村和李家坪一样,都是背靠青牛山,若是哪一日,狼群来了我们稻香村,那遭殃的还是我们自己。 衙门已经出了公示,下了命令,由衙门里的捕头大人带队,我们附近的八个村寨,每个村寨分别出十个青壮,和衙门的人一起进山、灭狼,为我稻香村除去隐患!” “族长说的是,狼可是最为记仇的,咱可不能留着它们!” “对对对!我有个妹妹就嫁到了李家坪,听她说那天晚上若不是那家的男人正好起夜的话,只怕他们临近的两家都要进了饿狼的肚子。” “是啊,这伙狼群要是不除掉的话,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真怕哪天它们就突然来了我们村!” ··········· “安静,大家都安静!”林里正站了出来,制住了众人的议论,林族长冲他点了点头,身子轻轻的往后退了一点,将位置让给了里正林三叔。 林三叔道:“林光增、林光信、林光武、林光明、林勇进、林勇元、林勇平、曲有财、许毅···········” 随着林三叔念出一个个名字,台下的人群之中,十个早已全副武装的年轻汉子站到了最前面。 林光增就是林大壮的大名。 林三叔看着他们,道“你们十人,是我们稻香村之中最善打猎之人,今次你们愿意自告奋勇,为村中出力,老朽在这儿谢过你们了!”说罢,便朝着十人躬身一礼。 “里正叔(三叔/三爷爷!)这可使不得!您是长辈,怎可向晚辈行礼,不是要折我们的寿吗!” 十人脸上俱露出慌乱之色。 林里正却抬手道:“不必多言,为了村子的平安,你们愿意亲身犯险,那就是咱们稻香村的大英雄,大恩人!” “里正叔,咱们也是稻香村的!” “对啊!里正爷爷,我们几个可都是你的侄孙呢!” 林里正又道:“老朽已经和族长大哥以及族老们商议过了,这一次你们进山除狼,不论成功与否,都将写入我林氏族谱,记入宗祠,受后人香火!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决定,由族里出钱,给你们每人五两银子的安家费,这次你们进山的所用的干粮,也由村里提供。 另外,卫家也拿出了二百两银子,用来犒劳这一次进山除狼的勇士,不过这一笔钱,要和附近八个村寨以及衙门下来的官差一同平分,能分到每个人手上的应该有二两银子左右。” 将卫家拿出来的那二百两和其他村寨的人一起平分,还是族长找到卫允,专门和他商定的此事,卫允自然明白族长的顾虑,便直接同意了! 紧接着,族长家的老大便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白花花的银锭子,都是五两一个的,分别下发到十个汉子的家人手中。 “那加起来不就是七两银子,都可以买一亩良田了!” 也有些贪婪的:“那可是七两银子啊,听得我都想去了!” 旁边随即便有人打击:“那你也得有命拿才行,我可是听说了,那群狼的数量,至少也有二十多头呢!” 立马有人反驳:“不是说了吗,每个村出十个人,那就是八十人了,还有衙门下来的官差,加起来就有近百人了,还对付不了二十多只狼?” 也有人说:“青牛山那么大,到时候进山了的话,肯定是要分开行动,搜寻狼群踪迹的,你以为那些狼会在那里站着等着你去杀吗?” 人群之中,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林里正大手一挥:“行了,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那就都回去吧!” 说罢!里正和族长没有继续拖延时间,而是带着林大壮等十个全副武装的汉子,朝着此次汇合的地点李家坪赶去。 卫家。 小卫氏和丁健拦住了全副武装的卫允和小白杨。 “你真要去?” 卫允看着小卫氏的眼睛,重重的点下了头:“卫家也是稻香村的一份子,我作为卫家家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稻香村受狼群之祸!” 小卫氏却仍旧不愿让开:“允哥儿,你是读书人,是秀才公,难道你不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 卫允迎着小卫氏的目光,坚定的道:“二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咱们卫家的根基可都在稻香村呢。” 见小卫氏还是不肯动,卫允叹了口气,道:“二姐!我们卫家,丁家,皆是人丁单薄,上无宗族庇佑,下无亲朋扶持,而且,我们两家都是外来户,虽与村中有利益牵扯。 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有朝一日,有人许给了他们更大的利益,或者是面临无法抗拒的危险,你说,他们还会如现在这般对待我们卫丁两家吗? 所以,光是利益的牵扯是不够的,我们卫家和丁家想要在稻香村扎下根,就必须要融入他们,以利引之,以情动之,他们才会真正的把咱们两家当做自己人!” 卫允从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他相信世上善良的人更多,但世上最莫测的就是人心,就是人心,人性的善恶,也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林氏一族之中,有像林六叔那样热心快肠的好人,但也不乏那些个心存妄念之人。 如今有族长里正还有规矩压着,自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若是真到了出事儿的那一天,若是族长和里正先后走了,换了别人上位,谁能保证他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对卫家报以善意呢。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心思纯正的,虽然世界上好心人很多,但卫允却从来都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小卫氏自然听得懂卫允所说的话,只是,相较于此,小卫氏更加担心的是卫允自身的安全。 “小弟,你是我卫家的独苗,你若是出事了,让我可怎么活,我将来又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和母亲!” 卫允心中一动,道:“二姐,我十岁之时,只用一把竹弓,便独自一人猎杀了一头五百斤大野猪!如今我都十三了!况且我们此行足有近百人,还有衙门下来的捕快衙役,您就放心吧!” 丁健在一旁默默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实在是现在他也不好说什么。 小卫氏看着卫允坚定的神情,看着那带着几分风霜的脸颊,宽阔的肩膀,深深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败下了阵,艰难的点下了头。 道:“也罢,你想去那就就去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卫允郑重的点头:“您说!” 小卫氏看着卫允的眼睛,道:“不论何时何地,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下,你都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卫允迎着小卫氏目光,应道:“此事不难!我答应了!” 既然进了山林,又哪里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卫允所能够倚仗的,无非就是自身的箭术武艺罢了。 小卫氏艰难的挪开了步子,让出了道路,目光却始终都停留在卫允的身上,始终不愿挪开。 走出大门,迈下台阶,卫允忽然回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声道:“二姐,姐夫,照顾好旭哥儿和子衿,等我回来再抱他们。” 说罢,转身便走,迈着大步,从容远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山中虽有狼群,然卫允手中有长刀,背后有强弓,身边有近百个帮手,又何何惧! 第 035章 至李家坳,众人会合 “娘子明明不想让他去,为何不再坚持一下,以允哥儿的性格,只要娘子坚持,他肯定会退步的。” 丁健上前搂住小卫氏的肩膀,柔声问道。 小卫氏顺势环住丁健的腰,将脑袋埋入他的怀中。 “我知道,可我不想这样,如今允哥儿才是卫家的主君,而我却早已是丁家妇,我虽然担心允哥儿的安危,但允哥儿已经长大了,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有他自己的选择,我不能以姐姐的身份,用关心他的名义去干预他的人生,影响他的选择。” 说着说着,小卫氏就带上了哭腔,鼻尖轻轻耸动,脑袋倚着丁健的肩膀,环着丁健腰部的手,不禁下意识的紧了紧。 “哎!”丁健收回看着卫允远去的目光,低头看向怀中的妻子,伸手温柔的抚去她眼角躺下的泪水。 柔声道:“是啊,允哥儿已经长大了,我们要做的是支持他,帮助他!娘子,你真好!”含情脉脉的看着小卫氏,丁健动人的目光之中,写满了温柔和爱恋。 小卫氏仰头白了他一眼,白皙俏丽的脸颊却瞬间爬满了红晕,娇嗔道:“死相!净会说些好听糊弄我!” 丁健咧嘴嘿嘿笑着,搂着小卫氏的手紧了紧,似乎要将其揉入自己身体里一样,好似没有听到小卫氏的娇嗔一般。 柔声细语的说道:“娘子不用担心允哥儿的安危,这两年来,允哥每日习刀练箭,风雨无阻,从未有过间断,光以箭术而论,就算是自小以打猎为生的曲大哥,如今也不如他。 况且允哥不是也说了吗,这次一起进山的足足有近百人,府衙还派下了官差,到时候允哥儿站在人群中间,又有一手箭术护身,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更何况,不经历风雨,怎能看见彩虹,允哥儿心里定然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小卫氏幽幽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允哥儿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着想,可山中多豺狼虎豹,蛇虫鼠蚁,处处皆是危险,我担心·····哎!” 这些道理,小卫氏又何尝不知,可心中的牵挂和担忧,又那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 丁健轻轻拍着小卫氏的背部,“娘子多虑了,这两年允哥儿可没少跟着曲大哥他们进山,曲大哥和大壮那一身狩猎的本事,早已被允哥儿学了个遍,山中纵有虎豹,只怕也得绕着他们走呢!” 小卫氏幽幽一叹,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两只纤细的手掌交叉而握,环在丁健腰间的手臂,也不禁下意识的多用了几分力,感受着温暖的胸膛间传来的阵阵暖意,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了几分,但那股子萦绕在心头的担忧,却始终挥之不去。 ··········· 稻香村,林氏宗祠。 里正三叔和老族长兄弟俩带着林大壮的等十个全副武装的青壮刚刚从宗祠出来,走出不过数十步,正准备赶去约定的地点李家坪和大部队会合。 便看到了迎面走来,同样是全副武装的卫允和小白杨。 “小郎,你这是?” 里正三叔愣愣的看着背负刀弓的卫允,明亮的眼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将其打量了一遍,不太敢相信的问道。 卫允施然一笑,道:“正如里正叔看到的,我打算和大壮哥他们一同进山,猎杀狼群!” 林族长脸色一沉,急忙出声劝说道:“胡闹!小郎,可不能冲动!你可是读书人,如今又成了秀才公,况且,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再说了,卫家又只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若是去了,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你让我日后如何去和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 卫允迎着二人的目光,拱手躬身一礼,不疾不徐的道:“族长大伯、里正叔,还有诸位耆老长辈,我卫家虽是外姓,但也是稻香村的一员,如今有狼祸为患,威胁的不是一村一户,而是咱们家家户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卫允作为卫家家主,又岂能置身事外!” 里正道:“可你·····” 话没说完,就被卫允打断了:“允知道族长和诸位长辈是担心允的安危,但请几位放心,我的手段曲大哥和大壮哥他们都是知道的,允向诸位长辈保证,定然不会贸然行事,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卫允冲着族长几人躬身拱手礼道:“卫允心意已决!还请准备长辈能够全了小子这番心意!” 里正三叔和老族长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哎!”老族长一甩衣袖,看着卫允,重重的叹了口气。“罢罢罢!你既然坚持,我们几个老家伙不拦你就是。” 一旁的林大壮忙站出来打圆场道:“大伯,三伯,小郎的箭术早已出神入化,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曲猎户和几个知道卫允箭术的也纷纷站出来附和。 “大壮说的是,小郎可是凭着一把竹弓杀过五百斤大野猪的人,他的箭术,别说是稻香村了,方圆百里之内,估计都没人能比得上。” “当真?”族长和里正一脸的询问,神色之间,似有些不敢置信。 林大壮等几人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 看卫允那一脸坚定的模样,族长和里正对视一眼,便悄然扭头对林大壮叮嘱道:“待进了山,你多照顾着点小郎,保护好他,千万别让他出事儿了!” “大伯放心,除非是我死了,不然我绝不会让小郎出事儿!”林大壮先是正色的应道,紧接着,脸上露出个轻松的笑容,道: “不过大伯这回你可能说错了,到时候说不定还是小郎保护我们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林勇进和林勇元等几个经常跟着林大壮进山的汉子纷纷附和道:“大壮哥说的是!” 族长脸上的沉重也严肃也不禁去了几分,摇了摇头,挥手道:“行啦行啦,别跟着起哄了,时间也快到了,咱们的赶紧过去和大家汇合才行。” 可祠堂前边还没有离去的村民们,看到卫允和小白杨一身戎装加入林大壮他们的队伍之后,也各自都生出了各自的心思。 大家都想不明白卫允一个秀才公,不去好好读书,准备科举,为什么要去走这种危险的事情。 关键是卫家这就卫允这么一个独苗,若是一个不小心把小命搭在了里头,那卫家岂不就绝后了。 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不孝的,可这话,也只能是在心里头想想,卫允他们是进山杀狼去的,是为了大家着想,谁又会将这种话拿出来说! ················· 李家坪,位于稻香村西南方向,两个村子中间,还隔着一个稻花村,足有二十多将近三十里的路,差不多相当于是从稻香村走到府城的距离了。 而且山路难行,远不如大道来的轻松。 和衙门的官差约定集合的时间是巳时三刻,可总不能让衙门的捕快衙役们等吧。 花了半个多时辰,稻香村的众人在里正和林族长的带领下,才赶到了李家坪。 不同于稻香村的依山伴水,李家坪附近可没有什么河流,就是在一个山坳里头,只一条小溪涧,还时不时得便会干涸,不过水井倒是有好几口,甚是甘甜冰凉。 李家坳总共只有三十多户人家,正如其名字一样,村中以李姓居多。 只有零星的几家外姓之人,便是当初和丁健他们一起从西北逃难过来的,住的还比较偏,在村尾那头,靠近青牛山的方向。 上次险些遭到狼群毒手的那两家,便是仅有的几家外姓之一。 卫允等人到了的时候,周围八个村寨的人已经来了六个,只剩下两个距离稍微远一些的村子的人还没有到。 应该是还在往这边赶的路上,林族长和其他几个村子的族老村长们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卫允,则带着小白杨和林大壮、曲猎户他们与其他要进山的人打起了招呼,不论如何,先混个脸熟再说。 府城附近的十里八乡之中,村民们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府城里头也不缺挣钱的活计,是以打猎为生的猎户也就不多见。 但因靠近大山,按着靠山吃山的风俗,也有不少懂一些狩猎常识的人,而且队伍里头还有几个是常年在山中采药,售卖给城中药铺的。 一刻钟后,剩下的两个村子的人也到了,时间也到了巳时一刻,再过两刻钟,便是和衙门约定的时间。 八十个全副武装的汉子,稀稀落落的分布在李家坪村口附近的阴凉处,虽然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但秋老虎却依旧凶猛。 虽只是上午,头顶的那颗大火球也散发出不低的温度。 白云悠悠,阳光夺目。 “主君!要不要喝点水!”小白杨解下腰间的水囊,捅了捅卫允的手臂,小声问道。 卫允背靠着墙壁,睁开惺忪的眼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渴了就自己喝,我自己带着有!” 小白杨讪讪的收回水囊,垂下了脑袋,小声说道:“主君!我,我就是有些紧张!” 卫允看着他,疑惑的问:“有什么好紧张的,难道我没带你进过山?以前怎么没见你紧张啊?” “不是,不是!”小白杨忙摆手解释“我只是有些担心,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有一次也是野狼大半夜摸进村子里,把一家四口都咬死了,那家人还有两个孩子,大的才三岁,笑得那个只有一岁,都还没断奶呢!就都被狼给吃了。” 额,卫允有些诧异,还真有野狼进村吃人这种事儿啊!而且看小白杨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心里有阴影啊! 唉!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伸手揉了揉小白杨的脑袋,卫允柔声道:“行啦,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呢吗?还是你根本不相信你家主君?” “没有没有!”小白杨赶忙连连摆手,“主君的箭术已达百步穿杨之境,小的怎么会不相信主君!” 卫允嘴角微扬,自信的道:“那不就就是了,你既然相信我,那就把心给我放肚子里头去,不过区区二十多头野狼罢了,到时候你家主君我一箭一只,给它们全宰了。” 卫允神采飞扬的自信,明显感染到了小白杨,原本还有些垂丧的状态,立马就被扫到了脑后,脸上也跟着浮现出笑容。 卫允刚才那番话,自然也落入了周围其他人的耳中,可人们在看到他和小白杨明显还只是半大孩子的模样后,皆是相视一笑,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做出评判。 倒是坐在小白杨身边的林勇进,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道:“那到时候我就跟在小郎后面,帮小郎君处理野狼尸体。” 林勇元也笑嘻嘻的道:“我也跟着小郎!” “还有我,还有我!”就坐在不远处屋檐下的林光信也举手附和:“小郎,带上我!” 卫允笑着说:“行啦行啦,等官差来了再说,先看他们打算如何安排,到时候我们再做出应对。” “都听小郎的!” “对,都听小郎的!” 林大壮这个原本稻香村猎户的领头人,也笑着默认了这一事实,谁叫卫允不论是在箭术、武力、智谋还是背景都要远超过他呢。 对于卫允,林大壮是真的服气,明明才十二三岁,睿智强大的却让他拍马不及,读书厉害也就算了,武艺力气也十分出众,一手出神入化箭术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两年之间,卫允曾数次和林大壮等人一同进山,虽然都是为了打猎,但目的却不一样,卫允是为了通过实战磨炼自身的箭术,而林大壮等人,则单纯只是为了赚取钱财。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林大壮等一众猎户被卫允一次又一次的惊艳到,如果说他们第一次一同进山之时,那一头五百多斤的野猪只是卫允运气好的话。 那么之后的几次,就是卫允实力的展露了。 只要是被卫允盯上了的猎物,就没有能够从他箭下逃脱的,其反应之敏捷,箭术之精准,让一众随着卫允进山的同伴,叹为观止。 而且卫允很大方,每一次打猎归来,他都只会从中挑那么一两只品相好,肉质鲜美的野味,拿回家打打牙祭。 其余的自然便都归了一同进山的众人,由他们自己去分配,这也是为何众人对他如此热切的原因。 巳时三刻,一行十余人,皆身穿皂衣,佩刀背弓,顶着炙热的阳光,迈着大步,映入众人的眼帘之中。 “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身,八九十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那迎面而来的十余个官差衙役。 第 036章 众人入山,搜寻狼踪 里正林三叔忙迎了上去,笑着抱拳道:“小老儿见过朱捕头,未曾想竟是您亲自来了?” 里正乃是帮助朝廷治理百姓,收缴赋税的乡官,甚至可以说是是官府衙门管理地方的纽带和桥梁,所以一般都是由各地有名望,年长有德之人担任。 平日里衙门有什么通告指示,也都是先通知各乡的里正,然后再由他们通知治下的百姓,是以平日他们需要经常性的往衙门跑,和衙门里头的主簿衙差们熟悉,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那朱捕头身材只是中等,年龄不过三十五六左右,面色古铜,生的一双眼睛大眼,里头泛着精光,炯炯有神,左手按着悬在腰间的配刀,右手虎口之中,隐约可见一层厚厚的老茧。 且行走之间,步履稳健,呼吸平稳,脚步声也比常人要轻上许多,手臂倒是没什么特别,但双手十指却十分修长,且指节粗大,手背之上,筋络盘踞如虬松,手上功夫定然不俗。 朱捕头对着林三叔抱拳,沉声道:“知府大人对狼群为祸之事,极为重视,昨日下午,亲下命令,命某家带足人手前来主持剿灭狼群一事!” “多谢知府大人如此体恤我等百姓,多谢朱捕头高义!为剿灭狼群一事,我等已经聚集青壮乡勇八十二人,皆以捕头号令为尊!” 林里正说着,便从袖子里头取出一个荷包,塞到朱捕头的手里,朱捕头捏了一下,荷包并没有什么重量,只有薄薄的几张纸片,装的应该是银票。 “这是我们几个村子的一点心意,请朱捕头和诸位捕快大人笑纳!笑纳!”已然略微有些沟壑的老脸之上,挂着灿烂的讪笑。 朱捕头将荷包带入怀中,看向林里正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和善起来。 仰着头,迎着里正和诸位乡老的目光,义正言辞的说:“朱某身为衙门捕头,自当恪尽职守,护一方百姓平安!” 林里正和一众乡老纷纷冲着朱捕头躬身一礼,齐声高呼:“捕头高义!” 站在人群后面的卫允翻了个白眼,光看样貌气度,他还以为这捕头是个正气十足的,合着还是要用银子打点。 真是瞎了一双钛合金狗眼。 不过这也算正常,毕竟这些个官差们也算是拿命去拼了,收一点小小的礼物,也并无不可,况且这都是各村寨一同凑出来的孝敬钱,也是为了让这些官差能够更认真用命一些。 卫允打了个哈欠,冲旁边的小白杨吩咐了一声:“我先眯会儿,养养神,待会儿走的时候再叫我!”说罢便直接闭上了眼睛,继续神游天外去了。 小白杨点头道:“是,主君且睡吧!” 接着便是由里正林三叔,将各个村子青壮们的领头人叫过去,拜见朱捕头,然后再由朱捕头发号施令,制定方略,再由狩猎经验丰富的各村寨领头人帮忙添补,直至此次行动的大致方略出来之后,才结束了这场商议。 反正卫允是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小白杨叫醒,回过神来,赶忙起身走入稻香村的队伍当中,近百人的队伍浩浩汤汤的朝着青牛山开进。 因要搜寻狼群的踪迹,还得规避风险,尽可能的保证安全,朱捕头下令,将众人分散成九个小队,每个村子做为一个小队,而他带着十六个捕快做一队,众人拉开阵线,进行地毯式的搜山,但每个小队之间的距离都不要超过百步。 每隔小队在各自安排,分配人手进行搜寻,但最好不要分的太散,至少也要两到三个人一组,互为策应,以保证大家的安全。 如今狼群的踪迹不明,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在保证大家安全的前提下,慢慢的把它们的踪迹给找出来了。 这样的分配卫允是再满意不过了,既能够达到目的,又不用直接受制于那个朱捕头。 原本李家坪的周围应该是有狼群活动留下的痕迹的,可现在距离上次狼群进村那件事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原本应该存在的痕迹,也被大自然给重新抹去。 自然是分辨不出了。 所以朱捕头目前提出的这个方法,是最合适不过的。 稻香村所在的队伍,卫允身处队伍的最中心,白杨走在他左手边十余步的位置,其余的林大壮等十人,以两人为一组,每组之间相隔二十余步左右,以卫允和白杨为中心,依次分散在一个半圆弧的位置上。 这样子的话,不论是那一组发生状况,卫允和小白杨都能够第一时间支援到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便落了山,众人自李家坪开始往西侧略略靠北的深山里头横推,一天的功夫下来,也不过走了大概二十多里的距离。 青牛山山脉连绵起伏,层峦叠嶂,连绵数百里,山中山石嶙峋,树木繁盛,想要在这偌大的山林之间,搜寻一撮狼群的踪迹,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众人短时间内只怕是要呆在里头了。 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众人已经选了一个靠近水源的位置进行扎营。 依着朱捕头白天的安排,以村为中心,每个村占据一片区域,各自负责自己的吃食,晚上守夜的话,同样是以村为单位,轮流值守,一个村子负责一个晚上,具体怎么安排,由各个村子的领头人自行安排。 今天晚上,便是稻香村第一个守夜。 天色越发的昏暗了,一堆堆的篝火也已经燃了起来,卫允和小白杨一人提着一只两三斤左右的兔子。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卫允带着小白羊走到小溪涧边上,熟练的用手中的短刀将兔子开膛破肚,扒皮去除内脏,然后将血水洗掉。用木棍将兔子整个穿起来,放到火边。 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小白杨了,打开双肩背包,从里头取出几个小竹筒,扒开塞子,轻轻的倒出一些,均匀的洒在兔子上面,然后又取出另外一个大一些的竹筒,用小木刷在里头沾了几下,在均匀的涂抹在兔子的身上。 “白杨兄弟,你刷的这是什么?”林大壮看着小白杨就没有停下过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白杨腼腆一笑,道:“是豆油!” “那你刚才撒的那些又是什么?” “是调料啊!” 我当然知道是调料了,林大壮不禁心中腹诽,我问的是什么调料,为何这么香?可小白杨的回答有错吗?没有嘛,人家撒的确实就是调料。 不多时,一股子浓郁的香味便从小白杨面前的两只烤兔身上散发出去。 立马就把火堆旁十个汉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金黄色的油脂在高温下滋滋作响,兔肉的香味已经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小白杨取下其中一只,递给卫允:“主君,烤好了!” 卫允接过烤兔,拔出插在腰间的短刀,割下一小块,吹了吹,送入口中,轻轻的咀嚼了几下。 看着小白杨,道:“还不错,最近手艺见长了!” 小白杨咧嘴一笑:“嘿嘿嘿!主君喜欢就好!”卫允这人没啥别的嗜好,唯独在口腹之欲上,有些许的要求,两人又经常进山打猎,搞点烤鱼烤兔烤野鸡什么来吃。 小白杨为此专程和府里的厨娘学了许久,又长期接受卫允的挑剔指点,手艺虽还比不上那些大厨,但已然很不错了。 不过相对来说,小白杨烤肉的手艺虽还算不错,但卫允还是有些怀念前世的辣椒。 这要是在兔肉上面再撒上一点辣椒粉和葱花,那滋味,绝对是杠杠的,可惜的是,卫允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了,却从来没有见到或者听到过和辣椒相关的任何东西。 卫允也曾托人去沿海一带打探,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辣椒的消息,想来,应该是还没有被发现吧。 撕下一只前腿,刚刚放入口中,卫允便感受到火推旁传来的炙热目光,以及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之声。 看着众人那赤裸裸的目光,卫允道:“小白杨,替大壮哥和曲叔他们也烤两只。” 卫允的话音刚落,十个人便不约而同的把手里头串着野鸡野兔的木棍递向小白杨。 最后,小白杨接过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鸡,不过在用调料的时候,刻意的控制了一下,减少了用量,但最后烤出来的味道,还是要比他们自己光撒一丢丢盐的不知要好吃上多少倍。 一只四斤多的烤兔,一只三斤多的烤鸡,被十个人瓜分,差点没把骨头都给吃掉。 晚上,林大壮提议十二个人分成四队,每一队守一个多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到天亮了。 卫允和小白杨被安排到了第一班,三人分散在营地周围的三个方向,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不过,许是因为众人还没有太深入的缘故,第一个晚上,过得异常的平静,没有闹出半点动静。 第二日,众人又往里推进了三十多里,可还是没有发现狼群的踪迹。 第三日,依旧无果,朱捕头吩咐下来,众人换个方向,不再继续往西北搜寻,而是取道往西南而去。 第四日,众人走了近四十里路,也都没有收获,不过众人倒是遇上了一群野猪,总共有四头,两头大的,两头小的,被众人围杀,将肉分了。 当天晚上,两只烤乳猪就祭了众人的五脏庙,两头大的,其中一头也吃了一半。 第五日,稻花村的一个猎户发现了狼群经过的痕迹,几个经验丰富的猎户一起上去查看,最后得出结论,痕迹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众人情绪开始振奋,朱捕头下令,加快速度推进的速度,循着狼群留下的痕迹快速行进。 果然,众人在一处山谷的位置,发现了一堆狼群捕食之后,留下的动物骸骨,血液还没有彻底凝固,骨头上面残留的肉还带着血丝。 狼群经过这个山谷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半天,众人又在山谷里头发现了大片狼群留下的脚印,密密麻麻的,一直朝着西南方向延。 而这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天空之上,开始有乌云汇聚,黑压压的,天地之间,一片昏沉。 看这架势,马上就会有雨水落下,而且应该还不小! 现在众人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冒着雨追上去,直接和狼群短兵相接,要么,先找个地方躲雨,但那样的会,大雨也会将狼群留下的痕迹彻底抹去,到时候,众人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够找到这群狼的踪迹。 众人纷纷将目光汇聚到了最前面的朱捕头身上,朱捕头脸色阴沉,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大量脚下的狼群脚印,一咬牙,把心一横,道: “大家加快速度,就按咱们之前布置,小心戒备,谨慎观察,一有情况,立马招呼大家,保命为先,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这位朱捕头虽然收了大家的银子,但为人还是不错,知道提醒大家保命为上,而且行事颇有章法,并不是那种庸碌之辈。 见众人面色虽都有些凝重,但却都已整装待发,未见畏惧退缩之意,朱捕头便直接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出发!” 近百人的队伍,没有继续分散,而是汇拢成队,犹如一个移动的堡垒一般,朝着狼群的位置追踪而去。 弓箭在手,刀枪在握,简易的木盾也早已顶在身前,泛着寒光的钢叉,伴随着众人心情的起伏,也在轻轻的颤抖着。 与狼群战,便如同战场厮杀,最忌各自为战,若是能够和众人之力,协作配合,所产生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显然,这位朱捕头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只是这群乡勇青壮们的素质终究不如正规的军队,结果究竟如何,还得做过一场才能知道。 耗时五日,总算寻到狼群的踪迹,此时此刻,众人的心情,亢奋有之,激动有之,恐惧有之,忐忑也有之! 但总体而言,大家都迫切的希望赶紧找到那群野狼,并且集策群力,将其彻底歼灭,以永绝后患。 因曲猎户和林大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手,故此,由他二人带领的稻香村众人,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对此卫允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异议,以他那洞察入微的目力,走在前面,才能够在遇上狼群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其踪迹。 第 037章 短兵相接,一场大战 半个时辰之后,曲猎户忽然停下脚步,并且抬手止住了众人前行的步伐。 曲猎户闭上眼睛,用鼻子用力的吸了两口气,睁眼之后,目露凝重之色,沉声道:“不对,前面有血腥味!” 朱捕头压低脚步走了过来,问:“怎么停下来了?有情况?” 曲猎户点头:“禀捕头,前方有血腥味传来!” 朱捕头闻言,也用力的嗅了两下,果真闻到了空气之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当即便吩咐手下去下达命令,同样是按照日前分的队伍进行分散,形成包围圈,慢慢超前面摸过去。 若是发现狼群,不要第一时间动手,等众人将包围圈形成之后,再听他的号令行动。 稻香村依旧走在嘴前,空气之中的血腥味也越发浓郁,忽然,卫允目光一凝,轻声喝到:“停!别往前了!” 众人纷纷看向卫允,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让众人都满意的解释。 卫允沉声道:“咱们的正前方稍微往右一百二十步左右的位置,我看到了至少有三头野狼!” 朱捕头顺着卫允所说的地方望去,可除了枝叶灌木之外,却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你确定?”朱捕头看着卫允,沉声问道。 卫允点头:“确定!” “好!”朱捕头道:“照原计划,大家从左右散开,维持阵型,包围过去,目标,左前方一百二十步!快!若被发现,不要顾虑,直接放箭,都注意保护好自己!跟紧自己的队伍,千万不要落单!不论什么时候,都给我把阵型维持住了!听到了吗!” 狼的速度极快,至少比起人类而言,要快上数倍,若是狼群真心想要逃遁的话,在这山林之中,他们还真追不上。 所以想要将这一群狼尽数歼灭于此,只能找准时机包围上去,封死狼群能够逃脱的各个位置,再一起射杀。 但,敏锐的狼群会给众人将它们包围的机会吗?显然是不会的。 卫允已然将铁胎弓从背后取了下来,右手之中,正捻着一支尖头泛着寒光的铁箭。 林大壮和曲猎户以及小白杨,四人同样搭箭在弦,拉开了一小半,只待那边朱捕头的号令一下,立马就是箭矢齐飞。 稻香村的其余人,在四个弓箭手面前,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阵型,阵型的最前方,两人一手举着两个锅盖一样的简易木盾,束在身前,一手拿着两尺长的短矛,身子半蹲着,只露出大半个脑袋。 两个盾手的身后,两人分别拿着长刀和手斧,最后还有四人,则分别拿着铁叉站在四个弓箭手的两侧,将四人牢牢的护在阵型的中间。 所有人,皆聚精会神的将耳朵高高竖起,眼睛死死的盯着包围圈中间那二十几只狼群的动静。 “轰隆隆!” 却在此时,一道璀璨的闪电破开漆黑的云层,天地之间,为之一亮,片刻后,天空之上骤然传来一声惊雷乍响。 狼群发现了他们,作为能够在山林之间纵横驰骋,不惧虎豹的狼群,它们对于危险的感知,对于环境变化的敏锐,异常的惊人。 众人虽然尽量控制,降低在林间穿行造成的动静,但将近百人的队伍实在太过庞大,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隐藏的了的。 最先察觉到众人的,是一头比成年土狗大了将近一半的灰狼,这头灰狼应该原本就在警戒四周。 人们的踏在枯枝碎叶之上,难免会发出声响,狼耳敏锐,察觉到了声响,狼头高高抬起锐利的目光射向众人来时的方向,正好看到了快速挺近的众人。 “嗷····” 仰头刚刚发出半深狼毫,一只铁箭,便以闪电般的速度跨越近将近六七十步的距离!直接自狼嘴而入,射穿了整个狼头,泛着寒光的铁箭头之上,已然沾上了猩红的狼血。 “噗嗤!” 一道血花绽放,铁箭之上携带的巨大力道,在贯穿了整个狼脑之际,也将其整个狼躯往后一带,飞出去将近一丈的距离,钉在一颗一人合抱的大树之上。 “嗡嗡嗡嗡!” 箭杆尾部,还在不停的颤动,庞大的狼尸狠狠的撞在树干之上,再也发不出声响。 射出此箭的正是卫允。 惊艳的一箭,能够贯穿狼躯,将其带出将近一丈之远,钉在树干之上,可见这一箭的力道,朱捕头瞪大了眼睛,显然也被卫允这惊艳的一箭给震惊到了。 但,现在却不是震惊的时候。 方才的那一声狼嚎,已然将所有的狼群唤醒,数十双绿油油的眼睛,朝着众人的方向望了过来,狼群已经发现了他们。 “放箭!”朱捕头也知道,既然已经被狼群发现了行踪,那就不是犹豫的时候,当即便搭弓上弦,跟着射出了一箭。 刹那间,三十多个猎手,一起拉弓放箭,箭矢如雨般,贴着体面,从粗壮的大树旁擦身而过,撕裂空气,带着巨大的力道朝着狼躯飞掠而去。 狼性本就凶猛,更何况是见了血的狼群! 一只被射死的狼,不但没有让它们产生恐惧和退却之意,反而更加激起了它们的凶性。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昏暗的丛林之中浮现,不止二十多只,而是有三十多接近四十只的野狼,齐齐发出愤怒的吼声,四足飞奔,如疾风闪电般,朝着众人的位置狂奔而来。 狼的数量,比起众人预想之中的,竟足足多出了将近一倍,可难度提升的却远远不止一倍。 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卫允凝眉,左手持弓,竖在身前,右手取箭、搭弓,拉弦,放箭,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有五只铁箭被卫允射出。 那群疾驰而来的狼群之中,便瞬间有五头灰狼被卫允的铁箭贯穿头颅,被箭上巨大的力道带飞出去。 众人形成的口袋阵,虽然众猎人拉弓射箭的速度不及卫允,但也差不多都射出了三箭左右,不过不论是准确度还是威力,都远远无法与卫允相比。 卫允手中握着的,可是足足有三石弓力的硬弓,这可不是猎户和捕快们手里头拿的两三斗弓力的软弓可以相提并论的。 箭矢落空了一大半,剩余的一小半虽射中了,但因中箭而直接倒下的野狼,却只有七八头左右,数量仅仅比卫允一人的战绩高了一点点。 有些体型健硕的野狼,箭矢落在身上,只要不是眼睛嘴巴等要害部位,便恍若未曾中箭受伤一般,依旧红着双眼,恶狠狠朝着众人咬来。 而且那七八头狼之所以当场倒下,还是因为身上的要害位置中了不下两支箭。 移动的猎物本就极难射中,更何况狼的移动速度纵使是在诸多野物之中,也算的上佼佼者了。 等卫允五箭射完,狼群孩子汇总剩下的二十多头凶恶的野狼,也到了众人的面前。 稻香村的人在队伍的最前面,也是最中间的位置,自然也是被狼群重点关注的对象。 足有六只体型健硕,绿油油的眼睛里头泛着红光的灰狼,张开那满布狰狞獠牙的大口,身子飞跃而起,闪烁着黝黑光泽的利爪之上,还沾染着新鲜的血液。 电光火石之间,卫允又是两箭射出,身旁的小白杨还有林大壮,曲猎户也毫不犹豫,刹那间,六只野狼便有五只被射倒。 但除了卫允的那两只铁箭直接将贯穿狼躯将其射杀之外,其余三人的箭矢,除了曲猎户一箭射中了其中一只野狼的眼睛之外,林大壮和小白杨射出的箭,虽然也插在了野狼的身上,但一时之间,也无法要了他们的性命。 只将它们的行动稍微制止了一下,但剧烈的疼痛,也而更加激发了狼群的凶性。 “弓箭手支援,其余人随我强杀!!”卫允一声大吼!纵身一跃,负在背后的朴刀便以落入掌中,身子依然窜了出去。 卫允话音刚落,稻香村十二人组成的阵型,便如同移动的堡垒一般,不闪不避,直接朝着狼群攻了过去。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显然,有这个意识的不止是卫允,还有那一位伸手不弱的朱捕头。 看着那三头朝着己方扑过来的野狼,当先的两个盾手身形一侧,将握着短矛的手滴在“木盾”之后,膝盖弯曲,沉腰下跨,然后一起纵身跳了起来,直接迎头撞了上去。 “砰!砰!” 两声闷响,两个盾手和两头野狼纷纷被弹开! 却在此时,卫允身形如灵活的猿猴一般,自两个盾手之间的裂隙传了出来,双手持刀,刀光犹如闪电,刀影划过长空,一个硕大的狼头,便直接被他一刀斩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其余几个拿着手斧长刀,还有铁叉的汉子,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那几只被撞倒了的野狼围攻致死。 阵型虽然稍见松散,但依旧为未乱,两个盾手瞬间复位,小白杨在后面箭出如风,卫允双手握着朴刀,身形宛若猿猴,只见刀光漫空,鲜血泼洒,不一会儿,卫允手中的朴刀便沾满了狼血。 稻香村这边的战斗,结束的异常之快,卫允提着铁胎弓,带着众人开始支援。 这一次,他们没有在继续冲上去近战强杀,而是重新聚拢阵型,有四个被保护在中间的弓箭手,开始远距离射杀狼群。 狼群并没有分散,而是集中选择了最中间的几个村寨,进行冲杀,好在大家的稳住了阵型,边上的几队人也在第一时间就支援了过来,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不过如今仅剩的七八只野狼也都和人群混战到了一处,两侧的队伍也已经合拢过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狼群洗漱困在里头。 集合众人之力,总算有惊无险的将狼群尽数斩杀于此。 最后有那么几只见势不对想逃走的,也葬身于众人的弓箭之下。 这场短兵相接的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从战斗一开始一直到尾声,最多花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总共有三十六只野狼,无一逃脱,悉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围剿的九十九人之中,也只有十几个稍微受了一点轻伤,两个受了重伤,那两个重伤的,还是因为最后在和狼群近战之时,他们自己因为紧张或者恐惧,反应慢了一些,才会被狼爪抓到,被撞的内腑震荡。 但直接死亡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样子的战绩,其实也并不算太夸张,此行来的人虽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但大多也是平日用惯了刀弓的猎户,还有十七个捕头捕快,总共有九十九人,其中光是弓箭就有近四十张。 更关键是众人还都才用了和稻香村一样的阵型,狼群扑向众人的时候,大家虽然心里都异常紧张,但终究还是没有乱了阵型,在众人生疏的配合之下,结果还算是喜人。 众人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打扫战场,处理狼尸的处理狼尸,只有卫允和小白杨,只是将两人各自射出的箭矢寻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擦掉箭上的血迹之后,才将其放回背后的箭囊之中。 “轰隆隆!”天上又是一声惊雷乍响! “没受伤的,把狼尸都背上,那边的上崖底下有个崖洞,咱们去那儿避雨!”朱捕头看着越发阴沉的天气,开始指挥众人离开。 朱捕头口中的那片山崖,就在他们来的路上,距离此地不过半里之地,山崖底部有块山壁凹了进去,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山洞,不过地方倒是颇为宽敞,挤一挤的话,足够他们暂时避雨的了。 刚走出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天空之上,便又是一声惊雷乍响,如豆般的雨点,哗啦啦的落了下来。 “大家都加快速度!”朱捕头开始招呼众人。 卫允忽然觉得心头莫名一警,下意识的扭头朝后看去,此时,天空之上,忽的一道闪电自云层中落下,划破长空,刺目的白光将昏暗的丛林照的一亮,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隆的雷声,振聋发聩。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树木枝叶,便是荆棘藤蔓,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卫允不禁暗暗想着,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殊不知,就在距离他几十丈外,一块微微凸起的矮石之上,几颗树木的缝隙之间,一只体型壮硕的独眼银狼,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猩红如血的眸子,已然被杀意填满。 第 038章 夜栖崖洞,变故突生 雨越来越大,好在那处山洞距离不远,不多时,众人便悉数多了进去,不过跑在后边的,身上的衣服也都湿了大半。 众人寻来一些被雨水打湿了柴火,将各自的“木盾”拆了,用来当柴火,先将火生了起来,将柴火和湿了的衣服,一起放在火边烤。 湿了的柴火可不容易点燃,而且还会形成浓烟,崖洞的空间虽大,但若是烟雾太浓的话,显然不行,索性如今狼群已灭,这简易的木盾也可有可无了。 懂得剥皮的猎户们便聚在一起,将那三十多头狼开膛破肚,将狼皮都给剥了下来,先进行简单的硝制。 如今还在山里,条件简陋,材料也不够,没有办法好好硝制,只能先简单的处理一下,使其不至于腐烂变质,待出山之后,再进行进一步的加工。 而狼肉,则成了众人的口粮。 众人也不怕血腥味会传出去,从而将一些大型的动物吸引过来,且先不说外头现在大雨滂沱,所有的气味都被大雨阻隔。 就算是血腥味传了出去,可众人加起来可有近百人,纵使是遇上老虎豹子什么的,也是不惧的。 众人齐心协力,火很快便生了起来,火堆旁边,也堆满了一堆堆的湿木柴,围成了一圈,只待将这些木柴表面的水分烘干一些,便可以添入火堆之中了。 若是空旷的地方湿木柴倒是可以直接丢进火堆里,可这是一处山洞,虽然并不深,但湿木柴一放上去,必定会催发大量的浓烟,烟雾浓郁到一定程度可是会呛死人的。 更何况谁也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不然也不会首先把“木盾”给拆掉当柴火烧了。 狼肉的口感还不错,有些像狗肉,又有几分驴肉的味道,可惜这里条件简陋,只能放上了香料,刷上豆油,烤着吃了。 若是有锅和足够的调料的话,炖上那么一大锅,那味道,估计比狗肉差不道哪儿去。 一顿饱餐之后,三十多只狼也去了将近一半,这些狼的体型虽然都不小,但剥了皮,去除内脏之后,剩下的纯肉真的没有多少,里面还有许多是骨头。 再加上众人数日的疲惫,连日的赶路,搜寻,还有方才那一阵紧张的厮杀,早已耗去了体内绝大多数的能量。 如今狼群已灭,一个个都毫不克制的大快朵颐起来,这可是狼肉,在某些穷困的人家里头,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荤腥。 三十多头野狼,每一头的除去皮毛和内脏之后,还剩下大概三四十斤左右的肉。 众人平分下来,每个人都分到了大概十斤左右,当然了,其实是按头分给各个村子,然后由各个村子内部自己分配。 而三十六张野狼的皮毛,则是按照谁杀的就归谁来分配。按理说,卫允应该分到九张,但他只从中去了六张品相较好的,剩下的三张稍微破损一些的,就送给了林大壮他们。 这场大雨,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雨势才渐渐变小,等于彻底停了之后,天也黑了下来。 众人只能在这个山洞再待上一晚,等次日天晴,再往回赶。 主要是因为如今天色灰蒙蒙的,既无星辰也无月亮,大晚上的,在山林里头根本就没有办法辨别方向,若是一个不小心走错了,那可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了。 还不如等天亮之后,在循着众人来时的路往回走。 是夜,自然还是要人守夜的,不过如今进山才五天,自然轮不到稻香村的人。 夜色渐深,众人都相继睡去,卫允也不例外,今日的厮杀他可是出了大力的,且时时小心观察环境所耗费的心力也丝毫不少。 不一会儿,浓浓的倦意便如潮水一样涌来,和小白杨将弓箭,长刀都放在身边,将背包充作枕头,主仆二人躺在火堆旁,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 “啊!” “啊!” 寂静的夜空之中,忽然响起两道连续的惨叫声,叫声刚刚想起,却又戛然而止,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打断了一样。 卫允当即便惊醒过来,第一时间将刀和箭囊背在身后,将长弓拿在手里,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崖洞周边,可惜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便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山洞里头沉睡中的众人也纷纷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 “是狼!” “好大的一只狼!” “好像是一头灰白色的狼!” ······ 今夜守夜的是王家坳的人,说话的正是值夜的三人之中唯一逃过一劫的一个。 听到他的话,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狼不是都死了吗?怎么还有?” “对啊,今天那三十八头狼,没有逃掉一头!全都死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狼的鬼魂来找我们报仇来了!”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便传来一片倒吸亮起的声音。 “胡说八道!”朱捕头立马大声呵斥。紧接着,便又是一道惊呼声响起! “啊!不好了,二狗和驴蛋死了!” 什么?死人了? 卫允带着稻香村的人敢忙凑过去,赫然便看见两个汉子浑身鲜血的躺在地上,脸色发白,低声的哼哼唧唧的,嘴里吐着鲜血,眼看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不是还没死呢吗?那个王八蛋胡说八道!”朱捕头的手下,一个四十多岁的捕快上去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情形,剑两人分明还有气,只是受了重伤昏迷了过去。 “这么重的伤势,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根本就就不活了!”说话的就是方才那个喊两人死了的汉子。 这是,王家坳的领头人,王勇也站了出来:“驴蛋,二狗,是我对不起你们!” 朱捕头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厉声道:“先别急着哭丧,有会治伤的没,有就赶紧出手,不然待会儿他们两个就真的要死了!” 方才那个直呼二人死了的村民忙悻悻的躲到人群之中,低下了脑袋,不敢接话。 李家坪的领头人道:“捕头大人,我们这些泥腿子,哪里有会看伤治病的哟,平时我们受点小伤,出点血都是用嘴吸一吸,随便抹点草药就完事了!可这两人的伤势太重了,恕我们没有办法。” 朱捕头没理会他,直接伸手连连指向几人,道:“你,你,还有你,不是经常采药,知道药性吗?” 那几人脸色立马就白了,慌忙解释道:“捕头大人,您可不能害我们啊,我们是认识一些草药,但也仅此而已了,我们可不会治伤瞧病!” 朱捕头气急,这人要是真的死了,虽说不会出什么大事,但他心里难免会有些不爽,留下根刺。 “不如让我来试试!”这时,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个尚且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 也顾不得其他了,再拖下去,两人直接就会因为失血过多直接死亡,卫允拨开人群,走到二人的身前,蹲下身子,小白杨和林勇元忙举着火把照明。 朱捕头一看是个半大孩子,本想呵斥几句,但见卫允查看伤势却没有丝毫不适,表现的异常沉着,便不由得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不是稻香村的卫小郎吗?” “什么卫小郎,是卫秀才,今年刚刚中的秀才!” “什么?竟然是秀才老爷,山里头这么危险,秀才老爷为什么会和我们一起进山?” “这我哪儿知道!要不你去问问秀才老爷?” “算了算了,人家可是秀才老爷,是文曲星下凡,我可不敢!” ················ 周遭的人虽然说的七嘴八舌,但朱捕头却听得真切,并且第一时间就剥离出其中的重要讯息。 没想到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卫允竟是个秀才,心里就更加的震惊了,秀才可不同于那些童生,已然是有了功名的,更何况,卫允的年纪,怎么看也才十四五岁左右。 “行啦,都给我安静!”朱捕头虎目一扫,无形的威严之气,霎时间便将众人给镇住了。 卫允则是查看起两人的伤势来,两人身上的伤势剧是被动物的牙齿和爪子造成的。 一个是肩头靠近脖子的位置被咬了一口,伤口见骨,鲜血直流,不过还好,没有直接咬中脖子,不然的话,这会儿肯定直接咽气了。 还有一个,一条手臂被直接撕了下来,胸口位置也被抓了好几道极深的血痕,鲜血不停的在往外冒。 必须都得马上处理,不然的话,这两人绝对只有死一个下场。 卫允头也不回,喊道:“酒!纱布!”小白杨赶忙从背包里取出酒囊递给卫允。 卫允先倒出一点烈酒,将纱布浸湿。 然后抬头看着林大壮和曲猎户道:“大壮哥、曲叔、光信哥、勇进,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痛,你们一定要按住他们,不要让他们乱动!” “成!小郎你尽管动手!” 四个大汉,分别按住两个伤者的上下躯体。 四十度左右的蒸馏酒,已然可以杀死绝大部分的细菌,用来给伤口消毒,差不都也够用了。 酒水倒入伤口之中,两个还在昏迷之中的人立马就就被痛醒过来,口中发出痛苦而低沉的吼声。 幸而卫允早早便让人将他们按住了,继续用赶紧的细棉纱布将伤口清理一遍。 两个刚刚醒过来的伤者,立马又被痛的晕了过去。 那个断了手臂的最是麻烦,整条左手,应当是被那只独狼深深给咬断的,鲜血流出来跟泉眼里头涌出来的水差不多,止也止不住。 有些高明的大夫可以凭借银针刺穴替人止血,但很明显卫允并不会,而且这里条件简陋。 卫允便只能用麻绳将其大臂处的动脉紧紧绑住,然后再用药处理伤口,卫允又让小白杨取出金疮药,撒在两人的伤口之上,然后用早已备好的消过毒的干净纱布,将二人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那个大半只断手了的,光纱布肯定是不够的,还有五六层上好的棉布,用滚水烫过,消过毒,包裹在伤患处。 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堪堪将那人的血止住,但还是时不时的有鲜血渗透棉布,不断地往外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卫允和小白杨这次带出来应急的医疗物品,除了都已经全数用光,两瓶金疮药,都倒在了两人身上那狰狞的伤口上。 “这就好了?”看着站起来吐了口气的卫允,朱捕头将信将疑的问。 卫允摇了摇头:“伤口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血也算是暂时止住了,只是,他们两个能不能熬过去,还得看运气!” “这是为何?” 卫允沉声说道:“他们两个受伤太重,失血过多,今夜必定会发热,若是能熬过去,自然还有得救,若是熬不过去,那就····” 只有死翘翘了! “而且就算今夜熬过去了,还需要找大夫重新处理一下伤口,尤其是那个断了手的,他的伤势太重,我的方法只能暂缓血液流失,却不能阻止血液流失,也不能治愈!若想保命,必须得找大夫尽快处理!” 朱捕头看了看崖洞外入目的一片漆黑,叹了口气:“哎!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现在的情况,山林里头路都看不清,根本就没法往回赶,尤其是这两人还不好挪动。 说罢,卫允便对着王勇道:“诸位,既然你们是一个村的,那伤者就劳烦你们照料一下了!千万不要随意挪动,变得崩裂了伤口,再度失血!” 卫允又将一些细节说与了他们听,让他们隔一刻钟左右,就将绳子松一松,让血液流通,伤口处的肉不至于坏死,然后再绑上,只是就是那个断手的家伙就要受些折磨了,能不能熬过去,还得看他的运气。 王勇赶忙朝着卫允躬身致谢:“我替驴蛋和二狗谢过秀才老爷的大恩大德!” 卫允冲他微微颔首,便准备带着稻香村的人拨开人群,回到他们的区域。 “等等!”朱捕头叫住了卫允等人,将几个村寨的领头人都聚在了一起,本来这种场合卫允是不应该出现的,但朱捕头既然知道了他秀才的身份,心中早已将卫允放到了和他同等的高度。 紧接着,守夜的队伍发生改变,不再是由任何一个村落单独负责,而是每个村子都要出人,每两个时辰换一此人,每次每个村出两个人,增加巡夜的人手和力度。 刚刚出了那样的事情,众人对此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他们巴不得巡夜的人在增加一倍呢,大不了就是一半人守上半夜,一半人守下半夜,反正从这回去也就一两天的功夫。 要是走的快的话,说不定明儿一天就能走出青牛山! 第 039章 卷土重来,卫允出手 卫允没有选择继续睡觉,而是和小白杨一起,背着弓箭,带着刀,守起了夜! 方才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的他,就算是不睡觉,明天也能够继续保持精力充沛的状态。 夜色越发的深了,方才的紧张和惊慌经过时间的推移,也逐渐的被抚平,沉重的疲惫感再一次袭来。 其实精神上面的压力和肉体上的压力,所带来的的疲惫感,大体上相差不多。 没多久,巡逻的人还在继续巡逻守夜,而休息的人,也纷纷陷入沉睡之中,本就忙碌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又和狼群进行了异常激烈的搏杀,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正是疲惫的时候。 方才又闹了那么一出事儿,搞得大家神经都崩的紧紧的,可疲惫和倦意虽然会迟到,但却永远不会缺席,不多时,崖顶里头的呼噜声便此起彼伏的开始奏响。 卫允和小白杨坐在洞外大树的粗大枝干上,背靠着大树的树干,眼睛虽然闭着,但耳朵,却高高的竖起,仔细的探听着周围的动静。 小白杨要比卫允小一岁,周岁十一,虚岁十二,其实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但被卫允带在身边两年,为了能够跟上位于卫允的脚步,小白杨便一直跟着卫允训练。 两年多的时间,从未有过间断,各项体能训练,打拳,练刀,练箭,练字,读书。 总之,就是卫允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卫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过小白杨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又不同于卫允开了挂,虽然这两年的训练颇有成效,但却并不足以让他像卫允一样,各方面全面发展,而且都很出色。 由于年幼力弱,卫允便让他专修箭术,辅以刀术拳法,强身健体,示意小白杨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在无数次的练习之中,习得了一手不俗的箭术,纵使是比起经年打猎为生的曲猎户,也只差了一筹,几与林大壮相差无几。 “害怕?” 入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漆黑,寂静的森林之中,除了不绝于耳的虫鸣声,便只有在山林间呼啸的风声和零星的野兽吼声,怎能不怕! 小白杨倔强的扬起头,看着比他足足高出一个头的卫允,摇了摇头,“不怕,有主君在,白杨就不怕!” 坚定的语气,坚毅的神情,以及那双无所畏惧的眼睛,倒是半点都不像个半大的小孩儿。 卫允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睁开眼睛,抬头往上看,郁郁葱葱的枝叶,挡住了卫允的视线,似遮天的云雾,也将华盖之后的夜空遮住。 “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有时候,我心里也会觉得害怕!”卫允似有些感慨的说道。 只有心中的信仰无比坚定的人,才会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从容面对生死,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像女侠秋瑾,像***,***等英雄。 而卫允,自认不是这种人,也做不到这样。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来了,卫允就想好好地活下去,享受生活,平安喜乐! “主君也会害怕?害怕什么?” 半大的孩子,总是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更何况,对象还是被他一直奉若神明的自家主君,明亮的眸子里头,闪烁着一种叫做好奇的光芒。 “害怕死亡,害怕孤独,害怕失去,害怕世人害怕的一切东西!” 莫名的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卫允,但卫允还是想好好地活下去,想享受生活,想享受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时光,说到底,纵使穿越了世界,卫允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俗人。 “那白杨也害怕!” 连主君那么厉害的人都害怕的东西,白杨肯定也害怕! 卫允低下头,看向小白杨,明亮的目光,洞穿了朦胧的黑暗,落在白杨那张稚嫩的脸上。 “你还只是个孩子!” 白杨歪着头,看着黑暗中卫允朦胧的身影,轻声道:“可主君也只比白杨大一岁啊!” 卫允轻笑:“是啊!我也还是个孩子!”十二三岁的年纪,可不就是半大孩子么。 可这个世道,不会因为他们只是孩子,就对他们格外优待。 卫允伸手在小白杨的脑袋上揉了揉,轻声道:“那我们就一起长大,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繁华!” “主君说去哪里,白杨就去哪里!” 当初,小白杨刚刚到卫允身边的时候,还是个瘦瘦小小,明显营养不良的小竹竿。 看到卫允每日坚持锻炼,打拳,跑步,这小子也非要跟着一起,可就以当时他那种身体状况,如何受得了那般强度的训练。 最后还是卫允以主君的身份,对小白杨强制下达了命令,限制他的训练强度,当时这小子还有些不情不愿的。 后来随着他的身体逐渐调理好了,卫允也就不阻止他跟着自己训练了,每一次,小白杨都是汗流浃背,筋疲力尽的。 但却任然坚持不懈,日复一日,从未喊过一身辛苦,有过一句抱怨,偷过一次懒,少年人精力旺盛,卫家的伙食又好,不过区区数年功夫,小家伙的个头就似雨后的春笋一般,蹭蹭的往上窜。 卫允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要求自己。 当时小白杨低着头想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白杨是主君的书童,以后白杨要站在主君的身边,一辈子跟随主君,保护主君!” 随着日后卫家越来越好,便会买越来越多的人,可若是到时候自身能力不够的话,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卫允的身边。 自那日起,卫允便开始传授小白杨拳法、刀法以及箭术。 忽然间,林间传来一身轻微的响动。 一截枯枝,不知被什么东西踩断了,毕竟这里是山林的深处,除了狼之外,还有很多的动物出没。 卫允没有当即站起来,而是竖起了耳朵,轻声说道:“别动,集中精力,别说话!” 小白杨立马闭上了嘴巴,眼睛四处扫视,期望能够发现些什么。 卫允没有丝毫的动作,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耳朵上面,集中到听林中的动静之上。 几个呼吸之后,轻微的响动再一次传来,而且和卫允之间的距离,绝不会超过十丈。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明显就是奔着众人驻扎的营地来的。 卫允将铁胎弓握在手中,右手之中,已然捏着一支铁箭,眼睛却始终都没有睁开,紧靠着耳朵来判定这只活物的位置。 一阵很轻微的淅索声传来,卫允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如利箭一般,锁定了动静传来的位置,右手的铁箭,已然搭在了弦上,弓弦已经被拉开了一小半。 约莫十丈之外,朦胧的漆黑之中,一团灰影,悄悄的自林间的灌木之中,摸了出来。 山洞之内,九堆篝火还在燃烧,明亮的火光划过五六丈的距离,洒在丛林边缘的时候,已然看不清了。 可卫允却是个例外,三年以来,在他有意识的训练再加上穿越带来的福利之下,卫允那锐利的目光,穿透了重重朦胧的黑暗,落在了那一团黑影之上。 “嘭!” 一声弓响,铁箭瞬间就跨越了十余丈的距离,直接没入那团黑影之中,紧接着便是一声痛苦的哀嚎,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嗷呜!” 是狼! 卫允瞬间便又补了一箭, 然后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背后朴刀入手,闪电般朝着黑影的方向给飞驰而去。 “有狼!” “狼又来了!” “大家快戒备!” 这是听到狼嚎之后巡逻众人的反应,原本还在沉睡的人,也被这一身痛苦的狼嚎之声,直接惊醒。 众人当即便举着火把围了过来。 “狼呢?在哪儿?”来人看见卫允,当即便焦急的问道。 卫允摇了摇头,将插在地上的铁箭拔了起来,“只射中了一箭,天天黑,看不清,应该没有射中要害,被它给跑了!” 卫允赶到之时,地上只剩下一只插在土里的铁箭和溅射在地上的一簇血花。 不多时,朱捕头和林大壮等人也都到了,卫允又将方才的那番话对他们说了一遍。 众人无奈,只能叹息一声,抱怨天是在太黑,连个月亮星星都没有,对于卫允所说的看不清,也都表示理解。 因为他们自己就算举着火把,在这漆黑的山林之中,也绝看不清十丈之外的东西,卫允能够射中一箭,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众人正打算回去休息,卫允却叫住了他们。 “我打算现在就去追,不然等到了天亮之后,只怕想追也追不上了!” 那头狼的伤势应该不重,不然也不会离开的如此之快,但一路逃走肯定会留下血迹,现在去追正是时候,不然等掉落的血迹干了之后,就不一定能够追上了。 而且依着这头独狼的行事来看,灵智颇为不俗,狡诈丝毫不下于狐,若是此时放它离开,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卫允从来都不是个喜欢拖延的人,遇到问题,能当下解决定然是要当下解决的,绝不会明日复明日的拖延下去。 朱捕头面色沉重:“可现在天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山林里头除了野狼之外,还有野猪,老虎,豹子,为了区区一头狼,若是将村民们再次推入险境,我认为不值得。” 这话说的不错,虽然狼很记仇,但是一直独狼,在众人眼里,是绝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然而卫允却不这么想,这头狼的聪明程度,远超普通的狼,竟然知道一路尾随,知道按兵不动,知道趁着深夜人最疲惫,睡意最浓的时候进行偷袭。 知道打一枪就跑的游击战术,而且竟然还知道打回马枪,关键是被卫允发现之后,竟然能够当机立断直接跑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卫允将目光投向林大壮等稻香村众人:“大壮哥,你们是怎么想的?” 几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林大壮道:“小郎,你想怎么做我们都跟着你!” “对!我们都跟着你!” 卫允笑了,看向朱捕头,拱手一礼,说道:“朱大人,不如这样,我们稻香村共有十二人,且配合默契,便由我们去追那只独狼,大人带着其余人在此休息,待天亮之后,便护送两个伤员先行回去救治,顺便替我们去稻香村送一送信,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朱捕头直直的看着卫允的眼睛,问:“当真非去不可?” 卫允一叹:“此狼颇有智慧,若此时不除,吾心难安!” 朱捕头也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们想去就去吧,至于口信,我会帮你们带到的!” “多谢大人!”卫允朝着朱捕头拱手一揖,躬身一礼。 “夜间山林之中,危险胜过白日不知多少,你们自己多加小心。”朱捕头叮嘱道。 卫允笑道:“多谢大人提醒!”又转头对着林大壮等人道:“大壮哥,曲大叔,多带上几个火把,咱们这就出发吧!” “还不都快点收拾东西!把该带的都带上!”林大壮带着众人回去拿东西。 半盏茶之后,一行十二人,踏上了追踪那只受伤独狼的路。 曲猎户和林大壮两个资深猎人负责追踪独狼仓猝逃跑留下的血迹和痕迹,其余人负责警戒,卫允和小白杨则搭箭在弦,负责随时支援,处理一切紧急情况。 第 040章 深山幽谷,黑夜幽狼 半个时辰之后,卫允等人竟循着零星的血迹走出了密林,来到一处隐蔽的小山谷前方。 说是山谷,其实真说起来,只能算是两座矮山只见的夹缝,宽度不到两丈,因是深夜,火把的照明力度有限,稍微隔着远些便看不真切,火光也延伸不了多远,黑漆漆一片,众人的心都莫名的有些沉重,似乎山谷里头藏着一只择人欲噬的凶兽一般。 而那零星的血迹,便是一直向着黝黑山谷的方向延伸而去的。 众人站在山谷前边,微弱的火光驱散浓浓的黑暗,十余双目光尽皆落到卫允的身上,等着他的决定。 此时,众人带来的火把也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现在每个人手里头拿着的,便是最后的了,若是这几根烧完,那今日的追踪,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永远不要在黑夜之中,和野兽厮杀,因为黑夜,是野兽的世界,是属于他们的领域,他们的能力,会被无限的放大。 不过此时距离天亮应该也没有多久了,若是进了山谷还找不到那头独狼,那就等到天亮之后,再继续循着痕迹血液追踪。 不过卫允和林大壮、曲猎户三人,都一致的认为那头野狼应该就在山谷之中,毕竟它已经受了伤,他们一路追踪过来,走了差不多也有十几二十里的路了,一头中箭负伤的独狼,跑这么远应该也差不多力竭了。 “小郎,让我和大壮走前面!”曲猎户沉声说道。 “曲大哥说的不错,小郎,我们这些人里面,就数你的箭术最好,我和曲大哥走在前面,你在后面可以随时支援我们!” 卫允点了点头,二人分析的很对,在场众人,除了卫允之外,若只以战力来说,确实是他们二人最高,身高力大,且经验丰富,纵使是遇上危险,也能够比其他人更快的做出反应。 小白杨虽然经过两年的训练,但年纪终究还是太小,身体没有长成,气力不够,还比不上常年打猎的林大壮和曲猎户。 林大壮和曲猎户走在最前面,一手拿着铁叉,一手高举火把,其他人以分作两排,斜着往两边扩散,形成一个箭头一样的阵型,一队五人,最中间和最后边的人分别拿一支火把,卫允和小白杨则搭箭上弦,站在中间。 依旧是类似于白天那样老套的阵型,但只要不是对付野猪这种具有强大冲击力,能够瞬间击破众人阵型的大型动物,这种老套的阵型还是很实用的。 这一点,在白天对付狼群的时候就已经试验过了。 微黄的火光驱散了近处的黑暗,光芒落入这处山谷之中,山谷两侧是均陡峭的山崖,生长着许多藤蔓之类的之物,光线有限,崖上的情况就看不清了,只余下黑漆漆的一片。 走出去不过三丈多,便遇上一个转角急弯,卫允的精神时刻紧绷着,目光锐利如剑,手中铁箭早已搭在弦上,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仔细的探听着山谷之内的情形。 林大壮和曲猎户一左一右,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同样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情形,手中铁叉紧紧握着。 忽然间,一道劲风直接从拐角处的阴影中扑面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站在右边的曲猎户。 一团黑影,凌空有五六尺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起,速度堪比离弦的利箭,扑向了曲猎户,转瞬之间,便至曲猎户身前。 那泛着幽寒光芒的利爪,那獠牙狰狞的狼口,若是真的让他落到了曲猎户的身上,即便不死也是重伤。 “小心!”后边的人也反应了过来,一脸惊骇的提醒道,可他们话刚出口,厮杀便已结束。 曲猎户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他的反应很快,不慌不忙往后右脚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沉腰下跨,将手中铁叉末端杵地,右手握着铁叉的前半部靠近叉子的位置,斜指前方。 目光几乎凝成一线,身子贴着铁叉蜷缩起来,左手之中的火把,也在第一时间脱手而出,朝着黑影甩了过去。 这些动作看起来多,但实际超过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曲猎户的反应,着实不俗,不过卫允的动作却更快。 独狼扑来之际,卫允手中的弓弦便立马松开,弓弦震动,锋利的铁箭,呼啸着破空而去,不过瞬间便到了独狼的身前,自其下颚而入,直接没入腹中。 铁箭之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便将独狼直接掀翻。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林大壮目光一凝,闪电般贴着地面纵掠了出去,直接跨越了丈余距离,手中铁叉瞬间甩出,直接插入倒地独狼的腰部,将其钉死在地上。 都说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林大壮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认准了狼腹的位置,并且出手精准,可见其实力着实不俗。 呼! 曲猎户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说实话,方才看到黑影的那一刹那,他做出的反应纯粹是下意识的,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常年在山林间打猎的身体直接给出的反应。 也幸好,卫允的反应快,林大壮的反应也快。 其他几人刚刚反应过来,小心二字刚刚脱口而出,这场战斗就已经结束。 众人举着火把围了过去,等看清楚狼尸的时候,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大的一头狼,竟比起白天那些还要大上将近一半!”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这体型,都快赶上大虫了吧?” “成年的大虫可不止这么点大!”曲猎户笑着说。 “这头狼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又有人问。 可这个问题,谁也给不出答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卫允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接受,更何况区区一头大狼。 寻常狼的体型最多也就和白天他们杀的那些差不多,比普通的成年猎狗稍大一些,可这头狼的体型,却要比白天的那些还要大上将近一半,让人不惊讶都难。 林大壮低下身子,抽出铁叉,顿时,大量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林勇进也跟着蹲下身子,看着独狼腹部的伤口,颇有些遗憾的道:“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狼皮!” 林大壮立马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个臭小子,可惜什么可惜,要是连命都没了,你要狼皮还有什么用!而且这皮子破损并不算严重,若是能够好好处理一番,还是能够卖上好价钱的!” 除非是用钝器,或者是陷阱绳**来的猎物,不然寻常打猎哪里会有那种完好无缺的皮子。 林勇进忙嘿嘿的讪笑两声,丝毫不敢顶撞,林大壮不仅仅是狩猎队的领头人,辈分也比林勇进高,是他的族叔,长辈教训晚辈,在正常不过了。 这头独狼,身上的伤口共有三处,一处在左后腿,一支铁箭,直接贯穿了整条后腿,直到现在还不断有鲜血从伤口渗出,应该就是卫允第一箭射中的位置。 “嘶!若不是小郎先射中了这一箭,只怕方才的那一扑,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劫后余生的曲猎户,有些庆幸的拍着胸脯,赶紧的看着卫允。 “小郎,多谢了!” 卫允笑着应道:“本就是我提议大家出来猎杀这头独狼的,曲大哥何须和我这般客气!” 林大壮拍了拍曲猎户的胸脯:“曲大哥,这么扭扭捏捏的作甚,还是赶紧先把狼给处理了,忙活了大半夜,大家伙儿可都饿了!” “对对对,大壮哥说的是,曲大哥,还是赶紧先把狼尸处理了再说,这么好的狼皮,可别浪费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话。 第二个是在下颚,直接被卫允近距离一箭贯穿进去,只剩下半尺多的箭杆在外面。 还有一道就是腰腹位置林大壮最后的那一叉,。 致命的伤口因该就是卫允的第二箭和林大壮的一叉。 曲猎户抽出腰间的短刀,道:“我来把皮剥了!” 众人上去帮忙,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将一张灰白色的狼皮剥了下来,用粗盐粗粗硝制了一下,防止腐烂。 卫允并没有制止他,而是转身对着林大壮道:“稳妥起见,咱们还是顺便把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若是安全的话,咱们就在这儿生火扎营的!等待天亮!” “小郎说的是,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走走走,咱们几个拿火把的,到附近照一照,顺便捡点柴火过来,烧一堆火,这样就算有什么猛兽,应该也不会接近了!” 大火无情,野兽们大多都是惧火的,这是烙印在它们血脉之中的记忆,这也是人类防备野兽的手段之一。 山谷的空间并不大,再往里稍微走一些,便有一个小水潭,也没有什么别的野兽,安全上面至少能够确定了。 因白天刚下过大雨,所以捡来的柴火都有些湿,并不容易烧,好在众人还有火把,三只火把撑在一起,先用细小的树枝搭在周围,不过盏茶的功夫,那些微湿的树枝便都燃了起来,然后在往里加入一些大一点的柴火。 一堆篝火,便在这个狭小的山谷之中燃了起来。 此时,曲猎户也已经将独狼的皮剥了下来,银灰相交的皮毛煞是好看,不过上面那几个细小的伤口,也降低了它的价值,商人逐利,这些个小小的不足之处,肯定便是他们压价的地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众人看着那几个豁口,纷纷摇头晃脑的说可惜可惜,不然绝对能够卖上大价钱。 卫允笑着道:“诸位愿意冒着危险和我一起来追杀这头独狼,那我也不能太小气,这张狼皮就归诸位了,到时候卖来的钱,便由大家一起分了吧!” 众人知道卫允的性子,也知道卫家富庶,并不缺这一张狼皮的钱,便都笑着接受了。 “追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都饿了,小白杨,还不赶紧把肉给烤了,慰劳慰劳一下大家伙!”卫允笑着说道。 “来了,主君,刚刚处理好!”小白杨和曲猎户一人提着一头,用一只婴儿手臂粗的木棍,将处理腌制好的狼肉整个穿了起来,放在篝火旁早已经搭好的木架上。 “今儿个,我小白杨就给诸位露一手,来个烤全狼!诸位且瞧好吧!” 众人也纷纷笑道:“对啊,小白杨,你那个什么调料,多多的撒,还有香油,光是想想我就流口水了!” “馋的你,跟八百年没吃饭似的!” “你不馋,你不馋有种待会儿别吃啊!” “我为什么不吃!你不吃才对!” ·········· 小白杨笑着从背包里头把几个装着调料的竹筒都拿了出来,说道,“几位大哥,这调料可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恰到好处!” 卫允也跟着说:“小白杨说的不错,勇进啊!这放调料就和做菜放盐是一个道理,要是今日你家只炒一斤肉,你媳妇儿却往里头放一斤的盐,那这肉还能吃吗?” “一斤盐?她要是敢放一斤盐看我不揍她!”林勇进怒目圆瞪,挥了挥自己砂锅大的拳头。 一旁的林勇元撞了他一下:“行了你,揍什么揍,我看是嫂子揍你才对!” “勇元说的对,勇进可没少被他媳妇儿拿着扫帚追着打!”林大壮丝毫不嫌乱,反而火上浇起油来了。 “谁不知道,勇进在他媳妇儿面前,乖得跟小猫儿似的!” 看着一个个乐此不彼揭自己伤疤的同伴,林勇进当即脸就黑了,可却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抱着手,偏着头,重重的哼了一声。 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空旷的山谷里头,众人的欢声笑语在不断的回响。 狼肉还才烤到一半,天空之上就泛起了鱼肚白,待到狼肉的香味飘满整个山谷之时,天色已然大亮。 卫允拿着一只狼腿一边啃,一边打量起这个山谷来。 两边是陡峭的山壁,高度大概有十几丈左右,山谷的中间有一个小水潭,水潭长宽皆只有丈许左右,但一段是贴着右侧山壁的,应该是山壁之中流出来的地下水。 山谷并不长,约莫只有二十多丈左右,也就是六十多米的样子,山谷里头还有不少狼群留下的痕迹,昨天他们斩杀的那群狼,应该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不然的话,那头独狼也不会一路逃到这里来。 应该是认为这里比较安全的缘故。 吃完狼肉,众人便商量着回去了。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确认他们自己的位置,昨夜他们摸着黑在山林里头走了一个多时辰,根本就分不清方向。 虽然还能够循着痕迹走回去,但至少也要确定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万一要是有更近的路回去呢? 第 041章 宥阳县城,小店听闻 半刻钟之后,众人登上了山谷旁那座小山的山顶,立于山巅,极目远眺,入目之处,尽是连绵的山林和层峦起伏的山脉,无有半点人烟的痕迹。 正查看着四周的环境,林大壮的眼睛却越来越亮,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惊讶。 最后,说出了一句让众人也纷纷惊讶的话来:“咱们竟然到了宥阳!” “什么?这儿是宥阳?”连卫允也忍不住惊讶了。 稻香村位于扬州府府城江都附近,而宥阳,则隶属于百里之外的金陵府,靠近府城金陵。 可他们竟然从青牛山横跨了近百里的距离,到了宥阳的地界,这是直接出了扬州府了啊! “大壮叔,你怎知此地已是宥阳?”问这话的人,是林勇进,其余众人也纷纷看向林大壮,显然,这也是他们想问的。 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除了山就是树,林大壮是怎么看出来这儿是宥阳的。 林大壮伸手指着西南方的那座像一把斜躺着的长剑似的山,眼中闪过一丝回忆,道:“你们也知道,我小时候一只跟在三爷爷身边学打猎。 我十三岁的那年,跟着三爷爷进山,在一处山岭有幸见到了一只麋鹿,我们一直追着那只鹿的踪迹,一直到了宥阳的地界,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抓到那只鹿,当时我就看到过那座山,翻过那座山,就是宥阳了。” “那你们是怎么回去的?”曲猎户问道。 林大壮脸上露出一抹回忆之色,沉声道:“我记得当时三爷爷是先带我去了一趟宥阳县城,把身上带的猎物给卖了,然后又进了山,然后一边打猎一边往回赶!” 宥阳和江都相去百里不止,若是走官道,或许还要远上一些,再入山林,边往江都的方向赶,边打些猎物,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大壮哥,从这儿到宥阳县城大概有多远?”这话是卫允问的。 林大壮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确定的说:“这我就记不太清了,当时我们好像走了一个多时辰左右!” 只要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达宥阳,那就是大概二三十里左右的路程,和稻香村至江都的距离差不多,若是到了宥阳,再想回江都就简单多了。 宥阳靠近金陵,可以走官道回扬州,也可以去金陵码头坐船,沿江而下,直达扬州府城江都。 半晌,卫允思定之后,直接转身看着众人道:“走,咱们去宥阳!” “听小郎的,就去宥阳!”卫允虽然年纪不大,但在众人之中,声望却是最高的,他做出的决定,众人自然不会拒绝。 一行人当即便转身,循着找好的方向,跨入山林之中,直奔宥阳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才翻过了林大壮所说的那座山,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见到了村落,进入有人烟之地。 林大壮自告奋勇上前问路,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指点,原来众人距离宥阳已经不远,这个村子叫做杨家村,顾名思义,村中人皆是杨姓,距离宥阳城只有十余里的路程。 一行人加快了脚程,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赶到了宥阳城。 宥阳只是个小县城,并不如众人预想之中的繁华。 和作为扬州府城的江都城想比,自然要差上许多,但民风倒是不错,街面之上井井有条,并没有见到那种泼皮无赖欺压良善的情形。 众人先寻了家铺子,将手中的狼皮都给处理了,他们先前手里头那五张保存比较完好的狼皮,八百文一张,总共得了四两银子。 而那最大的灰白色狼皮,得了足足八两银子,若不是因为上面略有破损的话,只怕十几二十两银子也能卖的到。 这还只是因为狼皮的颜色略微有些驳杂,若是纯白色的雪狼,那价格就更贵了,估计百两的银钱,也是能卖到的。 其实主要还是物以稀为贵,越是罕见的东西,价格也就越贵,若是遇上出手大方的世家公子们,若是东西能够入他们的眼,给出的价格只会更高。 卫允做东,众人在街边找了间食肆,准备尝一尝宥阳的美食,看看和江都的想比如何。 食肆不大,名唤徐记,大堂只有放了八张桌子,长条的凳子,没有二楼和雅间,小二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 看到卫允一行十二人,当即便笑嘻嘻的将人迎了进去,十二个人,正好坐三张桌子。 “诸位不是咱们宥阳人吧!”小二便擦桌子,边笑着说。 “小二哥倒是眼尖儿!”小白杨憨笑着看着小二。 小二笑着解释:“小的是土生土长的宥阳人,对于宥阳的口音自然再清楚不过了,小的也接待过不少从扬州过来跑生意的行商,几位客官的口音,和他们差不多。” “这小子还挺机灵,有几分眼力!”曲猎户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 “客官们准备吃点什么?”小二殷勤的问卫允,他早就看出来,这群人里头,虽然卫允的年纪不大,但这些人却都隐隐以他为首。 而且光看卫允行走坐卧,喝茶说话之时的气度,隐约间竟透着几分世家公子的优雅和风度。 能够做小二的,自然是有几分机灵的。 似他们这种小食肆,平日里做的就是平头百姓和商客旅人的生意,价格自然也比较公道,比起那些动辄便是十几两银子一桌的大酒楼而言,便宜了不知多少。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卫允笑着问。 小二道:“那可多了,不是小的吹嘘,但凡是咱们宥阳地界有的吃食,咱们食肆里头都有,而且味道也不差!” 卫允直接大手一挥:“既然小二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点菜了,劳烦小二哥紧着你们宥阳有名的吃食,给我摆上三桌,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糊弄我,只想套小爷荷包里的银子,到时候别怪小爷翻脸无情哟!” 小二忙赔笑脸:“瞧您说的,这位小爷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头,别的不敢说,您别看我们徐记食肆不大,但在整个宥阳地界上,那可是出了名的童叟无欺,货真价实的,保证让诸位吃的满意,吃的舒心!” 而且看着卫允一伙人身上带着的,不是弓箭就是长刀,还有钢叉,手斧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可不想惹事儿。 不多时,小二便陆陆续续送上来满满三大桌子的菜肴,荤素搭配适宜,还有甜点,有藕汤,卫允都试了一下,味道都不错,口味也和扬州那边相差不多,偏向清淡。 也是,如今铁锅炒菜刚刚兴起几十年,自然不像卫允前世的时候已然以地域为区分,发展出了各种菜系,各色美味。 众人刚吃没多久,便听得外边的街道传来一阵敲敲打打,喜庆至极的锣鼓声。 卫允招来小二,询问起缘由。 小二道:“那是咱们宥阳有名的富户盛家大房的嫡长女定亲呢!男方可是我们宥阳有名的神童孙秀才,人家可是十二岁就考中了秀才,大家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呢!” 说起孙秀才,小二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得意自豪之色,喜滋滋的继续道。 “说起这盛家大姑娘,也是个有福的,盛家家产殷实,听说李大娘子替她置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只待盛家大姑娘及笄之后嫁过去,那就是秀才夫人了,到时候孙秀才再考上举人,那就是举人夫人了,若是孙秀才再中了进士,做了官,那盛家大姑娘可就成了官家太太。 要说这盛家手脚也是快,孙家那边刚刚露出要给孙秀才说亲的消息,盛家就立马差人请了媒婆,登了孙家的门。” 小二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丰富,一副神采飞扬,好似中了进士,做了官太太的是他一样。 “十二岁的秀才?咱们小郎不也是十二岁就考中了秀才!”十二岁的秀才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稻香村也有,而且就坐在他们边上呢。 “对啊!咱们小郎也是秀才老爷呢!” 小二哥顿时就被惊的呆住了,目光扫过众人,然后停留在卫允的身上。 他面前坐着的这位,竟然也是个秀才老爷! “是小的眼拙,竟没看出公子竟也是位秀才老爷!”小二忙躬身表示歉意。 盛家? 卫允却是心中一凛,好像盛紘的祖籍就是宥阳的,今年年中的时候,盛紘和王大娘子还带着小卫氏和明兰回宥阳上了族谱。 卫允看着小二问:“小二哥方才说的可是盛家大房?” “正是盛家大房!”小二哥紧接着又继续往下说:“这盛家共有三房,听说如今盛家二房的老爷带着家眷在外头做官,如今留在宥阳的,就是盛家的大房和三房!今日定亲的,便是盛家大房盛维老爷嫡出的大姑娘!” 盛维!盛紘!那应该是就没错了,这就是和扬州盛家同出一脉的宥阳盛式。 卫允又道:“劳烦小二哥再和我说说这个孙秀才!” 知道了卫允秀才的身份之后,小二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孙秀才大名孙志高,乃是咱们宥阳城外五里的孙家村人氏,父亲早亡,由寡母孀居抚养长大,靠着家中几亩薄田,和替人浆洗缝补供孙秀才去书塾念书。 这孙秀才也是个争气的,三年前,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一举考中了秀才,是咱们宥阳年纪最小的秀才老爷,就连县里的学政大人也夸他天资聪颖,日后必成大器!” 卫允很擅长抓住重点:“三年前?那他现在还是秀才?” 小二哥有些不解卫允话里的意思:“孙秀才自然还是秀才!” “多谢小二哥了!”卫允朝着小二拱拱手。 “不敢当,不敢当,能和秀才老爷说话,是小人的福气!” 卫允没有再问,而是轻声一笑,挥了挥手,示意让小二先下去。 林大壮等人不知其中缘由,倒是一直跟在卫允身边的小白杨,把头凑了过去,小声的问:“主君,宥阳盛家莫不是和通判大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允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小白杨赶忙把头缩了回去,不敢继续追问下去,低头扒饭,开始装起了鹌鹑。 盛家大房的大姑娘叫什么名字卫允不记得了,但这个孙秀才,卫允却记得清楚。 原著之中,这家伙因自己得了秀才的功名,便生出了骄傲自大之心,也不继续埋头苦读了,而是将精力都放在了所谓的诗会雅集,吟风弄月,喝酒狎妓上面去了。 取了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却不珍惜,嫌她太过端庄,不解风情,不远与她亲近,任由他那个孀居的老母亲磋磨他妻子。 入门数年,二人同房的次数寥寥可数,而后他和孙母却又埋怨妻子无所出,对她百般苛杂刁难,用盛家大姑娘的嫁妆,在外面养外室不说,最后还要迎那怀了胎的外室进门。 可惜,现如今在宥阳人的眼中,这个日后行迹恶劣,品行无端的浪荡子,却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个再好不过的良配了。 果真是应了一句老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卫允甚至都有上门告诉盛家大房的人,孙秀才不是良配的冲动,但这个想法随即便被掐掉了。 卫允若是真的上门去说,那才是真正的说不清楚,人家会怎么想,盛家会怎么想,孙氏一族的人会怎么想。 只怕卫允连盛家的大门都走不出去,就会被愤怒的两家人愤怒的打死在盛家大宅里头。 卫允只能悄悄的在心里头替盛家大房的大姑娘默哀了几分钟。 吃过饭后,众人便去了城里的车马行,准备询问一下去扬州的花费,不想正好赶上一个小商队也要去扬州。 原本卫允是想看自己等人能不能和他们一道的,可后来在那个商队管事一脸戒备的目光下,还是选择了自己出发。 从宥阳到扬州,若是从山里横穿的话,近一点,八十多里左右的样子,若是走官道就稍微远了一点,足有百里的路程,若是去金陵坐船的话,那还要绕远一些,从宥阳到金陵,便有三四十里的路程。 众人商议,最后花了二两银子,雇了两辆骡车,巳时三刻骡车离开了酉阳县城,一直到酉时末刻,天色将黑之际,才回到稻香村。 而这个时候,朱捕头等人竟还没有从山里出来,林族长他们见到卫允回来了,心也就放下了。 卫允直接回了卫家,而林大壮和曲猎户他们,则是被林族长和里正拉去问话了。 第 042章 终于到家,轻松惬意 “我的主君耶,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出去的这几日,二姑奶奶担心的是成天成天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把咱家二姑爷给吓坏了!”冲卫允抱怨的是管家于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 卫允一边将背后的弓箭还有朴刀取下,一边冲着于伯翻了个白眼:“我说于伯,不用说的这么夸张吧!” 管家于伯话音一滞,接过卫允的刀弓,递给身旁的小厮,尴尬的干笑了两下,“老奴怎敢夸大其词,糊弄主君,二姑奶奶是真的担心主君,主君既然回来了,还是赶紧先去后院看看二姑奶奶吧!报个平安,让二姑奶奶放心才是!” “行行行!我知道了,这就去看我二姐,于伯,你先去忙吧!还有小白杨,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先回去休息,今晚不用你伺候了!” 小白杨恭敬的躬身拱手:“是!主君!” 老管家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以及走远了的卫允,一把拉住准备开溜的小白杨,“你个臭小子,跟着主君一跑就是这么多天,快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 小白杨咧嘴嘿嘿一笑,并未反抗挣开于伯的手,道:“于伯,您也不看看,我小白杨可是主君的书童,一直跟在主君身边,怎么可能会受伤嘛!” 说着就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胳膊:“您看看,您老仔细看看,哪受伤了!没有的事儿!” 露完胳膊,又原地转了个圈,连着跳了好几下! 于伯仔仔细细的将小白杨打量了一遍,板着的脸这才有了几分松懈:“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行了,你把东西都给我吧,我把主君和你的这些东西一道送回去,你先去后院洗洗。 哦,对了,厨房那儿留的有饭,你洗过之后就先去用饭吧,出去这么多天,肯定饿坏了吧,用过饭就直接回去休息吧,折腾了这么多天,肯定也累坏了!主君开恩,今夜让你小子不用伺候,你就趁着这机会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可不要忘了时间!” “您老人家对我可真好!”小白杨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得嘞,那这些东西就交给您老了,不瞒您说,小子这肚子,可早就饿扁了!” 说完顺势把背后的软弓和背包,还有腰间的单刀解了下来,一股脑的塞到管家于伯手里,一阵风似的跑去厨房找食儿去了。 于伯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嘴里却骂骂咧咧:“这个混小子,跟在主君身边那么久了,还是没个定性,看来还得好好调教调教才行。” 旁边的小厮接过于伯手中小白杨的刀弓,笑着道:“说不定主君就是喜欢白杨小哥这跳脱的性子呢?” 于伯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卫允一副正经八百,严肃的像个大人似的模样,可实际上卫允却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 想到这儿,于伯觉得自己真相了:“还真有这个可能!行啦,咱们也别在这瞎猜了,非议主家可不是咱们该做的,赶紧把东西给主君送回去!” 小厮抱着总共五六十斤重的两对刀弓,加快脚步,越过了管家福伯,径直朝着卫允的山阳居去了。 “二姐,姐夫,我回来了!” 人还没进门,卫允的声音就到了,小卫氏和丁健一人怀里抱着一个,正在院里的凉亭坐着乘凉。 旁边站着几个丫鬟,手里头拿着团扇,轻轻的扇着,亭中还燃了驱蚊虫用的香。 听到卫允的声音,小卫氏先是一愣,随即便想起身,但站了起来,脸色一阵变换,然后一声冷哼,又重新做了坐了下去,侧过身子,背对着月门那边。 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朝月门的方向瞥去。 丁健看着的分明,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憋着,小卫氏不说话,他自然也不敢应声,便努力把注意力都转移到怀里的旭哥儿身上去,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伸出手指刮了刮旭哥儿的小脸蛋,旭哥儿冲着丁健乐呵呵的咧嘴直笑。 卫允风一般跑了进来,几乎就是瞬息之间,便进了凉亭,看到正在逗弄双胞胎的夫妻俩,会心一笑:“二姐!姐夫!我回来了!” 小卫氏头微微抬起,横了他一眼,露出一丝温怒:“哟,咱们卫家的小主君还知道要回来啊!怕是再过几天,连自己家大门口朝哪儿开都给忘了吧!” 阴阳怪气的一阵呛口,随即便又挪回摇篮之中的小子衿身上。 卫允求助的看向丁健,丁健耸耸肩,给出一个让卫允自求多福的眼神,卫允无奈,都说孕妇和刚孩子之后的女人最是敏感,最是不讲道理,如今算是见识了。 腆着笑脸走到小卫氏身边,蹲在小子衿的摇篮边,一只手扶着摇篮,微微仰着脑袋,看着小卫氏。 “二姐······”姐字拖得老长,眼睛眨巴眨巴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小卫氏,竟是撒起了娇。 旁边候着的刘嬷嬷和丁香赶忙捂住嘴,憋着笑,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镇定模样。 丁健则是赶忙低下头,不去看姐弟二人,全心全喜逗弄旭哥儿去了,可两只耳朵总不能封起来。 小卫氏原本就心软,尤其是现在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在母性光环的加持下,这个特点更是被放大了好几倍。 在卫允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注视之下,小卫氏终究还是败下了阵,用包含担忧的目光看着卫允,似感慨般的道:“你看看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天,也没个音信回来,人都瘦了,也晒黑了。” 忽的小卫氏脸色一变,蹭的一下从石凳上弹了起来,急道:“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卫允觉得小卫氏对于瘦这个字的涵义和自己所知道的似乎不太一样,不过他可没傻到现在和小卫氏争论这个。 笑着说道:“没受伤,一点儿伤都没有,二姐!你还不知道我吗,壮的连老虎都能打死,别说区区几头狼了,便是来几头老虎,我几箭过去,也把它们全给杀了!” “瞧把你能的!杀了几只野狼就以为自己多厉害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想着杀老虎!”小卫氏狠狠瞪了卫允一眼,拉住了他的手,把卫允拽了起来:“快站起来我看看!” “行行行!让您放心!”不过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卫允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就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就差没跳起来,跑到院子里头打两套拳给小卫氏看了。 “二姐你看,我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着还撸起了袖子,露出里头两只白皙的手臂。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的把卫允打量了一遍,小卫氏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这么晚才回来,肯定还没用晚饭呢吧?” 卫允摇头:“还没呢,我这不是怕你和姐夫担心,一回来就先跑过来看你们了!哪儿还顾得上吃饭!” 小卫氏伸出手指,按着卫允的眉心推了一下,带着笑意道:“你个臭小子,就知道说些好听的来哄我开心!” 卫允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小卫氏扭头对着身边的刘嬷嬷道:“嬷嬷,去厨房吩咐一身,赶紧给允哥儿弄点吃点,多弄些,让他好好补补,这才几天没回来就瘦了这么多,深山老林里头肯定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哎!你说你,没事儿非要去遭这份罪做什么!” 卫允自动过滤了小卫氏的碎碎念,心里头感动的同时,头也难免觉得有些痛。 没办法,母亲早逝,大姐为了给父亲治病不得不与人为妾,身为二姐的小卫氏,从小就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卫允拉扯成到现在。 刘嬷嬷欠身一礼,道:“是,大娘子!”说罢便攥着帕子,走出了凉亭,往后厨去了。 卫允赶忙道:“二姐,姐夫,那我先去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待会儿再来陪你俩说话!” 小卫氏这才注意到卫允身上穿着的,是他每次出去打猎穿的那种粗布麻衣,虽然收拾的挺干净,但还是有几处地方都被划破了,眉头一皱,心底莫名的涌出一股心疼。 好在在宥阳的时候,卫允已然找地方洗澡换了衣服,不然的话,只怕光是那一身的味道,就能够把两个小家伙给熏哭了。 见卫允仍站着不动,忙笑声呵斥道:“还不快去,杵这儿干嘛呢!”但话语间的那股关切,却怎么也藏不住。 丁健也笑着道:“允哥儿快去吧!” “好嘞!”卫允笑着应了,快步离开了凉亭,往他的山阳居去了。 山阳居内,两个丫鬟立春和立夏早已收到了卫允回来的消息,等在了院中。 “恭迎主君回府!”两个小丫鬟冲着卫允福身一礼。 立春道:“主君可要沐浴更衣?浴间的东西婢子们都已准备妥当了!” “那就先沐浴更衣!” 那些个穿越之后不习惯别人伺候洗浴,非要自己洗的,卫允表示很不理解,难不成都有强迫症? 反正他自己是挺享受的。 两个姿色不错的小丫鬟,娇嫩的小脸之上浮现出醉人的红霞,柔软灵活的小手搓去卫允一身的疲惫,舒爽之极。 泡澡之前,卫允在搓洗身上泥垢的时候,立春小姑娘有些诧异的问:“主君,您这是去泥地里打滚了么,怎么身上这么脏?” 卫允虽然在宥阳洗去了一身的血腥,换了衣物,但这五六日积累下来的泥垢却没有搓洗干净,而且卫允平日极其重视个人卫生,几乎从未出现过如此多的泥垢堆积在身上。 是以立春这小丫头才会如此惊讶。 卫允看着她的眼睛,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家主君我何止是在泥地里打滚,还在里头打架了呢!小丫头,下次要不要带上你一起啊?” 立春这小妮子立马就闹了个大红脸,原本满肚子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搓完身上的泥垢之后,便是去两个丫头准备的浴桶里头泡热水澡了,刚躺下不久,卫允就靠着浴桶闭上了眼睛。 三四十度左右的热水不断地刺激体表的毛孔,那股子暖洋洋的舒适感,一下子就将卫允体内的疲惫尽数洗去。 泡着泡着,卫允就差点睡着了。 还是立春叫醒了卫允,说是厨房送来了吃食,问卫允要不要吃一点。 卫允早就饿极了,怎么可能不吃。 在立春的服侍下,卫允换上了一层柔软的里衣,没有穿中衣,而是直接在外头套上一件深色的外袍。 不只是立春,卫府里头的其他所有知情的人,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家这个明明只有十二岁的小主君,本该是肆意挥霍青春的年纪。 却偏偏迥异于同龄人,喜欢穿深色的衣服,喜欢板着脸扮成熟,喜欢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 这些发生在他这个年纪身上,本该看起来很别扭的事情,却偏偏让人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好像本该就是那样的。 “愣着干什么?”卫允眨了眨眼,看着发呆的立春,目光落入她的眼眸之中。 立春赶忙将卫允的腰带绑好,将外袍整理了一下,“主君,好了!” “嗯!” 卫允转身,迈着大步,走出了浴间。 经过小卫氏的特别嘱咐,卫允原本简单的晚饭就变成了一桌丰盛的大餐,炖猪蹄,烧鸡,红烧鲤鱼,藕夹,还有一碗红烧狮子头,每一个都足足有拳头大小,足足有四个。 这是家里剩的肉太多没有吃完,都给我端过来了吗?卫允真的很想找二姐问问。 “二姐还真是贴心!”卫允强撑着小脸,对着桌旁的刘嬷嬷笑道。 刘嬷嬷掩嘴一笑:“这是大娘子特意吩咐的,主君记得多吃一些,老奴就先告退了!”说罢,冲着卫允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主君想先吃哪个?”立夏笑着拿起了筷子,看着架势是想给卫允布菜。 卫允拿起筷子,道:“行了,我自己吃就行了,你要是饿了,挑几样拿去和立春分了!” 立夏忙摇头:“多谢主君,婢子和立春姐姐刚用过晚饭了!”同时也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卫允这人就是如此,虽然并不介意别人伺候,但是吃饭这事儿吧,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动手,想吃什么直接夹什么,大快朵颐的还舒服一些。 立夏和立春都在卫允的身边伺候一年多了,自然知道卫允说一不二的脾性。 用过晚饭之后,将残局交给立春和立夏两个小丫头收拾,卫允又跑去了小卫氏和丁健的院子,去看两个小外甥了。 分别了五六天,卫允着实有些想念这两个又可爱又萌萌哒的小家伙。 一边逗弄两个小家伙一边和小卫氏还有丁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直到戌亥之交,龙凤胎都没了精神,沉沉的睡了过去之后,卫允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 043章 忌辰将至,母女归家 因八月的院试和小卫氏忽然的临盆,小秦夫子便十分大方的给了卫允两个月的假期,前前后后加起来,用的也差不多了,九月底的时候,卫允便正式回到书院上课,见到了久别的同窗和夫子。 卫允的生活,再一次回归到极为规律的节奏当中。 早上的体能锻炼,然后打拳,练刀,拉弓训练气力,还有就是跑步去书院上课。 过了九月,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卫家三个庄子里头的收成,也陆续的送到了稻香村。 今年算是丰年,风调雨顺,没有天灾,而且扬州城在知府和通判盛紘盛大人的治理下,也是一片祥和安定,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 卫允名义上的大姐夫,扬州通判盛紘盛大人,原本是从六品的官衔,考绩之后,被评为优等,官升一级,从六品变成了正六品,取得了连任的任命。 若是下一次考绩盛紘的成绩再是优等的话,那便可以直接升至五品,入京城为官了。 卫允心中的紧迫感也愈发的强烈,若是等到盛紘带着一家人去了京城之后,那大卫氏和小明兰定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盛府里头就算是发生什么事情,卫家这边也肯定是鞭长莫及。 想要保证大卫氏的安全,首先一点,那就是卫允自己必须要体现出足够的实力,强大到盛紘不敢轻易得罪自己,甚至巴结自己的地步。 到了那时,盛紘这么一个将家族的兴衰看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人,绝对不会让大卫氏和明兰发生任何的意外。 至于让盛紘写放妾书,卫允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大卫氏不是独身一人,她还有一个女儿,难道盛紘会放任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纵使是这个女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纵使她并不如何受宠。 这还是卫允第一次,如此急切的想要拥有权力。 其实真要细说起来,参军入伍,靠着厮杀搏命比起科举仕途来说,升官升的要快上许多,最开始的时候,卫允也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去北边参军。 可在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格局之后,卫允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方世界,南边的大周,北边的辽国,西北的西夏呈三足鼎立之势,大周西南,还有类似于大理这个小国数个,在三个大国的夹缝之间,艰难求存。 早先三国之间也多有摩擦,战事频繁,但自从这一任的皇帝赵祯上位之后,种种政策施行下来,三国之间便也开始进入到休养生息,和平共处的阶段,边疆已然有二十多年没有打过大仗了。 平时几国之间就算是发生一些小矛盾,偶尔发生一些皮痛肉不痛的小摩擦,大家也都是放在暗地里解决,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从不会影响到三国之间明面上的和谐关系。 就连靠近边关的百姓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平静安宁的生活。 所以从军这条路子,还没开始就被卫允给否决了,没有摩擦就是没有战争,没有战争就表示机会,纵使卫允拥有一身万人敌的本领,他一个寒门子弟,又该如么往上爬。 就像风云里头,泥菩萨替雄霸批命,说他前半生的命运是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潜水游,雄霸想要崛起,就必须的有风云际会这个前提才行,否则的话,便是雄心再高,也是枉然。 枪杆子里头出政权,但这是一个封建的古代社会,皇命大于天,文官看资历,出身,难道武官就看重了么? 虽然大周朝和卫允所熟知的那些历史朝代一样,皆是重文抑武,但却并没有太过离谱。 君不见如今大周的军方之中,有将近八成的军官都是那些勋爵贵族之家的子弟么。 而且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流矢无踪,卫允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从战场之上活下来。 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就算是想去从军,那也得人家军队要他才行。 所以,卫允选择了乖乖读书,参加科举,一则可以完成卫秀才的遗愿,光耀卫家门楣,二则,同样可以完成自己的目的,虽然这可过程会有一些慢,但却胜在稳妥,安全。 毕竟,保住自己的小命这事儿,必须得放在第一位! 至于以后的路到底怎么走,一切还有太多的未知,就让时间和机遇来做出选择吧! 十月初三,卫允向盛府递上了自己拜帖,言明自己将在十月初五登门拜访,问盛紘是否有空。 “这卫家的怎么忽的要上门来?莫不是来打秋风的吧!”盛府之中,王大娘子一边喝着茶,一边偷瞥了几眼一旁正拿着拜帖的盛紘,半开玩笑似的道。 盛紘扬了扬手中的拜帖,微微笑道:“夫人多虑了,且不说如今卫家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不说,还连带着将稻香村也带的逐渐富裕起来,就连知府大人也曾多次提及,对卫家称赞不已。 就说卫三郎自己,今年院试之时,便已经考中了秀才,如今他才十二岁,若是潜心苦读,想必日后高中进士也不是不是没有机会,又怎会是夫人所说的,上门来打秋风的呢!” 王大娘子差点没翻白眼:“那他突然送上拜帖,说要过府拜访所为何事?总不能是来看你我的吧!若是要看他姐姐卫小娘,为何不在拜帖之中言明?” 盛紘将拜帖放到手旁的案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夫人莫不是忘了,再过几日,便是卫三郎先父的忌辰!” 额,这事儿王大娘子还真不知道,她没事儿关心卫家干嘛,忙着和林噙霜较劲儿都来不及呢。 不等王大娘子说话,盛紘便接着说:“卫三郎说了,他想让舒儿和明儿回卫府小住几日,一家人一起去他父亲灵前拜祭一番。” 王大娘子放下茶碗,看着盛紘:“我当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原来就是这事儿,既然是他父亲的忌辰,那就让卫小娘回去一趟便是。” 盛紘笑着提醒道:“夫人,还有明儿呢!” “六丫头?”王大娘子目光一闪,但随即便道:“夫君是一家之主,又是六丫头的父亲,这件事儿夫君自己决定便可,又何须来问我!平白的多此一举。” 盛紘忙赔上笑脸,柔声细语的解释:“夫人是当家大娘子,六丫头虽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却是她的嫡母,六丫头是咱们盛家后宅的女眷,自然便是夫人说了算,此事就算说破大天了,也越不过夫人去,夫人若是不同意的话,为夫拒了卫三郎便是。” 盛紘的话,让一贯没什么好脸色的王大娘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似羞怯似的偷偷瞥了盛紘一眼:“咱们盛府是书香门第,文官清流,怎可学那些商贾富户的做派,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既然想要卫小娘母女二人一同回去小住,那就让她们回去便是,左右不过几日的功夫罢了!” 盛紘微微斜着身子凑向王大娘子,眉眼带笑的拱手道:“大娘子高义,为夫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不过寥寥几句话,区区几个动作,便将王大娘子逗得忘了他宠妾灭妻,任由妾室与当家大娘子,正室嫡妻争斗角力,甚至还隐隐压过王大娘子一头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送过去的帖子,晚饭都还没吃,盛府那边就给了答复,大卫氏和小明兰能够回来,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小卫氏若是知道了这事儿,估计得高兴坏了。 虽然只有短短数日,等到卫父的忌辰过去之后,她们马上又要回盛府,但一家人能够短暂的团聚,就目前而言,已然足够了。 卫允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小卫氏,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十月初五,卫允特意向小秦夫子请了一日的假,对于卫允的请假,小秦夫子蹙着眉头很不满意,但终究还是没有拒绝。 卫允带着小白杨,两人骑着马,身后还跟着金喜架的马车,来到了盛府门前。 盛紘在衙门当值,并不在家,是王大娘子出面接待的卫允,卫允本以为盛紘不在,出面的会是他的嫡长子盛长柏呢,没想到却还是作为当家大娘子的王氏出的面。 殊不知,卫允下意识的忽略了他只有十三岁(卫允生辰在八月,如今已然满了十二,入了十三,虚岁已然是十四了。)的事实,虽然古代人普遍的比较早熟,但卫允在盛府人的眼中,确实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王氏并没有刻意刁难卫允,虽然她挺看不上卫家的,但大卫氏毕竟是和她在一条船上的,是她用来笼络盛紘,分去林噙霜宠爱的重要筹码。 而且她本身便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些没有主见,性格上面有些莽撞冲动,说好听点就是鲁直,但心地倒是十分善良,盛府之中,盛紘几房姨娘,还有庶子庶女,除了林栖阁那位林小娘之外,其余的几个妾室都不曾被她刻意刁难。 卫允很顺利的接到了大卫氏和小明兰,原本王氏还打算派马车送大卫氏母女二人的,知道了卫允特意带了马车过来之后,也就歇了这心思。 出了盛府,小明兰一改之前在府里的乖巧沉闷,整个人好似焕发了新生一般,变得异常的活跃。 一开始还和大卫氏坐在马车里头,可后来掀开窗帘,看到外边街市的热闹,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卫允之后,便吵着闹着也要和小舅舅一起骑马。 大卫氏有些犹豫:“明儿乖乖的,骑马很危险的,要是不小心摔了,说不好还会断手断脚呢,明儿听话,咱们不骑马,就在马车里坐着好不好?” “可小舅舅怎么不怕摔呢?”小孩的话虽然天真,但却一针见血。 大卫氏施然一笑:“小舅舅是大人了,可明儿还是个小孩子呢!小孩子怎么能和大人比呢?”说罢还伸手在小明兰的头上揉了揉。 可小明兰终究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如今又刚从盛府那个大笼子里头出来,哪里还肯坐在马车里头。 小丫头十分聪慧,仰着摇脑袋,眨了眨灵动的眼睛,抓着小卫氏的袖子,摇摇晃晃的撒起了娇:“阿娘!可明儿就是想和小舅舅一起骑大马,阿娘!小舅舅抱着明儿就不怕摔下来了,阿娘!好不好嘛!阿娘!” 软软糯糯,萌萌哒的声音,可爱极了,尤其是那一幅撒娇的样子,让人又爱又怜,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自小被教导的规训便是为女子者,应当贞静贤淑,知礼守节,不轻易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更何况,明兰虽只是庶女,但却又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盛府的姑娘。 还不等陷入纠结之中的大卫氏做出选择,卫允便让金喜停了车,翻身下马,掀开车帘。 “大姐,这又不是盛府里头,况且明丫头这才几岁,哪有那么多顾虑,她想骑马,我抱着她便是了!” 说罢便直接张开了双手,冲着小明兰笑着说:“来,明丫头,小舅舅抱着你骑大马!” “允哥儿,可是·····”大卫氏话还没说完,小丫头趁她不注意,直接从她手下溜了出去,一头栽进了卫允的怀里。 大卫氏忙探出头来,看见卫允右手抱着小明兰,左手放在马鞍上,先上左脚,然后翻身一跃,便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马背之上。 小明兰直接被卫允这一手震得哇哇直叫,笑脸上面堆满了笑容,眼睛里头好似写满了小星星一样。 接过白杨递过来的缰绳,卫允将小明兰放在自己身前,双手从小明兰的腋下穿过,在她身前握住了缰绳,也顺势将小明兰揽在了双手之间。 “大姐姐,你就放心吧,明丫头!咱们出发了!驾!”卫允一抖马鞭,马儿便迈开了蹄子。 小丫头学着卫允的样子,两只小短腿用力一夹,喊道:“出发了!驾!”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激动,软糯的声音和可爱的动作,让人看着莫名的想笑。 五人骑马驾车,径直朝着城外而去,小明兰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对街上所有新奇的事物都异常的好奇,两只眼睛就没有停过,时不时还抬手捂住了小嘴,压住惊呼声。 第 044章 齐聚老宅, 两只泥猴 从府城江都到稻香村不过三十里的路程,花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到了。 “小舅舅!小舅舅!哪一个是咱们家呀?” “明儿看到前面那座最大的房子没有!” “嗯嗯,看到了!” “那就是咱们家了!” 马背之上,卫允和小明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队伍慢慢走到卫家的大门前。 一旁的小白杨当即下马,第一时间便快步跑过来,先将小明兰从马上抱了下来,待卫允下马之后,才将其塞回卫允怀里。 旁边的大卫氏也在丫鬟小蝶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主君回来了!”门房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厮,唤作有福。有福是去年才来卫家的,一直呆在稻香村老宅这边做门房,并未去过府城,是以从未见过大卫氏和小明兰,也不知道二人的身份。 “这是我大姐姐,还有她乖巧可爱的女儿明兰,旁边的是我大姐姐的贴身侍女小蝶姑娘,记住了吗?”卫允指着大卫氏和明兰道。 “小的记住了,小的有福见过大姑奶奶、见过表姑娘、见过小蝶姐姐!” 大卫氏施然一笑,轻声道:“小哥儿无须多礼!” 卫允问道:“有福!我二姐和姐夫他俩没出门吧?”卫允将怀里的小明兰放下下来,牵着她的小手,马儿已然交给了府里的家丁。 来福笑着回道:“回主君,二姑奶奶和二姑爷都在家,今日一早桃花姐姐还从作坊里头回来,专程去拜见了二姑奶奶,如今还尚未离开!” 昔日的促使丫鬟小桃花,如今已然在肥皂作坊里头做到了管事的位置,为人踏实肯干,且勤奋好学,这两年一边学着读书写字,一边跟着小卫氏和刘嬷嬷管理肥皂作坊,是个上进堪用的。 “大姐!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咱们进去!”卫允抱着走到大卫氏的身侧,笑着道。 小明兰在卫允怀里挣扎着道:“小舅舅,放我下去,我要自己走!” “好好好!咱们明丫头长大了,可以自己走了!”卫允躬身将小丫头放到地上,牵住了她的一只小手。 小明兰抬起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大卫氏的手指,脆生生的道:“阿娘!明儿要牵手!” 大卫氏微微颔首,笑着握住了小丫头小手,卫允走在最前面,和大卫氏并排牵着一脸新奇的小明兰,小蝶和书童小白杨紧随在三人之后。 卫家老宅这边,小明兰还是第一次回来,大卫氏上一次回来老宅这边,还是卫秀才过世的那次。 如今的卫家老宅,已然是一处占地两亩多大宅院了,不复先前只有一进小院落的简陋模样。 看到大卫氏和小明兰,小卫氏的情绪是异常激动的,尽管在月前双胞胎满月的时候,姐妹二人已然在府城之中见了一面。 但那时候有那么多人在,且大卫氏作为妾室,不方便在外面久留,因此两姐妹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如今在卫家老宅这边见到大卫氏,恰好又即将迎来卫父的忌辰,小卫氏那里还猜不出来大卫氏这次回来的意思。 “你这孩子,去接大姐姐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提前有个准备!”小卫氏埋怨着卫允。 卫允挑眉笑道:“准备什么?这样子不好么,给二姐来个惊喜,对不对啊,明丫头!” 小丫头认真的点着小脑袋:“小舅舅说得对,要给姨母一个惊喜!” 看到小明兰,小卫氏的心都快化了,赶忙上前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贴着小脸蛋儿亲热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将小丫头放了下来。 大卫氏负责安抚:“好啦,你就别怪允哥儿,他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卫允嘿嘿笑着:“还是大姐姐懂我,不想二姐姐,成天就知道鸡蛋里挑骨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好像不论我做什么都不能合她的意。” 说着就唉声一叹,看救星似的望着大卫氏:“还是大姐姐对我好,这次您回来了,我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到头了!” 这话说得,气的小卫氏嗖的一声站起来,扬起巴掌就要往卫允身上打,口中还喋喋骂道:“你个臭小子,还敢编排我!” 可卫允多精,小卫氏还没起来,他就嗖的一声窜到丁健身后去了,探出个脑袋道:“大姐姐,你看二姐姐,您还不赶紧管管她,不然你聪明又乖巧的弟弟就要惨遭她的毒手了!” “乖巧,你哪里乖巧了,我看你是三天不打,现在都能上房揭瓦了是吧!啊!” 小卫氏是又气又笑,“恶狠狠”的瞪着卫允,大卫氏赶忙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二妹妹,好了好了,你就别和这只小猴子计较了,咱们去看旭哥儿和子衿,不理这只小皮猴!许久未见这两个小家伙,我这心里想念的紧!” “哼!”小卫氏闷哼一声,转脸看着大卫氏就露出了笑脸,拉着大卫氏走到双胞胎的小床边坐了下来,两姐妹便自顾自的说起了育儿经之类的话题。 丁健露出个憨憨的笑容,揉了揉后脑,显然也是极开心的。 卫允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了,扭头一看,原来是明兰这个小豆丁。 “小舅舅,你是小猴子吗?”卫允脸一黑,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小明兰,俯下身子,看着小丫头的眼睛,一脸正经的摇了摇头,说:“不,小舅舅是大猴子,明丫头才是小猴子!” “明兰不是小猴子,明兰是小女孩儿!阿娘说了,明兰是阿娘的宝贝女儿!”小丫头看着卫允,一脸认真的解释。 卫允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自己这个外甥女还当真是可爱的紧啊! “明儿,小舅舅带你出去玩好吗?”卫允眼睛咕噜噜的乱转,看着小丫头略显的有些瘦小的身量,不知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一听到出去玩,小明兰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跳了起来连连应道:“好啊好啊!明兰最喜欢玩了!” 卫允当即就牵住了小明兰的手,对着里屋喊了一声:“大姐姐,二姐姐,我带着小明兰出去走走!”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答,脑袋凑到小明兰的耳旁,轻声道:“走,咱们出发!” “出去玩了!”小明兰当即迈出了自己的小短腿,拉着卫允的大手,飞一般似的出了屋子。 “这丫头,被惯的愈发没规矩了!”大卫氏眉头微蹙。 小卫氏忙宽慰道:“大姐姐,这儿是咱们自己家里,又不是那个规矩繁多的盛家,更何况明儿在府里一直被你拘着,她今年不过才五岁而已,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天性跳脱些也是难免的。 更何况你和明儿在家又留不了多久,终究还是要回到盛府那个大笼子里头的,就让她尽情的玩几天吧!” “哎!”大卫氏叹息一声,看着小卫氏:“是我着相了,二妹说得对!我只是担心她这性子一旦放开了,就收不回去了,到时候回到盛家,惹出什么事儿来,怕是会授人以柄,哎!”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卫氏眼中泛着泪花,看着大卫氏,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带着哭腔道:“大姐姐,这些年,苦了你了!” 千言万语,尽数化作一句。 大卫氏摇了摇头:“苦倒是不苦,盛府的日子比起以前要好过的多,吃穿不愁,最多也就是受些气,我不理会就是,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明兰那孩子,她是个极聪慧的,可偏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却展现出过人的聪慧和才华的话,便犹如三岁小儿,怀抱黄金招摇过市,只会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小卫氏也是低声一叹,目光流转间,流出担忧之色,有些东西,不需要说的太透,自然便能领会。 ················ 屋外,小明兰歪着脑袋问卫允:“小舅舅,咱们玩什么啊!” 卫允想了想,现在这个天气,去游泳也不合适,小明兰年纪小,身子骨也并不强健,万一着凉了可就糟了。 忽的,脑中灵光一闪,卫允眼睛一亮,道:“有了!” “有什么了?”小明兰还是一脸的懵懂。 卫允咧嘴一笑,道:“自然是有好玩的!小白杨,去取几个竹篓,咱们今儿捉泥鳅去!” “好嘞!” 小白杨风一阵的跑开了,捉泥鳅可是小白杨的最爱,既喜欢捉泥鳅的过程,也更喜欢在捉完之后,享受美味。 小明兰则是一脸的问号:“小舅舅,什么是泥鳅?咱们要怎么捉泥鳅?” 卫允打量了一下小明兰身上穿的小裙子,脸上露出个坏坏的笑容,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他们回来之后,大卫氏和小卫氏会不会对他来一个混合双打。 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啊! 在大周,人们对于泥鳅和黄鳝这两种东西吃的都不多,而且大多都是一些底层穷苦的百姓才会把它们摆上饭桌,那些个上层的勋贵世家可看不上这些在淤泥里头生存的小东西。 不多时,卫允和小白杨便带着小明兰到了目的地。 “小舅舅,泥鳅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小明兰看着开阔的农田,旁边堆积着淤泥的水渠,可就是没有看到卫允所说的泥鳅,心中自然被好奇填满。 卫允拉着小明兰走到田里,寻出一个泥鳅洞,便用竹片做成的小铲子一铲一挖,一条指头大小的泥鳅便被翻了出来,卫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塞到腰间的竹篓里头。 小明兰在一旁捂着嘴巴,一脸震惊的看着卫允,卫允将竹篓递了过去:“看,这就是我们要抓的泥鳅!” “这就是泥鳅啊!”小明兰不禁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一副好奇宝宝似的把手伸进竹篓里,拨弄了两下那只泥鳅,一脸的跃跃欲试。 “小舅舅,小舅舅,明兰也要抓泥鳅,明兰也要抓泥鳅!” “好好好!”卫允笑着安抚道:“小舅舅这就教你怎么找出泥鳅藏身的窝!” 卫允便将如何辨别寻找泥鳅的方法一一告诉了明兰,小丫头听完之后,立马就拿着小竹铲满世界的找了起来。 她人小,力气也不大,只能用双手握着铲子,一点一点的挖。 “小舅舅,你看,我抓到了!”小明兰双手紧紧地捏着一只小拇指大小的泥鳅,笑得异常灿烂,根本没有在意她那白嫩的小脸蛋和乌黑的头发上沾的污泥。 卫允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明儿真厉害!”话刚说完,下丫头手里的泥鳅身子扭动,不停的挣扎,直接便从小丫头的手里滑了出去。 小丫头当即便扑了下去,可惜泥鳅实在是太过滑溜,小丫头反应虽然快,但终究还是慢了一筹,那只刚到手的泥鳅,再一次钻进了淤泥里头。 卫允见状,本还想安慰一下,免得小丫头苦恼。 没曾想小丫头却是个执拗坚强的性子,泥鳅跑掉了,既不哭也不闹,而是继续按着卫允交的方法找了起来。 卫允笑着走过去,手把手的叫了下丫头几个抓泥鳅的技巧,小丫头咬着银牙,转身投入了抓泥鳅的大业,偌大一片田里,到处都有小丫头留下的痕迹。 可怜小丫头直接就从一个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变成了一只小泥猴,浑身上下,从头发到脸蛋,从小裙子到裤脚,全都是泥巴,像是在泥巴地里头滚了好几圈似的。 三人在田里挖了一下午的泥鳅,连午饭都没回去吃,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卫允才拉着依依不舍的小明兰,把竹篓交给了小白杨,这才回了家。 卫允本来是想着先把泥猴一样的小明兰带去洗漱,换身衣服再去见两个姐姐的,没成想这两人见他们许久不回,心里头担心,便到了门口去迎。 一开始见到小明兰的时候,两人是半点都没认出来,但跟在卫允身边,被卫允牵在手里的,且身量于明兰相差无几的,除了大卫氏的宝贝女儿,盛家的六姑娘盛明兰之外,还会有谁。 装作没有看到两个姐姐那足以将烈日冰冻的眼神,卫允打了声招呼,便直接溜回了自己的院子,根本不给两个姐姐发作的机会。 至于小泥猴,就让两个姐姐自己去头疼吧。 想着他们看着小泥猴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心中定然又是母爱泛滥了,可抱又不是,不抱又不是,心里头那个焦急哟。 想想就觉得开心。 卫允泡在浴桶里头,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 045章 乡试秋闱,携友赴宴 晚上,餐桌上自然便多出了一道炸的金灿灿的油炸泥鳅。 小卫氏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好吃的,就是可怜了明兰这个小吃货,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撑得直喊难受,一晚上都是哼哼唧唧的。 把一家人逗得乐的不行。 可惜,卫允只和小秦夫子请了一日的假期,第二日一大早,便只能乖乖的回书院去上课了。 十月初九,是卫父的忌辰,卫家姐弟三人,还有丁健,小明兰,以及一对龙凤胎,都去了卫父的坟前祭拜,卫允亲自执笔,写了一篇祭文,在卫父的坟前烧了。 初九之后,大卫氏和小明兰只在卫家留了一天,数月十一一早,母女二人便在丁健的护送下,回了盛府。 走的那天,小明兰扁着嘴,耸拉着小脸,一脸的不舍,上马车的时候更是一步三回头,那委屈的小眼神,看得小卫氏心都快化了。 可再不舍又能如何,明兰终究是盛家的六姑娘,虽只是一个庶女,但也是盛家的血脉,盛紘是决不允许她流落在外的。 自那日起,卫允读书便越发的刻苦了,除了每日正常的训练之外,基本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放在了读书上面,保持每日一篇策论的习惯,开始了疯狂的刷题模式。 作为从后世数百万高考大军之中脱颖而出,进入国内一流学府进修的卫允,要是真的论起在四书五经这些典籍上面的造诣或许不如这个时代那些杰出的读书人。 但若是比起应试教育,卫允却感拍着胸脯说,哥们儿不带怕的。 况且有过信息大爆炸经历的卫允,在做策论上面,天生便有着远超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优势,思维只发散,见解之独到,涉猎之广博,眼界之开阔。 饶是小秦夫子秦玉章,也惊讶于卫允刷题的疯狂程度,每天早上卫允来到青檀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昨天晚上做的策论拿过来给秦玉章这位老师批阅。 有时甚至也会被这个关门弟子的某些想法而震惊。 丁健应卫允的嘱咐,从镖局里头高价请回来一个会使枪棒的老师傅,在卫家开始自己培养护院的同时,卫允也开始在这位老师傅的手底下学习枪棒的技巧。 卫允本就有极高的功夫底子,还有一手娴熟无比的辛酉刀法打基础,是以学习枪棒上手极快。 不过半月功夫,就从老镖师手里头学到了三门棍法,两门枪术,还有一套完整的散手,以及一些基本的大枪训练方法。 那杆自泰兴县老捕快手里头得来的镔铁枪,也总算被卫允从积灰的仓库里头取了出来,开始派上了用场。 卫允的生活也变得越发紧凑充实,每日早晚还多了一项扎大枪的训练项目。 不过老镖师自身的功夫有限的很,在交了卫允半月之后,便对卫允说他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教的了,剩下的全看卫允自己以后的练习。 卫允也不强求,凡事留一手,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或许那个老师傅手里头还藏着几式杀招没有传授,或许是出于其他的什么顾虑,譬如祖训什么的。 卫允便让其安心替卫家培养护院,将其一身的枪棒功夫传授给他们,还让小白杨用自己训练他的方法,来训练这些签了死契的护院,效果自然也是显著的。 训练虽然劳累,但卫家的伙食也是极好的,这些个原本便是出自清白人家,或是因天灾人祸,或是因家中贫困,才不得以卖身为奴的新进护院们。 原本连饭都吃不饱了,如今能够吃饱饭,既不用干活,又能够学得本事,谁吃饱了撑的会抱怨,一个个恨不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训练。 卫允十三岁的这个新年,过得很是忙碌,短暂的拜年之后,便再一次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 时光匆匆而过。 冬去春来,夏至秋临。 三年一度的秋闱,即将到来,八月初九,便是乡试的第一场。 大周的行政划分和历史上的宋朝有些类似,同样是改唐时的道为路,作为国家的第二级别的行政区域,扬州原属淮南路,元祐二十二年,不知因何故,元祐帝大手一挥,将其划入江南东路。 是以卫允若是想要参加乡试,就必须得去金陵城才行。 索性,卫允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和柳存一道结伴而行,两人带着书童行李,自扬州府乘坐商船,先走运河,而后转入长江,直入金陵。 这也是卫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来到金陵。 与江都城不同的是,金陵的城池更加的高大宏伟,经济也更加繁荣。 这一点,只从卫允他们下了船,在金陵码头的所见所闻,便不难看出,熙熙攘攘的码头上面,琳琅满目的货物,来往的车马人流,超出扬州何止数倍。 码头向来便是龙蛇混杂之地,一行人并未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进了府城,入住了小卫氏在金陵置下的院子。 得益于这几年和卫家做肥皂生意带来的巨大利润,柳存母亲海氏的资产也愈发雄厚了,早早的就在金陵置下了宅院和铺面。 可柳存这厮自从知道了卫家在金陵也有院子之后,便要死要活的赖着不肯走,非要和卫允住在一块,美其名曰考前两人一块温书,互相切磋,彼此督促,要比自己一个人效果更好。 乡试将近,海氏也就没有过分的限制他,反正柳存是住进卫府里头,大家知根知底的,且两家的关系也越发亲密,还有个一同考试的卫允作伴,总归不是学那些纨绔子弟,招猫逗狗,混迹于秦楼楚馆之中。 乡试的报名流程和前面三次考试相差无几,不过是场次多了些,共有三场,分别在八月初九,八月十二,以及八月十五。 考试前的几天,卫允和柳存也没有出去瞎逛,而是真的安安静静的坐在家里温书,原本每日一篇的策论被卫允增加到了三篇,虽然少了一个阅卷的小秦夫子。 但却多了个柳存,两人每日除了研究一下往年的考题之外,剩下的时间,便是互相给对方出题,每日三篇的策论,写完之后,再交换互相批阅,遇到问题,两人便凑到一起探讨。 一直到八月初八那天,这样忙碌的日子才宣告结束,两人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补足了这段时间缺的觉之后,便想着法的放松心情,舒缓紧张的心态。 柳存这家伙胆子也是大得很,父亲和母亲不在身边,上头没了压着的大佛,于是心思便有些飘了,还想拉着卫允去秦淮河逛一逛。 卫允直接以自己年纪还小,不适合接触这些东西为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并且送上了无比鄙夷的目光。 搞得柳存那厮直跳脚。 八月初九,乡试开考,整个江南东路,足有近千名考生汇聚在贡院之外。 检查的流程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搜身,检查夹层,翻看竹篓,食盒等等。 乡试共有九天,期间贡院附近都有官差把手,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更不允许出入,考生的吃喝拉撒都得在里头。 卫允的霉运似乎在前面几次的考试中耗尽了,乡试很幸运的没有被分配到“粪号”,而且距离还比较远,根本就闻不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对于卫允而言,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索性今年的天气也尚可,不似去年,都到了九月,秋老虎却还是不肯退去,带个滚烫的高温,烘烤着大地。 今年七月下旬之时,不知是否是北风之故,温度早早便降了下来,早晚都比较凉爽,也就只有白天出太阳的时候,气温会略略升高,但大体还是不错的。 九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不过在近千名的考生之中,那种在经历了整整九天的战斗之后,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手脚酸软,脚步虚浮,甚至于直接晕倒在贡院门口的文弱书生并不在少数。 不过贡院对此早有应对措施,自然没有造成什么骚乱,而且这等事情,早已经是屡见不鲜。 卫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论是前世当兵的经历,还是这几年有意识的训练自己在恶劣环境下的生存技能,这对于普通的文弱书生而言,异常艰难的九天,在卫允看来,和平日普通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每日在完成答题之后,卫允都会在那个窄小的号间里头,进行一些简单的体能训练,俯卧撑,仰卧起坐,倒立俯卧撑,平板支撑,站桩,打拳,等等等等。 倒是柳存这厮,虽然这两年和卫允走得近,也被卫允带的练起了剑法和射箭,但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身体素质和卫允这样经过专业训练,并且天赋异禀的根本没法比。 出来的时候,也是脸色苍白,两腿酸软的直打摆子,不过好在还是坚持住了,除了稍微虚弱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大恙,也没有晕厥过去。 海氏早就嘱咐流云预备的大夫反而没有用上,不过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大夫替柳存把了脉,说只是神思耗损过度,但并无大碍。 最后也只是开了两幅滋补养气,安神助眠的汤药而已。 在家修养了两天之后,第三天柳存这丝就活蹦乱跳的满血复活了,大早上就拉着卫允出门,说什么乡试已经结束了,不论结果如何,都需要放松放松,好好地出去玩一玩。 卫允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说:“先说好了,秦楼楚馆我可不去,我还是个孩子呢!” 这话惹得柳存直接翻了个白眼,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上下打量着卫允,挑挑嘴道:“就你,还孩子?普通百姓家里头,有些成亲早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孩子都有了,你还孩子!切!” 卫允一把甩开他:“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我卫允,在成年之前是绝不会去喝酒狎妓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义正言辞。 可柳存却是个不依不饶的,又是凑上来拽着卫允:“哎呀,你放心吧,就算你想去我也不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家规有多森严,我要是真去哪些地方,回去之后,我父亲绝对会把我的腿给打断。” 柳存这话说的没错,在柳家那种世代簪缨,清流世家之中,规矩重过生死,若是他真的犯了家规,柳县令是定然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拉着出去干嘛?”卫允觉着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柳存却依旧不肯言明,卖着关子道:“问那么多干嘛,去了不就知道了!走走走!!人家都等着呢?” “人家?还有别人?”卫允却坚持要他先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柳存无奈,只好把底儿给兜出来,原来是金陵勇毅候世子举办了一场马球会,广邀这一次来金陵参加乡试的世家子弟参与。 说白了,勇毅候世子这是在广撒网,如今勇毅侯府式微,自从上上一代的勇毅候过世之后,勇毅侯府便逐渐退出了大周朝权力的中心。 上上一代勇毅侯,也就是盛老太太的父亲,是个极有手段的,从军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无数,在边军之中,更是留下了不少心腹,可他的儿子,上一代的勇毅候,盛老太太的滴亲大哥,却是个不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 没法继承勇毅候的军权,也就只能从京城的权利中心被排挤出去,回到了金陵侯府,做个闲散的勋贵。 这一代的勇毅候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但却是个十足的浪荡子,喜好骄奢淫逸的生活,不知纳了多少妾室,生下了多少庶子庶女。 盛家的老太太,盛紘的嫡母,便是上上一代勇毅候的独生嫡女,也是上一代勇毅候的亲妹,这一任勇毅候的姑母。 可惜的是,当初盛老太太为盛紘聘妻的时候,上一代的勇毅候想把自己的庶女嫁过去。 为此,盛老太太便和勇毅侯府翻了脸,已然多年未曾有联系了。 卫允倒是有些诧异,盛老太太这个正主还没见到,倒是要先和她的外甥碰面了。 卫允倒是有几分期待,看看老太太的这位侄孙的成色,两人带着白杨和流云两个书童,去赴勇毅候世子徐大公子的马球会。 第 046章 马球盛会,白玉琉璃 本来按着卫允的出身,这种权贵之家举办的活动,是万万不会邀请他的,可他身边偏偏有一个出身淮南大族柳家的柳存,卫允这也算是噌了一波柳存的家世。 如今的淮南柳家,乃是大周少有的书香门第,清贵世家,世代簪缨。 一个是有无数子弟入仕,实权在握的世家大族,一个是日薄西山,远离了权利中心,只剩下一个空头爵位的勋贵侯府。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勇毅侯府经历了数代英明祖先的积累,其名下的产业,便是在经济空前繁荣的江南地区,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这两代的勇毅候手中并没有实权,只在金陵的卫所里头挂了个虚衔,但只要勇毅候府的爵位还在,便没人敢轻视徐家,说不定哪天官家又想起了勇毅侯府呢! 君不见如今的忠勤伯袁家,先帝在位之时,受到牵连连爵位都给丢了,还是元祐帝执政之后,知道袁家不过是被牵连的,并未犯下什么大错,才又给复了爵。 不过若真的细说起来,如今的勇毅候府,手里的权力甚至还不如柳存老爹的正七品县令。 但勇毅侯府毕竟是军中出身,纵使这两代的勇毅候皆无大志,但昔年老勇毅侯在军中的情分还在,谁知道如今军中的哪个老将昔年便在老侯爷的手底下当过差,受过勇毅候府的恩惠。 因此勇毅侯府的名号在金陵乃至江南这一片,都挺吃的开的,若是在京城,自然是个坐冷板凳的,但在江南,谁也不敢小觑勇毅侯府。 勇毅候世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白无须,身材修长,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武人的铁血豪迈,倒是透着一股子文人的书卷气。 显然,这位徐世子也是个读书人,并没有似他的祖先那般,走上习武从军的路子。 本是靠着勇武热血,在马背上拼取功名的勋贵世家,却放弃了祖宗留下的东西,偏生要学那些个酸儒文人读书科举,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而且似勇毅候这样弃武从文的勋贵之家,在大周朝内,也并不算少,如今汴京城中,风头正盛齐国公府,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齐国公的运气要比勇毅侯府好上许多,这一任的齐国公身上还有个三品盐都转运使的实权,其夫人也是出身襄阳侯府,受封郡主,于官家和太后处也颇为受宠,与湮没于朝堂,被迫远离汴京,回到江南的勇毅侯府不可同日而语。 饶是如此,一听说徐世子举办马球会,金陵城中的世家子弟们也都是趋之若鹜,纷纷携友赶去捧场。 看台之上。 存看着场中你来我往,斗的正激烈的几个年轻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扭头看着旁边的卫允,有些激动地道,“卫兄,怎么样,要不要陪我下去打一局?” 卫允横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不会打马球!” “走吧!”柳存刚刚起身,听到卫允的话,顿时便僵在了那儿,扭头过来,诧异的看着卫允:“你刚才说什么?” 卫允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打马球!”随即便又挪开了,重新落入场中的激烈赛事上去了。 柳存先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然后便是捧腹大笑,也幸而他知道这是在外面,要顾及颜面,所以捂着嘴巴没有笑的太大声,但还是差点就要笑得满地打滚了。 指着卫允笑道:“卫子期,你骑术那么好,弓马娴熟,武艺精湛,竟然不会打马球!哈哈哈哈!正是笑死我了!” 卫允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会打马球有什么稀奇的!而且,你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小胖子扯着卫允的袖子,喘着粗气,“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呢,没想到!哈哈哈哈哈!” 小胖子柳存却根本止不住笑声。 卫允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我说柳胖子,你再这样,我可走了!你自己玩儿去!” “别别别!卫兄,卫兄!”柳存赶忙憋住笑,拽住卫允的衣服,劝道:“我不笑了,不笑了!卫兄骑术精湛,武功箭术也高,区区马球,于你而言不过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你就和我一起下场试试啦!卫兄!” 一个大男人,竟然用起了这种类似撒娇的语气,卫允很是无语柳存的没有下限,但转念一想,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行行行,我答应你就是!不就是一场马球么!” “嘿嘿嘿!就知道卫兄你对我最好了!”柳存笑嘻嘻的看着卫允。 “滚!”卫允直接凝眉怒目,化作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脸嫌弃的拨开了柳存拉着自己衣服的手。 流云和小白杨则顺势拿着襻膊为二人将衣服扎上,卫允看着柳存:“先说好了,我这可是第一次打马球,结果如何,我可不能保证!” “无所谓,都随你,只要你肯陪我下场就行!”柳存摆摆手,一双眼睛却好似放放似的,看向远处。 翻身上马,接过小白杨递过来的球杆,五六斤重的球杆,圆柱形的木锤,连着三四尺长的长杆,粗细不到两指,韧性极好,应当使用白蜡木制成,长杆末端还有绳套可供绑在手腕上,做固定之用。 当真是人性化的设计。 “卫兄,接球!” 眼前一团黑影飞来,卫允下意识的轮动手中球杆,凌空便将黑影打了出去。 然后,场中一片寂静。 好在比赛还未开始,这只是柳存的恶作剧,可卫允一杆便中的表现,难免显得有些惊艳。 柳存驱马到卫允身旁:“卫兄,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打马球?” 卫允沉默,他还能说什么,他刚才分心去观察球杆了,根本就没注意别的,击球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谁曾想竟然直接一杆就进了。 也只能将其归结到狗屎运上面了。 卫允索性也懒得解释,随柳存自己去脑补! 随着一声锣鼓响起,两人一组的马球赛正式开始,场上共有四组,八人,卫允起先动作还略显有些生疏,击球的力度控制的也不怎么如意。 但等到几次实践下来之后,也就慢慢掌握到了方法,其实打马球就和后世的门球,棒球之类的有些类似,只是规则和方式不一样罢了。 卫允本就是习武出身,力量控制异常精准,再加上他出众的骑术,出神入化的箭术,精准的目力,想要进球并非什么难事儿。 小胖子倒是有些出乎卫允的意料,球技意外的好,他和柳存所在的红队,最终取得了九筹的最高成绩,其中的七个都是柳存打进去的,以一筹之差,险胜第二名的黄队。 随着裁判的敲响锣鼓,宣布胜负,这一场球赛的彩头,一对白玉琉璃盏,也就入了柳存的手中。 看台之上,勇毅候世子看着柳存和卫允,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对着身边的小厮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那小厮便跑到了柳存他们的看台之上。 “柳公子,卫公子,我们世子有请!”小厮表现得很是恭敬。 “徐世子?”柳存有些诧异:“这位小哥,不知世子找我二人有何贵干?” 小厮笑着道:“回公子的话,世子的事情,小人如何知道,两位公子若想知道缘由,不妨移步,亲自问一问我家世子。” 柳存点了点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扭头看向旁边的卫允,问道:“卫兄和徐世子相识?” 卫允就差翻白眼了:“你觉得可能吗?”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之差,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柳存想了想,还真不可能,他对卫允的事也算了解,出身稻香村,幼时家中忽遇变故,导致家道中落,直至十岁之时,才进了青檀书院,二人也才因此结识。 这三年多以来,卫允也从未出过扬州府(柳存并不知道卫允猎狼之时,穿越青牛山到了宥阳一事),又怎么可能会结识金陵勇毅侯府的世子。 况且这些年他在扬州,也从没人听过这位勇毅候世子去过扬州! “走吧,那咱们就过去瞧瞧,看看这位侯府世子究竟意欲何为!”既然主人家相见,那就见呗,他和卫允又不是见不得人。 小厮心里一喜,面上却依旧看不出变化,恭敬道:“两位公子这边请!” 须臾之后,小厮便将两人引至了徐世子所在的看台。 “柳公子,卫公子,初次见面,幸会幸会!”徐世子表现得很是热情,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冲着二人拱手揖礼,十分客气的道。 卫允和柳白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回礼,齐声道:“见过世子!” “方才见二位在马球场上大展身手,拔得头筹,着实是让凌宇大开眼界,尤其是柳公子一手追风赶月逐流星的球技,着实是让人佩服!” 勇毅候世子徐凌宇目光来回看着卫允和柳存,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微光,脸上却依旧是微微笑着,看上去十分随和,没有半点侯府世子的架子。 “世子谬赞了,不过是小儿嬉戏,登不得大雅之堂,更当不得世子如此称赞!”看到这双眼睛,卫允心中就对这个勇毅候世子下了定义:是个颇有心机的人,只是不知道手段如何! 三人又是一番寒暄,互相打着机锋,然后约定了下一次世子若有宴会,二人若有空闲,定然前来叨扰的约定之后,才离开了徐世子的看台。 两人走后,方才为二人引路的那个小厮又冒了出来,凑到徐世子的身边,身子微躬,小声的说:“公子,那二人不过是两个十三四岁的稚子,为何公子如此重视?” 徐世子嘴角微扬,“你可别看他们的年纪就小瞧了他们,就说那个柳存,出身世代簪缨的淮南大族柳家,且他本身能够以如此年龄便来参加乡试,可见其才学定然不低。” “那那个卫允呢?小的可仔细打听过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小户人家出身,没有任何根基,世子为何对他也另眼相看呢?” 徐世子看了小厮一眼,“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你可曾注意,那二人走在一起之时,都是以谁为主?” 小厮低头陷入回忆之中。 不待他想起,徐世子又道:“是卫允,不过区区小户出身,既没有显赫的背景,也没有得力的家族支撑,却能够在和柳氏嫡出子嗣称兄道弟,并且还让柳存凡事都隐隐以他为主,可见也是个有真本事的!” “公子说的是,是小的愚笨,眼光不济!”小厮忙奉承道。 徐世子举杯畅饮,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某种微光流转,目光深邃的好似深山之中,深不见底的幽潭。 另一边。 卫允看着捧着两个白玉琉璃盏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的柳存,忍不住问道:“你费这么大力气拉我过来参加马球赛,就是为了这一对白玉琉璃盏?” “嘿嘿嘿!”柳存嘿嘿一笑:“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不错,我此行正是为了这对琉璃盏。” 卫允一把将柳存手中的琉璃盏夺了过来,捏在手中,仔细的瞧了一圈。 “哎哎哎!我的哥哥耶,你小心点!小心点!这可是白玉琉璃盏啊!价值不菲呀,您可千万别给我摔了!” 柳存看着卫允粗暴强横的动作,那是一脸的肉疼,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对琉璃盏,好似长在了上面似的,可偏偏投鼠忌器不敢抢夺,生怕摔了这对白玉琉璃盏。 卫允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这对琉璃盏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便将其递了回去。 “这东西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啊,你干嘛这么紧张!” 柳存小心翼翼的接过琉璃盏,轻轻的放入流云递过来的木盒之中,才扭头过来看着卫允的眼睛,一脸鄙夷的道: “这还没什么稀奇?这可是白玉琉璃盏,通体由上等白玉制成,晶莹剔透,绝美无比,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切!”卫允撇撇嘴,有些无语的说道:“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不就是个喝酒的杯子吗?” 柳存直接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怎么和卫允沟通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东西数量极为稀少,平日里也只有在皇宫和那些权贵之家才能得见,就连我柳家也没有,你说它珍不珍贵!” 卫允忙摆手:“行行行!你说他珍贵就珍贵吧!那现在呢,东西也拿到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柳存没好气的道:“不识货!和你说真的是对牛弹琴!” 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将琉璃盏擦拭赶紧,放入锦盒之中,抱在怀里,似乎生怕卫允给他抢了一样。 “哎!”卫允捏了捏拳头,关节发出爆响:“你还来劲儿了是吧!我就问你事儿办完了没,办完了就走,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儿瞎耽误功夫!” 柳存赶忙缩着头:“走走走!这就走!马上就走!” “切!”卫允一甩衣袖,带着小白杨率先走下了看台。 后边的柳存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嘴里嘟嘟囔囔的道:“真是头不知风雅为何物的倔驴!” 第 047章 卫允中举,北上汴京 九月初,乡试张榜,卫允和柳存分别以第五名和第九名的成绩,成功取得了举人的功名。 得知结果的当天,两人没有继续在金陵逗留,而是选择直接登上了回扬州的大船。 金陵虽然繁华,十里秦淮虽然诱人,但终究少了几分家的味道。 柳存这厮一路之上絮絮叨叨的,一直到了船上也不罢休,嘴里一直嘟囔着为什么卫允就能比他考得好之类的。 卫允索性也懒得理会他,只自顾自的在甲板上欣赏着沿江两岸的风光,沐浴着江面之上,微凉的秋风。 金陵和扬州相隔不过百余里,沿着长江顺流而下,速度更加的快捷,不过半日的功夫,大船便已经转道入了运河。 卫允二人所乘搭的并不是官船,而是漕帮的货船,漕帮随水而生,势力遍布大周各个水域,拥有大小船只无数,算是大周水域脉络的江湖一霸。 要知道,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水利漕运可比陆地运输方便舒适太多了,而且一艘大船所能够装载的货物,所能够带来的利润,都是无比巨大的。 船走的很快,一路之上并没有出任何的意外,辰时三刻从金陵码头出发,不过申时初大船便已经在扬州的府城江都靠了岸。 卫允中举,卫家上下自然是一片喜庆欢腾,小卫氏直接大手一挥,卫家要在村里连摆三天的流水席,宴请稻香村的父老乡亲,共同庆祝这件大喜事儿。 稻香村的村民自然也是极高兴的,稻香村依然有十余年没有出过举人了,卫允的户籍上面写的便是江州府江都县的稻香村,卫允中举,稻香村人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尤其是林老族长,他本就是童生,幼时也曾和卫允父亲一同进学,可惜天资有限,考了大半辈子连秀才也没考上,听到卫允中举人的消息,老族长激动地吹胡子瞪眼,仰天大笑好一阵子,连连说什么卫家后继有人,稻香村后继有人了。 盛府那边,自然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卫允中了举,已然真正入了盛紘的眼,况且卫家如今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家中产业也愈发的雄厚起来。 这些作为扬州通判的盛紘自然也是看在眼中的,如今的卫家,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还需要自家女儿给人做妾才能支撑下去的卫家了。 卫允才学也有了,卫家支持他读书科举的钱财也不缺,更是傍上了秦家这条大船,这样的人,只要不出什么太大的意外,日后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况且卫允还如此年轻,还有秦玉章这个老师,秦老太傅这个师公,只要肯下苦工,日后的前程,只怕不会输于盛紘自己。 是故,卫家这边都还没派人过去给大卫氏报信,大卫氏就已经从盛紘的口中知道了卫允中举的消息。 甚至因为这事儿,心情不错的盛紘,最近几日都是留宿在大卫氏的舒兰院,与大卫氏好好地温存了一番,还派人送了不少贺礼去卫家。 盛家早年也是经商起家的,家产极为丰厚,再加上这些年盛家大房的盛维大老爷,借着盛紘的人脉,将生意做得也是如火如荼,赚的是盆满钵满,自然也不会少了盛家二房的一份。 转眼便又是一年十月初五,初二那日递上拜帖的卫允,再一次登上了盛府的大门,可惜,这一次他却并没有能够将大卫氏和小明兰接回卫家。 原本盛紘和王氏都已经同意了的,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卫父的忌辰了,没想到就在昨日晚饭之时,饭菜刚刚端上饭桌,大卫氏忽然没来由的捂着嘴呕吐,止都止不住的那种。 小蝶赶忙去禀了大娘子王氏,王氏命人去叫了大夫入府替大卫氏诊脉,不曾想大卫氏最后竟然被查出了已然有了将近一个月的身孕,算算时间,正好是传来卫允中举消息的那段时间怀上的。 卫允高兴的同时,心中不由得也愈发觉得紧迫,如今的盛府,说是个虎狼窝也不为过,旁边还有一条毒蛇一直环伺在侧,明兰是个女孩儿,或许还好一些,但大卫氏和她腹中的孩儿,却无疑是极危险的。 有些时候,后宅女人的阴毒程度,是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的。 妇人怀胎前三个月,胎儿还未稳定,是不能轻易走动的,若是一不小心动了胎气,那便很有可能导致滑胎。 大卫氏怀孕了,也宣告着她在盛府之中的地位将会得到提升,若是她这一胎生下一个儿子的话,母凭子贵,再加上还有一个卫家在后面给助力,大卫氏在盛紘心目中地位,绝对会拔高不止一筹。 作为一个将盛家利益看的重过一切的男人眼中,盛紘的行事虽然有些许的偏私,但在大方向上,是绝不会动摇的。 世家大族,书香门第交好寒门士子,对他们进行拉拢投资,早已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更何况卫允的天赋摆在那里,只以区区十四岁的年纪,便取得了举人的功名,拥有这样天资的人不去拉拢,那还要去拉拢谁。 是以盛紘大手一挥,给大卫氏的舒兰院增加了一个经验丰厚的管事婆子,还有两个手脚勤快,活络的丫鬟伺候。 就连小明兰的身边,也多出了一个小丫鬟。 卫允知道,这是盛紘向他表示善意拉拢的手段,他也乐得如此,但偏生盛紘是个极偏心的人,府里头还有一个被他视若珍宝的林小娘,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之时,理智往往都会被感性所占据。 卫允不能赌,也不敢赌。 回到卫家,卫允将大卫氏怀孕的事情告知了小卫氏,并且让她物色一个值得信任的婆子送去盛府,到大卫氏的身边伺候。 小卫氏本就聪慧,卫允一说她便猜出了其中的缘由,如今盛府之中,表面上虽然是王大娘子当家做主,可实际上府里头的管家权早已经交到了盛紘的宠妾林小娘的手上。 这在江都城,乃至整个扬州官场之中,本就是诸多官眷们心知肚明的事情,王氏也因此被整个扬州官眷嘲笑多年。 大卫氏本就是王大娘子寻来为了分盛紘宠爱的,那林小娘自然对大卫氏是百般看不顺眼,如今大卫氏再度怀孕,只怕那位是要坐不住了。 虽然不敢明面上谋害大卫氏,但如今盛府的管家权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若是想在什么地方悄悄的给大卫氏下绊子,故意刁难,那还真的是防不胜防。 对于这些个后宅的阴私事儿卫允只知道个大概,小卫氏身为女子,虽然出身不高,且自家后宅安稳,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 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加了解女人。 所以卫允的话刚说出来,就得到了她的认同。 若不是顾忌大卫氏只是妾室,且盛府又是官宦人家,只怕小卫氏直接就会上门亲自照顾大卫氏了。 小卫氏素来是极有执行力的,当天下午,就亲自带着刘嬷嬷还有满满一大车的补品,坐马车去了盛府。 盛家如今虽然是林小娘当家,执掌府中中馈,但若是有客登门,却依旧还是王氏这个当家大娘子出门接待,总不能真的让林小娘一个小妾接待客人吧,盛紘要是真这么做了,只怕他的官位也就止步于此了,若是遇上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上官,只怕连乌纱帽都保不住。 是以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的,也因此,小卫氏很容易便见到了大卫氏,并未受到什么刁难。 姐妹二人许久未见,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彼此拉着手,坐在榻上,从家长里短,到养胎育儿,互诉相思。 回去的时候,小卫氏将刘嬷嬷连同那一车子的补品,都留在了盛府的舒兰院,如今大卫氏有孕在身,身边有个靠得住的老嬷嬷,自家人,她才能放心。 可惜今年卫秀才的忌辰,大卫氏不能去了。 卫秀才的忌辰过了之后,卫允便向小卫氏夫妻俩提出了自己要提前赶赴京城,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的想法。 其实小卫氏心中早已有了这个准备,但卫允说的太过突然,而且比她预想的提前了许久,还是觉得有些不舍。 但是一想到大姐姐大卫氏在盛家的处境,小卫氏也只能放下心中的不舍,含着泪光,挥别卫允。 十月二十三,天色阴沉,隐隐有几分要下雨的意思,卫允带着小白杨以及立春立夏两姐妹,在江都码头,登上了前往京师的大船。 卫家自己并没有买船,而是搭乘柳家北上京城做生意的大船,大船的管家是个富态的中年人,四十多岁,姓项,是柳存的母亲海大娘子陪嫁过来的管事。 早年间是负责帮海氏打理名下的产业的,后来海大娘子和卫家合伙做起了肥皂的生意,这位项管事便被抽调了过来,专门负责这一块,这艘大船上运的正是要送往京城的肥皂和香皂。 如今卫家的肥皂在一众匠人的改良之下,早已不再是最开始那种单一的肥皂了,在卫允的提点下,他们往里头加入了各种香露、花瓣等等材料,推出了好几种香皂的类别,大受那些世家权贵们的欢迎,甚至在权贵云集的京城掀起了一股香皂热。 就在前年,宫里头下了旨意,将海大娘子的玉林商行,钦定为皇商,专门替大内供给各种皂类,从肥皂至香皂,各种样式的都要。 卫家和柳家,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大周朝承平已久,虽然也有一些占山为王,聚水为贼的绿林之士,但大多也都是汇聚在一些穷山恶水之地,似运河这等运输要道,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势力,都极为重视,自然不会允许盗贼作乱。 是以卫允一路乘船北上,无风无浪,一帆风顺。 货船在十月底从江都出发的,沿着运河一路北上,花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才赶到了大周的国都——汴京城。 时间也已经悄然来到十一月中旬,距离来年二月的春闱,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 一入汴京,卫允便直接带着老师秦玉章的名帖以及从扬州带来的诸多礼物,敲响了当今户部侍郎,也就是秦玉章大哥秦玢秦伯毅的府门。 秦府,前院书房,卫允见到了这位侍郎大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帅哥,下颌留着一簇和盛紘一样的短须,身形瘦高。 “学生卫允,见过侍郎大人!”卫允很是恭谦,将一个后生晚辈应有的姿态和礼仪做的十足。 秦侍郎微微颔首道:“无须多礼,你既是玉章的学生,便唤我一声师伯吧!” 卫允微微躬身:“是,师伯!” 秦侍郎继续道:“我与二弟还有玉章,自幼时起便跟在父亲身边读书,你这一声师伯,叫的不冤!” 卫允也正襟危坐,微笑着应道:“师伯乃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多了师伯这么一个长辈,学生可是赚到了呢!” 秦侍郎捋了捋下颌的胡须,目光却在上下打量着卫允,缓缓说道:“玉章在信中提过你不知多少回了,说你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资,且自幼家中遭逢变故,心性坚韧,远超常人,读书也异常刻苦,十分用功。 入他门下不过短短三年多的时间,便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我和玉章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出色。” 卫允不卑不亢的拱手说道:“学生惭愧!只因有重担在身,唯有砥砺前行,方才不复先父遗命,姐姐抚育,恩师教诲!” “可有表字?” “先父临终之际,曾替学生取字子期!” “子期!看来尔父对你倒是给予厚望!你小小年纪,便考取了举人的功名,想必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 秦侍郎看着卫允坚毅的神色,微微点起了头,关于卫允的家境,早年的经历,秦玉章都早已在信中说的清清楚楚,他自然知道卫允话里说的意思。 “如今距离春闱尚有三个月的时间,不知子期现今作何打算?” “回师伯!”卫允恭敬的说道:“学生赴京之前,老师已经替学生布置了了温书的任务,只是学生初至汴京,人生地不熟的,有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故此才冒昧前来登门,寻师伯帮忙来了!” “哈哈哈哈!”秦侍郎捋须长笑:“你倒是直接!这一点倒是和玉章颇为相似,难怪他会破例收你入门!你有何事,且先说说看!” 卫允一喜,笑道:“回禀师伯,学生想在汴京城中置办一些产业傍身,但苦于没有门路,以至于空有一荷包的银票,却无处下手啊!”卫允将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所以你才想到了我!”见惯了官场之上那些个打官腔,说话都要拐十七八个弯的同僚,乍一看见卫允这么一个说话直接,不扭捏造作,开门见山的自家晚辈,秦侍郎的心情倒是不错。 “不知子期想置办些什么产业?” 卫允站了起来,走到秦侍郎的面前,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躬身递了过去:“这是五万两银票,学生想置办一间宅子和一间铺子,宅子的位置,学生并无要求,只要价格合适便可,只是这铺子的位置,学生想要在普通百姓多一些的地段。” “买铺子?你是打算自家经营还是赁出去收租子?” “不瞒师伯,学生的二姐在扬州老家开了一间熟食铺子,因味道尚可,生意也还不错,所以趁着此次学生如今赶考的机会,家姐便想将这铺子开至汴京,也算是个营生,不至于让学生在这汴京城里坐吃山空。” 秦侍郎满意的看着卫允,轻轻的点了点头,接过卫允手中的银票,拿在手中:“好!既然你如此信任我,此事我便应下了!” 卫允赶忙一脸惊喜的躬身作揖:“多谢师伯!” 秦侍郎唤来管家,将银票交给他,并且把卫允的要求一一和他说了,管家拿着银票就退了出去。 紧接着,秦侍郎问起了卫允如今的住所,知道卫允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找地方住就先来了秦府,看向卫允的眼神自然越发的满意,就卫允的行为看来,他已经将自己和秦家当做了一条船上的人。 “子期若是不嫌弃师伯府上简陋,不妨暂时先在府中住下,想必你也知道,汴京城寸土寸金,置办宅子的事儿,可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够办成的, 而且玉章也在信中说了,让我抽时间指点指点你的制艺!不知你意下如何?” 卫允赶忙躬身礼道:“能得师伯指点,是子期的荣幸,既如此,那学生就叨扰师伯了!” 没想到老师连这个都替自己想到了,看来这个老师拜的没错,卫允在心中想到。 秦大爷哈哈笑道:“明经!吩咐下去,把烟云居收拾出来,让子期住进去!”又对着卫允道:“烟云居本是老三的住所,里头还有许多他的读书时的札记,子期若是有闲,不妨翻看翻看!” “多谢师伯!”卫允脸上一喜,露出个意外的笑容。 第 048章 置办产业,会试开始 秦家管事办事的效率是真的快,不过短短七天的时间,便替卫允置办下了一座占地足足有五亩多的府邸,拢共才花了三万多两银子。 可别看三万多两银子买一座占地不过五亩的宅子很贵,那是在其他地方,这儿可是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天子脚下,权贵云集,能够只花了三万多两,还能在短短七天的时间内,就买下了这么大的一处宅子,还是靠着秦家的名头,借了秦家的势。 不然的话,若是只凭卫允一个小小的举子,纵使是有钱,也绝不可能在积英巷这种地方买下这么一座宅子。 想要在汴京城买到好的宅子,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还有权力家世。 还有卫允要的铺子,花了只一千二百两银子,按着卫允的要求,在外城的闹市区里头,买了下一间约莫有七十多平的临街铺子,铺子后边还带有一个一进的小院,可以用来做后厨,以及安置下人之用。 五万两银子还剩下的一万多两,也被退回到卫允手里,但卫允却只接了一万两,还有几千两,就让秦府的管家看着替新宅子置办一些家具仆人什么的。 “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此事还需秦管事多多费心了,若是银子不够了,管事只管言语!” 这若是换了别人,就不好说了,但偏生是秦家的管事,卫允又是秦家三爷的关门弟子,也颇受秦大爷的青睐,待遇自然也不一样。 “不知卫公子喜欢什么样式的?”管事掂量着手里头的银票,笑着问卫允。 卫允道:“我年纪小,这方面也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才好。这样,您只管给我开辟出一间演武场,准备一些习武用的器具,再多做几个大书架,其余的地方,管事儿尽管自己做主便可,需要多少银子您说个数就成。” 管事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心里略略估算了一下,才道:“够了够了,这么些银子尽够了,应当还能剩下不少!” 汴京城的房价堪称大周之最,相比于其他地方而言,物价虽然也高,但却并未如同房价那般,令人望而生畏。 卫允笑道:“若是有剩下的,那就当是秦管事的辛苦费了!” 管事一惊:“这如何使得!”连忙摆手晃脑,连连拒绝。 卫允微笑着道:“这世上哪有又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喂草的好事儿,再加上这段时间您忙前忙后的替我忙活了这么久,若是没点表示,我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您就算是全了我这一番心意如何?” 管事看着卫允坚持的神情,道:“那好吧,小人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宅子的事情还请公子放心,都包在小人身上,到时保管让公子满意。” 管事儿拍着胸脯,冲着卫允信誓旦旦的道。 卫允笑了笑:“那我就偷个闲,劳烦秦管事您了!” …………… 新宅子虽然到了手,但光洒扫收拾,归置妥当就需要个把月的时间,倒是铺子那边,可以先开起来了。 不过卫允还是直接把铺子交给立春和立夏这两个贴身的小丫鬟打理,又去牙行那儿买了一个粗使婆子,四个粗使丫鬟给两人打下手,立春和立夏一个负责铺子的运转以及账目,另一个负责后厨的采买事宜。 自己却当起了甩手掌柜。 两个小丫鬟的手脚勤快,做事儿也十分麻利,不到两日的功夫,一间唤作卫记熟食的铺子便在繁华的汴京城中开了起来。 头几天铺子的生意一般,卫允也没有刻意的去打广告,就让两个小丫头维持店铺正常的运营就好。 两个小丫鬟虽然是初次扛鼎,但怎么也是经过小卫氏和刘嬷嬷带在身边,亲自精心调教的丫鬟,上手极快,经营的颇有几分模样。 七八日的功夫一晃而过,熟食铺子那边也慢慢积累起了一批熟客,在附近也逐渐积攒起来一些口碑,之后慕名而来的是越来越多。 就连许多大户人家的采买仆役,也时不时的就会到卫记熟食里头采买一些新鲜的熟食卤味,卫记熟食就这么慢慢的融入了这座繁华的汴京城之中。 每天带来的利润很是可观。 俗话说的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随着卫记熟食的生意越来越好,自然而然的便吸引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引起了某些人的觊觎,好在秦家的名头还算好用,那些原本还对卫记熟食存有觊觎之心的,在知道这间铺子的东家是秦家一系的人之后,也就熄了打铺子主意的心思。 而卫允也很识趣的将铺子利润的两成,当做分红送给了他的这位师伯。 起先卫允是想送三成的,但秦大爷却坚持不肯占晚辈的便宜,怎么也不肯收下,最后两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秦侍郎才勉强接受了卫允两成的分红。 卫允很清楚,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不会有白吃的午餐,他既然搭了秦家的船,借了秦家的力,那自然要对秦家做出回报。 尽管在秦侍郎的眼中,区区一间铺子的两成红利,根本就可有可无,但卫允却坚持,一码是一码。 秦家的恩情要记,但利润分成也要给,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因新宅子还在打理,卫允索性决定一直在秦府之中住到年后,一则在秦府之中可以全心温书,不需要考虑其他,二则是有秦伯毅这么一位,曾经二甲进士的师伯在,不论是经义策论,还是诗词歌赋,他都能指点卫允。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作为户部侍郎,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对于明年春闱,他知道的东西肯定要比卫允多多了。 就譬如主考考官是何许人也,他的兴趣爱好,喜欢的字体,文章的风格等等,这些都是能够影响到这次会试成绩的重要讯息。 卫允可不是那些个迂腐的老古板,非要讲究什么公平公正,死抱着不放,这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时代,他讲公平,别人可一不定像他一样。 能够有这样在朝廷律法允许范围之内的捷径,他自然不会放过,而且这些本就约定俗成的东西,朝廷也从未禁止过,毕竟能够写出不同风格的文章,同样也是能力的体现。 秦大爷和秦玉章这两兄弟相比的话,秦玉章显然要更加的博学,涉猎极为广泛,除了经史子集之外,便是在天文地理,道家典籍,佛门经义上面也有涉猎。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博而不精自然也是必然的。 但秦大爷就不一样了,昔年二人一同进学之时,便以科举入仕为目的,专攻经史子集,策论文章,使得他在这上面的造诣,要超过卫允的老师秦玉章不止一筹。 况且不论怎么说,秦大爷也是二甲进士出身,而且名次颇为靠前,和秦玉章一个小小的举人完全是两个档次。 是以卫允住在秦府的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头,从他的这位便宜师伯哪里获得的好处,是极为丰厚的。 尤其是秦侍郎时不时的还会和他说一些朝堂之上的事情,开阔卫允的眼界,增加他对于朝局的认知和理解,使卫允能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朝廷的风向,这对于卫允的策论而言,无疑是有巨大好处的。 新年刚过没几天,卫允便告别了这位热心的便宜师伯,带着小白杨和两个贴身丫鬟,住进了自己在积英巷的新宅子。 占地足足五亩多的新宅子,比起卫家在稻香村老宅要大上许多,其中的装饰那就更不用说了。 两者之间的区别,可谓萤火之于皓月! 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小桥流水,园子里头还中了不少的珍惜树木,后院之中,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边上堆有假山,塘中还养的有几十条鲤鱼。 卫允直接住进了最大的正屋,秦府的管家还依着卫允的嘱咐,令人在前院开辟出了专用的书房,兵器库,以及一个颇为宽敞的演武场,专供卫允习练武艺之用。 卫允要求的那几个大书架也早已安置妥当。 这样的宅子在汴京城里头只能算是普通的,那些个世家勋贵们的宅子,哪一个不是占地数十亩,雕栏画栋,亭台楼阁,美轮美奂的,花费动辄便是几十万两银子。 卫家这个区区五亩多一些的小宅子,买下来不过花了三万多两银子,在偌大的汴京城里头还真算不上什么。 不过卫允倒是觉得正好,卫家又不似那些世家勋贵那样,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住在一块,自然需要更大的空间。 如今卫家的主子满打满算只有五个,若是再算的精细一些,连小卫氏夫妇都只能算是丁家的人,而不是卫家的,还有旭哥儿和子衿不过是两个小屁孩。 一月中旬,卫允在扬州之时的同窗兼好友,原先的小胖子柳存也来了汴京,不过他的目的却和卫允不太一样,卫允是为了参加二月份的春闱,而他则是为了进国子监读书。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作为淮南柳家的孙辈人物,柳存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了举人的消息传回了柳家。 类似于这样天资出众的柳家嫡系子孙,自然会受到家族的重视,加大培养的力度,于是乎在柳家的活动下,柳存被送到了汴京的国子监进修。 为的是在下一次的会试和殿试之中,取得一个好的名次,最好直接就进一甲。 其实若只是进修的话,卫允觉得柳家自己教导柳存要远比进入国子监什么的应该会强很多,但柳氏一族是否有别的什么考量,那卫允就不得而知了。 第 049章 会试落幕,备考殿试 而卫允则没有对于自己则没有这么高的要求,而且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大卫氏已然怀孕,林小娘那边定然是坐不住的。 是以卫允的当务之急,就是在这一次的春闱之中脱颖而出,以进士的身份,来赢得盛紘的重视,从而提高大卫氏在盛家的地位,在盛紘心中的比重,以保证其安全。 而且卫允很清楚自己优点和缺点。 相较于这些本土的读书人而言,经史子集倒是还好,但诗词歌赋这一类的考试项目却是他的弱项,反而相对于占比比较重的策论,才是他擅长的东西。 与其花费大量的时间消磨在这些经史子集和吟诗作赋上面,卫允觉得还不如专攻自己擅长的策论,如此虽然可能最后的得到的名次不会太高,但也不会低。 依着秦玉章的推算,以卫允策论的实力,再加上他大哥短期速成班的帮助,怎么也会排在中上游的位置,若是卫允发挥再好一点,说不定还能成绩还会再高一些。 二月初,卫允忽然想起了小卫氏嘱咐自己的事儿,此行前往汴京,若是在京城附近有合适的田庄,只要价格合适,不是太离谱,就不要由于,直接出手买下。 本来一开始卫允都快忘了还有这一茬了,可偏生柳存那家伙三天两头登自己的门,说是和卫允探讨学问,帮助卫允温书备考,实际上是这个家伙在京城除了卫允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朋友。 在京城柳家之中,和他年龄相仿的那些他嫌别人太幼稚,比他大一些的他又和别人玩不到一块去,幸而还有个卫允的存在,国子监的课程又不紧,这家伙便三天两头的往卫家跑。 本来卫允是想把找田庄这事儿拜托秦府管家去做的,毕竟已经麻烦了他那么多次,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次两次的了。 没成想这时候柳存撞了上来,成天成天的往卫家跑,为了给这家伙找点事做,让他不至于“太闲”,卫允索性把找庄子这事儿丢给了他。 反正柳家在汴京也算是颇有几分实力,办起这件事儿来应该不会太麻烦。 柳存得了卫允的嘱托,那是真上了心的,先是在国子监里头托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窗帮忙打听,又吩咐了家里的管事们帮着寻摸探问。 然后自己也带着书童流云开始满汴京的乱窜,替卫允相看打探是否有合适的庄子售卖。 如此三管齐下,按理说效率应当是挺高的。 可惜的是,在汴京城这种地方,不论大小,只要是在售卖的庄子那都是抢手得很,且先不说那些个朝廷大员们,就光是汴京城里的那些武勋权贵,公侯世家们,就差不多把汴京城附近除了皇庄之外的庄子都给包圆了。 房子,土地,还有手艺传承,这些都是根植在人们内心深处的东西。 想要从这些个权贵们的指头缝里头扣一点东西出来,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这可不是你光有钱就能办到的事儿。 不过这事儿既然交给了柳存,那卫允是定然不会再过问了,最多就是在接收之后,跑过去看一眼自己的产业。 至于里头的麻烦,就让柳存这家伙去头疼吧! 柳存忙着满汴京的乱窜,卫允也没闲着,每日不仅仅坚持着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武艺箭术练习,还有强度极高的科举应试强化训练。 只有那些个什么文会呀,同窗,同乡之间的聚会之类的,卫允统统都没有参加,如今他的时间本就有限,又怎么可能将其花在这些没有什么用处的事情上面。 时间就在紧张和忙碌之中一晃而过,二月初八如期而至,三年一度的春闱也正式开始,会试的地点在汴京城东南方向的礼部贡院之中。 前来汴京参加会试的各地举子,加起来足足有一千多人,早已将汴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驿馆都给住满了。 会试的流程基本与乡试无异,考试的内容也相差无几,前来赴考的举子们需要提前一日进入入场,进入到分配好的号舍之中,只是出题的考官变了,考试的地点由全国各路换到了一国之都的汴京城而已。 自然相对应的竞争也更加的大,这可是全国性的考试,一千多个举人前来参加,但最后能够被录取的,虽然没有定数,但基本上每一届都在一百到三百多左右。 想来这一次的会试,应该也相差无几,况且在会试之后,还有一场真正决定考生们各自命运的殿试在等着。 而且春闱会试乃是汇聚了整个大周所有的英才,其中不乏有实力雄厚之辈!虽然江南民风长盛,人才辈出,但其他地方也不一定没有天才。 卫允的号舍位置还算不错,自从院试之后,粪号便一直和他没了缘分,因此表现得还不错,属于正常发挥。 二月初八入场,一直到二月十七日晚间考试结束,二月十八一早,贡院大门开放,参加考试的举子们才能够离开贡院。 贡院开放的那天,情形和乡试那日的基本相差不大,卫允的身子强健,虽然也觉得有些许的不适,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贡院之内的空间太过狭小,有些憋闷罢了。 刚出贡院,卫允便看到了前来接他的柳存和小白杨。 “主君!主君,这儿呢!这儿呢!” 小白杨看到卫允,当即便欢快的跳着挥起了手,因为此时出贡院的人多,也就没有挤过去,而是等卫允走出来之后,才迎上去将卫允手中的竹篮接了过去。 柳存也顺势贴了过来:“考得如何?” 卫允嘴角含笑:“正常发挥,未有波澜!”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这才不枉我特意请假过来等你!” 卫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呵呵!自己偷懒就偷懒,还拿我当挡箭牌!还不赶紧说实话!” 柳存扯了扯嘴角,愤愤的看着卫允:“你竟然怀疑我?哼!”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后,直接转过身去,侧身对着柳白,纸扇啪的一声打开,呼呼的扇起了风。 “哎哎哎!”卫允喊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不会真这么小气吧!”卫允凑了过去,伸手搭在柳存的肩膀上。 柳存肩膀一抖,可惜,并未能如愿的将卫允的手甩掉,只是把脑袋扭了过去,不看卫允,道:“看来你是真的没事儿,还有力气在这儿调侃我!” 卫允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么,不过区区一个会试罢了,还能如何,便是现在有大虫出现,你信不信我也能几拳就把它给打死!” 卫允扬了扬拳头,意气风发的道,目光却悄悄的撇向了旁边的柳存。 果然,卫允这话一出,柳存噗嗤一声便破了功,随即便干咳一声,扭过头来看着卫允,正色道:“就你?” 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卫允不过五尺出头的身高,摇了摇头,露出个鄙夷的神色,“还几拳打死大虫,就你这小身板,怕是都不够人家一口吃的吧!” 卫允嘴角上翘,露出个轻松灿烂的笑容,道:“走,去樊楼,今日我请客!” 一提起樊楼,柳存的眼睛就变了,就更闻见了鱼腥味的小猫儿似的,口中的唾液分泌,下意识的吞咽几下口水。 卫允悄悄瞥了他一眼,心道:小样,就你这样的还和我斗,不够我一只手捏的。 接下来的日子,卫允又开始变身宅男,每日不是在家里疯狂刷题,就是锻炼身体,练拳,练刀,练箭,练枪。 总之就是由内而外,从精神到肉体,双重的锤炼,虽然很累,但卫允却很享受这种感觉,卫允竟觉得隐隐有些找回了前世奋战高考的感觉,这无疑是另外一个意外的收获。 期间柳存也曾数次登门,但见卫允在专心备考殿试,也便识趣的不再打扰,数次皆是来去匆匆,除了替卫允找来不少往昔殿试一甲的文章之外,上门的次数也日渐减少,生怕扰了卫允的安静。 秦家那边,秦大爷也时不时的派人过来看望,将卫允送去的几篇策论加以批注修改,再送回来。 时间慢慢来到了三月初五,也是会试张榜的日子,今日贡院之前定然是人山人海,卫允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一大清早便打发了小白杨前去看榜。 自己却在家弄了个火锅,让厨房片了三斤多的羊肉,准备了如香菇、木耳,白菜萝卜等诸多配菜,自顾自的在家涮起了羊肉火锅。 虽说大早上的涮火锅有些奇怪,但此时此刻,也只有火锅才能够抚平卫允心中波澜起伏的心绪了。 本来以为自己依然足够沉稳,但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卫允才发现,原来他也不过俗人,会紧张,会彷徨,会忐忑,会期待,会激动,会不安。 吃着火锅,卫允的脑海之中又是放电影一般,出现一幕幕的场景,出现一个个熟悉的人。 二姐姐,二姐夫,好动的旭哥儿,安静的小子衿,在盛府之中的大姐姐,小明兰,还有大姐姐腹中尚未出世的那个孩儿!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就连美味的涮羊肉,滋味儿也变得有些复杂。 第 050章 会试张榜,柳存登门 约莫巳时三刻左右,小白杨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浑身汗流浃背,背后的衣衫都被打湿了,紧紧的贴着皮肉,胸膛不断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是累极了。 但那张稚嫩的小脸上,不但没有半点疲惫,反而写满了激动和兴奋,如太阳花一样灿烂的笑容,堆满了一整张小脸蛋。 “主君,主君,好消息,中了,中了!”还在大门外的大街上,小白杨便忍不住的高声喊了起来,脚下步伐没有片刻停顿,风一般的越过大门,朝着前院而去。 小白杨激动的高喊着冲进来的时候。 卫允正风轻云淡的从铜锅之中夹起一片羊肉,放入身前的调料碗中,拌了拌,又复夹起,放入嘴中,细细的咀嚼起来。 “主君!”小白杨的话还出口,就被卫允一个眼神吓得又咽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低着脑袋,捏着手,站在卫允的身边,十足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可怜样。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情慢慢说,白杨啊,作为我的书童,你也是时候该学着成长了!别老这么一惊一乍的!”卫允依旧没有放下筷子,而是伸到桌上的铜锅里头搅了搅,再一次夹起一片羊肉。 “白杨知道了!” 卫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可以说了!” 白杨刚才所有的委屈和不满瞬间就消散一空,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喜滋滋的道:“主君,您中了,考了第七名呢!” 第七名,参加殿试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卫允的眼眸轻轻颤动,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成绩比卫允自己预期的要高了一点,但高了总比低了好,说明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下去吧,别打扰我吃火锅!”卫允仍旧自顾自的吃着涮羊肉。 小白杨看着桌上热气热气腾腾的铜锅,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式,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双手捂着肚子,脸色顿时一变,装作可怜兮兮的看着卫允。 “行啦!”卫允道:“后厨早就把你那份准备好了,饿了就快去吃吧!” 小白杨立即满血复活,直接原地蹦了起来,大声叫了起来,卫允当即送上一个锐利冰冷的眼神,小白杨立马就焉了,恭恭敬敬的朝着卫允拱手作揖,躬身一礼:“多谢主君!白杨告退!” 卫允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下去。 入乡随俗,卫允虽然待小白杨极好,但小白杨终究是奴籍,是不能上桌和卫允一起吃饭的,这要是在深山老林里头一起打猎,活在在外从军的时候倒是无所谓,但在京城,在卫府之中,在诸多下人的眼里,却不能这么做。 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 “哈哈哈哈哈!!!!” 白杨刚刚走,卫允便克制不住的大笑起来,什么仪态也顾不上了,筷子随意的丢在桌上,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第七名啊!哈哈哈哈···········” “竟然真的中了,我都做好了下次再考的准备,竟然真的中了,啊哈哈哈哈!” “不行不行,不能激动,平常心,平常心,卫允,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会试吗,值得让你这么兴奋吗!不能激动,不能激动,深呼吸,对对对,深呼吸!” 幸好两个大丫鬟忙着铺子里的生意,如今也不在家,小白杨也被打发走了,这才没人看到卫允如今的这副模样! 可激动的心情又哪儿是说平复就能轻易平复的,笑了约莫半刻钟左右,卫允这才停了下来,重新拿起筷子,喜滋滋的吃了起来,连味道较之先前,都觉着要好上数倍! 将在院外候着的两个小丫鬟叫了进来,又让她们去厨房端来好几盘新鲜的羊肉和配菜,留下她们在旁边伺候。 没过多久,柳存也登门了,门房对柳存这张脸早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再加上卫允之前也特意提过,若是柳存登门的话,不用通报,直接放他进去便是,是以柳存畅通无阻的进了卫家的大门。 还没跨进月门,柳存就闻到了空气之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香味,一进院子便看到卫允正坐在八角亭底下,身前的石桌上放着火锅,拿着筷子正涮着羊肉,这家伙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就等饿极了的野狼见到肉一样,两只眼睛瞬间就瞪的老大,唾液腺不自觉的分泌出无数的唾液,咕噜噜的被柳存咽了下去。 “你这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呀!” 也不等卫允说话,直接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盯着桌上的铜锅和满桌的羊肉以及菜蔬,不停的吞咽口水,搓着手掌。 “去给柳公子拿一副碗筷!”卫允冲着丫鬟吩咐道。 亭子一角便放的有食盒,盒子里头装着好几副碗筷,原本只是为了防止卫允不小心弄掉筷子,或是想换另外口味的蘸料准备的。 不曾想卫允还没用上,竟先给柳存这家伙用了。 嘴馋的柳存,丫鬟那边还没帮他把蘸料调好,就迫不及待的从锅里夹起一片羊肉就往嘴里送,呲溜呲溜的让羊肉在嘴里打滚,却怎么也不肯吐出来,纠缠了片刻,才将其嚼了几下,直接就咽了下去。 “呼呼!好烫!好烫!”吃完这家伙才后知后觉的拿起旁边的温水漱了漱口,但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似乎生怕一个没看到,卫允就把锅里的羊肉都吃完了一样。 习惯了他这副吃货模样的卫允倒是没什么,倒是一旁伺候的两个小丫鬟,见柳存这么一个浊世的翩翩公子忽然画风突变,成了个没有半点形象的吃货,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强行憋着,小脸通红。 “卫允,不是我说你,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面吃这么好的东西却不叫上我,真不够意思!”柳存一边吃还不忘抱怨卫允没有叫他。 卫允白了他一眼:“我不够意思?那你别吃了,现在就回去吧!”说着直接用筷子拦住了柳存伸向铜锅之中的筷子,看着柳存的眼睛,很认真的说。 柳存立马秒怂,“别别别!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口不择言,是我胡说八道,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啦!” “切!”卫允松开之前还不忘用力推了一下柳存的筷子,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阻拦柳存夹肉的动作。 这家伙半点没有做客人的样子,见锅里的肉快吃完了,便又让丫鬟帮着往锅里添肉,加菜,好似是在自己家一样,半点都不客气。 这顿火锅一直吃了两顿饭的功夫,直把柳存的肚皮吃的硬生生鼓了一大圈,才堪堪放下筷子,结束了这场战斗。 喝着丫鬟送上的茶水,卫允看着柳存,问道:“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国子监吗?又跑过来找我干嘛?” 柳存吃的舒坦了,也就不计较卫允的态度了:“今日不是会试张榜了吗!先生给我们放假了,我一大清早就让流云去贡院外头候着了,不错呀你卫允,竟然得了第七名!我还以为你会在三四十名开外呢!恭喜恭喜啊!” 说着说着便朝卫允抱拳道起了贺。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存好心上门来道贺,卫允自然不会冷着脸,两人便就这次会试聊了起来。 其实大多都是柳存在说,卫允在听,只是偶尔也会发表一两句自己的见解,插两句话。 “我本以为这一次会元定然是刘明的,不曾想竟半道里杀出个陇右王离,生生把刘明给挤到了第二位,着实是可惜。” 柳存说的刘明,正是这一次江南东路的解元,才学过人,积累雄厚,且家世不俗,其所在的刘家在金陵也算上是举足轻重的。 对于刘明,卫允自然也是知道的,今年二十三岁,早已成家,听说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善音律,通晓经义文章,是个真正多才多艺的世家公子,在江南一带颇有才名,算是那些个世家子里头顶顶出类拔萃的那种。 “陇右王离?这是何许人也?为何从未听过,和已去王老太师的王家可有关系?”姓王,又是出身陇右,难免卫允会把他和盛紘的正妻王氏的娘家联系在一块。 柳存却摇了摇头:“并无关系,王老太师出生寒门,而这个王离,却是出身陇右世家,听说他在乡试之时,便考中了解元,这一次又中了会元,若是在殿试之上,再被他夺得了状元,那可就是三元及第了!这在本朝还从未有过先例,莫非这王离要当真能完成如此壮举?” 三元及第啊!那可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啊!大周开国六十余年,还从未出现过三元及第的人,这个王离若是做到了的话,那必定是要被载入史册之中的。 两人的眼里难免都写满了震惊,还有一丝莫名的情绪。 两人说着说着,柳存忽然话音一转,道:“我差点给忘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卫允眨了眨眼,我让他打听事儿了?我怎么不知道?但卫允会表现出来吗?答案肯定是不会的,在柳存的面前,卫允可是要保持自己高冷形象的。 卫允端起茶碗,抿了一小口,若无其事的道:“说说看!” 柳存也不疑有他,“距离汴京城不足五十里,有三百亩的田地,其中一百五十亩是上等的良田,一百二十亩是中等田,还有剩下的三十亩,全是旱地,可以种些瓜果蔬菜什么的。 田边上还有个两亩多的湖,倒是不用担心灌溉的问题,旁边还挨着有一座山,靠着田地那一片的山坡上面种了些果树,对了,山上还有一座别院,别院里头还有一个温泉呢!” 卫允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有别院?还有温泉?” 柳存点了点头,道:“对啊,就是价格上边有点贵,要价八千两,不过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便让牙行暂时先不要对外售卖,等你这边决定了再说。” 这个价格确实贵了,京郊的田地虽然贵,但上等的良田也不过是十五六两一亩罢了,五百亩的上等良田,也不过卖到七八千两银子,这个庄子的田地只有三百亩,主要的价格,应该都集中在了那别院和那个温泉上面了。 而且五十里的距离,距离汴京已然算远的了,难怪只要八千两银子,想必这个也是原因之一吧。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柳存试探性的问。 卫允想了想,反正复习的也够久的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而且殿试将近,出去一趟正好放松一下心情,调整状态。 “走,现在就去,若是合适,今日就把它给定下来!”卫允揣上银票,便和柳存出了门,先去了牙行,然后一行人一同出了汴京,朝着温泉庄子赶去。 第 051章 殿试开始,初见皇帝 庄子很大,山脚下的田地其实不止三百亩,只是还有一些靠山的荒凉地方都是荒着的,若是开垦出来,少说也有几十亩,只是不知为何,庄子前一任主人竟没有选择开垦。 田地边上的那个小湖,确实如柳存所说的那样,占地足有两亩多,与外边人力开出来的运河相连,至于田地边上的大山,占地就更广了,估计得有三四百亩左右的样子,但种了果树的却只有十亩左右的坡地,其余皆是树木荆棘,乱石嶙峋。 至于那个温泉庄子,就在果林的边上,位于半山腰的位置,占地两亩多,是个三进的小院子,而那个温泉的泉眼,就在第二进和第三进的院子里头。 不错,有两个泉眼,应当是上一任庄子的主人刻意为之。 说实话,如果只按地价和别院来算的话,八千两银子却是真的很贵,最多也就值五六千两银子。 但别院里头的那一方不大的温泉泉眼,卫允着实是喜欢,于是乎当即便和牙行签订了契书,交付了银票,回到汴京之后,牙行那边又立马去衙门过了户,这座田庄,便正式改姓了卫。 至此,卫允从扬州带过来的五万两银子,也花的只剩下一千多两,好在最近家里的熟食铺子开了起来,每天都能带来一笔不小的进项。 元祐三十四年三月十二,殿试开考,卫允与二百名贡士自黎明便入了宫门,经过搜身之后,才被太监引着,一路闯过长廊,宫墙,进入到殿试的地点——太和殿。 而后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才开始发放试题。 殿试不同于前面的几次考试,内容上只考策论一篇,对卫允来说,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阅卷,读题,闭眼思索,卫允开始陷入思索之中,在心里悄然打起了腹稿。 玉阶之上,龙椅之中,须发皆已银白的元祐帝捋着胡须,一双好似看透一切的双目扫过殿中诸人。 “陇右王离是哪一个?”作为会试的会元,这一次高中状元最热门的人选,陇右王离的名字,自然也早早的入了元祐帝的耳中。 早先在陇右之时,这个王离便中了解元,如今又中了会元,若是在中一个状元的话,那便是大周自建国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士子。 自然能够引起元祐帝的重视! 旁边伺候的老太监伏下身子,指着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二十多岁,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学子。 “模样倒还算周正。”无论是那一个朝代,不论是古人还是今人,一副好的皮相,还是能有一定加成的。 紧接着,老皇帝又陆续问了几个在世家氏族之中,比较出彩的后辈,自然也包括了此次殿试的大热门,才情不逊于陇右王离的金陵刘明。 好巧不巧,卫允正巧就坐在刘明的后边,元祐帝的视线正好扫过了卫允。 “刘明身后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小小年纪竟也过了会试?”元祐帝极富磁性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英雄迟暮的苍老之意。 老太监顺着元祐帝所说的位置看了过去,施然笑道:“回陛下,那孩子名唤卫允,乃是扬州府江都人士,那孩子今年才十五岁,是这一届殿试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呢!” 十五岁就参加殿试的,大周建国六十余载,卫允还是第一个,理所当然的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老太监作为元祐帝最为贴身的近侍,对于元祐帝的性子自然是了如指掌,故此早在殿试之前,就将十几个各方面都比较突出的考生情况大概了解了一下。 为的就是像现在这种被元祐帝提问的情况。 “哦!才十五岁?如此年纪竟也能从会试之中脱颖而出,参加殿试,江南不愧是我大周文风鼎盛之所,当真是英才辈出啊!” 元祐帝颇有些感慨的叹道,这也是如今整个大周的现状,若是天下才气共有十斗的话,那么江南一地便能独得七斗,然整个大周疆域何其辽阔。 老太监也是个人精:“不论是何地的学子,不论何时,整个大周的臣民都是陛下的子民,这些士子们也都是陛下的门生,日后,便都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效力,替大周守土开疆,教化万民!” “你个老货,就会说些好听的来恭维朕!”元祐帝不禁失笑,“走,陪朕下去走走,看一看我大周的青年才俊们写的文章如何!” “陛下慢点!”见元祐帝起身,老太监赶忙小心翼翼的上前扶住,躬着身子,一脸的谨慎。 皇帝亲自动身,巡视考场,一是为了近距离的查看考生们的情况,二自然是为了拉近天子和门生们之间的距离。 元祐帝先是走到了王离身边,盯着正奋笔疾书的王离瞧了瞧,粗粗看了几眼他的文章,捋着银灰色的胡须,悄然点了点头,然后依次看了过去。 又绕到刘明的身后,仔细瞧了瞧,然后顺便在卫允的边上逗留了片刻,知道自己身边站着的就是当今大周朝的皇帝元祐帝之时,说实在的,卫允还是有些激动地。 这感觉应该和和后世的我们亲眼看到****,看到美帝的总统,英国的首相差不多。 反正卫允是这么认为的。 激动归激动,可皇帝站在身边看着自己,确实有些小压力啊。 可惜元祐帝见他还未落笔,见他一副思索的模样,似乎还在打腹稿,只囫囵瞥了卫允一眼,便匆匆走过,去看其他士子去了。 不过卫允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元祐帝的身上,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心中腹稿已然打好,如今剩下的也只有在落笔成文的过程当中,将腹稿稍加润色,使其成文便可。 摒去心中的杂念,卫允拿起墨条,研磨好之后,才开始提笔,沾墨,落笔,正式作答。 不过一个多时辰,一手极工整端正小楷,洋洋洒洒一篇两千余字的策论便跃然纸上。 殿试作答的时间共有两个时辰,卫允打腹稿去了一炷香,作答用了一个多时辰,还剩下小半个时辰。 又不能提前交卷,卫允便只能耐着性子将试卷检查了即便,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这便是卫允日复一日疯狂刷题的成果了,落笔的过程中基本不需要如何斟酌,文章的大体内容都在打腹稿的时候就已经呈现了大概。 所以卫允落笔就是一个一气呵成的过程,除了过程之中无数次的沾墨之外,就没有出现过停顿思索的时候。 相较于其余考生眉心之间偶尔出现的浅痕,双眼之中闪过的思虑,卫允的一气呵成,反倒有些鹤立鸡群了。 自然而然的,也吸引到了我们地位最高的考官,大周朝的皇帝陛下——元祐帝的注意。 见卫允停笔端坐,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多时便有小太监下来殿中,将卫允已然写好的试卷拿了过去,呈给了元祐帝。 “好字!”刚看到卫允的卷子,元祐帝便眼睛一亮,卫允的卷面实在是太过整洁,且一手小楷写的异常端正工整。 虽然科举考试之时,考生们用的都是统一的“馆阁体”,但因人而异,虽是同种字体,但其中自有优劣之分。 而卫允的字,便是属于优等的那一种,一方面是由于卫允有一个好老师,另一方面,是卫允日复一日,从未有过懈怠的苦练。 甚至有时在野外打猎之时,卫允坐在篝火旁边,也会用树枝来练字,为的是培养一个好的习惯,为的是静心凝气,心思澄明。 看着卫允的字,元祐帝忽然蹙起了眉:“为何看着这孩子的字,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感觉?当真是奇怪!” 一旁的老太监笑着说道:“难怪陛下觉得似曾相熟,这字与秦老太傅的字倒是有几分相像,只是缺了些神韵,少了几许风骨,不过这孩子才这般年纪,能写成这样,也算是颇具天赋了。” 元祐帝眉心当即便舒展开来,微笑又复扬起:“方才你说这孩子是扬州府江都县人士,那不就是老太傅的家乡吗?朕听闻老太傅还乡之后便在江都办了一间书院,难怪这孩子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才学,看来这定是秦老太傅之功了!” 老太监说:“这也是陛下的功绩,秦老太傅纵使告老还乡了,亦不忘替陛下培育人才!” 想起秦老太傅,元祐帝的眼中难免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却是从容和释然,遗憾的是秦老太傅一身的才学,释然的是老太傅的年纪,已至花甲之年,力有不逮也属正常。 摇了摇头,便将目光落到了卫允的试卷之上,开始观看其中的内容,越看,元祐帝的目光便越发的璀璨,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 而此时,处于殿中的卫允,连卷子都被收走了,还能怎样,只能神游天外,给自己找点事做,安安静静的等待考试结束。 申时末刻将至,主考官宣布殿试结束,众考生士子在太监带领和侍卫的带领和护送下,出了宫门。 殿试的结果出来很快,张榜便在三日之后,这次殿试,卫允倒是颇为自信,毕竟策论这一项一贯都是他最擅长的。 当初在扬州之时,就连老秦院长在看过卫允的策论文章之后,也不住的点头,直呼后生可畏。 老秦院长那可是做过太子太傅的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其才学见识,那是天下读书人公认的厉害,连他都认同卫允的策论文章,可见卫允写策论的实力。 只是卫允的偏科有些严重,策论写的虽然,但在诗词歌赋上面的天赋,却着实让人有些不敢恭维,经史子集倒也还好,只要记忆足够好,便没什么为题。 而恰巧卫允便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记忆力极佳,在小秦夫子秦玉章将近两年多的针对性强化培训之下,倒也算是勉强能够拿得出手了。 当然了,这个勉强自然是对于他们这些个才学过人,积累雄厚的饱学之士来说的。 相比于和卫允同科的这些考生,卫允在这方面的实力,怎么也能够排在中上。 再加上策论的拉分,所以卫允才能够在前面几次的考试里头,取得这么好的名次。 这也是为何秦玉章会同意卫允前来参加春闱的原因,与其要求卫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消磨时间,倒不如让他一展所长,毕竟殿试考的只有策论一项。 第 052章 殿试结束,樊楼小事 殿试结束,刚出宫门的卫允就被早早侯在外头的柳存给拦住了,说是在樊楼定了一桌席面,庆贺卫允殿试顺利结束。 柳存的马车上,卫允直接翻了白眼:“庆贺?你没搞错吧?殿试的结果都还没出来你就庆贺?不去!” 柳存笑着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殿试只考策论,以你的实力,一甲是妥妥的了!” 曾和卫允一道求学的柳存可是深知卫允策论的变态程度,简直是令人发指。 卫允直接敞开手脚,瘫坐在马车里,没有半点要顾忌形象的意思:“只要结果还没出来,那就会有无数种可能!” 柳存道:“行行行!知道你不喜张扬,那咱们就不吃庆功宴,改成······” 柳存的话还没说完,后边就传来一阵嘈杂的慌乱声。 “发生什么事了?”柳存沉声问道,没办法,在汴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面,随便一脚都能踩出一个权贵,纵使是出声淮南大族的柳存,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车夫恭敬的回道:“禀公子,是几位锦衣公子在纵马疾驰,惊扰了百姓!” 纵马疾驰?纨绔子弟? 卫允拉开了窗帘,想要看看这些汴京城中的纨绔子弟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脸四骑,风一般的从卫允他们所在马车旁边掠过。 卫允只看到了第一个人的一个侧脸,然后就只剩下一连串的背影和驱马疾驰的声音了。 “看他们的方向,应该去樊楼的!”不知何时,柳存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卫允放下了窗帘:“樊楼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吗?连这些权贵之家的纨绔子弟一个个的都趋之若鹜!” 一提起樊楼,柳存的精神就来了,当即就有些小激动的说:“樊楼当然好了,樊楼之中,汇集了天下珍馐美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在樊楼里头都能找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樊楼做不出来的吃食!” 卫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看你说的这么夸张,那就去樊楼看看吧!” “保管你去了之后一定不会失望!”似乎是想起了樊楼之中的美食,柳存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对此,卫允只能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作为一个吃货,柳存真的是将吃货这两字的涵义体现的淋漓尽致,卫允对他表示佩服。 “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方才纵马过去的那几个纨绔你都认识?”卫允看着柳存,试探性的问道。 柳存点头道:“认识啊,当先那个是令国公家的三公子,后面的两个分别是成国公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最后那个是宁远侯家的二公子!这几个都是汴京城里头有名的纨绔子弟,整个汴京城不认识他们的才真的是没几个。” 卫允目光微闪:“宁远侯府的二公子?顾廷烨?”疑问的语气之中,带着丝丝的寒意。 柳存看着卫允回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吗?”随即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独独提起这个顾廷烨?莫非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头?” 呵呵!顾廷烨!这就是那个将来要把卫允大姐姐家那颗水灵灵的小白菜拱走的那个二货! 卫允面色已然发生了变化,眼神之中,透着一丝让人看不透的寒意,沉声道:“听说这个宁远侯顾家的二公子,自十二岁起,便流连于秦楼楚馆,勾栏瓦舍,招猫逗狗,吃喝玩乐,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柳存边听边点头:“要说汴京城这些纨绔子弟里头,就数这个顾廷烨的名气最大,听说前两年他爹宁远侯爷差点把他给绑去宗人府呢! 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竟惹得宁远侯爷生了那么大的气,这件事虽然被宁远侯府压了下来,但汴京城里头那个不是消息灵通的,该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 卫允目光幽幽,嘴角微翘道:“有意思!宁远侯府!顾廷烨!这个汴京城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随即扭头看着柳存,说道:“你觉得就他做的那些事儿,和他那几个同伴相比如何?” 柳存想了想,道:“那顾廷烨虽然流连烟花之地,肆意挥霍,但却从未听说过他对百姓有什么压榨之举,倒是他那几个同伴,嚣张跋扈,便时常看到一言不合,稍有不顺心便肆意殴打平民百姓,然后丢下几两银子便扬长而去,端的不为人子!” 卫允嗤笑道:“你瞧,同样是纨绔,顾廷烨这厮最多算是败家,而另外那几个便是称得上一句恶霸也不为过,但为何独独在这偌大的汴京城里头,这位宁远侯府二公子的名头最是响亮呢!” 柳存一愣,“是啊,为什么?” 柳存本就极聪明,先前也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如今柳存这一提点,当即便反应了过来。 “这些个勋贵之家的那些纨绔,事后都有家里帮着打点遮掩,减除首尾,为何这位宁远侯府的二公子·············” 似乎真相了啊! 柳存不禁瞪大了眼睛,柳家家规森严,他父母也是相敬如宾,对他们几个孩子也是爱护有加,悉心教导,是以从未如此揣度过别人,可如今看来,细思极恐! 卫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是事实的真相,在告诉你一句话:真理往往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走吧,今日就听你的,咱们也去樊楼瞧瞧!” “管他呢!三喜,去樊楼!”柳存立马就换了个笑脸,赶忙吩咐帘外的车夫。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也和自己没啥关系,柳家和宁远侯府之间八竿子都打不着。 ······ 樊楼是汴京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酒楼,如今在大周盛行的炒菜,便是在樊楼之中兴起的。 樊楼建立至今,已然有几十年了,而樊楼背后的东家,谁也不知道是谁,但却没有人敢打樊楼的主意。 能够在权贵的汴京城屹立数十年不倒,本身就是一众实力,甚至有人怀疑樊楼背后的东家,就是皇宫里头的那位。 席间,柳存一遍扫荡着桌案上的美食,一边和卫允说着樊楼的八卦。 “吃你的吧,这么多好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卫允淡淡的瞥了柳存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对面雅间之中的顾廷烨身上。 还真别说,顾廷烨这厮虽然年级和卫允差不多大,但身型却比卫允还要高出半个头,要知道,如今的卫允在同龄人中依然算是鹤立鸡群的那种了。 而且顾廷烨的双臂修长好似猿猴,行走之间,步伐沉稳有力,双臂舞动之时,隐隐有劲风呼啸,双手虎口皆有老茧,切呼吸沉稳绵长,是个有极深功夫在身的练家子。 看他这样子,可半点都不像纵情酒色,贪玩享乐的模样,卫允不禁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原著之中的外甥女婿倒是颇为满意。 年少气盛,性子顽劣、不服管教或许是真,但其中的缘由,怕是不一定是人们所知道的那样。 “卫兄,你今日为何忽然对顾廷烨这种纨绔子弟感兴趣?往日里你不是最看不上这种人的吗?” 柳存顶着一嘴的油光凑了过来,顺着卫允的目光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正在和人推杯换盏的顾廷烨。 卫允收回目光,看着柳存:“你管那么多干嘛,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看着远处的顾廷烨,柳存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眼睛咕噜一转,做出一副受惊的小羔羊模样,抱着胸脯,一脸惊恐的看着卫允:“卫兄,你,你,你莫不是有龙阳之好?看那顾廷烨容貌俊秀,身材挺拔有力便看上了他?” 卫允被气的有些牙疼,也懒得解释了,直接冷笑看着柳存,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 “不要啊!卫允,咱们虽然是同窗,是师兄弟,是最好的朋友,你,你可不能······我宁死不屈!” 小胖子双手环抱,似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紧紧的护住自己,惊恐的看着卫允,再加上他那足以去当小白脸的俊逸容貌。 倒是真有几分娇滴滴,羞怯怯的味道,若是真换了个有龙阳之好的家伙来,说不得就把这家伙给··········· 柳存话还没说完,嘴巴里头就卫允暴力的塞进去一块烤羊肉,紧接着便是第二块,第三块······直至把柳存的整张嘴都塞得满满当当,鼓囊囊的,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停止了继续加塞的冲动。 “吃饱了吗?”卫允正用帕子仔细的擦拭着双手,目光朝着一旁被塞了满嘴鼓囊囊,嚼都嚼不动,只顾着翻白眼的柳存瞥了一眼,淡淡的问道。 “嘤嘤嘤!”柳存直接化身嘤嘤怪,眼中甚至都泛起了泪花,可怜兮兮的看着卫允。 塞了满满一嘴美食于柳存这种吃货而言,是真的折磨,吐又不舍得,咽又咽不下,关键是那种被人暴力塞了一嘴的感觉,和他享受美食的初衷完全是背道而驰。 此时此刻,柳存只觉得忽然心好累!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看不清形势,为什么要去招惹卫允这厮。 而卫允,则优雅的拿着筷子,慢条斯理的享受起樊楼的美食来。 不愧是汴京城最顶尖的酒楼,不,应该是整个大周最顶尖的酒楼,虽然在调料的使用上尚有些许稚嫩,但味道当真是没的说。 鱼肉鲜美滑嫩,羊肉做的亦是无比美味,其余的山珍海味更是不用说了。 ················ 元祐三十四年三月十五,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一日,也是殿试张榜的日子。 卫允一早便被柳存急吼吼的拉着过来看榜,和同样情绪紧张激动,期待憧憬的士子们守在贡院之外,不知等了多久,张榜的官吏拿着红榜终于姗姗来迟。 三甲,二甲皆是红榜,最先张贴的是三甲同进士的名额,然后才是二甲,最后一甲。 一行人赶忙在将近二百人名的红榜之中,细细的搜寻起来。 一刻钟后。 “公子,我和白杨找了两遍了,都没有看见卫公子的名字。”柳存的书童流云说道。 小白杨也点了点头,“主君,小的确实没有看见公子的名字!” 二甲,三甲,都没有出现卫允的名字,卫允不禁有些忐忑,不会真上了一甲吧? 柳存也有些激动,他是知道卫允实力的,也知道卫允在会试之时获得了第七名的成绩,现在就连二甲都没有卫允的名字,那定然只有卫允入了一甲这么一个原因了。 第 053章 一甲探花,南下归家 一甲出来了! 看着两个拿着金榜出来的官吏,士子们的情绪立马就高涨到了最巅峰,那些个在二甲三甲之上无名的,整个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 才学略差一些的,抱着侥幸的心里,才学略好的,则是信心满满,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眼睛。 几乎所有没上二三甲名单的士子们,眼睛都跟生了根似的,落在那张承载了无数希望的金榜之上。 一甲第一名,王离。 一甲第二名,刘明。 而在第三名的位置位置上的,赫然便是卫允。 王离和刘明的名字,大家都是知道的,在会试的时候便分别是一二名的位置,而且他们再原籍之时,便都是当地的解元,是以对于这二人分别中了状元和榜眼,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更多的则是遗憾和不甘。 可看到了第三名位置上的卫允,众学子却都疑惑起来。 “这个卫允是谁?” “为何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谈论卫允的话题刚刚兴起,却忽然插进来这么一句:“三元及第!天呐,这个王离竟然真的三元及第了!” “什么,三元及第!” “会试的会元便是王离吧,听说他在陇右之时,便考取了解元,如今又中了状元,天爷呀,这可是三元及第啊,我大周朝开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的三元及第啊!” 三元及第的热度,直接上升到了最高,卫允一个小小的探花郎,连浪花都还没来得及掀起,就被湮灭在无声之中。 而此时,另外一边。 “第三名?” “探花郎啊!” 卫允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怎么就中了探花了呢? “这家伙竟然中了探花?”柳存的眼里满是不信!尽管已经猜到了卫允很有可能入了一甲,但真正看到的时候,难免还是觉得有很大的冲击。 “主君!主君!中了!中了!咱们中了!”一看到卫允的名字,小白杨就遏制不住的兴奋起来,指着卫允的名字,眼睛跟放了光似的。 “走!”卫允当机立断,立即就带着几人走出了围观的人群。 要知道,在榜下等着的除了参加殿试的考生士子之外,还有不少豪商大户,他们目的,无非是榜下捉婿尔。 卫允可不想招惹上他们,还是先遁走为妙。 马车上,柳存终于克制不住的放声笑了出来,搂着卫允的肩膀,道:“卫兄,恭喜恭喜啊,恭喜卫兄高中探花,完成了令尊的遗愿,想必令尊泉下有知,也会替卫兄高兴的!” 卫允有一句TMD想对柳存说,没事提卫允过世的老爹干嘛,有你这么祝贺别人的吗,你会聊天吗你,脑子缺根弦的家伙。 柳存却根本没有看到卫允的脸色,而是继续在那儿喋喋不休:“你说卫娘子要是知道了你高中探花的消息,会不会兴奋的昏过去?还有你二姐夫······二姐夫······” 柳存忽然觉得马车之内的气温骤然下降,好像有人在脖子后面对着他吹冷风一样。 意识到了不对的柳存,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卫允那带着丝丝寒意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凛,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那个,那个今儿天气是真不错,对了卫兄,你们一甲三人还要进宫谢恩的,不知你是否做好觐见官家的准备?用不用本公子提点提点呀!” “不过官家仁善,应当不会为难你们,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对了,一甲可是要入翰林院的,你是探花郎,那怎么也是个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吧!啧啧啧,这以后就得叫你卫大人了,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你说说,你貌似比我还要小几个月吧,怎么就中了探花郎呢,你说这次我要是也参加了的,会不会就把你探花郎的名次给抢了,你看我这模样,长得确实要比你俊俏一些,官家要是看到我,定然会点我做探花,这样就没你卫允什么事儿了······” 卫允闭上眼睛,深呼吸,只当耳边是一只蚊子在嗡嗡乱叫,不去理他,天知道柳存竟然还有这么唠叨的时候。 和柳存相处了这么久,他以前竟然都没有发现,现在这个状态下的柳存简直可以和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媲美了。 未时过半,卫允和新晋的状元王离,榜眼刘明一同进宫,觐见当今大周朝的皇帝——元祐帝。 元祐帝看上去不像个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皇帝,反而像是个十分和蔼慈祥的邻家老人,长得慈眉善目的,须发皆已呈现银白状,虽只有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和六十多岁的老人无异。 看来做皇帝是真的累,历史上能够长寿的皇帝那是少之又少。 卫允等三人恭恭敬敬的朝着元祐帝行了参拜大礼,便被招呼着起身,元祐帝先是对三人的才学一阵夸赞,表达了对三人的认可,然后又十分和善的嘱咐了几句:尔等日后为官,要谦厚和善,谨言慎行,为国效力云云。 紧接着便是一个老太监捧着明黄色圣旨,赐三人进士及第,给三人分派官职。 状元王离,授从六品翰林院编撰,。 榜眼刘明和探花卫允,则授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紧接着便是跨马游街,一家三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二甲进士步行在后,锣鼓喧天,红绸漫天飞舞,街道两旁的酒楼雅间之中,无数世家小姐,大家闺秀,纷纷前来一堵新科进士们的风采。 还有许多胆大的小娘子,冲着卫允三人丢帕子荷包的呢! 再之后,便是琼林宴了,琼林宴的地点就在汴京城西的皇家别苑——琼林苑中,琼林宴也因此得名。 其实就是宴请这些新及第的进士,一自然是为了庆贺,而则是为了让卫允这些新科进士们认认人,或者互彼此之间相互认识一下,混个脸熟什么的。 若是有性情相近,三观比较相符,谈得来的,说不得琼林宴之后,便会成为极好的朋友,日后入了官场,说不得还能相互扶持,在官场之上携手共进呢! 宴会之上,卫允倒是颇受欢迎,不少人过来找他搭话,其中不乏是因他小小年纪便高中探花,众人想要拉拢的缘故。 但最受欢迎的,却并不是卫允,而是大周朝自开国以来,第一位三元及第的大才子,陇右王离,毕竟他也算是开了先河了,如此殊荣,自然备受吹捧。 倒是刘明,虽是榜眼,但却不如卫允年轻,也不如王离传奇,虽然才学同样相去不远,但,却有几分受冷落的意思。 好在这家伙的心性不错,表现的也不算太差。 一甲和二甲之间的差距,从授官这一项便能看出,一甲无须考核,直接便能入翰林院。 翰林院清贵,且时常会被官家召见,若是入了翰林院,只要不犯什么错,招惹到什么人的话,安安稳稳的过度下去,日后的成就至少也是三品。 而二甲的进士,若想入翰林院,还得经过一番考核,择其优者为庶吉士,入翰林院任职,其余人等,则发往各部任主事或是派往各地为官。 琼林宴后,元祐帝大手一挥,批给了所有新科进士三月的假期。 卫允自然是欣然接受,然后打心底里感激元祐帝这个开明的最高领导,三个月假期,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中了探花郎,卫允自然要先去秦府一趟,若是没有秦侍郎这位师伯年前那一个多月的突击教导,只怕卫允还没这么幸运能够取得一甲探花的功名。 秦老太傅育有三子一女,长子秦玢,字伯毅,现任正三品的礼部侍郎;次子秦玮,字仲远,现任正四品的襄阳知府;三子秦琅,字玉章,无官无职,孑然一身,在扬州府江都城旁的青檀书院,任一教书匠。 秦侍郎在书房接待了卫允,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卫允的这位师伯对卫允也是越发的满意,两人相谈甚欢,秦侍郎还给卫允讲解了许多如今官场上面的事情,以及他们秦家所处的地位以及阵营。 当今圣上无子,宗室之中,唯有现居于汴京城的兗王与邕王两位王爷的呼声最高。 其中,邕王比兗王年长半岁,但就这小小的半岁,邕王首先便占了个长字,其次,邕王的子嗣众多,日后自然不乏继承大统之人,自然被更加看好。 但兗王同样不差,虽然他的子嗣不如邕王那般多,只有一个独子,但兗王自身便十分精明强干,兗王世子亦有乃父之风,在宗室和朝堂之上,素有贤名,若是兗王能够即位的话,日后自然也就少了夺嫡之争,朝堂自然也不用再经历风波。 但有好处的同时,也往往预示着危险的存在,兗王只有一个独子,若是兗王世子出了什么事情,那岂不是又要再从宗室之中挑选继任者! 如今朝中虽有不少人倒向了兗王和邕王,但秦家,却一直都置身事外,不曾参与其中,昔日秦老太傅辞官归乡之时,便留下的话,秦家永远不参与夺嫡之争,秦家之人,入朝为官者,皆只能做纯臣。 况且今上素来仁善,虽没有开疆拓土的雄才伟略,但却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在他的治理下,大周王朝这三十多年来国力蒸蒸日上,且边境安稳,朝野上下一心,军民同力,百姓们也享受了三十多年的太平盛世,不论是在朝还是在野,今上的名声皆是一时无两。 只是这位仁慈的君主对于立储一事,却始终犹豫不决,迟迟不能下定论,左右两位大相公,蔡琪和韩章明里暗里不知向元祐帝提了多少次,可每一次都被元祐帝给遮挡过去,这也成了如今大周王朝,最大的一个问题。 储君之位高悬,迟迟不定,朝野上下的人心便不能安定。 而且近些年来,元祐帝的身体也日渐衰弱,若是那天发生了什么状况,山陵崩塌,那大周朝必将迎来因夺嫡而起的一场大乱。 卫允倒是无所谓,不论是兗王还是邕王,这两个不论谁当了皇帝其实和他的关系都不大。 如今还只是元祐三十四年,距离盛紘进京至少还有一年,而距离那一场牵动整个大周的叛乱至少还有七八年的时间呢! 到时候卫允大不了在动乱之前,谋个外放,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的,谁能管得到他。 他做官的初衷又不是为了权力,只不过是为了给大卫氏和小明兰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罢了,哦,对了,如今还有大卫氏肚子里头那个小生命。 三月十八,卫允告别了柳存,将立春和立夏两个丫鬟留在汴京打理产业,就只带上了小白杨和一沓银票,踏上了从汴京南下的商船。 因是顺流而下,速度远胜逆流而行,是故所花的时间不过半月,比起当初北上汴京之时,快了足足四分之一的时间,便到了扬州府城江都。 第 054章 圣旨册封,探望恩师 扬州府江都城,盛府,林栖阁。 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绝美少妇,身穿粉色罗裙,略施粉黛,点翠微衬,本该笑颜如花,精雕玉琢的巴掌大小脸蛋上,此时此刻却布满了寒霜。 “嘭!”只听得一声闷响,却是那白若凝脂一般的纤纤玉手,拍在了实木做的桌案上,白皙细腻的手掌上,立马便出现一团血色淤青。 “哼!”只听得那美妇重重哼了一声,手掌一扫,桌上的茶盏便直接被扫落在地,啪的一声,碎做了无数的碎片。 “贱人!贱人!舒兰院那个贱人,主君今日竟又在她房中歇息,她一个怀孕大肚的妇人,还要霸着主君不放,真真是个恬不知耻的贱人!什么知书达理,什么温柔恬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主君难道看不出来吗?” 越说美妇的脸上寒霜便越盛,到最后,竟透出一丝狰狞,一双桃花眼中,流露出的一股近乎疯狂的眼神,看的令人心颤。 “小娘,莫生气,莫生气,莫要气坏了身子,这可大大的不值!”一旁一个同样三十多岁的妇人赶忙凑过来劝道,一手扶着那美妇的肩头,一手在其后背之上轻轻的拍打,助其舒缓气息。 这二人便是盛府之中那位极受宠的林噙霜林小娘,和她的贴身嬷嬷周娘子。 林小娘大口喘着粗气,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小家碧玉,娇俏客人的模样,“你说我怎能不气,那贱人头一胎替主君生了个女儿,对我的威胁倒是不大,可现如今她肚子里头的这一胎,万一要是个儿子呢? 到时候那贱人岂不是要爬到我的头上去了!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局面,绝不容许有人来破坏!绝不!” 周嬷嬷目光微闪,柔声劝道:“娘子稍安,娘子稍安,主君前几日不都歇在娘子屋里,许是许久未见卫小娘和六姑娘了,有些想念,去瞧瞧罢了。 小娘不也说了吗,六姑娘还有卫小娘肚子里头的那个,都是主君的子嗣骨血,主君是个重情之人,有些挂念也是在所难免的。 小娘有三哥儿和四姑娘傍身,就算卫小娘那贱人替主君生了个儿子又如何,小娘只需好好教导三哥儿和四姑娘,只需咱们家三哥儿有了出息,娘子又何须忧心其他,况且,主君的心自始至终可都是在小娘这里的。” 想起盛紘对自己的疼爱和偏宠,林噙霜凶狠的表情才稍见松缓,只是眼神之中却仍旧有一丝狠戾萦绕其中,挥之不去。 咬着银牙冷哼一声,林噙霜看着周娘子,问道:“雪娘,你说我们若是动点手脚,让那贱人肚子里头的孩子生不出来如何?” 周娘子脸色骤变,慌忙道:“小娘万万不可,如今卫小娘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由我们揉捏的孤家寡人了,卫家势力越来越大,那卫小娘的幼弟去年便考取了举人的功名,奴婢听说,去年十一月,卫家小郎便去了汴京,准备参加今年的会试,若是·····” 周娘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剧烈的拍桌声打断:“不可能,绝不可能,就凭那个贱人的弟弟,怎么可能考中进士,绝不可能!” 随即目光闪烁,似是想起了什么,娇媚的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可恨昔日我林家遭难,如今竟没有一个得力的兄弟姊妹可以帮衬,不然,我又如何能容那贱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蹦跶如此之久!如今更是成了我的心腹之患,我恨呐!雪娘,我恨啊!” ········· 可惜,林栖阁之中发生的对话卫允是无从得知了,如今的他,正带着小白杨一路从码头朝家里赶呢。 随行的,还有从京城过来道贺的队伍,其中还有随行的颁旨太监。 一行人刚一下船,便有人去府衙通知扬州府的诸多官员了。 扬州知府是正四品的朝廷大员,同知是正五品,而盛紘的通判,却只是正六品,比起卫允还未上任的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只高了两级。 而且京官素来清贵,卫允所在的翰林院,虽没有实权,但却是清贵之中的清贵,而且更容易见到元祐帝,是以,如今两人之间的地位,已然差不多等同了。 收到消息的知府大人,立即便带着同知和通判还有几个官员,直接赶赴稻香村。 不多时,稻香村外,便有锣鼓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村中之人起先还不明所以,待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披红戴绿的卫允之后,更是个个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府之中,小卫氏早已吩咐管家摆上了香案,大开正门,带着丁健和一双一岁多的儿女,候在了大门之外。 然后众人皆至,秉旨太监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当着跪倒一地的众人面前,宣读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元祐三十四年殿试,扬州才子卫允高中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特此昭告天下,举国同庆··············钦此!” 后面的大概内容就是对卫允的先父卫秀才还有辛苦照顾卫允长大,延请名师教导的小卫氏进行了一番夸赞,然后又表达了对卫允的肯定,宣布了对卫允的册封云云。 宣旨完毕,小太监将圣旨递给卫允,笑嘻嘻的道:“恭喜探花郎,贺喜探花郎,不不不,以后就该叫卫大人了!” 卫允笑着接过圣旨,悄悄送上一个装有百两银票的荷包,冲着小太监拱手道:“同喜同喜,不知内官大人如何称呼?” 果然,卫允称呼其做內官大人,而不是公公,立马就让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太监脸上挂满了笑容:“当不得探花郎大人之称,奴才不过是陛下身边一个小小的内侍,姓许!大人唤奴才许内侍便可!” “诶!这如何使得!”卫允笑着道:“许大人竟是在官家身边当差的!恕学生眼拙,竟怠慢了大人,府里已经备了酒席,大人快请上座!” 说着,卫允便引着许太监往厅内的首位而去。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知府大人到!”,卫允赶忙迎了出去,只见一行数人,皆身着长袍,当先一人,正是扬州知府,盛紘则站在他的右手边。 “学生卫允,见过诸位大人!” 知府打量着卫允,捋着胡须点头道:“不愧是探花郎,果真是芝兰玉树,俊朗不凡呐!” 卫允笑道:“大人谬赞,学生不过一稚子顽童,年龄尚幼,侥天之幸才能得官家青睐,点做了探花,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大人见谅则个!” 知府大手一挥:“无妨,今日我等不请自来,便是为了在咱们新科探花的府上讨几杯酒吃,今日没有大人,只有主家与客人,卫探花无须如此拘束!” 卫允微微笑道:“是学生疏忽了,诸位大人里边请!” 而后又将府衙的诸位大人和这位许太监安排在了一桌,将来道贺的差役们同样安置了下来。 小卫氏从库房之中取出了第二代蒸馏白酒稻花酿,宴请众人。 酒过三巡,众人皆喝的微醺,吃的肚满肥圆之后,小卫氏又差人送上早已备好的碎银子,十分大方的将来送消息的众人打赏了一番,乐呵呵的将颁旨太监一众人等送走。 盛紘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小郎若是哪日有空,不妨来我府上一叙,许久未见,清舒和明儿对你可都是颇为挂念呢!” 卫允笑着拱手道:“通判大人盛情相邀,学生岂有退却之理,不瞒通判,学生对大姐姐和明儿也是挂念,只是近几日家中琐事颇多,未得空闲。 待再过几日,学生将家中琐事处理妥当之后,定然登门找通判讨盏茶吃!” 得了卫允的答复,盛紘的心情瞬间就舒畅了,面上依旧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对着卫允拱手道:“那本官就在府里恭候小郎大驾光临了!” 卫允笑着回礼道:“不敢不敢!” 终于,不再只是卫允向盛紘行礼,自今日起,大卫氏和明兰在盛府的日子,比起以前,定然会好过许多! 次日上午,卫允带着小白杨,提着两壶稻花酿,还有一食盒小卫氏亲手做的下酒菜,去了青檀书院。 此时小秦夫子还在上课,卫允也不在意,径直去了小秦夫子的院子等候,小厮和丫鬟见是卫允,自然也没有阻拦。 桃山之上,除了这座青檀书院之外,还有一座秦家的别院,不过在书院里头,夫子们也有各自的院子,方便上课。 小秦夫子的院子叫做碧落院,取自上穷碧落下黄泉,但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取这么一个名字。 不过,这并不影响卫允的好心情,如今他年纪还小,身体还在发育,自然饮不得酒,但喝茶吃点心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秦玉章的书房里头藏书尤其丰富,不拘于儒释道三门,还有许多兵书、游记、算学、农学、机关等等诸多杂书,小白杨候在书房外头,卫允便自顾自的进去翻起了书。 午时刚至,下学的梆子敲响,小秦夫子迈着悠闲的步子,拿着把画着山水的折扇,晃晃悠悠的回了碧落院。 “哟!这不是小白杨吗?卫允那个臭小子呢!还不让他麻溜的滚出来见我!”看到小白杨,自然也代表着卫允也在,小秦夫子将折扇一收,故作大声道。 “来了来了,臭小子在这呢!”卫允笑呵呵的从书房里头出来,走到小秦夫子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弟子礼:“弟子卫允,见过老师!” 小秦夫子用折扇拍打着掌心,来回踱着步,上下左右的打量卫允,啧啧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随机又摇摇头,笑着道:“你这臭小子,不过短短数月不见,没成想转眼便成了探花郎,不过这个惊喜为师很是喜欢,哈哈哈哈!” 卫允笑的腼腆,道:“这还多亏了秦大师伯的教导,若不是有幸得师伯指点了一个多月,学生也断然不会有今日的成绩!估计顶多也就止步于二甲。” 小秦夫子听得连连点头:“我那个大哥为人虽然有些迂腐,但在经义策论上面的造诣确实要远超于我,你能被他看中,得到他的指点,也是你的运道。” 卫允道:“此事学生还是沾了老师的光,若是不有老师和师伯这一层关系在,以及老师的那封书信,学生也得不到师伯的指点。” 小秦夫子摆摆手:“行啦行啦,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这次过来,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师!”卫允神秘一笑,“两坛稻花酿,还有几盘我二姐亲手做的下酒菜!这礼老师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小秦夫子眼睛瞬间就亮了:“既是卫娘子亲手做的菜肴!那你还站这儿干嘛!还不快点摆出来,还要我催你不成!” 卫允对于这个骨子里头和柳存那个吃货有几分相似的夫子,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秦玉章虽然好酒,但却并不会因为喝酒而耽误正事,下午他还得去上课,所以只喝了三杯,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和卫允的闲聊和扫荡那一桌子的下酒菜上。 午时过后,卫允离开了书院,没有直接去江都城中的盛府,而是转道去了泰兴柳家,将柳存托他带回来的东西和书信,都交给了柳存的老爹柳县令。 又被柳县令拉着在家吃了顿晚饭,期间自然问了许多关于柳存的事,卫允虽然觉得柳存不靠谱,但还是尽量挑一些好听的说,免得这家伙回来之后惨遭古代版“混合双打”。 第 055章 再见大姐,安排琐事 卫允到家的第三日,卫家大摆宴席,宴请稻香村全村的父老乡亲,好酒好肉管够,流水席摆了整整三天。 第七日,卫允带着礼物,还有小卫氏一家四口,登上了盛府的大门,虽然盛宏曾说过欢迎卫允随时登门做客,但该做的礼数还是不能缺。 卫允早在第五日的时候就送上了拜帖,言明今日携家眷登门拜访,如今卫允上门,盛紘自然不会推脱。 不仅如此,为此盛紘还专门和知府大人告了一日的假,专门在家等着卫允一家子上门,可见如今盛紘对卫允的重视程度。 盛家的门房早已得了盛紘的指令,没有通传,直接就引着卫家一行人去了前院堂屋。 刚进去,盛紘就热情的迎了上来:“是小郎和卫娘子来了!快坐快坐!” 卫允恭敬的行了个礼,“学生见过通判大人!见过王大娘子!” 小卫氏也福身一礼:“见过通判!见过大娘子!” 丁健也学着卫允的样子,冲着盛紘和王氏行了个揖礼。 龙凤胎分别抱在小卫氏的大丫鬟丁香和另外一个丫鬟春雨怀中,刘嬷嬷如今还在盛府里头照顾怀胎的大卫氏。 “唉!”盛紘笑着道:“不必多礼,如今小郎已然中了探花,想必不日便要去翰林院报道了吧,那日后你我便是同僚,无须再行如此大礼!” 王氏脸上也挂着灿烂的笑容,很是客气的道:“无须多礼,无须多礼!” “陛下宽厚,许了我等新科进士三月假期!”卫允只微微一笑:“于情于理,通判大人都是学生的前辈,且先不说学生如今还尚未到翰林院报道,仍是白身,纵使是学生入了翰林院,通判大人在官场之上,依旧是学生的前辈,学生年纪尚幼,于人情世故方面未曾通达,日后还需通判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哈哈哈哈!”盛紘哈哈笑道:“你我皆是一家人,谈什么指点不指点了,日后你我在官场之上,当如嫡亲兄弟般,互相扶持,如此我们盛卫两家,才能走的更远!” 卫允躬身一揖:“通判大人所言极是!” 盛紘脸上笑容依旧,“对了,清舒和明儿本也想出来等你们的,可惜清舒的身子越发重了,行动不便,我便让她们娘俩安心在后院候着!” 卫允道:“既如此,那不如让我二姐先去看看大姐姐和明兰!不知通判大人和大娘子认为可否?” “自无不可!”盛紘轻轻的瞥了发妻王氏一眼,王氏便立即醒悟过来,很是热情的道。 小卫氏带着丫鬟,抱着两个孩子,对着王氏道:“那就劳烦王大娘子了!” 王氏道:“无妨!无妨!正巧我也要去瞧瞧卫小娘,如今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们老爷的骨血,是咱们盛家的血脉,可半点都马虎不得!” 说着便带着婆子丫鬟,领着小卫氏等人径直往后院去了。 盛紘便拉着卫允和丁健去书房叙话,临走时,还对着身侧的贴身小厮低身耳语了几句。 书房之中,盛紘拉着卫允侃侃而谈,从读书科举,说到名山大川,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有他在各地为官之时的一些见闻。 丁健基本上都插不上什么话,但他也不觉得不自在,反倒是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得起劲,觉得很是新奇。 当初他们一家从陕西边境一路往东,逃至至扬州,虽然走了至少也有近千里的路,但那时候饿着肚子,连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有空去看什么山山水水,去感受什么风土人情的。 如今乍一听盛紘说起,心中难免有几分好奇。 盛紘正说得兴起,忽听得贴身小厮来报,说是二哥儿过来了。 卫允顺势朝书房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年级和自己差不多大,板着一张脸的儒衫少年走了进来。 见着盛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父亲安好!” 盛紘忙笑着给卫允介绍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小郎,这位是我的嫡长子长柏。” 又对着卫允介绍道:“柏儿,这位便是今年新晋的探花郎,卫允,也是你卫小娘的三弟。” 卫允和盛长柏又相互见礼。 盛紘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道:“柏儿,说起来小郎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如今小郎都中了探花,你可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在知道卫允中了探花之时,盛长柏就就已经很震惊了,在知道了卫允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之后,那股震惊就被催发到了最大。 不过他速来老持稳重,心性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反倒是像个三十多岁的成人,震惊的表情一闪而逝,便又被深藏心底,恢复到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卫允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点了点头,心中对于盛长柏此人的评价,罕见的排在了前列,甚至还在其父盛紘的前面。 如今他才十四五岁,既不是盛紘那种久经官场,见惯了世事的老油条,又不是卫允这种得天独厚,能够拥有两世的经历和记忆的幸运儿。 却依旧能够做到如此稳如泰山,如此之快的便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妥当,若是再过得几年,他的经历再多一些,见识再广一些,到时候再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话来形容他,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三人在书房一番交谈,卫允对于盛长柏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虽寡言少语,但往往一出口,便是一针见血,许多见解虽还透着几分稚嫩,但那都是受年龄、学问和见识所限,待日后眼界开阔,学问丰富,那便又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三人皆是读书人,日后盛长柏也是要科举入仕的,于是话题说着说着,又说回到了科举上面。 盛家父子俩对于卫允年纪轻轻便考取了探花自然是十分好奇,虽然和天赋分不开,但后天的努力同样也占很大的比重。 卫允也不藏私,将自己使用题海战术,狂刷策论的方法说了出来,紧接着又抛出应试教育的概念,把盛紘这只老狐狸说的一愣一愣的。 紧接着卫允又十分大方的指点了一下盛长柏拿出的几篇策论,到了后面,盛长柏对于卫允简直就是惊为天人,直将其引为偶像。 卫允虽然想去见大卫氏和小明兰,但也知道,将自己和盛紘的关系维护好,和盛家的关系维护好,彼此联系依靠的同时,又能让盛紘忌惮,这才是对大卫氏最好的保护防护。 为此,便是些许的虚与委蛇又如何,送出一点经验又如何!卫允不是那种古板迂腐的圣母。 更何况,盛长柏不同于盛紘,现在在他身上投资一下,说不得以后获得收获更大也一不一定。 几人在书房里头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盛府摆了午饭,不过是男女分席。 卫允在席上也见到了盛紘的第三子,林噙霜所出的庶子盛长枫,长相如同盛紘一样出众,小小年纪,性格爽朗,能说会道的,心思也颇为灵活,倒也是一块而璞玉。 可惜却摊上了林噙霜那么一个生母,惯只会使些阴私伎俩,目光又短浅,把儿子的要在身边亲自抚养之后,偏生又对于这个儿子极为溺爱,几乎是有求必应,嘴巴倒是养的十分乖巧,但却少了几分实在。 午饭过后,卫允便和盛紘一道去了舒兰院,此时大卫氏怀胎已有八个多月,绕是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裙,也依旧遮不住那圆滚滚肚子。 随着生产的时日越发临近,大卫氏的身子也越来越重,肚子大的不方便挪动。 “大姐姐!”一看到大卫氏,卫允的脸上就露出天真无邪般的灿烂笑容,喜滋滋的喊着。 “允哥儿来了!快坐!快坐!”此时,大卫氏正和小卫氏坐在软塌旁,照看着在床上爬来爬去的龙凤胎,小丁旭和丁子衿。 子衿素来是个娴静的性子,坐在榻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小表姐明兰熟练地拆解九连环。 倒是小旭哥儿,是个闲不住的,一忽儿爬到这头,一忽儿又到了那头,爬累了就躺在榻上滚来滚去,活脱脱一只小猴子。 “主君也来了!” 卫允急着相见到大卫氏和明兰,进门的时候便加快了速度,盛紘走的慢些,所以才被吊在了后面。 大卫氏见到盛紘,就想着起身见礼。 盛紘忙疾步上前,制止道:“不用起来,你如今身子这般重,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小卫氏也站起身,福身一礼:“通判安康!” 大卫氏方才就已经听小卫氏说了卫允中探花一事,她素来是个聪慧的,自然也想明白了为何这些时日盛紘时常来舒兰院歇息。 盛紘笑着摆手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无须多礼!” “爹爹!”小明兰看到盛紘,眼睛顿时就亮了,手里的九连环也不顾了,直接便跑去了盛紘身前。 盛紘笑着低下身子,一把将小明兰抱了起来:“哎哟!我家明儿又重了,爹爹都快抱不动了!” “爹爹骗人!”明兰的声音清澈灵动,似出谷黄莺一般,带着浓浓的喜悦,“明儿一点都不重!” 显然,对于盛紘这个父亲,明兰的心里还是存着依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得到来自盛紘的父爱。 卫允看着明兰,道:“咱家明丫头看到爹爹就不认识舅舅了!”说着还故意垂头丧气,唉声叹道:“哎!舅舅伤心了!” 小明兰灵动的眼睛眨了眨,小声的对盛紘道:“爹爹先放我下去!” 盛紘笑着将明兰放到地上,小明兰立马拖着小短腿,挪到了卫允面前,拽着卫允的衣袖,糯糯的说道:“小舅舅!小舅舅!你不要伤心了,不然明儿也会跟着伤心的!” 卫允这才抬头看向小明兰,似妥协般的道:“那好吧,看在我们家明丫头这么乖巧懂事的份上,舅舅不伤心了!” 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弯下身子,一把将小明兰抱了起来,“来,快让舅舅抱抱,看看我家明丫头是不是真的重了!” 一旁坐在桌旁的盛紘脸上笑意更浓,对于舅甥二人之间的称呼,也没有计较的意思。 其实若真的严格按照礼法算起来,卫允并不是明兰的舅舅,明兰的舅舅应该是盛紘发妻王氏的兄长。 但如今卫允自称是小明兰的舅舅,盛紘却没有半点纠正的意思,似是默认了一般。 见盛紘没有露出不愉之色,大卫氏也就歇了纠正的意思,她以前在盛府谨言慎行,生怕自己犯错,被别人抓到把柄,从而影响到女儿明兰和肚子里头还尚未出世的孩子。 如今卫家羽翼日渐丰满,盛紘对于她和孩子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况且如今还是只是在人后,待日后还是需提醒一下明兰,在人前万万不可如此称呼。 有些东西,别人虽然没说,但自己也要注意,也要做到让别人挑不出错处,大卫氏只是不忍心打破如今这幅和谐温馨的画面罢了。 第 056章 教导明兰,大姐发作 卫允将小明兰抱了起来,放在腿上,抬头看向大卫氏身侧立着的刘嬷嬷,问道:“大夫可曾来把过脉?” 刘嬷嬷道:“得王大娘子做主,请了城中的妇科圣手,益寿堂的李大夫来过好几次了,大姑奶奶胎养的极好,只待时日一到,便可临盆了!” 卫允听着点了点头,想来这应该是盛紘的手笔了,以王氏的脑子,只怕巴不得林噙霜那贱人出手对付卫氏,到了那时,她不就有机会出手,将盛府的中馈之权自林噙霜的手中夺回来。 不管盛府内宅之中那些妻妾如何勾心斗角,只需盛紘的还看重大卫氏,那不论是大卫氏还是明兰,亦或者是大卫氏肚子里的孩子,暂时都是安全的。 如此,到也算是不枉费卫允辛辛苦苦做的这么多吧! 在舒兰院里头呆了约个大半个时辰,卫允和小卫氏便准备告辞了。 临走之际,卫允做出一个纠结的表情,对着盛紘拱手一礼,道:“通判大人,学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说!” 盛紘心里一秃噜,但面上却是浅浅一笑,道:“何须如此见外,小郎但说无妨!” 卫允看了看坐在床上,肚子圆滚滚像个大球似的大卫氏,道:“如今大姐姐身子重,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临盆了,不好出府,学生身为外男,自然也不好时常出入盛府内宅。 你我两家的关系虽然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就怕有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须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呀!如今学生新晋探花,年底便是三年一次的考核,通判大人又欲明年升官入京,我们两家便如同处于风口浪尖之上的飘萍一般,出不得半点马虎!” 盛紘捋了捋胡须,眼中有一缕精光闪过:“小郎此言有理!” 卫允又道:“官家鸿恩,给了学生三个月的假期,下月下旬左右,学生便要北上汴京,去翰林院上任了,所以学生想着能够将明兰这丫头接去家里住一些时日。 一来,是想让她代替我大姐姐于父亲灵前祭拜,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二来,是想满足一下学生的私心,我卫家人丁本就单薄,所以学生想趁着赴京之前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和家里人多团聚片刻,还望通判大人应允!学生感激不尽!” 说罢,卫允直接朝着盛紘拱手作揖,躬身一礼。 盛紘只稍微考虑了片刻,便同意了卫允的请求:“也罢,既如此,我便成人之美!小郎尽管将明儿接去卫家小住,至于夫人那边,便由我去说吧!” 卫允当即面露狂喜之色,朝着盛紘连连感谢。 大卫氏便赶忙差人帮小明兰收拾东西,盛紘则是把小明兰提到一边,开始了耳提面命的叮嘱各项事宜。 小丫头点头如捣蒜,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卫允则趁着这个时间,找刘嬷嬷问起了这些日式大卫氏在盛府之中的处境。 刘嬷嬷笑着说:“得通判大人和王大娘子开恩,在咱们舒兰院里头辟出了一间小厨房,平日里咱们院里头的吃食都是自己做的,食材也都是采买的管事送过来的,有时二姑奶奶也会遣人送来一些! 王大娘子那边还着人送来了好几个丫鬟和粗使婆子!” 刘嬷嬷不紧不慢的将如今舒兰院的近况一一说了。 卫允道:“如此便好,如今大姐姐身子重,还需嬷嬷用心照顾,小心看护,嬷嬷也是过来人,二姐让嬷嬷过来,定然也是相信嬷嬷,我大姐姐和她腹中的孩儿,就劳烦嬷嬷多多费心了!” 刘嬷嬷想了想,眼中露出挣扎之色,最后一咬牙,又道:“说来这事儿本不该和主君说,可老婆子憋在心里又觉得难受,不吐不快,还望主君见谅!” 卫允抬手笑道:“嬷嬷有事但说无妨!” 刘嬷嬷道:“主君别看如今大姑奶奶的日子过得舒坦,老婆子刚来那几日,这个府里头的那些管事下人,仆役婆子们,都是些惯会捧高踩低的货色。 见我们大姑奶奶只是个小娘,又没什么依靠,便依附着府里头那个林小娘的意思,克扣月钱吃食、衣料炭火那都是常事。 后来老婆子便自作主张,将此事告知了二姑奶奶,二姑奶奶那边便时常差人送过来一些东西,大姑奶奶的日子才没有那么难看。 好在后来此事被王大娘子知道了,便告诉了通判大人,通判大人大怒,着人责打了那些刁难舒兰院的管事仆役,也是因为此事,通判大人才着人专门在院里头辟了一间小厨房出来!” 卫允目光微闪,沉声道:“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嬷嬷也不用多想,这毕竟是盛府的家事,咱们家是姓卫的,也无权过多干涉,且看着吧,只要咱们卫家一日不倒,那大姐姐的日子便只会越来越好!” 说着话音忽然一转,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还得劳烦嬷嬷平日里多注意一些,这些个大宅院里头的阴私手段层出不穷,如今大姐姐和她肚子的孩子是重中之重,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此事就只能让嬷嬷多多费心一些了!” 刘嬷嬷忙道:“主君放心,老婆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是在大宅院里头做过许多年的,眼睛亮堂着呢!定然将大姑奶奶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有嬷嬷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卫允满意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对了,大姐姐身边的那个小蝶,嬷嬷觉得怎么样?” 刘嬷嬷道:“小蝶姑娘是个忠厚老实的,也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对大姑奶奶也足够忠心!主君是想··········” 卫允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嬷嬷多提点提点她,再挑出几个忠心能用的,一道调教了,嬷嬷毕竟不是盛家之人,日后还是要回咱们卫家的,到时候大姐姐身边也需要几个忠心得用的人!此事便劳烦嬷嬷了!” 刘嬷嬷福身一礼,沉声道:“老奴记下了!主君放心便是!” 卫允道:“那就先这样吧,嬷嬷先去忙!若有什么事情,着人去回家通报一声便是!” “是!老奴告退!”告退自然不是退下,而是回到大卫氏的身边,照看大卫氏去了。 说实在的,当初卫家能够买到刘嬷嬷,当真是捡到宝了,原本就是在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身边做管事嬷嬷的,能写会算不说,见识也不低。 对于后宅那些个妻妾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得争宠,使绊子,下套,栽赃嫁祸什么也算是见惯了的。 把她放到大卫氏的身边,也算是对大卫氏安全的一重保障。 一盏茶之后,小明兰那边也收拾停当了,一家人便出了盛府,坐上了卫家的马车,回稻香村的卫家老宅去了。 自三月十二的殿试之后,等到十五放榜,再到觐见元祐帝,受封官职,打马游街,琼林宴等零零总总的一共花了卫允不少的时间,一直拖到三月下旬,卫允才坐上商船赶回扬州。 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路上,再加上前面连续几天的忙碌,直到如今四月中旬才登上盛府的门。 卫允共有三个月的假期,那就是六月中旬便要去翰林院报道,但肯定得提前一些时日动身,不能把时间卡的太紧,如今已然是四月底,所以卫允必须在五月中下旬左右就得动身北上了。 在扬州约莫还能待个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是不知道能否赶得上大卫氏临盆。 毕竟古代不似现代,没有那么多先进的设备,无法准确地预估妇人的产期,最多也就是估算出来一个大概的时间。 当然,或许也有那种能够靠把脉就推算出准确时间的神医,不过卫允从来没有见到过罢了。 小明兰被卫允接去卫家,可不是享受去的,而是卫允决定,要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头,传授给小明兰一些基本的保命手段。 第二天辰时一刻,卫允就拉着小明兰和她的贴身丫鬟小桃开始基本的锻炼,卫允也不强制要求她们非要运动到什么程度,就只是带着两个小丫头满院子的乱窜,直到把两个小家伙都累的气喘嘘嘘,大汗淋漓。 然后就手把手的教她们打起了军体拳,刚开始小明兰还有几分兴趣,但练久了,难免有些懈怠,毕竟怎么也是官家的小姐,虽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但平时也算是锦衣玉食,吃穿不愁,不需要自己动手的。 最后还是卫允提出,若是她们学的让他满意的话,下午就带他们出去抓泥鳅! 一提起抓泥鳅,小明兰那两只大眼睛便如同璀璨的星辰一样,瞬间就亮了起来,当即便喜滋滋的吵着要和卫允学拳。 别看两个小丫头年纪小,但学起东西来可半点都不含糊,军体拳虽说简单,但也不是一学就会的。 两个小丫头里,明兰的身体有些柔弱,并不如农家出身的小桃健壮,但她的脑子却很灵活,继承了大卫氏的聪慧,记性也好,学起来上手极快。 小桃虽然看着愚笨,但骨子里头却有一股子韧性,毅力要远胜娇生惯养的明兰,而且态度极好,学习起来十分专注,虽不如明兰聪慧,但卫允却认为小桃要比明兰更加适合学武。 而且明兰的体格有些较小,身体不如小桃健壮,小桃出身农家,自小便是干活长大的,被卖入卫府之后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力气自然也要比明兰这个大小姐大上许多。 总之二人各有各的优点,而且在学武上面,都比较有天分。 卫允觉得小桃的性子和郭靖有些类似,但却有不似郭靖那般圣母和迂腐,只是自己没有主意,缺少主见,习惯了依靠明兰。 到了午时左右,两个小家伙已经将一套军体拳学个了三分之一,当然,只是记住了招式,能够模仿出来,距离真正的学会,还差着好几个春秋呢! 吃过午饭,待午时过去,小明兰从午睡之中醒来,卫允便按着上午得约定,带着两人去了田里,如今正值四月中旬,秧苗还在秧田里头茁壮的生长,许多农田都是刚刚耕过,有些已经从水渠里头引水进去浇灌了。 但还是有些尚未耕过,还处于干涸的状态,而且小河边上还有好几处小池塘,池塘边也堆积着淤泥,还有水渠的一部分地段,都可以挖到泥鳅。 卫允和小白杨将柚子大小的小竹娄绑在小明兰和小小桃的腰上,带着换上粗衣的主仆二人,兴高采烈的出了卫家。 第 057章 突然发作,大姐产子 一出了卫宅的大门,小丫头就跟脱了缰的野马死似的,撒着欢的跑了起来,似乎忘记了上午得疲累,可怜傻傻愣愣的小桃,只能迈着与明兰差不多的小短腿,边追边喊:“姑娘,姑娘,你跑慢点,等等小桃!” 卫允也不说她,而是带着白杨紧跟在两个小丫头身后。 自此,每日上午,卫允和小白杨带着两个丫头在家里头习武,下午的时候,就带他们满稻香村的乱跑,上山打猎,下水抓鱼,爬树掏鸟蛋,田里挖泥鳅,反正就是尽情的释放她们的汗水,用来作为她们上午练武的奖励。 到了晚上,卫允将两个小丫头带进了书房,也不教那些经史子集,而是说起了故事,什么哪吒闹海,西游记,封神演义。 不过却有几个条件,两个小丫头必须要和卫允学一个时辰的数学,从九九乘法表,到基本的加减乘除,可惜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不然卫允就把高中以内的数学全都教了。 第六日的时候,天气越来越暖,卫允估摸着时间,下午时分,和小白杨带着两个小丫头来到小河的上游,一个水深最多只到他腋下位置的区域。 而且因为水湾的缘故,稻香村附近稍微深一些的地方,水流都不湍急。 卫允抱着小丫头,小白杨抱着小小桃,来到了小河中间的位置,各自教起了两个小丫头游泳。 不得不说,好动就是小孩子的天性,而且似小明兰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害怕两个字该怎么写。 被卫允扶着腰,放到水里就使劲儿的扑腾,弄得水花四溅,飞到卫允的脸上,身上,头发上,若不是卫允呵斥的话,只怕小丫头都要和小小桃打起了水仗。 卫允先教了小丫头一些基本的动作,然后便扶着她的腰,让她自己在水里狗刨起来。 不得不说,狗刨式学起来真的简单,陆陆续续学了不到一个时辰,小丫头和小小桃竟然就都学会了,虽然还十分生疏,时不时还会呛一两口水,但基本上能够不需要人扶着,就能在水里移动,而不至于一个劲儿的在那扑腾。 四人从水里头出来的时候,手脚都泡的有些发白了。 接下来几天,卫允又陆续教了小丫头一些其他的游泳技巧,并且开始有意识的训练主仆两的憋气功夫。 水下憋气和水上捂着嘴憋气可完全是两码事儿,两个小丫头对于游泳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甚至不需要卫允和白杨督促,就卯足了劲儿在那儿学。 五月初,到了插秧的季节,如今卫家在稻香村的那三十六亩田自己种,没有佃出去,并不是和许家的关系坏了。 而是许家紧跟着卫家的步伐,也慢慢富了起来,建起了新房,置了田产,已然不需要再靠佃别人家的地种,来维持生计了。 而且如今卫家的下人也多,自然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那田地,不需要小卫氏和丁健亲自动手了。 许家的老三许毅,脑子活络,知道卫家的肥皂作坊里头每段时间都会堆积出大量的边角料,虽都是些碎料,但却不是不能用。 许毅找上了卫允,想要买下那些边角料,拿去周围的村子里头去卖,卫允也不吝啬,他既然有这个眼光,自然不会介意推他一把,便便宜卖给了他。 卫允见他机灵,勤奋努力又好学,便聘请他到卫家来做了个管事,帮着处理肥皂的对外事宜,许家出了个许毅,日子自然过得越来越好。 时间过得飞快,小丫头转眼便在卫家呆了将近一个月,不论是军体拳还是卫允的辛酉刀法,亦或者是游泳,都学得似模似样的。 五月初九上午,一匹快马,马上坐着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男子,自府城的方向而来,一路疾驰,进了稻香村,停在了卫家老宅的门前。 “我是城里通判盛家的,过来报信的,今日辰时三刻之际,卫小娘忽然发作了,大娘子命我来通报一声,让探花郎和卫娘子赶紧带六姑娘回去看看!” 门房自然知道自家的大姑奶奶在通判大人府上做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招呼那小厮进去暂坐,吃茶休息,自己则赶忙进府通知家里的主子。 此时,卫允正在自己院子里头带着小明兰和小小桃练习辛酉刀法,两个小丫头手里头拿着的都是卫允亲自削成的小木刀。 忽然,门房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大声喊道:“主君,主君!盛家来人说,大姑奶奶今儿一早发作了,让您赶紧带着表小姐回盛府看看!” “什么!”卫允收刀而立,道:“白杨,你去通知二姐,立秋,立冬,你们俩赶紧带着明兰去换衣服,有财去通知于伯和金喜,让他们准备好车马!” 卫允虽然心中同样焦急,但表现得却依旧十分镇定,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就算他着急忙慌的赶去盛府,也帮不到大卫氏什么。 众人纷纷领命退去,小明兰虽然不知道发作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卫允脸上的严肃之后,便自发变得十分乖巧,很是自觉地拉上小小桃,跟着立冬和立秋两个丫鬟回去换衣服。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平静的卫家,因为大卫氏发作的消息传来,立马就变得忙碌起来,丁健因为今日去几个田庄里头巡查去了,小卫氏只能让人去通知他,将双胞胎交给了奶娘照料,自己则带着大丫鬟丁香,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坐上了马车。 卫允和小白杨骑在马上,把小明兰和小小桃塞进了马车里头,和小卫氏作伴:“二姐,我和白杨骑马先行一步。” 又对着赶车的金喜叮嘱道:“金喜,你赶车不要着急,不要求快,不要管我二姐怎么催促,你都不要理会,一定要稳住,保证他们的安全,记住了吗!” “主君放心,小的记住了!” 高速行驶,不论是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卫允知道小卫氏的性子,知道大卫氏已然发作,临盆在即,定然会忍不住催促金喜加快速度。 所以卫允才会特意如此叮嘱金喜,卫府之中,虽然平时都是小卫氏在执掌中馈,但家里从上到下,从官家到小厮,都知道卫允才是卫家的主君,卫家所有得荣华富贵,都是卫允带来的。 所以一旦卫允和小卫氏在某些事情上出现了分歧,他们自然都是听卫允的。 府城江都,城门之外,两个骑士自远处官道之上纵马疾驰而来,当先的那人,一身青色长袍,看年龄不过十五六岁,后面还跟着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子,年龄也差不多。 守门的兵士蹙起了眉头,心道猜测这又是哪家的纨绔公子,为何以前没有见过,周遭进城的百姓也纷纷避让,生怕惹祸上身,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没办法,这就是常态,等级森严的社会常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论是在哪一个朝代,都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 好在江都城内的官道十分宽敞,行人行走一般也都是靠在两边,下意识的避过大道中间,免得冲撞了那些出行的贵人。 大卫氏临盆在即,卫允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想着快些,快些,在快一些! 其实卫允的心里明明知道就算是他去了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就是迫切想要去守着大卫氏,想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大卫氏和腹中的孩儿平安顺遂。 三十里多的路,快马加鞭,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卫允和白杨便勒马停在了盛府的角门之外。 只要再走几步,便能踏入盛府,守着大卫氏,但卫允却停止了脚步,看着悬在梁上的盛府牌匾,卫允的神色微微一沉。 “主君,为何不进去了!”小白杨有些疑惑的问,明明马上就能见到大姑奶奶了,为何主君却停在盛府门外不进去呢? 卫允牵着缰绳,翻身上马,对着小白杨道:“走,咱们去益寿堂,把李大夫请过来!” 出此下策,卫允也是没有办法,盛府之中,还有一个时时刻刻都想将自家大姐和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儿弄死的恶毒女人,未免像原著那般出什么意外,卫允必须慎之又慎。 两人两骑在盛府门外停了不过几个呼吸,便立即打马离去,朝着江都城中于妇人内症最出名的李大夫的益寿堂而去。 益寿堂和盛府一东一西,分别在江都城的两个对角上,距离自然不近。 一刻多钟之后,卫允架着快马,背上还多了个背着药箱,四五十岁左右,留下长须的大夫。 小白杨上前敲响盛府大门,门房见是卫允,也不刁难,一边引着他们去了客厅,一边叫人去通知了王氏。 其实一开始知道王氏还在盛府之中的时候,卫允是松了口气的,有王氏这个当家主母在,就算是林噙霜想要弄什么幺蛾子出来,也得掂量掂量。 毕竟王氏可是盛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妻,如今虽然被夺了中馈管家之权,但明面上,她却依旧是盛府的当家主母,是林噙霜那两个孩子的嫡母,盛府里头纵使有些捧高踩低,巴结林噙霜的下人,但王氏定然也有不少的死忠。 “卫小郎来了!不知六丫头?”下人通报说卫家的小郎君来了,却没有说六姑娘回府,是以王氏才会有此一问。 卫允拱手道:“学生见过大娘子,多谢大娘子遣人报信,明兰和我二姐还在路上,学生听到贵府的小厮的消息,便一刻也不敢停留,快马加鞭,先一步赶了过来!敢问大娘子,不知我大姐姐如今情况如何?” 王氏道:“我已差了几个得力的婆子进产房伺候,那几个婆子都是懂接生的老人,应当没什么大碍!” 卫允拉着刘大夫对王氏道:“大娘子,这是益寿堂的李大夫,是江都城里有名的妇科圣手,不知可否让李大夫入产房帮忙,以策万全!” 早间卫家就让李大夫来府里给大卫氏看过数次,王氏对于这个大夫还是有些印象的,如今大卫氏生产在即,王氏又不是林噙霜,自然不会刻意刁难。 “刘嬷嬷,还不快带着李大夫进去!”王氏不咸不淡的吩咐。 一旁的刘嬷嬷福身应是,便将刘大夫往后院引去。 卫允朝着王氏躬身一礼:“多谢大娘子!” 王氏面含微笑,端起茶碗:“喝茶!喝茶!” 卫允也不提要去后院产房外头守着,这儿毕竟是盛府,而他是个外男,还是个读书人,自然不能违背礼法。 卫允端起茶碗,一手捏着盖子,轻轻的拨动茶盏,大周朝的茶不是泡茶,而是煮茶,讲究调膏击拂,往里头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和后世的擂茶有些类似,反正卫允是有些喝不惯的。 更重要的是,如今大卫式还在产房之中,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他又如何喝的进去。 第 058章 盛氏长桓,林栖阁事 不多时,一身月白长衫的盛长柏走了进来,先冲着卫氏行了个礼,打了声招呼,然后才看向卫允,拱手礼道:“长柏见过卫探花!” 这家伙固执得很,卫允上次提了,让他别叫自己探花郎,让他直接称呼自己的表字便可,可这家伙却死活不愿意。 卫允也懒得纠正他,起身回了个礼:“今日好像不是青檀书院的休沐日吧?长柏你竟然也会做出逃课这种壮举?” 盛长柏脸上不禁冒出几条黑线,上次在书房和卫允聊了大半个时辰的时候,卫允就时不时的调侃他两句:“近几日夫子家中有事,让我等在家自修!” 这家伙惜字如金,能几个字说完的绝不多说,和他说话就是老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那种。 盛长柏来了,王氏自然也就将卫允交给了他来招待,毕竟卫允是外男,她一个内宅妇人,自然需要避讳。 不多时,小卫氏还没到,倒是一早就去上衙的盛紘穿着一身官服回来了,和卫允打了声招呼,盛紘便急急忙忙的跑去了后院,连官服都没有换。 看那架势,到不像是作伪,反倒是真的担心大卫氏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危。 没多久,小卫氏也带着明兰赶到了盛府,不同于卫允,小卫氏也是妇人,且又是大卫氏的嫡亲妹妹,自然不需要避讳。 卫允是巳时末刻赶到了盛府,小卫氏是午时初才到的,而大卫氏是在辰时三刻左右发作的,已然在产房之中呆了有一两个时辰了,却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坐在前厅之中静候的卫允,难免有些着急。 自古妇人生产,便等同于一只脚踩在鬼门关里头,虽然大卫氏已经有过一次生产的经历,但是否能够安然生产,谁也不敢保证。 毕竟这是古代,不是科学发达的现代社会,难产了可以剖腹产,失血过多了还可以输血,自古以来,因产褥血崩而死的妇人并不在少数。 卫允的生母徐氏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平日里徐氏的身子也颇为康健,没什么病痛,头前还生下了大卫氏和小卫氏两姐妹,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可在生卫允的时候,却还是因为血崩而逝世。 原著之中,大卫氏虽是因为胎儿过大,生不出来,被生生的拖死了,而现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事情会如何发展,卫允也没法控制。 卫允不禁在心中暗暗想到,若是自己当初念的是医学院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只能等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最是磨人,五月的扬州,已经十分炎热了,盛府上空的那颗大火球,从东边慢慢挪到头顶正上空,又从正上空往西边一点点的挪动,日头渐渐偏西,未时过去了,申时也过去了,可后院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大卫氏已然在产房之中呆了将近四个时辰了,换算成后世的时间,那就是八个小时,如此长的时间,就算是铁打的汉子只怕也坚持不住了,更何况大卫氏一个柔弱的妇人。 卫允心中的那股子焦躁之意越发的清晰,一双眼神深沉的几乎能够倒映一座大湖,在盛府的客厅孩子汇总来回的踱步,右手捏拳,一下又一下的垂在左手的掌心之中,脑袋微低,脸色阴沉的好罩上了一层阴云。 深沉的目光,时不时的便扫向门口,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时刻注意着后院方向的动静。 盛长柏坐在一旁,看着卫允来回踱步的焦急模样,心里也有些复杂,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张口,只能坐在一旁静静的喝茶,陪卫允一起等候消息。 毕竟那个在大卫氏肚子里头的,也是他的庶弟或者庶妹。 有事儿刻,抬眼已经偏西,斜斜的缀在天边,绚烂的晚霞,红彤彤的云彩,已然不复炙金黄色阳光,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生了!生了!卫小娘诞下麟儿,母子平安!”盛紘的贴身小厮笑着一路快跑,冲入了客厅,穿着粗气对卫允和盛长柏道。 “母子平安?”卫允抓着小厮的臂膀,看着他的眼睛,高声想要确认! 小厮咧着嘴忍着疼痛,“卫相公,卫小娘诞下已安全产下一子,母子均安,刘大夫也已经看过了,卫小娘只是用力过度,暂时昏迷过去了,无甚大碍!” 尽管卫允因为激动没有控制住力道,但小厮还是强忍着疼痛,将大卫氏的情况大概和卫允说了一遍。 卫允这才松开抓住小厮臂膀的手,松了口气,两边的嘴角同时上扬,咧开嘴大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哈哈哈!!!” 迄今为止,这是卫允第一次失态,纵使是上次殿试中了探花,卫允亦没有如同现在这般激动,满腔的喜悦不住的往外宣泄。 在一旁坐着,捧着茶碗的盛长柏,在听到小厮口中的话之后,也不禁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将茶碗递到嘴前,抿了一大口。 盛家共有三房,远在宥阳是盛家的大房和三房,分别是由盛紘父亲的大哥和三弟传下的,其余两房且先不说,就盛紘所在的盛家二房,到了他这一辈,盛老太太徐氏也曾生下一个嫡子,但却死于当时盛紘父亲的宠妾手中。 至于其余妾室所剩下的庶子,自然也没有能够幸免,只有盛紘,受盛老天天的庇护,侥幸活了下来,成了盛家二房这一辈唯一的一个男丁。 而盛紘的膝下,嫡出的儿子只有盛长柏一人,庶出的也只有林噙霜所出的盛长枫,虽另有两个嫡女,两个庶女,但子嗣却算是比较单薄的。 如今大卫氏替盛紘产下一子,便是替盛家开枝散叶,立下了大功,盛家上下,除了林栖阁一系的人之外,自然都是极开心的。 盛老太太因为林噙霜的事,被气坏了身子,一直在城郊的寺院里头吃斋念佛,调养身体,若是听到了盛家再添子嗣的消息,定然是要高兴的,说不得到时候连心病都能好上不少。 盛老太太是盛紘的嫡母,对于她的身体,盛紘自然是极在意的,如若盛老太太哪天有什么不测,直接撒手西去的话,盛紘可是要丁忧守孝,足足三年的,如今盛紘正值事业的上升期,怎么可能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总之这些林林总总的原因加起来,造成了一个结果,盛紘对于大卫氏生下的这个儿子,很是上心,抱在怀里几乎都舍不得放下。 “通判可曾想好取什么名字?”卫允和盛紘两人凑在一起,抱着新生儿站在大卫氏的榻前,笑着问道。 盛紘想了想,下颌的那缕短须抖了抖,目光一闪,道:“便取一个桓字吧!” “桓?桓哥儿!”卫允呢喃道:“盛长桓!”随即面露笑容:“不错不错,通判果然好文采!学生佩服!” 文采?不过就是取个名字,现在的卫允,活脱脱那种溜须拍马的小人做派,就差没在脸上堆出一脸的谄媚笑容了。 看了一会儿长桓和大卫氏,卫允便离开了舒兰院,并没有多待,而是亲自用马车,将李大夫送回了益寿堂,并且奉上了五十两银票,作为这次出诊的费用。 李大夫每一次出诊的费用,顶多也就是几两银子,还是大户人家大方才给这么多,一般的普通百姓,不过是几钱银子罢了。 卫允的大方,差点没把李大夫给吓到,当场就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五十两银子,这也太多了!老夫受之有愧啊!” 卫允却直接将银票塞到了他手里:“李大夫尽管收着就是,今日你救了我大姐姐和外甥,卫允无以为报,只能送上些许腌臜黄白之物,聊表谢意,海王刘大夫切莫推辞。” 说着,卫允直接冲李大夫躬身拱手一礼,表达自己的真挚的谢意。 “不可不可!”李大夫赶忙扶住卫允,“卫相公切莫如此,切莫如此,相公是官家亲点的探花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老朽不过一普通医者,如何能当相公如此大礼!” 卫允笑着看着李大夫:“李大夫妙手回春,活人无数,学生不过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罢了,如何能和您相提并论!” 李大夫还要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卫允给打断了:“您可切莫再推辞,日后说不定我卫家还有许多地方要劳烦您呢,区区五十两,您尽管收下就是!” 在卫允的眼中,医者这个职业从来都是崇高而神圣的,或许当中会有个别的害群之马,但大部分的医者,都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奋斗在生死的最前沿,活人无数。 这世上若是没有医者,没有他们这些大夫的话,别说什么社会发展,时代进步了,只怕过不了多久,人类数量就会因疾病的肆虐而大幅缩水。 与此同时,不同于盛府的其他地方,一排喜气洋洋的气象,盛府后院的林栖阁之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主屋之中,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赶了出去,屋内,身着浅蓝色的长裙的美貌夫人,如疯似魔一般,疯狂的摔打着屋里一切能摔的东西,花瓶,茶盏,茶壶,水杯,花盆··········· 盛家的四姑娘墨兰蜷缩在床榻上,惊恐的看着如疯似魔一般的林小娘,泪水如豆子般不住的流出,沾满了脸颊,染湿了衣襟,情绪的关口被打开,就再也关不住了。 “阿娘!阿娘!阿娘!”墨兰边哭边喊着。 林小娘的贴身婆子周娘子站在墨兰的旁边,微躬着腰,低着脑袋,一言未发,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林小娘,不敢有半刻挪开。 可林小娘却好似疯了般,猛然一回头,将一张颇为贵重的山水画,撕成了好几块,用那猩红的眼睛,瞪着榻上哭泣不止的墨兰,吼道:“给我闭嘴,哭什么哭!哭有用吗?哭你爹就会回来吗?现在他一门心思全在舒兰院那个贱人和她的孩子身上,哪里还记得我们!” 墨兰被林小娘的凶狠的眼神吓得往后一缩,却是不敢继续哭了,而是磕磕绊绊的问道:“阿娘!爹爹,爹爹他不要我们了吗?” 林小娘喘着粗气,咬着银牙,波涛汹涌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是被墨兰的话给刺激到了,身体里头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散了。 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猩红的双目也恢复了正常,晶莹的泪水涌现,一甩衣袖,水煎就哭了出来,冲上床榻,一把将墨兰揽入怀中,刹那间,泪如雨下:“你爹爹他好狠的心,有了那个贱人,就忘了我们母女!墨儿!咱们娘俩的命好苦啊!” 墨兰如今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哪里有什么主意,林噙霜一哭,她自然也就跟个哭了起来,母女两个抱成一团,哭的那叫一个凄凄厉厉,泪如雨下。 第 059章 重回汴京,出城避暑 一旁的周娘子却悄悄地送了口气,哭了好,哭了好,总比一直砸东西来得强,虽然东西不是自己的,但她作为林小娘的贴身嬷嬷,和林栖阁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自然不希望看到林小娘平白浪费这么多的东西。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方才林小娘砸了、撕了的那些东西,加起来怎么也得有好几百两了,光是想想,周娘子就觉得肉痛。 过了片刻,看着母女俩的哭声低了许多,周娘子这才低声劝说道:“小娘和四姑娘切莫伤心了,如此岂不是正合了别人的意,那卫小娘不过是运气好,生了个儿子出来。 可小娘莫要忘了,主君对枫哥儿可是极疼爱的,眼下咱们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教导枫哥儿,待枫哥儿日后有了出息,考了功名,做了官,到时候替小娘挣个诰命回来。 至于卫小娘的那个儿子,等他长大还有十几二十年呢,小娘大可不必将其放在心上!” 林噙霜止住了哭声,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当真是给人一种莫名的怜惜感,也难怪盛紘对她如此迷恋,爱情自然是一部分,可更多的,或许就是这幅惹人怜爱的模样。 “雪娘,你说我若是·······”林噙霜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意。 “万万不可!”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娘子给打断了:“此时万万不可,若是事发,只怕会连累到三哥儿和四姑娘,小娘三思啊!而且葳蕤轩那边可一直在旁边盯着咱们,正愁找不到咱们的错处呢! 小娘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让葳蕤轩那边抓住咱们的把柄! 虽然卫小娘刚刚替主君添了个儿子,一时之间受宠也是难免的,可主君的心一直都是在小娘身上的,待过些时日,小娘再用些手段,将主君笼络回来就是了!” 林噙霜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墨兰,脑中又浮现出长枫的身影,想起自家儿子的出色容貌,终究还是狠不下去这个心,豁不出去。 就连在原著之中,林噙霜都只能通过用一些珍馐美味,无数的补品,于无声无息之间,悄悄将大卫氏腹中的孩子悄悄喂大,然后支开盛府里头那些个懂得接生的婆子,以此来达到对大卫氏下手的目的,不敢留下半点证据。 仗的不就是盛紘对她的宠爱,不就是自信别人找不到半点和她有关的证据,便拿她没有半点办法,盛紘也会下意识的选择偏向他。 她费尽了心机,才挤开了王氏,执掌了盛府的中馈之权,可现如今,不论是在人手还是在吃食上面,却都没法对舒兰院动手脚,分明大权在握,却偏生拿一个和自己争宠的卫小娘没有丝毫办法,这该是何其的让她愤恨和不甘。 而且如今大卫氏已然平安产下麟儿,若是对其下手的话,那就是残害子嗣,这个把柄若是落到王氏的手中,到时候别说中馈之权,只怕就连盛紘给的那些产业都保不住。 一想到王氏,林噙霜的目光瞬间就变得锋利起来:“王氏那个蠢货,为了分去紘郎对我的宠爱,竟不惜将卫小娘那个贱人弄进府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当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眼看着林噙霜的火气又要起来,周娘子赶忙嗤笑道:“那王氏不过是个蠢货罢了,如何能斗得过小娘,如今她连官家权都丢了,身上只有一个当家主母的空衔,整个扬州官眷,那一个不在背地里笑她!小娘何须将她放在心上!” 林噙霜也笑了:“你说的不错,王氏的确不足为虑,不过她身边的刘嬷嬷,倒是个聪明人,也难怪王家老太太要把她们一家子送过来帮衬王氏,雪娘,你平时多留意着点那个刘嬷嬷。” 周娘子终于彻底的将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福身笑道:“奴婢遵命!” 不得不说,这个周娘子的虽然不如林噙霜有手段,但却占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好处,知道眼下林噙霜最重要依靠的是什么,最该抓住的是什么。 屋外,所有的丫鬟都弓着身子,低着脑袋,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目光却时不时的往入口的地方瞟去,耳朵却高高竖起,听着屋里传来恶毒的咒骂声。 这些个丫鬟们早就习以为常,自从当年大卫氏进了盛府之后,因绝美的容貌,如水般温柔的性格分去了主君部分的宠爱之后,这种情况在林栖阁经常会上演。 自从去年大卫氏,也就是卫小娘有了身子之后,这种剧情上演的也就更加频繁。 只不过,以前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惨烈”,这般“疯狂”,恶毒的咒骂持续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屋子里头能砸的东西也都被砸了个干干净净,原本那些颇受林噙霜喜爱的字画,也被撕了好些。 直把丫鬟们吓得心惊胆战,生怕被暴怒的主子将火气撒到自己身上,受无妄之灾。 片刻后,安抚好林噙霜母女的周娘子走了出来,招呼几个丫鬟进去收拾残局,几个丫鬟看着遍地的狼藉,纷纷下意识的咽了口气,心里虽然震惊,但面上却依旧没有半点变化,也不多嘴,只静悄悄的收拾着屋子,处理林噙霜肆虐过的“战场”。 五月十二,是扬州通判盛紘第三子盛长桓的洗三礼,因长桓只是个庶子,是故并没有大操大办,只邀请了卫家的人上门。 五月十五,卫允带着小白杨和几个小厮丫鬟,带上不少箱笼,坐上了北上的官船。 六月初四,卫允抵达汴京,入住了积英巷的卫府。 初五,卫允提着礼物登上了秦府的大门,拜访秦家大老爷,如今的户部左侍郎,卫允老师秦玉章的嫡亲长兄。 秦大爷看到卫允,倒是颇为高兴,还问了一下扬州那边,秦老太傅和秦玉章的近况,卫允一一作答,然后又和说了一些最近朝中的近况,提点了卫允几句。 卫允又被秦大爷留着在秦府里头吃了个晚饭,才回了盛府。 初六,卫允带着小白杨和立春立夏两个丫鬟去了汴京郊外的温泉庄子,元祐帝给的假期是三个月,要到六月十五卫允才去翰林院报道,在这之前,他打算去温泉庄子里头好好休息休息,白天避避暑,晚上泡泡温泉,偶尔若是来了兴趣,还可以就在庄子边上的林子里头打打猎。 而且如今差不多也到了冬小麦收获的季节,正好可以去庄子里头看一看,督促一下那些庄头,至于城里的铺子,如今都差不多成了流水线的形式,立春这个掌柜的也不用时时刻刻的盯着,只需要定期的去巡视一番,和立夏核对一下账目就可以了。 两匹高头大马,再加上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缓缓的驶出了汴京城。 “主君,天热太阳大,要不进马车坐坐吧!”立春掀开帘子,瞥了一眼头顶刺目的火球,感受着空气中至热的阳光,关切道。 卫允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道:“不了,外边就挺好!” 立春叹息一声,放下了布帘,缩回了马车里头,和小姐妹立春说起了私房话。 此时距离汴京城已有十余里,官道之上来往的人流,也比城门口附近要少上许多,夏收就在眼前,百姓们都忙着侍弄田地,出来行脚跑商的人并不如寻常农闲时节来得多。 不过偶尔来往的马车倒是不少,且装饰都颇为奢华,应当是出城进香参拜,求道祖三清庇佑的。 汴京中遍地都是勋爵显贵,文武百官,这些个权贵、官宦之家的主母姑娘们,闲着没事儿就总喜欢上上香,礼礼佛,拜拜三清真人,要么就是求姻缘,要么就是求庇佑。 是故汴京城郊,自然不会缺少道观佛寺,城西的三清观,城南的广安寺,便是这些道观佛寺之中名声和香火最为鼎盛的。 卫允的温泉庄子,就在汴京的西边,卫允想要去庄子里避暑,就必须得绕过三清观才行。 相隔数里,便隐约能看见三清观的轮廓,那是一片极庞大的建筑群,占了几乎小半座山麓。 袅袅的轻烟在道观的上空冉冉升起,山巅残存的白色云雾,罩住了小半的建筑,云雾漂浮,山麓和建筑皆是若隐若现,给人一种仙境的既视感。 正行间,忽的前方不远处快来一阵骚动,丫鬟、小厮们的大叫,马儿的嘶鸣声,混做了一团! 细细听来。 “不好了!这马发狂了!” “快让开!快让开!” ·········· 幸好,如今时辰尚早,前来进香的车马也并不多,行人们也纷纷远远的避到路旁,生怕那匹发了疯的马儿给波及了! 卫允眉头微蹙,目光越过车马人群,锁定在两百步开外的一辆正在飞速疾行华丽马车之上,车夫用力拽着缰绳,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想来必定是惊恐地。 马儿勾着头,似是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任凭那车夫如何抽打拉扯,硬是不为所动,只铆足了劲儿撒开蹄子,往前狂奔。 卫允腰腹用力,运至双腿,正要猛夹马腹,甩鞭驱马前去救场,却只见疾行的马车之中,布帘忽的被掀开,一道浅蓝色的影子自车厢之中窜了出来,如轻巧的燕子一般,一跃便到了马背之上。 马儿自然感受到了背上传来的触感,眼中的红意越发盛了,速度骤然降了下来,前蹄高高扬起,仰天发出一声唏律的长鸣。 马上那女子却丝毫不见慌乱,左手一转,将缰绳缠在腕上,右手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带起呼啸的破风之声,叭的一声,抽在了马臀之上。 马儿吃痛,当即又是一声痛呼,迈开蹄子,继续奔了起来,摇晃的马车再一次被拽走,免于一场骤然急停导致的车祸。 卫允不知那女子是如何操作的,但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开始有意识控制马儿减速,待马车从卫允身边驶过之时,速度已然降了下来,又行出十余步,马背之上的女子便猛扯缰绳,停住了马车。 “娘!快下车!” 女子扭头对着车厢喊道,胯下的马儿依旧不安分的原地踱步,时不时的轻跳几下,鼻腔之中,吐着粗气。 车帘被掀开,一个四十多岁的端庄夫人,窜了出来,也不待侍女帮扶,自己便一跃跳下了马车,随即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两个同样身手不错的丫鬟。 见车厢空了,女子这才如释重负的翻身下马,手中握着的缰绳却依然没有松开,不过是从开始的一只手,变成了两只手。 “福叔,先把马儿解下来!” 被叫做福叔的便是驾车的车把式,一个四五十岁左右,须发皆已银白的老军汉。 那个制住了发狂的马儿,停下了马车的女子,竟只是个十一二岁上下的少女,一身浅蓝色的箭袍,明明是个女子,却做着男子的打扮,偏生不但没有半点的别扭之处,反而倒像是那身男子箭袍,本该她穿的一般,甚是合身。 面容有些清冷高傲,眉宇之间,隐隐透着几分英气。 第 060章 援手赠马,侍女多娇 “白杨,把你的马给她们送过去!”一直静静看着的卫允忽然出声。 “啊?”白杨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的看着卫允。 卫允扭头看着他:“还不快去!”声音已然加重了不少! 白杨这才反应过来,刚想问一句平日里怎么不见主君有这般好心,却又咽了回去,赶忙点头:“是,小的这就去!” 说罢便直接翻身下马,将马背之上的东西都解了下来,放在马车上,然后牵着马儿朝着那对母女走了过去。 小白杨牵马走到近前,朝着母女两躬身拱手道:“见过这位夫人,小姐,小的白杨,是新科探花卫相公的书童,我家主君命小的将此马送来,以解夫人小姐的燃眉之急!” 那妇人施然一笑,柔声道:“原是探花郎府上的,那就多谢了!待回去之后,定让我家国公爷亲自上门致谢!”妇人也不矫情,如今她家的马儿尚且处于惊吓之中,虽暂时被自家女儿制住了,但谁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发疯,自然不好再继续用来驾车。 国公爷?小白杨心里一突突,着对母女的来头这么大么! 那少女又站出来,冲着小白杨冷冷的道:“劳烦小哥替小女子向你家主君道一声谢!赠马援手之恩,我英国公府感激不尽!” 白杨的举动,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不然的话,他们母女便只能靠着双腿往回走,或者是窝在马车里头等下人回去叫人来接了。 这两种选择,不论是哪一种,显然都或多或少有些麻烦,如今白杨第一时间送来马儿,让她们母女二人不至于陷入两难之中。 妇人乃是武将世家出身,行事果敢决毅,自然不会像那些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那般,扭扭捏捏,又是婉拒,又是推诿的,揉揉桑桑个大半天,平白的浪费时间,反倒是不美。 嘶!小白杨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少女和夫人,赶忙拱手道:“原是国公夫人和张大小姐,小子无状,言语上若是冲突了二位贵人,还望夫人与小姐见谅!” 妇人释然笑道:“白杨小哥无需如此,小哥赠马援手之恩,老妇人还没细细感谢呢!”说着就对身侧的大丫鬟使了个眼神。 那丫鬟点点头,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信不上前,递给白杨:“白杨小哥赠马知恩,我英国公府无以为报,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小哥莫要推诿,日后定的携厚礼送去贵府!” 小白杨把缰绳递给赶车的老把式,也不扭捏,接过丫鬟手中的荷包,冲着母女二人拱手一礼,“小的定将小姐的话带到,告辞!”说罢,直接转身离去,心里却早已是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那可是英国公府,这一代的老英国公在整个大周都是赫赫有名的,少年时便上了战场,硬生生凭着一身勇武,博下了赫赫战功,如今虽然老迈,却深受官家倚重,领军驻扎在西北榆林至延州一带,防御西夏,护卫大周,可谓是劳苦功高。 老把式赶忙将车架套在小白杨送来的马儿之上,至于另外那匹惊马,则交给了同行的丫鬟,从小跟着张家小姐舞刀弄棒长大的贴身丫鬟,对付一匹已然安分了不少的马儿,自然不成什么问题。 不多时,原本停下的马车再一次滚动车轮,朝着汴京城的方向赶去。 青翠绣花的布帘之中,车厢之内,中年妇人嘴里低声的念叨着什么。 “新科探花!姓卫?咱们大周朝的世家大族之中,没有姓卫的啊!” 那翠绿色长裙的少女道:“母亲,朝廷又没有规定只有世家大族的子弟才能考科举,蔡琦蔡大相公不就是寒门出身,如今不也做到了右相的位置,和韩大相公、甘老将军还有父亲一起并称大周朝的四大镇国柱石!还有于老太师,不也是出身许州,家境贫寒。” 妇人眼睛一亮,定睛看着少女,嘴角似有笑意弥漫:“听起来你对那个卫允的评价倒是不低,怎么,我家姑娘见过那位新科探花?” 少女没注意到自家母亲眼中一闪而逝的那缕微光,自顾自的道:“那到没有,只是偶尔听父亲提起过,说官家钦点的探花郎卫允,本该是取得状元功名的,但官家见他年龄太小,若是贸然取得高位,怕是会生出骄纵之心,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便钦点了他做探花郎。 据说这位探花郎不过十五岁,出身扬州府城江都下边的一个村落,自幼父母双亡,家境颇为苦寒,由姐姐抚育长大,延请名师教导,送入秦老太傅的琴潭书院之中,因其天资聪颖,得玉章先生看中,收做弟子,授以经义。 不过区区四五年的功夫,便从一介白身,一直考到了会试,还取得了一甲探花的功名,京里头好些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已经托冰人上门打听了呢! 不好好像是因为那位新科探花只有一个姐姐,还远在扬州,家中无长辈女眷,那些个冰人正发愁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呢!” 说着说着,少女俏丽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灿烂的好似天上的星辰,抬手轻掩樱桃小嘴,嗤嗤的发笑。 殊不知,英国公夫人看着自家女儿罕见的恣意模样,心里莫名的一颤。 …………… 另一边。 英国公府?方才的那妇人应当就是英国公夫人,那少女就是英国公的独生嫡女了!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容貌出众不说,竟也习得一身武艺在身。 不过性子有些清冷,似雪山之上的白莲一般,让人看得见,摸不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看着爬上车辕,神色有些恹恹的小白杨,卫允施然一笑,将坐骑让给了他,自己则坐进了马车里头。 马鞭挥动,马蹄迈开,车轮又复滚动,不疾不徐的朝着温泉庄子而去。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卫允也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儿的男人,若说是漂亮,说实在的,那位张大小姐还真比不上卫允的大姐。 车厢里头,卫允慵懒的斜靠在柔软的虎皮上,脑袋枕在立春的大腿上,一双白皙的柔夷,正缓缓地在卫允的脑袋上轻轻的按揉着。 立夏手里头端着一个装着葡萄的托盘,一粒一粒晶莹剔透,还沾着水珠的葡萄,陆陆续续的被送入卫允的口中。 “主君,力道如何,可要轻些!”立春侧头看着卫允,柔声问道。 卫允闭着眼睛,表情很是享受:“恰到好处,小立春的手法是越发娴熟了,小立夏,这点你可得和你立春姐姐好好学学!” 立夏笑着将一粒葡萄塞入卫允的口中,柔声道:“谢公子提点,奴婢知道了!” 虽然卫允平日里不近女色,但该享受的生活还是可以享受的,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可是大多数读书人心中所向。 “主君觉得方才那位张家小姐如何?”立春目光微闪,笑着问道。 卫允依旧没有睁眼,风轻云淡的道:“出身高贵,家世雄厚,容貌上佳,武艺也不俗,性子颇为清冷,倒是个良配!” 立春娇俏的小脸上当即浮现出一丝微笑:“主君既觉得张家小姐是良配,不如托人上门提亲,与张家永结秦晋之好!” 卫允突然睁眼,先是愣愣的看着立春,随即才道:“你这丫头,刚刚才夸你,这就不知所以了,开玩笑也没个轻重!” 立春却怡然不惧,迎着卫允的目光,眨了眨眼,施施然的道:“来汴京来之前,二姑奶奶特意把婢子和立冬叫过去说话,让我们帮主君多留意留意京城的名门闺眷,若有合适的,便让公子托人上门提亲,则良辰吉日成婚,替卫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呢!” 卫允一猜就知道是小卫氏的手笔,立春素来是个知事稳重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然卫允也不会把汴京的产业都交给她来打理。 “你还真是,我二姐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说蠢丫头,你可是我的侍女,不是我二姐的!” 立春浅笑道:“可二姑奶奶是主君的二姐啊,自小将主君抚育长大,难道主君还敢违逆二姑奶奶的话不成!”说着还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卫允。 一旁的立夏的也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的等着卫允的回答。 卫允却是一滞,说实话,虽然一直以来家里头的生意什么的都是卫允在做主,但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卫允,对于自己这个如姐如母的二姐,异常的尊重,不论小卫氏有什么吩咐,一般来说,卫允都是照办的。 “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我虚岁才十五,周岁才十四好不好,还是个孩子呢,这么早娶妻干嘛!更何况你又不是没看到那位张家小姐,只有十一二岁上下吗?说不定她只是个子长得比较高,实际年龄还要更小一些呢!” 卫允这话却是歪打正着了,那张家大小姐今年刚满十周岁,今日六月初六便是她的生辰,今日英国公夫人便是带着女儿去三清观还愿的。 “嗤嗤嗤!” 卫允的话,直接把两个小侍女都给逗笑了。 “主君,二姑奶奶只是让您先找个合适的姑娘定亲而已,又不是让您立刻就成亲,而且还有相看,托媒人提亲,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等诸多流程,等到主君成亲之日,至少也是大半年之后了,若是运气不好,没什么良辰吉日的话,说不定拖得更久呢! 若是主君中意那张家小姐的话,咱们可以托海大娘子帮着先相看一番,若是合适,再着人上门提亲便是!待再过几年,张家小姐及笄之后,主君便可与张家小姐成亲,永结秦晋之好了!” 显然,作为卫允身边的大丫鬟,一等女史,这些东西早已得到了刘嬷嬷的真传,若不是年纪尚小的话,便是去大户人家里头做个管事的嬷嬷,立春也是能够胜任的。 卫允索性闭上了眼睛,任你巧舌如簧,我就是不应声,看你能拿我如何。 看着卫允耍无赖一样的举动,立春和立冬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摇了摇头,对于卫允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她们自然没有任何办法。 第 061章 初次上衙,慈母之心 盛夏六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三伏天的太阳,晒得人皮肤有种灼痛感。 温泉庄子建在半山腰上,周遭茂林密树,枝繁叶茂,日间山风徐徐,倒也有几分凉爽。 况且还有硝石可以制冰,祛除暑气,还有温泉可以泡澡,令人浑身通透,庄子里头还种的有时令的瓜果蔬菜,洗干净了,用冰镇一镇,甚是冰凉爽口,消暑解热。 还有两个俏丽的小丫鬟在一旁跑来跑去,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可惜,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天。 初九晚上,卫允便带着丫鬟书童从温泉庄子回了汴京,因为初十便是他去翰林院报道的日子。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了,简单的沐浴更衣,用过晚饭,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卫允便安歇了。 一夜无话,初十早上,卫府寅时初便亮起了灯火,卫允还在床上,但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却在两个管家大丫鬟和白杨的催促下,早早的便起来了。 生火、烧水、煮饭,袅袅的炊烟,自后宅的上空升腾而起,寅时末刻,卫允的生物钟十分准时的将其从睡梦之中唤醒。 先是大半个时辰的晨练,然后便是沐浴更衣,用过后厨早已准备好的早饭,卫允便带着小白杨,骑着马儿,出门奔着翰林院去了。 卫允只翰林院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是没有资格参加早朝的,自然也就不用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跑到宫门外等着。 卯时末刻,卫允的马儿便到了翰林院的大门外,两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一处,遥遥的看着卫允,脸上带着笑容。 卫允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小白杨,走上前去,冲着拱手一礼道:“王兄,刘兄,为何站在门外不进去?”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殿试的状元和榜眼,陇右王离和勉强算是卫允同乡的金陵刘明。 二人也一齐回礼,王离道:“我二人也刚到不久,这不是远远地看见卫兄驱马而来,便和刘兄相邀,侯一候卫兄!” 刘明也道:“卫兄,咱们三人先是有幸成为同年,而今更是同在翰林院就职,这岂不是咱们几人之间的缘分!” 卫允也笑着答道:“两位兄台说的极是,既如此,那咱们一道进去便是!” 两人也齐声道:“同去!同去!” 卫允可不会傻到认为这两人专程在这等自己,就只是为了这个原因,不过这两人既然同时都对自己释放友好的信号,卫允自然不会拒绝。 这是古代,同年,同科,同门之间,关系自然要比其他的人更加亲近,日后说不得在官场之中,还能够互为倚仗。 别说是能够考中一甲的,就是二甲三甲的进士们,也没有几个蠢的,卫允虽出身寒门,但却拜入了秦家三子秦玉章的门下,朝中的那些个大人们,早已将其划入了秦家一系。 秦家大爷如今虽只是个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但手上握着的可是实打实的权柄,秦老太傅虽已然致仕,但其昔日的门生故吏,如今早已遍布朝野上下,而且作为曾经的帝师,如今虽然急流勇退,但便是元祐帝,对秦家也是多有拂照。 陇右王家虽也是世家,但综合实力,在那些个庞然大物世家大族面前,根本排不上号,刘明所在的金陵刘家,实力倒是略强一些,但也强不了多少。 三人先去拜见了掌院学士孙大人,然后又去领了各自的差事,由于三人刚刚报道,对翰林院的一切事物都不熟悉,是以没有立即安排什么重要的差事。 主要就是跟在几个老手身边,一边帮忙一边学习,熟悉翰林院的日常。 翰林院的事情本来就不多,三人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忙修撰书籍,校对,整理等等这些打杂的工作。 倒也算是清闲。 这一届的进士之中,除了卫允等一甲的三人之外,另外还有二十余位通过了庶吉士的考核,同样进入了翰林院的同年。 不过卫允与他们就不甚熟悉了。 待在翰林院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很大的概率能够得到元祐帝的召见,得到面圣的机会,若是有幸能够入元祐帝眼的话,那日后就算平步青云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这可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皇帝的意志,就能够决定一个官员的一生。 任务不重,卫允也乐得清闲,便借着整理藏书的理由,躲在翰林院的里头,一本本的翻看起这些在外头难寻的古籍,其中自然免不得有许多珍本。 翰林院的藏书可以说是天下类别最广,数量最多的地方之一,或许只有那种传承数千年的世家大族,才能够与之相比。 秦玉章早年间游历各地,收集了不少的珍本,藏书算得上是颇为丰厚了,但在翰林院的面前,却是犹如萤火之于皓月一般,不能相提并论。 入了翰林院,卫允就像是一只久旱逢甘霖的鱼儿一般,贪婪的从书本里头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 一日的时间,转瞬便过,待到下午下衙之时,卫允才依依不舍得从里头走了出来。 扬州,盛府。 盛紘的第三子盛长桓,满月刚过,后宅之中,最大气,占地最广的正屋,盛老太太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身侧只站了一个贴身的房妈妈,其余的婆子女使,皆已屏退。 “儿子见过母亲!”盛紘一身宽松的长袍,恭敬的冲着盛老太天躬身行礼。 老太太淡淡的道:“坐吧!”说着冲旁边的房妈妈使了个眼色,房妈妈点点头,转身去侧间端来一碗绿豆汤,放在盛紘手边的小桌上。 “主君请用!” 盛紘冲着房妈妈微微颔首,作为从勇毅侯府一直到现在,始终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不离不弃,深受倚重,盛紘自然不会轻视懈怠。 “通判今儿算是来得巧,近些时日天气炎热,这是房妈妈亲手熬的绿豆汤,最是生津止渴,消暑解热。”老太太用调羹轻轻的拨动着碗中的绿豆汤,轻声说道。 盛紘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房妈妈的手艺自然没的说!”一边说,一边端起小碗,尝了两口。 盛紘不说话,老太太也不着急,就当他不在,仍旧自顾自的吃着绿豆汤,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 没得片刻功夫,盛紘就坐不住了:“儿子上次和您提的那件事儿,不知母亲考虑的如何了?” 盛老太太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不知通判说的是哪件事儿?”颇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思在里头。 盛紘将绿豆汤放到小桌上,双手按在大腿上,脸上露出笑容,道:“母亲何必作弄儿子,不就是上次和母亲说的,挑一个孩子到母亲身边养着,也好给母亲作伴!” 老太太终于抬眼瞥了盛紘一下,“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能活几年且说不准呢!哪里还有什么精力照顾孩子!” 盛紘道:“母亲如今正值春秋鼎盛,就算活到一百岁也不是难事儿!如今只是有些小毛病罢了,况且大夫也说了,母亲的病是心病所致,只要舒缓心绪,好生将养,用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再者说了,母亲这寿安堂,布置的未免太过清冷了些,也少了些许人气,于母亲的病情不利,养个孩子在身边,承欢膝下,多些动静,总好过母亲独自一人来的有趣些!” 盛紘的目光不可避免将寿安堂扫视了一周,心里不禁微微一叹,他这个嫡母是真的清高,盛府并不缺钱,而且老太太手里头还有许多产业,可她的日子却依旧过得清苦,吃斋念佛,平日里除了去寺院道观里头上香参拜,祷告还愿之外,基本上是足不出户的。 见老太太不答话,盛紘微微侧身,靠向老太太的方向,轻声问道:“母亲可是还在生儿子的气?” 盛老太太拨弄着绿豆汤,道:“我生的哪门子气,你又不是从我肚子里头爬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你的嫡母而已,又不是生母,有什么好气的!” 盛紘忙露出慌张之色,起身躬身行礼,惶恐似的道:“母亲此言,可折煞儿子了,若没有母亲拂照,儿子焉能有今日!母亲虽非儿子生母,但儿子却将母亲当做生母一般!” “行了行了!”盛老太太放下绿豆汤:“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且说出来,免得我老婆子还得费力猜你的心思!” 盛紘道:“墨儿聪明机警,且又是个极孝顺的,母亲不若将墨儿带在身边,做个伴儿也是极好的。” 看着盛紘的眼睛,以及脸上那浅浅的笑意,盛老太太暗暗摇了摇头,内心却是又沉了一分。 “大娘子是个好的,她本该执掌府中中馈,可你却偏心偏疼林栖阁的那个,既给田产,又给铺子的,生生把一个小娘捧得比大娘子还风光,先前更是将府里的中馈之权,交到她的手上。 现在却又想将她的女儿送到我这边来,怎么,你莫不是想学你父亲,你大伯那般,也来一个宠妾灭妻,祸及子孙?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幼时的经历?想让你的几个儿女也好好经受一番你往昔的经历?” 盛紘脸色骤变:“母亲这话说得,霜儿最是柔弱,性子也温顺,如何能将她和那个贱人相比!” 盛老太太面色微寒:“我不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和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作为你的嫡母,我需得提点你一句,作为一家之主,最忌讳的便是不能够一碗水端平,你只想着四丫头是你的女儿,是个庶女,怕她受了委屈,难不成六丫头便不是你的女儿,不是庶女了? 如今林栖阁那边已然够风光的了,你对四丫头的疼爱,便是华儿和如儿也越不过去,但你为何却独独对六丫头不闻不问?你扪心自问,是四丫头如今的处境和当初的你更像,还是六丫头!” “这!”盛紘弓着身子,低着头,目光变得深邃,往昔那些不愿提及,尘封在记忆角落之中的记忆,再一次被翻了出来。 第 062章 得知消息,忍痛劝解 一幅幅刻骨铭心的画面,在脑海之中一一呈现,身子不禁下意识的轻微的颤抖起来,小明兰那瘦小的身子,不禁便和记忆之中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瘦小的身影重合起来。 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怜惜之意,可忽然间,一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娇俏脸庞,出现在盛紘的脑海之中,所有的怜惜,瞬间便又烟消云散。 “明儿和卫氏那边,尚且还有卫家可以依靠,如今卫家三郎中了探花,入了翰林院,若真论起来,已然和儿子不相上下了。 府中的下人尽是些捧高踩低的,自然不敢轻视他们,反倒是林栖阁那边,霜儿一个弱女子,既无外家可以依靠,也无亲朋关照,若儿子再不偏疼一些,只怕是········” 说着,盛紘顺势抬眼看了老太太一眼。 “哎!”盛老太太的心越发的沉了,幽幽一叹道:“你心中想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现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你的嫡母,我却不能再看着你出差错!毕竟日后我老婆子也是要跟着你过日子的。” 盛紘立马拱手躬身,恭敬的道:“还请母亲指点!” 老太太看着盛紘,道:“你只道卫家三郎中了探花,入了翰林,可以作为卫小娘和六丫头和桓哥儿的依靠,也知如今那卫家三郎入了翰林,日后若无差错,至少也是个正三品朝廷大员。 以后的事儿咱们且先不说,就说现在,翰林院清贵,他又是探花出身,说不得便能够时常受到官家召见,那卫三郎今年不过十五吧,如此年纪,便中了探花,定然是个极有才学的,当今官家最是仁善,若是起了惜才之心,对他多加拂照,也不是没有可能! 昔日,卫家家道中落,卫小娘的父亲病重,她才不得已,入了我盛家,做了你的妾室,卫家这才度过了难关,现如今卫家哪一次上门,不是提着厚厚的礼物,卫娘子和卫三郎对六丫头那更是没的说,上次不还接六丫头去卫家住了一个多月! 你再想想,若是那卫三郎真能得到官家青睐,日后官运必然亨通,你父亲昔年留下的人脉,这么些年下来,早已淡薄了,有卫三郎这么一个潜力巨大的盟友,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溜走不成? 现如今,你三年任期将过,若无意外的话,此次便能够升官去汴京了吧!汴京城中,世家勋贵数不胜数,你父亲留下的那点人脉,在汴京城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说你也清楚这里头的利弊得失,咱们盛家一门的荣辱,如今都寄在你一人的身上,该如何抉择,你自己决定便是!” 是啊,且先不说那卫三郎能不能得到官家青睐,便是他如今作为秦玉章的关门弟子,上了秦家的大船,上有秦老太傅的余荫,下有秦家两兄弟的拂照,日后在官场之上,定然不会艰难。 而且自家和卫三郎之间有这等关系,自然不能够轻易放过,若是能够借此搭上秦家的大船,那自己的仕途定然能够迎来一个质的飞跃。 盛紘慎重的点了点头,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浅薄了,母亲的意思是让像明儿过来寿安堂?” “今日之卫家,与昔日的盛家是何其的相似,那卫三郎考取探花的年纪,比之你父亲,可要年轻的多,有些东西,你还得看清才行,不要叫猪油蒙了心,你是一家之主,须得知道轻重,分清利害才是!” 盛老太太淡淡的继续道:“你既有此孝心,那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你若是真的为我好,为这个家好,就把六丫头送到我这儿来吧,如今卫氏刚出月子,光是照顾桓哥儿且忙不过来,就让我这老婆子帮着照看六丫头,也让她能够轻省一些,多些时间和精力照看桓哥儿。” 说起桓哥儿,盛紘的心底莫名的柔软了几分,对于这个刚刚满月的小儿子,他也是打心底里喜欢的。 “母亲说的是,既如此,那明日儿子便让人将明儿送过来,给母亲做个伴!”盛紘恭敬的笑道。 盛老太太点点头,又道:“反正今日都说了这么多了,那老婆子也就再多说几句,还望通判不要嫌弃我老婆子啰嗦!” 盛紘忙道:“母亲说的哪里话,能够得母亲教诲!儿子求之不得,怎会生出嫌弃之心!” 盛老太太道:“汴京不同于扬州,那可是天子脚下,世家勋贵,文武重臣云集,在扬州,似你这般宠妾灭妻,或许别人只会在背地里头说你几句,无伤大雅,但若是到了汴京,你若依旧还是这般作为的话,那老婆子还是劝你熄了这份升官去汴京的心思吧!” 盛紘皱着眉头:“母亲此言何意?儿子承认,平日里是偏心林栖阁那边一些,但也算不上是宠妾灭妻吧!” 盛老太太徐徐道:“是与不是,通判心中自有成算,不需要我老婆子在这儿赘言,只是老婆子多嘴,还想提醒通判一句,汴京城中,那些个世家勋贵之中的命妇们,最最讨厌的,便是内宅不宁,妻妾不分,你既已经在替华儿相看人家,那便不能不考虑这点! 如今扬州城中,哪一个不知道咱们盛府当家的不是大娘子,而是一个小娘,此事若是传去汴京,只怕华儿的婚事,会平白生出许多波折!” 盛紘心中一凛,一股寒意自脚底板直往上冲,盛老太太虽然直说了华兰的婚事,但这可不仅仅是儿女婚嫁之事这么简单,此事若是传到了汴京,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入宫中,入了官家和皇后的耳,只怕自己日后的仕途,便艰难了! 盛紘忙道:“多谢母亲提点,此事是儿子疏忽了,不过早些时候,确实是王氏有错在先,如今也过去了这么久,想必她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儿子这便将府内中馈之权,交回王氏手中!” 老太太挥挥手:“通判心中既已有了决断,那便是好的,行了,今日说了这许多话,我也乏了,你且退下吧,我要歇息一会儿!” 盛紘道:“母亲好生安歇,儿子告退!” 出了寿安堂,盛紘带着贴身小厮便直奔舒兰院。 “主君来了!” 大卫氏刚出月子没几日,正坐在廊下,手中拿着一把团扇,上面绣着即可翠竹,旁边放着摇篮,里头躺着的,正是刚刚满月的桓哥儿。 一看到盛紘进来,大卫氏就赶忙起身行礼,温柔的道。 盛紘微笑着“嗯!”了一声,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很是迷人,“桓哥儿睡着了?”看着丫鬟正轻轻摇动着的摇篮,盛紘走到大卫氏身前,轻声问道。 大卫氏点了点头:“刚刚吃饱,便睡下了!” “哈哈哈!”盛紘轻声笑着:“毕竟还小,嗜睡些也是常事!”盛紘上身微微前倾,俯身在摇篮上空,望着篮中那紧闭着双眼,睡着真香的小儿子,看着那张颇为肖似自己的脸,心中满满的全是柔软。 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手在桓哥儿那白嫩的小脸蛋上轻轻抚过,“这臭小子,睡的还真沉!” 六月中旬,正是一年之中天气最热的时候,好在盛家足够富裕,卫家那边也时不时的便会送来一些银钱事物,尤其是近些时日,小卫氏基本上每日都会差人送来好些冰块! 小桓哥儿身上也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单衣,亭子一角,冰鉴的上方,还有丫鬟用扇子送来的丝丝凉气。 大卫氏端起桌上的一叠葡萄,上面还沾着水珠,摘下一颗,送入了盛紘的口中,“主君今日怎么过来了?” 盛紘道:“我刚从老太天那边回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大卫氏捻着葡萄的手轻轻一颤,抬眼看着盛紘的眼睛,轻声问道:“不知是什么好消息,竟能够劳动咱们主君亲自过来!” 盛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打量了一下四周,似是在搜寻什么,疑惑道:“怎么不见明儿?” 大卫氏施然道:“我让她在房里练字呢!这丫头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跟鸡爪子挠过似的,这不前几日柏哥儿送过来一本字帖给她,我便让她好好练练,莫要辜负了柏哥儿的一番心意!” 盛紘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哦?我竟不知明儿和柏哥儿的关系竟这般好?” 大卫氏道:“前些日子,明儿跟着刘嬷嬷学着下厨,当时我刚生下桓哥儿,有些食不下咽,明儿做好了便时不时拿去给柏哥儿试吃,柏哥儿也时常送她些小物件做回礼,许是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个孩子便熟络起来了!” 盛紘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捋着胡须道:“他们本就是兄妹,亲近些自然更好!” 大卫氏浅笑嫣然,柔声道:“主君说的好消息,可是和明儿有关?”再结合盛紘方才说他刚从寿安堂老太太哪里出来,大卫氏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罢了。 盛紘看着大卫氏,神情款款的笑道:“舒儿果然聪慧,如今桓哥儿太小,最是闹腾的时候,你忙着照料他,怕是没那么多精力教养明儿了,母亲便想着把明儿要过去,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也好让你能够轻省些,能够全心全意照顾桓哥儿,此事我也已经在母亲面前应下了!” 大卫氏感动的泛起了泪光,冲着盛紘福身一礼,“多谢主君开恩,多谢老太太宽厚,妾身,妾身无以为报!” “哎!”盛紘伸手扶住大卫氏,责怪的看着她:“舒儿这是作甚!莫要让下人看了笑话!” 大卫氏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花,破涕为笑道:“是是是,主君说的是,是妾身失礼了!” 盛老太太出身勇毅侯府,幼时曾在宫中受过教养,品行高洁,阅历丰富,是个真正厉害的人物,明兰能够被她待在身边教养的话,日后定然不会太差。 如此,也算是了了大卫氏的一个心愿。 大卫氏本想着着人把明兰从房里叫出来拜见盛紘,却被盛紘以不要打扰明兰习字而拒绝了,在亭子里头逗弄了一会儿桓哥儿,盛紘便以有事处理为由,带着小厮离开了舒兰院。 当天晚上,大卫氏便让人将明兰的东西都收拾停当,准备将明兰送去老太太的寿安堂,不料平日里素来温顺听话的小明兰,竟然罕见的违逆大卫氏的意思,硬是不愿意离开舒兰院。 大卫氏心中又如何舍得,但为了明兰的安危,为了她日后的前程,只有将其送到老太太处,让老太太抚养,才是对明兰最好的选择。 “明儿,不要耍性子,乖乖听话,去你祖母跟前伺候着,好好的替你父亲尽尽孝心!”面对这个素来心里有成算的女儿,大卫氏也只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 明兰倔强的不愿退让,水灵灵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水雾,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阿娘,明儿不想离开你,明儿舍不得阿娘,舍不得弟弟,阿娘,不要让明儿去祖母那边好不好!” 相对于陌生的祖母,此时的明兰,最亲近,最眷恋,最不舍得离开的,还是她的生母大卫氏。 第 063章 小小明兰,入寿安堂 “哎!”大卫氏幽幽叹道:“阿娘又何曾舍得,明儿,你是阿娘十月怀胎生下来,是从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阿娘又怎么舍得将你送出去,只是,百善孝为先,如今你祖母病体刚刚有点起色。 你父亲又忙于公务,柏哥儿又要专心读书,你华兰姐姐说亲在即,如兰又是个鲁直的性子,至于墨兰,不说也罢,能够去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便只有你一人了,况且,那可是你的嫡亲祖母,难道明儿忍心看着祖母终日缠绵病榻,病情不见起色吗?” 小明兰眼睛忽闪忽闪的,面露不忍之色,道:“阿娘,祖母的病真的很重吗?” 大卫氏伸手揉了揉明兰的脑袋,“大夫说了,你祖母这病乃是心病,早些年的时候,曾有好几次都晕厥过去了,后来去山上的道观里养着,这才渐渐恢复了一点,可仍时不时的有起复。 如今因阿娘生了桓哥儿,老太太心里头高兴,病情又有了几分起色,你爹爹这才想着,送一个孩子到老太太跟前,陪老太太说话逗乐,开解心结,或许有助于老太太的病情好转! 明儿是个好孩子,定然不忍心看到祖母一直生病是不是?” 明兰歪着小脑袋,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仰头看着大卫氏道:“阿娘,可明儿要是去陪祖母了,阿娘怎么办!” 大卫氏宠溺的看着明兰,用帕子擦去明兰眼角的泪渍,轻笑道:“阿娘还有桓哥儿陪着呢,况且如今桓哥儿年纪还小,阿娘要用心照顾他,自然不如以前那般,有那么多的精力教导明儿了,老太太乃是侯府嫡女出身,博学多才,足智多谋,明儿有老太太教导,阿娘也放心!” 明兰走上前,伸出手,靠入大卫氏的怀里,脑袋紧紧的贴着大卫氏的胸膛,轻声道:“我舍不得阿娘!” 大卫氏揽入小丫头,手掌轻轻的揉着她的后脑,柔声道:“傻孩子,阿娘在这儿又不会跑,你若是想阿娘了,想弟弟了,多回来看看便是!” “阿娘!”似喝醉了一样的低喃。 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去老太太那里养着,大卫氏的心中又何尝舍得,心里又何尝不是在滴血。 可人生在世,又岂会事事尽如人意。 次日一早,小明兰便带着小小桃,还有一些衣物以及零碎的物件,用箱笼装了起来,一起送去了寿安堂。 “六姑娘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老太太早已得了消息,便将房嬷嬷派到了寿安堂的门口,就等着明兰上门呢! “明兰见过嬷嬷!”明兰知道这位房嬷嬷是老太太贴身的老人,因此也表现颇为敬重。 “哎哟!”房嬷嬷受宠若惊的道:“六姑娘这可折煞老婆子了,您是主子,怎可对我们这些奴婢行礼呢!” 明兰端着小脸道:“阿娘说过,晚辈对长辈需得敬重,嬷嬷自小便跟着祖母,是祖母身边贴身的人,明兰是晚辈,自然应当敬重嬷嬷!” 房嬷嬷虽有些惊讶,但也知道门口并不是逗留的地方,忙将明兰往里引:“那老奴就不矫情了,六姑娘,请进来吧,老太太就在厅中等着呢!” 老太太不是个喜欢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早已免了王氏的晨昏定省,只让她每逢初一十五,来寿安堂请安。 不过盛紘却坚持让王氏还有一众儿女每日早晨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不过前段时间,老太太因病上山祈福小住,每日的请安自然也就免了。 如今老太太虽然回了府,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免了每日儿孙们的拜见,只让他们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即可。 “老太太,六姑娘来了!” 明兰进了厅堂,只见祖母盛老天天头戴抹额,端坐在上首的软榻上,右手搭在桌案上,左手拿着本书,正翻看着。 明兰走到老太太近前,跪倒在地,磕了个头,道:“祖母康安!” 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书,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柔声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谢祖母!”明兰随即便起身。 老太太打量着明兰,伸手笑着道:“六丫头快到祖母这儿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明兰走了过去,老太太握住明兰的小手,将其拉到软塌边上:“快坐下!”目光却依旧在小明兰的身上打量着,“真是个小美人胚子,我家六丫头长大之后,定然是个大美人!” 得老太太如此夸奖,小明兰脸色微红,低着脑袋,娇羞般的避开了老太太的目光。 老太太又道:“六丫头用过早饭了没?” 明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老太太:“只用了一碗粥,没吃饱!” “哈哈哈哈!”老太太失声笑了出来,看着小明兰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深邃的目光撞入那清澈纯粹的眼眸之中,道:“那真好,祖母也尚未用过早饭,往日里祖母都是一个人用饭,今日明丫头便陪着祖母一道用饭如何?” 小明兰瞬间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一副小馋猫的模样,“好呀好呀!” 老太太牵着明兰的手,下了软塌,朝着旁边的侧间走去,房嬷嬷早已命小厨房备好了早饭,一道白米粥,两样糕点,还有一小盘白面馒头,桌上便只放了这么几样简单的菜肴。 小明兰人小,自然还不会隐藏情绪,所有的惊讶都写在了脸上,看着这一桌简陋的早点,心里头满满的不敢置信。 老太太牵着明兰的手,坐到了桌边,侧头看着明兰,问道:“怎么,明儿不喜欢这些东西?” 明兰摇了摇头:“祖母,明儿不挑食的,小舅舅说过,挑食的不是好孩子,会长不大的!” 老太太本以为明兰会说什么民以食为天的之类的话,未曾想小丫头竟不走寻常路的冒出这么一句,不由得对明兰的印象好了几分。 房嬷嬷已然用汤勺,舀了两碗白粥放到祖孙两的面前。 “明儿很喜欢你那位小舅舅吗?”老太太问道。 明兰点头道:“自然喜欢,小舅舅对我可好了,教我读书写字,习武练拳,还带我和小桃去地里捉泥鳅黄鳝,爬树掏鸟蛋呢!祖母吃过泥鳅么?泥鳅可好吃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祖母没有吃过泥鳅!” “那下次我去捉了做给祖母吃!” “好好好!祖母等着吃我家明丫头捉的泥鳅!” 小丫头把脑袋凑到老太太耳旁,小声说道:“祖母,我告诉您一个秘密,祖母可不能对别人说哟!” “哦!明儿还有秘密?”老太太看着明兰,点头道:“好,祖母答应明儿,绝不告诉别人。” 明兰抬手微微遮住唇瓣,轻声道:“小舅舅还教我和小桃囚水呢!我学的可快了,小舅舅还夸我聪明呢!” 老太太目露诧异之色,面容未动,看着小丫头轻声道:“看来咱们家明儿的那位小舅舅,倒也是个妙人!” 明兰眨了眨眼,“祖母,妙人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笑道:“是夸赞的意思!说明儿的小舅舅很厉害呢!” 小丫头神采飞扬的道:“小舅舅是最厉害的,比爹爹还厉害!” 老太太掩嘴轻笑,道:“好了好了,赶紧吃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恰逢此时,小丫头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一声,祖孙俩相视一笑,便对着一桌子简陋的早点,不疾不徐的用了起来。 小明兰化身饕餮,直接将一桌子的糕点、白粥还有馒头,尽数扫荡干净,完了还意犹未尽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看着旁边的盛老太太和房嬷嬷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当场。 看明兰个头小小,年纪也不大,吃的竟如此之多,丝毫不逊色于普通的成年男子,不知她那个小小的肚子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装下去的。 明兰看着老太太和房嬷嬷震惊的目光,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祖母,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说着还偷偷的瞥了瞥老太太和房嬷嬷。 老太太顿时便失声笑了出来,“吃得多才好,吃得多才长得快!明儿吃的越多,祖母便越是开心!” 明兰咧嘴露出个灿烂的微笑。 用过饭后,老太太便又回了软塌上,刚拿起书本,就被小明兰给叫住了:“祖母,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咱们刚用过饭,不能立马坐着或者躺着,得四处走走,散步消食,这样对身体有好处的!祖母的病情才刚见好转,就应该多走走,才有利于身体恢复!” 老太太放下书,笑着道:“这又是你那个小舅舅教你的?” 明兰点点头,“是呀,小舅舅还教了明儿好多东西呢,祖母,咱们去园子里头走走吧,反正现在时辰还早,咱们走上小半个时辰,待肚子里的积食消了消,再回来读书!” 小明兰走到老太太身边,拉着老太太的手,来回摇着,撒娇似的道。 老太太忙“讨饶”:“好好好,就依你,依你,咱们去园子里头走走!” 说罢便从软榻上起来,明兰赶忙将老太太的手拉住,祖孙俩手牵着手,出了堂屋,走过连廊,越过拱门,走入小花园。 房嬷嬷同样牵着小小桃的手,带着四个丫鬟,提着茶水食盒,跟在祖孙二人的身后。 半个时辰后,寿安堂。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额头隐隐有些许汗珠盘踞,小丫鬟送来铜盆毛巾,房嬷嬷将毛巾打湿,拧干之后递给老太太,自己则蹲下身子,替老太太轻轻按捏着腿部。 老太太擦着汗水,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体力连明儿那个小丫头都比不上了!” 房嬷嬷道:“您且年轻着呢,六姑娘还是个孩子,正是顽皮好动的年纪,玩起来自然不觉得累!” 老太太将毛巾递给旁边的丫鬟,问道:“咦!怎么不见明丫头,方才不是还在呢吗?” 房嬷嬷道:“方才六姑娘带着小桃急急忙忙的跑回屋了!” 老太太失笑道:“这丫头,端是个小皮猴,她这性子半点都不似个姑娘家,倒像个小子” 房嬷嬷道:“六姑娘年纪尚小,日后老太太仔细调教调教,定能让六姑娘改了这上蹿下跳的急性子!” “祖母!祖母!” 老太太刚要张口,侧间里头忽然传来明兰的呼声,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小丫头带着小桃走了进来,小桃的怀里还捧着个一尺多长的深色木盒。 第 064章 祖母震惊,三人相约 小明兰走到老太太身边,将小桃怀里的木盒接了过去,递给老太太,糯糯的道:“祖母,给您!” “给我?这里头装的什么?”老太太有些疑惑的接过木盒,放到腿上,拉开锁扣,掀开盒盖,只见里头躺着满满当当的一沓银票。 老太太目光当即一凝,立即便将盒子盖了起来,冲着房嬷嬷使了个颜色,房嬷嬷当即便心领神会,对着在旁边候着的丫鬟们道:“你们都先下去吧,老太太和明丫头有些私房话要说,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几个丫鬟福身一礼,依次退了出去。 房嬷嬷走到门口,将门关了起来,走回到老太太身侧,点了点头。 老太太这才重新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的银票,翻了翻,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别说二十两了,就连五十两一张的都没有,老太太细细数了一下,足足有二百多张,厚厚的一沓,加起来,至少也有两万多两银子。 明兰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老太太惊讶的看着小明兰,随即脸色一沉,拿着一沓银票,严肃的问道“明丫头,你和祖母说实话,这么多的银票是谁给你的?” 明兰眨了眨眼,迎着老太太的目光,理所当然的道:“都是小舅舅给的呀,小舅舅说可说了,这是都是给我以后当嫁妆压箱底的!祖母,我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能对别人说哟!” 小丫头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神秘:“小舅舅说了,让我自己藏好,连阿娘和爹爹都不让我告诉呢!” 老太太看着小明兰不过四尺的身高,脸上还透着几分婴儿肥,长得倒是十分可爱,可模样还没完全长开呢,竟就有了这么厚的一份嫁妆压箱底,心里已然有了波澜。 不料明兰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小丫头看着老太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头写满了纯净,一本正经的道:“小舅舅还说了,这只是一部分,待他去汴京替置办一些产业,等爹爹升官去了汴京,便把它们都交给我来打理。 日后等我长大了,说了亲事,便都充作我的嫁妆,小舅舅说,阿娘入盛家的时候,家里头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小舅舅说,我是阿娘的女儿,是他的嫡亲侄女儿,待日后我嫁人的时候,定要给我备上十里红妆,将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呢!” 明兰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如此的震撼心灵,让人无法忽视。 十里红妆哪有那么简单,本来依着老太太对卫家的了解,显然是不太相信他们能够凑出十里红妆的,可现在看着盒子里的两万多两银票,在结合这段时间在府里听到的风言风语。 心中忽然觉得,十里红妆对于卫家而言,或许也没有太大的难度吧! 老太太盖上盒盖,拉着明兰的手,牵到自己身旁坐着,揉着明兰的小脑袋道,温柔慈祥的笑道:“看来咱家明儿是个顶顶有福气的!” “祖母,这些银票就先放祖母这里,祖母来替明儿保管吧!”小丫头歪着头,凑到老太太耳畔,细声细语的道:“祖母要是缺钱了,可以先拿去用哟,让房嬷嬷多买些肉,小舅舅说小孩子要多吃肉才能快快长大呢!明儿可想长大了!” 这话说的,把老太太唬的一愣,老太太伸出手指,在小丫头的额头上轻轻按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个鬼灵精,原来是自己嘴馋了想要吃肉!放心,祖母有钱,还不至于到用自家孙女儿嫁妆的地步!” 又冲着旁边的房嬷嬷道:“你可听见了,咱们家明丫头要吃肉,要吃好吃的!” 房嬷嬷笑道:“奴婢听见了,待会儿奴婢就去吩咐小厨房,让她们多多的准备些好吃的肉食,给咱们六姑娘好好的补一补!” 小丫头当即笑脸如花,灿烂的好似太阳花,开心的道:“祖母,孙女可是习武之人哟,小舅舅说了,咱们习武之人就是要多吃肉,多吃饭,才能长力气,才能拉得动弓箭,使的动刀枪!” 老太太宠溺的看着小丫头,调笑似的道:“哦?祖母竟没看出来,咱们家明儿竟也是个习武之人,难不成我家明儿是打算长大之后当个女将军吗?” 小丫头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说道:“孙女才不要当什么女将军呢,女将军要上战场杀敌,小舅舅说上战场很危险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人,孙女才不要死呢,孙女要像祖母一样,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哈哈哈哈!”老太太不由得掩嘴笑了起来:“好好好!那咱们祖孙俩就一起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可是不当女将军话,明儿还练武做什么?”老太太似乎喜欢上了和明兰说话。 小丫头顺口就到:“自然是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呀!” 老太太道:“咱们出门,自有家丁护卫随行保护,哪里还需要你自己动手!” 小丫头却摆摆手,道:“不对不对,小舅舅说了,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世道艰难,且世人对咱们女子又多有苛求,若是咱们再不想办法强大自身,那就只有沦为鱼肉,任人宰割了!孙女可不想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孙女可是要和祖母一样长命百岁的!” “哈哈哈哈哈哈!!!”老太太没忍住一把将小明兰抱了起来,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眼里写满了溺爱。 帮老太太捏腿的房嬷嬷,看着笑容灿烂的老太太,活泼可爱的小明兰,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 汴京,翰林院。 下午下衙时分,卫允终于从里头走了出来,正准备回家。 王离和刘明却迎了上来,王离道:“卫兄倒是好雅兴,整日泡在里头,两耳不闻窗外事!” 卫允微笑道:“左右闲来也是无事!不如多读些书!” 翰林院的日子悠闲得很,加上卫允等人又是新人,许多事情还不能直接丢给他们做,这才导致了这么一个结果。 刘明道:“卫兄此言大善,左右此时我等也是无事,不若多读些书,翻阅典籍,也能在上官眼中留些好印象!” 卫允道:“不知二位同僚特意在此等候在下可是有何吩咐?” 刘明道:“我等入翰林院也有三日了,都未曾有过聚会,今日我和王兄商议,不若咱们今日便去千春楼吃酒小聚,不知子期以为如何?” 两人皆将目光投向卫允,卫允无奈摇了摇头,道:“二位兄长如此盛情相邀,卫某焉有不去之理!” 王离和刘明相视一笑,王离道:“我就说嘛,卫兄断然不会拒绝!” 刘明抿嘴笑道:“还是王兄有先见之明,佩服佩服!” 卫允看着二人道:“我等还在此地逗留作甚,若是去的晚了,怕是连雅间都找不到!” 王离道:“卫兄放心便是,刘兄早已在派人在千春楼定了席位,咱们二人只管带着肚子过去便是!” “哦!”卫允诧异的看着刘明,拱手一礼道:“刘兄大气!小弟佩服!” 千春楼可是汴京城排名前几号的娱乐场所,丝管乐器,美酒佳人应有尽有,自然也会汴京城出了名的销金窟,吃一顿饭的花费,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果真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一个个的荷包里头都鼓得很。 刘明笑着说道:“不敢不敢,既然说定了,那咱们待会儿就在千春楼会合!” 王离附和道:“如今差不多也快到酉时了,咱们便约在酉时三刻如何?” 卫允道:“我没意见!” 刘明道:“那便依王兄所言,咱们酉时三刻,在千春楼见!到了千春楼,两位兄台只管报刘某人的名字!” 三人拱手道别,都各自朝着自家府邸的方向赶去。 如今还只是临近申时末刻,距离酉时三刻足足还有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三人回家沐浴更衣的了。 小白杨早已牵着马儿,出现在了翰林院的大门外,一见卫允出来,这小子脸上当即便露出个憨厚的笑容,牵着马儿走到正门的位置。 “主君!”小白杨将马儿的缰绳递给卫允。 卫允点了点头,结果将身,应了一声:“辛苦了!”一脚踩着马镫,纵身一跃,翻身上马。摘下官帽,抱在手中,对着门前的二人道:“刘兄,王兄,小弟就先走一步了,待会儿千春楼见。” 王离看着街角驶来的马车,朝着卫允道:“卫兄慢走!我二人的马车也来了!” 卫允也不矫情,两腿一夹,驱马便走! 刘明看着卫允和小白杨起码离去的背影,对着王离道:“卫兄年纪虽小,举止之间却有几分武人的豪迈之气!” 王离也不禁点头,深以为然的道:“卫兄年纪虽小,可为人处世却半点都不见稚嫩,想当初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家中被父亲管束着呢!” 刘明也道:“此事缘由,我或许知道一二!” “哦?”王离侧首看着刘明,“愿闻其详!” 刘明却摇了摇头,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翰林院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兄若是有兴趣,你我二人再找个时间如何?” 看到身后大门上挂着翰林院的大匾,王离这才恍然,冲着刘明拱手道:“是在下疏忽了!” 正巧,两家的车把式赶着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了二人面前,刘明笑着拱手道:“王兄,待会儿千春楼见!” 王离道:“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二人分别上了马车,车把式手中的长鞭扬起,落在马上,马蹄迈开,车轮滚动,驶离了翰林院所在的大街。 积英巷,卫家。 卫允带着小白杨还没进门,门房便迎了上来。 “主君,今日下午晌的时候,英国公府便派人送来了许多礼物,领头的是个管事,说是为了感谢主君前些日子的援手赠马之恩! 还有白杨小哥的坐骑也被一道送了回来,还有一匹黑色的小马驹,如今都安置在马厩里头! 那管事儿还说了,本该是英国公亲自上门答谢的,可惜近日西北有军情传来,英国公无暇分身,待日后西北情况稳定,英国公回京的时候,定然亲自登门拜谢!” “英国公府?”卫允的脑中忽然浮现出那日飞马驱车,英姿飒爽的少女,驻足沉声道“小马驹?” 门房道:“那位管事说是英国公专程派人从北地送过来的呢!” 卫允失笑道:“倒是有心了!”对那个不同于那些大家闺秀,柔弱女子的少女,卫允的印像倒是不错。 “告诉立春,准备些礼物做回礼,过几日你亲自送去英国公府!”卫允对着小白杨吩咐道。 小白杨拱手应道:“是,主君!” 如今正是熟食铺子生意红火的时候,立夏在铺子里头看着,立春倒是在家。 “主君下衙了!”刚进前院,一身杏黄长裙的立春,面带灿烂笑容的迎了上来,冲着卫允福身一礼。 卫允微微一笑,道:“今日英国公府都送来些什么好东西?把我家立春高兴成这个样子!” 立春忙掩嘴笑道:“主君,那英国公府是真的富庶,主君不过帮了她们一个小忙,便送来十二匹上好的锦缎,十五件成色上等金银玉器,还有五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啧啧啧,真不知道那国公府里头整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是不是连吃饭用的碗碟都是金子做的!” 说着说着,立春的眼睛便越发的明亮,漂亮的眼眸之中,写满了一种叫做期待的东西。 卫允眼底闪过一丝调笑的神色,“就连樊楼都用金银器,何况这些累世荣华的勋贵之家。” 卫允直接借用了原著之中王大娘子的话,只是语气之中,却不似王大娘子那般理所当然,而是多了几分审视,嗤笑,以及,以及意味深长的味道。 第 065章 千春楼中,闲谈国事 汴京城,千春楼。 作为汴京城最顶尖的酒楼之一,千春楼的消费自然也是极高的,高到就连普通的中产之家,也只能望而止步的地步。 能够来千春楼吃酒的人,非富即贵。 不是累世官宦的世家子弟,勋爵权贵,便是腰缠万贯的豪富巨商。 虽然比起樊楼而言还略有一些差距,但却也相去不愿,毕竟就连如今风靡整个大周的铁锅炒菜,也是在樊楼之中之中率先兴起,而后才传扬出去的,引来各方争相效仿。 这可是直接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的重大突破,从原始的烹煮进化多了多样化的铁锅炒菜,人们对于美味的追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千春楼虽然不如樊楼,但作为汴京城中的老牌娱乐场所,数得上号的销金窟之一,凭借的可不仅仅是菜色酒品,还有清幽的环境,绝美的舞曲,以及动人的乐曲旋律,婀娜多娇的清倌人。 酉时二刻已至,如今是盛夏六月,昼长夜短,是以昼夜还尚未开始交替,太阳虽然西垂,但却依旧挂在天边,看着架势,至少还得要小半个时辰,才会落下去。 卫允没有骑马,而是带着白杨步行,走过喧嚣热闹的大街,穿过拥挤的人流,出现在了千春楼前边。 “这位公子里边请!”跑堂的小二看到带着小厮的卫允,当即便挂着一脸的灿烂笑容迎了上来,微微躬着腰杆,十分热情的道。 “不知公子是来赴宴还是?” 卫允道:“我乃是受翰林院刘明刘大人相邀而来!” 小二忙笑道:“原来是刘大人的朋友,公子里边请,刘大人早已在咋们这儿定了席位,小的这就带公子过去!” “那就劳烦小二哥了!” 说罢,小二灿烂一笑,恭恭敬敬的将二人引了进去。 随着小二上了二楼,入了雅间,原来刘明早已经到了。 “哈哈哈,卫兄来了,快坐快坐。” 一见到卫允,刘明就笑着迎了上来,朝着卫允拱手作揖道。 卫允笑着拱手回道:“不成想刘兄竟然先到了,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的呢!” 如今才酉时二刻左右,距离三人约定的时间还差了一刻多钟,卫允家所在的积英巷距离樊楼并不算远,是以他才来的如此之快。 不成想刘明来的竟还要早一些。 刘明笑着道:“家住的近了些,自然来的便要早一会儿,倒是卫兄来的甚快。” “王兄呢?”卫允笑着入座。 “王兄住在城西,这一来一回,自然是要花些时间的!” 雅间之中放有冰鉴,空气较之外界的炎热,简直不要太凉爽。 两人坐着闲谈片刻,酉时三刻未至,王离便带着小厮来了。 “刘兄,卫兄!抱歉抱歉,家住的稍微远了些,来的晚了点,还请两位兄台见谅!” 说罢便冲着两人拱拱手,坐到一旁! “不晚不晚,咱们约的可是酉时三刻,如今酉时二刻刚过,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王兄来的不仅不晚,还早了呢!况且我二人家住的近些,来早些也是寻常。”刘明拱手回道。 卫允道:“我说二位兄长,这儿可不是让你们客套的地儿!”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声一笑,刘明道:“是我二人有欠考虑了,当罚,当罚!” 王离也道:“是极是极,今日乃是高兴的日子,可别因太过客套而扫了雅兴!” 卫允道:“正该如此!咱们既是同僚,又是同科,此乃难得的缘分,合该好好珍惜才是!” 刘明附和道:“卫兄所言极是!此刻又不是在翰林院,咱们私底下聚会,该当随意一些!” 此时,恰逢小二端着菜肴水酒踏入雅间之中。 “菜肴水酒皆已上齐,客观慢用,若是有事,直接喊一声便可,小的就在外边候着。”说罢,小二躬着身子冲着三人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雅间。 刘明拿起筷子,忙笑着招呼二人道:“来来来,二位兄台赶紧尝一尝,这可是千春楼赫赫有名的全鱼宴,莫说整个汴京城,便是整个大周也是独一份的。” 莫说是全鱼宴了,便是后世的八大菜系,卫允也是都吃过的,还有国外的那些昂贵海鲜,因此看到全鱼宴,卫允的眼中倒是没什么波澜。 倒是王离,出身陇右世家,虽靠近黄河,但毕竟是北地,且临近西北,平日里吃的也多是羊肉,鱼肉虽然并不缺,但类似于这样子的全鱼宴,却着实是第一次见到。 有些震惊,也是难免。 “啧啧啧,不愧是汴京城,天子脚下,在下来汴京也有数月了,竟不知千春楼竟还有如此佳肴!”王离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生鱼肉,沾了一丁点酱醋,塞入口中,慢慢咀嚼。 脸上露出满意的享受回味之色,啧啧叹道:“不错不错,鲜嫩爽滑,甚是可口。” “先前我还担心担心说王兄出身陇右,会有些吃不惯鱼呢!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刘明笑道。 王离道:“鱼肉滑嫩鲜美,与羊肉相比,却完全是另外一番风味,况且千春楼的厨子手艺甚是不错,这道鱼片切的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犹如玉石琥珀,实乃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卫允看着王离,微微笑道:“王兄,生鱼肉虽然鲜美,却不可多食,在下幼年之时曾看过一本医书,上面说肉类若是未曾经过处理便直接食用,容易诱发多种疾病哟!” 王离刚刚伸出去的筷子顿在半空,幽怨的看着卫允,眼睛瞪的老大,瞳孔骤然收缩,方才还在口中回转的鲜香,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还是刘明笑着打圆场道:“卫兄,你可别吓唬王兄!”又对着王离道:“王兄尽管放心,生鱼肉只要是不多食,偶尔尝尝鲜于身体是有益无害的,莫要听卫兄吓你!” 刘明的话刚刚说完,卫允那边就哈哈笑了起来,王离瞥了卫允一眼,虽然得了刘明的解释,但是对于那道生鱼片,心中却生出了些许阴影,顿在半空的筷子也下意识的往旁边挪开,避开了那道生鱼片。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次玩笑,三人之间的关系比起先前来说,确实是拉近了许多,言谈之间,也少了几分拘谨和防备,多了几分真诚在里头。 鱼肉鲜美,若是再佐以江南地区的黄酒最是合适不过了,可惜卫允年不过十五,在后世则是还未成年的年纪,若是饮酒,于身体的生长发育有害无益。 王离和刘明的身前,都放了一杯斟的满满当当的玉壶春,刘明本意是想让卫允陪着用饮酒的,三人举杯畅饮,觥筹交错之间,纵谈古今,岂不快哉。 可却被卫允婉拒了,卫允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恩师秦玉章有过吩咐,在加冠之前,不允许卫允饮酒! 既是卫允恩师的严令,两人自然不好再劝,更何况卫允的年纪摆在那里,与他们二人而言,卫允着实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这可不是后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可不只是说说的,卫允的父母早已故去,是以他的姐姐,还有老师,便形同他的父母一般。 两人皆是读书人,又怎么会为难卫允,让其做出违背恩师严令的事情。 如今三人皆已入朝为官,所谈的自然不再如同以前读书时的那般,只聊些诗词歌赋,文章经义,大多都是些朝局变换,朝堂风云之类的。 如今的大周朝堂,已然四十多岁的元祐帝,身体已然开始呈现老迈之象,处理政事也不如以前那般果决迅速了。 朝堂之上,以蔡韩两位左右大相公为主,明里暗里不知多少次向元祐帝进言,分析利弊得失,提醒其早立储君,以稳定超纲,安抚朝野内外的人心。 储位高悬,迟迟未决,若是拖得过久,说不得便会引起一场牵扯到整个大周朝局的动乱。 “北有契丹辽人在卧榻之侧,西北又有西夏虎视眈眈,他们与大周之间虽然已有数十年未有战事,但卧榻之侧,又岂能容他人安睡,这种安稳和平静,只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王离脸色微红,目光有些迷离的道。 刘明也幽幽一叹,道:“是啊,如今储君之位悬而未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官家哪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引起了夺嫡之争,我大周陷入内乱之中,只怕那两国是要坐不住了!” 王离又道:“当今官家仁德圣明,乃是少有的贤明之君,执政数十年,我大周朝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为何却在立储之事上迟迟不下决定?着实让人费解!” 刘明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卫允轻轻摇了摇头,幽幽道:“当今官家也曾育有三位皇子,可三位却都意外夭折,官家虽是天子,却也不是铁石心肠,而是和我等一样的肉体凡胎,也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如今左右两位大相公,还有文武百官,明里暗里无数次向官家提及早立储君之事,我们都知道,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于国不利,可陛下难道不知么? 方才王兄也说了,当今官家仁德圣明,乃是少有的贤明之君,但我们可曾想过,官家也是一位父亲,一位接连痛失三个儿子的父亲。 我们都知道,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于国于民皆不利,可又有谁曾考虑过官家心中的痛,文武百官们每一次向官家进言,请官家早立储君,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拿刀子在割官家的心,在官家的伤口之上撒盐呢!” 听了卫允的话,两人先是眼神微微黯淡了几分,随即王离便道:“卫兄所说,却有道理,可官家乃是一国之君,国之安稳,重于一切!” 刘明没有说话,而是低下了头,拿起身前长案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目光略微有些复杂。 卫允幽幽一叹,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人们往往都只看到了风光的一面,却忽视了背地之中的辛酸血泪!”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六只眼睛,三道目光,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开了彼此,两人喝酒,一人吃菜。 第 066章 相谈甚欢,意至酣处 “今日是来喝酒的,说这些作甚,今日咱们只叙叙闲话,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刘明端起酒杯,打着圆场。 方才卫允也不过是有感而发,将自己内心深处的观点给说出来而已,不过卫允还是有一点小小私心的。 原著之中,盛家的三郎长枫不过是和几个官员的公子在一块儿饮酒狎妓,不过是席间的言谈之中,谈及了储位之争,并且明确的表示更加的看好兖王罢了。 几个少年人席间的酒后之语,不知怎的,便传入了元祐帝的耳中,在次日下朝之后,元祐帝便差人将盛紘唤去宫中,足足晾了一日一夜之后,才去见他。 只把红狼给吓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就没停过,又是着急,又是害怕的,可偏偏却又没有半点办法。 最后若不是明兰在私塾课上说的那几句话点醒了他,说不得盛紘就得载个大跟头,元祐帝虽然仁善,或许不会将盛紘罢官贬黜,但定然也会失去圣心,日后若是还想再进一步,怕是难上加难了。 是以,虽只是有感而发的一番话,但若是能够传入元祐帝的耳中,卫允自然也是极开心的,这种无声无息之间,便拍出去的马屁,才是境界最高的。 况且入了官场,又哪来那么多的磊落光明,只要不是有意谋害他人,无缘无故的损人利己,越过自己心中的底线便可。 卫允从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也从不介意自己的手段是否光明,行事是否磊落,只要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便可。 卫允放下筷子,冲着二人拱手道:“冒昧失言,扫了两位兄长的兴致,是小弟的不是,还望两位兄长见谅则个!” 王离道:“卫兄这就见外了,咱们三人私下里说话,哪有那许多顾虑,畅所欲言才是正理。” 刘明也道:“王兄所言,正是愚兄心中所想!卫兄不必多虑!” “多谢二位兄长体谅!”忽的卫允眼睛一转,看着王离道:“王兄出身陇右,相比对于秦风,永兴军等路的情形甚是熟悉,我与刘兄皆出身江南,于西北的情况倒是不甚了解,王兄不妨和我二人说说,然我等也开开眼界!” 刘明眼睛一亮,看着王离附和道:“还望王兄不吝赐教一二!”眼神里面写的尽是好奇和期待。 王离也不扭捏,当即便应了下来,三人喝着小酒,吃着美味的全鱼宴,一个说,两个听,时不时的还插上那么一两句,聊起了西北之地的风土人情。 关内三川之地,自古便是富庶之所,如今虽然整个大周的财力多半都是出自江南一地,可三川之地的重要性,却也从来不容忽视。 延州之外,朝廷在榆林一带常年驻有大军,意在防备西北的西夏,虽然如今两国之间,多年未有战事,昔日曾关闭的互市这些年也陆陆续续都重新开了起来。 丝绸之路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商人们源源不断的将大周境内的丝绸,茶叶,以及粗盐美酒,贩至西夏乃至比西夏更加遥远的西域诸国,唤来珍馐玉器,琥珀玛瑙,以及牛羊马匹等等诸多中原之地少见的稀罕物件。 一来一去之间,谋取暴利。 然西北之地,民风甚是彪悍,关内尚且好说,有朝廷法度可以管控,有驻地军马威慑,但关外之地,尤其是两国的边界之处,因是敏感地带,两国皆有些束手束脚,便导致了马贼横行,盗匪肆虐,滋生出无数祸事,杀人越货,劫掠商队,不过等闲罢了。 在那漫漫黄沙之下,不知埋了多少枯骨,聚集了多少枉死的冤魂。 王离目光幽幽,举着酒杯,微微仰着头,回忆着道:“想我王家,在陇右虽不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但也算是实力中上的家族了,可每年派出关去的商队,十次之中,至少有四五次皆有所损耗。 三年前,我王家麾下的一只商队,护卫加上管事儿小厮统共有将近百人,算得上是比较大的商队了一般的小伙马贼见了都是绕道走,商队出关而去,一路向西,不曾想十天之后,竟完全失去了踪迹,之后连续月余也都没有消息,于是家中赶忙派人前去打探,屡次无果,直到四个月后,家里才得到消息。 原来那支商队还尚未踏入西夏境内,便被一伙穷凶极恶的马贼伏击,整支商队将近百人,全军覆没,唯有管事儿身边的一个小厮,身受重伤,被埋在死人堆里,却侥幸未死,被另外一只过路的商队救起,将养三个多月才能下地,这才赶回陇右报信。” 嘶! “近百人的商队,竟然全军覆没,只逃脱了一个小厮?” 王离苦笑道:“马贼凶狠,能够走脱一人,已是侥天之幸!若不是这个好运的小厮,只怕我们至今仍寻不到那只商队的踪迹!” “不曾想在如今的繁华与承平之下,竟是这般血腥!”刘明瞪大了双眼,有些惊魂未定的道。 “既然如此危险,那为何还要出关?”刘明这话问的确实有些蠢了。 王离道:“哪有那么简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是其中有利可谋,便会有无数的人舍生忘死,前赴后继!” 卫允一侧的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刘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往往只看到了成功之后的风光荣华,却下意识的忽视了成功的道路上堆积的累累血骨,血海尸山,又或者说,人们已经被那刺眼的金山银山迷了眼睛,前面纵使是刀山火海,他们不会退却。” 王离与刘明二人对视一眼,眼神在半空之中交会。 看来他们的这位同僚,年级虽然比他们小上许多,但这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只怕如今波橘云诡的朝局,看的也是异常清楚。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皆已了然,王离冲着卫允道:“如今三年一次的吏部考核将近,不知卫兄有何打算?” “打算?”卫允诧异的看着王离:“不知王兄此言何意?” 王离轻声道:“卫兄既看的如此透彻,又岂会不知,如今储君之位未定,兖王与邕王明里暗里不知交锋了多少次,难不成卫兄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成??” 刘明也笑着看着卫允,期待着他的回答。 卫允放下筷子,反问道:“王兄既有此问,那想必是已有决断了?不知王兄是打算支持兖王还是邕王呢?” 王离摇摇头道:“在下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官不过从六品,手中又无权无势的,夺嫡争储此等大事,在下可没有那个胆子参与,不瞒卫兄,只待这次考核一过,在下便要谋求外放,出京做官去了!” “外放出京?”卫允有些惊讶,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刘明,问:“刘兄也有此意?” 刘明点头道:“不瞒卫兄,眼下的汴京,已然成了是非之地,我刘家不想攀什么从龙之功,在如今的情势之下,外放要远比留在汴京,更加的合适!” 难怪,难怪在原著之中这二位的名字从未出现过,原来都早已将此时汴京的局势看的分明,谋求外放,去外地做官了。 卫允道:“如此说来,咱们三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哦?”刘明惊讶道:“原来卫兄也早有此打算!” 卫允道:“在下虽不如二位年长,阅历和经验自然也无法和二位相比,但却也知晓,为官之道又岂是那般简单的,早在上任之前,在下便早已有了外放的打算! 如今的汴京城,表面上看着平静,暗地里却不知道该是如何的波橘云诡,明争暗斗,两个王爷之间的较量,我们这些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如何能够在这种泥潭之中生存,最好的办法办事抽身而去,待到大事落定之后,再谋求回京吧!” 刘明道:“卫兄所言,正是我等心中所想,从龙之功虽然诱人,但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况且我等如今还年轻,日后还有数十年的光阴,又何须急于这一时半刻!” 三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碰撞,无形的虚空之中,似有火花溅射,三人的脸上,皆露出会心的笑容。 “来来来,王兄,满饮此杯!” “哈哈哈!干!” 男人之间,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观念,便能引起共鸣,便能换来一段友谊。 三位新科进士,翰林院新贵,同为一甲的年轻人,在面对如今汴京城暗流汹涌的朝局之下,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条道路。 来自天南海北,不同地区的三人,此时此刻,竟绽放出难得的默契,三人之间的关系,瞬间又因为这短短的几句话,拉近了许多。 推杯换盏之间,三人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和真挚,昏黄的烛光下,爽朗的笑声在雅间之中回响,空气之中,弥漫着鱼肉的清香。 一时之间,这次宴席的氛围也被推到了最顶点。 不知不觉间,卫允也被两人忽悠着,破例陪着他们喝了三杯,三杯醇香的黄酒入腹,三人又在席间论起了诗词歌赋,刘明善音律,抚琴弄萧皆是信手拈来。 王离善书,一手王友军的楷书已然得了三分神髓,三人唤来小二,要来笔墨纸砚,洞箫古琴。 王离是何人,那可是大周立国以来,第一也是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如今酒至正酣处,想要提笔,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直接把千春楼的掌柜给惊动了,这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精明的千春楼掌柜又怎会拒绝。 挂着灿烂的笑容,四十多岁,身材中等的掌柜的拱手进入了包间,冲着几人道:“不成想竟是几位大人在此,底下的人眼皮子浅,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几位大人多多见谅!” 显然掌柜的已然认出了三人的身份,怎么说也是一道打马游街的新科一甲。 “掌柜的客气了!” 掌柜的谄媚似的笑道:“笔墨纸砚皆已备好,楼内库房之中还存有一柄上好的古琴,草民已差人去取,尚需一时片刻,还望几位大人稍候一二!” 刘明道:“古琴?不忙不忙,我等并不着急!” 掌柜的笑着拱手道:“多谢大人体谅!今日能得三位大人莅临,我千春楼当真是蓬荜生辉! 那草民就不打扰几位大人的雅兴了,草民告退,几位大人慢用!” “既然刘兄的琴还未送来,不若王兄先行动笔,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卫允看着王离,嘴角泛着笑容。 刘明也道:“卫兄所言极是,素闻王兄极擅书法,为兄也早想见识一番了!不成想今日竟有这般运道,哈哈哈哈!” 王离一甩衣袖,直身而起,“敢不从命!” “书平,磨墨!” “是,公子!” 小厮熟练的走到桌案前,倒入些许清水,拿着墨条,细细的研磨起来。 王离长身而立,来到桌案前,屈膝跪坐,上身挺直如松,右手执笔,左手撸起右手的衣袖,目光瞬间就变得深邃,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子难言的韵味。 提笔,沾墨! 第 067章 挥毫泼墨,少年侠气 “春闱之时,正值早春,纵观汴京风华春光,在下曾赋诗一首,名曰《春日》,今日便在两位兄台面前献丑了,请二位指正一二!” 王离笑道,随即便提笔落墨,笔走宛若龙蛇。 冉冉春行暮,菲菲物竞华。 莺犹求旧友,雁不背贫家。 一首春日,不过呼吸之间,便跃然纸上。 笔力苍劲有力,宛若盘踞的虬松。 “好字,好诗!一首五言诗,道尽春日风光,更是寄情于景,令人钦佩,王兄果然大才!” 刘明哈哈笑着,看着桌案之上的五言绝句,下意识的点头赞道。 王离搁笔于笔架之上,微笑着拱手道:“刘兄谬赞了!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两位兄台帮忙斧正一二!”语气态度十分谦和。 卫兄道:“哎!王兄过谦了!如此佳句,我等岂敢指摘!” 王离浅浅一笑,神色之间,透着一股浓浓的自信,转而看向卫允,道:“素闻卫兄文思敏捷,才学斐然,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得见卫兄大作?” 刘明也是眼睛一亮,道:“是啊,愚兄早在金陵之时,便听闻江都卫允素有才名,不知我二人今日是否有幸,能够见证卫兄大作?” 卫允苦笑道:“不瞒二位兄长,并非小弟不愿,实是不善诗词,十年寒窗苦读,能够将经义文章学个囫囵,便已是上天眷顾了!又哪有什么精力去钻研诗词歌赋!还望两位兄长见谅则个。” 虽然来自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但卫允学的可是理科,除了一些流传较广,脍炙人口的诗词,还有高中时期课本之上,语文老师要求背诵的那些之外。 其余诸如唐诗三百,宋词三百之类的,卫允根本没怎么接触,有些倒是知道那么一两句,可也是前后不搭界的,完整的诗篇记住的实在是不多。 辛弃疾,还有苏轼,李清照的倒是记得一些,可这三位大诗人的风格完全不搭边啊, “哎!”刘明却道:“卫兄何必过谦,在金陵之时,愚兄可便听说了江都卫允的才名,连致仕的秦老太傅也对卫兄夸赞不已!” 王离惊讶着道:“秦老太傅?”目光投向卫允,眼中不复先前的平静,“卫兄,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秦老太傅可是担任过帝师的饱学之士,连他老人家都对你夸赞不已,可见卫兄之才学!” 说着眉头一挑,话音忽转道:“莫不是卫兄看不起我二人,觉得我二人才疏学浅,与我二人谈诗作赋,配不上卫兄之才学?” “不不不,绝无此事,绝无此事!王兄切莫误会!”卫允赶忙解释道,随即便撞上了王离那调笑似的目光,以及嘴角轻扬的微笑,无奈的摆手道: “好吧好吧,若是再推辞,那便是在下不识抬举了。既然二位兄长有如此雅兴,那小弟也不俱着了,在两位兄长面前献丑了,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两位兄长不吝指点一二!” “哈哈哈,这才是吗!”刘明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卫允的肩膀,笑着道:“我等皆是朋友,合该如现在这般,无须过多拘束!” 王离眼珠子移动,笑着道:“卫兄若是不嫌弃,便让愚兄替你磨墨如何?” 刘明也道:“愚兄别无所长,唯在音律一道之上,尚有几分造诣,虽算不上精通,但也能奏出几首曲子,卫兄若是不弃,愚兄便抚琴一曲,替卫兄助兴如何?” 卫兄冲着二人拱手道:“既然两位兄长如此盛情,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正该如此!”二人齐声道,然后便是两道整齐爽朗的笑声。 却逢此时,敲门声响起,刘明到了声“进”,便见一位小厮打扮的青年抱着一个深色的长条锦盒走了进来,锦盒之上,刻有花草虫鱼,鸟树山峦,做工颇为精致。 “小的见过诸位大人!”小厮怀抱锦盒,恭敬的行礼道。 “无须多礼!” “这便是你家掌柜口中的古琴?”看着小厮怀中的锦盒,刘明问道。 “回大人,此琴名唤流觞,乃是我家掌柜的花了大力气,才从一位商人处买来的。”小厮恭敬的回道。 刘明的书童从小厮手中接过锦盒,递给刘明,刘明打开锦盒,便见里头放着的古色古香,隐约间透着缕缕清香的七弦古琴。 “流觞!曲水流觞!这名字取的倒是雅致,看来你们家这位掌柜的,也是个风雅之人!” 小厮拱手一笑,微微躬着身子道,“几位大人慢用,小的先行告退!”说罢,便直接退出了雅间。 刘明小心翼翼的取出古琴,盘膝坐在低矮的长案前,将古琴置于其上。 刘明双目微阖,左手五指轻轻压在琴弦之上,右手食指轻轻拨动琴弦,轻灵的琴声响起。 “果真是好琴,声音清脆空灵,隐约间有一股悠扬之意,雅而不俗。”刘明面带笑容,微阖的双目之中露出诧异的狂喜之色,好似看着稀世珍宝一般,打量着身前的七弦古琴。 抬头看着卫允,刘明道:“不知卫兄可有喜欢的曲子?” 卫允轻笑道:“不瞒刘兄,小弟于音律一道,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剩余的一窍,全然不通吧!哪来的什么喜欢的曲子!” “哈哈哈哈!”刘明笑道:“如此直言不讳,卫兄果真是真君子。既然卫兄不通音律,那愚兄便自作主张吧!” 卫允走到案前,提起方才王离所执之笔,小白杨躬身上前,替卫允换上一张崭新的大宣纸,用镇纸抚平,压住两侧。 卫允双目一阖,脑中无数画面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帧一帧的掠过。 唐诗是用不上了,五代十国的也被排除掉,剩下的,也就只剩下宋元明清的了。 可卫允乃是理科出身,对于诗词的了解是真的不多,这一世,卫允的记忆虽佳,几乎有过目不忘之能,可也没有夸张到将前世的所有记忆,全数慢放一遍,事无巨细全都清晰无比想起的地步。 忽然间,卫允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一首长词出现在脑海之中。 闭着的双目豁然睁开,一缕精光自眸中绽放,嘴角扬起一缕微笑,卫允动了,提笔沾墨,落于纸上,笔走龙蛇,须臾之间,四个大字便跃然纸上。 “少年侠气” 一旁磨墨的王离下意识便念了出来。 “少年侠气?”古琴前的刘明低喃道,双手抬起,修长纤细的手指落下,似碧玉一般,拨动琴弦。 “铿!” 恰似金铁交织的琴音骤然响起,只见刘明运指如飞,琴音铿铿作响,琴声之中,似有刀剑交击,无形的的杀意弥漫,室内忽的冷了几分。 另一边,卫允运笔如飞,如龙蛇游走,一个个大字在其笔下形成,王离一边磨着墨,一边目光却始终不离那张雪白的宣纸。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只看第一句,王离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 刘明的情绪似也被调动,青葱双手之下,铿锵的琴声络绎不绝,伴随着诗词上阕的展开,好似在述说一幅少年仗剑行侠,逍遥快意的画卷。 可一至下阕,画风却骤然变化,突兀的连正在抚琴的刘明都没有反应过来。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 索性刘明琴艺高超,高起高落的转换之间,无有半点执拗,只是比起卫允的词风突变,终究还是差了半拍。 卫允落笔如风,自落笔开始,便无有停顿,一曲少年侠气,一气呵成。 王离那略微带一丝磁性的声音,饱含情感的响起,面色之间,目光之中,透着一股身临其境的触动。 “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目送归鸿!好!好!好!好一篇少年侠气!”接连三声大呼,王离兴奋的鼓起了掌,拍手叫到,差点没跳起来。 与此同时,琴声急转,先复高昂,而后犹如江河宣泄,急转而下,于几声倥偬之中,戛然而止。 王离走到案前,冲着卫允拱手作揖,躬身一礼,道:“卫兄果然大才,在下佩服之至!” 刘明也起身道:“少年侠气,果真好词,素闻江都卫允有大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请受在下一拜!” 刘明和王离一般,冲着卫允拱手作揖,躬身一礼。 卫允拱手回礼。 王离信步上前,两眼放光的看着桌上布满字迹的白纸,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身子前倾,小心翼翼的微微躬身,一字一句的再次诵读起来。 原本在丈外抚琴的刘明,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同王离一般,俯身在桌案上空,目光在字里行间流转不定。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好一个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一字一句,尽皆说到我等的心坎之上,少年重诺,轻生死,任豪侠!”王离啧啧叹道。 两人俯身看了许久,一片数十言的少年侠气,被两人诵读了不知多少遍,才意犹未尽的堪堪做罢! 刘明也不住的点头表示认同,问道:“一曲少年侠气,上阙写尽豪侠之气,下阙尽抒苍凉悲壮之情,个中感情充沛,令人唏嘘不已?” 刘明的疑惑,自然也是王离的疑惑,一曲少年侠气,上阙慷慨豪迈,直抒豪侠之心,下瘸却急转直下,写尽苍凉悲壮之意,说的乃是报国无门,忧国忧民的愁思。 卫允道:“刘兄目光如炬,这首少年侠气,乃是我少年之时,忽逢突变,生活困顿,踌躇不得志之际,有感而发所作,彼时我卫家式微,大姐姐为救水火,只能委身与人为妾,小弟年幼无力,只能坐视,却无可奈何。 自那之后,小弟便发奋读书,日也不缀,数年之间,从未有过懈怠,才有了今日的些许成就!” 刘明和王离对视一眼,道:“不曾想卫兄竟还有此等经历,无怪乎能够写出此等佳作,请再受愚兄一礼!” 刘明说罢,直接拱手躬身,冲着卫允行了个揖礼,王离亦如是。 卫允道:“二位兄长如此客气,莫不是不拿小弟当朋友了?” “怎会如此!”王离忙摆手道:“卫兄莫要误会,我等并无此意,并无此意!” 刘明也道:“是极是极,我等只是惊讶于卫兄之才学,有感而发!” 王离也赶忙附和道:“我辈读书人,见到如此佳作,难免心生感慨,卫兄切莫多想!” 卫允哈哈大笑道:“既如此,我等满饮此杯如何!” 两人皆露出笑容,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酒杯,齐声道:“满饮此杯!” 酒杯互碰,撞击声清脆悦耳,三人举杯共饮,仰首悉数倒入腹中,口中醇香萦绕,三人目光于半空中交汇,相视大笑起来! 第 068章 白银千两,古琴流觞 千春楼的宴会,卫允终究还是破了例,与刘明还有王离一起,喝了足足四杯绍兴黄酒,虽然无甚酒劲,但终究还是违背了当初卫允自己定下的,成年之前不饮酒的规矩。 正所谓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卫允终究还只是个少年,纵使是前世,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有些时候,难免会表现得不那么理性。 而且太过理性,太过于苛求自己的话,人生难免会失去许多欢乐! 酒足饭饱之后,千春楼的掌柜的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三位大人用完膳了?吃的可曾满意?”掌柜的笑容依旧带着一丝谄媚。 二人的目光望向此次的东道主刘明,只听得刘明道:“不错,贵楼的大厨手艺当真不错,这次的全鱼宴,我等吃的都很满意!尤其是那道莼菜鲈鱼羹,还有那道鱼脍,做的都甚是鲜美!” 掌柜的笑盈盈的道:“三位大人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这是小店最大的荣幸!” 刘明的小厮取出钱袋,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却没有接,刘明眉心微陷,看着掌柜的道:“掌柜这是何意?”语气之间,已有几分不愉之色。 掌柜的脸色周边,慌忙解释道:“大人切莫误会,小人并无他意,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这次就当小人请客如何?” “混账!”刘明直接一甩衣袖,“一码归一码,还是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那种欺行霸市,吃霸王餐的纨绔吗?还是你想贿赂朝廷命官!嗯!” 最后一个恩字拖得老长,刘明的目光也变得如同钢刀一般锋利,射入掌柜的眼眸之中,直插心脏。 虽然到任不过数日,但出身世家大族的刘明,身上已然培育出了几分威严之意,这一动怒,还真的有几分骇人。 掌柜的额头立马便冒出冷汗,慌忙道:“大人恕罪,小人冤枉啊,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王离看着掌柜的紧张的神情,心中隐隐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出声劝道:“刘兄何必着急,不妨听听掌柜的不情之请,再做论断!” 刘明转头看向王离,只见王离轻轻的摇了摇头,幅度很小,眼神带着一丝让他安心的意思。 才道:“既然是王兄替你说话,那本官就破例听一听你所谓的不情之请!” 掌柜的忙拱手躬身道:“多谢王大人求情,多谢刘大人开恩!” 王离道:“行了,难得刘兄肯听你解释,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吧!” “是是是!”掌柜的忙道:“小人曾有幸,在三位大人打马游街那日,见过三位大人的英姿,今日又恰巧看见三位大人方才在雅间之中,饮酒赋诗,抚琴为乐,是故小人斗胆想着,不只能够用纹银千两,换取三位大人方才留下的墨宝。 小人知道,三位大人皆是饱学之士,自然看不上这等黄白之物,若三位大人还有什么别的需求,不妨说出来听听,小人也好看看,看否做到。 还有,请三位大人放心,小人若是拿了几位大人的诗词,便着匠人,将其裱好,就置于我这千春楼的大堂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前来咱们楼里吃酒的客人,都能够目睹三位大人的绝世佳作。 不知三位大人意下如何?”掌柜的笑的谄媚,明亮的眸子之中,流转着精明之色。 刘明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卫允,随即扭头回去看着掌柜的,话都到了嗓子眼,却又咽了回去,扭头对着卫允,眼神带着询问之色,道:“卫兄!” 很明显,这个掌柜的是看上王离的字和卫允的词了。 卫允微笑着站了出来,看着掌柜的,道:“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借着我们三人新科一甲的名头,替千春楼招揽生意,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刘明露出轻笑,负手而立,道:“商人逐利,自古如此!” 掌柜的却不以为然,将目光看向卫允,眼中满是憧憬之色,“想必大人便是作出那曲少年侠气的卫大人吧!大人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只要是小人能力范围之内的,小人皆可做主!” 卫允和王离对视一眼,道:“既如此,那便将方才拿来的那架古琴,一道算在交易之中吧!” 掌柜的一喜,忙道:“俗话说得好,宝剑赠英雄,宝马配勇将,流觞乃是南北朝时期传下的古琴,正该配大人这般高雅之士!” “哦?”卫允看着掌柜的,颇为诧异的道:“掌柜的这就同意了?不再想想?” “大人说笑了!”掌柜的谄媚的笑道:“能够被大人看上,是小人的荣幸,也是这架流觞古琴的荣幸,况且小人也已经得到了价值更大的宝物,大人尽管将其带走!” 说罢便从袖袋之中,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银票,递了出去,只是目光,却总是下意识的朝着桌案之上瞥去。 方才王离一字一句吟诵的那首少年侠气,可是一字不少的都传入了掌柜的耳朵当中。 一旁的小白杨很熟练的走上前,接过掌柜的手中的银票,手法娴熟的数了数,才扭头冲着卫允道:“主君,确实是一千两,数目没错!” 卫允点了点头,小白杨便将其塞入怀中,一旁王离的小厮也已经将流觞放入锦盒之中。 卫允道:“既然掌柜的如此豪爽,那我等自然也不能落后,小白杨,还不赶紧将方才我和王兄的诗作取来!” 一旁候着的小白杨立马笑道:“是,主君!” 说罢,直接转身去了桌案前,将墨迹早已经干了的两张纸卷了起来,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笑脸盈盈的接过了过去,打开看了一遍:“好字!好诗!好词!”将一诗一词递给了旁边的小厮,冲着三人拱手道:“多谢三位大人,今日这顿,就算在小人头上,日后几位大人若是有暇,不妨多来我们千春楼吃酒!” 刘明将目光看向卫允和王离两人,二人纷纷点头,刘明也就不再坚持。 卫允冲着掌柜的拱手道:“既然钱货已然两清,那我等便告辞了!掌柜的无需相送,我等自己出去!” 掌柜的嘿嘿笑道:“那几位大人慢走,小人就不远送了!” 看着三人带着小厮离去的背影,掌柜的脸上谄媚的笑容才渐渐散去,目光落在旁边小厮手中的一诗一词之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小厮看着手中的两张纸,又看了看几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的问道:“掌柜的,那把流觞古琴,可是您花了大力气才淘换来的,就这么把它送了出去?” 掌柜的瞥了他一眼,眼角却弥漫着淡淡的笑意,明亮的眼眸之中,泛着异样的光彩。 边走便道:“你小子懂什么,流觞的价值虽然不菲,但顶天了也就是三四百两银子,我连一千两银子都送了出去,又岂会在意这区区数百两,况且那把古琴买回来,本就是为了送人,既然那位大人看上了,便是白送与他又有何妨!” 说着说着,掌柜的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灿烂,从眼角一只蔓延至整张脸庞,目光流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一样。 小厮依旧有些不解的道:“掌柜的,那可是将近一千五百两银子呀,就为了区区两首诗词,小的愚钝,还是想不明白!” 掌柜的停下脚步,看着他道:“你呀你呀,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只是个小厮,而我却已经是千春楼的掌柜了吗?” 小厮一愣,抬眼看着掌柜的那张脸,脑中开始思索,又复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 掌柜他见他眼珠子乱转,心道终究还是年轻了些,便轻声道:“且容我卖个关子,待再过几日,你便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了。 还有,现在,立刻,马上,去找人给我把这两篇诗词给我裱起来,明日一早,便将其挂在大堂之上,最显眼的位置,我要让所有进入千春楼的客人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它们!” 小厮恭敬的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千春楼外,卫允,王离,刘明三人相对而立,王离将长条锦盒自小厮手中接了过去,走到刘明身前,递了过去。 “王兄这是何意?”刘明看着王离,身体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王离笑道:“今日得刘兄宴请,让我二人能够尝到如此美味的全鱼宴,此琴,便是我和卫兄的谢礼,还望刘兄切莫推辞!” 刘明道:“这如何使得,来之前咱们边说好了,今日本该是愚兄做东的,可现如今,哎!” 卫允站出来道:“刘兄,这是我和王兄的一点心意,今日若不是刘兄相邀,我等也不回来千春楼,自然也不会有此等意外之财,况且,这架流觞古琴,轻音空灵婉转,自然应当交与合适的人手中,才能够焕发出光彩来。 若是我和王兄拿着,只怕是要放到库房里头吃灰了,刘兄乃是爱琴之人,难道忍心看着这架古琴落到如此下场么?” 刘明摇了摇头,看着卫允,无奈的道:“卫兄这张嘴,怕是连死人都能说活了!” 王离深以为然的点头。 卫允却毫不在意,看着刘明,问道:“那刘兄是收还是不收?” 刘明伸手接过王离手中的锦盒:“卫兄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不收,岂不显得愚兄太不识趣了!” “哈哈哈哈!”卫允笑道:“王兄,我看刘兄的意思似乎有点不太情愿,要不咱们还是把流觞古琴给要回来吧,咱们现在虽然不通音律,但以后也是可以学的吗,音律一道,闲来无事之时,也可用来打发时间,还能陶冶情操,正是我辈读书人心之所向!” 王离也点头附和道:“卫兄所言极是,古时,我辈儒门子弟,学的乃是圣人文章,通晓的乃是六艺,正所谓礼乐射御书数,这“乐”之一字,仅仅只排在“礼”字之后,咱们是该好好学学,瞻仰前辈之风!” 刘明面色骤变,忙护着锦盒道:“这可不成!送出去的东西,哪儿还有往回要的道理!”说罢,赶忙将锦盒递给小厮,吩咐道:“快放到车上去!”说罢,这才转身看着一脸调笑的二人,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这两个家伙给耍了。 脸色一阵变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冲着二人拱手道:“时辰也不早了,卫兄便先行告退了!明日再会!” 卫允和王离也纷纷冲着刘明拱手道:“刘兄慢走,明日再会!” 刘明的马车缓缓离去,卫允和王离相视而立,一旁的白杨,自怀中取出那叠银票,数出五张,递给了卫允。 卫允将银票递给王离,道:“王兄,你我二人就无需客套了吧!” 王离摇了摇头,接过银票,道:“卫兄有张仪苏秦之才,愚兄还是不自讨没趣了!” 卫允拱手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既如此,那我二人也在此分别了吧,王兄,明日再会!” 王离亦拱手道:“卫兄慢走!明日再会!” 不论怎样热闹的宴会,终将会有散场的时候! 不过三人之间的友谊,却不会因为宴会聚会的结束而宣告终结! 第 069章 柳存登门,讨要词作 一夜无话,次日,卫允照常上衙,照常早早的便赶到了翰林院。 如今卫允乃是新官上任,自然不能迟到或者早退,怎么也得表现的稍微好一点点,翰林院清闲,没什么差事,但至少不能够迟到早退,给上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经过昨夜的聚会,卫允,王离,还有刘明三人之间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再不复初识之时的陌生,就连碰面之时打招呼,都要比往常热情上许多。 闲时交谈,也不在拘谨,相互之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在翰林院里头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韩林院本就清闲,再加上卫允等人又是新人,掌院的学士大人自然不会安排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们几个新人去做。 其实翰林院除了替皇帝偶尔替皇帝写写圣旨之外,貌似还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可做,大多数时间,都在和书打交道。 是以卫允整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泡在翰林院的里头,要么翻阅史料,查阅前人的传记、注释,要么就是找一些大周地志之类的书籍,还有些前人留下的游记文章。 如此这般下来,卫允在翰林院的日子过得倒是充实,且有几分闲适随意,半点都不像个做官的,倒有点像是去翰林院度假的一样。 卫允心里也清楚,这样的日子并不会持续很久,一旦到了外放做官,治理一方的时候,只怕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成日里处理政事都能把人给忙炸了。 刘明和王离二人,不知是怎么想的,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放着如今好好的舒服日子不过,硬是从掌院学士孙大人那里讨了个修书的差事,陪着卫允一道窝在里头。 掌院的学士大人见他们三人对典籍如此感兴趣,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便交代了其他上官,暂时不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儿,就让他们几个待在里头好好修书,顺便也能够不断地学习新的知识,充实自身。 卫允他们的任务大体就是在里头帮着整理书籍,分门别类,在天晴的时候,将里头的书籍,依次拿出去晒晒,除除虫,防止潮湿腐烂。 顺带着将一些年代久远的古籍,重新抄写腾录,整体的工作类型,倒是和后世的图书管理员相差无几。 三个人相互做伴,竟也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思。 只不过王离的时间稍微少了一些,因为隔三差五的,官家只要差人来唤,掌院学士便会安排这位大周朝有史以来,第一位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去御书房侍读。 说是侍读,其实就是在一旁陪着元祐帝批阅奏章,元祐帝偶尔也会问上那么几句,既是考较,也是提点。 若是元祐帝的心情好了,王离还能得些赏赐。 五日的时间转瞬即逝,时间来到了六月十五,这天也是朝廷官员们每月休沐的日子之一,大周律例,官员每月逢初一、十五休沐,卫允等人很幸运,才刚刚上任五天,便迎来了一次休沐的机会。 恰好,初一十五也是国子监休沐的日子,十五这天一大早,柳存就带着流云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卫府。 书房,完成了每日必须的晨练,用过早饭之后的卫允,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一段红绸束发,端坐在书桌前,提着毛笔,进行每日不缀的练字。 卫允写的是行楷,临摹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公,秦老太傅的字帖。楷书太过端正,草书又过于狂放,行书有些潦草,卫允都不是很喜欢,是故便折中选了个行楷。 一张洁白的宣纸,有一半写满了大字,便有丫鬟来报,柳存登门了,卫允吩咐下去,让人把柳存引到书房来。 不过是,书房之外,便有脚步声响起。 卫允眼睛都没抬,只是听脚步声和呼吸声,便知道是他,淡淡的道:“这么大清早的,是什么风,把咱们的柳大才子给吹过来了?” “自然是有天大的事儿!”柳存径自走到太师椅处坐下,拎起水壶,连喝了三杯才作罢。 “我问你,千春楼里放出来的那首少年侠气,当真是你所作?” 卫允轻笑一声,抬眼撇了他一眼:“我还道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呢,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怎么,什么时候柳大才子连我这个好友的字都认不出了?” “嘶!”柳存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是你啊!昨日便听说了,新科状元和新科探花,前日在千春楼吃酒,各自留下了诗词一首,我在国子监的那些同窗,昨日还未下学,便吵嚷着要去见识一下咱们新科状元和探花郎的才学呢!” 卫允落笔不停,口中道:“你也跟着去了?” 柳存道:“自然去了,不然又怎么会见到咱们卫探花的大作!” 一张宣纸尽数写的满满当当,卫允将手中狼毫笔搁于笔架之上,看着柳存道:“你这么早一惊一乍的跑过来,就为了问我这么几句话?” 柳存道:“自然不是!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闲着没事儿干,没事找事儿的人吗?”说着,还用极为幽怨的目光的望着卫允,好似卫允把他怎么着了似的。 小白杨好似没有看到两人一样,信步走到案前,拿起沾墨的狼毫笔,还有笔洗,转身便出了书房。 卫允有些无语,柳存那儿都好,就是内心戏贼多,有些时候卫允甚至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走到柳存旁边的椅子前,卫允径直坐了下去,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下口,润了润嗓子,才道:“行了,别给我阴阳怪气的,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不然待会儿可别说我不近人情,没给你机会说!” “别别别,我说,我说!”柳存赶忙道。他知道卫允的个性,说一是一,说不近人情,那可是真的不近人情,谁说都没用。 卫允端起桌案上的茶碗,揭开盖子,泯了一小口。 柳存见状,当即便换上一张灿烂宛若烟霞的笑脸,笑嘻嘻的道:“卫公子,卫探花,卫大人!” 卫允当即一凛,忙侧身避开道:“可别,我命浅福薄,承受不起,您老人家就可别我玩这出了,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再拐弯抹角的,小心我让人轰你出去!” 柳存扁扁嘴,继续道:“成成成,听你的,说就说,嘿嘿嘿!我这不是有事儿想要求你吗!” 卫允定睛看着他,眼神似乎在说,要是在拐弯抹角的,小心老子真把你抓起来,一把丢出府门去。 柳存这才赶忙道:“昨日晚间,不是在千春楼见到了您的大作吗,我就想着,连千春楼都能有你的亲笔所书,咱两的关系这么好,我是不是也能从你这再要一幅你亲笔所书的少年侠气!又怕这个要求太过唐突,是以昨夜辗转反侧,直至深夜才睡下,今日一早方才下定决心,上门来找你!” 卫允白了他一眼:“就这?”随即上下打量着柳存,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找我要东西唐突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可是卫大人了,我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的监生,连个官身都没有,自然不能同以前一样了!” 卫允挥挥手道:“切!不就是再写几个字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柳存看着卫允,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如果说此刻柳存的心情是处于云端之上的话,那么下一瞬间,卫允的话,便直接将其打落至九幽地狱之下。 只见卫允嘴角微微上翘,唇舌轻动:“不过是你的话,我送你两个字:不——行!” 柳存顿时恍若遭受雷击一般,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皮肉轻轻抽动,目光都呆住了,现实和落差就是如此之大,他根本就没有料到卫允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这!”柳存忙道:“卫兄,卫探花,卫大人!您就不在多考虑考虑?”柳存小心翼翼的看着卫允,目光之中,写满了谨慎。 卫允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考虑的,这东西给你又没什么用,你要过去干嘛!” “怎么会没用!”柳存的声音立马就高了几分:“你是不知道啊,你那首少年侠气一经现世,到底引起了怎样了轰动,昨夜千春楼的玉娘子献唱,引得无数世家子弟,一掷千金!你就等着看吧,说不好待会儿万芳阁和广云台那边就会差人过来登门了!” 万芳阁和千春楼的性质一样,养了无数的清倌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俱十分精通,乃是汴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销金窟,其消费之高,甚至还在千春楼之上。 而广云台,性质就不一样了,广云台则是真正的娼寮妓馆,在广云台,可没有什么卖艺不卖身直说,便是那些个所谓的花魁,只要你荷包里头有足够的银票,就能够一亲芳泽,与之共度春宵。 “小白杨,还杵在那儿干嘛?没听见咱们柳大才子说什么吗,还不赶紧去给你立春姐姐说一声,若是广云台和万芳阁的人来了,让她自行处理!” 洗完笔,立在门外候着的小白杨出现在门口,拱手躬身:“是!小的这就去告诉立春姐姐!”说罢,直接朝着后院跑去。 京城的卫家,还没有明面上的管家,家里的内外事宜,一直都是立春这丫头在处理,这丫头在扬州的时候就被刘嬷嬷带在身边,调教了几年之后,才放到卫允的院里做了一等女使,行事作风,都颇有几分刘嬷嬷的风范。 尤其是跟在卫允身边之后,在卫允有意识的培养和锻炼之下,这么些年下来,能力也是越发的强了,处理起府里的内务,还有府外的生意,也是做得井井有条,不见丝毫的乱象。 若不是如今入了官场,怕被御史言官抓住把柄,在官家面前参自己一本,卫允都准备让立春这丫头做个女管家了。 “卫兄!”柳存可怜兮兮的看着卫允,微微垂着脑袋,“咱俩这么些年的朋友了,你说说,我可有求过你什么?” 卫允淡淡的看着他,微微点头道:“这倒是句实话!” 柳存又道:“如今我好不容易有点事情,求到你这里,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吧!” 卫允看着柳存,说道:“本来区区一篇诗词,不过百十个字罢了,也没什么肯不肯的,只是你不和我说实话,这让我怎么办才好?哎呀,好纠结!” “嗨!”柳存立马松了口气,摆摆手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找你要这个,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当做贺礼送人的。 如今你可是新科探花,风头正盛,尤其是前日你在千春楼作出那首少年侠气之后,新科探花才思敏捷,文采斐然之名,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汴京城,若是此时拿你亲笔所书的诗词去做贺礼,再合适不过了!” “贺礼?你要送给谁?”卫允问道。 柳存道:“还能是谁,不就是我那个在兵部做郎中的族叔,再过三日,便是他三十五岁的生辰,我正愁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做生辰礼呢!这不你就送上门来了吗?” 卫允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柳存期待着看着卫允,问道:“卫兄这是答应了?” 卫允看着他道:“我与你平辈论交,柳大人既是你的族叔,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别说是区区一篇诗词了,便是再贵重的礼物,送出去也是应当的。” “不过那首少年侠气,若是送给柳大人做生辰礼,怕是有些不合时宜,不若我换一首?”卫允如是道。 柳存赶忙摆手道:“别别别,就这首,就这首,咱们送的是一番心意,又是什么别的,不用在意那么多!” 卫允看着柳存的眼睛,轻笑着问道:“你确定?” 柳存当即点头如捣蒜:“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这话,还是柳存从卫允这儿学到的呢! 见柳存坚持,卫允也不强求,“那就依你!” 说罢,卫允又复走到案前,提起手中小白杨刚刚洗好的狼毫笔,看着柳存,道:“傻坐那儿干嘛,还不赶紧过来磨墨!” “唉!”柳存赶忙站了起来:“来了,来了!”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墨条,熟练地磨了起来。 第 070章 心有疑虑,捉摸不透 墨迹刚刚放干,柳存就迫不及待的将其叠了起来,和卫允说了声谢,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带着流云一溜烟就出了卫家。 本来卫允是没有多想的,可看着柳存这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心中不禁生疑,便叫来小白杨,吩咐道:“去跟着柳存,把他今日的行程都记下来!晚上回来禀报与我!” 小白杨虽然有些疑惑卫允为何会忽然让他跟踪柳存,但对于卫允的命令,他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执行,从不会提出质疑。 小白杨领命出了府,悄然跟在柳存和流云的身后。 柳存方才说的那些,他的族叔过几日生辰,卫允信了,可其他的那些话,卫允现在是一句都不信。 还说什么拿着自己的亲笔诗词,去做贺礼,什么风头一时无二,再合适不过了,都不过是这家伙的推诿之词。 自己有几斤几两,卫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柳存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从自己这里把那首卫允亲笔所书的少年侠气给诓去罢了。 卫允倒是要看看,今日的柳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把自己的手书诓了去,究竟想要做什么! 卫家外头,宽阔的大街上,一主一仆正快步走了,前面,柳存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连走路的步子都有些飘了。 他的身侧,书童兼小厮的流云小声说道:“公子,您这样子骗卫公子会不会不太好啊?” “切!”柳存摆摆手,很随意的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不过是让他写几个字罢了,又没让他干什么,也没损害他的利益,哪里不好了!你倒是给本公子说说,哪里不好了!” 流云面色看着神采飞扬的柳存,目光有些幽怨,戚戚然的道:“可是公子,回头此事若是让卫公子知道了,只怕卫公子会生公子的气!” 柳存脸上的笑容一滞,眼睛一转,随即又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个人知道,只要你不说,卫允怎么会知道!再说了,过几日本就是叔父的生辰,难不成他卫允还真的会去找叔父,问我究竟送了什么礼物吗?他可没这么无聊!” 而且柳存话说的清楚,这件事情就他们主仆二人知道,柳存自己是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事儿要是泄露出去了,那也只能是从他这个书童这里泄露的。 流云心里莫名的一颤,不知为何,一股子凉意,自脚底板窜上了脑门,看着柳存那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咬着牙憋着。 “公子说的是,是小的考虑不周!”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身后六七丈的位置,一个身形颇为瘦小的人影,自他们从卫家出来之后,便一直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只眼睛时不时的打量着街道两边的摊贩、商铺。 可眼角的余光,却每隔三个呼吸,都会在不经意间,重新落在前边的主仆二人身上,锁定他们的位置。 柳存和小流云又不是什么武功高手,警觉性可没那么高,再者说了,这里可是汴京城,天子脚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犯事儿,是嫌自己的小命活的太久了,不耐发了么! 连着穿越五条大街,到了崇文街,柳存带着流云,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左转进入一条叫做崇文街的街道,然后又拐了一个弯儿,复行数十步,来到一座颇为大气的府邸前。 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两个黄橙橙的铜环,门的上方有一牌匾,上书“余府”两个大字!大门口挂着灯笼,灯笼之上,也写着同样的字样。 柳存带着流云,径直走到大门左边的角门处,柳存长身而立,流云则熟练地上前敲门。 不多时,角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见是柳存和流云二人,也不通报,十分热情的将二人迎了进去。 小白杨看的分明,将府邸大门之上的那两个大字记得分明,走入外边繁华的大街,正巧看到街角有一个搭着棚子的馄饨摊子,便走了过去。 摊子的老板是一对看上去五六十岁左右的老夫妻,老汉儿负责掌勺,煮混沌,老大娘则负责收拾桌子,招呼客人。 热气腾腾的馄饨在锅里翻滚,飘散的香气,将小白杨肚里的馋虫勾了起来。 “老板,来碗馄饨!多放些葱花和香醋!”小白杨寻了张空桌,也不介意桌面泛着的油光,大声叫道。 带着围裙,拿着捞勺的老板应道:“好嘞,客观稍等片刻,馄饨马上就来!” 小小的棚子下头,摆了四张方正的小桌,每张桌子配了四条长凳,此时馄饨摊里头,除了小白杨之外,还有四个客人,两个正在闷头大吃,还有两个的馄饨刚刚被老板娘端上桌。 不过十几个呼吸之后,一碗热气腾腾,上头飘着二十多粒葱花的混沌端上了桌,放在了小白杨的面前。 “这位大娘,和您打听个事儿呗!”小白杨拿着白瓷的调羹,在碗里搅了搅,笑着问道。 老板娘停下了转身的动作,笑着答道:“不知这位客官想打听什么?” 小白杨道:“不瞒大娘,小子奉主君之命,去我家主君同僚的府上回礼,方才刚从崇文街那边出来,见里边有个余府,气势恢宏,隐隐有几分不凡之象,哦!就是门口有两座石狮子的那家。 小人随主家刚来汴京,也不知道那是朝中哪位大人的府邸,是以才想着和大娘打听打听,也好和主家汇报,我家主君在官场上行走,日后说不得便得上门拜访呢!” 老板娘有些诧异的道:“小哥莫非会看风水?” 小白杨讪讪笑道:“我哪儿会看什么风水,不过是看那座府邸气势恢宏大气,看的让人心底一颤,这才有此一问。” “哈哈哈!”老板娘笑道:“那小哥你可真是好眼光,你说的余府,乃是当朝余老太师的府邸,那可是咱们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连官家都倚重的大官儿呢!” “嘶!”小白杨惊讶道:“竟是余老太师的府邸!”随即便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怪不得!” 然后才反应过来,冲着老板娘拱手道:“多谢大娘解惑!” 老板娘笑着道:“不过是一句话儿的是,小哥慢用!老婆子就不打扰了!需要添佐料的话,只管招呼一声!”说罢,便转身过去给老汉帮忙去了。 小白杨这才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前的馄饨之上,诱人的清香扑面而来,窜入鼻腔之中,将小白杨肚子里的馋虫彻底勾了起来。 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小白杨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拿起调羹,低着头,大快朵颐起来。 ············· 下午未时末左右,卫府,后院凉亭之中。 卫允靠在藤椅之上,旁边放着一个低矮的桌案,上边放着一盘切成小丁的西瓜,一个水壶,一只杯子。 立春倒是不见人影,只剩下立夏和一个新买来的小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小白杨走入凉亭,冲着卫允拱手躬身道:“主君!” 卫允眼睛依旧闭着,淡淡的道:“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小白杨道:“回主君,小的一直跟着柳公子,见他带着流云小哥一直往南,直至出了内城,到了崇文街,入了当今余老太师的府邸,柳公子在里头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带着流云小哥出来,然后又去了书局,买了几本书和笔墨,便回了柳家,小的在柳家外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柳公子再出来。” 卫允睁开眼睛,扭头看着小白杨,道:“余老太师家?柳存这小子什么时候和余老太师扯上关系了?” “这个!”小白杨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卫允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么热的天,你在外头跑了这么久,也辛苦了,厨房那边应该还有西瓜在井里镇着,正好,你去拿一些解解暑!” 小白杨骤然一喜,露出个憨厚的笑容,道:“多谢主君赏赐!” 卫允道:“行了,没事儿就下去了,作为奖励,今日就不用你伺候了,给你放一个晚上的假!想做什么就赶紧去吧!” 白杨嘿嘿笑道:“小的哪儿也不去,就在主君身边待着!” 卫允也不强求:“那也随你!” 主仆二人相处多年,对于彼此的性格习惯自然也十分了解。 小白杨走后,卫允的却发现闭上眼睛之后,脑子里头浮现的满是柳存的身影,心里暗自疑惑着,柳存那家伙怎么会忽然和余老太师搭上关系了。 柳家和余家之间,貌似也没有什么姻亲关系啊! 还特地拿着自己的亲笔诗词跑去余府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余老太师看到柳存,心里头忽然生出了爱才之心,想要将其收做关门弟子? 可是这和自己的那首少年侠气有什么关系? 亦或者因为别的什么缘由? 摇了摇头,摒去脑还是繁复的杂念,用竹签挑起一块儿西瓜,塞入口中,又从案上拿起一本书,翻开看了看,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放下书,卫允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下。走出了凉亭。 一旁的立夏,忙给小女使使了个颜色,小女使立马心领神会,动作十分麻利的将桌案上切好的西瓜放入食盒之中,赶忙加快速度,跟上卫允和立夏的脚步。 “主君这是打算去哪儿?”立夏看着卫允走的方位越来越靠近前院,不由得出声问道。 卫允道:“心绪波动难平,干躺着也无聊,不若出府逛逛!”忽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卫允转身对立夏道:“对了,正好今日休沐,师伯应该在家,你去准备一些礼物,咱们去秦府拜访一下!” 立夏福身一礼:“是,婢子这就去!”说着便转身朝后院走去,既然要准备礼物,那自然是要去库房挑选的,卫府的库房设在后院。 本该是由卫府主母管理的,可如今卫允至今尚未成婚,主母大娘子的影子都看不到,小卫氏又远在扬州,府里头连个女主人也没有,着管理库房的差事,自然也落到了立春和立夏两个一等女使的身上。 卫允素来便奉行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行事准则,不像有些人,老想着把权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卫允则是比较喜欢放权。 只是这样子的话,其中自然也有利弊,好处就是卫允松快了,不用整日忙忙碌碌的,而坏处,则是一旦遇上个心术不正,心怀鬼胎的,只怕是要出事情的。 好在,如今卫允身边的几个心腹,都比较忠心,肚子里头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自己的小九九。 申时二刻左右,卫允带着小白杨,提着礼物,一道去了秦府。 第 071章 彻夜未归,家法伺候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盛夏六月之际,已然极少见到这种淅淅沥沥的小雨了,细碎的雨点,犹如鹅毛一般,随风而东,又好似无根的浮萍一样,在天地之间,旋转,翻飞,起伏,缓缓落下,似是在上演一曲动人的舞蹈。 青石板染上了一层墨色,变得湿漉漉的,细碎的雨点,无声无息般,悄然洒落大地。 纵使撑着雨伞,也挡不住着轻如鹅毛一般的小雨飘飞,浸湿你的衣衫,附在那黑亮的长发之上。 十六那日午间,果真如柳存所说的那般,广云台和万芳阁的管事儿相继登上了盛府的大门,提出想要传唱卫允那曲少年侠气的意向。 精明的立春又怎么会放过这种天降横财的好事儿,直言千春楼用白银千两和一架古琴才换得了卫允的手书以及传唱的资格。 两家的管事儿当即便恭恭敬敬的各自奉上一千两银票,得了银子的立春,态度立马就变了个样,又让人送上茶点,又是热情的招呼两家的管事儿,简直就是把他们当做了散财童子。 当天下午,万芳阁和广云台的清倌人、花魁娘子们,便开始学着吟唱卫允的这首少年侠气。 少年侠气的词牌乃是六州歌头,唱起来倒是不难,难的是将其中蕴含的情感和气势表达出来。 六月十六,晚间,汴京城数得上名号的几家安乐所在,皆在传唱卫允的那曲少年侠气,无数勋贵子弟,世家公子,皆被震撼。 六月十七,宁远候嫡次子顾廷烨,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书房,下巴抵在桌上,脸前,放着一本崭新的《大学》,已经翻开了十几页! 就在今日早间,顾小二在家刚刚和父亲宁远侯大吵了一架,原因很简单,昨天夜里,顾小二在广云台里头潇洒了一整晚,一夜未曾归家。 今日一早,带着一身的酒气,拖着有些疲惫和萎靡的身体,带着贴身小厮回府,不曾想,刚进大门,就被宁远侯顾偃开派来的家丁给架住了,想要把他拿去前院厅堂。 可顾小二又岂是那么好相与的,若是哈好和他说也就罢了,不过是去宁远侯面前挨一顿板子罢了,如今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就动起了手。 顾小二又岂会坐视,当即便反抗起来,一记大脚直踢,便将身前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丁,给踢出去一丈多远,踉跄着站不起来,捧着小腹,满脸的狰狞和痛楚。 若不是顾小二昨夜饮酒过甚,又因一夜未睡而有些过度疲惫的话,只怕这一脚,能把这个家丁踢得吐血。 其余的四个家丁见状,当即脸色骤变,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四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将顾小二的四肢关节给锁了起来。 这可是宁远侯爷自战场之上带下来的亲兵,是见过不知多少鲜血的精锐之士,方才那一个被顾小二一脚踢中的,一则是因为疏忽,二则是因为顾小二的动作实在太快。 作为自小便被宁远侯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武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未有过懈怠,并且严苛至极的训练下,顾小二的一身武艺、体魄以及筋骨,打磨的已然不输于军中的悍勇之士。 吃亏就吃亏在年纪上,如今的顾小二,年不过十五,身体还在发育之中,气力尚未完全长成,对敌的经验也不如这些个战场下来的宁远侯亲卫罢了。 若是再过得几年,别说这么几个亲卫了,便是再来十几个,只怕也不是顾小二的对手。 可现如今,猝不及防之下,被锁住了四肢关节的顾小二,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被架去了宁远侯爷的身前。 看着高坐在太师椅上的宁远侯爷顾偃开,顾小二拱手作揖,道:“孩儿见过父亲!”又冲着旁边一身华服,点金戴翠的贵妇人道:“见过母亲!” ‘嘭!’只见顾侯爷一掌重重的落在身侧的桌案上,其上的茶碗直接被弹起,哐啷啷的又复落下,旁边的贵妇人直接被吓得身体一颤。 顾侯爷定睛看着顾小二,眼睛里头的火焰几乎要夺目而出:“哼,你个孽畜,还知道我是你的父亲,还不给我跪下!” 顾小二十分熟练的膝盖微曲,双膝跪地。 不料刚刚跪下,‘饿!’顾小二身子便一颤,打了个酒嗝!低头看着地面的红砖,沉默不语。 可偏盆就是这个嗝,将顾侯爷胸中酝酿的火山,彻底的引发。 只见顾侯爷长袖一扫,桌上的茶碗直接被扫落,摔在顾小二的脚边,碎做了八九十瓣,成了一地的碎片,浑浊的茶水,飞溅到顾小二的鞋面之上,立时便渗了进去。 好在茶水上来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不复初始之时滚烫的温度,不然的话,只怕顾小二就得咬紧腮帮子,强忍灼痛了。 “混账,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说着,顾侯爷便纵身而起,扬手便要打。 一旁的贵妇人眼睛一眯,动作竟丝毫不慢,眨眼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挽住了顾侯爷那刚刚扬起的手臂。 凄厉的道:“侯爷,廷烨他还只是个孩子,少年贪玩,有些不懂事也是寻常,这汴京城里头,哪家的孩子不是如此,骂他两句,让他知道错了也就罢了!” 顾侯爷看了看顾廷烨,又看了看一脸紧张担忧的妻子小秦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收了手,一甩衣袖,道:“夫人,有道是慈母多败儿啊!你这么宠着他,只会让他越发的无法无天啊!” 小秦氏眼中立时便有泪光闪烁,不管不顾的冲到顾廷烨身前,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被茶水打湿了的鞋子,焦急担忧的问道:“廷烨,我的儿,可曾烫伤了,快给母亲看看!” 顾小二看着小秦氏,咧嘴一笑:“母亲,我没事儿,一点儿都不烫!”眼眸之中,写满了眷恋和依赖。 自懂事起,眼前的这个后母,便如同温暖的阳光一般,照耀着自己,相较于严厉苛刻的父亲,此时此刻,在顾廷烨的心里,小秦氏这个嫡母显然更加的亲近。 小秦氏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又对着顾偃开埋怨道:“侯爷,您看您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的发这么大的脾气,廷烨这才刚刚回来,一看就没休息好,您就算是想要教训他,也让他先回去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吧!” 不提还好,这话一出,顾侯爷胸中刚刚有几分平静的火山,立马就爆发了出来,怒视着顾廷烨,道:“你说,昨天晚上你都去哪儿了?为何一夜未归?还弄成这副模样!” 此时的顾廷烨,眼睛微红,双目有些无神,脸上透着浓浓的疲惫,完全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无怪乎顾侯爷会有此一问。 顾廷烨迎着顾侯爷的目光,冷冷的道:“自然是在广云台过了一夜,还能去哪儿!” “好啊!好啊!”顾侯爷眼中火光更盛,胸膛开始起伏,伸手指着顾小二,怒道:“你个孽畜,小小年纪,好的东西不学,却学那些个纨绔子弟的作风,平日里游手好闲,整日不是喝酒狎妓,便是飞鹰走犬,这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敢夜宿娼寮妓馆,夜不归宿,好啊,你可真是我顾偃开的好儿子!” 顾廷烨却不以为然的道:“年少而慕少艾,此乃人之常情,父亲又何必如此动怒,小题大做!” 顾偃开抬着的手轻轻的颤抖着,看着依旧不知悔改的顾廷烨,“你·····你·······”咬牙一甩衣袖,背过身去:“来人啊,请家法!” 说罢,直接转身坐在太师椅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个二儿子。 “侯爷,不能请家法呀,廷烨还只是个孩子,就算是有错,咱们好好和他说,让他改了就是!侯爷!”小秦氏在一旁梨花带雨的劝道。 顾偃开还没说话,顾廷烨却张口了:“母亲不必担忧,区区家法而已,儿子还受得住!” “你看看他,哪有半点想要悔过的意思,今日这家法,他是受定了!哼!”顾偃开长袖一甩,厉声道。 小秦氏又扑倒顾廷烨的身上,道:“廷烨,你可千万不要逞强,不就是认个错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赶紧向你爹服个软,认个错就好了!那家法可不是好受的!” “认错?”顾廷烨直视着父亲顾偃开的眼睛,正色言辞道:“我又没错,认得哪门子的错!” 小秦氏继续劝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嘴硬,赶紧的,和你父亲服个软,让他免了你的家法!” 顾廷烨却一脸无所谓的道:“母亲不必再劝,父亲既然要打,那就让他打便是,不过区区一顿家法罢了,儿子尽数受得!” 小秦氏还要在劝,太师椅上的顾侯爷发话了:“好了,夫人莫要再劝,我看这个孽畜是断然不肯认错的了,那我就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喝酒狎妓,彻夜不归!” 这时,管事儿拿着竹鞭走了进来,顾侯爷大手一挥,“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他长记性为止!” 小秦氏还要在劝,却被顾侯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一时之间,厅堂之内,寂静无声,只剩下竹鞭挥舞的破空声,以及落在顾廷烨背上的啪啪声。 顾小二紧咬着牙冠,额头上的汗水不要钱似的直往外涌,剧烈的疼痛似潮汐般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那脆弱的神经,可却仍旧不见他发出半点声音。 双手紧紧的捏着拳头,手背之上,一条条宛若蚯蚓盘踞一样的青筋展露无疑,指甲插入肉中,掌心之中,已然有血水渗出。 可倔强的少年,嘴巴就更被铁水焊死了似的,不肯吐出半点服软的话来。 少年人血气方刚,性子本就比较偏激叛逆,执拗倔强,这个时候,若是能够好好引导,循序善诱,还是有希望能够将其性子掰正的。 可若是你用强硬的手段,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服软,只会愣着头皮和你硬着来,从不知道什么叫做退让。 一旁的小秦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关爱,目光之中,也被不忍填满,可谁又知道,在那颗慈母溺爱的内心之中,掩藏着的是怎样的谋划与算计。 半个时辰之后,强忍着后背的疼痛,书房之中的顾廷烨,将那首昨夜听来的少年侠气,默写了下来,愣愣的看了半晌。 上阙的英雄侠义,豪气干云,不正是如今他心之所向吗!而下阙所体现出的那种苍凉悲壮,忧国忧民的情怀,却让他觉得更加的震撼。 其实昨夜他在广云台,听到这首词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一夜未睡,也未对花魁娘子做些什么,就只是单纯的喝了一夜的闷酒而已。 只不过在宁远侯爷,在他父亲的面前,他不愿多做解释罢了,因为他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是无用的,也没有办法改变一个人早已认定的事情,这一点,这些年来,他已然深有体会。 “公子,药上好了!”小厮轻轻的替顾廷烨盖上一件白色里衣,小声的道。 顾廷烨咧咧嘴,强忍着后背传来的刺痛感和清凉之意,道:“把那本大学拿过来!” 小厮却有些犹豫:“公子,您这都受伤了,还是先休息,改日再看吧!” 顾廷烨当即目光一寒,冷着脸道:“本公子想什么时候看书,就什么时候看书,还不快去!” “是是是!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去拿!”小厮哪里敢违逆顾廷烨的意思,这可是个真正的魔王,方才那个被他一脚踢中的家丁,如今正躺在床上养着呢!若不是那个家丁自小习武,又随侯爷上过战场,身子骨强健,只怕如今肋骨早已断掉了。 ·········· 第 072章 盛府近况,皇帝召见 相较于在汴京城侯府之中,正处于水深火热的顾小二而言,远在千里之外,扬州盛府的盛小六,那小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滋润。 首先,自己个有钱,身上揣着将近两万两的银票就且先不说了,关键上傍上了一个金大腿啊,出身勇毅侯府,作为勇毅侯独生嫡女的盛老太太,当初嫁给盛小六祖父之时,嫁妆是何其的丰厚,珍贵的首饰玛瑙,名贵的古玩玉器,金银珠宝,是何其之多。 有道是口袋里有钱,在那儿都不慌! 先前尚未将小明兰带入寿安堂之时,老太太之所以过得清苦,吃的朴素,并不是因为吃不起,只是单纯的不追求那些口腹之欲罢了。 而且自从闹出了林噙霜的事件之后老太太和盛家二房主君盛紘之间的母子情分,也淡薄了许多,老太太自觉引狼入室,觉得对不起盛紘的大娘子王氏,更觉得原本一个好好的,和谐的盛家,变成了如今这么一副混乱的样子,更多的都是她的责任。 当初她若是不挨着面子,收留林噙霜,若是能够看得再紧一些,不让她有机会能够和盛紘私通苟且,暗通款曲,也就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如今小明兰入了寿安堂,她本身就吃得多,现在又正值长身体的时候,身体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老太太自然不会苛待于她,每日餐桌上的饭食,也从简单朴素,向着丰富多样,且丰盛精致的方向转变。 若不是如今小明兰坚持每日的锻炼习武的话,照着寿安堂如今的伙食,只怕早就被老太太喂成了一只小胖墩,小肉球了! 寿安堂自己便设的有小厨房,一切嚼用也都是老太太自给自足,不需要动到府里的银子,府里的某些人,纵然是有些微词,也只能是私下里说说。 王大娘子那边,顶天了也就是感慨两句,她可做不出那种觊觎老太太私房的事情来,怎么说王大娘子也是王老太师的嫡女,虽然性子鲁直了些,也无甚远见,容易受人蛊惑。 但作为大家嫡女的涵养,王大娘子还是有的,而且她的心地也十分善良,就连她自己的嫁妆,也很是丰厚,根本用不着去觊觎老太太的那点儿老本。 不过林栖阁的那位林噙霜林小娘,那可就难说了! 林噙霜笼络男人的手段是真的厉害,不过目光却不够长远,性子也有些偏激,心中的贪念更是不少,或许在她的眼中,老太太藏得那些私房,本该就是她的一样。 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孤女,靠着亡母的情分,厚着脸皮入了盛家,也是老太太心善,才收留了她,老太太也曾替她谋划过,可她呢,嫌这个嫌那个的,最后和盛紘有了苟且,她和老太太之间的那点情分,也早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被消磨殆尽了。 如今竟然还敢肖想老太太的私房?不得不说,人不要脸则无敌啊! 小明兰内有祖母抚照,外有卫家帮衬,再加上如今卫小娘在盛府之中的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纵使是林噙霜想要对其动手,只怕府里头的下人们也不一定会被她收买。 除了林栖阁的那些个对她死忠的下人之外,盛府里头的其他人,那一个不是耳清目明,知道轻重的,如今卫家三郎可是在京城做官的,没看到如今就连自家老爷盛紘对舒兰院那边也另眼相看,关爱有加吗? 就连去的次数也多了许多,时常跑过去逗弄那位新出生的七公子,虽然长桓只是庶出,但盛紘对这个相貌酷似自己的幼子,那可是实打实的疼爱,时常一下衙便跑去舒兰院,还经常留在舒兰院里头用饭,过夜。 况且,如今盛府的中馈之权,已然交回到了王大娘子的手中,那些个林栖阁那边安排进来的管事儿,也都被王大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踢了出去,或是安排到庄子上做活,或是到前院做些粗活。 少数几个对林噙霜死忠的,更是直接被发卖了出去,王大娘子还特意交代了上门来的牙婆,定要将其卖的偏远一些,最好是如同西北那样的苦寒之地。 这便是王氏的手段,让盛府里头的下人们都清楚的意识到,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母,谁才是将他们的生死握在手中的主子。 不得不说,经过王氏这一番整顿,盛府之中的风气确实好了不少,下人们又经历了一番茁升变迁之后,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完成了过渡。 倒是林栖阁那边,那位娇俏可人的林小娘,又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花瓶茶壶等等,不知砸了多少,高的林栖阁上上下下,连续一段时间都是心惊胆战,做事儿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林小娘的眉头,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就连林小娘最信任的周娘子,也时刻警醒着,生怕自己有什么错处被王氏给抓住,吃了排头。 而寿安堂那边,小明兰的日子则过得异常滋润,每日的作息十分规律,卯时初便被小桃生拉硬拽的起了床,先是在院子里头慢跑两刻钟,然后是跳绳,进行一些伸展运动,最后才是练习拳法和刀术。 不过用的只是两把两尺多长的小木刀。 之后便是陪着老太太用早点,然后又到院子里慢走个半到一炷香左右,紧接着便是跟着老太太读书习字了。 自从知道明兰这丫头投壶厉害之后,每日午后,都是祖孙俩投壶比赛的时间,娴静的午后,偌大的寿安堂中,充斥着祖孙二人欢畅淋漓的笑声。 自从小明兰入了寿安堂之后,眼看着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身体也越发的康健,房嬷嬷心中不知有多欣慰,每次看向小明兰的眼中,都带着浓浓的喜爱。 连带着对一直跟在明兰身边的小小桃,也分外的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紧着这对小小的主仆。 不过在对小小桃的调教上面,房嬷嬷可是半点都不含糊,小小桃的两只小手,时常都是通红通红的,耳提面命,言传身教。 不过小桃这丫头看着虽然笨,实则却是个内秀的,性子憨厚不说,对明兰又异常的忠心听话,明兰让她往东,她就绝不会往西,虽然脑子不够活络,但却能吃苦,肯下功夫学东西。 不说房嬷嬷,就连老太太对其也是愈发的喜爱,不知是不是因为林噙霜的缘故,老太太对于聪明人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感,反而对小小桃这种憨厚的,对小明兰这种单纯耿直的,倒是愈发的喜爱。 ··············· 时间转眼便至七月,卫允的休沐早已结束,在六月十六那日便回去上值了,和刘明还有王离一起,整日泡在翰林院的里头,整理和翻阅典籍。 夏日的雨天,有些闷热,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轻飘飘,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空气之中,好似被人加上了几把沉重的枷锁,沉甸甸的压在人们的心头,连心情都变得有几分浮躁。 乃是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有冰鉴让几人去暑,书籍的保存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有句话说的不错,心静自然凉,当你沉浸在一件事情里头的时候,对于外界环境的变化,似乎也没有那么清晰的感觉了。 卫允正在翻看地理游记之类的书,相较于那些个繁复难懂的圣人文章,卫允更加喜欢这一类实用性比较强的书籍,还有《史记》、《左传》、《战国策》、《三国志》这类史书。 读游记,翻阅地理,可以了解到全国各地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以及民风习俗,而读史书,唐太宗在魏征逝世之后,曾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卫允尚且做不到唐太宗那种通透的境界,但却并不妨碍他通读史书,从过往的历史之中,已然发生过的事件之中,寻找到有助于自己的东西。 类似于沙盘演练那般,幻想着当自己身临其境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决断,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分析其中的利弊得失,当做精神食粮,充实自己,强大自身。 既然已经做好了要外放的打算,卫允自然要从此刻开始,寻摸自己外放的地方,江南富庶,且又是卫允老家所在,熟悉地理人文,名风名俗。 但若真去了江南的话,只怕卫允想要往上爬,非得十几二十年不可。 江南富庶,相对而言,各方势力自然也更加的错综复杂,想要做出政绩来,若没有几分本事,还真不行,想要做的突出,那就更难了! 岭南偏远,多少数民族,且与大理、交织等国交界,环境极为恶劣,治理不易,。 东部沿海地区,因这些年海运逐渐发展起来,带来的财富丝毫不逊色于富庶的江南,乃是朝中百官争破了头也有抢着去的地方。 若是想要赚钱,那东部地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这几处地方,都不是卫允想去的,那么剩下的,就只剩下东北,北边,以及西北三个区域了。 东北与西北皆与辽国交界,此时大周的军力比起辽国,还是略有不如的,所有两国之间承平已久,但边防重地,自己不过一个区区十五岁的稚子孩童,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混到这两地的差事。 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西北了。西北苦寒,虽与西夏相邻,但却又长城和重山峻岭为依托,是以西夏若是想要南侵,便只有那么几条路可以选择。 延州乃是边疆重镇,是防止西夏的东进的要害之地,乃朝廷首要,卫允一个刚刚做官没多久的信任,自然不敢奢求,但延州往西,还有秦风和永兴两路,却皆可作为卫允的选择。 卫允如今正在翻看的,便是先朝一位大儒游历西北之时所作的游记,其中记载了西北不少地方的风土人情,还有地势地貌,里头还画有几张简易粗糙的地图。 下午申时二刻左右,翰林院中,忽然来了一个拿着浮尘的中年太监。 “李公公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官家有什么吩咐?”掌院学士孙大人一见到这位公公,便有些惊讶的迎了上去。 李公公冲着孙大人拱手道:“老奴见过孙学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官家在御书房坐着有些闷了,想传一位大人前去随侍,读些诗书,顺便考校提点一番!!” 孙学士道:“下官这就让王编撰跟着公公去御书房!”说罢,就要吩咐身旁的人去唤王离。 王离乃是大周朝第一位三元及第,总是是在翰林院这等清贵之所,也是颇被看中的,以往但凡御书房那边若有传唤,孙学士一般也都是让王离去的。 不想,今日却有了例外:“孙学士且慢,这一次官家可是张了金口,让咱们的卫探花去御书房随行侍读呢?” 孙学士一愣:“卫探花?公公说的可是卫允卫编修?” 李公公亦或者看着孙学士,问:“翰林院中莫非还有第二个卫探花?” “自是没有的,公公稍候,本官这就着人把卫编修叫来!”孙学士道。 李公公微微点头:“劳烦孙学士了!” 孙学士拱手道:“此乃分内之事,公公不必如此!” 第 073章 心有忐忑,再见龙颜 “下官见过学士大人,见过内侍大人!”不过半盏茶之后,卫允便出现了,冲着孙学士和李公公拱手见礼道。 孙学士还没说话,旁边的李公公就就扭着兰花指,打量着卫允,轻笑着道:“这便是卫编修啊,真真是个谪仙般的人儿,怪不得官家会钦点您去御书房随行侍读呢!” 卫允微微躬身,拱手谦虚的道:“大人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又将目光挪向孙学士。 孙学士负手而立,淡淡的道:“既然是官家钦点,卫修撰可要好生表现,虽说官家仁善大度,可你还是要注意谨言慎行,切莫触怒龙颜!” 卫允冲着孙学士拱手一礼,真挚的沉声道:“多谢学士大人提点,下官定然牢记于心!谨言慎行!” 李公公甩了甩浮沉,道:“卫修撰既然已经来了,那咱家就不在这儿多留了,官家那边可还等着呢!咱家可不敢让官家久等,孙学士,咱家就先带着卫修撰去见官家了!” “公公慢走,恕不远送!”在大周,文武百官们和太监相处的还算不错,作为皇帝近侍的宦官们也都很识趣,虽然常年服侍在官家左右,但却从未似卫允所知道的明朝那般,出现宦官乱政的例子,倒也算是恪守本分。 是以掌院学士孙大人对这位陛下身边的李公公,倒也颇为礼遇,不曾有过恶言、轻视。 一路之上,走过宽阔的长廊,穿过高耸的宫墙,路过奢华的殿宇,踩过由白玉铸成的台阶,卫允的心,也随之起起伏伏。 卫允见过两次元祐帝,第一次是殿试时候,在殿下遥遥的看了几眼,第二次是被点了探花之后,与王离和刘明一同被召去了御书房,而这一次,是第三次,也是唯一一次独自一人被召见。 说不紧张,不激动,连卫允自己都不信,毕竟那可是一国之君,若只论地位权柄,只怕还有在后世的那些个国家领导人之上。 尤其是这一次,元祐帝独独钦点自己前去侍读,也不知道是因为何故?莫不是因为上次在千春楼之中的那番言语?可这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现在才发作,是不是也太慢了些? 卫允的心中始终有些忐忑。 “李大人,下官有个问题,有些冒昧,不知该不该问?”卫允轻声冲着身侧的李公公问道。 “呵呵呵!”李公公掩嘴轻笑,捏着兰花指道:“咱家可不是什么大人,卫编修唤咱家一声李内官便可,无须叫什么大人!” 卫允笑着道:“纵是内官,也有品阶,咱们都是替官家做事儿的,便是同僚,如何不能叫大人!更何况,大人乃是官家身边的近侍内官,若论尊贵,只怕是朝中的三品大院也有所不如呢!” 这话说得,卫允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可在官场之上行走,尤其是在和皇宫里这些个身体有缺陷的太监们打交道的时候,若是还直来直去的,那才是真的傻。 什么舌灿莲花,指鹿为马,把好话都给说尽了,给与他们最大的尊重,满足他们的虚荣心,才是和他们交好的上上之选。 李公公脸上笑意更浓,“卫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只要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东西,咱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允嘿嘿笑道,露出一嘴的白牙:“也没什么,下官这不是第一次去御书房随侍吗!也没经验,待会儿怕要是做错了或者说错了什么,惹怒了官家,就想着像李大人打听一下,在御书房随行侍读,都有些什么要注意的地方,还有就是想相大人打听一下今日管家的心情如何!” 李公公看着卫允,几不可查的点点头道:“卫大人放心便是,官家最是和善不过的了,纵使是说错了几句话,官家也绝不会与你计较的,待会儿到了御书房,卫大人只要记得,千万不要太过拘束才是。 官家最喜欢的,便是活泼朝气,才学兼备,允文允武的年轻人了,卫大人文武兼备,正是官家喜欢的后辈呢! 至于今日官家的心情么!”说到这儿,李公公话音一滞,扭头看着身侧的卫允,嘴角轻轻上扬,微笑道:“这个咱家就是很清楚了!圣心难测,咱家不过是一介阉人,如何敢去揣度官家的心思!” 额,卫允一愣,随即便露出个苦笑,“是下官失言了!多谢公公提点,下官一定谨记!不忘大人大恩!”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了出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李公公也不扭捏,伸手接过荷包,捏了捏,脸上的笑容更甚,看向卫允的目光也越发的和善,“那咱家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荷包里头装的可不是什么碎银子,而是三张二十两的银票,摸起来虽然薄,但实际算起来,可要比这么一荷包的银子厚实多了。 似李公公这等人老成精的人物,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的区别,是以才会对卫允越发的满意。 对于这位李公公看出自己有武艺在身,卫允倒是没怎么吃惊,因为在看到这位李公公的第一眼,卫允便知道这位内官大人,也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在身。 这些年和府里的老镖师修习这个世界的拳法枪棍,卫允自然也从老镖师那儿了解了许多这个世界的武道发展。 做镖师的,最重要的自然是过硬的本事,第二重要的,就是得有一双明亮的招子,能够分得清那些能惹,那些不能惹,那些干的过,那些干不过。 李公公的那双手虽然白皙修长,但却不同于常人的那种白皙细腻,倒像是有一层白玉渡在手上一样,宛若新生的婴儿一般,温润无暇,这是将双手练到了一定程度的表现。 行走之间,几乎都听不到这个老太监的脚步,若不是卫允离的比较近,加之自身也是耳聪目明,六识敏锐的话,还真察觉不出来,就连呼吸,也异常的绵长,一呼一吸之间,所花费的时间,至少是常人的两倍以上。 对此卫允倒是表现得很淡然,也没太大的兴趣追究,以前那些电视剧里头,别说是皇帝了,就连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哪一个出门身边不是跟着一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有些暗地里还有他们爹娘长辈派出去的暗卫随行保护呢。 其实就算没有李公公的话,看过电视剧的卫允对于元祐帝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这是一位真正仁慈和蔼的帝王,想想剧中那个冒死也要替其将血书和兵符送出宫的小宫女,想想那些个纵使元祐帝已然驾鹤西去,却依旧惦记着他的恩情,惦记着他的得恩德的太监,官员们! 想想剧中的新帝,迫于无奈,为了稳定朝局,只有将元祐帝的发妻,如今的曹皇后,彼时的曹太后请去,垂帘听政,弹压朝中一切不和谐声音的举动。 便可以看出元祐帝究竟是怎样的得人心,卫允之所以问李公公,不过是因为对于未知的不确定罢了,电视剧毕竟只是电视剧,而不是现实,可这个世界的人,都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思想的,卫允不敢保证,他们和自己所知道的一模一样。 所谓的先知先觉,不过是比别人多掌握了一些信息罢了,人心思变,世事无常,小心无大错,相较于那些个认为自己是穿越者,就看不起土著,抱着天老大他老二想法的,卫允觉得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妙,不然的话,再过几年,怕是自己的坟头草都有四五尺高了。 卫允被一路带着到了御书房,经过通报之后,被唤了进去,终于见到了当今官家,一国之君的元祐帝。 此时的元祐帝,穿着一身常服,头戴金冠,须发皆意识银灰参半,手中拿着一本奏章,端坐在鎏金的桌案之后,正全神贯注的看着。 长长的桌案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笔架,笔洗,还有好几方砚台,都是极珍贵的物件儿,边上还堆着有厚厚的两摞奏折。 桌案旁边,还站着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太监,身材中等,手里抱着一柄浮尘,微微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微臣翰林院编修卫允,参见陛下!”纵使是再不情愿,但在元祐帝的面前,卫允还是得双膝跪地,伏身磕头,行了个参拜大礼。 元祐帝微微一笑,轻声道:“爱卿免礼,平身!”目光不在落在手中的奏折上,而是朝着卫允看了过来,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着。 “不愧是朕的探花郎,果真是一表人才!俊朗不凡!”元祐帝捋着胡须,眯着眼睛,面带浅笑的道。 卫允浅浅的笑了笑,似乎认同了元祐帝的话一般,自信的挺着胸膛,目光清明的看着元祐帝。 元祐帝的目光有些深邃,望着卫允的眼睛,问道:“爱卿不怕朕么?” 卫允拱拱手,微微躬身,脑袋微抬,迎着元祐帝的目光,道:“怕?陛下此言何意?臣不知为何要怕陛下?” “哦?”元祐帝的眼神有些玩味:“往日那些新晋的官员,只要是见了朕,没有不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就连咱们那位赫赫有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在朕这御书房当中,也是谨小慎微,言语之间多有拘束的,你当真不怕?” 卫允迎着元祐帝的目光,微微一笑,轻松的道:“臣不知其余同僚为何如此,但臣是陛下的臣子,是拿着陛下给的俸禄,是替陛下,替朝廷办事儿的。 容臣说句粗俗些的话,臣和陛下之间,或许还能算是雇佣的关系,陛下给臣发俸禄,臣就替陛下办事儿,钱货两清,只要臣的差事做的好,让陛下觉得俸禄没有白给,没有浪费。 臣是在不知道臣为何还要害怕陛下?说句冒犯的话!难不成陛下是什么洪水猛兽,择人欲噬的妖魔鬼怪,会挖人心肝,害人性命不成?” “哼!”元祐帝目光一凝,重重一声闷哼:“是朕太过和善了么?你竟然敢将朕比作洪水猛兽,要么鬼怪!不怕朕降罪与你吗?嗯!”眼底却泛着一丝一样的光芒! 卫允当即便拱手作揖,躬身礼道:“陛下乃是千古难寻的仁德圣明之君,胸中自由沟壑万千,是非黑白,取之善恶,怕是早已有了计较,又何必在此调侃臣呢!” “哈哈哈哈!”元祐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卫允,道:“好啊,好啊!”随即却又摇了摇头:“可惜就是年纪小了些!” 卫允心中一凛,抬头看着元祐帝,沉声道:“陛下此言,恕臣不敢苟同!” “哦?爱卿有异议?”元祐帝素来便不是个独断专行的君主。 卫允长身而立,言道:“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臣虽不才,比不得甘罗,但也想学一学甘罗的志气,替陛下分忧!” 元祐帝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看了卫允良久,才叹息一声,道:“爱卿今年才十五吧?” 卫允道:“回陛下,再过月余,臣便满十四了!” 元祐帝想了想,道:“如今是元祐三十四年,那爱卿是出身于元祐二十年了,元祐二十年啊,朕的平安也是在那一年出生的!哎!”说完又是重重一叹,已然露出老态的脸庞上,露出几分疲惫和颓然。 一旁的老太监脸色一变,露出一丝担忧之色,焦急的道:“陛下!” “朕无事!”元祐帝抬手制止了老太监的接下来的话:“只是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感触罢了!”抬眼看向身前的卫允,目光愈发的复杂,“若是朕的平安没有夭折,如今也该是爱卿这般大了!” 第 074章 君臣奏对,三步成诗 天空有些阴沉,牛毛般细碎的小雨随风飘着,屋檐下的青石板,也被覆上了一层水汽。 看着似乎是沉浸在回忆之中,一脸颓丧的元祐帝,卫允的身体几不可查的缩了缩,想要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可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而且现在这个局面,元祐帝情绪低落,卫允能说什么,劝他不要伤心?拜托,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好吗! 岔开话题?看元祐帝现在这个状态,这个情绪,你找他说什么? 拍马屁卫允倒是会,察言观色什么的也学了一点儿,但年纪终究还是太小了,两辈子加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经历自然有些不够用。 别说什么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一到古代就一定能够如鱼得水什么的。 反正卫允是不信的,休说别的,光是古代繁重的礼节,卫允纵使有了原身的记忆,可真正接受起来还是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 如今这个时候,还是乖乖的装鹌鹑好了,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等元祐帝自己慢慢调整心情,找自己问话的时候再冒头吧。 卫允猜想着,如今储位悬而未决,近几年来,元祐帝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子了,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明里暗里不知刺激了他多少回,若是心理素质不够强硬的话,只怕元祐帝早就悲伤过度,抑郁而终了。 现在不过是心里有个心结,看不开又放不下罢了。 可惜卫允虽然知道元祐帝的心结,但却并不知道该如何开解,毕竟死了好几个儿子的人又不是他,没有身历其境体会到当事人的感受,就贸然去劝别人不要伤心,不要悲痛的人,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反正卫允自认是没有这个本事儿,也没有这个资格去开解元祐帝,开解一个接连失去了好几个儿子的父亲。 卫允索性闭起了嘴,微微躬身站立,目光始终光明正大的落在元祐帝的身上,仔细的观察着元祐帝的神色变换,心里虽然有些起伏,但大体还算平静。 细细观察,卫允才发现,如今已经将近天命之年的元祐帝,已经显现出不符合年龄的老态,须发皆已是银灰参半,脸上已经堆积了不少皱纹,还有些许不怎么明显的老人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暮气! 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已经已过耳顺之年的感觉! 哎!纵使地位再显赫,手中权势再大,终究还是逃不过岁月的雕琢,更何况,权力越大,操心的事情也就越多,越发费神。 君不见,历史上面的那些个皇帝,有几个是长寿的,一饮一啄之间,就像是注定了一般。 不多时,元祐帝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忽然对着卫允道:“近些时日,朕听到一则传闻,说你这位新晋的探花郎,在千春楼与人吃酒之时挥毫泼墨,作了一首轰动汴京的词,不知是真是假?” 卫允回道:“回陛下,确实是微臣所作!”卫允有些腹诽,你可是皇帝!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元祐帝捋着胡须,微微笑着吟诵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不过区区数十言,便将少年人的果敢豪迈,英雄侠气尽皆囊括其中,朕可是听说了,汴京城里头的那些个权贵家的纨绔们,听了你这首词之后,无不拍手称快,对你赞誉有加,争相效仿呢! 你的词朕也看了,写的着实不错,可惜朕老了,若是朕再年轻一些,说不得也得和爱卿所说的那般,仗剑行侠一回了!哈哈哈哈哈! 我大周对于有才之人,素来都不吝啬赏赐,卫爱卿,你说说,朕该怎么赏你才好!”能够让元祐帝龙颜大悦,给点赏赐也说的过去。 卫允拱拱手,风轻云淡的道:“陛下,这首词乃臣少年之时,于困顿之时,有感而发,顺势而作的一篇诗词,怎敢奢求赏赐!” 卫允本是想着推诿一下,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元祐帝在坚持一下,一来二去的赏赐不就到手了。 不成想,元祐帝竟顺势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若只因为一篇闲时所作的诗词便大肆封赏,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说不得便会引来非议!” 卫允一愣,眨了眨眼,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心里狂呼:陛下啊,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你这样子是会被导演骂的! 可元祐帝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样:“陛下说的是,臣但凭陛下吩咐!” 元祐帝看卫允这幅模样,当即便笑了,先前的愁容也尽数褪去,眼底带着一丝笑意,道:“不若这样吧,你若是在一炷香之内,再做出一首不逊色于这篇《少年侠气》,让朕觉得满意的诗词,朕便升你做翰林院侍读如何?” 翰林院本就是清贵之地,没什么差事可做,不是整理编撰书籍,就是替元祐帝书写圣旨,除非是编写那种传世的鸿篇巨著,不然的话,哪来那么多的功劳,是以官员的升迁,全在元祐帝一念之间,皆寄于元祐帝的好恶。 翰林院侍读?那可是从五品啊,卫允现在也不过是是个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若是这么一升官,那不是超过了三元及第的王离,至于不过区区正六品的盛紘,那就更加不如卫允了。 卫允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性的问道:“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放肆!”元祐帝龙目一瞪,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之气,立马透体而出,厉声呵斥道:“朕乃天子,卫卿难道不知君无戏言吗?” 卫允缩了缩头,强忍住即将要翻的白眼,心道:方才说因为一首诗词升官不好,会惹人非议,引来诟病的是你,现在要我作一首诗词,给我连升三级的也是你,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还好意思说我。 可这话却也只能在心里悄悄腹诽一下,卫允可是半句都不敢说出来,就连神色,也不敢有半点表露。 不过区区一首诗词罢了,自己不会作诗,难不成还不会抄么,反正元祐帝又不向科考那样,限制诗词的范围和类型。 卫允当即便往前踏了一步,昂首挺胸,神采飞扬的道:“不过区区一首诗词,何须一炷香的功夫,陛下容臣考虑片刻即可!” 元祐帝眼角带笑:“爱卿既然有如此自信,那便以一盏茶为限如何?” 卫允拱手道:“但凭陛下吩咐!” “好!”元祐帝道:“爱卿做出的诗词,若是让朕满意了,朕便许你官升三级,可若是让朕不满意的话!哼哼!” 啊?不满意还有惩罚?卫允当即就怂了!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编修多好! “陛下!”卫允当即脸色一变,激动的看着元祐帝道:“臣可以选择放弃吗?” 元祐帝大手一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君子一诺千金!”随即调笑似的看着卫允,道:“怎么!爱卿这便忘了自己在那句一诺千金重吗?” 卫允哎声叹道:“回陛下,作一首诗词不难,难的是作出一首让陛下满意的诗词,陛下乃是天子,高坐九五之上,俯瞰芸芸众生,胸中所载,乃是九州大地,万千众生,臣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又岂敢放言作出定能让陛下满意的诗词!陛下这不是故意为难臣吗!” “哈哈哈哈!”元祐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卫允道:“卫允呀卫允,你个臭小子,尽会说些好听的来恭维朕。” 卫允做出个无辜的表情,顺势还眨了眨眼,将其衬托的愈发传神:“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冤枉啊!臣方才所言,句句皆出自肺腑,可没有半点恭维奉承之意,陛下虽为天子,可也不能随意污蔑微臣的清白!” 说罢还将衣袖一甩,作出一副两袖清风,义正言辞的模样。 元祐帝伸手指着卫允,对着身旁伺候的老太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个臭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老太监微微笑道:“卫探花聪明机警,能言善辩,此乃陛下之福!” 作为跟在元祐帝身边数十年的近侍,老太监自然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性,索性便顺驴下坡了。 元祐帝却道:“对,这小子一张利嘴,巧舌如簧,也罢,朕不与你争辩,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若是做不出让朕满意的诗词,朕可不会手下留情!” 卫允露出个苦笑,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这才“十分勉强”的拱手一礼,道:“那臣只有谨遵圣命了!” 元祐帝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茶水,掀开盖子,拨了拨,吹了吹,道:“那便开始吧!”随即便抿了一口,放在身前的岸上,一双眼睛,却始终打量着卫允。 卫允转身,侧对着元祐帝,背负双手,脑袋微微低着,目光变得深邃,陷入思索之中,不疾不徐的踏出三步。 “怒发冲冠,凭栏处!”忽然之间,卫允便开了口,初起之时,十分激昂,但转瞬便又落了下去:“潇潇雨歇!”。 元祐帝心里一惊:这么快就做出来了?一旁的老太监也是一脸的震惊。 只见卫允负手而立,脑袋微微上仰,慷慨激昂的继续吟道:“抬望眼,仰天长笑,壮怀激烈,十五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只见卫允的脸上露出悲戚之色,目光却变得低迷,莫名的让人心中一颤,沉沉的吟诵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元祐帝的脸上满是震撼,空旷的御书房之中,只剩下卫允那略有几分沧桑的声音在不断回响:“燕云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词落罢,卫允却仍旧背负双手,侧身对着元祐帝,眼睛不知何时已然闭了起来,神色有些戚戚,似乎是沉寂在自己所做之词的氛围之中,久久未能自拔。 元祐帝愣愣的望着殿中并不算高大的年轻身影,看着卫允的侧颜,目光不禁变得恍惚起来,方才卫允的字字句句,无一不落在了元祐帝的心坎之上。 第 075章 君臣奏对,三步成诗(中) 望着场中那道陌生而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身影,元祐帝沉沉一叹,道:“好词!” 昔日太祖皇帝之时,燕云十六州之耻,西夏李氏一族自立为帝,硬生生将大周的疆域,割去了一大块,占据了丝绸之路这么一只能够下金蛋的母鸡,这些年来,不知揽了多少财富。 这些耻辱,这些仇恨,一直盘踞在大周每一任皇帝的心中,太祖传至太宗,太宗传高祖,而后高祖传至如今作为大周第四任皇帝的元祐帝,从来都没有被遗忘。 这些年来,元祐帝虽然施行的是仁政,主张的是休养生息,与民休息,给百姓太平,可在元祐帝的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举兵北伐,收复失地,在那些番邦异族的面前,一雪前耻,扬大周之国威! 卫允最后的那几句: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可真真是说道元祐帝心坎上面去了,北伐辽国,西征西夏吐蕃,南平大理,将九州之土,尽数纳入大周的版图之中。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宏图壮志,就这么被卫允的一首满江红,彻底的引发。 元祐帝那苍老的双眸之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明! 卫允这才装作被惊醒,回过神来,转身冲着元祐帝拱手作揖,躬身礼道:“臣方才一时之间,情绪过于投入,这才有些失态,恳请陛下恕臣御前失仪之罪!” 元祐帝深深的看了卫允一眼,伸手道:“卫爱卿无须多礼,朕恕你无罪!” “多谢陛下!”卫允恭恭敬敬的道。 好不容易把×给装完了,肯定的毕恭毕敬的啊,不然的话,元祐帝先前说的连升三级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现在这位皇帝陛下可是卫允的衣食父母,自然得伺候好了,事关自己的前程,家族的兴衰,可半点马虎不得。 虽然卫允所谓的家族,如今只有他们姐弟三人,两个姐姐还都已经嫁人,严格来说,已经是他们夫家中人,别说只有三人,纵使是只有一人,那也是家族。 卫允看着久久不语,似乎还在回味的元祐帝,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陛下可满意?” 元祐帝被问的一愣,方才因卫允的一首满江红而起伏的心绪,还尚未完全平复,下意识的点头,脸色有几分严肃的道:“嗯!朕很满意!非常满意!” 眼珠子在眼眶里头打着转,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牵动着皮肉,连带着眼底也被囊括。 “果真不愧是朕钦点的探花郎,朕没有看错,是个大才!”元祐帝的声音不复先前的老态,反倒是多了几分中气。 似乎在这个将至天命假年的老者身上,又重新焕发出了一种叫做生机的东西。 “不过区区一篇诗词,除了几纸空谈,聊寄情思之外,别无他用,外不能替陛下开疆拓土,收复失地,内不能治理地方,与民同休!当不得陛下大才之赞!”卫允拱拱手,一字一句的道。 “哦?”元祐帝却有些诧异的看着卫允:“听卫卿所言,似乎对大才一词,有不同的看法?”世人对有才学的人素来推崇,便是那个被元祐帝金口玉言,到五十岁之后才能继续参加科举的杨无端,在民间,也素有才名,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吹捧其诗词! 就是元祐帝自己,对杨无端的诗词也颇为亲眼,可惜的是,元祐帝怎么说也是一代帝王,自然是要面子的,金口已开,岂能再做更改,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 所以,也就只能对不起杨无端了! 卫允道:“回陛下,小子年幼,心中有些许浅见,与世人相比,确有不同,只是怕污了陛下的耳朵,故不敢赘言!” “无妨!”元祐帝摆摆手,目光之中,竟隐隐有一分期待之意:“朕倒要听一听,真的探花郎口异于常人的浅见,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卫允道:“既然陛下开了金口,那臣便斗胆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一回!只是,言辞之间,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元祐帝眯着眼睛笑道:“朕答应你便是,快快说来,朕洗耳恭听!” 卫允先是冲着元祐帝拱手躬身一礼,才不疾不徐的道:“在臣眼中,有才者分做文武两种,文者便如大学之中所说的那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行为处事,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于朝堂之中,竭尽所能,助陛下治理天下,行之有效,使我大周运转如常,国力蒸蒸日上。 若是主政一方,那便要勤政爱民,治理有方,行事有策,处事公允,一视同仁,让治下百姓生活安乐富足,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知廉耻,明道德,守律法。” 元祐帝点了点头,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赞许,问道:“那武者呢?” 卫允继续道:“武者则需要胸有韬略,思绪保持清明,时刻警醒自身,习武强身,内壮筋骨,活气血,外强体魄,习刀枪。 于内,能够守护一方平安,剿匪緝盗,守境安民,护卫陛下左右,拱卫京畿安定。 于外,能够镇守边境,替陛下,替大周,抵御蛮夷,守卫边疆,开疆拓土,收复失地,方能算是大才。 还有一点,不论文武,若是于小家之中,都需能持家有道,立身为正,遵循礼法,无有偏颇,如此才能无愧于君王、百姓,无愧于家人,才能称得上是大才。 此乃臣的些许浅见,若有不周之处,还请陛下指点!” 听罢! 元祐帝摇摇头,道:“若照卫卿的说法,如今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岂非有大半皆是庸才!” 卫允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只怕不止大半,若真的要细算起来,只怕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能够达到这些要求的还真没几个!” 不过这话卫允可不会傻傻的说出来,那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卫允只道:“臣只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有半点评判他人的意思!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文武大臣们,皆是臣的前辈,臣对他们只有尊敬之心,绝不敢生出半点轻视之意,陛下身为堂堂天子,可不要污蔑臣这个小小的七品修撰,这话出了御书房,臣可不会认账的。 况且,世上有才学之人,犹如过江之鲫,难不成个个都是大才不成?若只有才学,没有品德,又如何当得起大才之名!” “德才兼备,文能治世,武能安疆,确可称之为大才!”元祐帝点点头,深以为然的道。 卫允笑着道:“陛下总结的精湛,区区十二字,便将臣方才所言,悉数囊括其中,微臣佩服!” 元祐帝顿时便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指,颤颤悠悠的指着卫允,道:“真真是个滑不留手的小泥鳅!”随即眼神一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不过这话要是从御书房里传出去,你觉得世人会不会相信呢?” 卫允脸色先是骤变,随即却又笑嘻嘻的看着元祐帝,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臣对您可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的,臣可不信您会这么对臣!” 元祐帝看着卫允,目光幽深,眼角的笑意更浓,“哦?原来卫爱卿对朕竟然这般忠心,为何这么久了,朕从未察觉到过呢?” 卫允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元祐帝,有些幽怨的道:“陛下,这可不能怪微臣,臣上任不过大半个月,纵使是算上这次,臣与陛下见面的次数也只有三次。 不过陛下,臣在翰林院可一直是兢兢业业的,在差事上也从未有过懈怠,不信您可以查人去翰林院打听,谁不知道我卫允将咱们翰林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臣这也算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对朝廷尽心尽力了吧!” 元祐帝失笑道:“你这臭小子,这张嘴是真的利索,依朕看,让你在翰林院做个侍读还真是屈才了,要不朕让你去鸿胪寺当差?做个少卿试试?” 鸿胪寺少卿?和翰林院侍读一样的从五品官衔,但却是个实权部门,专门负责外交的一切事宜,卫允如今刚入官场不过大半个月,没有任何的资历,做个翰林院侍读已经算是元祐帝开恩了,若是真去鸿胪寺做了少卿! 呵呵哒! 卫允赶忙道:“可别,陛下,您就饶了臣吧,臣现在只是个编修,一个小小的七品官,骤然升成侍读已经够让人眼红的了,更何况鸿胪寺并非臣心中所向,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况且臣觉得翰林院侍读就挺好的!也是个从五品,至少在品阶上,不输于鸿胪寺少卿,还能时常随侍在陛下左右,表表忠心,臣已经很满足了,至于鸿胪寺少卿,臣自认资质浅薄,阅历不足,还不能胜任,就不给陛下添麻烦了!” 元祐帝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卫允:“可朕怎么听说,有的人说汴京城是个虎狼窝,是龙潭虎穴,自己年纪还轻,不想呆在汴京,想外调为官呢?” 卫允心中一凛,正戏终于来了! 心里头虽然跟明镜似的,可卫允面上却依旧故作疑惑的道:“这话陛下是从哪儿听来的,臣可从来没对外人说过!” 元祐帝沉声道:“你不要管朕是从哪儿听来的,你只需要知道,朕不仅仅知道这些话是你说的,还知道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说的!怎么,你就没什么想和朕说说的?” 卫允看着元祐帝,道:“陛下既然都已经知道了,那臣还有什么好说的,臣确实是想外调做官,不过那至少也是明年的事情。 可臣就算是不在汴京,难道臣对陛下的这颗忠心就会变吗?难道在陛下的心里,臣就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地里确是另外一套的小人吗?若是在陛下心里,臣是这样的人,那请恕臣无话可说,但凭陛下处置!” 说罢!竟直接将脑袋往旁边一扭,作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要是再让元祐帝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又得扯到储位之争上去了,卫允赶紧转移话题! 元祐帝脸上的笑意更浓,指着卫允,对着身侧的老太监道:“看看看看,这就是朕的好臣子,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脸皮厚的,怕是连咱们汴京城的城墙都要逊色几分了吧!” 老太监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却并不答话。 第 076章 君臣奏对,三步成诗(下) 卫允敢对元祐帝摆脸色?答案自然是不敢。 冲着元祐帝拱拱手道:“回陛下,人心思变,十人便可能有始终不同的想法,为官者,若是脸皮不厚,受不得陛下的责骂,挨不得百姓的指点,他人的评头论足,那还做个什么官,不如回家抱孩子来得清闲,臣自认已经做好了为陛下当差的准备,这脸皮,势必也要练得比普通人更厚一些!” 元祐帝被卫允这话说的脸上的笑容一滞,但仔细一想,这话说的虽然糙了些,但理儿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为官者若是脸皮不够厚,听不进别人的指点评论,就看不见自己的缺点和不足,那就更别谈什么改正进步了,还真不如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至少没又那么多的烦心事儿。 元祐帝摇摇头道:“爱卿的歪理总是有一大堆,朕说不过你!” 卫允道:“陛下谬赞了,臣不过是脸皮厚了一些,胆子大了一些罢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陛下您!” “因为朕?”元祐帝疑惑的道:“和朕有什么关系?”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后辈了。 卫允含笑道:“那自然是因为陛下仁善宽厚,心胸开阔,能容纳天地,臣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陛下却能和臣在此侃侃而谈,丝毫不介意臣的身份卑微,臣自然也对陛下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祐帝却摇了摇头,道:“从现在开始,卫卿便不再是一个小小的编修了,君无戏言,朕既然说过,只要爱卿做的诗词能够让朕满意,朕便擢升爱卿为翰林院侍读。” 只见元祐帝神色一敛,一脸的端庄肃穆,朗声道:“翰林院编修卫允,才学斐然,有太白之风,能言善辩,有张仪苏秦之才,朕心甚慰,今擢升为尔翰林院侍读,望尔能够戒骄戒躁,尽心竭力,为朝廷当差!莫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言罢,目光如炬的打量着卫允, 卫允早已双膝跪地,待元祐帝口谕说完,便朗声道:“臣卫允,谢陛下隆恩!”说吧,抬手伏身,重重了磕了个头。 待再起身之时,额头之上,已然出现了一团乌青。 可见方才那个头,磕的有多么用力! “卫侍读,平身吧!”元祐帝眯着眼睛,笑着道。 卫允这才站了起来,看着元祐帝,嘿嘿笑着。 拱手道:“谢陛下!” 元祐帝又复拿起了奏折,一边翻阅,一边说道:“朕听说你曾在秦老太傅创办的青檀书院进过学?可是真的?” 卫允道:“回陛下,臣在扬州之时,确实是在青檀书院进的学,而后有幸得小秦夫子看中,收做关门弟子,数年来悉心教诲,殚思竭虑,才有了臣今日之成就!” “哦?”元祐帝的语气有些诧异,还带着一丝调笑般的质疑,道:“小秦夫子?可是秦老太傅的三子秦玉章?” “正是!”卫允答道。 “寻常学子,便是寒窗苦读数十年,也未必能有你如今的成就,不过区区数年光阴,便考取了进士,中了探花,看来你的这位老师,是一位不出世的大才呀! 可朕怎么听闻秦玉章这小子是个混不吝,昔日在汴京之时,秦老太傅不知打断了多少戒尺,却仍旧管教不动他,死活不愿继续科举入仕,非要去行走天下,游山玩水!他这样的性子,竟然能够教出你这么一个学生,着实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卫允却摇了摇头,道:“陛下学究天人,自然知道何为管中窥豹,何为一叶障目!” 元祐帝微微动容:“爱卿且细细道来!” 卫允微笑道:“学生恩师虽不喜科举仕途,但一身学识,却尽得师公秦老太傅之真传,加之恩师在少年之时,曾游历天下,足迹踏遍大江南北,看遍世情冷暖,其见识之广博,阅历之丰富,时常令臣叹而观止。 陛下可知,臣在恩师讲学之时,往往在不经意间,便被恩师之所言深深吸引,各地的民俗风貌,山川地理,恩师皆能随口便来,滔滔不绝,臣之策论,之所以能够赢得陛下青睐,多半还是恩师之功!” 元祐帝恍然道:“难怪,朕还说你不过一个区区十五岁的少年,为何在策论一道之上,有如此新颖的见识,胜过其他学子良多,原来竟是秦玉章那小子的功劳!” 对于卫允在殿试之中所做的那篇策论文章,至今,元祐帝仍然印象深刻,甚至于在看到那篇文章之后,还专程命人将卫允在会试之中所做的文章找了出来,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看了无数遍。 卫允写的文章,通篇辞藻并不如何华丽,但却胜在务实,而且文章之中,诸多看法,既新奇,细细想来,却又并不只是空谈,令人惊叹。 看着卫允,元祐帝不知为何,忽然心中生出感慨:“若是汴京城中的那些勋贵子弟,也如爱卿这般那该多好,朕的开封府和五城兵马司就不会为难,朕也不会那么头痛了!” 卫允见元祐帝的眉宇之间,忽然生出几道浅痕,些许愁绪萦绕其上。不禁小声询问:“臣见陛下忽然眉头紧锁,敢问陛下,是否有什么烦心事儿?” “哎!”元祐帝叹息一声,幽幽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开封府尹又递了折子上来,说是几个勋贵家的孩子,在街上纵马,不小心撞倒了几个摊位,伤了几个小贩!其中有两个重伤,还有一个被一脚踩断了腿,以后怕是都不能正常行走,做不得重活了!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哎!” 怎么忽然一下子又扯到那些个纨绔身上去了,卫允有些跟不上元祐帝的脑回路了,不过这种事情却是让人为难的紧。 不过,这却并不影响卫允献策:“陛下,臣倒有个主意,或许可以替陛下解决这个困扰!” 元祐帝看奏折的眼神一顿,移到卫允的身上,道:“哦!那朕倒要好好听听,爱卿究竟有何良策!” 卫允道:“臣以为,那些勋贵子弟,之所以会让陛下头疼,让开封府和五城兵马司不好处理,主要便是因为他们的出身,家里不是勋爵权贵,就是朝廷要员,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 那些世家大族,武勋权贵们,哪一个不是家大业大,人口繁多,后辈子侄一抓一大把的。 再加上家中长辈或是过于忙碌,没有时间管教,或是过分宠溺,不舍得狠下心教导,这才导致了他们如今成日无所事事,除了招猫逗狗,飞鹰走犬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个别性子暴戾些的,一言不合,便对寻常百姓大打出手。 尤其是那些大家族的庶子,旁支们,上有陛下拂照,祖荫庇佑,父母宠溺,下有豪宅良田,仆从如云支撑,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元祐帝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细细想来,似乎确是如此!” 卫允又道:“陛下,《韩非子·难一》中说的故事,臣觉得倒是十分适用现在的情形!”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元祐帝疑惑道。 卫允道:“正如陛下所言,那些成天惹事儿的纨绔们,不是家中长辈是朝廷要员,便是背后站着勋贵世家,其中关系,盘根错节,便是陛下也不好处理,恐伤了众大臣们的心,可陛下若是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呢?” 卫允脸上挂着自信的浅笑。 那些勋贵世家的子弟们,他们的祖辈,父辈,替大周抛头颅,洒热血,立下了赫赫战功,自然要善待他们,元祐帝又以仁善闻名,是以平日里他们纵使是犯了一些小错,大多也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会轻易降罪发落。 “爱卿有何良策,快快说来!”元祐帝眼睛一亮,忙急声催促道! “太极圆转,借力用力,陛下无须自己去做那恶人,只要给他们找份差事,并且给他们下达明确的旨意,给与一定的赏赐和荣耀,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便可!此乃阳谋,便是要让他们知道陛下的用意,却又心甘情愿的顺势而为,做陛下手中,稳定汴京秩序的利刃!” 初闻之时,元祐帝也是一喜,但随即细细深思,脸上却又露出苦笑,摇摇头道:“若是真如此简单,朕又岂会为此头疼,那些个游手好闲的小皮猴们,多是些不肯读书的,文官他们是做不了,可军中职位皆有定数,又哪来那么的空缺让他们去填补! 更何况不论是五城兵马司,京郊大营,皆是拱卫汴京的要害所在,乃重中之重,岂能随意安插人进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又该如何是好!” 卫允神秘一笑,道:“五城兵马司和京郊大营自然是不行的,陛下的禁卫军也有定数,自然也不再考虑之中,可我大周律例又没有说陛下的亲军只能是宫内禁军!” 元祐帝一愣,似乎是没反应过来:“爱卿的意思是?” 第 077章 大胆进言 卫允冲着元祐帝拱手道:“臣觉得陛下的亲军,似乎还差了一支!” “亲军?”元祐帝微微皱眉,摇摇头道:“如今国库虽然充盈,但朝廷的开支同样不小,若是要新建一军的话,只怕还要细细考量!” 左手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思维已经顺着卫允的提议,往下发散了。 卫允却微微笑道:“臣倒是觉得,陛下有些过虑了!” 敲击着桌面的食指忽然一顿,悬在半空,元祐帝看着卫允:“此话怎讲?” 卫允道:“回陛下,如今我大周文风之盛,超越往昔不知多少;文官们素来自诩清贵,其家族子弟,也多是走的读书科考的路子。 就连不少勋贵之家的子弟,走的也是读书科举一途,纵数满汴京,那些成日里在界面上晃荡,无所事事,招猫逗狗的勋贵子弟,也不到百五十人! 况且这些勋贵之家,哪一个家中不是良田千倾,广厦百间,他们看重的,可不是陛下给多少俸禄,不过是想为自家子侄谋一个好去处罢了! 是以臣以为,陛下不用给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要将新军冠以天子亲军的名头,且向百官,向世人言明,此新军是直接向陛下负责的,各级衙门都无权过问!” 元祐帝眉心的皱纹散了一些,可却依旧没有完全散去,有些疑惑的道:“若是这样的话,倒是能吸引一批人,可朕那么那么多的精力去管他们,每日的奏折堆积如山,朕还觉得时间一直都不够用呢! 还有,新军建成之后,又该怎么给他们安排差事?总不能让朕花钱白养他们吧!” 卫允自信的笑着道:“陛下莫急,且容臣慢慢道来!”眼中闪烁着飞扬的神采,目光炯炯。 元祐帝忙道:“快说快说,和朕还卖什么关子,当心朕让人打你的板子!” 一言不合就打板子,成,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卫允心里虽有些腹诽,可嘴上却半点都没停:“自然无须陛下亲自管束他们,陛下只需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让他来统领这批新军,最好是能够镇得住场面的。 然后让他们配合五城兵马司和开封府,维持汴京街面上的治安,若再有无故在京中纵马驰骋,欺压百姓者,着他们将其扣押审讯,量情处置即可! 陛下还可以时不时的给他们安排一些比较费力,但又无甚危险的任务,平日里便让他们探听消息,考察民情。 这些个纨绔子弟们,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是汴京城中的三教九流,青楼妓馆,只怕他们比谁都要清楚! 更何况如今陛下麾下,不是有一批暗子,专门替陛下探听京中的消息么,陛下不妨将这些暗子,一同归属到这支新军之中,设立一个专门的部门,充当陛下的耳目。 这样的话,汴京城中不论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皆逃不过陛下的眼睛。不知陛下以为可否?” “你倒是聪明,连朕在京中有几个暗子这事儿都知道!” 卫允却不慌不忙的道:“那日臣在千春楼与两位同僚席间的谈话陛下都能知道,臣若是再猜不出来,岂不是显得太过愚笨了些!又如何替陛下,替朝廷当差呢!” 元祐帝目光幽幽,沉声道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些时候,还是藏拙的好,有些场合,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得长久!” 卫允心中一凛,元祐帝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不仅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反倒像是在提点自己,“多谢陛下指点,臣定然铭记于心!不够如今是在陛下面前,臣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欺君之罪,臣不敢犯!” 元祐帝点点头,随即微微皱着眉头,陷入思索之中,显然心中还在犹豫!而且卫允也只是说了日后怎么处理这些纨绔的问题,可当下的这件事儿,却没有给出解决的办法。 也是,说起来卫允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这事儿处理起来连自己都头痛,更何况他,元祐帝如是想到。 几个呼吸之中,元祐帝的面色恢复从容,道:“此事还需再议,这样,爱卿回去之后好好考虑,仔细的想一想,拟一道折子递上来,将详细的章程都拟定下来,朕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卫允拱手作揖,躬身礼到:“臣领旨!” 元祐帝点点头,对着身侧的老太监使了个眼神。 老太监心领神会,自桌案上拿起一本线装书籍,走到卫允的身前,道:“陛下如今要批阅奏折,不便和探花郎闲谈,探花郎便在一旁诵读此书!” 卫允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线装书,看着封面之上那两个大字,有些懵逼,愣愣的看着老太监,有些不确定的道:“孝经?” 老太监和蔼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送给卫允一个鼓励的眼神! 卫允有些摸不清了,愣愣的翻开手中的孝经,还没来得及细看,便听案前的元祐帝说道:“给卫爱卿搬个杌子过来,爱卿虽然年轻,可也不一定经得起久站!” 卫允捧着书,躬身礼道:“谢陛下体谅!” 元祐帝的目光却始终都在手中的奏折之上,未曾看卫允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卫爱卿愣着干什么?为何还不开始?” 随时疑问,可元祐帝的语气之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实则是在催促卫允赶紧开始。 卫允这才反应过来,坐在小太监搬来的小杌子上,忙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孝经之上,轻轻的干咳两声,润了润喉咙,从第一页开始,朗声诵读起来。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 即将满十五周岁的卫允,已然开始有了一分踏入变声期的意思,声音不再似原先那般清脆,带着丝丝沙哑,听起来又没有成年人的沧桑,倒是有几分怪异。 总的来说,卫允现在的声音并不如王离和刘明来的好听,元祐帝为何不召他们二人前来侍读,偏偏是自己,难不成元祐帝就是喜欢这种有些别扭的声音? 卫允有些摸不清头脑,索性便不去想,没得浪费自己的脑细胞,费神费力的,左右不过是读读书,又不要自己干嘛! 再说了,谁叫别人是皇帝,而卫允自己却只是个臣子呢!想要翻身把歌唱,且慢慢熬着吧! 等到元祐帝嗝屁归天之后,倒是可以来个马后炮,只要别被人听到就好! 一次召见,卫允便连升三级,直接从正七品的编修,变成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更是得了随侍御书房的差事。 卫允刚从御书房回来,整个翰林院就炸开了锅。 连升三级的例子大周朝也并不是没有,但那都是些立下大功的臣子,而且多是以武将居多。 卫允一个翰林院出身的文官,竟然也有此殊荣,怎会不引起他人的议论和眼红。 “卫大人,恭喜恭喜啊!” “恭喜卫大人荣升侍读!” ··············· 刚进翰林院,一路之上,卫允遇到的同僚们,纷纷朝卫允拱手见礼,提出恭喜。 翰林院侍读虽是从五品,但是在云集了各届进士的翰林院当中,还真算不上什么太高的官职,和卫允同级,甚至比卫允官位更高的不在少数。 可是,能够和卫允一样,上任连一个月都不到,就被官家亲自下旨,连升三级的,纵观大周百多年的历史当中,从未有过一例。 休说只是翰林院,只待这个消息一经传扬出去,文武百官们的心中,只怕都会替卫允挂上一个简在帝心的标签。 在这个时代,什么家族势力,什么勋贵世家,什么文官清流,皆不如一个简在帝心,来得更有分量。 作为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只要你能够讨得皇帝的欢心,那边代表着你所能够享有的权力、荣华、还有富贵。 还有,卫允并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背后,站着的可是秦家,那个曾经的帝师,秦老太傅,如今可依旧健在,虽然已经致仕,可秦家的势力,在大周,在汴京,可谓是根深蒂固。 甚至有些人,将元祐帝对卫允的提拔,当成了元祐帝对秦家的提拔,对如已然告老还乡,在江都颐养天年的秦老太傅的一种变相补偿,毕竟,如今秦家的第三代,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出众的后辈,而卫允这个出色的外姓弟子,就成了当之无愧的人选。 而且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不过朝中那些三品以上的大员,可不会理会卫允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翰林院侍读,纵使是升官升的快一些又何妨,那也只能是在四品之前,一旦到了四品,还想继续往上爬的话,机会,运气,还有实力,缺一不可。 否则的话,元祐帝就算再喜欢卫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把他放到那些重要的位置上,毕竟坑位只有那么多,可想要种下去的萝卜,可不止卫允这么一颗。 第 078章 后续反应 “卫兄,真不打算现在出去?”书架旁,一身官服的刘明看着卫允,含笑道。 卫允淡淡瞥了他一眼,表现得不疾不徐,很是沉稳,“青云兄若是有事,不妨先行一步!” “哟!”另一侧,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升了官就是不一样!这就忙着和咱们撇清关系了,青云,咱们还是识趣些,赶紧先走远些,免得呆在这儿没来由的惹人嫌!” 卫允终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书籍,转身看着另一侧的王离,一脸无奈的道:“我说王仲明,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再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可真生气了!” “噗嗤!”王离和刘明,不约而同的都笑了出来,走到卫允近前,只听刘明道:“好啦好啦,再说下去,只怕子期真的要生气了!” 王离却道:“子期也忒小气了些,刚刚连升三级,从翰林院编修直接成了从五品的侍读,一下子比咱两高出了一大截,还不许咱们开开玩笑!” 卫允被气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这叫开开玩笑?从我回来到现在,你说说你,可有好好地说过一句话?还好意思说我小气,也不知道是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切!” 卫允这话,可把王离给气到了,伸着手指指着卫允,一甩衣袖。“你!切!”又对着刘明道:“青云你看,这才是这家伙的真面目,你可别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 刘明笑着摇摇头,看着这两个活宝,无奈的道:“行了行了,你俩别玩儿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把这儿再收拾收拾,等再过两刻钟,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咱们也该回去了!” “哈哈哈哈!”王离不禁哈哈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卫允的肩膀,道:“子期啊,这次你可逃不掉了,待会儿下衙之后,咱们约在樊楼怎样?这回的可得让你好好出出血!” 卫允拍掉王离的手,淡淡的道:“今明两天都不成,改在后日或者再往后几日吧,反正除了今明两天,其余不论哪天随你们定,咱就定在樊楼,我请客!让你们也尝一尝宰大户的感觉!” 王离也不介意卫允拍掉自己的手,问道:“为何今明两日不行?” 卫允扭头看着他,道:“你以为我这个侍读是这么好当的,方才在御书房的时候,官家可是金口玉言吩咐了差事,让我回去好好想想,把详细的章程写下来,拟个折子递上去!难不成你想让我把官家吩咐的事儿往后推一推!” “我可没这么说!”王离下意识的往后推了一步,抬起双掌,举在胸前,连连挥舞,“还是以陛下的吩咐为重,至于这顿庆功宴,往后再推一推也无妨,刘兄,你说是吧?” 王离精的跟只猴儿似的,赶忙把这个皮球往刘明身上踢,让他来救场。 刘明当即附和道:“对对对,陛下的事儿才是首要,至于咱们咱们几人吃饭,之后哪天都行!总归就是咱们三人私底下吃,又没有别人!仲明你说是吧!” 王离赶忙点头,附和道:“青云说的甚是,可千万别误了官家给的差事!左右不过吃顿饭,也不差这一两天的!” 卫允先看看王离,又看看刘明,故意问道:“真的不差这一两天?什么时候都行?”眼中却带着玩味的笑意,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两人赶忙点头如同捣蒜,连连称是,心中暗暗叫苦,这才是卫子期啊。 王离更是后悔,自己没事儿招他干嘛,真的是吃饱撑的! 卫允又道:“可到时候我要是忘了怎么办?岂非辜负了两位兄台的一番美意?” 王离道:“我俩没忘记不就行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提醒你嘛!” 刘明化身复读机:“对对对,我们记着就成!” 卫允又道:“可万一到时候,我要不认账了怎么办?难不成你们两还把我绑着去,亲自来掏我的荷包么!” 他可不想就这么放过王离,谁叫他刚才得寸进尺,得理不饶人了,别人酸酸也就算了,卫允也不在意,可王离这家伙,竟然也跟着说了一下午的酸话,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说的。 两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刘明忙道:“不妨事,不妨事!谁请都一样!到时候换我或者换仲明请,都是一样的嘛!” 王离赶忙附和道:“对对对,都一样,都一样!公事为重,公事为重!” 看着这两个家伙现在的样子,卫允摇了摇头,摆手道:“行啦行啦,不逗你们的,就定在大后天晚上,还是我请,就不劳两位兄长破费了!” “若是时间太急的话,往后推一推也无妨!”王离小心翼翼的说道。 刘明赶忙附和:“左右不过是一顿饭,子期无须如此在意!” 卫允却道:“这可不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话我既然说了,那就定然要做到的!君子岂可失信于人!” 王离和刘明对视一眼,王离忙道:“子期啊!这个,我刚刚才想起来,家里头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我就先走一步了,你自己在这儿慢慢再等一会儿啊!” 说完还冲刘明使了个眼色,转身直接往外走去,好不容易卫允松了口,现在再不溜,留下来等着吃饭么! 刘明也紧接着道:“子期,这个,愚兄刚刚想起来,我家里头好像也有事情要处理一下,就不陪你在这儿待了,待会儿你记得自己留意时间,可别回去的太晚了,耽误了时间,影响到陛下交代的事情!” 说罢不能卫允回答,直接转身离去:“仲明,等等为兄!”快步朝着王离追了过去。 卫允挥挥手,目光落在书架之上,取出一本,捧在手中,翻了开来,目光落在书上,头也不回的挥挥手道:“知道了,那你们先走吧!我再留一会儿!” 刘明和王离的目光再次碰撞,走出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朝里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同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下回可不能继续招卫子期了,这家伙,惯会得理不饶人,只要给他寻到一点儿机会,就能把人揶揄死!王离心中不禁有些戚戚然。 皇宫,御书房! 元祐帝一席滚黄龙袍,头戴金冠,端坐在书桌前,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奏折,正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的看着,左手旁还放这一摞批阅完的奏折! 提起朱笔,在奏章上批阅几笔,花几个圈,写下批语,元祐帝这才放下手中御笔,将奏折合了起来,递给身侧的老太监,抬眼看了看窗匛,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话音之中,透着一丝疲惫。 老太监一边将元祐帝刚批好奏折放到那一对奏折的最上方,一边微笑着回道:“回陛下,如今申时三刻刚过!御膳房那边已然做好了晚膳,陛下要不要先用一点!” 元祐帝伸了个懒腰,口中发出一声闷哼,道:“申时三刻?都这么晚了,算了,晚膳先不用,许久没有去看荣妃了,待会儿去她那儿再和她一道用吧!”说罢,便要站起来。 身后伺候的小太监,忙快步上前,迅速将龙椅往后移动,老太监弓着身子,扶着元祐帝的一只手,“想必荣妃现在也正念着陛下呢!” 又问道:“坐了有大半日了,陛下要不要去御花园里走走,松松筋骨再去荣妃宫中,如今园中的紫薇花,向阳花,木槿花正值花期,开的灿烂着呢!” 元祐帝缓步走出了御书房,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说卫允这小子现在在干嘛?” 老太监脸上没有半点不适,丝毫没有因为元祐帝的话题突转而尴尬,从容的笑道:“想必卫大人如今不知躲在哪儿头疼呢吧!” 元祐帝嘴角微微裂开,会心的笑容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角,道:“头疼?我看未必,那小子可精明着呢,说不定现在正在哪儿躲着偷偷开心呢!” 老太监道:“得陛下天恩,让卫大人连升三级,开心自然是应当的,只是奴才愚笨,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有件事情不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语气之中,带着三分懊恼,七分平淡。 “想不明白?”元祐帝看着屋檐之外,有些昏暗阴沉的天空,道:“何事想不明白,说来听听!” 老太监道:“彼时殿试之际,陛下一看到卫大人的文章,顿时喜不自胜,原本是想将卫大人点做状元的,可后来却因担心过犹不及,木秀于林,怕卫大人因年龄太小,修行不够,生出骄纵之心。 外加王状元的文章也着实不弱,三元及第可是我大周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的,陛下这才点了卫大人做探花,为何如今却又将卫大人连升三级,如此岂不是与陛下先前的考量背道而驰了?” 元祐帝轻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太监笑道:“奴才脑子愚笨,想不明白也是应当的!” 元祐帝摇摇头,道:“你个老货!也罢,朕就与你说说,原先朕之所以将卫允点做探花,确实是为了他好,不过照现在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卫允这个小猴子,精明着呢,脑子也清楚,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局势也看的透彻,最关键的是,朕发现朕是越来越很喜欢这小子了!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元祐帝不禁想起那天晚上,在千春楼的暗子传回来的话,再结合卫允和神似自己幼子的年龄和身形,心中莫名的涌出一阵悸动。 第 079章 顾家父子 七月初五,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汴京城,忽然传出一则消息,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在四处蔓延,不过小半日的功夫,从朝堂百官,到底层的普通百姓,便都知道了。 说是当今官家欲新建一军,名曰锦衣卫,为天子亲军,不隶属现有的任何衙门,也不被文武各级官员辖制,而是直接归于当今官家的麾下。 锦衣卫不同于其他军队,虽有军队之称,但实际上却只要帮着开封府和五城兵马司一起维护汴京治安即可,既无需拱卫京都,也不用远征边疆。 而且,因新军刚刚成立,只要能够加入其中,便直接是校尉,领正八品的武衔。虽说七品一下,皆不入流,但至少已属官身,与无官无职的一介白身,天差地别。 在校尉之上,还有从七品的小旗,正七品的总旗,以及从六品的百户,正六品的千户,以及从五品的副指挥使,正五品的指挥使。 依次层层递进,互为统属。 而且除了正副两个指挥使,由当今官家钦定之外,其余各级职位,皆从此次入选的锦衣卫校尉之中,择优选拔。 而且锦衣卫的官职,百户之下,都是可以世袭的,百户之上,则完全是各凭本事争夺,由锦衣卫内部自行选拔。 还有一点,凡是入锦衣卫者,皆授以飞鱼服,绣春刀,享有有见官不拜之特权!而这个官,指的是除了当今官家之外,包括两位大相公在内的文武百官,衮衮诸公! 而且最后附带了一条消息,锦衣卫初次招人,以二百人为限,先到先得,招满即止! 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就如同在平静的海面之上,忽然投放了一颗当量十足的炮弹,整个汴京城,直接炸开了锅! 且先不说官衔,就光光那一条天子亲军,见官不拜的特权,便将汴京城中无数勋贵世家的眼睛,给惹红了。 特权这东西,本就是宗室和勋贵们独有的,可便是宗室子弟,若是入朝为官者,见了官职品阶比自己高的,也是要行礼参见的,可如今,锦衣卫却有了豁免权! 一时之间,汴京城中,那些个官眷贵妇们,纷纷开始相互走动,彼此之间打听有关锦衣卫的事宜,但凡有一点儿消息的,都不肯放过。 都心心念念的,想把自家的子侄送入锦衣卫之中。 可惜,纵使他们的耳朵再厉害,关系网再强大,可却仍旧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打听不到,就连锦衣卫什么时候开始招人,在哪儿报名,由谁负责等等,也全都打听不出来。 卫允答应了刘明和王离的那一顿庆功宴,也在七月初四的晚上,在樊楼兑现。 宁远街,宁远侯府。 当今宁远侯爷顾偃开,一身华丽的常服,负手立在厅堂之中,堂下,咱们的顾小二挺着腰板,昂首挺胸,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哪有半点被罚跪的模样。 顾偃开身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衣着华丽,举止端庄的贵妇人,正是如今的宁远候夫人,也是顾小二的继母小秦氏。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顾偃开强忍着强忍着怒火,胸膛已然微微有些起伏,一双虎目,直直的瞪着顾小二,那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实质。 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倾泻而来,看着自家父亲的眼神,脸色,态度;顾小二的心中先是一凉,随即便有一股不肯低头,不愿将自己内心之中的柔弱展现出来的冲动。 梗着脖子,咬着牙,硬生生顶着顾偃开那恍若实质的目光,那一身晦默如渊的气势,高声喊道:“我不去参加锦衣卫!父亲今日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去参加什么锦衣卫!” “嘭!” 案上的茶盏直接被一把扫落,碎了一地,顾偃开脸色越发阴沉,一双眼睛,怒火几乎要夺目而出一般,伸手指着顾廷烨,厉声道:“不去参加锦衣卫,那你想去哪儿?去禁军挂着闲差?还是去边疆驻守?还是你想继续喝酒狎妓,飞鹰走犬?啊!你说啊!你给我说啊!” “我去读书不行吗?我又不是父亲的嫡长子,又不需要继承爵位,那我为何还要同父亲一样,走从军的路子,我去读书,我去参加科举,一样也可以光宗耀祖,出人头地!” 这个年纪的顾小二,正是叛逆的时候,性子又执拗的厉害,和宁远侯爷顾偃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一样。 可顾偃开粗鲁军汉一个,平日里也只会舞刀弄枪的,带兵打仗倒是有一手,虽然也识字,可肚子里头着实没有什么墨水,教儿子自然也不会转弯,不知道什么叫做迂回,只是一贯的严厉。 宁远侯府世代皆在军中打拼,便是这一任的宁远候顾偃开,年轻的时候,也曾带着妻儿一同镇守过边疆,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 偏生他的几个儿子中,顾家大郎虽然天资聪颖,聪慧过人,可自小却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成日里都得用汤药吊着,根本没法习武,继承顾家在军中的势力,而且成婚也有五六年了,可却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顾二倒是身子骨强健,聪慧机警几乎不下于兄长顾大郎,自小便被顾侯爷带在身边,手把手的传授武艺,打磨筋骨,如今不过束发之龄,一身武艺,已然不下于军中悍将。 兵法韬略也烂熟于心,便是顾偃开自己,在兵法上也有些自愧不如,若等到年纪再大一些,气力长的再足一些,定然是个驰骋沙场的勇将。 原本对这个儿子寄以厚望的顾侯爷,却随着顾小二年龄的增长,也越发的失望,不,不能说是失望,应该说是恨铁不成钢。 成日里和一群纨绔子弟凑到一起,招猫逗狗,飞鹰走犬,游手好闲,就是不做半点儿正事,还学别人去秦楼楚馆,喝酒狎妓。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索性顾小二的年纪尚小,性子也还有掰回来的可能,是以在对顾小二的管教之上,顾侯爷自然也就越发的严厉。 可事情坏就坏在顾小二有一个“永远都包容”自己的后母,每一次顾侯爷教训顾小二的时候,这位“慈爱和善”的继母,便会拦在顾小二的身前,说一句庭烨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知道错了,你要打就打我吧! 精湛的演技,嘶哑的嗓音,声嘶力竭的喊声,以及那种遮风挡雨的舐犊之情,自然是直接将父子两人都给感动了。 可顾侯爷教训顾小二却往往都教训的更狠了! 孩子?都十五岁了还是孩子!别家的孩子,到了顾小二这个年纪,娶妻的都不在少数,在某些普通百姓家里,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读书?”顾侯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皮肉一耸,冷笑连连,“就你现在这样子,你还想去读书?就算让你读,你还能读出什么名堂不成!难不成你还想学人家王离,也给你老子考一个三元及第回来?” 顾廷烨仰着头,迎着顾侯爷目光,大声的说道:“三元及第我考不上,难不成连进士我也考不上吗?父亲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难不成在父亲眼中,我顾廷烨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不成!” “好啊!你要不想承认自己是废物,那就给老子考一个进士回来!”顾侯爷厉声道。 顾廷烨当即便道:“考就考,不就是区区一个进士吗!父亲等着便是,过几年儿子便考一个回来!” 顾偃开道:“过几年?就凭你?世间读书人何止千万,别人寒窗苦读数十年,连举人都不一定能考上,你如今不过一介白身,连个功名都没有,还敢妄言过几年考取进士,真是痴人说梦!” 顾廷烨却不信邪:“左右我现在说什么父亲也不会信!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锦衣卫的!” 顾偃开连连道:“好啊,好啊,顾廷烨,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行,你不想去是吧,从今日起,断了你的月钱,禁足于府中,你不是想读书吗,那就在家给我好好地读书,我也不要你中进士,等你什么时候中了秀才,有了功名,什么再出府吧!” “不出府便不出府!没钱出去也没啥意思!”顾小二冲着顾侯爷拱手道:“孩儿领命便是!” 顾偃开眼睛闭着眼睛,负手而立,叹了口气,道:“下去吧!”脸色依旧有些微沉,不过语气之中,却透着一股难言的疲倦。 有这么一个脾气倔强,不服管教的儿子,顾侯爷的高血压差点没给气出来,可那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就算再怎么不听话,惹人嫌,终究还是不忍心放任不管。 顾廷烨朗声道:“父亲,母亲,孩儿告退!”说着,冲着二人磕了个头。 慈祥和蔼的小秦氏,微笑着看着顾小二,柔声道:“跪了这么久,想必庭烨也累了,赶紧先回去歇着吧,待会儿可不要忘了擦点膏药,地上又凉又硬的,可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 如今可是盛夏七月,正是天气热的时候,半点都不凉好吗! 可偏生顾廷烨就吃这一套,当即便有些感动,语气哽咽的道:“多谢母亲关心,儿子知道了!回去就先把药擦上!” “去吧去吧!”小秦氏挥挥手,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十分温柔的说道。 第 080章 圣旨册封 待顾廷烨出了厅堂,就听得旁边传来一身沉沉的“哎!”,只见顾侯爷一脸无奈的看着小秦氏,摇了摇头,道:“有道是慈母多败儿,你这样惯着他,宠着他,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他的!” 小秦氏脸上的笑容一滞,心里莫名一慌,可看着自家丈夫脸上的神情,却又立马放下了心,貌似是自己有些太过于敏感了。 顾侯爷虽然这么说,可却没有半点责怪小秦氏的意思,语气之中,反而透着几分无奈。 小秦氏走上前,揽住顾侯爷的臂弯,柔声道:“白姐姐去得早,我又不是廷烨的生母,只是个后母,若是不对他宠爱一些,落到有心人的眼中,说不得,便会在背地里议论我容不下庭烨,故意虐待继子,这要是传了出去,把咱们宁远侯府的名声给败坏了,那我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罪的!” 说着说着,小秦氏的眼眶之中,便泛起了晶莹的泪花,拿着帕子,轻轻的擦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顾侯爷脸色立马就变了,眼底露出一抹心疼之色,道:“好啦好啦,我也不是责怪你,继母难为,你的难处我都知道,方才是被那个逆子给气到了,情绪激动,这才失言了,夫人莫要放在心上,莫要和卫父计较!” 小秦氏柔柔弱弱的道:“侯爷能够理解,妾身便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顾侯爷轻轻拍了拍小秦氏的手,抽出自己的手臂,坐回到太师椅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小秦氏忙坐到旁边,看着顾侯爷,道:“侯爷,廷烨不愿去锦衣卫,咱们家廷炜年纪又太小,那咱们岂不是白白错过了这么一个可以世袭的差事,那可是天子亲军,直接归属官家麾下,还有见官不跪的特权呢!” 顾侯爷叹了口气,道:“大郎的身子骨,哎!我本是想让二郎去的,他一身武艺,得我亲传,已然有我八分的水准,而且二郎的心思活络,聪慧几不下于大郎,诸般兵法韬略皆熟记于心,他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一旁的小秦氏面上虽然连连点头,可心里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若是真让顾廷烨去了锦衣卫,成了天子亲军,就等同于在顾廷烨的身上增加了一层保护伞,那样的结果,对于她们母子而言,才是大大的不妙! 如今顾廷烨死活不愿意去,才是最好的结果,可表面上,至少在顾侯爷的面前,小秦氏敢表现出半点欣喜的样子吗? 目光幽幽,眼眸似染上了一层水幕,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娇俏模样,又听得顾侯爷道:“也罢,他既然想读书,那就让他好好读书吧,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读书总好过将来在战场上厮杀,游走于生死之间来的强些!而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既然是顾二自己的选择,作为父亲,顾侯爷自然也是支持的,顾二如今武艺兵法皆已不弱,如果能够在静下心来,好好读写书,明理求真,以他的聪慧,日后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可惜,小秦氏虽然聪慧,将这对父子吃得死死的,但在顾廷烨未来的事情上,却没有顾偃开这位父亲想的更远,更深。 更何况,纵使是知道,难不成她还能阻止顾廷烨,不让他去读书不成? 若真如此,那她长期以来维持的贤妻良母的形象,不就瞬间崩塌了! 夫妻二人,面上是一派琴瑟相合之象,可背地里,个子想的是什么,谁又知道呢! ········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翰林院侍读学士卫允,德才兼备,献策有功,特加封为锦衣卫指挥使,赐飞鱼服,绣春刀,掌锦衣卫一切事宜,钦此!” 积英巷,卫家,一深内官打扮的中年太监,用那独特的公鸭嗓,宣读着圣旨。 卫允恭恭敬敬的抬手做出迎接圣旨状,朗声道:“臣卫允,谢陛下鸿恩!”神色说不出的庄重。 颁旨的太监正是那日去翰林院宣召卫允的李内侍,只见他将圣旨合拢,递给卫允,然后笑脸盈盈的冲卫允道:“恭喜卫大人,贺喜卫大人,荣升锦衣卫指挥使,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 卫允能说什么,能告诉这位李公公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显然不能,这可是元祐帝身边的近侍,这话在自己心里头想想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说出去。 “同喜同喜!说起来,还要多谢李大人前次指点之恩,若是没有大人的指点,只怕下官也不会有如今的运道!”卫允笑嘻嘻的走了上去,不知何时,手中便多出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塞入李内侍的手中。 轻声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李公公熟练地接过荷包,塞入袖袋之中,笑着道:“卫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脸上的笑容,却要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灿烂,也更加真诚。 这位卫大人,虽然看着年轻,可不论说话还是做事儿,都很讲究,是个妙人! 卫允迎逢着道:“大人若是不介意,不妨多留片刻,庄子里新送来些许瓜果野味,正好拿来给大人尝尝鲜!” “不了不了!”李公公却摇摇头,拒绝道:“卫大人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只是咱家还得回去向官家复命,而且宫中事情繁多,咱家也不好多呆!” 卫允一脸遗憾的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下官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大人好好讨教讨教,如何在官家面前当差呢!” 李公公掩嘴笑道:“怪不得官家如此喜欢大人!”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卫允一眼,也不说透,“时辰也不早了,也是时候该回宫了,卫大人,咱家这就告辞了!” 卫允眨了眨眼,道:“这么着急的吗?大人不再多坐一会儿,这饭虽说是吃不上了,可水果差点还是可以尝一尝的嘛,大人不妨再多坐个一盏茶的功夫!” 李公公却道:“卫大人的心意,咱家心领了,不过这次就算了,下次吧,下次若是有暇,咱家一定亲自上门来讨杯茶吃,只是大人到时候可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 卫允忙摆手道:“大人放心,只要大人想来,我卫家的大门,始终都替大人打开着!” 卫允一直将李公公送到了大门口,随身的小内侍掀开轿帘,李公公微微躬身,正要进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顿。 回身看着卫允道:“卫大人,咱们多一句嘴,卫大人近日还是小心些,莫要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御史台的那些御史大夫们,可不是吃素的!” 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这道理卫允何尝不知,不过这位内官大人善意的提点,这份好意,卫允收下了。 卫允忙拱手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感激不尽!” 李公公施然浅笑,步入轿中,几个随身的小内侍分别站在轿子两侧,朝着皇宫的方向缓缓走去。 卫允转身,脸上的笑容顿时间就洗漱消失,阴沉着脸,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亦步亦趋的越过大门。 轰隆隆! 有些阴沉的天空之上,一道璀璨的电光划过天际,须臾之后,一身振聋发聩的惊雷,骤然在耳畔炸响。 卫允抬头望去,只见阴沉的天空愈发的昏暗,厚厚的云层之中,似有万钧雷霆在孕育,沉甸甸,黑压压,看的人心里也莫名的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呼啸的狂风,在汴京城的上空席卷,卫家的宅子,自然也不会例外,书房外边,院子里头的几颗桂花树,桃树,皆在大风的呼啸声中,摇摇晃晃,树叶交织,奏响一曲沙沙的乐曲。 残留的风力,越过院子,拍打在书房的窗杦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听着耳畔传来风拍打在门窗之上传来的啪啪声,坐在书案前的卫允,不禁下意识的发出感慨! 锦衣卫指挥使! 元祐帝竟然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此时卫允的心里,是真正的五味杂陈! 首先,对于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职位,卫允并不是很排斥,而且组建锦衣卫的想法本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还专程拟了折子,将详细的章程都写了进去,递给了元祐帝。 按理说,整个大周朝,没有人比卫允更加了解锦衣卫了。 但正是因为了解,卫允心里才会有些五味杂陈,卫允所知历史上锦衣卫是什么,是赫赫有名的特务机构,是皇帝手中的最锋利的钢刀,独立于六部制外,不受任何人的辖制,可监察百官,其权柄之大,手段之厉害,令人闻风丧胆,淡之色变。 当然了,只是卫允记忆之中的锦衣卫,如今的锦衣卫,连个草台班子都还没有呢,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卫允原本平静安稳,有规划,有方向的生活,忽然转了个弯儿! 是以一时之间,卫允的心里有些忐忑罢了,人类对于未知,感情是复杂的,忐忑,不安,恐惧,期待,向往··········· 叹了口气,定了定神,卫允放下手中的书,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骤然划过天际的闪光,看着那璀璨的白光一闪而逝,听着如瀑般的暴雨倾盆落下,落在院中,如黄豆般的雨滴撞上青石板,立时便四分五裂,四射飞溅。 事已至此,再想也是无用,也只能顺其自然,尽力而为了。 虽说如今的变化,与自己当初的计划有些不一样了,但终究是有利的变化,说不定走上这条路之后,能够更快的让自己实现目标,获得权柄,庇佑家人呢! 想到大卫氏,想到小明兰,小小只有一团儿的桓哥儿,小卫氏,姐夫丁健,还有可爱的龙凤胎,旭哥儿和小子衿! 卫允的心情顿时就好了,心里的忐忑和敬畏,瞬间便悉数转换成喜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浅浅的微笑。 夏日的疾风骤雨,惊雷闪电,似乎也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第 081章 早朝之上 三日之后的早朝之上,元祐帝金口玉言,有感于如今各家许多子弟入仕无门,自己欲新建一卫,名曰锦衣卫。 锦衣卫将于七月十二开始正式成立,对外招人,为期三日,过时不候,以百人为上限,而且对象仅限于世家勋贵子弟,时间一到,不论招了多少人,都将不会这般招收人员。 自然也有言官谏言,劝说元祐帝,说如今朝廷吃紧,应当慎重处理,暂缓锦衣卫建立之事。 元祐帝却罕见的没有继续听御史的建议,而是直接大手一挥,阻止了御史的进言,乾纲独断的一回,并且将开封府尹点了名,勒令其和五城兵马司协同办差,整顿汴京风气。 大概的意思就是:自今日起,若是再让元祐帝三天两头的听到什么纨绔纵马街头,撞伤百姓,勋贵们欺压百姓,横行无忌的消息,他就拿开封府尹开刀,直接摘了他的帽子,让他去岭南养老! 还有,元祐帝勒令开封府尹,清查以前的旧案,凡是犯过事儿,有过欺压百姓之举的世家子弟,那些受过刑罚的就不予追究了,但其他那些漏掉了的,不论是武将勋贵,还是文官清流家的,不论轻重,皆罚去修官道,做一个月的苦役。 又因如今锦衣卫成立在即,那些犯过事儿世家子弟之中,凡是十五周岁以上,且有一技之长的,若是能够主动加入锦衣卫,陛下便法外开恩,免了他们以前的罪责,令其在锦衣卫之中用心当差! 十五周岁以下的,是情节轻重,罚银三百,五百,至一千不等,具体事宜,由开封府尹酌情定夺,所得之银钱,充入锦衣卫。 但自今日起,若是有人再犯,开封府尹无需犹豫,直接抓人,送去锦衣卫,由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卫允处理,上至皇室宗亲,下至黎民百姓,皆一视同仁,无忧例外! 元祐帝这话一出,不仅仅是开封府一心里一突突,此时同在大殿之中的勋贵大臣们,也不约而同的心里一个秃噜。 脑海之中,几乎同时浮现出自家那几个纨绔的模样,担心者有之,庆幸者有之,冷眼旁观者也不在少数。 京城之中,游手好闲的纨绔只有那些武勋权贵家的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一个大家族,其中必然良莠不齐,优劣皆存,有勤奋上进的,有品学兼优的,有才学过人的,也有游手好闲,也有天资愚笨的,甚至还有那种除了惹祸,别的什么都不会的。 如今元祐帝向开封府尹下了死命令,还有五城兵马司在旁协同,看这架势,绝不会似以前那般风声大雨点小。 开封府尹若是真的加大力度整顿,那自家······· 要知道,这些个所谓的世家大族,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那些金碧辉煌的宅院,广阔的良田,繁华的铺子,还有那无数的金银财宝,锦衣玉食,是否真正的干净,只怕他们自己都说不清。 也有真正问心无愧,不为所动的,譬如站在最前面的两位大相公,蔡琦和韩章。 蔡大相公一生清廉,且又无儿无女,家中只有一个老妻,几个仆人,城外只有一座庄子,还是元祐帝赐给他的。 蔡大相公没有亲戚吗?自然是有的,可若是那个亲戚想借着他的名头来敛财,那恐怕得先看看他的头够不够铁! 紧接着,元祐帝身边的老太监那尖锐的嗓门响了起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除了临近的几人,或许都没人注意到,就在百官的末位,靠近角落的位置,多了一张新面孔,身材中等,五尺过半,不胖不瘦,看上去分外年轻,肤色微黄,嘴边似乎还长着浅黄色的绒毛。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可没人会去细看!这张新面孔不是别人,正是卫允。 如今卫允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又身兼锦衣卫指挥使,已然有了上朝的资格,不过此刻,卫允正手持笏板,躲在角落里头,将头埋低,恭恭敬敬的站着,尽量不让自己被元祐帝看到。 老太监的话刚刚落下,便有官员持笏板站了出去, “陛下,臣有本奏!”一个四十多岁,留着长须的中年官员,站了出来。 元祐帝道:“袁爱卿有何事?” “回陛下,近日成都知府传来消息,言及我大周与吐蕃交界之处,似有兵马调动之痕迹,程度知府不敢大意,令人火速递了折子入京,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元祐帝听罢,点了点头,又问了问两位大相公和几位六部大员的意见,整个朝堂便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之中。 其实这折子早就出现在了元祐帝的桌前,元祐帝不禁看过了,还做出了批语,如今拿出来说,不过是想和百官商议,看究竟应当如何处置才最妥当。 毕竟,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大周律例,五日一早朝,京中五品以上官员,不得无故缺席,这还是卫允第一次上朝,心里虽然好奇,可却依旧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不发一言。 而且这种情况下,元祐帝也不可能越过那些一二品的大员们,特意把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给扯进去。 听着朝堂之上激烈的辩论,喧闹的好似在大街上吵架一般,一个个梗着脖子,互不退让,但说话之间,却又有理有据,谁也说不服谁。 都是些成了精的人物啊!和他们相比,自己的道行终究还是太浅薄了些!卫允不由得有些感慨。 大体之上,就是分作两派。 一派主战,认为大周久不动刀兵,如今竟然连小小的吐蕃都敢进犯,必须以雷霆之势,派出兵马,将这一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以威慑西境乃是西南地区,诸多小国。 而另外一派则认为应当谨慎行事,吐蕃早已分裂,断然没有胆子敢挑衅大周的权威,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最好是派人查探清楚,以免中了别人的圈套。 毕竟如今天下格局,大周,大辽,还有西夏,成三国鼎立之势,周遭还有无数小国环绕,一举一动,皆在他国的环视之下,岂能妄动刀兵! 其中以谨慎派的人数居多,两派之人,争辩的是不可开交,谁也说不服谁! 最后,还是蔡大相公提出建议,既然有所担忧,那就双管齐下,一面暗中派人前去查探个中虚实,一面派遣得力的将领过去,驻守蜀地边境,威慑吐蕃,以策万全。 如今已是七月,再过月余,便是蜀中粮仓丰收的时节,那可是关系到国库收入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元祐帝直接拍板,就按蔡大相公的意见来。 可是又该派那一位将领领兵前去呢?这无疑又是一个问题。 刚刚才停下的争吵,再一次重新开始!有人提议伏老将军,有人说郑老将军,还有人建议让宁远候顾偃开去! 总之,又是一番无休无止的争论。 最后还是元祐帝直接拍板,力排众议,定下宁远候顾偃开作此次出兵的领军之人! 如今英国公领兵镇守在西北榆林一带,抵御西夏,郑老将军带着两个小郑将军,驻守在北境,防备辽国。 虽然如今三国之间已经十余年未有战事发生,但该有的姿态却不能丢,该建立的防线,还是应该保持。 总不能将自身的安全,交托在敌人的手中,主动权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来的更加稳妥。 宁远候顾偃开,早年间曾在北地边境驻守,抵御辽国,有丰富的带兵经验,而且现在也在五军都督府任正二品都督佥事,是个真正能打仗,有本事的将领。 如今汴京这边倒是安稳,顾偃开倒是可以随时调动,不像两位英国公和郑老将军,驻守边疆,坐镇中军,不能轻易离开! 是以宁远候无疑正是此次领兵最合适的人选。 第 082章 副指挥使 下朝之后,卫允随着人流,刚刚走出太和殿,便被一个小太监给叫住了! “卫大人,陛下有旨,请卫大人去御书房说话!” 额,卫允忙送上一个不失善意的微笑,道:“劳烦小公公前面带路!” 小太监恭敬的道:“这是小人的职责,卫大人,请!” 跟着小太监,一路往御书房而去。 其实对于御书房,卫允不算陌生了,可从太和殿直接往御书房去,却还是第一回,皇宫何其宽广,岔路又多,若不是常年在宫中行走的,很容易就会迷路。 御书房中,元祐帝早已到了,不过除了元祐帝之外,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也在其中。卫允忙上前见礼。 元祐帝笑着道:“锦衣卫成立的消息也传出去好几日了,今日正好让你们正副两个指挥使碰碰面!提前认识一下!也方便日后共事!” 元祐帝的话刚说完,卫允便见那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冲着自己拱手一礼,道:“卑职锦衣卫副指挥使张千钧,见过指挥使大人!” “原来是张大人,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卫允也冲着沈千钧拱手道。 张千钧看上去二十四五的年岁,一身绯色的朝服穿在身上,浑身的肌肉将官服撑的鼓起,面色古铜,泛着丝丝的红意,应当是常年在太阳底下暴晒导致的,长着一张国字脸,面容刚毅,眼神锐利,身材十分高大,远远望去,好似一株戈壁滩上冲天的白杨树,双臂修长,双手指节、虎口之上,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而且身上还有这一股不弱的铁血杀伐之气。 卫允对张千钧的第一印象:这是个猛人,一个武力值极高的猛人,而且是一个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的真正军人。 心里却想着,元祐帝竟然这么大方,舍得将这么厉害的猛人丢到锦衣卫里面,看来元祐帝对于锦衣卫的期待,远远不止自己和他说的那些啊! 张千钧沉声道:“大人唤属下千钧便可!” 卫允却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扭头将目光投向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元祐帝。 元祐帝笑着道:“张爱卿乃是英国公的二公子,今年才二十四岁,原先在京卫指挥使司做镇抚,朕特意沈爱卿调过来做你的副手,用来威慑那群纨绔,如何,朕是不是考虑的很周到?” 看着元祐帝洋溢着笑容的脸,卫允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忙一脸惊喜的笑道:“陛下高瞻远瞩,臣自愧不如,佩服的五体投地!” “哈哈哈哈!”元祐帝不禁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没办法,就是喜欢卫允识趣嘴巴又甜的样子。 卫允挂着微笑,问道:“陛下差人专程在殿外等着,把臣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介绍张大人让臣认识吧!” 元祐帝脸上的笑容散去,恢复了严肃,沉声道:“自然不是!你以为朕和你一样,成天闲着没事儿干吗?” 卫允一愣,忙委屈的道:“陛下,可不带您这么污蔑人的,臣每日在翰林院可都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从未有过一日懈怠!” “呵呵呵!”元祐帝冷笑几声,看着卫允。 冷笑之后,元祐帝道:“如果像你一样,成天待在里头,整理整理书架,翻翻书,偶尔抄一抄也叫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闲人了!” 被揭穿的卫允讪笑两声,没有继续争辩,而是将话题一转,道:“陛下还是说说叫臣过来到底是为了何事吧,陛下成天忙着批阅奏折,日理万机,臣可不敢做那个浪费陛下时间的罪人!” 元祐帝无奈的眨了眨眼,道:“今日找你过来,是想和你说一说有关锦衣卫日后发展的事情!” 一听到和锦衣卫有关,卫允立马换上一个严肃的表情,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元祐帝道:“大体的方向,和你那日所说的无甚差别,只是朕想要的,却不仅仅是一双只知道汴京城动向的耳朵,朕要的是遍布整个大周,乃至整个天下的锦衣卫,卫卿可能办到?” 卫允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着头,陷入思索之中。 虽然元祐帝的要求和他所预想的相差无几,但是时间却要比卫允预期的早了不知多少,不愧是做了三十多年皇帝,将大周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圣明之君,其目光之长远,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看着卫允陷入思索,而不是第一时间就做出许诺,元祐帝不禁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眼底泛出满意的目光。 几个呼吸之后,卫允才抬眼看向元祐帝,表情严肃的道:“若是想要发展成如此规模,个中所需的银钱,绝非一个小数目,如今我大周虽然承平,发展蓬勃,国库充盈,且与西夏以及辽国交好,但边军长年驻守边疆,个中之耗费俱大,虽国库尚能承受,但若是一旦起了战事,只怕会力有未逮!就好似这次陛下调兵远赴蜀地边境,所耗只怕也不小吧! 正所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陛下上下嘴唇一碰容易,可臣手中既无银钱,也无可用之人,臣不敢欺君,是以不敢在陛下面前许诺,请陛下恕罪!” 元祐帝脸上的笑容依旧,点了点头,道:“无妨,朕恕你无罪,况且爱卿言之有理!朕也知道此事不易,而且朕也没有让你马上就把锦衣卫发展到如此程度。 朕之所以这么说,是想你们二人心中有底,如今虽然做不到这般程度,但却可以先做些准备,为日后的大肆扩张,铺平一些道路嘛!” 卫允这才拱手道:“既然陛下心中早已了然,那臣便咬咬牙,接下这道旨意!” 元祐帝将目光挪向旁边的沈千钧,道:“张卿?” 张千钧也忙拱手礼道:“臣领旨!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竭尽全力,辅佐卫大人,壮大锦衣卫!” 元祐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卫允又道:“陛下,既然如此,那臣就斗胆,再向陛下讨要一些军中的军中的精锐兵士!” 元祐帝十分大方的大手一挥:“准了!明日你便和张卿一道,带着朕的旨意,去京郊大营亲自挑选!” “臣领旨!” 卫允和张千钧二人纷纷领旨谢恩! 卫允又问道:“陛下,那接下来三日,锦衣卫招人一事,由何人负责?” 元祐帝道:“此事你无须多管,朕自由安排!” 元祐帝挥挥手道:“行了,事儿也说完了,你们两个就先退下吧,正好,趁此机会,你们二人可以先熟悉熟悉!” “臣告退!” 卫允和张千钧忙行礼告退,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卫允和张千钧并肩而行,朝着宫外而去。 “下官还以为这个神秘的上官是哪位将军呢!不成想竟然是卫大人!先前倒是下官多虑了!”张千钧有些感慨的道。 卫允却有些疑惑,听张千钧这语气,怎么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张大人认识本官?”卫允微微侧首,瞥了一眼张千钧,问道。 张千钧道:“大人莫不是忘了,大半个月前,在京郊,自三清观回城的路上!”张千钧看着卫允,提醒道。 卫允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极具英气的少女身姿,飒爽大气,颇有几分男儿的豪气! “哦!”卫允恍然大悟:“想起来了!” 张千钧冲着卫允抱拳道:“原本母亲是想等父亲和大哥从西北回来的时候,亲自带着礼物登门拜谢的,可惜前些时日忽然有消息说西夏那边有异动,边防为重,父亲和大哥只能亲自坐镇,回来的时间便只能往后推迟了。 不成今日下官倒是有幸,和大人成了同僚!哈哈哈!这事儿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她定然要高兴坏了!” 卫允眨了眨眼,你和我成为同僚,关你母亲什么事儿,她为什么要高兴坏了?难不成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卫允表示自己跟不上张千钧的脑回路了,但转念一想,张千钧的母亲,也就是堂堂的英国公夫人,朝廷超品的诰命夫人,自己貌似并没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 难不成是馋我的身子? 啊呸!那不成是替她那个女儿,对我的身子图谋不轨? 英国公的独女年纪虽然小了点,但不论气质,性格还是样貌,都还是不错的,就像那天立春说的那样,现在虽然不能成婚,但也可以先订婚,玩玩养成,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啊! 嗯! 卫允忽然回过神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邪恶了,自己可是新世纪的五好青年,社会的栋梁,祖国的花朵,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怎么可以有这么邪恶的想法! 啊呸!真香! 第 083章 草台班子 “卫大人?卫大人?卫大人!”看着卫允久久不语,张千钧不禁小声的唤了起来。 “嗯?啊!”卫允这才从臆想之中抽出身来,问道:“哦哦!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而且贵府不是已经送过谢礼了吗!” 张千钧笑着问道:“不知道卫大人可否喜欢那匹小马驹?那可是父亲托了人,专程从西北挑选出来,有汗血宝马血统的小马驹,若是日后长大了,定然十分神俊!” 看着一脸憧憬的张千钧,卫允有些惊喜的道:“竟然有汗血马的血统?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这礼物也太贵重的些!我不过是顺了帮了一个小忙,这········” 张千钧道:“哎!卫兄无需多虑,再珍贵也不过区区一只小马驹罢了,相比于那日卫兄的热心援手之恩,让母亲和妹妹能够不用在外面抛头露面,受人指点,下官还觉得这个礼物轻了呢!” 好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便出了宫门。 临别之际,卫允忽然站着不动,看着张千钧,冒出一句:“对了,明日去军营之中挑选人手,张大人自去便可,无须等本官一起!” “这!”张千钧也停了下来,看着卫允,眼里有不解,有犹豫,冲着身侧皇城的方向拱拱手,道:“这不太好吧!卫大人,此乃陛下口谕,我等岂可违背!” 卫允咧嘴露出个善意的笑容,说道:“陛下的旨意,是让我们二人统领好锦衣卫,招人只有三天,我们二人不妨双管齐下,张大人去军中挑选五十个身手不差,脑子灵活,处事机灵的老卒。 张大人也听到了,方才在御书房之中,陛下对我们锦衣卫的期望,是以本官得回去好好想一想,到底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完成陛下对我等的预期!” 张千钧听罢,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卫大人言之有理,既如此,那便依大人所言,你我二人兵分两路,双管齐下!下官明日定好好挑选当用的人手,绝不让大人失望,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卫允赞许的看着张千钧,“张大人乃国之栋梁,深受陛下倚重,本官自然信得过!” 心里却道:真tm好忽悠呀,无怪乎元祐帝这么信任他,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脑子明显缺根弦,不太好使呀! 可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看向张千钧的目光之中,满是赞许和欣赏!浑身上上下,哪里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活脱脱就是一只经年的老狐狸!· ··········· 次日,卫允正在后院的马棚里头给那头张家送过来的小黑马喂草料。 小马的年纪不大,体型也没长成,只比小牛犊子大上一些,可脾性却古怪得很,既不似那些宝马良驹那般火爆,让人难以接近,也不似寻常的马儿那般温顺。 反倒是整日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就那么蹲在马厩的一角,既不嘶吼鸣叫,也不走动,每日里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大多数的时间里头,那双眼睛都是闭着的。 往马槽里头添加草料,马厩里头的闻到味道,都争相过来吃,唯有那匹个头只有别人一半多的小黑马,仍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闭着眼睛,伏着身子,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似乎更加享受剩下柔软的稻草,带来的舒适体验。 约莫半刻多钟之后,其他马儿都吃饱喝足了,离开了马槽,小黑马这才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极悠闲的走到马槽前,低下头,缓缓的吃起了草料。 这一幕,看的卫允眼睛一亮,看着这头通体乌黑发亮,唯有四蹄处,有约莫三寸多白色毛发的小马驹,卫允不禁啧啧叹道:“有意思!还这是有意思!” 转头问旁边伺候马儿的老仆人:“这匹小马可有名字?” 老仆人其实也不老,四十多岁,左脚有些残疾,走起来一跛一跛的,还是当镖师出身,这伤便是早年走镖之时留下的,后来不知怎的,就卖了身,立春见他会养马,便将其买了回来,将府里的马儿都交给他照料。 老仆人道:“回主君,此马尚未起名!” 卫允看着正慢条斯理吃着草料的小黑马,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以后便叫它黑风吧!” 额,老仆人看着小黑马四蹄之上的那三寸的雪白,楞了一下,赶忙点下头,道:“老奴知道了,日后便叫它黑风了!” 看着马厩之中,优雅的小黑马,卫允嘴角轻笑,心中想道:为什么四蹄有几寸雪白毛发的就一定要叫踏雪,叫黑风不好么,通体黝黑,跑起来像风一样快,多合适,多恰当。 不得了不得了,忽然发现自己很有取名字的天赋呀。 回到书房,卫允忽然想起了,貌似快到给扬州去信的日子了,于是便吩咐小白杨道:“取些信纸来!” 小白杨走到书架旁,俯下身子,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小沓信纸,问道:“主君要给扬州那边写信?” 卫允笑着道:“是啊,快到月中了!” 小白杨熟练的往砚台里头倒了一丁点儿水,取出墨锭,手法娴熟扥研磨起来。 位于的信写了四封,一封是给小卫氏和丁健的,一封是给老师秦玉章的,一封是个大卫氏的,还有最后一封,则是专门给小明兰的。 不同于其他三封,卫允给小明兰的信是最厚,也是最多的,除了几句问候的话之外,通篇主要就是几个西游记的连载故事,如今刚刚好说到大闹天宫,小丫头还专程写了信过来催卫允,快些“更新”呢! 当然了,卫允信中的版本,乃是卫允根据自己看的电视剧,加以润色简略,用半文半白的形式写成的小故事,不是原著那种通体文言文的格式。 而且初始版本的西游记,就算卫允想照搬过来,可他没看过啊,就算是想搬也没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虽然西游记是赫赫有名的四大名著之一,可卫允除了看过电视剧之外,还真没看过原版的书籍。 不过饶是如此,经过卫允加工之后的西游记小故事,小明兰也看的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信件的最后,还附带了几个简单的数学题,约莫就是小学四五年级左右的难度,每一次小明兰的回信之中,都得附上答案! 至于对错的奖惩,则是卫允送去的西游记小故事的章节篇幅! 是以小丫头对卫允送去的这些数学题,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虽然字写得跟鸡爪子挠过似的,不过正确率却是真的高。 对于自家外甥女偏科严重的这个问题,卫允也很无奈,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这是个硬伤,打娘胎里头带出来的硬伤,天生如此,不是后天的练习可以改变的。 ······ 三日之后,京郊锦衣卫大营(其实就是一个皇庄!原先的主人是原户部侍郎,因贪污被抄了家,就成了皇庄,占地五百亩左右,如今被元祐帝划给了锦衣卫!) 今日的卫允,打扮易与平日,一身鲜亮的飞鱼服,腰配那柄三十斤重的四尺长刀,带着一顶乌纱帽,腰缠御赐的銮带,年纪虽然不大,但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从容和威严。 原本相对来说,有些简陋的庄子也做了修缮。 大门重新刷上了朱红色油漆,换上崭新的铜环,门上的牌匾,乃是元祐帝亲手所书,又命宫中匠人雕刻,上漆,材料用的都是最顶尖的。 大门口,坐落着两尊高大的貔貅石雕,貔貅有聚财镇宅之效,其性格暴烈、凶猛无比,还极为忠心护主。 元祐帝没有选择石狮,而是选择石雕作为锦衣卫大营的镇宅之物,摆放在大门之外,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进出锦衣卫的人都能够看到,其用意,不言而喻。 作为副指挥使,负责在京郊大营筛选军士,择优录入锦衣卫的张千钧,早已在前日就已经带着人接收了这所“大营”。 “大人,这便是我们锦衣卫的大营了!”张千钧引着卫允,来到大门前,恭敬的道。 卫允看着眼前这座简陋的,又扭头看了看高大雄伟的汴京城,心里闪过一丝无奈,看着张千钧,感慨的道:“哎!张大人,辛苦你了!” 就算是节省也该有个度吧,明明对锦衣卫有那么高的期望,却连一个像样的大营都不给建,随便弄个庄子就给打发了。 哪里有一点天子亲卫的逼格! 张千钧那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个憨厚的笑容:“这都是卑职分内之事,一点儿都不辛苦!军营里的生活可比咱们这儿苦多了!” 看着没能理解自己一丝的张千钧,卫允叹了口气,默认了他的说法。 “走吧,进去瞧瞧!” “大人请!” 跨过大门,首先便是一个三丈见方的院子,类似于三进院子的构造!不过要比普通的宅院,占地更广一些,房屋规格,也更大一些,院落屋子更多一些。 后边还有一排排新建好的屋子,中间用木板隔开了,行成了一间间独立的房间,这便是锦衣卫普通成员的“宿舍”了! 而刚进门的三重院落,便是锦衣卫的办公地点,主要的职能是将那些散乱的信息,进行分门别类,记录在册,写成卷宗的形式保存下去,再由专人对这些消息进行帅选,上报给卫允这位指挥使。 然后再由卫允进行最后一轮的筛选,然后再上报元祐帝! 第 084章 突击训练 盛夏七月,正值酷暑,烈日当头,头顶挂着的那颗大火球,撒下的阳光,好似一道道炙热的火焰一般,照在人身上,有一种火辣辣的刺痛感。 便是常年曝晒在烈日下劳作的农人,也不会选择在这么大太阳的时候,去地里做活。 一个不慎,说不得便会被晒晕在地里。 距离午时只剩下一刻多钟,可是在京郊锦衣卫大营的训练场上,一百二十二个身穿劲装的汉子,却正站在太阳底下,享受着难得的日光浴,汗水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的从毛孔之中渗出。 汇聚成一条条涓涓细流,划过脸颊,在下巴处相会,凝聚成一滴滴如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接连不断的滴落。 那滋味,倍加舒爽。 若仔细看去,便能够发现其中的不一样。 有些站姿挺拔如松,不动如山,有的则浑身打颤,两腿甚至都打起了摆子!晃晃悠悠的,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栽倒的模样。 队伍的正前方,身材高大,体魄雄壮的张千钧,正昂首挺胸,面对着众人,双手贴在大腿两侧,如松柏般挺拔的站立。 经过五天的艰苦训练,如今这群少爷兵已经勉强能够坚持在太阳底下站大半个时辰的军姿了,那群自军中特意挑来的老卒自然不必说,一个个体魄都异常的健壮,便是让他们再站上半个时辰,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群由世家子弟,二代三代们组成的少爷兵,里头倒也有那么十几个出彩的,不论是身手还是体魄,都丝毫不亚于这些老卒,有少数的那么几个,竟犹有过之。 其中,以永昌伯府的梁昊,忠勤伯府的袁文绍二人,表现的也最为突出,也是最轻松的。 而我们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此时此刻,正带着人在营地的另外一头,在庄子的另外一头,靠近山林的位置,指挥着工匠还有雇佣而来的工人,一边伐木,一边清理场地,打造各种训练用的器械。 早在卫允来到锦衣卫大营的第一天,就将自己编写出来的“训练之法”,交给了张千钧,并且让他每日带着锦衣卫的一百二十二个成员,按着自己编写的那套训练之法,进行操练,不可懈怠。 并且亲自示范,然后手把手的将站军姿,队列等等基础的队形训练都交会了张千钧,便将这一百二十二号人,悉数都交给了这位副指挥使! 然后自己则带着人去准备下一阶段的强化训练去了!同时也是为了以后扩建大营做规划和准备。 至于那群二代三代的少爷兵们,其实卫允也没想怎么折腾他们,也没想把他们身上的纨绔习性改一改,只是单纯想磨一磨他们的锐气,看看他们的性子。 同时因为因为他们之中,有大多数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俗话说的好,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这些家伙虽然年纪轻,精力旺盛,体质强。 可也耐不住他们没日没夜的纵情声色,流连于烟花柳巷,秦楼楚馆啊,更何况,这些个公子哥儿们,那一个家中没几个通房妾室的。 许是因为年轻,身体还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如果真正拿去一练,个中的差别,一眼便能看出。 卫允这才先让张千钧狠狠的将他们训一训,练一练,为了锻炼他们体魄的同时,也是为了磨合他们之间的默契程度,方便接下来对他们进行基础的培训,然后再将他们放出去。 为此,卫允特地制定了三个月的训练计划,第一个月,是单纯的军姿和队列以及体能方面的训练。 接下来的第二个月,每日的体能训练强度减半,只要持续上午便好,并且取消了队列的训练,只训练体能和各项技能,下午和晚上,则是理论方面的培训,卫允结合后世一些侦察兵以及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特工培训整合出的方法。 然后就是第三个月,到了那个时候,汴京城中的卫所应该也筹备好了,训练程度再一次变化,体能和技能的训练改到早上,训一个半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则是对前一天工作的总结,等到了下午,便将他们都撒出去,给他们发布正式的任务。 至于奖惩制度,卫允则是参照前世的那些网络之中的修仙门派,采用功勋制度,而锦衣卫的升迁也不再是上官提拔这一条路,只要你的功勋积累达到一定的程度,地位便会相应的得到提高。 对于卫允提出的这一制度,元祐帝也表示很认可,其实这种功勋制度并不算新奇,自古以来,所有的封建王朝,对于官员的擢升提拔,依据的不也都是个人的功劳,六部之中的吏部,便是专门负责官员的考绩升迁的。 只不过卫允将其制度或,具体化,数据化了,使其更加的直观,更加的容易理解,也更加容易被人接受。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卫允心心念念期待的装逼打脸情节并没有发生。 那些少爷兵入大营那天,本来卫允都做好了准备,一群汴京城有名的浪荡子,纨绔子弟,平日里都是天老大,元祐帝老二,他们自己老三的样子,刚刚进入锦衣卫,知道了那么严苛的训练之后,肯定是要炸毛的。 到时候卫允只要挑出那么一两个咋呼的最欢的,来个杀鸡儆猴,用自己那双砂砵一样大的拳头,好好的教一教他们什么叫做低调,什么叫做实力的。 可没成想,那群少爷兵们看到卫允张贴出去的训练项目之后,虽然一个个都脸色煞白,但却真没人敢跳出来作妖。 其实也是卫允先入为主,被后世的那些爽文给洗脑了。 这可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卫允虽然只是个正五品的锦衣卫指挥使,年纪甚至还没他们大,可卫允的上头,可是当今天下地位最崇高的元祐帝。 在来之前,他们的父母长辈可都和他们说的清清楚楚,锦衣卫不同于其他的驻军、卫所,乃是天子亲军,除了当今官家之外,不受任何一级衙门的管制,拥有见官不跪的特权,别说是他们了,便是两位大相公,对锦衣卫的事情也是爱莫能助,根本插不进去手。 而且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可是英国公的嫡二子张千钧,英国公是什么人,大周朝的定海神针,跺一跺脚,整个大周都得抖上三抖的朝廷柱石。 元祐帝为什么要专程把张千钧从京卫里头调出来,还不就是为了震慑他们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同时也是告诫,告诫他们,连英国公家的孩子到了锦衣卫里头,都只能做一个副指挥使,屈尊于锦衣卫指挥使卫允的挥下,更何况他们这群没什么本事,只会吃喝玩乐,招猫逗狗,飞鹰走犬的纨绔。 这些个少爷兵们虽然年轻气盛,虽然不可一世,虽然平日里习惯了不着调,可他们并不蠢啊,那种不管不顾的愣头青,毕竟在少数! 多数人,还是能够看得清形势,分得清厉害的,尤其是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其实各自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有自己的一杆秤。 最关键的是,若是他们敢闹事的话,那他们以前好不容易才平掉的那些事儿,说不定就会被被翻出来,清算旧账。 元祐帝可说了,凡是去扶了苦役,或者入了锦衣卫的,都可以既往不咎,一视同仁,可若是在锦衣卫里头待不下去,被赶了出来呢? 就他们身上的那些个旧账,要是被清算出来,相比于承担相应的后果来说,他们宁愿在锦衣卫里头吃吃苦! 没有经过装逼打脸情节的卫允表示很不爽,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卫允一不爽,那他手底下的一百二十三个锦衣卫(包括张千钧在内),都得跟着不爽。 训练的强度直接加大,就和我们玩游戏打副本一样,如果说一开始卫允安排的训练强度是普通级别的话,那现在就已经上升到了困难级别。 可玩家却还是那群玩家,他们的实力没有没有任何的提升,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只能怪他们自己,谁叫他们不按剧本走呢。 现在得罪了卫允这个总导演,现在好了,总导演生气了,完犊子啦,结果自然也只能他们自己承受。 第 085章 汴京来信 张千钧早已得了元祐帝的授命,再加上先前卫允对他母亲和妹妹的援手之恩,是以他对卫允这位指挥使所下达的命令,执行的是分外认真,对于这些小崽子们的要求,也异常的严格,没有半点懈怠。 不过不得不提一句,虽然锦衣卫的训练强度很大,但相应的,提供的伙食也异常的丰盛,早餐每人一大碗粥,很浓很稠的那种,还有两个鸡蛋,其他的素菜包子则随便吃。 午饭和晚饭则是三菜一汤,一荤两素,汤是煮的很稀的面汤,不过若是再配上大白馒头,和红烧肉还有咸菜以及一味新鲜的时令蔬菜,那便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时令的蔬菜,也并不限于一种,或是豆角,或是莲藕,或是冬瓜,或是南瓜,看采买的视当日的情况而定,而且卫允还特意交代过了,每日都得换着花样来,不用连续几天都是同一种。 不过这样的伙食,对那五十个从京郊大营抽调而来的老卒或许算是极丰盛的了,可是在那群吃惯了珍馐美味,佳肴珍酿,嘴巴何其挑剔的纨绔来说,却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可每日那么大强度的训练,身体消耗掉了大量的能量,还没到饭点儿,众锦衣卫们一个个就跟饿死鬼上身似的,饿得不行不行的,哪里还能顾得上伙食有没有以前的好。 等到开饭的时候,那真的是一个吃的一个香,一个吃个比一个多。 若不是背后有元祐帝支持,只怕光这一百多张只进不出的嘴,都能把卫允个吃穷了,幸好这样的封闭式训练最多只有三个月,到时候就算是花费的多了一些,元祐帝应该也不会太过计较。 只要在训练结束之后,锦衣卫的运行进入正轨之中,让元祐帝尝到甜头,知道锦衣卫能够为他带来的好处就行了! 没办法,如今锦衣卫衙门都还没弄好,元祐帝还在斟酌应该把锦衣卫的衙门安插在哪儿才合适呢。 而且除了这些在大营里头训练的新人之外,锦衣卫想要运转,自然还需要一大批的人手辅助,上上下下,要的还不少,这些都得元祐帝去头疼。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嘴,锦衣卫除了成熟完善的功勋奖励制度之外,还有一个另类的规定,若是功勋值一直低迷,连续三个月都没有涨幅的话,会被警告一次,若是再过两个月,也就是总共半年的时间没有涨幅的话,就会被剔除出锦衣卫。 这条制度,也是为了防止那些借着锦衣卫的名头,无所事事,混日子的人。 太阳东升西落,眼见着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晚在不知不觉间,降临了尘世。 天边挂着一轮半残的月亮,微弱的月光下,璀璨的星河挂在天际,一颗颗绽放着微光的星辰,相互映衬,接连成片,汇聚成河,形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月光下的锦衣卫大营之中,一排排整齐的房屋之中,亮着微黄的烛火,月华如水,如皎洁的匹练一般,穿透窗纸,洒入屋内,将窗杦的轮廓于形状,倒映在地上。 原本应该万籁俱静,悄无声息的美丽夜晚,却被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哀嚎,打破了这份美丽的宁静。 “哎哟!你轻点!疼!” “哎哟哟!我的娘耶,你就不知道轻点儿吗?” ················ 高强度的体能和技能训练,带来的是肌肉的剧烈酸痛,纵使是已经坚持了十多日,可每一日下来,浑身上下,从骨头到筋肉,就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 肌肉酸涩,胀痛,筋骨劳累,精神疲惫,就连哀嚎抱怨的声音里头,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每天晚上用完晚饭,洗漱完回到宿舍之后,这样的哀嚎声便开始响起,并且一直持续至少半个时辰左右。 如今在锦衣卫大营之中,最受欢迎的不是饭堂的红烧肉,也不是每天中午不限量的冰镇绿豆汤,而是每隔三天定时下发的药酒。 这是卫允向元祐帝申请之后,元祐帝吩咐太医特意调配出来的药酒,用料虽然不是顶尖,但效果却异常的好,见效也非常快。 擦完药酒之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依着这些年轻人身体的恢复能力,第二天一早醒来,保管又能生龙活虎! ··············· 扬州江都,盛家! “祖母,祖母!” 寿安堂,原本的安静被打破,小明兰举着一个信封,一路从寿安堂的门口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笑容灿烂的小小桃。 快跑带来的呼吸急促,气血升腾,都掩不住小明兰脸上的笑意,眼底的开心。 “哎哟!六姑娘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房嬷嬷慈祥的笑着说。 盛老太太却故意板着脸,小声呵斥道:“真是越来越没姑娘家的样子了,估计一里外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哎!她再这样子下去,日后可怎么嫁出去!” “六姑娘如今才八岁,老太太担心这个,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房嬷嬷道。 盛老太太却道:“俗话说的话,三岁看老,更何况这丫头都八岁了,再过几年,就得说人家了!” 这时,小明兰带着小小桃,手里头拿着一个信封,乐滋滋的跑了进来,额头上已经有细碎的汗珠渗出来了,呼吸也颇为急促。 走到老太太跟前,举着信封道:“祖母!你看,小舅舅又给我回信了!” 老太太当即便露出个慈祥又不失和蔼的笑容,柔声道:“哦?卫三郎的信,快拆开念来听听!” 小明兰当即点头,拆开信封,拿出里头厚厚的十余页纸,摊开念了起来: 明兰吾甥:见信如晤!来信已阅,吾在汴京甚好,有师伯关照,官家提携,同僚帮扶,如今已官至翰林院侍读,汝不必担忧,虽相隔千里,吾对汝母女甚是挂念,不知汝之学业进展如何!另,武艺可曾落下,汝需谨记,每日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待明年尔入京之时,为舅定要好好考校于汝,望汝莫要让吾失望! 闲话少叙,汝回信之中所书之答案,无错漏之处,吾心甚慰,作为奖励,此次更新之章节有五,还望汝再接再厉,莫要骄傲! 另,此次更新章节之后,附有此番数术新题,望尔仔细解答! ················ 第一张信纸,写的东西并不多,不过寥寥近百字。 明兰倒是没什么,对卫允升官也没什么感触,反倒是对这一次更新的五章西游记,还有更新之后附带的数学题兴趣更大。 而老太太,却被卫允心中所言,已官至翰林院侍读,给震惊到了。 卫允高中探花,被封为翰林院编修,老太太也只稍稍的惊讶了一下,可现如今不过七月下旬,算算时间,卫允回京的时间才不过一个多月。 若是在除去信件往返所耗费的时间,那不就是说,卫允在入职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连升三级,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做到了如今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 这样的升官速度,着实震撼到了老太太。 作为一手将盛紘抚育长大,延请名师教导,送去参加科举的嫡母,还有勇毅侯府独生嫡女的出身和见识,盛老太太比谁都清楚,京官升迁的难度。 盛紘也是进士出身,虽只是个二甲,但也不算差了,而且还有昔日盛老太爷留下的人脉,做官十余年,如今也不过是个正六品的扬州通判。 虽说明年升官去汴京,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两相一对比,个中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而且这样子的擢升,只能是元祐帝亲自提拔,才有可能! 卫允心中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盛老太太却已经能够猜到,卫家的这位三郎,如今在官家的心中,定然占据着不轻的位置。 看来是时候再一次敲打敲打那位盛家二房的当家主君了! “祖母!祖母!想什么呢?”小明兰推了推老太太的手臂,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问。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明兰的小手,笑着道:“没什么,明儿念到哪儿了?” 一提到卫允的信,小明兰立马就笑了,献宝似的道:“刚刚把第一页念完,祖母,现在到了西游记的时间哟!”小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再加上那圆嘟嘟,肉乎乎的小脸蛋,看上去甚是俏皮可爱。 盛老太太立马就来了精神,问道:“那还犹豫什么,快些念,快些念!”自从偶尔看到卫允写给小明兰的信上附带的西游记知州,老太太就变成了一个忠诚的西游迷! 此时,远在江都府衙处理公务的盛紘,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虽有些许疑惑,却也不甚在意!继续将心神放在眼前的政务之上。 第 086章 一分为二 时间宛若流水,总是在悄无声息间,匆匆流逝,酷热的夏日已然结束,飒爽的秋天到来,金秋九月,硕果累累。 锦衣卫大营的基础扩建,已然完成了绝大部分,那些从周围庄子请来的雇工们,也都回去忙着秋收了。 秋收可是国之大事,有关国本,卫允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强留他们,而且这重事儿卫允也做不出来。 剩下的那么一点扫尾的工作,让锦衣卫们自己去收拾也无甚问题。 入目之处,尽皆金黄的大地之上,一只只黑色的蚂蚁,弓着身子,荡漾在金色的海洋之中,辛勤的劳作。 而锦衣卫的大营之中,训练却从未停止,唯一不一样的,是训练的人数变少了,那些个少爷兵们,都不见了,仅仅只剩下张千均从京卫之中挑来的那五十精锐老卒,还在有条不序的训练之中。 九月转瞬之间也过去了,十月到来,原本凉爽的天气开始渐渐变冷,寒冷的北风,从北边吹来,街上的人们,也已经穿上了一件件厚厚的皮袄棉衣。 九月下旬的时候,元祐帝大笔一挥,将汴京南城的一座占地五亩多的宅子,划给了锦衣卫。 也是从这天开始,锦衣卫麾下,被分做了南北两个镇抚司。 城外的大营,在充当锦衣卫训练基地的同时,也是北镇抚司的驻地,同时,也是锦衣卫的总部,暂时由锦衣卫副指挥使张千钧亲自坐镇。 而城内元祐帝赏下来的宅子,则变成了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驻地,或者说是南镇抚司的衙门,暂时由卫允这个指挥使亲自坐镇。 而锦衣卫的一百二十三号人,也被分做了两个百户所,北镇抚司一个,南镇抚司一个,北镇抚司的百户所,由忠勤伯二子袁文绍出任百户。 袁文绍虽然出身忠勤伯府,也属于勋贵之家,但却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今年不过十九岁,便将一身家传的武艺练得炉火纯青,不逊色其父,也就是如今的忠勤伯。 加之自小便被其父严加教导,授以兵法,不同于被母亲宠溺,而导致如今文不成武不就的大哥袁文纯,袁文绍本身的天赋就不弱,再加上自身的刻苦,父亲的悉心教导,这才有了今日脱颖而出的结果。 而且袁文绍也靠着一身强悍的武艺,赢得了那五十个老卒的认可,如今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加上袁文绍这个百户,以及张千钧这位兼领镇抚的副指挥使,正式的在册人员,总共有五十二人。 而这五十二人,主要的任务就是训练,高强度的训练,卫允根据后世的特种兵训练方法,归纳总结出来的训练方式。 这种训练的方法刚出来的时候,还把张千钧这位国公府出身的副指挥使给震撼到了,若不是对锦衣卫有足够了解的话,他甚至会错以为,卫允这是在替元祐帝训练死士呢! 这位副指挥使,也对这种训练的方式展示出极浓郁的兴趣,甚至还亲自带队,加入到训练的队伍当中,以身作则,同时,也使得他和这群属下之间,产生了极其浓郁的袍泽之情。 原先卫允带着工匠还有雇工们搭建的那些训练器械,开辟出来的训练场地,也全都派上了用武之地。 为此,卫允还特意制定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发展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在卫允知道自己成为锦衣卫的第一任指挥使之后,他的初衷就变了,起初只是为了应付和讨好元祐帝,这才提出了锦衣卫的计划,而这个灵感的来源,就是源自于原先世界历史上的那个锦衣卫,还有封建王朝后期思想家魏源提出来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想法延伸出来的。 起初只是为了解决汴京城中纨绔们闹事的问题,主要的方法吗,不就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然后再安抚一批。 怎么说也是有功之臣的后辈子侄,若光是打压,直接处置的话,未免太过强硬了些,若是伤了那些有功之臣的心,到时候他们出工不出力,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不是为了振兴家族,光宗耀祖,荫庇子孙,谁愿意成天累死累活的的工作。 天下大同,人人无私,这样理想型的世界,终究只会出现在人们的幻象之中。 毕竟元祐帝还要靠这些大臣们帮着治理天下,要靠这些武勋权贵们,帮着带兵打仗,驻守边疆,稳固疆土。 可在元祐帝将卫允封为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之后,卫允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既然锦衣卫到了自己的手里,那为什么不将其发展成自己手中一柄锋利的钢刀呢? 想想前世的时候,锦衣卫在鼎盛之时,那可是人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那是何等的威势!那是怎样的权柄。 不过卫允的野心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个将自己推到文武百官对立面的勇气,但这并不妨碍他将锦衣卫按着自己预想之中的方向去发展。 说起这个,卫允是打心底里感谢元祐帝了,卫允也开始理解那一句‘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了’! 仔细想想,若不是元祐帝,而是另一位皇帝的话,只怕卫允如今还在翰林院里苦哈哈的看守,整日除了整理书籍,便是帮着上官,和同僚一道抄录古籍呢!哪有今日的风光,哪有此时的地位。 北镇抚司被张千钧管着,卫允直接当了甩手掌柜,除非是有事儿,否则的话,就是每五天都才会去巡视一回,每次的时间都是在早朝的前一天。 而卫允自己,有了元祐帝的旨意,身上虽然还兼着翰林院侍读的位置,可却不用再去翰林院报道了。 毕竟在元祐帝的心里,卫允这么一个有才学,知进退,有上进心,又聪慧得力的后辈,投笔从戎的话实在太过可惜。 知人善任,才是元祐帝的真面目,再说了,锦衣卫本就是个特殊的机构,不同于其他的军队,展示在明面上,被众人所知的,就只有一个南镇抚司,主要负责的,就是和五城兵马司还有开封府一道维护汴京的治安。 不过这个机构是直属元祐帝的,和开封府有些类似,但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甚至在外人的眼中,卫允依旧还是文官一流。 毕竟开封府的上面,除了元祐帝之外,还有左右两位大相公压着呢!再不济,还有六部的长官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毕竟开封府尹只是正三品,而六部的长官,可都是实打实的正二品,更别说两位一品的大相公了! 可锦衣卫不同,锦衣卫只需要向元祐帝一人负责,就算是两位大相公,对锦衣卫也没有指摘的权力。 若是他们的后辈犯了事儿,南镇抚司的那群少爷兵们,可不会顾忌他们的身份地位,直接就是抓了了事。 至于考虑到他们和自己长辈、家族的关系,从而网开一面,那不好意思,如果真的有锦衣卫这么做了,一经查实,那么恭喜,那个包庇的锦衣卫中奖了! 若是第一次,直接三十大板,再加上警告处分一次,扣除一年的俸禄。 若是第二次再犯,那么恭喜,直接被锦衣卫除名,并且这一辈子,都不可以入仕,就算是家里有通天的关系也没用,除非坐在龙椅上面的换了个人,对锦衣卫的态度不同于元祐帝,不然的话,就只能绝了入仕的念头。 并且还有一项,那就是永远不要触犯律法,就算是触犯了,那也不要被锦衣卫抓到,一旦被抓住了,那么恭喜,杀头流放倒是不至于,但一个充军,却是难免的了,你就算是倾家荡产的打点,也没有一丝讲情面的余地,说流放就流放,说充军就充军! 不服?不服你就去找元祐帝告状吧,去御前哭诉吧! 而且流放充军的地方不是别处,乃是北境苦寒之地的边军,还是做一个没有任何品阶的小卒子!若有战事,需要扛着大刀长矛冲锋陷阵在最前面的那种。 第 087章 罗网之名 南镇抚司和开封府一样,有抓捕,关押,以及审问之权,当然了,对象主要是那些开封府不好处理的纨绔们,但却不限于此。 为此卫允还特意命人在南镇抚司里头,花费大力气,建造了一块专门用来关押审讯的地牢,也懒得取名,索性直接搬用原本锦衣卫的诏狱了。 地牢之中,除了专门的审讯房之外,所有的牢房,皆只有三尺(一米左右)见方,高也只有五尺(一米五左右),没有窗户,没有光,密封的大门,密封的空间,除了门上面有一可以打开的小孔,仅仅只有半尺出头之外,就只剩下看不见的几个通风口了。 出于人道主义,卫允对于那些残酷的刑罚,有着天生的抵触情绪,所以便特意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灵感来自于后世传说之中的小黑屋。 肉体之上的折磨,意志坚强一些的人,都可以忍受,可精神上的呢? 能够承受下来的,只怕没有几个! 不过卫允虽然不喜,但却并未高尚到做圣母的地步。 诏狱之中,同样也有刑讯房,里头的刑具,卫允跑去看过一次,头皮有些发麻,刑讯房中还有卫允专程向元祐帝讨来的几个刑讯的好手坐镇,只是一般不会轻易动用罢了。 若是真遇上了什么难缠的人,或者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那么等待他的,便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了! 保管让他飘飘欲仙,高上九重天! 如今锦衣卫南镇抚司,除了卫允这个指挥使之外,在册的人员总共有七十一人,第一人百户乃是永昌伯爵的庶长子梁昊! 作为庶子,而且还是庶长子,梁昊的地位在永昌伯爵府自然是极尴尬的,虽然在礼法上,庶子永远不可能越过嫡子,但梁昊的存在,在永昌伯爵妇人的眼里,就跟喉咙里卡了一只苍蝇似的,不论怎样都让人觉得十分恶心。 可永昌伯爵夫人又不能对他做什么,毕竟谋害子嗣可是重罪,而且永昌伯爵夫人为人颇为清高,自然不屑于去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但平日里好脸色是肯定没有的,而且永昌伯府可不同于刚刚起复的忠勤伯府,以及日渐衰微的勇毅侯府,令国公府! 这一任的永昌伯,可是在京郊大营领着一镇兵马,手握实权,绕是在京中一众武勋权贵之中,也能排在前列! 而梁昊自身,也颇为聪慧,自小便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与袁文绍一样,在兵法武艺上面下了苦工,习得了一身不若的本事。 穷文富武,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梁昊虽是庶子,但怎么也是永昌伯府的庶子,而且永昌伯夫人又是个清高的,不屑于使那些阴私手段。 是以在训练结束之后,直接和袁文绍一样,被卫允亲自任命为南镇抚司的挥下第一个百户所的百户。 别看仅仅只是一个百户,那是因为如今锦衣卫的规模还没有扩大的缘故,加上卫允和张千钧两个指挥使在内,总共才一百二十四人,百户已经是如今指挥使以下最高的官职了。 袁文绍和梁昊两个百户,一个还在锦衣卫大营,被张千钧领着,处于水深火热的特种训练之中,其强度与先前南北镇抚司尚未分开之时相比,增加了数倍不止! 而另一个,则是在城中的南镇抚司衙门坐镇,处理着内外大大小小的所有事物,也是成天焦头烂额的。 毕竟锦衣卫刚刚成立,很多地方以前都只存在于卫允的设想之中,都没有真正的实现过,卫允又是个喜欢撂挑子的家伙,事事身先士卒,亲力亲为可不是卫允的性子。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卫允对这话十分认同,而且正在努力朝着劳心者的方向发展。 卫允只要把控好大体的方向,让锦衣卫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就好了,至于具体的事宜,自然是让手下的小弟去处理了,不然的话,卫允提拔他们干嘛,直接自己来不就好了! 锦衣卫除了明面上的南北镇抚司之外,还有一个只有卫允这个指挥使才知道的机构,名曰罗网,这个机构里头的人员,乃是元祐帝原先在汴京城中安插的一些暗子,类似于后世的那些抗日剧中的地下情报人员。 处于某些考量,卫允没有选择让这些人见光,而是将他们另外编成一个特殊部门,在收集情报的同时,也负责对锦衣卫内部进行监督。 连身为副指挥使的张千钧都只知道卫允手里头还有一股力量,却不知道这股力量具体是什么! 卫允深知,当一个人,一个组织,一个机构,没有了敬畏,没有了制约,那么这个人,这个组织,这个机构,慢慢就会变得腐朽,然后变质! 卫允可不想自己一手成立的锦衣卫,日后变成别人手中杀人用的刀!至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把这种可能降到最低! 监督!平衡!制约!这是卫允目前所能够想到的方法! 或许连卫允自己都不知道,锦衣卫在他的心里,便如同他的孩子一般,卫允希望自己的这个孩子,能够纯粹一些,能够干净一些,能够发展成自己预期之中的那样。 而不是一个人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暴力机构,特务机构! 元祐帝交到卫允手中的罗网成员,和卫允所想的有些出入,在卫允的预想之中,元祐帝的耳目应该是遍布京城各处,官员们的府邸且先不说,但至少也应该是遍布所有的秦楼楚馆,茶馆酒楼,街头巷尾吧! 可实际上,元祐帝所谓的暗子,其实只有五处,樊楼自然不必说,背后站着的正是元祐帝,其收入也尽数被收入元祐帝的私人内库之中。 还有千春楼,也是元祐帝在暗中的产业,其掌柜的便是暗子之一,还有在汴京城最为出门的官妓——广云台,不过广云台不是元祐帝的私产,广云台的当家和现在老鸨平娘子,是元祐帝的暗子。 还有两处,一处设在城郊的广安寺,一处在城郊的三清观,这两处也是如今汴京城中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和道观。 作为佛寺,广安寺的香火甚至都超过了大相国寺!也不知为何,上至官眷贵妇,下至普通妇人,都对烧香拜佛,祈求庇佑这等事情趋之若鹜。 这五处地方并不是直接归属元祐帝统辖,而是由元祐帝身边的太监,也就是那个和卫允颇为相熟的李內官统辖,李內官上面,还有一个元祐帝贴身的老太监——赵內官! 就是那个整日跟在元祐帝身边,到哪儿都形影不离的老太监,也是宫中所有的內官中,地位最高的,作为元祐帝贴皇秉笔太监的同时,兼任内务府大总管。 对于元祐帝将暗自交付给卫允,这位太监大总管倒是没有半点犹豫,表现的很果决! 原先的这些暗子们,将情报收集整理,进行初步的筛选之后,将其中他们认为重要的一部分,上交给李內官,再由李內官对五处的情报进行进一步的筛选,递给那位赵大总管。 在赵大总管那儿,还需要经过最后一轮的筛选,然后才递到元祐帝的龙案之上! 如今只是将这套体系稍作调整,他们的上级由李內官和赵大总管,变成了锦衣卫的卫允而已。 卫允刚刚从赵大总管那儿将这几处暗自接受过来的时候,也不做太大的改变,只是将这五处地方的首领提升为五个小头目,再从五人之中,挑选出一人作为暂时的领导者,统领整个罗网。 令其在收集情报,监督锦衣卫的同时,大肆扩张势力,目前定下的第一个阶段性计划,就是让罗网的势力,遍布边境内外所有的衙门,秦楼楚馆,酒肆茶楼,以及尽可能将势力朝着文武百官们的府邸之中发展。 卫允对罗网只有一个要求,他不管各个堂口的管事们用什么办法,在三个月之内,将触手伸到汴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他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若是三个月后,他们的发展能够达到卫允的预期,那这五处堂口便可以保留下来,由上至下,皆授以相应的官阶,记录在册。 每处管事,可领从六品的百户之职,至于那位统领,则是正六品的罗网千户,待到日后罗网壮大的话,相应的官阶自然可以提升。 至于他们手底下的那些人,以魑魅魍魉四个等级作为划分,分别对应了锦衣卫的力士,校尉,小旗以及总旗。 当然了,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不过凡事加入罗网的人,都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的子孙,可以脱出奴级,可以和寻常清白人家的子弟一样,参加科举考试,入仕做官! 可如果三个月后,罗网的发展没有达到卫允的预期,那么所有人,包括五个堂口的小头目在内,皆充作魑魅魍魉四个等级的情报人员,再由卫允安插一个人进去,领百户之职,临时统领罗网,直接向卫允负责。 而罗网相应的功勋、奖惩制度,也与锦衣卫相同,只是罗网没有锦衣卫那么大的权力,有抓捕,关押,以及审讯之权,只是一个纯粹的情报机构! 第 088章 府前偶遇 十月的汴京城,繁华依旧,车水马龙,人流如潮! 清晨,卯末辰初,天色虽不似夏日之时亮的那般早,但也已经拂晓,天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有屡屡亮光自云霄落下,照亮整个汴京城。 袅袅的炊烟在汴京城上空升腾而起,腾腾的热气在街上一间间铺子的上空盘旋,喧闹繁杂的声音,又一日出现在汴京城的街头巷尾,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汴河码头,一只双桅大船,在船工们的娴熟的操控下,悄然靠岸。 “好汴京,好风光!”甲板之上,一个三十多岁,蓄着短须,一双眼睛透着深邃和精明,行走之间,自带几分威严的华服男子遥望汴京,发出感慨! 不一会儿,大船彻底停稳之后,便见那位华服男子,带着一个小厮,四个护卫,面带着笑意从大船之上,走至汴河码头。 看着已然陷入一片忙碌,来往人流商船络绎不绝的码头,中年男子的眼睛闪烁着亮光! 汴京家里的管家,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就带着人,架着马车,守在了码头上,一见男子带着小厮护卫下船,便恭恭敬敬的迎了上来。 “老奴参见老爷!许久未见,老爷风采依旧!” 这位老爷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扬州做通判的盛紘。 大周律例,各府通判,各州经历,需在每年的十月份,回汴京述职,向吏部报备,陈述一年中,各州各府的实际情况,施政方略,以及一年下来治理之后的效果,以此,作为各地方官员政绩考核的标准之一。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通判,判官,早年之前,在盛老太爷中了探花之时,盛紘的祖父便花费巨资,在汴京城西购置了一间不小的宅子。 早年间盛家可都是住在汴京的,后来因为盛紘中了进士,选择了外放,这才带着一大家子人去任上,盛家二房的真正基业,还是在汴京城。 城内有宅子和铺面,城外还有庄子,都留着有信得过的人打理,盛家虽然不是百年世家,但盛紘的祖父是个有本事的,靠着经商挣下了老大一份家业,还供了个探花郎出来,由商贾门户变成了读书人家,改换了门庭。 说起来彼时的盛家和现在的卫家倒是有些相似,不过可惜的是,盛紘的父亲虽然才高八斗,但却是个短命的,不到三十岁,便撒手人寰,而且他在世之时,宠妾灭妻,搞得偌大一个二房,男丁便只剩下身为庶子的盛紘,盛老太太的亲生儿子,便死在盛紘父亲那位宠妾的手段之下。 好在盛老太太也是个厉害的,在丈夫故去之后,处置了那个宠妾,将失去了生母的盛紘收入膝下,尽心竭力的将这个庶子抚养长大,延请名师教导,替他聘妻生子,繁衍子嗣,这才有了如今的盛家二房。 是以盛紘到了汴京,无须住到官驿,直接就回积英巷的盛家大宅。 汴河码头就在城西,距离盛家大宅所在的积英巷,不过隔了几里地,相对于辽阔的汴京城而言,算是比较近的了。 花了一刻钟左右的功夫,盛家的马车便驶进了积英巷。 车上,许久未至汴京的盛紘,自然不会干坐着,而是掀开了车窗的帘子,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感受着这一年中汴京城的变化。 其实真要细说起来,汴京城根本没什么变化,一样的街道,一样的喧闹,一样的繁华,一样的令人神往。 看着周遭熟悉而又带着些许陌生的一切事物,盛紘胸膛之中那颗平静的心,终究还是有了躁动! 升官入京,光宗耀祖,光大盛家门楣! 是盛紘为之奋斗了半生的夙愿。 对于汴京,盛紘自然也有着别样的情愫! “咦!那不是卫三郎吗?”盛紘看着不远处一座宅子前面,刚刚走出府门的卫允,有些惊讶的道。 盛紘惊讶的不是在汴京看到卫允,而是惊讶竟然会在积英巷里头看到卫允,卫允此时的样子,一身黑色外袍,衬着大红绣线,整体衣着颜色偏暗,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透着一股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 可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分明就是卫允。 盛紘隔着窗帘,高声喊道:“三郎!”语气之中,有些惊讶,有些存疑。 刚出家门,正打算从下人手中接过缰绳的卫允,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忽然一愣,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循声望去,只见一辆单驾马车,外饰很是寻常,并无甚出彩之处,可隔着车窗露出的那张脸,卫允却怎么也忘不了。 卫允没有选择继续上马,而是径直朝着马车走了过来,盛紘也立即下了马车,二人互相拱了拱手。 卫允微笑着道:“通判这是要往家去?”来了汴京这么久,卫允怎允么可能不知道盛家就在积英巷里头,和自家宅子中间,不过隔了两户人家而已。 盛紘点头道:“不错,方才刚刚下船,先回家安顿一下,休整一番,待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去吏部述职!” 卫允道:“旅途劳顿,定是十分辛苦的,先回去修整也是应当!” 盛紘看着卫允身后的宅子,看着大门上面写着卫宅两个大字的牌匾,不禁问道:“这是三郎的府邸?” 卫允施然一笑,道:“不错,寒舍简陋,让通判见笑了!”在盛紘面前,怎么也得适当的谦虚一下,装装逼。 盛紘报以一个不是尴尬的笑容,避开了这个话题:“倒是巧了,我家宅子也在积英巷里,往前再走百多丈便是了,和三郎的宅子中间,就隔了两户人家!” 卫允道:“那可真是巧了,如此说来,日后咱们两家还能在这汴京城里做个邻居!以通判的履历和能力,明年升官至汴京,想来是没什么问题了!到时候你我两家,可得多走动走动!” 盛紘也笑道:“唉!吏部考绩还未开始,如何能知道结果,若能如三郎所言,那自然最好!对了!三郎走了这几个月,明兰那丫头,可经常在我耳边念叨三郎呢!” 盛紘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顺势便用明兰将话题扯开。 你TM早就把上上下下都给打点好了,银子礼物送了不知多少,现在来和我说结果没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其实盛紘这话说的本没有错,这些东西虽然都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但终究只能是私下里打点走动,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卫允纯粹是对盛紘有怨念,这才先入为主了! 不过一提起明兰,卫允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就消失了,顿时一喜,忙问道:“是吗?说起来我也有小半年没见到明兰那丫头了,还真怪想她的!” 盛紘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卫允身上黑色纹红绣的飞鱼服,又看了看身后牵着马一只在等着的小白杨,有些不解的道:“三郎这是打算去哪儿?” 卫允道:“去南镇抚司看看,那群公子哥儿们成天不让人省心,还是得亲自去看,免得他们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还得我去收拾烂摊子!” “南镇抚司?”盛紘笑着道:“你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都还没来及恭喜三郎得官家青睐,身兼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说着冲卫允拱手作揖,躬身一礼,道:“下官扬州通判盛紘,见过指挥使大人!” 卫允忙伸手,扶住了盛紘,看着盛紘的眼睛,颇为埋怨的道:“通判这不是折煞我了吗,以你我的关系,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通判还是唤我三郎吧,显得亲切些!” “三郎不也唤盛某通判么?”盛紘笑着看着卫允。 卫允一排脑门,道:“你看我,这样,日后盛兄还是唤我三郎如何!” 盛紘虽然远在扬州,可在汴京还是有着不少人脉的,昔日他父亲留下的那些旧友,还有他自己科举之时,关系不错的同僚,以及以前进学的时候,曾经一块在同一夫子名下求学的同窗。 锦衣卫成立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和盛紘交好的长辈,同僚们,再来往的信件之中,不可能不提及,而且连卫允这个忽然冒出来,却又极受元祐帝看中的新人,也提到不少。 毕竟,不论是刚开始的连升三级,还是现在兼任正五品的锦衣卫指挥使,卫允的名字,在这几个月内,在汴京城,也算得上是比较响亮的了。 “那盛某就候着脸皮,唤你做三郎了!”盛紘道。 卫允说道:“盛兄这不是见外了吗!你我之间,哪有什么厚不厚脸皮的!” “哈哈哈!”盛紘笑道:“三郎既然要去南镇抚司坐镇,那还是莫要耽搁的好,正事为重,咱们叙旧什么时候都行,不知三郎何时下衙?” 卫允道:“约莫酉时初左右!盛兄刚到汴京,今日若是有暇,可否赏脸,让我好好替盛兄接风洗尘一番!” 盛紘道:“既是三郎相邀,自然是有的!” 卫允拍手道:“既如此,那今日寅时三刻,我在樊楼设宴,盛兄可一定记得来哟!” 盛紘却面露犹豫之色:“去樊楼的话,会不会太破费了些?” 卫允笑道:“盛兄,以你我两家的关系,何须在意这些!” 盛紘也笑道:“是盛某着相了,三郎放心,那到时候我一定准时赴约!” 卫允道:“到了樊楼,通判直接报我的名字便可!” 盛紘道:“那便这么说定了,三郎还是赶紧去上衙吧,切莫误了正事!” 卫允冲着盛紘拱手道:“那我就不多送了!” 卫允转身回去,走到马旁,手扶着马鞍,踩着马镫,翻身一跃,便上了马背,自下人手中接过缰绳马鞭,双腿一夹,马儿已然朝着南镇抚司的方向缓缓行去。 作为贴身小厮的小白杨,自然紧随在卫允身后。 而另一侧,盛紘索性也懒得上马车了,左右也没有几步路了,便带着小厮和护卫,走在前头,车把式架着马车跟在后边,慢慢悠悠的朝着巷尾方向,盛家的宅子去了。 第 089章 感慨万千 走在回家的路上,厚厚的鞋底和脚下的青石板发生着摩擦,旁边还有来自街头巷尾的喧闹声在不断地回响。 然,盛紘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卫允啊,自己在扬州做通判的时候,他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稚童,一介白身,然而几年过去了,如今自己还是在扬州做通判。 而卫允呢?那个昔日连自己的眼都入不了的小子,如今才十五岁,却已经官居五品,还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呵呵! 人生际遇,变幻莫测,果非人力所能揣度! 个中的落差,不足与外人道也。 说心里不酸,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盛紘又不是圣人,虽然平日里说话做事儿都滑不溜手,不论和什么人,关系混的都不差,给人一个老好人的形象,可那只是表现给外人看的罢了。 眼看着卫允如今得了圣宠,而且马上又是的三年一度的百官考绩了,按着如今卫允如今升官的速度,说不定元祐帝再将其往上提一提,或者是从翰林院里头调出来,放到个平级的实权部门,那也算是擢升了啊。 六部五寺,皆是实权部门,不论是哪一个,可都是香饽饽一样,不知多少人打破了头都想挤进去,盛紘自然也想! 越想心里越酸,盛紘不禁暗自感慨,自己辛辛苦苦十几年,如今还只是个正六品的通判,就算是明年成功升官入京了,那也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放在汴京城里头,和芝麻绿豆大点没什么区别,还真算不上什么。 可卫允呢,今年不过十五,科举入仕不到半年,便超过了自己! 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微冷北风,盛紘的脸上露出个苦笑,心中暗道:看来以后对舒儿母子三人那边,得更加亲近一些了! 心中对于嫡母盛老太太高瞻远瞩的将明兰带到身边亲自抚养的决定,不禁生出浓浓的佩服之意,暗暗想着:不愧是自己的嫡母,虽然已不复年轻,但不论是眼光还是见识,都要远远超过自己。 想到这儿,盛紘的脑中不禁又浮现出往昔盛老太太的种种好处来!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并且下定决心,日后定要更加孝顺老太太! 可心中又不禁浮现出这些年自己对老太太的态度,饶是以盛紘的厚脸皮,也不禁老脸一红! 可毕竟盛紘明年是要入京做官的,到时候若是能够有盛老太太这位目光长远的智者、长辈在一旁提点的话,说不定还能够让他少走许多弯路呢! 想到这儿,盛紘又想起了和忠勤伯府那边已然即将说定了的婚事,盛老太太出身勇毅侯府,乃是老侯爷的独生嫡女,其教养见识,远超常人,莫说那些寻常的妇道人家,便是盛紘自己,也自愧不如。 想着如今自己的大女儿也即将和忠勤伯府订婚,盛紘的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忐忑来,说起来,华兰虽然继承了自己的聪慧和样貌,可见识到底还是差了些。 若是嫁入寻常之家,那自然是不用担心,可若是嫁入袁家那种勋爵之家,伯爵府的公婆妯娌,亲戚朋友,到时候都要华兰去处理的,也不知道华兰能不能处理得好! 说起来自家的底蕴和那些勋爵之家想必,终究还是差了许多,看来这事儿又得去麻烦老太太了! 盛紘脸上的苦笑不禁更甚,想起前几年因为林噙霜一事,自己和老太太闹出的些许嫌隙,不禁心生懊悔之意。 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不够沉稳,目光也不够长远啊! “老爷,咱们到了!”一旁的小厮看盛紘有些出神,便小声的提醒道。 后边跟着的汴京盛府的管家,早已自觉的上前去叫门,黄橙橙的铜环和刷着红漆的大门碰撞,发出沉沉的声响。 “快开门,快开门,老爷回来了!”管家一边敲门,一边朝着里头高声喊道。 大门嘎吱一身从里头被打开,管家带着门房微微躬身,恭敬的站在门前,门房也赶紧朝着盛紘见礼。 大周不兴跪拜之理,除非是祭天、或者开祠堂参拜祖宗这种十分庄严重要的场合!亦或者是迎接皇帝的圣旨或者口谕,才需要行跪拜之礼。 就连每五日一次的早朝,文武百官们也只是手拿笏板,朝着元祐帝躬身行礼而已。 盛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熟悉的家门,脸上的苦笑也褪去了,双手长袖一甩,负到背后,大步朝着大门迈去。 ············· 南镇抚司衙门,卫允将马儿交给小白杨处理,卫允则径直走了进去。 如今的南镇抚司,能够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锦衣卫总共加起来只有七十个,被卫允分做了两班,实行轮班制,一班是白天当值,从辰时三刻一直到申时三刻! 而另外一个班,则是从申时三刻开始,一直到亥时,也就是将近人定的时候,入夜之后,那就不归锦衣卫负责的了! 而是由五城兵马司接管了,只要任务就是巡城,守夜,缉捕盗贼等等。 其实按照卫允一开始的设想,锦衣卫是三班制的,就连晚上,也应该有锦衣卫在街面上配合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起巡逻。 可惜现在锦衣卫初创,草台班子才刚刚搭起来,人手严重的不足,便是如今实行的两班制,都有些勉强,毕竟汴京城有那么大,光靠这七十号人,绝对是不够用的。 好在现在锦衣卫们每一次当值,都是和五城兵马司的一起,开封府那边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开封府的衙役们不敢得罪的那些世家子弟们),便会专门差人来锦衣卫知会,锦衣卫这边自然会派人和开封府一起行动。 将开封府的衙差们不敢得罪,不好出手抓捕的人,借着锦衣卫的名头,送去南镇抚司的诏狱,只要是被抓回锦衣卫诏狱的,不论是犯了什么罪,都现在小黑屋里头关上三天再说。 现在可不是后世,有什么人权之说,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不受任何人,任何衙门的统辖,除了指挥使之外,便只有元祐帝才能够发号施令,指挥他们。 这不,卫允到南镇抚司,刚坐下还不到一炷香,两个锦衣卫,便压着一个一路之上骂骂咧咧,一身锦袍华服早已凌乱,神色之间还透着些许酒醉的年轻公子,进了大堂。 “混蛋,杨五,你还不快点放开老子,别以为你现在成了什么锦衣卫就了不起了,老子可是你三哥,你敢这么对老子!趁着老子酒醉竟然敢抓我!!”那青年脸上还泛着红晕,双手被反扣在身后,可嘴巴却一直不停。 “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就醒了,看老子不揍死你!” 而身后抓着他手臂的杨五,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铁青,沉的几乎都能滴出水来了。 心里也在暗暗骂道:彼其娘之,老子抓你还不是为了你好,若是让你落到了别人手上,就你那性子,以前得罪了不知多少人,还能落到好?正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平白惹得一身骚!真他娘的晦气! 可杨五能怎么办,眼前的这人,是自己的堂兄,是自己大伯成国公的嫡子,在杨五没有入锦衣卫之前,便和杨三以及顾二几个,合称汴京城的几大祸害。 本就是堂兄弟,再加上臭味相投,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远比其的兄弟姐妹要好的多,当初官家下令,要让犯过事儿的纨绔们都加入锦衣卫。 出于谨慎的考量,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杨五便主动的将以前他们兄弟两犯的事儿都给揽了下来,入了锦衣卫,为此他的这位三堂哥还特意请他去了几趟广云台,好好的潇洒了一番。 杨五也算是知道杨三的性子,可没成想这家伙今日却跟吃了枪药似的,借着酒劲儿,竟然就这么吧嗒吧嗒的骂了起来。 杨五知道杨三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自然不会当真,可现在是在锦衣卫南镇抚司的衙门啊,周遭尽是同僚上官,大家伙虽然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杨家这对兄弟以前的混账事儿。 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自己的堂弟一口一个老子的,杨五的面子早就被下了个干干净净。 可他能怎样,难不成还真的上去把杨三胖揍一顿,把嘴用臭袜子给堵上?杨三虽然嘴下不留情,但素来以讲义气闻名的杨五可做不出这事儿来。 第 090章 破格提拔 梁昊出身永昌侯府,对于杨家这对兄弟自然也是认识的。 “杨五,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把杨三给抓回来了?” 做弟弟的抓了自家哥哥,倒是稀奇。 杨五沉着脸,回道:“回百户大人,今日一早,此人不知为何缘故,竟在广云台之外醉酒闹事,打伤了几个过路的百姓,恰好卑职当时就在附近巡视,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将其制服。 好在卑职出手及时,那几个百姓也只受了些轻伤,卑职取了此人荷包,将里头的银子分给了被他打伤的众人,安抚之后,然后便将此人抓了回来!” 卫允闻声也走了出来,听了之后,不禁点点头,杨五做的很不错,处理的也很不错,没有让事情继续扩大,可对于二人的道身份,却也有些许好奇:“杨五?杨三?你们之间是?” “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回大人,此人乃是卑职的堂哥,令国公嫡出三子,杨云峰!”杨五见卫允出来,赶忙恭敬的道。 “哦?令国公府的杨三?”卫允眉头一挑,颇有兴趣的看着杨五,道:“那便是你的堂哥了,嗯!公私分明,你很不错!”扭头对着旁边的梁昊问道:“他现在是什么职位?” 梁昊心里一突,恭敬的道:“回大人,杨五如今乃是卑职麾下校尉!” 如今锦衣卫刚刚开始运作,除了梁昊这个百户之外,便只有两个总旗,七个小旗!而杨五,很幸运的在小旗和总旗的选拔之中,落选了。 卫允微笑着看着杨五,道:“今日之事,你处理的不错,能够牢记自己的身份,将职责放在首位,公私分明,不徇私,不枉法,这很好,如此人才,我锦衣卫又岂能埋没,自今日起,你便是总旗了。 至于手下嘛,你也知道,如今咱们锦衣卫初立,人手严重不足,这样,作为奖励,这次你的手下就让你你自己去招募,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你可得把眼睛给我擦亮了,严格按照咱们锦衣卫的选拔制度挑选才行!” 杨五脸上的冰寒瞬间悉数消失,直接被巨大的惊喜给震撼到了,错楞在当场。 一旁的梁昊忙提醒道:“杨五,还不赶紧谢过指挥使大人!” 杨五这才恍然醒悟,眼中放出灿烂的光芒,松开了抓着杨三的手,冲着卫允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卑职杨云聪,多谢指挥使大人提拔之恩,永世不忘,日后定当为指挥使大人效死!” 杨五的话语之中,透着浓浓的惊喜,但更多的,是坚定! 卫允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散去,看着杨五,厉声道:“杨总旗此话说的不对,我等皆是官家亲卫,纵是效死,也当对官家效死才是,还望杨总旗切莫忘了自己的本分!”卫允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看的杨五心里一个咯噔。 杨五赶忙躬身拱手,低下头道:“是卑职失言,日后卑职定然尽心竭力办差,忠心耿耿,替官家效死!” 卫允这才点点头,看着一旁被梁昊叫人塞住了嘴巴,按得牢牢的杨三,对着众人道:“希望尔等日后都能够如同杨总旗一般,公私分明,莫要因为顾念情分,而忘了自己的本分!不要对不起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对不起官家对我等锦衣卫的信任!” “我等谨遵指挥使大人之命!”众人齐声道。 众人看向杨五的目光,也纷纷发生了变化,嫉妒者有之,羡慕着有之! “大人!那这个杨三该如何处理?”梁昊恭敬的问。 卫允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梁百户莫非是忘了我锦衣卫的制度?这点小事,也需要来问本指挥使!嗯!” 语气虽然平淡,目光却看得梁昊心里一个秃噜,尤其是最后一个嗯字,梁昊脸色骤变,忙躬身拱手,急道:“卑职明白!是卑职失言,还望大人恕罪!” 卫允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梁昊脸上的表情一松,道:“多谢大人!”瞥向杨三的目光,却带上一丝冷意。 卫允看着此刻还在衙门里的十余位属下,负手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众人朗声道:“锦衣卫之中,不论出身来历,凭的全是个人的本事,能者上,庸者下,凡是入我锦衣卫者,前尘往事,皆成云烟,此乃官家的恩典,亦是诸君的机会,若不想被人非议,受人白眼,望诸君自勉之!” 声声振聋发聩,句句掷地有声,说罢,直接拂袖转身,大步朝着内堂走去。 梁昊看着被制得死死的,却依旧如同濒死的鱼儿一般挣扎不休的杨三,脸上的表情有些冰冷,目光闪烁,厉声道:“压去黑狱,关押三日,罚银五百!着人去令国公府,通知令国公,三日之后带着银子来要人吧!” 锦衣卫条例,凡无故伤人者,不论官阶地位,家世背景,先在黑狱关押三日,三日之后,再量刑处置。 情节较轻,仅致人轻伤者,罚银五百,若致人重伤或残疾者,杖责五十,罚银三千,服苦役一年,另外除了赔偿伤者医药费之外,尚需再出纹银百两,以作补偿。 若是情节严重,致人死亡者,同样先在黑狱之中关押三日,但却无需再审问,一经查明,先罚银三千,然后直接发配边疆,充入边军之中,任一小卒,且终身不得离开驻地,否则便视同叛国,通缉令发至各级衙门,各地驻军,死活不论! 目前锦衣卫制定的这些条例,都是针对那些开封府不好处理的勋贵子弟们的,若是普通百姓们犯事儿,开封府自然不会觉得为难,按大周律例处置即可,无须再移交到锦衣卫手上。 杀人者偿命,此乃大周律例,可元祐帝仁善,又顾念这些勋贵子弟他们父辈的功劳情分,但若没有威慑,没有管制的话,由得他们长此以往的任性下去,指不定哪天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元祐帝心里很清楚,得民心者得天下! 是以,在经过再三思量之后,还是同意了卫允的提议! 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情面是的讲,可律法,终究是律法,若是有人能够凌驾于律法之上,那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个个如此,那朝廷的威严何在,大周律例岂不就成了摆设,朝廷又如何治理天下。 看着被同僚押走的杨三,说实话,杨五还是挺感谢自己这个三哥的,今日若不是他闹了这么一通,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直接把他抓了回来,只怕自己还没有这个机会,能够得到指挥使大人的青睐,直接从小小的校尉,升到了从七品的总旗。 锦衣卫之内,十人之中,设一小旗,五十人中,设一总旗,一个百户手底下,则管着两个总旗,十个小旗。 而且到了总旗,虽只是从七品,但也算是入了流了,日后就算是走出去,也倍有面子不是。 而杨五的被擢升,也给所有的锦衣卫们送去一个信号,锦衣卫升迁,真的与家世无关,于背景无关,而且还和过往无关。 杨五是什么,汴京城中出了名的浪荡子,别人家里头都是拿他来当反面教材来教育自家孩子的。 他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在开封府里头的卷宗,只怕已经有了厚厚的一沓。 而且如今的令国公府,也早已不复开国之时的荣光,在汴京城满地的勋爵世家之中,也只处于中等水平。 可现在呢,一入锦衣卫,前罪全消了不少,而且因为处事公允,面对从小和他穿一条裤子的自家堂兄,也好不徇私,直接将其抓了回来。 如今被指挥使卫允当做了模范,直接将其提拔成了总旗,束在高杆之上,让南镇抚司所有的锦衣卫,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卫允这位指挥使这么做,不过是效仿商鞅徙木立信,是做给众人看的,而杨五恰巧赶上了,成了这个幸运儿,也不知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么好的事情都能被他给撞上! 虽然心里酸,羡慕,嫉妒,可这次的事件,也成功的达到了卫允的预期,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杨五的事件,开始在锦衣卫之中私底下流传起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还传到了京郊大营的北镇抚司里头,惹来不少唏嘘。 第 091章 计划扩张 而这次轰动整个锦衣卫事件的主人公杨五,正忙着亲自把他的堂哥杨三送入黑狱。 黑狱之中,看着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但神志却已经有些昏沉,倚着墙壁陷入半睡半醒之中的杨三,杨五蹲下身子,看着这位从小和自己好的几乎穿同一条裤子的三堂哥,叹了口气, 喃喃道:“三哥,不是弟弟不念旧情,而是今日那种情况,弟弟若不是及时出手,将你制住的话,只怕你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我们那位指挥使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这一点,弟弟可是深深的领会过了。”想起卫允那张冷脸,杨五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看着已然陷入昏睡之中的杨三,叹了口气,道:“也罢,待三哥清醒回家之后,弟弟再摆一桌酒,和三哥好好赔罪!现在就只能委屈三哥一下,暂时先在这黑狱之中呆着了!” 小小的空间之中,除了墙角处的一个小马桶之外,别无他物,现在刚开始还好,可等你在里头待得久了,身体新陈代谢之下,自然需要排泄,可黑狱的空间又十分狭小,虽然设有通风口,可那味道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散去的。 到时候那滋味! 啧啧啧! 光是想想,杨五的心里就一个哆嗦,可他能如何,谁叫自家这位三哥自己作死呢,便是他有心救他,可也没这个胆啊,就算是有胆,也没门路,救不了他啊! 难不成要跑去官家面前哭诉么?只是连宫门都进不去,他大伯令国公去哭诉还差不多。 杨五只能在心底里祈祷,杨三在经历三天的黑狱生涯之后,不会留下什么病症才好! 关上黑狱的大门,原本就狭小的空间,立马就变得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 而杨五,则径直去领了新的腰牌服饰,喜滋滋的出门招募自己的手下去了。 ·········· “卑职参见大人!”梁昊站在案前,冲着坐在书案之后的卫允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卫允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案上,看着梁昊,道:“无须多礼,梁百户可知本官特意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梁昊摇摇头:“卑职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卫允看着梁昊,道:“如今咱们锦衣卫成立也有三个多月了,你们南镇抚司这段时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说实话,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不只是本官,就连官家也很满意。” 梁昊的脸上看不出变化,语气依旧恭敬的道:“全赖指挥使大人领导有方!” 卫允道:“你也不必谦虚,这里头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功劳!” 梁昊道:“此乃卑职应尽之务!” 看着说话谨慎小心的梁昊,卫允有些无奈,可有没办法,梁昊的性子就是这样,平时行事也十分谨慎,想来应该与早年的经历和处境有关,不过这种性格,倒是正适合锦衣卫。 卫允道:“如今既然已经现了成效,那就应当乘胜追击,趁着这个大好的时机,继续扩大咱们锦衣卫的规模,增强咱们自身的实力,特别是你们南镇抚司,切不可因为做出来这么一点点的成绩就生出骄纵之气。 官家那边我已经禀告过了,接下来,就看你这位南镇抚司百户的了!” 梁昊眼睛一亮,神情终于有些细微的变化,卫允这话,是打算提拔自己了吗? 忙拱手见礼道:“卑职定当尽心竭力,竭尽所能,替官家分忧,为指挥使大人效命!” “很好!”卫允满意的道:“梁百户,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粱千户,此次扩张事宜,便悉数交给梁千户来处置了,只是卫某要提醒梁千户一句,锦衣卫办事,只认规矩,不讲情面,还望梁千户莫好生斟酌,莫要让本官失望啊!” 黑白分明的眸子当中,绽放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异彩来,明明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可身上却带着一股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一般,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梁昊当即单膝跪地,拱手低头,冲着卫允恭恭敬敬的道:“卑职多谢大人提拔之恩,请大人放心,卑职定然不会让大人失望,不会让官家失望!” 卫允微微点头,那双眸子当中射出的光,却好似能够看透人心一般,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我们锦衣卫办事,只讲规矩,只认结果,我要看到的,就是梁千户送上来的结果! 对了,还有一条,梁千户麾下所辖的百户,便由千户依据他们的功勋能力,自行擢升吧!” 这是对自己放权了? 梁昊先是一愣,随即便激动的道:“卑职遵命!”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丝颤抖,偷偷抬眼瞥了撇卫允,目光之中,满满的全是感激。 锦衣卫虽说是官家的亲卫,可官家会去管他一个尚未立下大功的小小百户么?自然是不会的,所以如此提拔他的,只能是卫允这位指挥使。 卫允直接将选择权交给了梁昊,不就等同于将半个南镇抚司,彻底交到他手上了么,如此大恩,梁昊怎能不心生感激。 卫允又道:“下午的时候,我要去一趟城外大营,南镇抚司这边,你可要给我看好了,切莫趁我不在的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梁昊就差拍着胸脯了:“请大人放心,卑职,不,下官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卫允挥挥手,道:“要说的便这么多,你下去吧!” “卑职告退!” 元祐帝早前在早朝之上,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锦衣卫面向京中各大勋爵世家招录人员,以三日为限,过时不候。 如今锦衣卫扩张,招收的也不再是各大勋爵世家的后辈子侄,而是从民间选拔,择家世清白,最好是有一技之长者,入锦衣卫,先在京郊大营培训一月,再进行一次选拔,优胜劣汰。 不过此次能成功加入锦衣卫者,不再授以校尉之职,而是比校尉更低一级的力士,一个校尉麾下,配四个力士。 到时候现在的七十人,手下也都有了兵,不再是光杆司令一枚,不必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了。 不过卫允这个甩手掌柜,把事情丢给梁昊之后,便没有再管,而是在书房里头,看起了近几日罗网那边送来的情报。 如今的汴京城,大体上还算是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如今兖王和邕王虽然因为立储一事,都各藏心思,都铆足了劲儿在暗地里较劲,但终究没敢放到明面上来,只能是你给我使使绊子,我给你下下套,互相恶心对方罢了。 这样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新鲜的。 元祐帝如今身子还算康硬朗,他们纵使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在这个时候出来作妖,毕竟赵姓宗室之中,又不只是他们两个才有资格继承大统,若是真惹恼了元祐帝,把他们都逐出汴京,从宗室之中,另外挑选继承人,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怎么的也得等到元祐帝松口,有了立储的心思之后,才好做谋划。 第 092章 提拔下属(上) 如今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名号,在汴京城,也算是打响了,汴京大街上的治安和风气,比起锦衣卫成立之前,简直完全变了个模样。 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元祐帝金口玉言,那时自然没有人敢去触怒龙颜,挑战元祐帝的权威,在如此风口浪尖之际,还傻傻的不知收敛。 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元祐帝那边没有继续提及,而锦衣卫还在京郊的大营里头训练,众人只知锦衣卫之名,却不见锦衣卫之人,心中的防线不禁有了松动。 于是乎,在锦衣卫正式成立的一个多月之后,也就是元祐三十四年,八月下旬左右,几个浪荡子凑到了一块儿,骑马出游,一时兴起没控制住,在城内纵马驱驰,撞倒了几个百姓,毁了几个摊子,丢下几锭银子之后,便扬长而去。 这也是往常他们一贯的做法,向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他们,怎会去在意几个平头百姓的伤势死活,丢下银子已经算是恩典了。 可这次却不一样,开封府尹收到消息之后,当即便着人去勘察问询,安抚受伤的百姓,多方面打探,了解事情的缘由经过,确认了肇事的人员之后。 第一时间,便派出了衙役,在汴京郊外将几个正在游山玩水的纨绔抓了个正着,也不带回开封府衙门立案审问,而是把人连着记录着事情经过的卷宗一块儿直接送去了锦衣卫。 卫允那些天正愁没什么东西立威呢,毕竟锦衣卫已经成立了,若是不弄出点动静来,怎么把锦衣卫的名头打响! 正巧,几个纨绔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彼时,锦衣卫的南镇抚司衙门已经被元祐帝赐了下来,里头的其他地方虽然还在改建,但作为重中之重的诏狱小黑屋,也就是黑狱,却在卫允的要求之下,第一个完工了。 这几个不知道轻重的愣头青也算是赶上了。 不过他们也算幸运的,虽然伤了人,但因躲避的及时,那几个伤者的伤势都不算太严重,卫允现将其关入黑狱之中,然后着人去通知他们的家人,先去安抚那几家伤者,该赔偿的赔偿,该道歉的道歉。 三日之后,再带着罚银去锦衣卫把人领回家! 彼时卫允在京郊锦衣卫大营里头训练这批人手的同时,除了刚开始的这几个,开封府那边,又陆陆续续的送去好三四个敢学着他们几个一块儿吃螃蟹的家伙。 对于这些送上门的银子,啊呸,对于这些送上门来找收拾的家伙,卫允可不会手软,狠狠的从他们身上刮了一笔,不对,是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顿。 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再黑狱之中不断的忏悔,不断地求饶,不断地保证,自己以后绝不再犯,当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 可锦衣卫规矩森严,又岂是说说的,说关三日就关三日,谁来求情也没用。 当然了,在招待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倒霉鬼的时候,卫允自己肯定是不会出面的,这种恶人怎么能自己去做,当然是让南镇抚司的百户梁昊去做啦。 怎么说梁昊也是永昌伯府出身,虽然只是个庶子,但终究也是勋爵之属。 卫允自己则是躲在锦衣卫大营里头,美其名曰监督北镇抚司训练,实则不过是为了躲麻烦。 卫允原本的意思是想让梁昊带着笑脸,带着热情去欢送这几位替锦衣卫带来数千两银子收入的“好孩子们”的,可梁昊这厮出面倒是出面了,可全程冷着脸,说话也凉飕飕的,跟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从小就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惯了的公子哥儿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三日黑狱下来之后,都快不成人形了,嘴里说着胡话。 原本‘欢迎他们下次再来’这话,怎么也是句客套话,可从梁昊这厮嘴里一说出来,直接把几个纨绔们吓得身子直哆嗦,一个胆子小一些的,当场直接就哭喊了出来,而梁昊原本冷着的脸,更加黑了。 那几个纨绔的长辈们,面色自然也不可能好到哪儿去。 可心里纵使不甘,纵使觉得丢了面子,纵使愤恨,他们又能如何? 锦衣卫不归任何衙门统辖,直接向元祐帝负责,为天子亲卫,也不受任何人的辖制,他们难道要去元祐帝面前哭诉。 说自己家儿子侄子犯了事儿,被开封府尹送去了锦衣卫,关押了三日,受了莫大的苦楚,然后再求元祐帝给他们做主么? 别开玩笑了,锦衣卫这事儿就是元祐帝整出来的,还想跑去元祐帝面前说理,怕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哟。 最后只能掉了的牙往肚里咽,认了载。 自那之后,那几家的子弟,纷纷跟变了个人似的,便是出门喝酒狎妓,招猫逗狗啥的,也带足了小厮仆役,为的不是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为的是在他们主子喝醉之后,能够及时的制止自家主子作出一些过激的举动,少惹了许多祸事。 那些个原本对锦衣卫还有些怨念的长辈们,竟因此对锦衣卫生出了些许好感。 如此一个多月下来,等到锦衣卫的南镇抚司正式投入运行的时候,汴京城的治安竟然变得分外的好。 往日里那些个策马在大街上横行无忌的勋爵世家的公子哥儿们,纷纷跟从良了似的,虽然他们的生活依旧不怎么检点,虽然依旧浪荡,但对于底层的百姓,却没了影响。 因为这个,汴京城的百姓对锦衣卫的印象直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有些畏惧胆颤的同时,还带着尊重。 就连以两个大相公为首的文官清贵们,也不禁对于锦衣卫夸赞不已,数次在早朝之上直呼元祐帝英明,锦衣卫于整肃汴京风气一事上,居功至伟。 那个被他们看作幸运儿的卫允,也悄然以另外一种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再是以前年轻,稚嫩,而是能干,务实,可堪一用。 这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 京郊,锦衣卫大营。 “参加指挥使大人!”负责守备大营的锦衣卫见卫允来了,赶忙恭恭敬敬的见礼道。 卫允点头嗯了一身,问道:“张指挥使在何处?” 那锦衣卫忙道:“回大人,副指挥使正带着兄弟们在后山操练呢!” 卫允打量着他,和声道:“好好干!”然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往大营内部走去。 那锦衣卫恭敬的道:“大人慢走!” 不得不说,纵使是京郊大营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老卒,也是良莠不齐,好坏参半的。 你说他们能力不强?不,能力都比较突出,能够算得上是精锐,能够被张千钧这么挑剔的人选出来的人,能力怎么会不强。 但是说他们良莠不齐,好坏参半这话也不假,不算污蔑了他们,一般有本事的人都比较骄傲,自信,卫允是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罢了,成天就只会吟诵一两句之乎者也,再说两句酸诗罢了。 况且大周的军制便是如此,文武相合,互相搭配,武将练兵,统兵打仗,上阵杀敌,文官则负责后勤,政务等一切辅助工作。 不过大周军制一般都是以武将为主,文官为辅。 然而锦衣卫却完全倒了过来,让卫允这个小文官当了指挥使,而张千军这个英国公府嫡二子,世代将门出身的武将统领,却只做了副指挥使。 说心里不酸,那是不可能的,但这是元祐帝的命令,连张千均自己都接受了,他们这群小小的兵卒子能说什么。 还能去替张千均鸣不平吗?以什么理由呢?张千均的手下,锦衣卫的一员?可卫允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他们面上虽然对卫允保持着足够的尊敬,从未有过一句僭越的话,可暗地里,却没少表现出对这位指挥使大人的怀疑。 一个‘文弱书生’如何领导他们一群只知道厮杀的莽汉,这不就是让一只温顺的羊领着一群凶恶的狼吗! 第 093章 提拔下属(下) 可这样的怀疑仅仅只持续了一个月,在卫允特意为他们制定的训练计划进行了一个月之后,虽然强度是以前在京卫之时的三四倍不止,而且训练的时间,也从以前的三日以操,五日一练,变成了如今的每日从不间断的高强度训练。 便是下雨天,他们这位指挥使大人也有法子训练他们,而不至于让他们有躲懒的机会,再加上锦衣卫那丰盛的伙食,一日两餐,从不会缺少的红烧肉,咬下去一口,就满嘴流油,舒爽直冲天际。 半个多月的功夫,他们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体能似乎加强了,耐力也更强了,刚开始做起来还有些困难的项目,做起来竟然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让他们对卫允彻底归心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卫允拿出来的那一套辛酉刀法!本就是军中精锐老卒出身的北镇抚司锦衣卫们,都精通一些军中武艺。 他们自然也能够看得出这套辛酉刀法的不凡之处,招式虽然简洁质朴,比起寻常武艺,少了许多变化,但却更加的直接,也更加的狠辣,招招致命,刀刀皆是奔着要害而去,乃是不可多得的生死搏杀之术。 尤其是在真正的上手学习了之后,更加清晰直观的了解到这门刀法的厉害之处,心中原本就对卫允产生的些许佩服,直接化作大河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尤其是在卫允费心费力,带着工匠亲自上场,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才开辟出来的那个训练基地,以及卫允提出的那套刺杀训练,丛林战训练之后,更是让众人对他们的这位指挥使,惊为天人。 自此,卫允在这些老卒们的心中,彻底的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卫允虽然没有和他们一同训练,可卫允的无私,卫允替他们谋划的一切,为他们提供的这些以前从未有过的福利,他们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 这些个粗鲁的军汉们,虽然不一定理解这话里头的意思,但现如今,他们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纵使卫允叫他们去死,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以真心换真心,这些军汉们虽然各有各的毛病,但和官场之上,一个个肚子里头都七拐八扭的,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十七八副心肠的文官可不一样。 他们大多性子都比较直爽,纵使是性子粗鄙了些,但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更何况卫允对他们,真的是没的说。 张千均固然也好,每日都亲自上阵,与他们一同训练,一同吃饭,一同睡觉,他们也很尊敬这位事事亲力亲为的副指挥使。 但和对他们无私教导,倾力提供这么好条件的指挥使卫允相比,还是要稍微差了那么一丢丢的。 卫允也懒得跑去后山找张千均了,后山那么大,天知道他们钻到那块儿犄角旮旯里头去了,索性直接在大营里头等着他们回来。 约莫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已然沐浴更衣,将训练服换成了一套黑红相间长袍的张千均,出现在了卫允的面前。 “嗯?袁文绍呢?去,把袁文绍也叫过来!”卫允见只有张千均一人,便朝着旁边值守的手下吩咐道。 手下领命出去,卫允又看着张千钧问答:“训练的如何了?” 张千均道:“基本已经达到了大人的要求,只是!”张千均连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 卫允道:“只是什么?” 张千钧叹了口气,瞥了卫允一眼,目光之中,满是遗憾,道:“只是咱们北镇抚司的人手终究还是少了些,而且此等强兵之法,若是只用在咱们锦衣卫身上,未免太过可惜。 若是能够推广全军,让我大周边军也能依照此法训练,如此不用三年,咱们边军的战力,便能连翻数倍,到时,便是辽国和西夏加起来,也不会我大周的对手。” 说着说着,张千均似乎已经在脑海之中构建出了那副画面,边军战力大增,不需要再隐忍驻守,直接北上扫平辽国,收复燕云失地,西进荡平西夏,让分散的天下九州,再次一统。 可卫允却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推广全军?千钧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此训练之法,非体魄强健者不能承受,而且此法极其耗费体力,每日都需要有肉食补充,还需要大量的米面蔬菜,让大家补充体力,个中花费,千钧可有细细算过?” 不等愣住的张千均回答,卫允又道:“更何况,边军的情况别人不清楚,难道千钧你也不清楚吗? 平日里能够吃饱就不错了,肉食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回,而且若非战时,将士们一天能吃到一顿干的就不错了!千钧莫非以为,将士们仅仅凭着一股子锐气,便能承受得住如此艰难的训练?” 额! 张千均直接被卫允一连串的炮轰,说的哑口无言,想要争辩一两句吧,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方才卫允说的那些,一字一句,没有半点夸张,英国公带着国公世子,也就是他的大哥,常年驻守边疆,对于边军的情况,没有人比他们张家更了解了。 可正是因为了解,才会觉得更加的无奈。 明明有此等如此有效的强兵之法,却无法将之推广,只能将其束之高阁,如何不令人惋惜。 最后,对美好未来所有的憧憬,所有的梦幻,都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哎!大人说的是,是下官思虑不周!”张千钧冲着卫允拱拱手,有些低落的道,脑袋也低着,眼睛看着身前的桌案,愣愣出神。 这时,袁文绍走了进来。 “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见过副指挥使大人!”袁文绍恭恭敬敬的朝二人行礼。 卫允抬手道:“无须多礼,坐吧!” “多谢大人!”袁文绍径直走到卫允的右手边坐下。 卫允道:“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咱们就直接进入主题吧!” 话音一顿,目光扫过两人,愣神的张千均也回过神来,看着卫允。 只听卫允道:“方才千钧已经和我说训练的进度,你们做的不错,我很满意!” 二人齐齐谦虚道:“此乃我等分内之事!” 卫允抬手又道:“我这次来,有三件事情。 第一件:咱们北镇抚司的规模,也是时候该扩大了,这事儿我已经禀告过官家,官家也同意了,如今宁远侯刚刚去了蜀地,咱们北镇抚司在这大营里头训练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出出力,让官家,让满朝文武,都看看我们北镇抚司的实力! 如今是十月中旬,距离过年也只剩下两个多月,我的要求不高,新年之前,咱们北镇抚司,至少要有两个千户所的编制,并且训练不能落下!能不能办到!” 卫允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好像带着一股振奋人心的奇异力量一样。 张千钧和袁文绍对视一眼,一齐高声应道:“能!”明亮的眸子之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卫允幽幽道:“咱们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一同成立,可如今南镇抚司已然做出了不菲的成绩,世人只知咱们锦衣卫的南镇抚司,却不知在这大营之中还有一个北镇抚司。 我已与官家说定了,若是新年之前,宁远侯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那便让咱们北镇抚司去一趟蜀边,帮助宁远侯查清此次边境动乱的原因!” 张千均眼睛骤然一亮,惊喜的道:“大人,当真让我们去蜀边?” 卫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就别想了,你是必须要留在汴京了,到时候南镇抚司的事情,还有新人们的训练,都得你这个副指挥使亲自把控!” 张千钧的脸立马就耸拉下去,一脸的生无可恋,精气神像是都泄掉了一样。 将目光看向一脸正色的袁文绍,道:“文绍,此事还得你来领头,不过我也不是那种霸道的人,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 袁文绍抬眼迎着卫允的目光,“属下······” 却被卫允抬手制止了:“你无须现在就回答我,如今距离新年尚早,你还有时间考虑!若去蜀边,个中危险,没人可以预知,说不定便会有性命之忧,此事,你还需仔细斟酌一番!” 袁文绍嘴巴动了动,感激的道:“多谢大人体谅!”眸光忽明忽暗。 一旁的张千均仍旧是面色颓然,他本以为入了锦衣卫,自己就可以随着北镇抚司一道离开汴京了,不成想还是一样,只能窝在汴京。 卫允看着张千均,没有去劝导,也不知该如何劝导,少年热血,向往边疆,向往着建功立业,再正常不过了。 只听卫允继续道:“接下来说第二件,自今日起,文绍升为千户,负责这一次北镇抚司扩张,招收人员的事宜!文绍,此事说起来容易,可真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袁文绍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变得十分严肃认真,对着卫允拱手道:“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竭尽所能,定不让大人失望!” 卫允满意的笑了笑,抬手示意他无须多礼。 至于张千均,额!还是颓丧着一张脸,一脸的生无可恋,幽怨的看着卫允,好似卫允把他如何如何了一样。 第 094章 相约樊楼 “还有第三件事儿!” 张千均和袁文绍立马竖起了耳朵。 卫允见两人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不禁失笑道:“你俩不用紧张,不是公事,是私事,今日寅时三刻,我在樊楼设宴,宴请一位………”说到这儿,卫允话音忽然一顿,然后才道:“一位朋友,想叫你们二人一起,热闹热闹!” 卫允笑着问张千钧:“对了千钧,你今晚可有空闲?” 私事?设宴?而且还是在樊楼。 张千均和袁文绍皆先一楞,然后才反应过来,张千均道:“有空,既然是大人的朋友,便是千钧的朋友,今晚下官一定准时到!” 只是脸色还是有几分低落,看来不能出京于他而言,打击还不小。 卫允笑道:“千钧有空便好,我还真担心你有事去不了呢!” 张千钧笑的有些勉强,道:“下官整日都呆在大营之中,与诸位同僚同吃同睡,除了训练之外,哪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这是在变相和自己抱怨吗? 另一边,袁文绍眨了眨眼,看着卫允,眼神似乎在说:大人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空啊! 然而,卫允却恍若无闻,直接大手一挥,道:“好,既如此,那此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已经让白杨去樊楼定席位了!待晚上咱们一道去!” 一旁的袁文绍,眼底的幽怨却更甚了。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忙出声道:“大人,卑职………” 卫允却不给他说的机会:“怎么?文绍你也没事,那正好,今日寅时,和我们一道去樊楼吧!” 袁文绍:“我………” 卫允却根本不给袁文绍说话的机会,又紧接着道:“哦!营里还有事儿要处理,行,那你赶紧先下去处理吧,不过记得别弄到太晚了哟,我和张大人还等着你一起去樊楼呢!” 袁文绍嘴巴动了动,看着卫允脸上挂着的淡淡微笑,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这位指挥使大人往日的“丰功伟绩”了,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原本都到了嗓子眼的话,随着口水又重新咽了回去,挺直了身子,冲着卫允恭恭敬敬的拱手说道:“能得大人看中,是卑职的荣幸,正好今日卑职也有空闲!” 其实袁文绍前几日就收到了父亲的消息,说是他的未来岳父,如今的扬州通判盛紘不日即将抵京,让他和上官说说,请几日的假,和他父亲忠勤伯一道去见一见他这位未来的岳父,以表他们袁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同时,也是为了让他这位未来的岳父,亲自见一见他! 本来他今日就想跟卫允和张千钧提的,可卫允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清清楚楚了,今日晚上这顿宴请,他不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袁文绍又不蠢,而且不过是一顿晚宴罢了,待吃完之后,再向卫允提一提自己的事儿也无妨。 只是他的心里却有些奇怪,为何卫允一定要让自己去,在袁文绍看来,卫允虽然对自己有提拔之恩,但跟自己的关系貌似没有那么熟悉吧,心中不禁猜测:指挥使莫不是想拉拢自己? 可转念一想,如今锦衣卫可谓是卫允的一言堂,就连副指挥使张千钧都对卫允言听计从,卫允拉拢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白户,不,小小的千户做什么? 脑海之中流过的信息,瞬息千变,外界不过过去几个瞬间罢了,卫允见袁文绍很识趣的应了下来,不禁点了点头,送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袁文绍这家伙,眼力见还是有的,不用刻意的去敲打,是个有前途的小伙,看来日后可以好好提拔提拔,最好是带在身边,这样的话,不论是盛紘还是他的大娘子王氏,说什么也得投鼠忌器一下。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酉时,卫允和张千均还有袁文绍,直接从京郊的锦衣卫大营出发,直奔樊楼而去。 白天的时候,盛紘亲自带着礼物,去拜访了盛老太爷昔日的几个旧交,礼物自然不会太重,免得有贿赂上官之嫌,但也不会太轻。 这种事情,盛紘为官十余载,便做了十余载,尺度把握的尤其好,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在与盛老太爷的这些旧交言谈之际,谈及如今汴京局势,总会时不时得提及锦衣卫三个字。 不过如今锦衣卫的南镇抚司和他们这些做官的关系倒是不大,主要的职责便是和开封府以及五城兵马司一道,维持秩序,稳定汴京的治安。 但自从锦衣卫的南镇抚司成立之后,效果确是显而易见,以前那些一个个仗着家族、父辈势力,在汴京城中横行无忌,行事荒唐,不知收敛的纨绔子弟们,一个个都跟变了个人似的,只要一出门,那就规矩的不能再规矩。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以前在汴京城的大街上,基本每隔个三五日,都会出现什么世家公子策马奔驰,撞伤百姓的事故,然则自从锦衣卫建立之后,这样的事件,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削减,一直到现在的彻底消失。 盛紘听了之后,也不禁为之惊奇。 作为扬州通判的他,有过十余年外放为官,做过县令,同知的他,自然也有着极为丰富的治理地方的经验。 他深知其中的厉害,世家子弟,甚至要比那些穷山恶水之中的刁民更加难以处理,因为他们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处置的,说不定拔出一个萝卜,带出的不是一个小坑,而是一大片纠缠不清的世家豪族。 不过一个新成立不足半年的衙门,竟然能够有此魄力,而卫允那个年纪不过十五的黄毛小子,竟然还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领着正五品的官衔! 还有自己那个未来的大女婿,数月前还只是听说他在为差事而奔走,最后不知怎的,竟然也阴差阳错的入了锦衣卫,那岂不是说他现在就在卫允的手底下当差。 想起那个自己颇为看中的未来大女婿袁文绍,脑中又闪过卫允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和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与稳重,以及让人揣摩不透的心思城府,以及现在卫允风生水起的仕途,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 盛紘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和卫允之间的纠葛是越来越深了。 酉时二刻,盛紘便带着贴身小厮,出现在了樊楼之外。 “哟,客官来了,里边请!里边请!”见到一身锦袍华服的,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盛紘,小二十分热情的迎了上去,“不知客官是自己定了席位还是过来赴宴的?” 樊楼的生意火爆,冠绝整个汴京城,除了几间专程留出来,给那些身份特殊的大人物备着之外,其余的雅间席位若没有提前订的话,那是绝对等不到的。 盛紘道:“本官受翰林院侍读卫大人相邀,特来赴宴!” “翰林院侍读卫大人?”小二初听之时,还有些疑惑,随即脑中闪过一个身影,这才恍然道:“哦!原来大人竟是卫指挥使的朋友,请恕小的眼拙,没认出大人来,大人里边请,卫指挥使早已在二楼定了雅间,小的这就给大人领路!” 相较于卫允翰林院侍读的身份,显然小二对于卫允身上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印象更加深刻,这其中自然也是有缘由的。 一是因为樊楼作为元祐帝的私产,当家的又是罗网的五位小头目之一,对于卫允这位顶头上司,自然得吩咐下人小心招待,万万不能怠慢。 二自然是那些个被锦衣卫震慑的乖巧无比的世家子弟之中的纨绔们了,樊楼作为汴京城中最顶尖的销金窟之一,自然也是他们经常出没的场所。 而最近这几个月,他们口中谈论最多的,不是那家花楼的花魁又招了谁谁谁做入幕之宾,不是那家楼子又来了几个新的扬州瘦马,塞外异族美女。 而是锦衣卫,是那个元祐帝专程为了管教他们这些个不听话的后辈而特意成立的北镇抚司。 就前几日,令国公杨家的那个老三,因酒后在广云台与人发生争执,双方差点没有大打出手,憋了一肚子的气,借着酒意,为了撒气,竟在大街上对普通百姓大打出手。 不成想刚巧被杨家的那个老五给看到了,上去对着他堂哥杨三就是一顿胖揍,将其制住,又安抚了一下受伤的百姓之后,直接将其压回了南镇抚司。 然后杨三就彻底在汴京街面上失去了踪迹,有人说他是被吓得不轻,如今连门都不敢出了,有人说他是受刑太重,如今正在家卧床修养,至今仍无法起身。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那就是人们对于未知存在着恐惧,饶是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们,对于锦衣卫,对于南镇抚司,也不禁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意。 再结合前段时间,那几个被开封府送去锦衣卫,出来之后性情大变,连脾性都温顺了许多。 纨绔们谈论的多了,小二自然也将锦衣卫,将锦衣卫指挥使卫允的名头记得更牢,下意识就忘记了卫允的身上,还兼着翰林院侍读的职位。 来到雅间,小二将盛紘引了进去,另有小厮立即送上差点果蔬,小二冲着卫允拱手行礼,语气恭敬的道:“这便是卫指挥使定的雅间,劳烦大人在此稍候,大人先用些茶水点心,小人告退!” 第 095章 相谈甚欢 一直快到酉时二刻末之时,卫允才带着张千均和袁文绍踩着点赶到樊楼! 见卫允到来,小二便热情的上前接待,正是方才接待盛紘的那一个。 卫允自然也从他的口中知道了盛紘早已在半刻钟之前,就已经提前到了的事情。 推开雅间的大门,卫允和盛紘的目光正好碰在一处,盛紘赶忙起身,卫允拱手走了进去,边往里走边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锦衣卫初立,诸事繁多,难免有些忙碌,累盛兄在此久候,是小弟的不是!” 盛紘陪着笑脸,笑容灿烂的道:“三郎如今乃是锦衣卫指挥使,管着锦衣卫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忙着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些忙碌自然也是在所难免的,再说了,咱们约的是寅时三刻,如今时间刚刚好,是下官来的早了!” 两人在前面寒暄,殊不知走在卫允右手边的袁文绍,此刻才真正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和卫允正在寒暄的中年帅哥。 怎么,怎么那么像自己的那位未来岳父! 正巧,盛紘将目光从卫允的身上挪到其身后的二人身上,张千均还好,身材高大魁梧,看着就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武将模样。 可袁文绍,盛紘也不禁眨了眨眼,一脸的诧异。 袁文绍忙上前见礼:“侄儿袁文绍,拜见盛家叔父!” 盛紘也有些惊讶:“文绍?你怎么会········”话还出口,眼角的余光便撇到了一旁笑的正欢的卫允,随即心中便已了然。 不需要多想,肯定是卫允,知道了自家长女和袁文绍即将定亲的消息之后,才特意弄了这么一出,把袁文绍也叫了过来。 个中的意思,不需要多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卫允用这样的方式,盛紘的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丝的抵触,一点点的不爽。 明明知道,其实卫允没有半点恶意,可盛紘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卫允似乎也猜到了盛紘的心思一般,冲着盛紘拱手说道:“盛兄远道而来,小弟有恰巧得知盛家和袁家之间即将定下喜事儿,这才自作主张,将文绍带了过来,就想着给盛兄一个惊喜,没有半点别的意思,还望盛兄莫要怪罪小弟的自作主张!” 说着,卫允冲着盛紘拱手躬身,不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异常的诚恳。 看着卫允放低了姿态,好言好语,盛紘心中的那点不爽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忙笑着道:“三郎说的哪里话,此次来汴京述职,本就想乘着这个机会见一见文绍的,如今三郎直接将文绍带到盛某面前来,可谓是帮了盛某大忙,盛某又岂敢怪罪三郎!” 只有一旁的张千均,愣愣的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搭不上话。 卫允似乎也看到了他的窘态,对着张千均介绍道:“千钧,这位盛大人乃是扬州通判,昔日可是我的父母官,于我卫家曾有大恩!可以说若是没有盛大人,便没有今时今日的卫允!” 张千均瞳孔一缩,看向盛紘的目光发生变化,冲着盛紘拱手道:“原来是盛大人,某家张千钧,大人既然是子期的恩人,那便是我张千均的恩人,日后来了汴京,若有什么能够用地的上张某人的,只管言语一声!” 盛紘笑着回礼。 卫允又对着盛紘介绍张千均:“盛兄,这位乃是锦衣卫副指挥使张千均张大人,而且千钧出身英国公府,乃是当今英国公的嫡次子哟!” 盛紘眼睛一亮,眉梢轻轻一挑,眼中的震惊一闪而逝,作为一个在官场厮混了十余年的老油子,盛紘的心境虽然距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有些距离,但也磨练的颇为老练,绝不会轻易动容! 挺直了腰板,盛紘冲着张千均拱手一揖,似有些唏嘘的道:“不曾想张大人竟然出身英国公府,倒是下官失敬了!英国公可是咱们大周的镇国柱石,镇守便将数十载,威慑西夏与辽人,使其不敢犯我大周边境,可谓是劳苦功高!令人钦佩!” 盛紘这人,为人圆滑,与人相交颇有手段,且心思活络,不论是怎样的人,他都能说上那么一两句,并且不会让人觉得他只是敷衍吹捧之言,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发自肺腑,有感而出的一般。 可惜,却遇上了张千均这只蛮牛:“承蒙通判夸奖,父亲的功劳自然值得称赞,然父亲是父亲,千钧是千钧,不能一概而论!” 若是没有你父亲英国公的身份权势,就你这么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能够有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怕不似在发白日梦吧!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看着张千均一脸的正色。盛紘脸上却泛出钦佩的神情,道:“张大人志向高远,下官佩服!” 张千均却将目光看向卫允,叹道:“和卫大人相比,张某还差的远呢!”声音竟有些许沧桑和唏嘘! “行了行了,说这些做什么,来来来,樊楼的美食可是冠绝整个汴京的,平日里我可舍不得来,今日托了盛兄的福,咱们可得好好尝尝!可别浪费了!” 酒菜皆已送了上来,每人身前的长案上,都被摆的满满当当!卫允这个东道主,赶忙招呼几人道。 盛紘也微笑着道:“昔日随父亲在汴京之时,便有幸尝过樊楼的美食,只是后来忙于科举,接着又外放至今,细算起来,已有十余年未曾来过樊楼了,心中甚是怀念,今日还要多谢三郎,了了盛某一个多年的夙愿!” 卫允看着盛紘的眼睛,笑着道:“待日后盛兄升官来了汴京,想吃几次便来几次!” 盛紘却道:“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此美食若是天天吃着,待时间久了,只怕也会觉得平淡无味!” 三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卫允又让人送上来几壶美酒,大周早已有了酒水的蒸馏提纯之法,只是如今还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未曾流传于民间罢了。 而樊楼之中的美酒,便是先经过蒸馏提纯,然后再进行窖藏的上等美酒!便是最普通一壶也要好几两银子呢! 卫允自己虽然不喝,但盛紘是和袁文绍都是喝的,至于张千均,那就更不用说了,别人都是饭桶,就他是酒桶,一喝就是好几斤。 若是那些酒劲儿更小的,那就更别说了,说是海量也不为过。 三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享受着樊楼的美,一边闲聊着。 不过大多都是卫允和盛紘在说,张千均和袁文绍主要就是听,时不时也插上那么一两句,可一旦卫允和盛紘提及扬州的时候,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做个安安静静的听众。 没办法,两人对于扬州那边的事儿都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插不上半点话。 卫允自然也问到了如今大姐姐大卫氏、小明兰还有桓哥儿如今的情况。 盛紘则是笑着答道:“舒儿身子的亏空如今已然养好了,益寿堂的李大夫也上门看了多次,反复仔细确认过已无大碍,只要好生将养便可! 至于明丫头,如今被老太太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跳脱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整个人也愈发的规矩了,读书写字,针织女红也未曾落下。 说起来,还多亏了你这个舅舅,如今明丫头在数术一途,已然有了不菲的造诣,老太太那儿的许多账本,甚至都是明丫头帮着核算的,老太太对这个小孙女儿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还有桓哥儿,如今虽然还不会说话,但个头却长的极快,和雨后的春笋似的,一天往上窜一截,如今已经勉强能够走几步路了,虽然还有些踉跄,但桓哥儿却是个坚韧的性子,便是摔倒了,也不哭不闹,而是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下走!看着甚是惹人喜爱!” 提起大卫氏母子三人,盛紘的脸上也不禁洋溢出一种想做幸福的微笑,尤其是提起桓哥儿的时候,那种叫做父爱的光辉,洋溢在每一寸表情之中,简直快要化作光环。 虽然一开始,对于大卫氏母子三人的亲近,有一部分是为了拉拢卫允,拉近和卫家关系的原因。 但不可否认,对于容貌明艳秀丽,堪称绝色的大卫氏,盛紘的心中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尤其是将近一年多更加近距离的接触了解下来,更是在大卫氏的身上,发现了许多以前被自己忽视了的优点。 譬如性子和善,心地善良对待,下人从不苛刻,知书达理,虽然在吟诗作赋之上不如林噙霜,但其才学却分毫不弱,尤其是在看待某些问题的时候目光之长远,有时连盛紘听了都有些震惊,对于这个以前虽然疼爱,但却并未过多重视的妾室,产生了更加浓郁的好奇心。 男女之间只要是产生了好奇心,那边就是感情诞生的前兆,更何况,自古便有母凭子贵这一说,以盛紘对桓哥儿的喜爱,爱屋及乌自然也是难免的。 说起桓哥儿,卫允有些惊喜的道:“上次见到桓哥儿的时候,他还只能躺在襁褓之中,小小的一团,成日里不是吃便是睡,偶尔忽闪忽闪的眨着那双黝黑的大眼睛,好奇的观察着这个新奇的世界,不成想如今竟然都已经能走路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呀!” 说着说着,卫允话语之中也带上了些许唏嘘。 盛紘也笑道:“听舒儿说,桓哥儿的性子倒是和三郎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呢!” “是吗?这我倒是不知!”卫允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道:“难怪常听一些老人说外甥肖舅,看来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哈哈哈!” 盛紘也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甚是开怀。 第 095章 拜访师伯 言谈间,卫允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旁的袁文绍,看着盛紘,有些玩味的笑道:“说起来,盛兄才是真的好福气,好眼光,文绍武艺高强,性子敦厚沉稳又不失机变,诸般兵法韬略也烂熟于心。 如今也已然做到了千户的位置,协助张大人统领北镇抚司,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盛兄能够得此佳婿,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卫允这话说的可没有夸张,先前,忠勤伯袁家复爵不过十余年,连原先的伯爵府都被先帝赏给了别的臣子,如今的忠勤伯府,还是元祐帝后来赏赐的呢。 如今袁文绍的父亲忠勤伯也只是在京卫里头,管着一营的兵马,虽握着实权,但职位并不高,是以袁家虽然是勋爵之家,但京中的那些一个个眼高于顶的权贵们,还真没有几家看得上袁家的。 是以袁家嫡次子袁文绍的婚事也是拖了又拖,都十八九岁了还没个着落,正巧当时盛紘托人替大女儿盛华兰相看人家。 盛家虽然只有盛紘这么一个从六品的通判,但盛家的老太太可是昔日的勇毅侯独女,曾在宫中待过的,而且盛紘的大娘子王氏,可是已故王老太师的嫡女,虽然王老太师已去,但王老太太可还健朗着呢,王家的势力虽然大不如前,但王家的姻亲故旧可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比起袁家来说,强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而盛紘也正好看中了袁家身上的爵位,袁家虽然式微,但无论如何,身上还有这爵位护着,况且袁文绍他也亲自看到了,是个有本事且知道上进的孩子,双方这么一接触,可谓是一拍即合! 可现如今,随着袁文绍入了锦衣卫,做了天子亲军,并且还直接从一众同僚之中脱颖而出,虽然是得了卫允的青睐,可外人不知道,在外人眼中,袁文绍定是入了官家的眼,受官家赏识,才会擢升的如此之快! 若是此时将袁文绍被提拔为千户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不少人的心思又要开始活络了! “哦?”盛紘有些惊讶,诧异的道:“文绍竟已是千户之身了?” 盛紘虽是文官,却也知道锦衣卫之中的职位等级,千户已然是从六品的官衔,从品阶上而言,已然只比他这个正六品的通判差一级。 袁文绍是多久前才加入锦衣卫的,七月的时候,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吧,虽说武将升迁,不能与文官相提并论,可袁文绍这升官的速度,着实不慢啊! 袁文绍拱手谦虚的道:“多亏了指挥使大人提拔,文绍才能有今日!” 卫允却摆摆手,道:“卫某一向对事不对人,况且锦衣卫用人,只看能力,不看出身,主要还是你自己有能力,肯上进!若是你是个花架子,即便是皇亲国戚,也绝无升迁的可能!” 一旁的张千均也不禁出声道:“文绍确实不错!” 袁文绍老脸一红,悄悄的瞥了一眼盛紘,忙道:“二位大人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 别看袁文绍已经快二十了,通房不少,广云台也去过,可在自己未来岳父的面前,还真有几分纯情少年的样子。 虽说还尚未见过那位未婚妻子,可华兰的画像袁文绍是看过的,而且女儿肖父,就盛紘这帅气的相貌,袁文绍甚至已经可以想象自己那位未婚妻是如何的风姿卓越,清丽绝伦了! 而盛紘呢,则是面带微笑,目光虽然微微一闪,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起伏,眼神也未见波澜,只是不经意间看向袁文绍的目光之中,带着几许赞许和满意。 当即便让袁文绍大喜过望,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美滋滋的。 送走了盛紘,次日,卫允便将一纸拜贴,送去了户部左侍郎秦大人的府上。 帖子上面写的自然不会是锦衣卫指挥使卫允,而是翰林院侍读卫允。 次日,卫允便带着白杨登上了秦府的大门。 外书房之中,秦大爷眯着眼睛,正襟危坐,淡淡的道:“直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儿!” 直接开门见山,不给卫允半点卖乖的机会。 卫允觍着脸,有些幽怨的道:“师伯,您怎么能这么想自家师侄呢!难不成在师伯的心里,我这个师侄就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能单纯因为挂念师伯,特意登门拜访,来看望师伯的吗?” 秦大爷微咪的眼睛睁开,看着卫允,目光从头挪到脚,又从脚挪到头,来回打量了卫允整整三遍,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扎心了老铁! 卫允一脸的痛心疾首,捂着胸口,看着秦大爷,满眼的幽怨,十分委屈的看着秦大爷,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一样。 秦大爷却恍若没有看见一样,淡淡的道:“有事儿就赶紧说,没事儿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儿瞎耽误时间,还有一大堆的公务要处理呢!” 卫允刚忙干咳可两声,调整了神情,正色道:“师伯果然慧眼,师侄确实有事儿想麻烦师伯!” 秦大爷竖起了耳朵,眼睛看着卫允,似乎在说:你个臭小子,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还等什么,有事儿就赶紧说。 卫允这才幽幽道来:“师伯也知道,师侄如今被官家赶鸭子上架,做了锦衣卫的指挥使,这才没多久,官家又给师侄出了个大难题,说是如今锦衣卫的花费一日多过一日,让师侄自己想办法去挣银子,以维持锦衣卫的运转。师侄这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这才腆着脸求到了师伯这儿,师伯,我可是您的亲师侄!您可不能看着自家师侄遇到事儿了,不拉一把!” 秦大爷眼角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卫允:“我说今日你怎么这般殷勤,原来竟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这次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你家师伯只是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给你开这么大的一个口子。” 随即秦大爷脸色一变,目光闪烁,肃然道:“况且如今户部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给你,宁远侯刚刚领了两万兵马去蜀地边境,那可是整整两万人马,光是每日的吃穿嚼用你知道得花多少银子吗? 更何况,北边的郑老将军,西北的英国公,可都是花钱耗粮的大户,还有京郊的二十万京卫,朝廷上上下下的运转,日常的开销,我现在恨不得把一块银子掰成两半来使!哪有闲钱来填补你的锦衣卫!” 卫允嘻嘻笑着道:“师伯误会了,师侄可没有让户部出钱的意思,俗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是只知道管户部要银子,哪里还用师侄来和您开口,官家直接一纸诏令不就成了。 师侄特意来拜访师伯,只是想通过师伯,将户部底下的移库、卸粮、还有漕运、以及替户部外围看场子的活都给揽下来。 怎么着锦衣卫也是天子亲军,是官家的亲卫,总不能老是伸手朝官家朝户部要钱不是,左右这些事情都得有人来做,不如交给咱们锦衣卫来做!” 秦大爷眉梢一挑:“交给锦衣卫?”正襟危坐,目光却斜斜的瞥着卫允,语气之中,带着质疑。 如今的南镇抚司里头都是些什么人,以前汴京城中有名的浪荡子,被汴京的百姓们称作祸害的纨绔子弟。 秦大爷侧着脑袋,正视着卫允,问:“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来得底气,认为就凭现在南镇抚司衙门里的那帮公子哥儿们,能够吃下户部外围这么大的利益?” 户部掌管的可是整个大周的钱粮,如今大周政通人和,经济空前的繁荣,国库每年的收入,数千万不止,便是指头缝里露出来的这么一点点,也足够好几个锦衣卫运转的了! 卫允道:“如果光凭他们的话,自然是吃不下的,但一个月后南镇抚司,休说这么一点儿户部给的残羹剩饭了,便是再多的利益,也能吃得下!” “你倒是自信!”秦大爷的嘴角掠起一丝弧度,轻声道:“那你可知如今户部外围的这些利益纠葛都掌握在何人手中?” 卫允摇了摇头,道:“师侄虽然不知,但却也能猜出一二来!” “哦?”秦大爷脸上的笑意更浓,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有光芒微闪,道:“说来听听!” 第 096章 商定事宜 卫允施然一笑,缓缓道:“如今汴京之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官家和皇后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小利,可如今那两位呼声最高,炙手可热的王爷,正是暗中较劲儿,掰手腕的时候。 户部外围的这些利益,在官家眼中自然不算什么,可在这两位王爷的眼里,那可都是无数的银钱,是他们更进一步的资本,一方若是强了,另一方自然便弱了,这二位贵人又岂会放过!” 秦大爷听得连连点头,毫不吝啬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卫允:“分析的不错,有理有据,看来在汴京的这些时日,果真没有白待!” 卫允谦逊着道:“师伯过奖了,若不是有师伯时刻在旁指点督促,只怕弟子早已被那从龙之功的诱惑冲昏了头脑,迷失了本心!”说起这个,饶是卫允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戚戚之色。 说起来,卫允也曾动过几分心思,可最后还是熄了这份心思,如今那位正在禹州做冷板凳,如今自己又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挂着天子亲卫的名头,若是贸贸然的就去接触那位,有心人眼中,难道不会认为这是官家的意思? 如今汴京城中那两位炙手可热的王爷焉能坐得住! 一动不如一静,况且如今时间还早,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若想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是要自身足够强大,手中握有足够的力量,让别人都不敢轻视,不能随意拿捏,才是正途。 秦大爷看向卫允的目光不禁愈发满意:“如今官家正值春秋鼎盛,盐酒茶铁皆为国之重器,如今储位悬而未定,两位贵人容不得自己身上有半点污点,惹得管家不快,自然不会去碰。 是以户部外围这些纠葛的利益,便成了香饽饽,锦衣卫想要将这些差事揽过去,无疑是在虎口夺食,日后这二位贵人之中,不论哪一位登上了储君之位,你就不担心他们找你的麻烦?” 卫允笑了,笑的从容:“师伯之言,弟子自然知道,然弟子现在乃是官家的臣子,若仅仅只因为一个未来的可能便瞻前顾后的,岂非什么事都做不成,若是如此,弟子又拿什么给官家交差!” 忽然卫允的话音一转,垂着眸子,沉声道:“弟子心中还有一疑问,想请师伯解惑!” “哦?”秦大爷目露金光,唇瓣轻启:“说来听听!” 卫允冲着秦大爷拱拱手,道:“在师伯看来,官家让弟子便宜行事,自行解决锦衣卫的用度问题,究竟是何用意?” 秦大爷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卫允会忽然问这么一个问题,但他的心境何其强大,转瞬之间,便神色如常,脑海之中瞬间便有万千思绪闪过,答案悄然浮现。 “官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成立锦衣卫,又把你推到如今这个位置上,自然不会是为了刁难你,想来,官家应当是想考校你吧!”只是语气之中,却不似之前那般笃定。 看着卫允脸上挂着的苦笑,秦大爷脑中灵光一闪,当即便反应过来,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嗤笑着说道:“看来官家这是不想让你,或者说不想让锦衣卫掺和进这场储位之争了!” 卫允幽幽说道:“锦衣卫本就是天子亲卫,只听命于当今官家,若是当真掺和进去的话,不论是靠向那一边,岂不间接地向世人说明官家心中早已有了储君的人选? 那大家还成日争来争去的干什么!那两位贵人也不必整日勾心斗角,明里暗里的较劲儿了!直接将储君之位定下来就是!” “哈哈哈哈!”秦大爷被卫允后面的几句话直接给逗笑了:“在子期的眼中,二王相争储君之位,各方势力角逐较量,成了小儿过家家不成!” 卫允道:“弟子可没有这么说,师伯虽是长辈,可也不能平白污蔑弟子的清白!” 秦大爷收住笑意,眸中有异彩流转,感慨的叹息一声,道:“玉章的本事没有学全,却将他的性子学了个十足!” 卫允嘿嘿笑道:“老师学究天人,博古通今,弟子资质驽钝,能学得老师两三分的本事,便知足了!” 秦大爷干咳一声,正色道:“行啦,别嬉皮笑脸的了,你说的事儿,我答应了,不过在此事上,不论是我还是秦家,都给不了你丝毫帮助,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争取!” 虽然秦家并不参与夺嫡之争,但也不会平白和两个于皇储之位都有极大可能的产生矛盾。 卫允喜道:“这便够了,这便够了,剩下的事情,弟子自会处理!师伯无须担心!” 秦大爷微微颔首,端起茶碗,轻轻拨了拨盖子,抿了一小口,道:“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好!我也不便多言!” 紧接着,两人又聊了许多,天南海北,时事政事,一直到午时用过饭食之后,卫允才告别了这位师伯,离开了秦府。 卫允的师伯,秦家的大爷,如今乃是户部左侍郎,在户部之中,位置仅仅只在户部尚书之下,得了他的允诺,户部外围的这些事儿自然也就等同于定了下来。 只是时候来自其他势力的反扑,户部和秦家都不会出手,只能看卫允还有锦衣卫自己的能力和造化了。 ················· 汴京城中,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府邸,亭台楼阁,听香水榭,雕栏画栋,虽不如皇宫那般极尽奢华,却处处都透着一股华贵气息,就连府中花园所栽种的花草树木,也尽是来自天南海北珍稀名贵品种,价值不菲。 书房之中,一个三十多岁,一身华丽锦袍,头戴发冠,腰佩暖玉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旁边,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一头乌青长发束用红色丝带在脑后,长得唇红齿白,面若冠玉,两道长眉入鬓,小小年纪,竟透着几分剑眉星目的趋势,一双丹凤眼也已经初显端倪,若是长大了,必定是一个翩然浊世的佳公子,谪仙人。 少年手中拿着一杆上等的湖笔,身前桌案上是上等的生宣,洁白如雪,砚台之中的一泓墨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所穿所用,皆是最上等的名贵货色。 少年正襟危坐,学着中年男子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目光灼灼,提笔落墨,如龙蛇游走,笔锋凸显,已然有不俗的功底。 “咚咚咚!” 忽的,敲门声响起。 中年男子目光未见半分挪动,唇瓣轻启,淡淡的道:“进!” 负责外院的管事老仆微微弓着身子,信步走了进来,身上穿的是府上替下人们新做的冬衣,又厚又暖,绣着府上独有的标记。 管事儿恭敬冲着中年人拱手礼道:“老爷,锦衣卫指挥使卫大人前来拜访,老奴已经将人安置在了花厅,命人送上茶水点心!老爷要不要去见一见!” 中年人目光终于一顿,目光微抬,不知看向哪里,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道:“锦衣卫指挥使?卫允?他还真来了,我家与他又无甚关系!他上门来做什么?” 数日前,府上便接到了一封拜帖,上面的落款便是锦衣卫指挥使卫允,中年人还疑惑呢,没成想卫允竟当真亲自登门了。 侧头看着正在专心练字的自家儿子,中年人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道:“既然来了,那就去见见吧!这位卫大人如今在汴京城中,可谓风头无二!去看看他葫芦里头究竟卖的什么药也好!” 少年写字的动作一顿,将手中的湖笔搁与笔架之上,侧首看着中年人,道:“父亲,听说这位卫指挥使如今不过十五之龄,便被陛下钦点为今科的探花郎,数月前又以一首《少年侠气》轰动整个汴京城。 儿子对这位探花郎倒是颇有几分兴趣,不知父亲可否带孩儿去见一见这位探花郎!” 显然,少年感兴趣的不是卫允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而是他身上新科探花的名头,以及那一身被汴京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不菲才学。 中年男子目光微闪,思衬片刻,看着少年眼中流出的浓浓期待,心中一动,点点头道:“既然衡儿感兴趣,那便随为父一道去见见这位新科探花!” 对于自家这个儿子,中年男子和妻子从小便寄以厚望,延请名师,悉心教诲,如今虽只有十一岁,却已经初现峥嵘之色,与读书一途之上,颇有天资,备受夫子赞誉。 只是和那位十五岁便中了一甲的新科探花卫允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不止一筹,让自家儿子出去见见也好,知道知道外面天地广阔,一山更有一山高,不至于因些许成就,便生出骄纵之心,免得养成眼高手低的性子。 少年起身,走到中年男子身前,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躬身一礼,道:“孩儿多谢父亲!” 少年年龄虽幼,身量也还没有长成,但不论是动作还是神态,皆异常的标准,显然是没少在这上面下功夫。 中年人微微点头,“走吧!” 父子两相映朝着花厅而去。 第 097章 谋划盐引 齐国公府,花厅之中。 卫允坐在主位左侧的雕花靠背大椅之上,手捧青花茶碗,二指捻着茶盏的盖子,轻轻拨动浮在表面的茶叶,轻轻吹散升腾而起的热气,将茶碗送入唇瓣之上,抿了一小口。 听到有动静传来,卫允抬眼侧首,循声望去。 只见一身华服的中年男子携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走入花厅,卫允冲着中年男子拱手礼道:“下官见过国公爷,冒昧来访,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国公爷见谅!” 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周朝四大国公之一的齐国公,齐国公坐在主位,对着卫允伸手示意道:“无妨,卫大人请坐!” 卫允提起衣摆,端端正正的坐下,放下衣摆,看着齐国公,礼数上让人寻不出半点错漏。 齐国公也看着卫允,笑道:“卫大人早已提前送上拜帖,算不得冒昧!” 卫允打量着齐国公带来的少年,笑着道:“这位便是国公世子了吧,果真如传闻之中的那般,面若冠玉,宛若翩然降临尘世的谪仙人!” 齐国公一旁的少年却没有坐下,而是冲着卫允躬身拱手道:“齐衡见过卫大人!” 卫允笑着拱手回道:“若论官阶,应当是下官参见世子才是!”目光落在齐衡那张俊俏的脸庞之上,不由得感慨道,难怪这家伙日后惹得那么多的女子为其倾心,光是这一副皮囊,也不禁让同为男子的卫允生出自愧不如的感觉。 便是以前经常被卫允取笑成小白脸的柳存,和眼前的这位少年相比,也略有不如,若是再过几年,待少年长大成人,不知该是何等的妖孽。 世人常将妲己褒姒称作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依卫允看来,这位齐国公世子长大之后的经历,拿红颜祸水这一词来配他,到有几分相得益彰。 如今元祐帝宠妃荣妃的外家,受封富安侯府,荣妃的亲妹妹荣飞燕,也算得上是身份尊贵,家世显赫了,可却因为这位小公爷,被生生掳了去,毁了名节,金尊玉贵,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荣飞燕哪里受得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异样的目光,羞愤难耐之下,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之中,不见任何人,最后还是选择了悬梁自尽。 正值花儿一样的年纪,却就这般悄然陨落,如何不令人唏嘘,最最关键的是,富安侯府还有荣妃,明明知道下手的人是谁,却偏偏对其无可奈何,只能将咬掉的牙往肚子里咽! 而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不对,应该说是因由,便是眼前的这位翩翩少年郎! 世子齐衡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卫允,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卫大人乃是官家钦点的新科探花,一身才学,世间鲜有人能及,尤其是数月前那首少年侠气,更是令齐衡佩服,区区一礼,卫大人自然当得!” 卫允施然一笑,其实真要说起来,他和盛紘同辈,盛紘的大娘子王氏所在的王家和齐国公府有亲,勉强也可以算是齐衡的长辈,便是受这一礼,也是的。 卫允送上一个不失谦和的笑容,看着面前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的少年,松开了扶住少年手臂的手,目光微闪,道:“世子此言,下官不敢苟同,世间才高德韶之辈,不知凡凡,卫某读书不过十年,一身才学,也不过初入门径罢了,怎能称得上世间鲜有人能及?下官惭愧,当不得世子如此夸赞!” 一旁的齐国公看着齐衡,沉声道:“衡儿,还不多谢卫大人指点,卫大人这是在指点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卫大人以十五之龄高中探花,尚能保持如此谦卑的心境,这一点,你可要向卫大人好好学学!万不可因为一点小小的成就,便生出骄纵之心,失了进取之志!” 齐衡面色骤变,露出十分严肃认真的表情,冲着卫允拱手一揖,躬身礼道:“齐衡多谢大人指点!” “孺子可教也!”卫允面露赞许之色,扭头对着齐国公道:“国公爷可真是好福气,世子小小年纪便子知礼守节,进退有据,不卑不亢,待日后考取了功名,入了官场,定然能够扶摇而上,直入青云!” 齐国公捋着胡须,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大人过奖了!”虽然对于这个儿子很是看中,但齐国公显然不想和卫允在齐衡的身上过多牵扯。 直接看门见山的道:“卫大人特意登门拜访,不知所谓何事?” 卫允笑着道:“自然是有求于国公爷!” 齐国公捋着胡须的手一顿,眼睛微微眯了一点,问道:“我齐国公府既不是开封府,也不是五城兵马司,更不是京郊的京卫大营,请恕老夫愚钝,实在不知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大人的!” 如今的卫允,身兼翰林院侍读和锦衣卫指挥使两个职位,可不论哪一个,都和齐国公扯不上半点关系。 齐国公又不是武将,而是早已弃武从文,读书参加科举,如今已然官至盐都转运使,掌管盐务,这可是真正的实权部门,富得流油。 卫允看着齐国公,嘴角掠起一丝弧度,“哦?”语气甚是怪异:“国公爷当真不知?” 看着卫允的表情,齐国公脸上的笑容忽然悉数消失,脸色变得严肃,看着一旁的齐衡,沉声道:“衡儿,这个时间,你母亲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你先出去等等!” 齐衡虽然不知道为何齐国公忽然叫自己出去,可看着齐国公严肃的神情,慎重的脸色,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是,父亲,孩儿告退!”起身冲着齐国公行礼,又对着卫允躬身揖礼道:“卫大人,齐衡告退!” 说罢,直接转身出了花厅。 齐国公见自家儿子出去,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在厅中伺候的丫鬟们道:“你们也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丫鬟小厮们纷纷鱼贯退了出去,卫允笑着道:“国公爷果真谨慎!” 齐国公淡淡的看着卫允,道:“好了,无关人等皆已退去,卫大人可以开门见山了!” 卫允放下茶碗,迎着齐国公的目光,眼角还泛着笑意,说道:“想必国公爷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卫某此行,不为其他,正是为了向国公爷求几份盐引!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果然是为了盐引! 齐国公冷笑着看着卫允:“卫大人倒是真敢开口!”就连看向卫允的目光,也在顷刻之间,变得冰冷锐利起来。 “卫大人莫不是觉得,如今成了锦衣卫指挥使,成了官家面前的红人,便可以对盐务一事指手画脚了?” 话语之中,满满尽是讥讽。 卫允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道:“国公爷误会了,下官没有半点插手盐务之意,只是如今锦衣卫运转遇上了瓶颈,官家命下官自行解决,虽不让下官去找户部讨要银子,却给了下官便宜行事之权!个中缘由,不需下官多言,国公爷自会有判断!” 看着卫允的眼睛,齐国公目光闪烁不定,质疑道:“官家命你便宜行事,和我盐都转运司有何关系,你自去别处想办法便是,来找我作甚!” 卫允早已料到了齐国公的态度,能够在盐都转运使这个位置上面坐这么久,其圆滑程度,只怕盛紘也有所不及。 早就料到了齐国公会打太极,卫允又岂会没有准备。 卫允站了起来,缓缓地从袖袋之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绢帛,拿在手中,卫允微笑着不疾不徐的道:“国公爷若是不信,不妨将此密诏拿过去看一看!好好的验一验上面的印鉴!” 说罢,走到齐国公身前,直接将手中的明黄色绢帛,递了出去。 齐国公真的是不相信卫允说的话吗?这就难说了! 齐国公愣愣的看着卫允手中的黄色绢帛,半晌才回过神来,目光在卫允的脸和绢帛之上来回挪动,最后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接过绢帛,小心翼翼的打开。 看完之后,竟是直接愣在了当场。 “国公爷!国公爷!”卫允在旁唤道。 齐国公身体一颤,打了个机灵,这才回过神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卫允,小心翼翼的将绢帛叠好,双手捧着,递给卫允。 卫允接过绢帛,塞入袖袋之中,看着齐国公的眼睛,问道:“如何?国公爷可曾验过真伪了?” 齐国公脸上的皮肉轻轻抽动,露出个异常难看的笑容,说道:“何须验证,既然是卫大人拿来的,那自然便是真的!” 呵呵哒!现在怂了!刚才的底气呢? 卫允看着齐国公,正色沉声道:“那方才下官说的盐引之事?” 齐国公忙赔笑道:“既然是卫大人开了口,那自然没有问题,待明日,我就命人将盐引送去大人的府上!” 卫允却摇了摇头:“国公爷将卫某看成什么人了,此乃锦衣卫之事,乃是官家的事,是朝廷的事,如何能送去下官的家里! 待明日大人上衙,下官亲自带着银票去盐都转运使司衙门寻大人兑换盐引,该多少便多少,锦衣卫绝不敢占朝廷半点便宜!” 齐国公道:“卫大人所言甚是,是本官思虑不周了,那明日本官便在衙门恭候卫大人!” 卫允走到花厅正中,冲着齐国公拱手躬身一礼,道:“本官就替锦衣卫上下谢过国公爷慷慨援手了!” 齐国公也拱手道:“卫大人客气了,此乃本官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卫允嘴角上扬,露出笑容,朗声道:“诸事已毕,下官就不叨扰了国公爷了,告辞!” 齐国公忙道:“卫大人慢走!”又对着外间喊道:“来人,送卫大人出府!” 卫冲着齐国公允拱手笑道:“多谢!” 第 098章 盐引到手 看着卫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齐国公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瞬间便烟消云散,脸色变得铁青,长袖之中,两只手皆已握紧成拳,眼眸之中,闪烁着彻骨般冰冷的目光,忽明忽暗。 长衫之下的胸膛一阵起伏,腮帮微鼓,咬着牙,冷声道:“竖子安敢仗势欺我!”脸上的表情,竟透着一丝狰狞,好似择人欲噬的恶兽一般。 原本就寒冷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有些彻骨入髓,令人心里莫名的发毛! 齐国公闭上眼睛,调整情绪,良久,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深呼吸了几下,脸上冰冷才逐渐褪去,面色开始朝平日的模样恢复。 齐国公府大门之外,自角门而出的卫允翻身上马,看着身侧这座气势恢宏的府邸,眼里满是无奈,又有几分自嘲,口中不禁喃喃道:“明丫头,舅舅为了你,可是连堂堂的齐国公都给得罪了,你可要给舅舅争点气,日后长大了,切莫被齐衡那个臭小子的那副好皮囊给迷了眼啊!” “老爷,您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旁边,马背之上的白杨微微侧身,竖起了耳朵,却依旧听不分明,不禁好奇的出声问道。 卫允目光凝视着刻有齐国公府四个大字的牌匾,道:“没什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而已!走吧!去南镇抚司!” 牵动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南镇抚司的方向而去。 说实话,齐衡这人是很不错,不仅长得好看,人品也还过得去,又不失聪慧,自控力强,能力的话,日后成长起来也不算差。 可关键是这家伙立不住啊,关键的时候撂挑子,当然了,这是顾二的说法,齐衡究竟如何,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毕竟他需要顾虑的东西,也确实不少。 只能说两个人不合适,没有缘分。 齐衡的母亲平宁郡主,自幼便养在深宫之中,深受元祐帝和皇后的喜爱,享尽了尊贵荣华,齐国公能够稳坐盐都转运使这么多年,平宁郡主在里头起的作用,绝对不低。 这位身份尊贵,享尽荣华的郡主,连富安侯府的荣飞燕都看不上,更遑论明兰一个小官家的庶女,家中无权无势,给齐国公府,给齐衡带不来任何的助力。 纵使如今原有的历史因为卫允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 可人却依旧是那些人,人心依旧是那样的人心,卫允不愿也不忍,看着自家那个惹人怜爱的侄女,去给人做小伏低,受人冷眼。 其实卫允的想法,确实有些偏颇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大环境便是这般,对女子颇为苛刻,若是遇上个向盛老太太那般的婆母,倒好一些。 说实话,不仅仅是卫允,相信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想不明白,那些妇人,自己做别人家新妇的时候,受尽了婆母的气,看够了白眼。 偏生等到她自己做了婆母的时候,却完完全全将自己婆母大的脾气秉性学了个全,磋磨媳妇,立规矩,偏生又不让别人挑出半点错处。 真真应了那句老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 次日上午,卫允带着小厮白杨,怀里揣着一大叠银票,于上午时分,踏入了盐都转运使司衙门!得到了齐国公的热情接待。 “盐引分为长引和短引。长引销外路,短引销本路。严格批缴手续和缴销期限,长引一年,短引一季。每一份盐引之上,都限定了运销数量和价格。 不知卫大人是想要长引还是短引,想要多少?” 齐国公细细的给卫允介绍,耐心的问。 卫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淡淡的道:“自然是长短皆要,运销数量限定下官倒是可以接受,不过这个价格限定?不知国公爷可否说的再细致些!” 明亮的眸子当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眼便能看出,卫允对此事的重视。 齐国公微笑道:“价格限定只用在进价之上,至于大人出货的时候想卖到什么价位,盐法之中,并无明确的条例限制,不过,也不能太过离谱,否则,我盐都转运使司,有权将大人手中的盐引作废,并且对随意哄抬盐价者,予以处罚!” 说的倒是挺好听的,可里头可以活动的空间太大,什么叫不能太过离谱,这个定义可广泛的很!到时候是黑是白,还不是盐都转运使司说了算。 而且这个处罚,说的就有些不清不楚了,盐都转运司又不是既不是刑部,也不是衙门,有何权力做出处罚!难不成罚钱? “哦?”卫允面色微动:“若是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最上等雪花精盐,可作价几何?” 齐国公眉心微陷,疑惑的问道:“最上等的雪花精盐?”精盐倒是听说过,可是最上等的雪花精盐,饶是齐国公,也是第一次听说。 卫允淡淡的道:“状若雪花,洁白无瑕,细腻宛若指缝流沙,且入口之后,无半点苦涩之味!” 齐国公目光闪烁,道:“卫大人莫不是在作弄本官,世上哪有此等品貌的精盐!” 卫允摇摇头,失望的看着这位盐都转运使,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人岂可如此武断!” 齐国公将信将疑的看着卫允,道:“若真有此等精盐,便是与银价等同也不为过!”这话虽然有几分夸张的成分在里头,但也足以说明,似这等精盐的价值。 卫允没有继续接话,而是自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递给齐国公。 多说无益,到时候实物出来之后,岂不更胜此时的千言万语! “这是五万两银票,用以兑换盐引,烦请国公爷点一点!” 齐国公接过银票,并没有自己亲自数,而是唤来了师爷,将银票递给了他。 半晌之后,师爷冲着齐国公点了点头,轻声道:“大人,正好五万两!” 齐国公道看着卫允问道:“不知卫大人想要多少长引?多少短引?” 卫允想了想,道:“那便先来四万两银子的短引,一万两的长引吧,日后若是有需要,再来叨扰国公爷就是!” 如今锦衣卫的势力,连汴京城都还没完全辐射开,更别提开封府之外了。 而且这五万两银子里头,一万两是卫允替锦衣卫垫付的,其余四万两,则是卫允私人的!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好似只随手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的卫允,齐国公心里不知将其咒骂了多少遍,可脸上却依旧得作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扭头对着师爷厉声道:“没听到卫大人说的吗,还不快去办!若是耽搁了卫大人的事情,你担待得起么!” 师爷立马面露惊色,拱手礼道:“二位大人稍候,卑职这就去办!” 说罢,迈着碎步,快速退了出去,出门之后,更是直接放弃了形象,撒开腿狂奔起来,惹来无数惊讶的目光。 半刻钟之后,师爷再一次回到了卫允的面前,手里捧着一沓盖着印章的盐引! 白杨上前接过盐引,放入怀中。 卫允冲着齐国公拱手礼道:“叨扰国公爷了,下官这就告辞了!” 齐国公露出个十分勉强的微笑,“卫大人慢走,恕不远送!” 看着卫允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直接重重的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愤然离去。 卫允手上有元祐帝的密诏,是以卫允以锦衣卫的名义提出来的要求,他不敢不应,可卫允本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纵使是在官家面前正当红,也不被齐国公放在眼里。 所有的虚与委蛇,都不过是给元祐帝面子罢了,谁叫锦衣卫的头上,还挂着一个天子亲卫的名头,卫允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代表的便是官家的脸面,纵使是官阶低了一些,但该有的客套,还是得有。 不然若是传了出去,入了御史台那帮言官们的耳朵,那可真就不得消停了。 说起御史台。 不得不说一说他们和锦衣卫相爱相杀的经过。 最开始,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成立锦衣卫,劝说元祐帝三思的就是御史台。 可后来锦衣卫成立之后,拿几个纨绔开了刀,整肃了汴京的风气,极大地促进了汴京的治安管理之后,最先改变态度,跳出来支持锦衣卫的,还是御史台的这群言官。 红脸白脸都被他们给唱完了,别的朝臣,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吃风了。 齐国公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深知如今齐国公府的处境,外面全靠他和平宁郡主夫妻俩撑着,齐国公也很清楚,自己的官位做到盐都转运使这个位置,已然算是到头了,想要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太低。 其实齐国公的能力并不算差,便是六部尚书的位置,也是做得的,可成也盐都转运使,败也盐都转运使。 这个位置虽然为他带来的大量的财富,可盐务哪是那么好碰的,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齐国公这些年来,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早已是焦头烂额,他们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齐国公继续安安稳稳的往上爬。 而平宁郡主那边,如今仗着有元祐帝和皇后的宠爱,过得是既尊贵,又风光,可这风光的背后是什么,是万丈的深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元祐帝能够宠爱平宁郡主一辈子吗? 第 099章 着手落子 回到南镇抚司衙门,卫允丢下一句:“让梁昊来见我!”便匆匆进了内堂。 梁昊来得很快,几乎和卫允是前后脚,卫允才刚刚坐下没一会儿,他就出现了。 “大人如此匆忙找下官来,不知有何要事?” 听了传信之人描述的情形,心思细腻的梁昊,当即便猜出了卫允定有要事,不然绝不会如此,是以他一进门,也不和卫允过多的寒暄吹捧,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卫允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让你去调查的那些事情怎么样了?” 梁昊立在案前,一身崭新锦衣卫千户外袍甚是光鲜亮丽,将其衬托的颇具几分威仪。 “回大人,除了漕运之外,其余之事已然悉数调查清楚!” “且一一道来!”卫允没有半点诧异,若是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弄不清楚,那他还费心费力的搞什么锦衣卫,弄什么南镇抚司。 梁昊长身而立,脸上虽无甚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洋溢着异样的神采:“给户部外围看场子的,是南城的林大虎,这林大虎原本只是个泼皮,没什么本事,可他却有个姿色颇佳,正值二八年华的妹妹,名唤林巧儿。 而这位林巧儿,嫁给了邕王妃陪嫁的一位管事,宰相门前三品官,这个林大虎便借着邕王府的名头,聚拢了一大批的泼皮,将户部外围看场子的活儿给揽了下来。 而后又是招兵买马,又是扩张势力的,聚拢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占据了大半个南城,赌坊,暗娼,几乎什么都沾,加之其出手阔绰,好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竟给他混了个赛孟尝的名头。” 卫允目露不屑之色,不过是和邕王府的一个管事儿攀上了亲,借着邕王府的名头,又把这户部外围这么大的肥差,竟然还只占据了半个南城,可见此人的能力,着实一般。 梁昊接着说道:“户部名下那些移库卸粮的差事,则是由城东一个叫老把头的人揽着,明面上此人只是个普通的商人,经调查,实际上此人和兖王府有着不菲的关系,不过这个老把头素来深居简出,他和兖王府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下官还没查出来!秦大人恕罪!” 卫允挥挥手:“无妨,短短几日,便能查出这么多的东西,你也是用了心的!” 梁昊脸色纬编,悄悄抬眼瞥了一下卫允,这才继续道:“下官有负大人期望,关于漕运一事,内里有多个类似于漕帮这等江湖势力以及朝廷官府之中多方势力纠葛,其中利益牵扯,关系错杂,下官至今尚未厘清其中干系!下官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说罢,直接单膝跪地,拱手举过头顶,低着头,朝卫允告罪。 卫允也不禁眉头微蹙,目露诧异之色,面色微沉,目光变得深邃,沉声道:“此事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个中竟有如此多的纠葛,民间、朝廷、还有那些个所谓的世家大族们,呵呵!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似乎是自言自语的低喃之后,目光扫向梁昊,道:“起来吧,此事不是你的错,这里头的复杂程度,以南镇抚司现在的力量,查不清也属正常!” 梁昊这才松了口气,恭敬的道:“多谢大人体谅!” “不过!”卫允却忽然话音一转,神情严肃的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一次,不论遇上多么棘手的事情,我都不希望再看到方才的情形,梁千户,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梁昊神色一凛,忙道:“请大人放心,下官势必竭尽全力,肝脑涂地,绝不然大人失望!”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可两条腿的人哪里都是,少了他梁昊,还会有周昊,吴昊,李昊补上来。 可他梁昊呢?千辛万苦,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谋得了锦衣卫的差事儿,还遇上了卫允这么一个开明的上官,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的让其溜走? 梁昊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与其换个地方,到军中去拼死拼活,想尽办法东山再起,还不如就在锦衣卫之中,几日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如今却已经是从六品的千户。 如今锦衣卫正值飞速发展的关头,同僚们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在卫允面前露脸,想要立功,若是在锦衣卫里头,在这群公子哥儿堆里都比不过别人,难不成去了军中,就能够比得过了? 要知道,军中可不比锦衣卫,就算是久未经战事的京卫之中,说不定也是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武艺高强,精通兵法的人才。 哪里像如今的锦衣卫这般,除了北镇抚司那边从京卫大营那边抽调而来的精锐之外,南镇抚司现在的这些人手,以前一个个都是些无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儿。 若是连这些人都比不过,他梁昊又有什么资格去军中和其他更强的人比,又有什么资格出人头地,又有什么资格入他父亲永昌伯的眼,替他生母挣去荣耀。 咬着牙关,梁昊心下发狠,誓要做出一番成绩。 卫允不知道梁昊心中所想,也不想知道,略一思索,眼睛微微一眯,深邃的目光立马变得锐利如刀,冷哼一声,道:“管他里头有什么纠葛,我只一刀砍过去,把他们的手脚悉数斩断便是,户部外围的这些利益,只能是我们锦衣卫的!” “梁昊何在!”卫允长身而立,长袖一甩,厉声喝道。 梁昊一步迈出,抱拳朗声应道:“下官在!” “今令尔暂代南镇抚司镇抚,统管南镇抚司上下所有事务,尔可敢领命?”卫允看着梁昊的眼睛,目光灼灼。 “前面纵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下官敢为大人效死!”梁昊咬着牙道,眼眸流转着坚定的神采。 “话不要说得太满!”卫允的目光透着几分意味深长:“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坐上了镇抚之位,那便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 梁昊抬眼看着卫允,坚定的道:“下官已经思虑再三,考虑的十分清楚,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能够加入锦衣卫,能够被大人看中,已然是上天对下官的眷顾,剩下的东西,若是下官不去争取,难不成还等着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说到最后一句,神情之中已然透着几分自嘲。 卫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那自今日起,便令尔暂代南镇抚司镇抚一职,一应事务,由尔自行决断! 就以这次户部外围的这些差事作为考校,腊月之前,本官要看到梁千户送上来的答卷,能否更进一步,全在梁千户一念之间!” 梁昊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卫允话里这意思,不就是说只要这一次自己差事办得好,日后更进一步,去掉镇抚前面的暂代二字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想到这儿,梁昊当即便感激的冲卫允行礼道:“多谢大人提拔之恩,下官永世不忘,定全力以赴,不让大人失望!” 卫允转身看着窗外,背对着梁昊,抬手轻轻挥了挥,“下去做事吧!” 梁昊忙恭敬的道:“下官告退!”微微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大门之外,梁昊抬头看着远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左手按着腰间悬着的绣春刀刀柄,长袖之下的右手,却用力的捏成了拳头,手背之上,条条犹如蚯蚓一样的青筋凸起盘踞,嘴角轻轻上扬,脸上透着飞扬的神采! 第 100章 庄内闲话 十月底,吏部考核结果出炉,虽然和卫允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却不妨碍卫允关注这次考核的结果。 扬州通判盛紘,被评为优等,授承直郎,官升一级,待来年三月,将手中诸般公务交接清楚之后,便调入汴京。 看到吏部那边下来明确的消息,卫允心中不禁隐隐期待起来。 元祐三十四年的冬天,卫允便在忙碌和期待之中,悄然来临。 如刀般的北风,呼啸着奔腾而来,卷起彻骨的冰冷,专往人脖子,衣领,袖口等地方钻,寻隙而入。 天空之中,不知是从那一日开始,便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北风依旧呼啸着,雪花在半空之中打着旋儿,飞着,舞着,似乎是在向世人展示它那妙曼的舞姿。 天气冷得,就连黄河渡口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偌大的汴京城,似乎是被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被。 苍茫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汴京郊外,农庄之上,一个须发皆白老汉,戴着斗笠,顶着风雪,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袄,外头还披着一件蓑衣,手里拿着叉子,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远处的牛棚走去。 “老头子,小心点,北风吹得厉害,别冻着了!” 门口的青布帘子被掀开,紧闭的房门也跟着打开,探出一个包裹着白巾的脑袋,几缕银色的发梢自白巾边上漏了出来,隔着漫天的风雪,对着手持叉子的老汉喊道。 老汉头也不回,高声应道:“知道了,放心吧!天冷风大,你赶紧回屋去,把门关上,可别走了热气!” 其实不用老汉提醒,老妪便飞速的将脑袋缩了回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放下了帘子。 老汉就住在后院,距离牛棚并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进了牛棚,解下斗笠和蓑衣,将上面挂着的雪花掸掉,挂好。 这才拿着叉子走进牛棚,将角落处堆放的一摞摞干草用叉子叉下来十几摞,一手抱起一摞,夹在腋下,走到铡刀旁,开始切起了草料。 老汉的年纪虽然大,但手却很稳,眼神也异常的专注!一刀接着一刀,草料被切得很碎。 老汉刚开始没多久,牛棚关着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进来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 “爹!”汉子见到老汉,张口便喊。 老汉切草的动作一滞,看着年轻汉子,有些疑惑的说:“你怎么回来了,早上管事儿的不是说主家今日会过来,让你去帮着照料马匹么?” 汉子笑着走到近前,取过来几个竹筐,用手将切好的干草一捧一捧的抱入框中,道:“主家出去打猎了,管事儿知道牛棚的活儿多,怕您一个人顾不过来,这不才让我赶紧回来给您帮忙来了吗!” 老汉虽然须发皆已银白,面容也透着苍老,手上的老皮也皱巴巴的,但却异常的有力,切草的动作丝毫不慢。 “咱这位新主家仁善,知道俺们这些泥腿子做活辛苦,便又给买牛,又给买驴,还见了风车,修了新的水渠,不知省了俺们多少力气,逢年过节的也从不吝啬赏赐。 俺们虽然身份卑微,却也得有良心,也得知道感恩,咋没什么本事儿,就这一身力气,只会侍弄田地,但俺们可不能学那些没良心的白眼狼,偷奸耍滑,好吃懒做。 如今主家用得上咱们,是咱们的福气,你可得主家的马匹伺候好了,不然,你老子我可饶不了你!” 汉子脸上露出个憨厚的笑容,道:“爹,您就放心吧,您说的这些儿子都知道,儿子保管把那些马儿当祖宗一样好生伺候着,绝不让他们出半点差错!” 老汉扬手一巴掌排在了汉子的后脑上,汉子疼的龇牙咧嘴,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扭曲了,抬手揉了揉脑袋,不解的问:“爹,你打我做什么!” 老汉眼睛一瞪,汉子立马就怂了,虎虽老迈,但余威尚存。 “哪有你这么编排自家祖宗的,你给老子小心点,在新主家面前别乱说话,小心你那张臭嘴冲撞了主家还有主家的贵客!” 汉子小声的道:“我就在马棚里头伺候伺候马匹,哪里有机会见到主家的贵客,爹,您多虑了吧!” 老汉又是一眼瞪了过来,厉声道:“小心无大错,你个臭小子给老子记住了!”说着扬手又是一巴掌。 不过这回,中年汉子却早已有了提防,一闪身跳到一旁躲了过去。 “臭小子,你还敢躲!”老汉提腿就要追过来!两眼瞪的好似铜铃一般。 中年汉子忙抬手连连摆动,求饶道:“爹,爹,俺的亲爹哟!儿子知道错了,您老就别生气了,别和儿子一般见识,儿子记住了,记住了!” “哼!”老汉这才收了手,继续握着铡刀,一下又一下的切起了草。 汉子也跑过来帮忙,屋外风雪依旧,屋内,一片和谐! “对了,爹,我听管事儿说前几日庄子上来的那几个贵人,就算是在汴京城里头,也是数得上号的大人物,爹,这汴京城里头的贵人这么多,要不您老猜一猜,咱们庄子上的那几个贵人是哪家的?” 刚歇了没多久,汉子便又忍不住开了口,和老汉说起了自己的见闻,还煞有介事的让老汉猜。 老汉没有说话,依旧自顾自的切着手中的干草,只是目光却有了些许变化,两只耳朵不禁竖了起来,握着铡刀的手也不禁紧了几分,手背之上,青筋凸显。 汉子见老汉没有回应,也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儿一早,俺听管事儿们说起一嘴,说那两位贵人,是英国公张家的公子和小姐呢,那可是咱们汴京城里头,除了皇族之外顶顶尊贵的人了,管事让庄子上的下人们都好生伺候,万万不可怠慢! 爹,您知道吗?那可是英国公家的啊!儿子听人说,英国公他老人家领兵驻守边疆数十年,保卫我大周··········” 说着说着,汉子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影,然后脸颊一疼,身子翻转,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其掀翻在地。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只鞋子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放大,鞋子很旧,底早已被磨平了,看鞋子的做工,怎么这么像自己老娘的手艺。 汉子还没回过神来,老汉便一脚踹了过来,紧接着便是无数脚。 边踢还边骂骂咧咧的道:“老子踢死你个龟儿子,让你不要乱嚼舌根,让你不要多嘴,你偏不听,与其让你这么去找死,还不如老子直接把你给打死算了!也落得清静!免得连累了家人!” “啊!” “啊!爹!别打了!” “老子打死你,你个龟儿子!老子踢死你,让你不听话!” “爹,您别打了,我听话,我听话,我不多嘴了,我再也不多嘴了!” 汉子连连求饶,老汉这才住了手,大马金刀的坐在木凳上,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目光却依旧怒视着汉子。 汉子连忙又是发誓,又是赌咒的,这才息了老汉的怒火,可等管事儿在让人来叫的时候,老汉却没有让汉子出去,而是自己戴上了斗笠蓑衣,亲自随着来人一起去了。 ··········· 庄子的另一处。 卫允和张千均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了下人,一道朝着屋子里走。 解下大氅,用丫鬟端来的热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手和脸,又喝了几口热气腾腾的汤茶,两人这才齐齐呼出一口长长白雾。 “定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然连一只猎物都没有看到!”张千均一脸不甘的抱怨道。 卫允则道:“看这漫天的风雪,想必那些野物也都寻暖和的地方躲了起来,不到饿极了是绝不会出来觅食的!况且咱们也没有走多远,空手而归也属正常,你就别抱怨了!” “哎!”张千均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有些幽怨的感慨道:“本还想着,亲自打几只狐狸貂儿回来,剥了皮给芬儿做一件皮袄的,如今却空手而回,别说狐狸貂儿了,便连野鸡野兔也的毛也没见到一根!哎!” “二哥哥这般哎声叹气是做什么!” 一道空灵清脆,宛若出谷黄莺,悦耳舒适好似溪涧山泉一般的声音,自屋外传进来! 第 101章 张家兄妹(上) 卫允端着茶碗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张千均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的哀怨当即便悉数消散,笑盈盈的朝着门口望去,脸上,眼底,写满的全是宠溺和幸福。 循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身着雪白皮袄的少女,下衬襦裙,粉面桃腮,头上无半点点缀,一头乌黑长发,只用一根红色丝带缠在脑后,披在肩头,虽少了华丽,但却多了几分自然。 少女的脸型不是那种单纯的瓜子脸,而是带着一丝丝的圆润,脸盘很小,脸颊两侧有两个几不可查的浅浅小璇,一笑起来,便是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额前有几缕刘海垂落,大体却是分向两边,琼鼻朱唇,双眉入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似倒映着一挂星河,让人一眼就沉入其中一般,却又透着一股子不愿沉沦世俗的孤高清冷,可望而不可及。 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世俗女子罕见的英气,乍一看去,好似一朵盛开的百合,可若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其实骨子里头是一朵屹立山巅的孤傲雪莲。 卫允的眼中,一个如同精灵一般的少女,款款而入,驱散了世界的黑暗,照亮了整个人间。 “二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唉声叹气?” 少女双手扶于身前,款款踏入屋内,长而疏的睫毛轻轻颤动,眸中流转着好奇的光芒,许是因为年少,是以气质还没有那般高冷,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 张千均笑呵呵的迎了上去,眼眸发亮:“哎!方才和卫兄出去一趟,在后边的山上逛了逛,可惜却空手而回,没能替芬儿猎几只狐狸貂儿来做皮袄,有些懊恼罢了!” 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张千钧脸色一变,快步冲到门口,将大门关上,然后才松了口气,一脸担忧的看着少女,道:“芬儿怎么能如此胡闹,你的病还没好,就该在屋里好好养着,如今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怎的还出来四处走动,莫不是嫌自己的病太轻了不成?” 说一句,张千均的脸色就沉一分,待到最后一句说完,看向少女的眼神之中,还有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一分责备。 少女施然一笑,似冰天雪地之中,盛开的寒梅,信步上前揽住张千均的臂弯,十一二岁的少女,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高大个张千均的脸。 只见少女那如星辰一样灿烂的眸子眨了眨,睫毛轻轻一颤,娇弱的好似温室之中的花骨朵一般,撒娇似的道:“二哥哥,整日都要待在屋里,闷都闷死了,我这病就算是好了,也得被闷出新病来!” 对于自家妹妹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张千均,立马就泄气,故作严肃的表情当即就垮了,看着少女的眼神,满满的全是溺爱和无奈。 “哎!芬儿啊,你这病要是一直不见好,我这心里怎么放心的下,还有,母亲那边,我可怎么交代啊!”张千钧苦笑着抱怨道。 一旁的卫允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道:“其实只要不吹到凉风,张姑娘在庄子里多走走也无碍!还能活动活动筋骨,每日再配合着汤药,再泡一泡温泉,说不定好的更快呢!” 少女扭头冲卫允眨了眨眼,送上一个感激的眼神,卫允嘴角上扬,回以一个不失风度的微笑。 少女拉着张千均的臂弯,斜仰着脑袋看着张千均,说道:“二哥哥,你看卫三哥哥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在揪着不放了嘛!” “卫兄此言当真?莫不是为了替这丫头开脱,故意诓我的吧!”张千均强忍着不去看少女,而是将目光投向卫允,表情认真的说道,语气之中,自然带着几分质疑。 卫允迎着张千均的目光,毫不心虚的说:“在千钧眼中,我卫允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么?还是千钧根本就不相信我?” 张千均一愣,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正欲解释。 却听卫允继续道:“罢了罢了,想不到在千钧的心中,竟是这般想我的,枉我还把你引为知己,当成了最好的朋友,没想到········” “卫兄!”张千均急了,当即脸色一变,高声喝道,“卫兄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怎么会这么想你!” 卫允拂袖转身,负手在身后,背对着张千均,张千均举在半空的手一僵,手指轻微的动了动,又无力的垂下,垂丧着道:“卫兄,我真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少女的嘴角轻轻上扬,浅笑嫣然,抬手轻掩粉唇,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流露着异样的神采。 卫允故作叹息道:“罢了罢了,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若是连你都不能相信的话,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了!” 听了这话,张千均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带着少女走到卫允的身侧,伸出手,在卫允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精灵般的少女名曰张桂芬,乃是英国公独女,英国公和国公夫人老来得女,汴京城中的那些官眷们,有几个不笑话英国公夫人老蚌生珠的。 可张家所有人,却都将这个小女儿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对其可谓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真真是将这个晚来的小女孩儿宠上了天! 英国公膝下有两子一女,皆是嫡出,长子张千重,也是英国公世子,常年跟在老英国公身边,父子两一道镇守边疆,次子张千均,随母亲英国公夫人一同留在汴京,如今任锦衣卫副指挥使。 英国公的两个儿子之中,小儿子张千均今年都有二十四岁了,而小女儿张桂芬今年却只有十一岁,中间可差了足足十三岁,年龄的差距,带给张桂芬的不是距离,是来自两个哥哥的无限宠爱。 是以这位张姑娘真真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英国公夫妇却将其教养的极好,虽然性子有些清高孤傲,目下无尘,却也知书达理,管家理事,针织女红也信手拈来,而且还擅长舞枪弄棒,弓马骑射,真真可谓是集齐了‘十八般武艺’于一身,是个世间罕见的奇女子。 完全不似有些养在金丝笼的女孩儿,矫揉造作,性子都被养偏了,让人看着只觉得幼稚可笑,令人生厌。 本来卫允是很难有机会再见这位张家姑娘的,《礼记·内则》有云: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今年卫允十五,张家姑娘十一,都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 卫允作为外男,自然不好和这位张姑娘相见;否则没来由的惹来非议,若是再落到有心人的眼中,传出什么捕风捉影的话来,那对于张家姑娘的名声,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毕竟汴京城里头的那些个贵府官眷们,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八卦,而且流言这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就算本来没什么,也会被传的变味了。 卫允若是亲自去英国公府做客拜访,也是在外院,在花厅被接待,而张家姑娘住的是内院后宅,有外男登门的话,基本上是不会往前院去的。 就算是两人一同出席别家的宴会,那也是男女分席,不能共桌而食。 不过刚好赶巧的是,今年下的第一场大雪,北风如刀子般挂过,让原本就很冷的汴京城,温度再创新低。 这位英国公家的独女,很荣幸在这一次变天之中受了寒,着了凉。 大夫也开了汤药,可天气如此寒冷,外边天寒地冻的,屋子里虽然烧着火龙火炕,可少女正是好动的年纪,哪里能坐得住。 眼看着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转,国公夫人又着人拿着帖子,去请了太医,太医把了脉,看了先前用的药方之后,并未作出改动,而是给国公夫人提了个建议:若是能够寻一处温泉,让张姑娘每日泡泡温泉,疏通筋骨,活络气血,再辅以药物之功,当能痊愈。 温泉虽然并不罕见,可这一时之间,又上哪儿找去,英国公府自家的庄子倒是不少,可没有一个有温泉的。 没办法,只能四处寻人打听了。 如今汴京城里头,消息最灵通或许还不能说是锦衣卫,但若是打听这些事情,速度最快的,锦衣卫南镇抚司认第二的话,没人敢认第一。 你当南镇抚司衙门里头那七十多号各家的纨绔们都是摆设不成,就汴京城里头这些个勋爵世家,哪家有几间铺子,有几个庄子,他们一个个心里都门清的很! 是以,张千均直接去了南镇抚司,本是想找梁昊问一问的,偏生梁昊忙着办差不在衙门里头,但更巧的是碰上了卫允。 然后两人一交流,正巧当初柳存帮着找的那个温泉庄子还在郊外放着呢,张千均将消息带回家,和国公夫人一合计,女儿的身体更重要。 紧接着张千均便直接带着妹妹张桂芬,坐着马车,出了汴京城,跟着卫允,直奔郊外的温泉庄子去了。 第 102章 张家兄妹(下) “不过千钧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三姑娘还是得尽量少出门,减少受风的可能才是!否则的话,便是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治不好三姑娘的病!” 卫允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不禁劝说道。 一提起张桂芬的病,张千均的脸色就变的异常严肃认真,连连点头看着少女,郑重的叮嘱道:“卫兄说的是,芬儿,还是要以身体为重,等你的病好了,你想去哪儿二哥哥都不拦着,可现在外边天那么冷,又是刮北风又是下大雪的,你这要是万一再着了凉可怎生是好,难不成你真的想担心死二哥哥不成!” 也许这个精灵般的少女是目前为止,世间唯一一个可以让铁汉一样的张千钧,露出现在这种无奈复杂表情的人了。 张桂芬浅浅一笑,紧了紧揽着张千钧臂弯的手,俏生生的道:“好啦!好啦!二哥哥,妹妹知道了,以后妹妹一定乖乖听二哥哥的话,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张千钧看着少女的眼睛,有几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言当真?” 张桂芬微笑着道:“自然是真的,难道二哥哥连自家妹妹说的话都不信了么?”说着,还学着卫允露出个伤心委屈的表情。 张千钧立马告饶:“信,我信,怎么会不信呢,只要是芬儿说的,我都相信!”张千钧立马保证。 张桂芬即刻转悲为喜,两边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脸颊两侧那两个浅浅的酒窝,俏皮可爱的道:“我就知道,还是二哥哥对我最好!” 说罢,松开了挽着张千钧的手,信步走进里屋,坐在宽大的靠背大椅上,端起身侧小桌上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小口。 卫允憋着笑意,这姑娘现学现用倒是挺厉害,转眼就把自己刚才对付张千钧的招儿给学了去。 张千钧摇着脑袋,走到卫允的身侧坐下,冲着卫允道:“舍妹顽劣,让卫兄见笑了!” 卫允却不以为然,微笑着道:“哎!千钧此言差矣,卫某倒是认为张三姑娘性子直爽,活泼可爱,虽然性子迥异于的大家闺秀,但却要更加招人喜欢!” 这话卫允可不是无端方式。 如今的张桂芬,不过才十一岁,在加上在家中备受宠爱,一家人都将其当宝贝一样呵护备至,是以性子之中,难免还带着几分尚未褪去的稚气。 别家的姑娘学的是什么,琴棋书画,管家理事,性子也都是温柔恬静的,可张家这位三姑娘呢,自小便随着父亲和两位哥哥学习弓马刀枪,十八般武艺虽不能说是样样精通,但也颇有几分造诣。 骑术和箭术更是不弱于寻常男子;性子爽朗,落落大方,只是有几分清高自傲,目下无尘。 张千钧面露笑容,颇为自豪的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 一旁的张桂芬却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责怪的望着张千钧:“二哥哥,哪有你这般在人前夸自家妹妹的!” 张千钧却不以为意,“我家妹妹本就世间难寻,夸上两句有何不可,我还嫌夸得不够呢!”目光之中,神采飞扬。 张桂芬偷偷的瞥了一眼卫允,只觉得脸颊滚烫,不用想,定然已经是羞红一片,赶忙抬起双手,掩住面容,遮住脸上的红霞。 卫允哈哈笑道:“你们兄妹的感情可真好!”忽的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眸之中,流连着一缕回忆的神采,却是想起了远在扬州的两个姐姐,还有她们那几个可爱的孩子,卫允的小外甥和小外甥女! “哎!若是二姐一家也肯来汴京就好了!” 不知为何,看着张千钧兄妹俩,卫允忽然有些怀念在扬州和二姐以及姐夫一起生活的日子,不自觉的发出感慨。 张千钧看卫允一脸的回忆,不禁说道:“既然卫兄如此想念卫家人,为何不将她们接来汴京呢,卫兄的宅子那么大,却只住了自己一人,未免太空旷冷清了些!” 卫允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道:“我又何尝不想,奈何故土难离啊!” 况且,卫家的祖坟在稻香村,父亲卫秀才和母亲徐氏,也合葬在祖坟之中,逢年过节的,总得有人去上坟烧纸,祭奠祭奠不是! 这可不是后世交通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除了汽车火车之外,还有更快的高铁的飞机,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横跨大半个疆域。 卫允也只能寄希望于小卫氏,看她什么时候能够想通,到时再将小卫氏一家都接到自己身边来。 原本因为张千钧一句话而羞红了脸的少女,如今也已经恢复了过来,挡着脸的双手放了下来,不过在那白皙的脸颊上,还残存着些许红晕。 少女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问:“听说卫三哥哥出身寒门,父母早亡,由姐姐姐夫抚养长大,送入扬州的青檀书院读书,而后才展露天资,被玉章先生看中,收入门墙,悉心教导,之后更是一路披荆斩棘,自县试一直到殿试,最后高中探花,不知这其中可有误传?” 张千钧脸色有些不愉:“芬儿,女孩子家家,怎么能随便打听别人的家事!这也太不像话了!虽说卫兄和哥哥的交情好,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 虽说张千钧和卫允交好,但卫允可是实打实的外男,而且还是正当年,尚未成家的那种,少女的举动,已然有些越界了! 卫允抬手劝道:“无妨,这里左右也没有外人在,况且张三姑娘这个年龄,好奇些也属正常,千钧你就不要一惊一乍的了!这又不是在外头!” 张千钧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少女。 少女冲着张千钧吐了吐舌头,做出了俏皮的表情,说道:“还是卫三哥哥对我好!不像二哥,就知道凶我,哼!” 当面对卫允的时候,却又变成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可爱表情,“卫三哥哥,你还没回答芬儿的问题呢!” 卫允微笑着说道:“大体于张三妹妹说的相差无几!” 少女的两只灿若星辰一般的眼睛,骤然镀上了一层璀璨的亮光,嘴巴微张,瞪大了眼睛,瞳孔皱缩,惊讶的道:“哇!我一直以为只是传闻,没成想竟然是真的,卫三哥哥,你可真厉害!” 少女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多了几缕崇拜的色彩,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旁的张千钧,然后瞬间脸又耷拉下去了,板着脸,轻哼一身,置气道:“哼!比二哥哥厉害多了!” 张千钧却好似没有看到少女的置气一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卫兄确实厉害,允文允武不说,还精通练兵之道,我确实不如卫兄多矣!” 一开始,是因为对张桂芬和英国公夫人的援手之恩,才让张千钧这个铁汉对卫允有不少好感,可后来,卫允先是拿出了特意为锦衣卫制定的一系列训练方法,而后又极其大方的掏出了自己‘家传’的辛酉刀法,无私的教给了所有人。 然后将锦衣卫一分为二,分别建立了南北镇抚司,甚至于将目光直接着眼于如今成鼎立之势的三国之上,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卫允建立的北镇抚司的目的,就是为此。 张千钧这位四肢十分发达,武艺高强,头脑却有些简单的汉子,对于卫允一系列的手段和措施,已然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甚至于隐隐在卫允的身上,看到了几分昔日英国公调兵遣将,指挥若定的身影。 第 103章 君臣商议 虽然是自家庄子,但如今庄子里头住着的,可是张家的姑娘,虽然外人不知,但卫允却还是坚持不肯在庄子上多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那个嘴碎的,不小心或者是酒醉之后说了出去,那张桂芬的闺誉若是受了损,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汴京城那些个所谓的官眷贵妇们,平日里整日闲的没事做碰在一处的话,不是聊聊这家的八卦,就是谈谈哪家的热闹,谁都不怕事大。 英国公一世英名,英国公府高高在上,可越是这样,就越有话题性,越能勾起人们心中熊熊的八卦之火。 因此,卫允并没有在庄子上留宿,辞别张千钧兄妹二人,便在当天伴晚时分,带着白杨匆匆赶回了汴京。 如今南镇抚司那边虽然有梁昊主持,对户部外围的差事接受也异常的顺利,怎么说锦衣卫头上顶着的,可是天子亲卫的名头。 而且南镇抚司衙门里头的那一个个,出身各个勋爵世家,几个汴京城的地头蛇罢了,焉敢和锦衣卫对着干。 没见原先在汴京街头横行无忌,神鬼皆避的各家纨绔们,如今一个个规矩的不像话么! 他们是活腻歪了,才敢和锦衣卫对着干。 而且他们将消息传去背后的靠山那边,希望能够得到靠山的支持,可最后却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锦衣卫的接手很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可这些差事不是光接手就可以了的,你还得派人去办,而且还要办好了。 幸而,如今的南镇抚司已然扩展到了一个千户所的规模,而且这群公子哥们,最不缺的就是三教九流的关系,他们说一句话,自然有无数的人抢着帮他们跑腿。 移库,卸粮这些差事又没什么难度,只要有把子力气的都能干,而汴京最不缺的,就是在底层挣扎着讨生活的穷苦人。 只要兜里有钱,还怕找不到人来做事吗? 利诱若是不行就威逼,难不成还真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和锦衣卫作对不成,难不成当锦衣卫头上的天子亲卫名头是摆设! 如今户部外围的所有差事,除了漕运之外,皆已入了锦衣卫的囊中,而现在梁昊正在忙的,就是漕运这一块。 户部掌管的是天下的钱粮,是以漕运自然也是遍布全国各地,不过这一块蛋糕太大,其中的利益纠葛,遍布大周全境,个中所牵扯到的势力,太过复杂。 以锦衣卫现在能力,想要把这么大的一块蛋糕给吃下去,自然是难于登天,不过如果仅仅只是把汴京周边的漕运利益握在手中,却也可以好好谋划一番。 虽然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得罪一批人,可富贵险中求,利益永远都是伴随着危险的,蛋糕就那么一块,你分一块儿,我占一块。 可新来的怎么办,锦衣卫初立,虽然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可在那些个真正权势通天的人眼中,还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用来威慑那些纨绔子弟,稳定汴京治安,改善风气! 但要真说起来,锦衣卫,或者说南镇抚司衙门在那些个真正手握大权的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衙门罢了,若不是背后站着的元祐帝,谁会把锦衣卫放在眼里。 就如同巨人和蚂蚁一样,在蚂蚁眼中,巨人就是整个世界了,可在巨人眼中,锦衣卫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手碾死的蚂蚁罢了。 然则,成千上万的蚂蚁之中,总有那么特立独行的几只,想要看一眼巨人眼中的世界,想要凭着自己的力量,飞上高空,站在巨人的面前,和他面对面的掰掰手腕,角角力。 锦衣卫要发展,就势必会要侵占某些人的权益,这是必然的。 ···········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新年,宁远候领兵去蜀地也有数月了,可依旧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回来,元祐帝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已然有些忐忑。 御书房中,元祐帝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如同一片片鹅毛一样飘飞的雪花,一双眸子,好似深山幽潭一般,让人看不见底,捉摸不透。 “哎!卫爱卿,你说说蜀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宁远候去了这么久,也没个准信儿回来》” 元祐帝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有些漫不经心的问。 卫允微微躬身拱手,回道:“陛下,没有消息传回来难道不好么?” “此话怎讲?”元祐帝扭过头开,看着卫允,微微蹙眉。 卫允微笑着道:“宁远侯爷奉命戍卫边境,调查成都知府在奏折之中所上报的边疆忽现异动一事,细算下来,已有数月之久,却仍旧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不正是表示如今边疆平稳,尚未发现有异常之处!” 元祐帝先点了点头,可眉心之间的印痕却仍未散去,言道:“乍听或有几分道理,然边疆之事,绝容不得有半点马虎!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绝不能有半点轻视之心!” 卫允忙道:“陛下说的是,是臣浅薄了,思虑不周!” 元祐帝却道:“无妨,朕倒是希望卫卿一语中的,是朕多心了,否则的话,只怕是又要有一番折腾了!” 吐蕃境内势力如今早已是一盘散沙,昔日强大的吐蕃王国,如今也四分五裂,诸侯割据,各自为政。 若当真像成都知府担忧的那般,要么就是吐蕃境内出现变故,如今四分五裂的局面即将被打破;要么就是有外部的势力介入,那么这个外部势力的心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如今天下三分,周边还有许多小国盘踞,占据地利之势,倒也不是那么容易覆灭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呐!元祐帝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卫允笑着道:“陛下不是早就定下了让北镇抚司派人往蜀地一行,助宁远候探清此次事件背后的真相嘛!不若臣择日便让人出发,好早日将此事查探清楚,免了陛下的担忧!” 元祐帝却有些犹豫:“北镇抚司成立至今,未足半年,当真有有此实力,能够将此事查探清楚?” 卫允笑着道:“不论北镇抚司是否有此实力,于陛下而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纵使是北镇抚司无功而返,于陛下而言,也无甚大碍,反之,若北镇抚司当真查出了什么,与陛下而言,岂非意外之喜?” 元祐帝听着点了点头:“说的倒有那么几分道理。” 卫允又道:“况且北镇抚司成立了这么久,又不似南镇抚司那边,协助开封府和五城兵马司,维护汴京治安,每日除了训练便是训练,如今北镇抚司已然有了两个千户所的规模,若是再这么白养着他们,臣又如何对得起陛下给臣的这份信任。 如今正好拿此事让他们去练练手,顺便就当是替陛下练兵了,检验一下这数月以来训练的成果!” 元祐帝蹙着的眉头终究还是散去了,颇有兴致的看着卫允,道:“听卫卿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对北镇抚司似乎颇为自信呐!” 卫允拱手道:“回陛下,北镇抚司乃是臣和张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臣对其自然要多几分自信,若是连臣都不相信他们的话,又如何敢在陛下面前,讨要这份差事!” “你呀你!”元祐帝负手而立:“也罢,既然你对北镇抚司如此信任,那朕便信你一回,你安排下去,择日便将人派出去吧!” 卫允一喜,躬身拱手道:“多谢陛下信任,臣定不让陛下失望!” 元祐帝忽然话音一转:“对了,上次卫卿不是说想要外放做官吗,不知可否有想去之处?” 卫允先是一愣,随即脑中出现的第一的地方就是禹州,禹州团练使赵宗全,日后的太子,元祐帝驾崩之后,他便是皇帝。 如今先去禹州做个知州,在这位未来的皇帝面前,先混个脸熟,把关系给搞好了,尽量打入禹州势力的内部,换取他们的信任。 最好是能够在未来的那场大变之中,如顾二那般,混一个从龙之功,那日后就无须担忧什么前途难测,未来堪忧了,直接就是青云直上,富贵荣华了呀! 稳稳当当,没有半点风险,啧啧啧,想想就有些小激动! 第 104章 卫允进言 奈何,梦想虽然美丽,但现实却很残酷! 如今卫允身兼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元祐帝怎么可能会让他去禹州那种地方慢慢熬资历! 卫允很识趣的说:“此事全凭陛下做主,陛下让臣去哪儿,臣就去哪儿!” 元祐帝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卫卿说的对,如今的汴京城,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实则早已是暗流汹涌,储位一日未定,朕便一日不得安稳,两位大相公,六部尚书,文武百官,明里暗里,不知劝了朕多少回! 朕为天子,储位悬而未决,国祚不稳的道理难道朕不知道吗?想想数月前你在千春楼中说的那番话,朕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满朝衮衮诸公,文武百官,竟都不如你一个刚刚束发的稚子更懂朕的心思!哎!” 忽然抬眼看向卫允,神色有些悲怆的说道:“卫卿,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目光有些闪烁,眼眸之中,竟透着几许惶然无措。 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元祐帝的吧,一个接连失去三个儿子的老人,情绪难免会变得敏感,脆弱些,毕竟就算是皇帝,可他也是个正常的人,有血有肉,心脏会跳动,会呼吸,有灵魂有思想,也和普通人一样,需要吃五谷杂粮,有人之三急。 卫允忙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是非对错,自有后人去评说,臣如今身在局中,不论任何看法,都难免会有偏颇,不过在臣看来,陛下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立储之心,只是每每念及此事,便难免的心生悲痛,不能自已!此乃人之常情,陛下虽为天子,却依旧还是凡人。 而且臣却不认为如今乃是立储的好时机!” 其实位于想说的是元祐帝也不过是一个接连失去儿子的父亲罢了,可又怕这话说出来,挑起元祐帝的情绪。 酝酿了大半天,才憋出这么几句,不过最后一句话,倒也是卫允真正想要说的。 元祐帝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半晌,才幽幽叹道:“卫卿之言,句句都说在朕的心上,不过方才卫卿最后的那句话,若是让朝堂之上的诸公听了去,只怕是会遭到一番群起而攻的弹劾!” 卫允笑着道:“这话臣也只敢在陛下面前说说!若是让朝堂诸公听了去,只怕是诸位同僚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臣给淹死!” 元祐帝目光复杂的看着卫允,有些好奇的问:“朕倒是有些好奇卫卿为何说如今不是立储的好时机?亦或者说,卫卿认为什么时候才是立储的时机?” 卫允迎着元祐帝的目光,十分淡然的说:“如今宗室之中,以兖王和邕王的年龄最长,其中,邕王又比兖王长了半岁,占据了一个长字,且邕王子嗣甚多,若邕王继承大统,占据了礼法。 可兖王同样不差,兖王虽然子嗣不如邕王,可兖王与兖王世子父子二人,皆精明强干,于朝野之中,素有贤名,而且若是兖王承了大统,待日后还少了一桩储位之争! 想必陛下在这二位王爷中间,也是分外纠结,不知是该遵循立法,立邕王好呢,还是以贤能为衡量,立能力出色的兖王更好!” 元祐帝点了点头:“不错,朕确实不知该如何抉择!” 卫允笑了笑,道:“是以臣才说,如今并不是立储最好的时机!” 元祐帝不解:“为何不是最好的时机?”话音一顿,又追问了一句:“那何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卫允缓缓说道:“臣先回答陛下的第一个问题,如今虽然朝野上下,也是这两位王爷继承储位的呼声最高,两位王爷明面上虽未对此事做出回应,可私底下,却都在暗中蓄力,笼络朝臣,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元祐帝点头,示意卫允继续。 “可陛下对这两位王爷真的了解吗?亦或者说,陛下眼中看到的两位王爷,是他们真实的自己,还是他们想让陛下看到的!” “大胆!” 卫允话音刚落,却听的耳旁传来一身厉喝,只见元祐帝面色有些难看,看着卫允的目光也有些发冷:“卫允,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妄议皇室宗亲!” 卫允先是心里一个秃噜,可随即却又释然了,元祐帝素来仁善,平日里那些御史言官一个个话说的可比卫允这难听多了,也没见元祐帝折腾他们。 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卫允当即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臣之所言,句句皆发自肺腑,绝无半点挑拨之意,还望陛下明鉴!” 元祐帝愣愣的看这卫允,几个呼吸之后,才叹息一声,道:“起来吧!” 卫允松了口气:“谢陛下!”这才起身。 虽然心里猜测元祐帝不会对自己怎样,可那也只是猜测啊,卫允又不是神,也不会读心术,谁知道刚才元祐帝心里想的是什么,万一要是动真格的呢? 是以听到元祐帝这一句话之后,卫允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真正放了下来。 伴君如伴虎啊!古人诚,不欺我。 元祐帝看着卫允,有些感慨:“看来朕果真没有看错你,小小年纪,便能洞察人心,知世事险恶,秦玉章那小子算是捡到宝了,竟然教出你这么一个徒弟!” 卫允拱拱手,很是谦虚的说:“陛下谬赞了!” 元祐帝没有和卫允打太极的意思,直接问道:“那依卫卿的意思,什么时候才是适当的时机?” 卫允道:“回陛下,时机是否适当,臣说了不算,满朝文武说了也不算!” “那谁说了算?难不成是朕?” “自然是陛下!”卫允理所当然的说道。 元祐帝依旧不解的看着卫允。 卫允道:“陛下如今身在局中,自然看不分明,左右如今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这储位之议,还能够再往后拖一拖,陛下不妨趁这个时候停下来,静下心等一等,好好看一看!观察观察!” “等一等?看一看?”元祐帝的目光透着狐疑。 卫允道:“不错,等时间慢慢流逝,等有人坐不住了,等陛下时间冲淡了陛下心中的悲痛,到时陛下再好好看一看,谁真谁假,谁才是储位最合适的人选,陛下还怕看不出来,下不了决定吗?” 元祐帝眼睛一转,说的有几分道理啊,左右自己才是皇帝,最后做决定的是自己,史书之上评判的也是自己这位皇帝。 至于百官口中所说,储位悬而未决,会导致国祚不稳,人心浮动,朝局动荡的后果,那也是建立在当今官家身体有恙,可能不久于人世的前提下。 可如今元祐帝才四十多岁,正当壮年,精力旺盛,身体也算硬朗,还时不时的跑去后宫里头,宠幸一下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嫔妃。 若不是年轻的时候身体落下了病根,导致不能生育了,如今也至于落到要从宗室之中过继子嗣的结果,说不定还能再造出一两个儿子呢! “爱卿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可两位大相公若是来个以死相逼,亦或者带着百官向朕逼宫,彼时朕又该如何是好?” 元祐帝的语气之中,已然带上了一分轻松,三分考校在里头。 卫允笑着道:“陛下和两位大相公同殿共事数十年之久,而臣初入官场不过半年,和两位大相公也不过是数面之缘,从未有过深交,对两位大相公的了解,陛下自然要远胜于臣,此事想必陛下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又何必来问臣呢!” 元祐帝却不接卫允的太极,“朕想知道卫卿有何良策!” “陛下容禀,臣确实有个法子!只是······”卫允有些犹豫的道:“只怕臣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 元祐帝眼中好奇的神采更甚:“无碍,说来听听!” 卫允轻声说道:“无外呼耍耍无赖,诉诉衷肠,两位大相公可以领着百官向陛下逼宫,陛下难道便不能向群臣哭诉了?” 元祐帝有些哭笑不得:“朕堂堂一国之君,天子之尊,你让朕向群臣哭诉?这成何体统!” 卫允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现在您一脸的嫌弃,到时候可别来个真香定律! “是以臣才说臣的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让陛下见笑了!” 元祐帝摆摆手,不知想些什么,卫允也不在说话,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沉思之中的元祐帝回过神来,看着卫允,嘴角忽的泛起灿烂的笑容,说道:“卫卿尚未婚配,又没有定亲,不如朕帮你物色一门亲事如何?正好在你外放之前,把亲事给定下来,待三年之后,卫卿回京述职之际,正好成婚!” 卫允眨了眨眼,愣愣的看着一脸笑容的元祐帝,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还没睡醒? 这是要给自己赐婚的节奏? 万恶的封建社会,竟然还想包办婚姻! 上架感言(单章说明,明日求订阅哟) 苦苦等待,终于要上架了,明天十月一号正式上架,说实话,我的心焦啊!这都36w字了!泪奔! 写书也将近有一年了,第一本扑的很惨,成绩惨淡,收入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维持。 严格说起来,其实这是我的第三本书了,第一本写的时候是高中,不提也罢。 自发文以来,这本书的成绩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本书是诸天流,最开始,只是因为看了电视剧,觉得有些遗憾,单纯的想要写一写这个世界,不成想竟然有这么多读者支持。 言瑾大佬、爱吃火锅的左丘宜凝大佬、boos杜大佬、古树故事大佬、劳资叼人大佬等等还有许多的打赏支持,混乱很是感激(其实是见钱眼开),你们的支持,是我更新的动力。 还要感谢拂尘大大,混乱发书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内投,只是直接就发了,开始的半个月成绩都有些惨淡,后来拂尘大大给了推荐,成绩才开始好转,还有后面一连串的推荐,指点。 说实话,其实我的文笔很一般,工科出身,又没系统的学过写作,只是单纯的爱好,看了很多网文,也算是资深的读者了,那几本开创流派的网文基本也都看过,后来不知怎么,忽然想自己写一本试试,想把自己想象中的东西用文字描述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只是文笔有限,而且用的拼音输入法,也导致经常出现一些同音的错字,其实每次发新章节之前,混乱都会检查一道两遍,然而······· 总之呢,我会尽力做好,尽力构思好情节,尽力提升自己的文笔,写作能力,一点一滴争取慢慢进步,让大家能够有一个更好的观看体验。 然后就是上架之后的订阅了,订阅不同于收藏和推荐,这可是实打实的成绩,说实话,写书其实就是为了挣钱,如今我是全职写书,收入全靠这个,所以希望上架之后,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 打赏什么的大家随意,没有也无所谓,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看着真喜欢,想打赏的话我当然也是举双手欢迎的啦!不过订阅的话,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毕竟大家看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心血结晶。 大家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的话,都可以在评论区留言,一般我每天都会抽时间看一下评论区的,基本也会回复! 最后,希望这本书能够更好,得到大家的认可,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祝各位读者大佬们生活幸福安定,健康美满! 差点忘了,明天上架大家觉得多少更合适,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哟! 第 105章 去信扬州(第一更) 最终,卫允还是拒绝了元祐帝的好意! 开什么国际玩笑,劳资可是新时代的好儿郎,怎么可能接受包办婚姻这么离谱的事儿,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不过卫允外放的地点,元祐帝却已经定了下来,陕西路的庆州,地处陇东,东接延州,北靠榆林,西北侧便是西夏,往西则是原州,平凉。 虽不如延州那般,为三川之要塞,却也是边疆重镇之一。 朝廷在此地驻有大军,由英国公世子张千重统领,和榆林的英国公遥相呼应,组成了一道抵御西夏东进的重要防线。 元祐帝将卫允安排到庆州去,其用意怕是有些深远啊! 先是将英国公家的嫡次子张千钧安排进锦衣卫,给自己做副手,然后又把自己打发去了西北,放在英国公的边上。 元祐帝这么做,不由得卫允不多想啊! 出了皇宫,卫允第一件事儿就是直奔京郊锦衣卫大营,将北镇抚司之中第一批精锐悉数聚齐,将前往蜀地边境,探查动乱始末的任务下发给他们。 由北镇抚司千户袁绍带队,从他们中间挑三十人出来,择日出发前往属地,暗中与宁远候顾偃开接洽,了解一应事宜,助宁远候查清整件事情的始末! 这是北镇抚司自建立以来第一次出任务,根本不用卫允动员,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这次出任务的队伍里头挤。 北镇抚司不同于南镇抚司,虽然北镇抚司发展的规模更大,如今已然有了两个千户所,可最开始的五十人却并未如同南镇抚司那般,被彻底打散,而是从中以功勋为奖励,从中挑选优异之人,训练新加入的新人们。 而且北镇抚司如今那些二十个百户的头衔前头,还挂着一个暂代的名号,想要将暂代二字去掉,那便只有一个途径积累功勋值。 北镇抚司两个千户所,如今一个由袁绍担任千户,另一个则是由副指挥使张千钧兼任,至于北镇抚司的镇抚,还没影呢! 草台班子就是这样,没办法,好在别人也不知道锦衣卫大营之中还有一个北镇抚司,待这一次任务结束,北镇抚司的结构也基本能成型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伙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这次出任务的队伍里头挤的原因之一。 若是表现的好,便是那千户之职,也未尝不能争一争。 次日一早,枕戈待旦的袁绍,便带着三十个北镇抚司精锐,直接快马加鞭,自京郊锦衣卫大营而出,奔赴蜀地。 张千钧忙着在京郊的温泉庄子里头照顾自家妹妹,梁昊又忙着漕运的事儿,锦衣卫新人的训练事宜,只能卫允自己操刀了。 卫允终于体会到人才缺乏的苦处了。 期间卫允虽然偶尔会趁机溜号,跑去温泉庄子那边看看张家兄妹,偶尔和也会和柳存约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啥的,但绝大多数时候,卫允都是极负责的。 新年之前,在每日泡着温泉,吃着汤药,外加张千钧的精心呵护之下,张桂芬的病情终于好转,张千钧也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妹妹回了英国公府。 在家没呆两天,就被卫允这个上官,亲自登门,提去处理公务了。 元祐三十四年的冬天,就这么悄然过去,元祐三十五年春,悄然到来,整个新年,除了半个月的休沐之外,卫允都待在京郊大营里头。 一月下旬,南镇抚司的梁昊将一则消息送到了卫允面前。 忠勤伯袁家不日即将派嫡长子袁纯,南下扬州,替嫡次子袁绍向扬州盛家大女儿盛华兰提亲。 本来这种消息无须特意由梁昊送去卫允面前的,可奈何这次结亲的人家,一个是北镇抚司千户袁绍,一个是与卫允关系暧昧的扬州盛家,以梁昊的精明,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拍卫允马屁的机会。 然而卫允却下达了一个让梁昊觉得没头没脑的命令,不让他留意袁家的动向也就罢了,反而让他去留意宁远侯府顾家二郎顾廷烨的动向! 顾廷烨的名号,在整个汴京城那可是响当当的,同为勋贵子弟,梁昊和顾廷烨虽然并不熟络,可还是认识的,可正因为认识,心里才更加的疑惑不解。 不过虽然疑惑,可梁昊却是个听话的,对于卫允的命令,从来都执行的一丝不苟。 三日之后,袁家的大船自汴河码头出发,同行的人当中,却多了一个叫做顾小二少年。 袁浩自然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卫允面前。 书房之中,卫允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有意思,历史的惯性还真是强大啊,这个顾小二,竟然当真没有加入锦衣卫,如今看来,这家伙应该是受到了他外祖扬州白家老家主的信了,竟然趁着宁远候不在汴京之际,只带着一个小厮就敢去扬州趟白家这趟浑水!” 在扬州之时,卫允早就听过白家的大名,乃是江南一地,甚至整个大周都数得上号的大盐商,手底下的盐庄,铺子,田地数不胜数,府里的金银珠宝,堆山码海。 白老太爷发妻早亡,膝下无子,唯一的一个女儿,早年间也作为填房,嫁入了汴京宁远侯府,成了宁远候顾偃开的第二任夫人。 后来怀胎早产,生子之时,遭遇难产,与腹中的孩儿一道一命呜呼了! 不过这事儿除了宁远候府的人之外,汴京城里知道的人可没几个。 白老太爷痛失爱女,心绪难免悲怆,原本健朗的身子也逐步出现毛病,虽有无数珍贵药材吊着,但也无济于事。 如今看来,是真的大限将至,这才着急忙慌的把顾廷烨叫回扬州,好继承白家家业,使其不至于落在白氏族人的手中。 “小白杨,磨墨!”说话的同时,卫允已经揽起袖子,取出一张信纸,铺在身前。 “好的,老爷!”小白杨动作十分麻利,几个呼吸之间,一小滩乌黑发亮的墨水,便在砚台孩子汇总成型。 “这不是还没到给扬州写信的日子么,老爷这是打算写给谁呢?”作为书童,卫允除了些许特别机密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不会瞒着小白杨。 毕竟卫允也是需要人跑腿的,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吧!现在可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手机电脑,没有企鹅微信,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卫允嘴角带着笑意,眼睛有些亮,说道:“自然是给我那位大姐夫写信,若是他真的足够聪明的话,一定会明白到底该如何选择的!” 话音未落,卫允已然提笔,笔走龙蛇,一张信纸才写了大半,卫允便已停笔,拿起信纸吹了吹,待上面的墨迹干了之后,才折起来,塞入小白杨递过来的信封之中。 “去,让人快马加鞭,一定要在袁家的船到扬州之前送到盛紘的手中!” 十日之后,袁家的船还在运河上面飘着,还未踏入淮南地界的时候,卫允写出的信,便已经送到了扬州府衙。 “老爷,汴京来的信!” 盛紘正在批阅公,小厮拿着信走了近前,小声的说道。 盛紘看公的动作一僵,抬起头看着小厮,道:“汴京的信?拿来看看!” 这个时候,汴京却忽然来了信,难不成是升官入京之事出现波折?想到这儿,盛紘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可在看见信封之上盛兄亲启那四个大字之后,心里松了口气,若真是出现变故的话,那最前头的两个字就不会是盛兄,而是贤侄了。 可随即盛紘便又狐疑起来,信封之上的字迹与自己所熟悉的好友之中,没有一个对的上的。 难不成是那人寄过来的?盛紘心中不禁揣测。 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首先看的便是信尾的落款,随即脸上便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可紧接着,却又有些奇怪,卫允为何会突然给自己写信? 以前卫允也没少写信送到盛家,可都是给大卫氏还有明兰的,给盛紘的却是第一次见。 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盛紘开始看起了卫允写来的信。 短短不到百字,不过几息的功夫,盛紘便已把信看完,然则心中的疑惑和不解却更加浓郁。 深邃的眼眸之中,写满了震撼。 扬州白家,竟然是汴京宁远侯府的外家,如今的白家家主,白老太爷,竟然是宁远候顾偃开的第二任岳父,是顾家二郎的嫡亲外祖。 作为扬州的纳税大户,白家的情况盛紘自然清楚,白老太爷膝下无子,唯有一女,早年嫁去汴京,却难产早亡。 不成想,那位早亡的白家姑娘,竟然是堂堂的宁远候夫人。 如今白家家主的身子眼见着就要不好了,白氏一族的人如今齐聚在扬州,名义上是照顾白老太爷,帮着打理白家的生意,可实际上谁都清楚,白氏一族之人就是想等白老太爷过世之后,好接管白家偌大的一片家业。 可卫允却在心中提及,宁远候府顾家二郎乃是收到了白老太爷的亲笔书信,让他赶往扬州,继承白家家业! 卫允第一想法就是荒唐,天下间哪有外姓之人继承家业之说,纵使白老太爷膝下无子,可白氏一族人丁兴旺,大可在族中择品性优良者,继承白家家业,就算那顾二朗是白老太爷的嫡亲外孙,也没办法越过白氏一族去。 这是礼法,是大义,也是朝廷的律法。 可随即盛紘的意识到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卫允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写这封信,这里面或许有着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 “宁远侯府顾家!还有扬州白家!一个是汴京城最顶尖的勋贵世家,一个是扬州大族,豪绅巨富,卫允啊卫允,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让我选!” 盛紘捻着信纸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感慨道。 这个选择很难吗? 一点都不难。 正所谓士农工商,一个是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勋贵世家,一个是商户之家,该如何选择,其实盛紘心里早在第一时间就有了成算! 些许埋怨之言,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第 106章 袁家下聘(第二更) 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之后,素来以小心谨慎,办事严密周到闻名的盛通判,自然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人手,着手调查白家之事。 对于顾二这样的纨绔子弟,盛紘自然是没什么好感,可耐不住顾二的身份尊贵呀,宁远侯府是什么人家? 便是在权贵云集的汴京城里,也算得上是比较靠前的了,这一任的宁远候顾偃开,深受官家倚重,乃是除了英国公府之外,大周朝中在军中势力最大的武勋世家了。 顾二虽然不是长子,可也是嫡子,虽然顽劣成性,盛紘很是不齿,可卫允突然来这么一封信,虽未明言,可光是这个举动,就足以说明卫允的意思了。 虽不知卫允为何会忽然这么做,可结果却是盛紘想要看到的。 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和宁远侯府攀上人情,于盛家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二月初八,袁家的大船停靠在扬州码头,双桅大船之上,披红挂绿,张灯结彩,整整堆满了两大船的聘礼,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惹来扬州码头之上无数炙热的目光。 忠勤伯府的名头在汴京或许不太好用,可在扬州,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扬州的百姓们不会知道什么圣眷正隆,当红不当红,他们只知道那是伯府,开国以来便受封的勋贵之家,对他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普通百姓们而言,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未亲眼见过的权贵。 盛家大宅,老好人盛紘正在竭力安抚大娘子王氏,没办法,原本说好的是忠勤伯或者忠勤伯夫人亲自来下聘,如今却换成了大郎袁纯,这叫什么事儿,脾性耿直的王大娘子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就骂骂咧咧,直言不去码头迎接。 好在盛紘对付自家媳妇很有一手,不过寥寥几语,便将王大娘子哄得火气顿消。 盛家后院,寿安堂之中,小明兰捧着一本论语,正摇头晃脑的读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只是那双大眼睛,却时不时的总在不经意间往外瞥。 盛老太太端坐在软榻上,看着蠢蠢欲动的小明兰,一副想要出去,连读书都不如往常用心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泛出一缕浅笑,摇了摇头。 “行啦,行了,你个小丫头,心思全都不在这儿,还装的什么样子,也罢,看来今日就算是勉强把你拘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左右也读不进书,正好今日是你华兰姐姐的大日子,就让你这个小淘气包松快一日!出去找你华兰姐姐她们玩去吧!” 小明兰大大的眼睛好似星辰一般,骤然发出璀璨的亮光,小嘴往两边一咧,笑得好似太阳花一样灿烂,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近前,拉着老太太的手,娇声道:“孙女儿就知道,祖母对孙女儿最好了!嘻嘻嘻嘻!” 小丫头笑得开怀,露出两个又大又白的兔牙,那张俏丽可爱的小脸蛋上,写满了开心和激动。 偌大的盛家之中,也只有在祖母盛老太太,生母大卫氏,还有二哥哥盛长柏面前,明兰才能展现出真正的孩子心性。 老太太握住小丫头的手,神态认真的叮嘱道:“今日可是你华兰姐姐的大日子,来的宾客也都是各家的官眷贵妇,亲朋好友,明丫头可要懂事些,千万不要闯祸!” 小丫头点头如捣蒜,摇着老太太的手,撒娇似的说道:“哎呀!祖母!您就放心吧,孙女儿可乖巧了呢!连爹爹都经常夸我呢!” 脆生生,软糯糯的声音,如山涧清泉流转,甚是好听。 老太太眯着笑:“你这丫头,惯会给自己戴高帽,你若是乖巧听话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调皮捣蛋的了!” 小明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迎着老太太的目光,笑嘻嘻的说道:“那孙女儿也只在祖母面前调皮捣蛋,在府里其他人面前,尤其是在父亲面前,孙女儿可乖巧听话了呢!祖母若是不信,可以问小桃和丹橘!” 老太太听了,不禁开怀大笑,抬手揉了揉小明兰的脑袋,说道:“丹橘和小桃都是你的贴身女使,自然会向着你说话,你个鬼灵精!你父亲若是听到这话,只怕是要打你的板子!” “哎呀!”小明兰却忽然跳了起来:“祖母,时辰也不早了,您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太太。 同时也成功的将话题岔开。 老太太松开小明兰的手,“你个鬼灵精,就想着出去玩儿!”说着脸色一变,有些寂寥唏嘘的道:“外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怜我老婆子孤身一人,在这深宅大院里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哎!” 小明兰脸上的笑容散去,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头,竟泛起了泪光,眼底流露出由于和挣扎,咬着牙,伸手握住了老太太的大手,有些哽咽的说:“祖母,那孙女儿也不出去了,外边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孙女儿就在这儿陪着您,和您说话!打络子,孙女儿还可以读书给您听呢!” 看着小明兰一脸认真的样子,老太太心里不由得一软,伸手将小明兰揽入怀中,大手轻轻的抚在小明兰的脑后。 半晌,才松开小明兰。 “祖母!”小丫头刚刚开口,却被老太太抬手打断。 “咱们家明儿的孝心,祖母都知道,方才祖母是和明儿开玩笑的,今日与往日不同,是袁家向你大姐姐下聘定亲的日子,祖母这心里开心着呢。 只是祖母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而且祖母也不喜欢那些个人多的场合,我们家明儿就替祖母去前院看一看,瞧一瞧,沾沾华兰那丫头的喜气!回来也让祖母高兴高兴!” 小丫头立马破涕为笑,眼底的泪光在眼眶里打着转儿,郑重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嗯!祖母放心,孙女儿一定给您多多的沾些喜气回来!让您好好开心开心!” 老太太挥挥手,道:“去吧!” “祖母,那孙女就先出去了!” 小明兰带着小小桃,还有比她大两岁,如今已经十岁的丹橘,一主二仆一前两后的出了寿安堂,朝着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前院快步赶了过去。 屋内,老太太看着兴高采烈的小丫头,脸上露出个和蔼慈祥的笑容,明亮的眼眸之中,隐隐藏着一缕叫做幸福的神采。 一旁伺候的房嬷嬷小声问道:“老太太当真不出去看看?” 盛老太太摇了摇头,道:“不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出去干嘛,更何况这些事情,王氏自己都理会得,哪用得着我这个老家伙去多嘴!” 说着话音一转,有些唏嘘的道:“因着林噙霜的事情,王氏对我这个老家伙心里还存着疙瘩呢!我若是出去了,没得惹人嫌,大喜的日子,还是由得他们这些小辈去折腾吧!” 提起林噙霜,房嬷嬷的眼眸也是一黯,这位林小娘的事情,不仅仅在王氏心里留了疙瘩,在老太太心里又何尝不是。 老太太是多么清高,多么要强的人,当初出于好心,收留了林噙霜,养在膝下,没成想后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让林噙霜和盛家主君有了苟且。 老太太虽然聪慧机警,可事情涉及到自身,难免有些当局者迷,觉得是自己的过失,有些对不起王氏,是以这些年也从不在王氏的面前端婆婆的架子。 什么磋磨自家儿媳妇,端茶递水、布菜伺候也从不要求王氏做! 整日不是在寿安堂里头枯坐,便是去城外的道观修养,于家中的大事小事儿也都不做置喙,直接放权,由得盛紘自己处理。 若不是盛紘想将林噙霜生的墨兰塞到寿安堂来,提拔林栖阁那边,老太太只怕也不会顺水推舟,挑了明兰这丫头,养在身边。 不过如今想来,盛紘倒是做了件好事儿,自从明兰来了寿安堂之后,老太太的气色是一日好过一日,性子也开朗了,身子骨也比以前硬朗多了,就连平日用饭,也要比以前多上不少。 房嬷嬷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替老太太高兴。 盛紘已然吩咐长子盛长柏去码头迎接袁家来人,不多时,跟着长柏一同去码头的盛紘的贴身小厮回来了。 “老爷,那位袁家大郎的身边,确实有一位年纪和二公子差不多,一身锦袍,气度不凡的少年!”小厮小声的说道。 盛紘眉梢一挑,看向小厮,再度确认道:“可看清楚了?”神色有些严肃端庄。 小厮也很认真的点点头,回道:“小的在码头上看得分明,那少年衣着华贵,器宇不凡,一眼便能看出,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盛紘端着茶碗,眼睛微微眯着,眼眸之中,闪过一缕思索,问道:“白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小厮摇头,“白家那边这些时日一直派人守在码头之上,还有出入江都的官道,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小厮抬眼看着盛紘,观察着盛紘表情的变化。 盛紘则有些出神,喃喃道:“看来白氏一族之人,果真是坐不住了啊!”忽的又问:“白老太爷的身子骨如何了?” 小厮回道:“不太好,小的亲自问过那位给白老太爷瞧病的大夫了,大夫说白老太爷的身子骨越发的弱了,如今全凭一口气强撑着,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老人的身体本就孱弱,再高明的大夫,也无法诊断出确切的死亡时间,而且人的意志是一种和很奇妙的东西,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却又经常性的出现。 想必白老太爷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倒下,就是为了等顾廷烨这位外孙到来,接手白家偌大的一片家业了吧! 盛紘心中如是想到,当即便吩咐小厮:“待会儿袁家入府之后,若那少年还跟着,你便着人找机会将白老太爷的情况悄悄告诉他!也算是咱们盛家和他结个善缘吧!” “是,老爷!”小厮恭敬的回道,心里已经在盘算,待会儿该如何妥善的将这件事办了!盛紘特意这么交代,自然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第 107章 祖孙相见(第三更) 初八那日盛家一行,顾廷烨本是受袁纯所托,让其在席间和盛家三郎赌斗,或是投壶或是,最好是将带来的聘礼尽数赢过去。 顾小二虽然和袁纯的关系一般,可他和袁纯的弟弟袁绍关系到还可以,袁绍一身武艺本事,也是汴京一种勋贵子弟之中,顾小二唯一看得上眼的一个。 只是他对袁绍的愚孝和迂腐,并不认同,此次借着袁家的名头来扬州,本就欠下了袁纯的人情,如今袁纯有事让他相帮,顾小二自然不会拒绝。 顾小二素来聪慧,知道这样子是在下盛家的脸面,可他和盛家又没什么关系,再说了,这本就是袁家和盛家的事情,与他顾二有什么相干。 再者,顾小二近半年来虽然收敛了许多,可性子却依旧桀骜,连他爹宁远候都拿他没办法,打了又打,骂了又骂,可还不是一点用没有。 可就在顾廷烨要出手之际,盛家的一个仆人,却在给他奉茶之时,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声,顾廷烨当即脸色骤变,先是找到了袁纯,坦言拒绝了之前袁纯的提议,然后便匆匆向主家道别,准备赶去白家。 没了顾廷烨这位投壶、捶丸以及马球技术冠绝汴京的浪荡子在,盛家大姑娘的定亲宴自然便少了一番波折,袁纯便是想折腾,也没有手段。 难不成还真的和盛家翻脸不成? 别开玩笑了,袁家和盛家是结亲,不是结仇,没了顾廷烨这么一份身份尊贵,手段又高超的的利刃,袁绍心中纵使是有万般算计,也无法施展。 倒是作为东道主的盛长柏,本就是他带人去码头迎的袁家一行人,是以便多留意了一些,见顾二忽然离席,且向盛紘告退,神色之间,隐隐还有几分慌乱和急促。 察觉到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少年似乎有什么急事儿之后,作为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盛长柏,自然不会眼看着这位少年干着急。 便主动跟了上去,在府门前叫住了顾小二:“这位公子,看你神色慌乱,眉宇之间透着几分焦急,我盛家虽不是什么世家豪族,但在扬州还算有几分势力,不知公子可否需要帮忙?” 顾小二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江都,可如今骤然之间要从盛家赶去白家,还真需要不少时间,若是要盛长柏这位东道主帮忙的话,能节省不少时间呢。 顾小二自然不是那种迂腐的人,见盛长柏眼神之中一片赤诚,当即便朝着盛长柏躬身作揖,躬身一礼:“劳烦小衙内替在下准备两匹快马,另再安排一人引路,在下急着赶去白家大宅!” 盛长柏忙吩咐小厮道:“汗牛,还不快去替这位公子准备两匹快马,另外,你亲自给顾公子带路去白家大宅!” 不够十五六岁的汗牛个头并不如顾廷烨和盛长柏二人高大,抬眼看着自家公子,又看了看一脸感激的顾廷烨,问:“敢问顾公子,可是盐商白家?” 顾廷烨点头,“正是盐商白家!” 汗牛收回目光,拱手道:“顾公子稍后,小人这就去叫人把马牵来!” 作为盛长柏的贴身小厮,兼职书童,汗牛在陪长柏读书的同时,自然也要负责帮长柏跑腿,是以对于府城江都的熟悉程度,不输于那些常年在街面上行走的。 少倾,汗牛带着两个家丁将马匹牵制大门外,长柏相送至大门之外。 顾廷烨感激的看着长柏,拱手躬身,有些哽咽的道:“小衙内大恩,庭烨铭感五内,日后定有厚报!” 长柏面无表情,沉声道:“无须如此,顾公子远来是客,长柏作为东道主,此乃长柏应尽之义,公子事急,还是莫要耽搁的好!” 顾廷烨道:“来日庭烨定亲自登门拜访,感谢小衙内!” 说罢,转身走到马旁,手扶马鞍,翻身一跃,跳上马背,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缰绳,冲着盛长柏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 马蹄声响起,盛府大门之外,长柏长身而立,面无表情,目送着三人三骑,飞速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这才转身朝着家中走去。 以前,顾廷烨基本上每年都会来扬州小住,可随着这几年行事愈发荒诞,父亲宁远候便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不准他出汴京,也不准他再来扬州。 不过有了熟悉江都的汗牛带路,三人又是快马加鞭,只花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赶到了位于扬州城近郊的白家大宅。 白家在扬州的宅子自然不止这一处,不过自从女儿出嫁之后,随着白老太爷年事越来越高,也愈发的喜欢清静,便从城里的宅子搬到了近郊这处更加幽静的大宅。 好在顾廷烨来的及时,白老太爷虽然病重卧床,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见自家外孙到来,原本濒临枯竭的身体,竟涌现出一股新的生机,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罕见的泛出了几许潮红,容光焕发好似重新活了过来似的。 到了晚上,竟然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还吃了两大碗饭,下午的时候,白老太爷便差人先将江都境内的各个管事叫回了白家,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写下了将白家家业悉数托付于顾廷烨的遗书,嗯了手印,盖了白家家主的私印。 当天夜里,便打发底下的人,前往白家在外地的各处产业,将顾廷烨承袭白家产业一事通知外地的各个管事们。 深夜,已过了人定,原本该是各家各户熄灯睡觉的时间,可白氏一族的族人们今夜却注定无法入眠了,夜深人静之际,族中所有的成年男丁,悉数云集在白家二房。 所有的下人仆役皆被叫退,距离花厅数丈之内,别说是人影了,连条狗都看不到,各处出入口,也皆有人把守,不需任何人靠近。 整个花厅挤得是满满当当,除了各房的当家人和几个年纪大的长者之外,其余人等,悉数站在一旁,少说也有数十人之众。 可偌大的一个花厅,却异常的安静,没有一丝声响,每个人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在竭力的抑制和掩盖,怕是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闻。 坐在首位上的,正是白家二房的白大郎,今年三十七岁,身材并不高大,面容也很普通,属于丢到人群里头就找不出的那种。 白二郎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今日的事情,想必诸位都听说了,那顾廷烨来了扬州,如今就住在大伯城郊的宅子里,原本大夫都说了,大伯就这两日的光景了,没成想如今见了自家外孙,一口气竟然通畅了,还想将咱们白家偌大的家业,悉数交到那顾廷烨的手上。” 话音一顿,脸色变得冷峻,目露寒光,问众人道:“不知道大家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数十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汇,谁都没有出来说话,可彼此之间的想法,却早已心照不宣。 沉默许久,一个须发皆已银白的老者率先开口:“大哥素来偏心他那个女儿,当初不顾族中的反对,非要将女儿嫁入汴京侯府,还送上十里红妆,家中大半资产,纹银何止百万两,充作嫁妆,整个扬州,有那户人家嫁女儿,给如此丰厚的嫁妆! 大哥膝下无子,发妻又早亡,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免偏疼一些,这些大家都没话说,可那顾廷烨是什么人,汴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公子堆里出了名的纨绔,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不务正业,不思进取,连他爹宁远候都拿他没办法,如今大哥竟然想将咱们白家家业传给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不说别人,老头子我第一个不答应!哼!” 说完,老者抬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嘭的一声,茶盏弹起,同时,也将众人心中的火气挑了起来。 “对呀,咱们白家的产业,凭什么要传给他姓顾的!” “就是,我看大伯是越老越昏聩了,连自家产业都要送给别家,连礼法都不顾了!” “对,三叔说的对!” “嘭!” “好了!都给我安静!”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众多族人,白大郎拍案而起,高声一喝,花厅之中的嘈杂当即便戛然而止,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 只见白大郎目光冰冷森严,胜过那南下的北风,好似开刃的钢刀,眼中流露出一抹怨毒的目光,赛过那最毒的毒蛇,阴森森的道: “既然姓顾的如此不识抬举,那咱们就让他彻底消失好了,这样的话,大伯名下的诸般产业,依旧还是我白家的!”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白大郎,惊疑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震撼! 人群之中,冒出来一个声音:“可他终究是姓顾,是宁远候的嫡子,世家子弟,咱们白家虽然有钱,可和宁远候这等勋贵之家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附和道:“是啊,虽说那顾廷烨顽劣成性,为宁远候所不喜,但终究还是顾家的血脉,若是就这么死在了扬州,只怕顾家那边不会干休!到时候若是追查起来!只怕” 这话可是说到大多数人的心坎上去了,白家虽然有钱,但终究只是个盐商之家,和宁远侯府相比,无异于蚂蚁和大象,萤火之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可白氏族人都是做什么的,盐商,说句不夸张的话,能够做盐商的人,那都是在刀口上混饭吃,把脑袋寄在脖子上的。 你以为只有私盐才有杀戮,才有血腥? 那只能说明你太天真,盐酒茶铁,盐可是排在第一位的,个中的利益,庞大的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白家能够在扬州一众盐商之中脱颖而出,背后所覆盖的累累白骨,早已数不清了。 “都似你们这般瞻前顾后的,如何能够成事!”人群之中,又有不同的声音冒了出来!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连这点危险都不敢承担,那还是趁早会老家种地去吧,还在这儿耗什么!” “说的对,这儿可是扬州,又不是汴京,他宁远侯府的势力再大,难不成还能将手伸到扬州不成!” “咱们做的隐蔽些,时候将首尾处理好不就得了!” 最后,还是第一个说话的那个老者站了出来,“好了,都别争了!”转头看向白大郎,问道:“大郎,你是怎么想的,给个准话,咱们大家都听你的!” “如今大房已经没人了,咱们自然当以二房为尊!” “不错,咱们大家伙都听大郎的!” 看着数十双炙热的目光,白大郎脸上的表情竟透着几分狰狞,眼眸之中,依然被血红的杀意填满,冷声道:“杀!” 花厅的温度,好似骤然降了几分,众人心底先是莫名一寒,随即数十道目光齐齐发生变化,炙热之下,掩藏着的是无穷无尽的贪婪和杀意! 先前所有的顾虑和担忧,此刻却悉数化作澎湃的杀意。 这世间最难测,最易变的,终究还是人心呐! 第 108章 船上杀机(第四更送上) 有句诗把二月的春风比作剪刀,可扬州二月的风,却不是春风,而是北风,呼啸的北风,带着冰霜和严寒,冲刷着这片大地。 河面之上,积年累月的停着数艘大船,这大船并不用于跑商,而是开起了酒肆,每日中午的时候开业,客人们一个个登上大船,坐在各自预定的席位上,中间用屏风分开。 待船上的空位坐的差不多了,大船便驶离码头,往江中心去。 春风料峭吹酒醒,微冷!这句诗倒是颇为应景。 不过这冷意却不是只是微冷,因为江面之上吹来的不是春风,而是寒冷的北风,似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不一会儿脸上的皮肉就会失去知觉。 顾小二很是高兴,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他的外祖白老太爷,今日起来之后,精气神愈发的好了,脸色也变得愈发红润。 是以一大清早,他便差人将自己的拜帖送去了盛家,交给了那位对自己有援手之恩的盛长柏,准备在扬州江上,这颇具特色的大船之中,宴请这位小衙内。 楼船之上,第二层船舱的一处雅座之中,两位年纪相仿的青葱少年,相视而坐,中间有一长案,案上有清酒两壶,佳肴数叠。 角落处,放着一尊黄铜兽首的香炉,袅袅的香气,如烟似霞,自香炉之中升腾而起,盘踞缠绕,宛若云雾,朝着不大的雅间弥漫而去。 阵阵清神醒脑的清香,淡雅别致,在加上船舱的正中央,倥偬的琴曲,悠扬婉转的歌声,倒是颇有几分意境。 雅座之上的两人虽俱是少年,且性格迥异,却都不乏少年的热血,把酒言欢没多久,两人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这两人,一个是老持稳重,素来端正的斐斐君子,而另一个,则是整日招猫逗狗,飞鹰走犬,整日只知道闯祸惹事儿,不服管教的浪荡子。 如此迥异的人生,截然相反的性格,却有着少年人共有的理想,对未来的憧憬,以及那掩藏在身体里面从未停止过沸腾的热血。 燕云耻,犹未雪。 少年恨!何时灭! 两个人生、性格完全迥异的少年,却分外的投机,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推杯换盏之间,雅座四周的情况,却在悄然变化。 捧着酒杯的顾廷烨双耳轻轻一颤,眉头微蹙,目光还未来得及朝四周扫去,一股浓郁的危机感,骤然笼上心头,覆盖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顾小二闪电般松开酒杯,探出右手,将面前的盛长柏一把拉住,直接将其身子扯的几乎伏到桌面上了,还有他自己,也第一时间就伏下身子,低下头。 两道刀光,如同地狱九幽之中探出的一般,将两人身后的屏风从中笑断,森然的刀光,兵刃的刀刃,化作横空的雪白匹练,朝着原先坐着的二人脖颈而去。 索性,顾廷烨反应极快,刀光落空。 同时,只见他身子往前一滚,自长案而过,同时一脚如长枪一般捣出,正中屏风之后持刀冲上来的汉子膝盖。 慌乱之中,只听得一声脆响,并不显眼,然,汉子的脸上,却露出狰狞的痛苦之色,身子也不住的往前倾倒,剧痛差点让他连手中的钢刀都握不稳。 电光火石之间,顾廷烨又是三脚踢出,一脚脚尖点在汉子握刀的手腕之上,汉子手掌顿时一松,钢刀脱手。 而第二脚,直接踢在刀柄之上,锋利的钢刀立时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朝着顾廷烨先前位置后方的屏风射去。 “噗嗤!” 裂帛般的声音,长刀入肉,直接射穿屏风,将自另一边杀来的汉子小腹贯穿。 紧接着是第三脚,也是顾廷烨铆足了力气踢出的一脚,势若雷腾,迅如闪电,直接当心一脚,印在了汉子的胸膛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抱着必杀之心的汉子,直接被干掉,一个被长刀贯穿了小腹,直接倒地,另一个,先是被顾廷烨一脚踢中膝盖,关节直接错位,然后更加狠辣的一脚踢中心窝,人还在半空,口中就喷出一大口血,如血花一般,在半空绽放。 汉子摔出去将近一丈多远,“嘭”的一声砸在雅间的长案上,滚落至地。 看似漫长的过程,实则时间只过去了一瞬,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顾廷烨就完成了反杀,被顾廷烨救下的盛长柏,甚至还处于于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可杀机却远远不止于此! 恐惧的惊呼声爆发,慌乱,不安,局促,恐惧,在船上的客人中间蔓延!! 琴弦崩断,歌声骤停,原本淡雅幽静的氛围,被彻底打破,血腥与杀戮,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一时之间,整个二楼船舱,彻底的乱了。 凛冽的寒光,自刀刃之上反射而出。 顾廷烨目光飞速扫过四周,心下一凉,看来今日是危险了,只是连累了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两人又是那般的志趣相投。 可杀手们,却根本不会给顾廷烨感慨的时间。 又是两人,一左一右,一个手持钢刀,而另一个,则是一对峨眉刺。 几乎在同一时间,十分默契的朝着还半躺在地上顾廷烨攻去。 这绝不是普通的暗杀,这两个杀手配合的默契程度,令人心惊。 顾廷烨虽然身量还未完全长成,气力也还未至顶峰,可自小的苦练,冬三九,夏三伏,父亲的严苛教导,一丝不苟的督促。 此时,成了他绝地求生的唯一手段。 求饶!收买!亦或者拖延时间! 都不存在的。 杀手既然已经出手,那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至死方休! 既如此,那就只有拼命了! 是生是死,且还不好说呢! 眼睛一眯,顾廷烨直接将身侧的盛长柏从长案上拉下,双手探入长案之下,握住案檐,用力一甩。 四尺多长的桌案直接向上翻飞,同时,也拦住了左右两侧杀来的两个杀手直取要害的攻势。 而顾廷烨呢。 身形却灵活的跟猿猴似的,随着翻飞长案的同时,也一个懒驴打滚,消失两人视线之中。 两个杀手心中同时一凛。 不妙。 身形不约而同的向后一跃。 可顾廷烨呢? 鲤鱼打挺般直起了身子,一脚斜踢,精准无误的落在长案的底部,翻飞的长案携雷霆之势直接朝着手持峨眉刺的杀手撞去。 不能硬接!退! 这是杀手的第一想法,也是他的第一反应。 顾廷烨却借着这一踢之力,身形如同炮弹一般射出,衣袂飘飘,只见一团黑影忽然自案底飞出。 作为杀手,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反应自然不会慢,手持钢刀的杀手,看到黑影的第一时反应是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身体却下意识的给出了反应。 横刀直削。 杀手使得是左手刀,刀法狠辣刁钻,而且很快。 可他快,顾廷烨却比他还要快。 刀将至,顾廷烨的右手已然成鹰爪般探出,反手扣住了杀手持刀的手腕,同时欺身而上,左手捏拳,不是纯粹的拳,食指和中指的指节要更加的突出,似锋矢,似闪电般刺出的铁枪。 所谓侵略如火,爆裂,霸道,一拳破空,甚至于带来了一阵嘶鸣。 杀手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爬满了潮红,眼睛往外凸,几乎要弾出眼眶一般,嘴巴长了张,可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空气倒转,就像是濒死的鱼儿一样,丝丝缕缕的凉气往杀手的口中倒灌,猩红的血液自杀手的口中不断流出。 只见他的脖子上面,已然凹进去一块,咽喉里头的气管食道,直接被顾廷烨含怒而发的一拳直接轰爆。 同时,顾廷烨捏住杀手手腕的右手顺势夺下了那柄锋利的钢刀,双脚一前一后,成弓步而立,身形一转,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另一个避过了长案,手持峨眉刺杀来的杀手迎了上去。 刹那之间,金铁交织之声响起,恰似珠落玉盘,雨打屋檐一般。 闪电般错身之间,两人已同时出手十余次。 顾廷烨一把拉起面色有些慌乱的盛长柏,身后的两个杀手,已然成了两具尸体,右手之中的钢刀,刀锋之上,还有热气腾腾的鲜血沿着刀刃不断滴落。 原来在方才错身之际,顾廷烨于那手持峨眉刺的杀手,闪电般的交锋十二次,顾廷烨以第十三刀划过那人的脖颈,赢得了这场交锋的胜利。 可他本身,握刀的右手也依然有了几分颤抖。 如今一手提着钢刀,一手拉着盛长柏,胸膛起伏,如鲸吞龙吸一般,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压去体内升腾的气血,筋骨气力。 盛长柏的脸色已然恢复了镇定,看着屋内四散飞溅的鲜血,就连二人身上崭新的外袍,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猩红的血液,看着这位新结识的伙伴脸上的几缕潮红,他的眼神愈发的沉了。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走,咱们去甲板!”顾廷烨目光扫视着周围,虽有屏风遮挡,可却异常脆弱,非但起不到半点阻隔的作用,反而妨碍自己的视线,且杀手们的手段绝不止这么一点,这个战场对自己而言,极为不利。 如今身陷险境,决不能再将主动权让个那些杀手,否则的话,便是自己武力再高,也绝不挡住他们层出不穷的手段。 正走着,长廊之上,一个手持流星锤的汉子,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二人立即转身,准备换一条路走,另一手持鸳鸯钺的杀手,亦出现在身后。 一前一后,两个杀手,同时迈步朝二人逼近。 顾廷烨紧了紧手中的钢刀,将盛长柏拉至伸手,侧身对着两个杀手,横刀而立,深吸了几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而平静,冷冷的看着两人,手中刚到之上,猩红的鲜血沿着刀刃缓缓流淌。 “待会别乱跑,听我的指挥!”顾廷烨沉声道。 盛长柏郑重的点头应道:“嗯!” 一对少年,刚刚相识不久,便已是患难之交,死生与共!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第 109章 浴血奋战(3.6k大章,求订阅哟) 长柏深邃而镇定的目光扫过两个杀手,又看了看身前的少年,那并不高大却如松柏一样挺拔的背影,情绪已然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恐惧害怕,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和沉稳。 顾廷烨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东京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吗?若是我死了,宁远侯府必定会将此事追查到底,到时候不只是你们,就连你们背后的九族,都要做好被覆灭的准备,你们可要想好了,若是现在退去的话,我还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否则,莫要怪我言之不预!” 尽管知道说服这些杀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顾廷烨却不得不做,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就算是拖延一时半会儿,让刚刚才爆发的自己,恢复些许气力也好。 但结果! 很显然,就如同顾廷烨心中所想的那样。 两个杀手,完全不为所动,那择人欲噬的凶狠目光,比饿急了的野狼还要凶恶,那充盈在眼中的冰冷杀意,赛过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坚冰。 看着两人已然越来越近的身影,顾廷烨心下一沉,绝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二人使得都是奇门兵刃,若真的被他们近身缠住,合围齐攻的话,只怕情况不妙。 而且顾廷烨不知道暗中究竟还有多少杀手在等着自己。 必须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握在手中,决不能坐以待毙。 手中钢刀捏紧,一咬牙,拉着盛长柏便冲着那个是流星锤的杀手先攻了过去。 同时,杀手也动了,手中流星锤迎面击出,虽然名为流星,可速度和流星想比,终究还是远远不如,一把将盛长柏推到一侧,而顾廷烨自己,则贴着另外一侧,流星锤从二人中间而过。 第一击落空。 可后面那个是子午鸳鸯钺的杀手却也趁着这个时候,杀了过来。 却在此时,船舱四周的喊杀声骤然而起。 只听得一道如若雷霆一般的高呼声:“衙门办案,无关人等莫要乱动,否则一概视与盗匪同罪!” 紧接着,便是无数惨叫与刀剑相交发出的金铁之声。 “有官兵,撤!” 紧接着便是数道落水之声。 听着船舱外的动静,两个杀手的动作皆不由得一滞,神色之间,隐隐透出了一丝慌乱! 官兵?怎会有官兵在此?莫不是早有埋伏? 两个杀手几乎不约而同的冒出同样的想法。 可顾廷烨却眼睛一亮,目光锐利如同锋矢钢刀,趁此千载难逢的良机,直接欺身而上,贴向那使流星锤的杀手,二人之间相隔早已不到一丈。 杀手随即回过神来,手中流星锤一拉一抛,锤如流星,迅捷如风,同时,身形蹬蹬瞪的飞速后撤。 另一侧,使子午鸳鸯钺的杀手也脸色骤变,赶忙起身而上。 不料! 顾廷烨前冲的身形却戛然而止,转身完后纵身一跃,避过了袭来的流星锤,随即一个懒驴打滚,翻身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顷刻之间已然贴至那是子午鸳鸯钺的杀手身前,于翻身之际,手中长刀化作匹练划破长空。 如弯月一样的刀光,直取杀手的双脚。 子午鸳鸯钺是短兵器,状如环,上下皆有倒勾,直径不过一尺出头,杀手只能躬下身子,去挡顾廷烨来势汹汹的刀光。 不料,刀光临身之际却骤然一变,只见顾廷烨手腕微微一转,原本横削而去的长刀,变成了斜斜向上撩! 那杀手下意识的变招想挡!同时身形急速后撤!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一簇血花绽放,一条手臂,已然齐肩而断! “啊!” 涌杀手断臂伤口处顿时鲜血犹如泉涌! 然顾廷烨又怎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手中长刀翻转,一刀挥出,如同新月一般的刀光,自杀手的脖子上轻轻掠过。 一刀红痕出现,杀手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生息,身形无力的向后倾倒。 只见顾廷烨横刀而立,将一旁的盛长柏拉至自己身后,正视着使流星锤的杀手,目光冰冷,似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杀手的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不是说就是杀一个汴京来的纨绔子弟么,不是说他是个什么都不会,只会败家的公子哥儿么!不是说这任务没有半点难度,钱跟白捡的似的!可为何现在却是这样的局面。 精心布置的杀局,先是埋伏在顾廷烨四周的四个杀手,顷刻之间便被悉数反杀,紧接着是这两个配合十分默契的搭档,使得皆是奇门兵刃,一个近战,一个算是半远程,两人配合默契,合击之下,数年来不知有多少好手栽在他们手底下。 不曾想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大雁啄了眼睛,被顾廷烨抓住了那一刹那的机会,直接反杀了一人。 如今紧紧只剩下一个使流星锤的杀手,说实在的,顾廷烨心中已然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如何,还要再打么?”顾廷烨横刀而立,缓步向前,注视着杀手的眼睛,沉声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现在放下武器,弃械投降,并且将你背后的人都说出来,我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一命,并且还可以免了你的牢狱之灾!” 说到这儿,顾廷烨话音一顿,才继续道:“只要你配合,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了,你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刺杀侯府公子这条罪够不够株了你的九族!还是你觉得你背后的人敢为了你这么一个小小的棋子和我宁远侯府作对!嗯!” 杀手咽了咽口水,手中的流星锤已然不在挥舞,而是垂在了身侧,但眼睛,却一直看着顾廷烨,半点都未曾挪开! 警惕仍未放下,只要顾廷烨稍有不对,等待他的,便是雷霆暴雨般的攻势! 都到了这个时候,顾廷烨依旧不忘言语上的攻势。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大致也能猜到让你们来杀我的人是谁,我初至扬州,行踪也算隐蔽,也无甚仇家,想要我死的人,无非就是白家的那几个,只是我不想费太多的功夫而已,我给你三息的时间,三息之后,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在顾廷烨说出白家的那一刻,杀手瞳孔骤缩,目光之中已然出现了犹豫,显然,心底已然陷入了挣扎,看着顾廷烨的眼睛也终于有了松懈,垂眸陷入纠结之中。 顾廷烨也缓步走至杀手身前三尺之地,只见顾廷烨微阖的眼眸寒光乍现,持刀的右手闪电般挥出,一道如弯月般凄美的刀光,在顾廷烨的手中显化,划过杀手的脖子! “你你不是说” 杀手一手捂着脖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廷烨,同时,伸着一只手指着他。 可身体却骤然失去气力,到了嘴边的话,也变成了无声的呜咽,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然后身形嘭的往前摔倒,双眼之中的神采,正在逐步的消失,身子微微的抽搐。 猩红的鲜血,淌了一地! 看着杀手倒下,顾廷烨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一松,身子也不仅一软,双腿有些发虚,往下一坠,幸而立即将长刀杵地,才撑着没有让自己直接摔倒。 后边的盛长柏神色骤变,赶忙上前扶住顾廷烨,问道:“你怎么样了,哪儿受伤了?”说着就要查看顾廷烨的伤势。 顾廷烨忙抬手制止了他,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儿,只是方才发力次数太多太猛,有些脱力,身子虚乏罢了,歇一歇就好了!” 看着顾廷烨泛着苍白的脸色,盛长柏心中一凛,扶着顾廷烨靠着走廊坐下,看着他叹道:“方才听外头的动静,应该是官兵在围剿这些杀手,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官兵应该就会找过来的!” 顾廷烨歪着脑袋,看着盛长柏,道:“听你的!”随即带着歉意说道:“本来想着今日好好答谢你一番的,不成想竟遇到了这样的事儿,让你身陷险境,是我的不是!” 说罢,顾廷烨的眼神一黯,提起双手冲着长柏拱拱手,道:“对不住了!” 长柏却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今日之事,顾兄本是好意,只是事发突然,哎!不提也罢,方才你我二人饮酒之际,长柏便觉得与顾兄一见如故,方才长柏心中只恨自己不通武艺,不能与顾兄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却险些成了顾兄的拖累,长柏心中实在惭愧!” 四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七八个小厮打扮,手持长刀的汉子结队走了过来。 为首的中年汉子,三十多岁,中等身材,身穿捕头的衣服,手中提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长刀,看着倚着墙壁坐在一处的两个少年。 中年捕头眨了眨眼,仔细的看了长柏一眼,才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是盛通判家的二公子?” 长柏起身理了理衣衫,冲着中年汉子拱手道:“学生盛长柏,不知大人是?” 中年汉子忙道:“卑职可不是什么大人,卑职乃是府衙的捕头,名唤朱平,乃是受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之命,特意带人来此,为的便是抓住这帮胆大包天,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害人的匪徒。” 这位朱平朱捕头,正是数年前带着衙役们和卫允他们一道入山猎狼的那位。 长柏冲着朱捕头躬身一礼,说道:“多谢朱捕头了!” 朱捕头笑着说道:“此乃卑职分内之事,公子不必挂在心上!”随即有些担心的问道:“不知公子可否受伤,还有后边这位公子?”目光瞥向刚刚被长柏扶起来的顾廷烨。 顾廷烨说道:“我乃东京宁远侯府的二公子顾廷烨,今日多亏了捕头及时出现,否则我二人便危险了,捕头放心,事后顾某必有重谢!” 朱平来时只是听知府大人说这船上有一位东京来的贵人,让他无论如何,定要将这人救下,朱平心里还在疑惑,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回来扬州,还有人欲对其不利,不成想,竟然是东京宁远侯府的二公子! 那可是宁远侯府啊! 朱平忙冲着顾廷烨躬身行礼道:“卑职江都府衙捕头朱平,见过二公子!”抬眼看着顾廷烨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问:“公子可是受伤了?” 顾廷烨道:“没有,只是方才打斗太过激烈,有些脱力罢了,善后之后,还要劳烦捕头的!” 朱平忙道:“这是卑职分内之事!”又冲着身侧的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们赶紧先带两位公子去休息!” 又扭头对二人说:“这里的事情,就给卑职就行了!外头的所有杀手,我等杀了几个,抓了几个跳水的,卑职已经命人将船开回码头了,二位公子先找个地方稍事休息!” “有劳!” 第 110章 安然无恙 码头之上,身为扬州通判的盛紘和作为父母官的扬州知府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那船上坐着的可是宁远侯府的嫡出公子,若是在他们扬州地界上出了事儿,那可才是大大的不妙。 便是早有谋划的盛紘,也没有料到白家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中,朗朗乾坤之下,花钱买凶,当众刺杀勋贵世家的子弟。 今日午时,盛紘收到消息的时候,直接脸色大变,脑中瞬间闪过万千思绪,随即便立马去找了知府,将此事的前后因果,他所知道的那些,事无巨细全都说的清清楚楚,不敢有半点遗漏。 一听是宁远候府的二公子被人买凶刺杀,知府也当即色变,连面若寒霜,立马派出了衙门里头最能打的捕头,也就是朱平,将衙门之中,所有的捕快衙役悉数喊上,又开了府库,取了弓弩,又着人去打听顾廷烨的行踪,这才紧赶慢赶的追了上来。 这时,盛紘的贴身小厮忽然神色紧张的跑了过来,凑过去在他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盛紘当即脸色骤变,高声惊呼:“什么?你说柏儿也在船上?” 声音实在太大,语气实在太过震惊,直接将所有人的目光悉数吸引了过来。 小厮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盛紘眼睛一闭,抬手扶额,一阵眩晕感瞬间冲上脑门! “哎哟!” “通判!” “老爷!” 还是小厮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扶住了盛紘! 知府就站在盛紘的身侧,虽没听清方才小厮和盛紘说的什么,可盛紘的表现,和方才高声惊呼的那一句话,已经透露出了无数的讯息。 “怎么回事!难道长柏侄儿也在那大船之上?”知府的语气之中,也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小厮点了点头,回道:“回知府大人,方才小的回家去,门房说今日顾公子递来拜帖,说是在船上摆了酒席,定了席位,邀我家二公子前去赴宴,以答谢昨日二公子援手之恩!我家二公子于今日午时出门,身边就带着一个贴身小厮!” 知府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这么说,长白侄儿当真和那顾公子一同在那大船之上?”其实哪里还要再问,小厮话已然说的够清楚了,只是知府的语气之中,仍带着一丝期望。 小厮脸色难看的沉沉点下了头。 “哎!”知府叹了口气,看着盛紘有些恍惚的盛紘,忙上前去拉住盛紘的手臂,劝道:“盛兄,莫要担心,长白侄儿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况且那伙贼人是冲着那顾廷烨去的,应当不会随意伤及无辜!” 这话说的,便是知府自己都有些不信!只是如今之计,也只能期望事情真如他说的那般。 “更何况朱捕头已然带人先赶了过去,定能在那群贼人动手之前,便将他们擒获,护佑长白侄儿,以及那位侯府公子的安危,你就” 盛紘幽幽醒转,先是一阵茫然,片刻之后,脑海恢复清明,当即便面色悲戚,眼中满是担忧,遥遥望着江水,伸手道:“我的柏儿我的柏儿啊!” 似乎是想将盛长柏从遥远的江水中间,大船之上拉回来一样。 知府看着盛紘一脸悲怆的样子,不由得一甩衣袖,又复叹息一声。 和盛紘共事了六年之久,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同僚的脾气秉性,聪明机警,极会做人,做起事情也也是一丝不苟,滴水不漏。 只不过是有一些男人都有的通病罢了,但这样的人,知府反而更加喜欢,有缺点,那才叫人,若是完美无缺的话,那就是圣人,相处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位同僚是如何的看重这个聪慧的嫡长子,可如今却!哎! “有船回来了!” 这时,一个正朝着江中心观望衙役忽然指着远处的江心,高声喊道。 知府当即眼睛一亮,循着衙役所指的方向望去,赫然便见一艘大船,旁边还跟着七八搜小船,正缓缓朝着码头行驶而来。 “盛兄,朱捕头他们回来了!” 盛紘当即便激动地走到江边,望着江面,喃喃道:“回来了,回来了,我的柏儿呢?我的柏儿呢?” 知府也跟着走了过去,眯着眼睛细细的观察起来。 不多时,盛紘的小厮忽然指着大船的甲板惊呼道:“老爷,您看那不是咱们家二哥儿吗?” “哪儿呢?哪儿呢?”盛紘着急忙慌的问。 小厮高兴的说道:“老爷您看,二哥儿就站在甲板上呢!和顾家公子站在一块,老爷你看,那不是少爷身边的汗牛吗!二哥儿他们还朝着咱们这儿看呢!” 盛紘也不禁眯上了眼睛,目光不断地在甲板之上仔细搜寻,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心里悬着的一颗大石,也算是落了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色开始恢复正常。 一旁的知府也高兴的道:“这下盛兄无须在担心了,长白侄儿安全归来,还有那位侯府公子顾廷烨,总算是没有出事儿,也算是咱们的运道啊!” 知府大人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了。 侯府公子若真在扬州出事,而且还是被人杀害的话,那这事儿可就大了,尤其是如今宁远侯爷顾偃开,正领兵在外,替陛下驻守蜀地边境,若是此时,顾偃开的儿子在扬州出了事,那他扬州知府的官也算是做到头了,说不定不仅连头顶的乌纱不保,还会惹来宁远候的迁怒! 如今顾廷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谓是皆大欢喜啊! 知府脸上的笑容,笑的异常灿烂。 不多时,大船小船悉数停靠在码头上,船工搭下厚实的木板,船上之人,有次序的慢慢依次下船。 最先下来的,自然是盛长柏和顾廷烨了。 “柏儿!柏儿!你怎么样了?可有受伤?”盛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起长柏的手就开始全身四处打量起来,生怕哪里少了点什么,或者多了点什么。 长柏没有抽出手,而是任由盛紘抓着,柔声道:“父亲莫要担心,有顾兄保护,儿子未受半点损伤!” 早在船上的时候,长柏和顾廷烨便已经沐浴更衣,将那身被鲜血弄脏了的衣袍给换了下来,如今盛紘自然看不出半点痕迹。 盛紘上下左右仔细的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伤势,又得了长柏的话,这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道:“没受伤便好,没受伤便好!”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看向长柏边上的顾廷烨,却见知府大人已然迎了上去。 “这位想必便是东京宁远侯府的顾家二公子了吧!下官扬州知府林泉,见过顾二公子!” 顾二在船上休息了一阵,身体已然恢复了过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已经恢复了红润,脱离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不过近几日若是再想和人动手,怕是的考虑考虑了! 不是说不行,只是如今顾二的筋骨还未完全长成,最好还是先休息几日,让筋骨经络都缓一缓,不过也正是因为顾二的年纪不大,恢复力强,是以也不需要用什么汤药,过两日身体自然便能完全恢复。 顾二的身上,不见半点倨傲,彬彬有礼的冲着知府拱手躬身一礼,道:“晚辈顾廷烨,见过知府大人!”又冲着盛紘一礼:“见过通判大人!” “廷烨还要多谢二位大人呢,今日若不是二位大人派将朱捕头派了过去,在危急关头及时赶到,救了廷烨,只怕今日廷烨是要凶多吉少了!两位大人的恩情,还有朱捕头的恩情,廷烨没齿难忘,日后若是两位大人有什么地方能够用得上廷烨的,尽管言语一声,只要是能够办到的,廷烨一定竭尽全力,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顾廷烨的脸上,眼里,都写满了认真和坚定。 他本是这样的一个人,固执,聪明,明是非,分黑白,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知府大人神色戚戚的道:“顾公子严重了,公子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啊!其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知府的眼底,还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紧接着,知府又将朱捕头叫了过去,询问当时船上的情况,得知了顾廷烨以一己之力,还拖着盛长柏这么一个累赘的情况下,反杀了五个武艺不俗的杀手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心里也觉得愈发庆幸。 所有的杀手共有十二人,顾廷烨独自便杀了五个,还有七个埋伏在外面,其中三个死于弓弩,一个死在朱捕头的刀下,另外的三个跳水想要逃跑,却被在小船之上埋伏的捕快们用渔网和网兜给活捉了。 同时,知府看向顾廷烨的目光,隐隐发生了几分变化。 宁远侯二公子顾廷烨的混账事儿,那是一箩筐都数不清楚,休说是汴京城了,便是他们这些外放的官员们,平日里教训自家子女,也都是用这个顾二朗做的反面教材。 不成想,这么一个声名狼藉,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武艺,有这么大的胆量,竟然能够在重重包围之下,还反杀了五个训练有素,武艺不俗的杀手。 不只是知府,就连衙门里头的那些个捕快衙差们,看向顾廷烨的目光也都带着一丝崇拜,但更多的,还是敬畏。 大船之上,二楼船舱之中的那五具血淋淋的尸体就是证据,跟着朱捕头去了船上的捕快衙役们可都是亲眼看见的。 还有战斗之后的一片狼藉的船舱,满仓飞溅的鲜血,散落的断臂,染血的钢刀,刀口之上的一个个豁口,那才真的是触目惊心,而且都是那位身量比成人稍差一些的年轻公子做的。 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道:不愧是宁远侯府的公子,小小年纪,便有着这一身武艺,如此骇人的胆量,若是长大了,岂非就是下一个宁远候! 第 111章 白老太爷 白家大宅,白老太爷靠在垫着柔软虎皮的躺椅之上,晒着阳光,享受着满园初显的春色,颇有几分舒适安静的闲适。 忽的,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进院子,就跪倒在白老太爷的面前,重重的磕起了头。 白老太爷的好心情立马被打破,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妇人,或者说,是他本家的侄媳妇。 “黄氏,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何须行如此大礼!”白老太爷没有动手搀扶妇人,男女有别,更何况这位还是自家的侄媳妇! 再说了,就算是白老太爷有这个心,他也没这力气了,如今白老太爷浑身的力气也就能支撑他在花园里头走个半盏茶的功夫。 “大伯!”妇人抬起头时,额头已然是乌青一片,声泪俱下,带着哭腔道:“大伯,您救救我家相公吧!侄媳求您了!侄媳在这儿给你磕头了!”说罢,又要磕头。 “等等,等等!”老太爷满脸的疑问,“你说什么?老四他怎么了?” 黄氏忙已然泪如雨下,哽咽着道:“大伯,相公他,相公他方才让衙门来的捕快给捉去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被衙门给捉了呢?是犯了什么事儿吗?”白老太爷问道,尽管和白家之间有着隔阂,但那也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对于白家的这些小辈,尽管白老太爷并不喜欢,但他们却终究都是姓白,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是以这么些年来,白老太爷的生意做起来之后,才会接纳这些从老家跑来投靠自己的族人们,让他们帮着打理生意,带着他们一起赚钱。 这才有了如今兴旺的白氏一族。 而且白老太爷子侄一辈的这些小子们,除了少数的几个当家人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白老太爷当初是被除族,然后和寡母一起被扫地出门,赶出白氏一族祖地的。 再加上如今白老太爷对待白氏一族之人,也还算不错,又给铺子又给田产,还让他们帮着打理生意,是以这些晚辈有什么事儿也基本上都会来找白老爷子。 只是前些时日族中忽然传出了白老太爷写信将外孙顾廷烨自汴京叫回扬州,欲将白家产业悉数托付于顾廷烨那小子之后,白氏一族的人对待白老太爷的态度才开始发生变化。 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更何况白家这么大的产业,每年利润,不下十万,白家的银子,用堆山码海来形容都不为过。 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落到顾廷烨一个外姓之人的手中? 白家众人,商议一同除去顾廷烨一事,乃是重中之重,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家中的妇人,是以黄氏对于他们所做的事情并不知情,这才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求顾老太爷。 “大伯,侄媳也不知道啊!这些年来,相公都在帮着大伯打理生意,整日忙的不可开交,哪有什么时间去犯什么事儿!大伯,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相公啊!” “哎!”白老太爷幽幽一叹,心中疑惑的同时,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忽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快步自月门走了进来,神色之间,隐隐有几分阴沉,走至老太爷身侧,看着跪倒在老太爷身侧的黄氏,冷眼一瞥,眼里满满的全是厌恶。 “常氏,可有何事?”见常嬷嬷的神色异常,老太爷沉着脸问道。 常嬷嬷走到老太爷身边,福身一礼,说道:“老太爷,方才府衙那边差人传来消息,说公子今日怕是要在府衙多耽搁一会儿了,有件案子,需要公子协助调查!” 白老太爷心中一凛,听着常嬷嬷有些怪异的语气,不由得将眼前妇人所说的事情,和自家外孙联系起来,那不成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究竟是什么事儿?” 可惜,白老太爷纵使是再聪明,只怕也绝不会想到,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一直受自己庇护的白氏族人们,竟然会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没有离世,便敢花钱买凶杀害他的嫡亲外孙。 常嬷嬷勉强一笑,演技虽然颇为到位,但在人老成精的白老太爷面前,却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火候,结合前面常嬷嬷的神态语气,以及看黄氏的眼神,白老太爷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老太爷放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奴婢也只是听来人说了个囫囵,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儿!” “也罢,那就等廷烨回来了,再细细问他吧!” 常嬷嬷点了点头,将目光挪向黄氏,问道:“老太爷,黄氏怎么会在此?” 黄氏把脸一偏,懒得理会常嬷嬷,显然,二人之间的嫌隙不浅。 老太爷道:“老四被衙门捉了去,黄氏跑过来求我帮忙的!” 常嬷嬷眼中寒光一闪,狠狠瞪了一眼黄氏,才对老太爷道:“老太爷,公子那边让人带了话回来,若是白氏一族有什么人求上门来,让您老人家先不要理会,一切待他从衙门回来,再和您细细分说!” 又扭头对着黄氏道:“黄氏,你还是速速离去吧,如今老太爷身子骨刚刚才好几分,你跑过来又是哭又是哀求,怎的,是嫌老太爷的身子骨好的太快了,还是你有什么别的居心?” 说完,如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狠狠的刮着黄氏。 黄氏当即色变,直起身子,迎着常嬷嬷的目光顶了回去,高声道:“我是老太爷的侄媳妇,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白家的一个下人罢了,也敢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够了!”白老太爷忽然一声厉喝,冷冷的看着黄氏,道:“你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你自己家不成,黄氏,我看你是晚辈,又是妇人,这才给你几分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常氏是廷烨的奶母,是官府在策的良人,你若是再信口胡言,当心老头子让你将你架出去!” 常嬷嬷先是跟着顾廷烨的生母,白老太爷的亲生女儿,一同陪嫁去了顾家,后来白大姑娘生下了顾廷烨之后,又做了顾廷烨的奶娘,对顾廷烨也是悉心照料,后来回到扬州白家,对白家也一直是忠心耿耿!而且常嬷嬷从未签过卖身契,只是与白家签订了雇佣的契书而已。 而且在老太爷的心目中,早已把这个照顾自己女儿,把自己外孙奶大的常嬷嬷,当成了半个女儿,他重病的这些时日,白家的大小内务,也都是常嬷嬷在打理。 黄氏立即就跟焉了的黄花菜似的,低下了头,委屈的哽咽道:“大伯!” “老太爷,您的身子才刚刚见好,可千万不能动气!”常嬷嬷忙一脸担忧的关切道。 白老太爷看着黄氏,道:“黄氏,你先回去,老四的事情,待廷烨回来与我说清楚之后,我自会处理!” “大伯!可”黄氏还想说些什么,可迎着白老太爷那威严的目光,却只能悻悻的低下头,怯声道:“侄媳知道了,侄媳告退!” 而后起身匆匆褪去。 白老太爷又复抬起的头,又复靠了回去,闭着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 猛虎虽老,然余威尚存,已然可以震慑百兽! 常嬷嬷有些担忧的道:“老太爷,您” 白老太爷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份自嘲,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今不过是见到了廷烨,心中欢喜,这才有了些许气起色,其实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内里早已枯竭,大限只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老太爷的目光有些深沉,眼底充斥着浓浓的不舍:“只是廷烨如今还小,我不能再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延绵子嗣了!” 常嬷嬷的眼眶之中,不知不觉间,已然淌满了泪水,泪花在闪烁,看着老太爷,哽咽的道:“老太爷!” 白老太爷扭头看着常嬷嬷,嘴角上扬,露出笑容,复杂的目光悉数化作郑重,叮嘱常嬷嬷道:“这事儿先不要告诉廷烨,待我去之后,廷烨就只能交给你了!” “老太爷,我一个妇道人家,我” “哎!秋华!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你的眼光,我是知道的,廷烨虽然聪慧,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少年热血,容易被人迷惑,以后有你在廷烨身边,照顾他,帮着他,并时时提点着他,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够放心了!也算是对廷烨他娘,有个交代!” 白老太爷脸上的表情愈发从容,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苍白脸色之上的潮红,透着几丝诡异,常嬷嬷是已然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了,手中的手绢,也已经悉数被浸湿。 白老太爷却没有停下,“白家那边,我放心不下,人心难测,他们觊觎我手中的产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我辛辛苦苦打下的这片基业,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常嬷嬷不解:“老太爷,既然您都知道,那您为何” “为何不早早将他们都打发走!” 白老太爷却摇了摇头,笑道:“我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心思,可这件事情,不能由我来做,必须由廷烨亲自来做,得让他亲眼看见白家众人的嘴脸!如此才能一劳永逸啊!” 常嬷嬷听的愣住了,绞尽脑汁的想白老太爷这话的意思,没多久,常嬷嬷的眼睛一亮,随即却又有几分担忧:“可是老太爷,若是他们狗急跳墙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老太爷早已闭上了眼睛,脸上透着几分轻松从容以及淡然。 雏鹰展翅,不经风雨,不历艰险,怎能翱翔天际! 若是俩区区一个扬州白家都处理不好,那日后又怎么去和宁远侯府那一大家子精明似鬼的斗法! 如今用白氏一族来做磨刀石,让自家这个养尊处优的外孙见一见这艰难的世道,险恶的人心,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呢。 第 112章 大船之上 晚上,顾廷烨回到了白家,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先将白天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准备等白老太爷身骨子再健朗一些之后,再告诉他。 不成想,这一等,便是天人永隔。 第二日拂晓,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丫鬟进入白老太爷的屋子,准备查看老太爷的情况,伺候老太爷起床。 人老了,睡眠也愈发少了,是以老太爷平时都起的很早。 不想,却发现躺在床上的白老太爷已然安详的沉沉睡去,失去了所有的气息,身体也早已经冰凉,再也不能醒来。 想来,白老太爷应当是在睡梦之中,悄然逝去的,没有一丝痛苦,脸上还洋溢着安详和幸福,应当是做了个好梦。 下人匆忙过来回禀,刚刚起身,准备在院中习练武艺的顾廷烨听到下人的禀报,顿时恍若遭受雷击一般,身子骤然僵住了。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表情一阵变化,神色戚戚,飞一般的跑去白老太爷的屋子。 望着床上躺着的那位须发皆已银白,满脸皱纹,浑身已经没剩下多少肉,跟晒干的橘子皮似的老人,顾廷烨的眼眶之中,已然被泪水填满。 这个从来不愿在他那位严父面前低头服软,落半滴泪水的倔强少年,却在此刻,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整个白家大宅,上上下下,一片愁云惨淡,白帆白布,白色灯笼,皆已挂上。 而府衙那边,知府审理案子的进展也很快,不过短短三日,便已经将事情彻底厘清,人证物证皆已收录清楚,三个被活捉的杀手,对于自己的罪行也供认不讳。 出钱买凶杀人的首犯白家二房的白大郎,与三个杀手一同,被判秋后问斩,家产抄没,家眷也被收押,判的是流放千里!卷宗已然送去了刑部。 至于其他的白氏族人,每一房的当家人,皆被判流放,家产抄没,其余一些情节较轻者,均罚苦役三年。 这还是顾廷烨念着他们姓白,再加上如今白老太爷刚刚去世,想为白老太爷积点德,不想造下太大的杀业,才让知府轻判一些。 否则的话,依着顾廷烨的性子,还有昔日白氏一族为了霸占白老太爷的家产,将白老太爷和寡母除族赶出家乡的旧怨的话,只怕偌大的扬州白氏一族,从此便要从世上消失了! 接下来,顾廷烨在办理白老太爷后事的同时,也在常嬷嬷的帮助下,顺利的接管了白家的所有产业。 因为白氏一族之中的不少人都栽了进去,是以顾廷烨又提拔了不少精明能干的人顶替他们的位置。 如此,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阳春三月。 三月初八,盛紘已然彻底完成了交接的工作,王氏也带着众人,将盛家彻底收拾停当,产业,宅子,该发卖的发卖,该打理的就留下可靠的人打理。 码头之上,盛家一行人,拖着大大小小的箱笼,登上了北上的大船,同行的,还有处理完白老太爷后事,将白家产业安置妥当了的顾二郎。 江南之地,阳春三月,春雨绵绵,沿江两岸,万物复苏,虽还没有姹紫嫣红的美丽,却也是一片绿意盎然,郁郁葱葱,生机浓郁。 自从知道了顾小二的身份,盛紘对于顾小二的态度,便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而那日顾小二邀请长柏上船赴宴,遭遇生死危机的事情,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共同经历过生死之后,顾小二和长柏之间的友情,也愈发的深厚,两人基本上整日都黏在一起,与船舱之中,也是比邻而居,两人好的简直跟穿同一条裤子似的。 虽是阳春三月,天气已然开始回暖,但江风却依旧带着几分寒意。 盛老太太的身子骨虽然愈发硬朗,但年纪终究还是大了,抵抗力远不如年轻人,是以每日也只是午时最暖和的时候,才出来到甲板上走一走,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桓哥儿的年纪小,身子骨自然也相对要娇弱一些,受不得风,所以大卫氏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房间里头度过的,偶尔开开窗,看看沿江的风景,太阳比较大的时候,才敢抱着桓哥儿出去走走。 至于小明兰,每日都忙着两头跑,不是陪着盛老太太说话逗闷子,被老太太督促着读书写字,和房嬷嬷学习针织女红。 就是带着小小桃和小丹橘跑去大卫氏的房里,和大卫氏说说话,逗逗还只是豆丁大儿,只知道呵呵傻笑,咿咿呀呀流口水的弟弟,每次都玩的不亦乐乎。 还有船工们从江里打捞上来新鲜鱼虾的时候,明兰都会跑过去,挑几条回去做给老太太或者大卫氏吃。 或是炖汤,或是清蒸,或是红烧。 别看明兰年纪小小,写字跟鸡爪子挠似的,可在其他方面的天赋,却着实出众。 不论是针织女红,还是读书明理,亦或者是武艺箭术,以及厨艺,都学得又快又好。 小卫氏在卫允刁钻的口味以及一系列的理论知识激发下,一身厨艺,已然有了几分后世一些普通厨师的水准。 小明兰在小卫氏的教导之下,一手厨艺竟也颇拿的出手了。 当然了,小明兰厨艺的显著进步和那位勇于试毒,并且给出的建议往往都是直接简单,一针见血的二哥哥长柏,有着莫大的关系。 其实船上的日子枯燥的很,船上可以走动的空间本就不大,女孩子还有诸多避讳,明兰和如兰墨兰几个小的还好,年纪不大,顾虑也没那么多,只是苦了华兰这位刚定亲的盛家大姑娘,顾虑这个,忌讳那个,啥也不能干,整日还要被王氏和老太太耳提面命的教导一些为人新妇该注意的东西。 这一日,盛家的大船刚出淮南地界没多久,在码头停靠,管事们下船补充物资,买了些时令的果蔬。 小明兰见还有新鲜的嫩豆腐,又从船工们打捞上来的鱼里头挑了几条鲫鱼和草鱼。 鲫鱼先用小火慢煎,简单的放了些葱姜调味,然后和切成小块的豆腐放在砂锅里头小火慢炖。 剩下的两条草鱼,一条做成了酸菜鱼,另一条直接红烧,多多的撒上葱花,那叫一个喷香。 午时二刻,小明兰将完成的三个菜放入食盒之中,让小小桃提着,带着两个小女使直接奔着长柏的屋子而去。 “二哥哥!”人还没进门,小明兰的呼声就已经率先传了进来。 跨入房门,只见靠窗的书案旁,两个年岁相仿的少年对视而坐,桌上放着房四宝,雪白的宣纸摊开,两个少年各自拿着笔,正写着大字。 “二哥哥!”明兰一愣,眨了眨眼,微笑着道:“顾二哥哥也在呀!”随即便冲着顾廷烨福身一礼,“明兰见过顾二哥哥!” 顾廷烨微笑着看着小明兰,微微颔首:“六姑娘好!” “六妹妹有事寻我?”长柏搁笔,扭头看着明兰问道。 “嘻嘻!”明兰灿烂一笑,摆手示意小小桃,小小桃当即便提着食盒走到屋子中间的圆桌上,将食盒放了上去,打开盒盖,小心翼翼的将三道还升腾着热气的菜肴端了出来,一一摆好。 明兰道:“今日采买的管事儿带回来不少新鲜的食材,我见里头还有鲜嫩的豆腐,早上船工们又打了些鲜鱼上来,便想着给二哥哥做几道鱼吃吃!” 长柏那万年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六妹妹有心了!” 小明兰道:“既然顾二哥哥也在,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和哥哥一道尝尝!” 顾二的语气十分温柔:“能够尝到六姑娘的手艺,是顾某的荣幸,顾某求之不得,怎会嫌弃!” 小明兰道:“顾二哥哥可真会说话,不像二哥哥,成日三缄其口,跟个撅嘴葫芦似的!” 顾廷烨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冲着长柏挑了挑眉。 长柏的面色微变,不过不是生气,而是无奈,不过他的性子速来如此,便是有什么情绪,也不会太表露出来,若不是熟悉他的人,或者细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出他脸色的细微变化。 对于明兰这个砍死乖巧可爱,实则机灵古怪,聪慧不下于自己的庶妹,长柏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曾无数次叹息为何明兰和自己不是一母同胞的嫡妹。 这样的调笑,很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长柏甚至已经在脑海之中脑补出接下来这个机灵古怪的妹妹接下来的举动了。 小明兰款款上前,走到书案旁,目光扫了一下桌上写了大半的宣纸,和旁边放着的两本字帖。 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二哥哥不是说要替妹妹找几本字帖么!正好最近妹妹那本字帖练着没有半点起色,想必是不适合的缘故,妹妹正为此发愁着呢!不知该去何处寻几本新的字帖临摹临摹!” 小丫头扁着嘴,一脸的委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的人莫名的心生怜爱之意。 不过,长柏对此早已免疫,无奈的摆摆手:“六妹妹看上哪本尽管拿去便是!” 明兰的小脸上立马就露出个得逞的灿烂笑容,目光扫了扫桌上的两本字帖,又抬眼有些躲闪的看着长柏,怯生生的道:“可妹妹觉得两本都很好,心中都很喜欢,不知该如何抉择!”目光却时不时得往屋子中间圆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望去,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长柏露出个果不其然的神情,摇了摇头,无奈的笑到:“既然六妹妹喜欢,那就都拿去吧,不然六妹妹的这顿饭,做哥哥的若是吃了,怕是心里会不安稳!” “嘻嘻嘻!”明兰当即笑脸如花,吩咐身后的丹橘:“丹橘,没听到二哥哥的话么,还不赶紧把你家姑娘的字帖拿上!” “是,姑娘!”丹橘憋着笑,将书案上的两本字帖拿上。 小明兰对着两人福身一礼道:“那妹妹就不打扰两位哥哥用饭,先行告退了!” 顾廷烨憋着笑,冲着明兰拱拱手:“六姑娘慢走!” 为何不邀请明兰留下用饭?别闹了,男女七岁不同席,顾廷烨可是外男,盛家乃是管清流,诗书传家,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明兰带着两个小丫鬟,蹦着跳着开心的走了。 屋内,两个少年相视而立,顾廷烨终于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长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恍若未闻一般,径直走到圆桌旁坐下。 顾廷烨也坐在一旁,笑着道:“长柏兄,你家这个六妹妹倒是蛮有趣的!” 长柏没有接话,面无表情的道:“用饭吧!” 第 113章 夫妻商议 扬州,稻香村,卫家。 挽着妇人发髻,穿着一身交颈罗裙的小卫氏坐在院子里头,两个小萝卜头正酿酿跄跄的在院子里学着走路,两个小丫鬟正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照料。 看着两个小家伙步履蹒跚,走路摇摇晃晃的模样,小卫氏却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健自外头走了进来,小卫氏身后的刘嬷嬷和丁香自觉地往旁边退了退。 丁健看着步履维艰的一双儿女,眼里满是宠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小卫氏身上,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可看到走神的小卫氏,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信步走到小卫氏身边,抬手搭在小卫氏的肩上,柔声问道:“娘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听到是丁健的声音,小卫氏抬眼一瞥,眼睛眨了眨,又复低下头去,将目光投向院中的一对儿女。 悠悠说道:“不知怎的,自从大姐姐他们一家上京之后,我这心里便一直空落落的,唉!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做什么都提不起心思!一坐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 小卫氏目光幽幽,眼眸之中,闪过一缕黯然:“先是允哥儿去了汴京,如今又是大姐姐一家,汴京和咱们扬州相隔何止千里,万水千山的,日后若是想再见他们,怕是难了!” 更关键的是大卫氏和小明兰都是女子,她们的主要活动范围都是后宅深闺之中,小明兰稍微好一些,还可以跟着父母长辈,兄弟姐妹们四处走动,可大卫氏一个妾室,却注定了这一辈子只能窝在盛家后宅那一亩三分地里头了。 三从四德之中的三从,便是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以小明兰纵使是长大之后,只怕也没什么机会回扬州了。 桓哥儿身为男子,倒是没那么多顾虑,可桓哥儿才多大,如今还未满一岁,待到桓哥儿长大,且还有十余年呢! “嗨!”丁健却是一脸轻松:“我还说咋了呢,原来是就是因为这事儿,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娘子若是愿意,咱们也跟着去汴京不就成了。 允哥儿不是也多次来信,都让咱们去汴京嘛!咱们若是去了,正好还能帮着允哥儿打理新置的产业,又能顾着大姐那边,若是娘子想大姐了,想明儿和桓哥儿了,就让允哥儿送上拜帖,咱们亲自去盛家看她们便是!” 小卫氏眼睛一亮,表情一喜:“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可随即却立即神情黯然的道:“唉!此去汴京,何止千里,中间相隔千山万水的,说起来容易,可咱们若是真去了,那扬州这边又该怎么办,如今咱们家的肥皂生意虽然越做越大,可要考虑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丁健微笑着将手搭在小卫氏的肩头,说道:“你就是想太多了,如今咱们家的肥皂生意已然进入了稳妥的阶段,用允哥儿的话怎么说来着,对,流水线作业,已然进入了流水线作业的阶段,不再需要咱们像最开始那样时时刻刻盯着了。 更何况作坊里头的下人们都是签了死契的,咱们只需派几个可靠的人管着,然后再定期派人回来察看便可,娘子若是想去和允哥儿团聚,如今正是好时机。” 小卫氏已然有些意动,不过目光撇到一双儿女的时候,还是犹豫的道:“可旭哥儿和子衿的还小,身子骨娇弱,此去汴京何止千里,如此长途跋涉,我只怕他们兄妹会吃不消!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这个做娘的又于心何忍!” “娘子呀娘子!”丁健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唉!自从生了两个孩子之后,娘子就愈发的多愁善感了,旭哥儿和子衿的身子骨且强健着呢,自出生起到现在,连场病都没生过,身子骨强壮的跟小老虎似的,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更何况如今允哥儿一去已有大半年,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回来,如今旭哥儿和子衿已经开始慢慢认人了,想必允哥儿在汴京,对着两个小家伙也是分外想念的,难不成娘子不希望允哥儿能看着旭哥儿和子衿慢慢长大,叫他舅舅么!” 见小卫氏目光已有些微动摇,丁健赶忙趁热打铁:“咱们是一家人,就该安安稳稳,和和乐乐的生活在一块儿,就连盛大人外放做官,还带着一家子人一块儿。 咱们两家本就人丁单薄,也没什么旁的亲戚,我们心里想着允哥儿,难不成允哥儿便不想我们了,还是娘子忍心看着允哥儿一人孤身在外,身旁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看!” 小卫氏沉默了,低着头陷入了沉思目光之中,满是纠结,最后还是对亲人的怀念战胜了其他所有的顾虑! 卫家和丁家,皆是人丁单薄,丁家就不说了,当初一场天灾,举家难逃的过程中,兄弟姐妹们不是病死便是饿死,同村的亲族,也在逃亡的过程之中失散,只剩下了丁健一人。 而卫家情况虽然稍微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儿去,代代单传,到了卫允他们这一辈,才有了姐弟三人,而卫允的外家,母亲徐氏那边的族人也早在卫秀才重病之时,不愿再与卫家有纠葛,不愿帮忙,两家也因此彻底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这两年见卫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徐家那边的人也曾上门来打过秋风,不过却被小卫氏强硬的怼了去,拿出了昔日两家在衙门亲笔画押,盖有衙门大印的断亲书,直接将徐家人怼的哑口无言,悻悻离去! 良久,小卫氏才幽幽一叹,说道:“也罢,相公说的确实有道理!咱们就去汴京,去寻允哥儿还有大姐姐她们吧!” 丁健的脸上露出笑容,轻轻的拍着小卫氏肩膀:“娘子能想通便好,生意虽然重要,但终究还是一家人团聚,和和美美,幸福安乐来的更加重要!” 扬州,白家,顾廷烨虽然离开,可白家的盐庄生意,却依旧还在有条不絮的运转之中。 原本今年白家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白氏一族的管事儿,虽然顾廷烨提拔了新人替补上去,可生意还是难免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本来以为今年的利润会削减的各位管事儿们。 没成想白老太爷的头七还没过去几天,顾廷烨这位新的主家,便替白家带来了数万两银子的订单。 粗盐才多少钱一斤,市面上卖也不过二三十左右,因地域的差别,运输的难易,这个价格或许还会有出入,但粗盐的进价,自然要比寻常的售价更加便宜。 一万两银子边便有四五十万斤的粗盐,虽然经过蒸发结晶提纯,粗盐变成精盐之后,在数量上虽然会有数倍的缩减,可个中的利润,增长的却不止数倍。 这样出手大方的豪客,几乎从未出现过,因为粗盐这东西不像粮食米面,不适合长久的储存,而且每个地区的销货量都有定数,除非是有大灾大乱,否则的话,这个数字纵使是有出入,也不会太大。 似这样的出手大方,一次性订购如此达大量粗盐的豪客,更是少之又少,便是白家所有的盐田加起来,昼夜赶工,也需要至少数月,才能提供的了这么大的量。 普天之下,出手如此大方,还能将如此大量的官府盐引提供的势力,或许会有不少,但有如此魄力,一次性订购如此大量粗盐的势力,除了锦衣卫之外,只怕不会有第二家。 知道来人是锦衣卫,并且是手持锦衣卫指挥使卫允身份令牌的锦衣卫,顾廷烨开始还有几分犹豫,可在这位锦衣卫拿出三千两银票的定金和盐引,并且将卫允写给扬州通判盛紘书信一事告诉顾廷烨,奉上卫允写给顾廷烨的亲笔书信之后。 顾廷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个锦衣卫:“看来你们锦衣卫是早就盯上了白家!” 那个锦衣卫出自北镇抚司,乃是第一批训练的精锐,如今在北镇抚司之中暂代百户之职,名唤张山,原本乃是张千重在京卫之中的亲卫,深得张千钧的信任。 “嘿嘿!”张山笑着道:“果真如指挥使所说的那般,顾家二公子生的一双慧眼,不错,锦衣卫与宁远候府没有半点关系,说句难听的话,若是没有利益驱使,我们锦衣卫对于顾二公子的生死,根本不会关心半点!” 顾廷烨眼眸之中,有一抹温怒闪过,但随即却又释然了,脸上露出一抹无奈,没办法,不论锦衣卫的初衷为何,但自己受了锦衣卫的恩惠却是事实。 顾廷烨速来自诩恩怨分明,心中虽然对于锦衣卫的初衷不爽,可却又不得不承了这份情。 是以双方初步合作的契约签订的十分顺利,白家这边,在两月之内生产出一万两银子货量,也就是五十万斤的粗盐,并且还要负责陆续送至京郊的锦衣卫大营,届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欠货两清,互不相欠。 这本就是双赢的事情,而且以锦衣卫的势力,若是想要做粗盐生意的话,那就绝不会只有这么一次,若是这次合作进行的顺利,那就相当于直接将白家的生意推上了另外一个台阶,这是铁定赚钱的买卖,顾廷烨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岂会将其拒之门外。 而且锦衣卫头上还挂着天子亲卫的名头,在享受荣誉的同时,自然也承担着相应的义务。 若是锦衣卫当真连脸面都不顾了,来坑他顾廷烨的钱,那最后打的还不是元祐帝的脸。 而北镇抚司暂代百户张山,在完成了卫允布置的这项任务之后,却没有回汴京,而是直接动身前往金陵,因为卫允还有另外一道名让,让他在金陵组建一个新的千户所,隶属于北镇抚司旗下。 而金陵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人选,卫允也早已定下。 张山带着加盖了锦衣卫指挥使大印的任命书,直接找上了勇毅候世子徐凌宇,将任命书还有卫允的书信直接摆在了他的面前。 徐世子自然十分惊讶,锦衣卫名头这半年以来,他也陆续听了一些,只是没想到会有锦衣卫找上自己罢了,可在看了卫允的信,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却又释然了。 还真如卫允说的那样,江南一地,再也没有比徐世子更适合的人选了,勇毅候府虽然没落,但终究还是将门世家,在江南百姓之中,素有威望,而且勇毅候府在江南屹立百年,势力根深蒂固,许多事情做起来,要远比其他人更加合适,也更容易。 而张山也留了下来,被任命为副千户,帮助徐凌宇建立和锦衣卫千户所的同时,也有督促的意思在里头。 第 114章 见老太太 三月二十五,盛家抵京。 一架简单的乌蓬马车也停在码头边上,马车虽然并不华丽,可车厢侧面的宁远侯府徽记,却令人不敢轻视。 码头边上的酒楼二楼之上,卫允临窗而坐,颇有兴致的将目光在这辆有着宁远候府徽记的乌蓬马车之上停留了许久。 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车厢和车帘,看到了马车里头坐着的华贵夫人。 说实在的,对于顾廷烨的那个继母,卫允是真有几分好奇,和她相比,盛紘心尖子上的那位林小娘,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若是用战斗力来具体形容这两个女人的话,林小娘可以给到80,那这位小秦氏则是满分,给满分还是因为分数只有这么多,就和感慨为什么试卷满分只有一百的学霸一样。 这是一位真正的狠人,同时也是一位控制强烈,心理早已扭曲的后宅夫人! 码头之上,盛家的大船缓缓靠岸,一大家子人,不疾不徐的自甲板走上码头。 看着人群之中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卫允的脸上浮现出一缕会心的笑容。 卫允并没有直接现身,也没有立即去盛家拜访,如今盛家刚到汴京,鸡毛蒜皮的事情多了去了,现在上门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三日之后,卫允带着丰厚礼物,登上了邻居盛家的大门。 卫允的到来,自然受到了盛紘热情的接待,经历了顾廷烨在扬州的事件之后,盛紘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小,官位和权势却比自己高的卫允,越发的重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卫允道明来意,盛紘便引着卫允往老太太所在的寿安堂而去。 盛老太太头戴抹额,坐在高背大椅之上,正喝着羹汤,便有丫鬟来报,主君盛紘带着一位少年,正往寿安堂而来。 老太太让房嬷嬷亲去制茶汤,待会儿送上来,盛紘便携着卫允,踏入了寿安堂。 “母亲安好!” “晚辈卫允,见过老太太!” 盛老太太微笑道:“无须多礼,坐吧!”又看着卫允:“我说怎么今日一早,便有喜鹊在窗外枝头鸣叫,原来竟是探花郎来看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老婆子!” 卫允回以微笑道:“老太太过誉了,知晓盛家来京的消息,晚辈本该立即来拜访的,可盛家刚刚抵京,里里外外有诸多事宜欲要处理,晚辈实在不好登门打扰,这才拖到今日才来拜见老太太,还往老太太勿怪!” 盛老太太道:“大人有心了!” 卫允道:“老太太如此称呼,可真是折煞晚辈了,我与盛兄相交莫逆,老太太又是盛兄嫡母,自然便是晚辈的长辈,合该唤老太太一身伯母才是,晚辈在家中行三,伯母只管唤晚辈三郎便是!” 盛老太太道:“那老身便倚老卖老一会,唤大人一声三郎了!” “合该如此!”卫允笑着道:“能得伯母这么一位长辈,晚辈求之不得呢!” 卫允并没有说什么感谢老太太拂照明兰之类的话,再怎么说大卫氏也只是盛紘的一个妾室,充其量地位也只比下人高出一点,卫允和明兰之间,虽有实际的血缘关系,但在礼法上,二者之间,却并无关联。 卫家也算不得盛家的外戚,自然没有资格说这话。 对此三人也都是心照不宣。 这时,房嬷嬷带着端着托盘的丫鬟,将新调制好的汤茶端了上来! 老太太道:“明儿那丫头,可是常常在老婆子耳旁念叨三郎呢!” 提起明兰,卫允的眸光微闪,道:“是吗?看来这些年总算没白疼那丫头!哈哈哈哈!” 盛紘也看着老太太说道:“说起明儿,今日怎么没在母亲这儿见到那丫头!往常只要儿子一来母亲这儿,那丫头便会凑上来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 老太太道:“今日一早那丫头便去了舒兰院,说是如今刚到汴京,桓哥儿年纪又小,身子弱,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怕她生母一人照顾不过来,一大清早用了早膳,便急急忙忙的跑过去了!” 盛紘微笑着道:“这丫头倒是懂事儿,小小年纪便知道要帮着生母照顾弟弟了!”其实这些事情哪里需要大卫氏和明兰亲自动手,一切都有奶娘和丫鬟婆子揽着呢! 老太太道:“明儿那丫头,确实是个极孝顺懂事儿的,平日里有她在老婆子跟前,变着法的陪着老婆子说话逗闷子,也不嫌老婆子一把年纪,说话沉闷无趣!这日子倒也不似以前那般沉闷,多了几分乐趣!” 盛紘也跟着道:“自明儿送来母亲这边之后,母亲的起色确实要比以前好了许多!”扭头对着卫允道:“连大夫都说老太太的身子骨愈发硬朗了!这丫头的功劳不小啊!” 老太太却看着卫允道:“说起来这事儿还要感谢三郎呢!” “谢我?”卫允有些不解,盛紘也同样没听出老太太这话的意思。 老太太继续说道:“明儿来了之后,每日不仅陪着老婆子说话,还时常在茶余饭后,拉着老婆子到花园里头走动,她说是这是三郎说的: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老人家身子骨本就不如年轻人,合该多说话,多走动,活络筋骨,畅通气血! 老婆子喜静,初时还有些不太愿意,却耐不住那丫头的软磨硬泡,这才勉强答应了,不成想跟着明儿那丫头走动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这身子骨当真要好了许多,整个人都精神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就连平日用膳,也比以前多用了许多!” 盛老太太以前日子过得清苦,除了房嬷嬷之外,平日里也没个说话的人,整日便是在屋里枯坐,看看经书打发时间,就连平日的膳食也甚为清淡,且用的又少,再加之心中有心结未解,难免有些抑郁,是以身体不是很好,面色不佳。 盛紘有些诧异,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段因由,不由得冲卫允拱手道:“如此说来,盛某还当真要好好谢谢三郎!” 卫允也有些诧异,这话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明兰说的了,没成想竟然那丫头竟然还一直记着,而且还被她歪打正着了! 老太太又道:“说起来老身倒是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三郎,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正好今日见到三郎,老身就冒昧一问了!” 卫允道:“伯母尽管问!晚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太太微微一笑,问道:“卫家也算是诗书传家的读书人家,三郎更是被官家钦点的探花,饱读诗书,可为何明知明儿乃是女子,却依旧要传她武艺,并让她每日勤练不缀,不可懈怠呢?” 只是老太太看向卫允的目光,却不仅仅只是询问那么简单,似乎还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韵味在里头。 寻常读书人家的女儿,哪一个不是往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端庄大方的方向去教,可似卫允这般,传授女儿家武艺的,则着实罕见。 甚至于有些标新立异,若是叫外人得知,恐会迎来异样的目光! 卫允愣了愣,目光一沉,抬眼看着老太太,正色道:“不瞒伯母,此事并非是晚辈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哦?”老太太追问:“那是为何?” 卫允幽幽说道:“晚辈自幼读书,却疏于锻体,以至于幼年之时体弱多病,先父去世那年,曾险些一命呜呼,后来才意识到,一个好的身体有多重要,便开始习练武艺,不求与人争斗,只求能够强身健体。 彼时明儿不过六岁,生的瘦瘦小小的,晚辈初见之时,便觉得和幼时的自己十分相似,便想着授明儿一些武艺,助其强身健体,活络筋骨,能够安然长大,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盛紘听得连连点头,明兰小时候确实生的瘦瘦小小的,经常生一些小病,再加上卫允自己有过那般经历,有此担忧也不为过。 只是女子习武!终究不雅! 盛老太太却意味深长的看着卫允:“仅仅只是因为这些吗?” 卫允迎着老太太目光,叹道:“自然不是!”忽而目光往旁边一挪,神色有些唏嘘的道:“如今这世道,于女子本就苛求颇多,三从四德,女戒女训,越是大家族的女子,家规便越是森严,说一句冒昧的话,于立法上,晚辈虽然不是明儿的舅舅,可于血脉之上,晚辈和明儿之间,却有着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的血缘亲情! 世道艰难,世事无常,晚辈私下里授明儿武艺,也是为了让明儿日后能够多一分自保之力!纵使是身陷险境,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说着忽然起身,冲着老太太和盛紘分别躬身拱手一礼,略带歉意的道:“此前未征求伯母和盛兄的同意,便自作主张,是晚辈的不是!” 盛紘的神情自然,目光平静,颇有几分古井无波的意思在里头,明兰那丫头每日习武强身的事情,如何能够瞒得过他这个一家之主的眼睛,更何况,明兰从未想过隐瞒任何人。 不过老太太和她的大娘子王氏都默认了这件事情,再加上卫允一路官运亨通,卫家也是蒸蒸日上,盛紘心里虽然有些不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更何况,自从明兰开始习武之后,身子骨确实是愈发强健了,每年季节交替,气温变换之势,府上的几个孩子总免不了受寒生病,但这几年似乎明兰却从未在生过病。 要知道以前几个孩子里面,明兰的身子骨可是最弱的,也是最容易,最经常生病的那一个! 开始的时候,盛紘还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应当就是明兰习武的功效了! 盛紘在思绪飞散的时候,盛老太太这边,听了卫允的解释之后,脑海之中却忽然浮现出了一副多年前的画面,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那个已然模糊了脸庞的高大身影,那如山岳般伟岸的挺拔身姿,以及只存在于回忆之中的无微不至的关爱! 当年盛老太太还在闺阁之中的时候,其生父老勇毅候爷似乎也说过和卫允一样的话!做过一样的事情。 “三郎莫要拘谨,老身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纯粹有些好奇罢了,才有此问!”盛老太太看向卫允的目光多了一分柔和。 因为卫允方才的解释,也因为那种感同身受的关心和爱护! “明儿能够有三郎这样的舅舅,是她的幸运!” 不仅仅是因为卫允的对明兰的关心爱护,还有卫允的开明,通透! “伯母谬赞了!”卫允道。 老太太起身抬手,一旁的房嬷嬷立马会意,上前扶住。 老太太道:“今日说了这么多话,老婆子也有些乏了,就不配三郎多坐了,紘儿,你领着三郎去舒兰院坐坐吧!” 盛紘立马起身行礼,恭敬的道:“是,那母亲好生安歇,儿子就不打扰了!” 卫允也冲老太太行礼告退,两人出了寿安堂,往舒兰院而去。 第 115章 一家团聚 自卫允拜访盛府之后的第三日,小卫氏夫妇便带着一双儿女,还有几个贴身的亲信,以及一队十人的护院,大大小小的箱笼数十,乘坐柳家的大船,一路北上到了汴京。 因此行决定的突兀,来的匆忙,小卫氏夫妻俩并没有提前通知卫允,是以卫允并不知道他们一家子忽然来了汴京。 汴京卫家的下人都是后面才置办的,自然也没有见过小卫氏这位二姑奶奶,不过小卫氏和丁健皆衣着不凡,身边带着丫鬟仆人,还有护院相送门房自然不敢轻视。 听到小卫氏自爆身份,门房自然不敢懈怠,虽然门房并未见过小卫氏一家人,却也知道自家老爷有这么一位二姐,当即便将她们恭恭敬敬的迎进了花厅,禀报了在府中处理内务的立春。 立春一听是小卫氏一家人到了,赶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忙忙的跑往花厅,恭恭敬敬的见了礼,随即便领着小卫氏一家子往后宅安置。 又着人赶紧去北镇抚司衙门通知卫允。 这段时间扬州白家那边已经陆陆续续送来了数万斤的粗盐,卫允在锦衣卫大营后边的山里圈出了一块儿地,建立了一片十分隐蔽的“厂房”,专门用来熬煮粗盐,提炼精盐! 为了防止技术泄漏,卫允特意将厂房分化为五个区块,第一区负责进出的运送,第二区负责将粗盐溶解,第三区块负责过滤,第四区块负责熬煮,第五区块才负责将结晶体的食盐捣碎,碾磨成雪白细腻的雪花细盐。 每个区块也因分工不同,人手也不尽相同。 卫允预想的,便是类似于后世的工厂流水线,将粗盐的提炼步骤彻底分离,每一个区块之间各自独立,互不统属,各个区块的人也不准接触,不论明里暗里,若有泄密者,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杀头、灭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唯有血腥的手段,才能震慑人心! 大周虽然也有精盐,但无论是品相色泽,还是口感味道,都无法和卫允经过数遍过滤,然后熬煮结晶制造出来的细盐。 如今市面上最上等的精盐,最高卖到了五百文一斤的天价,卫允这种从未面世的雪花细盐,价格自然要比五百文还高。 卫允正准备去制盐作坊巡视,却不料下属来报,说是自家的下人跑来报信,说自家二姐和二姐夫到了汴京,如今刚刚入府,已然被立春安排住下了! 卫允当即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给惊到了,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把巡视制盐作坊的事情抛到脑后,直接选择了翘班。 反正卫允自己是锦衣卫的最高领导,怎么样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卫允正愁现在手里头人手不够,没有信得过的人来管理制盐作坊这边的事情呢,如今小卫氏和丁健忽然来了汴京,无异于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啊! 不论他们只是过来暂住还是怎的,反正是不能让他们在回扬州了! 入了虎口的小羊羔,哪里还有往外送的道理。 还没到家,卫允就已经先把小卫氏夫妻俩给安排上了。 回到家,见到了大半年未见的夫妻俩,卫允的心里还真有那么几分感慨,依次叫了声二姐和姐夫。小卫氏则是直接泪眼朦胧的看着卫允,有些哽咽的道:“瘦了!也高了!” 确实,如今十六岁的卫允,已然有接近六尺的身高,也就是一米七出头,快到一米八了。 说卫允瘦就有些牵强了,这大半年来,卫允不仅没有变瘦,反而一身肌肉微微鼓了起来,身板虽不如张千钧那样壮硕魁梧,可也有六块腹肌,鼓囊囊的胸肌。 不过在小卫氏类似于慈母一样的目光下,卫允肯定是瘦了。 卫允嘿嘿一笑:“二姐,姐夫,这回来了就别回去了,咱就在汴京把家给安下来!” 丁健笑着道:“我和娘子也正是这么打算的!” 小卫氏抹去眼角喜极而泣的泪水,看着卫允说道:“不走了,不走了,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额,这话卫允还真不敢保证,元祐帝已经定下要让他外放去庆州了,庆州地处西北,与西夏交界,乃是两国边境,卫允自己去的话倒是无妨,可若是把二姐一家也带过去,万一要是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卫允笑着扯开话题:“对了,旭哥儿和小子衿呢,怎么没见他们?” 小卫氏道:“从扬州到汴京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他俩一回来便打起了瞌睡,方才用过午饭便睡下了!” 小卫氏拉住卫允的手,便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话,许久不见,卫允心里也早已酝酿了无数的思念,这一说起来,便到了晚上。 用了晚膳,吃饱喝足的两个小家伙也来了精神,初见卫允的时候,还有些抗拒,旭哥儿怯生生的躲在小卫氏和丁健的后面,偷偷的探出个脑袋打量卫允。 反倒是速来安静少言的小子衿,完全是另外一番姿态,竟然主动伸手让卫允抱,还吧唧一下在卫允的脸上亲了一口,直接叫了一声舅舅,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卫允,差点没把卫允给高兴坏了。 小卫氏夫妻俩也很诧异,小子衿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快两岁了也只会叫阿娘和爹爹,对其他任何人都是爱答不理的,就算摔倒了也不吭声。 不成想竟然对卫允这位小舅舅表现得这般亲近。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充斥在卫家的上空,卫允的心情,也格外的舒畅,开心。 接连几日,卫允每日都只去锦衣卫大营待上半个时辰,然后便回家陪二姐一家,带着他们在汴京城四处游玩闲逛,还去了一趟秦府拜访大师伯秦侍郎,将自家二姐和姐夫引见给了秦大爷。 小卫氏一家到京的第五日,卫允便将姐夫丁健带去了锦衣卫。 也是这一日,锦衣卫麾下除了南北两个镇抚司以及暗中的罗网之外,新成了一个叫做运转司的部门,设指挥俭事一名,只负责管理锦衣卫旗下的各项生意。 也是从这一日期,锦衣卫的财政彻底独立,不再由元祐帝的内库支撑,开始进入自负盈亏的阶段。 卫允之所以让丁健来做这个新部门的指挥俭事,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丁健看上去老实憨厚,实则却是个大智若愚的内秀性子,只是平日里不爱和人计较,待人处事都十分和善罢了。 小卫氏这些年来熟食铺子的生意越做越大,其中丁健的功劳,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小卫氏早先性格果决,目光也较为长远,可性子上面却又那么一丝丝的偏激。 丁健的目光同样长远,而且心思颇为细腻,平日里在照看肥皂作坊和榨油作坊的同时,还要要打理田庄,帮着小卫氏查漏补缺,为人踏实肯干,任劳任怨。 而且这些年来,丁健也跟着小卫氏读书认字,跟着家里的账房学习记账算账,后面小卫氏生了龙凤胎之后,大半的心思便到了一双儿女的身上,没办法,外边的事情丁健只能硬着头皮包圆了。 如今数年下来,丁健已然成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做起生意来可半点都不输于小卫氏,再加上丁健素来虚心好学,再加上卫允时不时一些超前概念的提点,以及他自己细心的琢磨,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小卫氏还犹有过之。 最关键的是,卫允信得过丁健,运转司负责的乃是锦衣卫的钱粮,锦衣卫日后发展的规模大小,全由运转司的发展程度来决定。 带着丁健来到锦衣卫大营后的制盐作坊,卫允将运转司的百户叫了过来,对着两人道:“自今日起,锦衣卫运转司便正式成立了!” 又将丁健介绍给运转司的百户道:“本官身边的这位是丁大人,是本官特意寻来的特殊人才,日后丁大人便是运转司的第一位指挥俭事,也是你的直属上司,日后运转司的一切事宜,便由丁健丁大人全权总领。” “是,下官谨遵指挥使大人之命!”百户冲着卫允躬身行礼,又对着丁健道:“下官锦衣卫运转司百户杨云聪,见过俭事大人!” 这个杨云聪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和顾廷烨齐名的汴京三害之一,令国公杨家的那位老五,也是上一次亲手将他堂哥杨三抓了,直接被卫允从校尉提拔成总旗的那个幸运儿。 如今运转司成立,卫允特意将其从南镇抚司调了过来,辅佐丁健。 丁健的能力确实不差,运转司交到他手上卫允也放心,可他差的是人脉,差的是关系,差的是门路,而他所欠缺的这些,杨云聪正好全部具备。 卫允用人,从来都不介意他们的出身的过往,只看能不能用,好不好用。 “走吧,丁大人,杨百户,咱们一块儿进去看看!”卫允便笑着对身侧的丁健和杨云聪说道。 丁健揉了揉脑袋,憨厚一笑:“三”可随即便意识了过来,冲着卫允拱手道:“下官遵命!” 杨云聪也立马恭恭敬敬的跟在身后。 卫允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丁健,“不错,有几分样子了!” 丁健道:“是指挥使大人教得好!” 卫允领着丁健进去将五个分开独立的区块都看了一遍,然后把丁健带到了书房,将自己制定的一系列的计划一一告诉了丁健,并且让他回去再好好想一想,看看有什么错漏的地方需要修改或者补充的。 三日之后,锦衣卫运转司的第一批雪花精盐,便要进军汴京的食盐市场了! 汴京城中的那些个勋贵之家,世家大族们,根本不会想到,已然有一个蓄谋已久的家伙,盯上了他们,准备从他们的身上,狠狠的薅一把羊毛下来。 先前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现在! 如今,也该到收获的时候了! 第 116章 精盐上市 汴京城,樊楼! 永远都是座无虚席,宾客如云,生意火爆异常。 作为元祐帝小金库的源头,樊楼的厨子,可是宫中的御厨出身。 厨艺自然是没的说,这也是为何樊楼只做酒楼的营生,生意却冠绝整个汴京,独占鳌头的原因。 是夜,天色已然开始朦胧,樊楼之中,灯火如昼,明黄色的火光下,一盘盘新出锅的菜肴被端上了桌案,送至客人们的面前。 食物原本便具备自己独特的香味,经过了特殊的加工处理之后,糅合了多种调料的味道之后,散发出更加诱人的香气。 光是闻着,便让人食欲大振,精神一振。 基本上来樊楼的,都是些常客,当然了,也有少数自外地入京,慕名而来的新客。 不过樊楼的客人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衣着,虽然不一定都是华贵鲜明,但一定不会普通。 人墨客,世家公子,武官员!应有尽有,几乎涵盖了整个上层社会。 想要给新出的雪花精盐赚取名声,打开销路,简直就没有比樊楼更加适合打广告的了。如今樊楼的收入虽然还是份属元祐帝的内库,可樊楼的掌柜,却是罗网的头领,也是卫允的直属手下。 让樊楼帮忙宣传雪花精盐,卫允只轻飘飘的下了一句命令,樊楼的掌柜就立马屁颠屁颠的接过了这个任务,并且成了这种雪花精盐的第一个客人。 以前樊楼里头用的各种调味料,皆是市面上最顶尖的货色,光是精盐,便是五百一斤的,而锦衣卫麾下转运司出产的精盐,不论是卖相还是口味,都要超出市面上最好的精盐不止一筹。 就只拿口味来说,便是如今市面上最好的精盐,也会有些许的酸涩之味,若是用来入菜,有食材本身的味道和其余的调味品相冲,自然尝不出来,可这酸涩之味却并不是不在了,而是被其他的味道所掩盖,对于口感,终究还是有所影响。 可锦衣卫运转司出产的这种雪花精盐,真真是洁白如雪,细腻如沙,只有纯粹的咸味,无半点酸涩苦味,更能激发出和衬托出食材原本的鲜香之味,使菜品的味道更上一层楼。 别看这其中的差距不大,可在那些真正尝惯了珍馐佳肴的人眼中,却仿佛天与地一般,就好似吃过了龙肝凤脑,再去吃世上的俗物之后,难免会觉得有诸多不满。 这和所谓的由俭入奢易,可要是再想回到以前简朴的生活,却极为困难的道理是一样的。 等到人们习惯了这种雪花精盐烹饪出来的食物之后,再去吃那种口味酸涩的盐烹饪的食物,自然会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 数日后,开始有客人察觉出不对,便在樊楼用饭之际,本着试一试的想法,向招待的小二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料,小二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的一丝,直接言明是因为他们用了一种掌柜的弄来的新品精盐的缘故。 当即,掌柜的便被叫了过去,询问小儿口中新品精盐的来历。 掌柜的当即便直言不讳,言明就在京中各处只要贩卖有食盐的店铺均能买到。 第二日,原本售价为一两银子一斤,上架数日,皆无人问津的雪花精盐,陆陆续续迎来了数波各府采买管事的购买,不过量都不大。 应该是都抱着尝一尝的心态。 丁健收到反馈之后,当即便把这消息告诉了卫允,卫允会心一笑,局面马上就要打开,大幕即将上演,目光幽幽,似乎看到了即将到来的金山银山。 这便是卫允的计划,手里头有着樊楼这么好的一张牌,若是弃之不用,将其束之高阁,岂非太过可惜了。 直接借用樊楼的名头和渠道,将雪花精盐的知名度先打起来再说,不过如今虽然初显成效,力度却依旧有些不够,还差一股能够强力的东风,将其推上巅峰。 卫允立马拟了一封折子,送入宫中,递到了元祐帝的案上,准备借东风了。 次日,卫允入宫,得了元祐帝的允许之后,与宫中的御膳房,签订了长期的供货协议,价格与市面等同,没有半点出入,不过卫允私底下,却送出去了数百两银子的人情。 又一日,汴京城中开始流传,最近新出的那款雪花精盐,就连皇宫之中的官家和皇后也赞不绝口,还下令给御膳房,日后宫中所有膳食所用的食盐,均用这种新出的雪花精盐。 不过一日的功夫,这股东风便刮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 一时之间,将雪花精盐的名气直接推到了巅峰,那些过叫府中管事试着采买一些回去,用了几日以后,也纷纷开始让管事儿大肆采买。 雪花精盐贵吗?当然贵,一两银子一斤怎么不贵,可雪花盐也是真的好,而且做一道菜,用那么一小撮就够了,放到普通人家,一斤盐可以用上一个多月,若是节省一点,用上两三个月的也有。 这些勋贵之家又不差银子,就算是放开了吃,人一天最多也就能吃那么一点儿东西,能用多少盐,更何况相比于他们在其他方面的开销,区区几两买盐的银子,于他们而言,跟本不值一提。 口腹之欲的满足,要远胜其他。 不到半个月,锦衣卫推出的雪花精盐就火的一塌糊涂。 成了整个汴京权贵之家的日常消耗品,而扬州那边,还有源源不断的粗盐运送至汴京,锦衣卫大营后边的制盐作坊里头,数十万斤的粗盐,被一步步过滤,提纯,蒸煮,结晶,碾磨,最后成型,运送至汴京锦衣卫置下的仓库之中,然后再由各家商铺派人前来批量购买。 而丁健和杨五,也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之中。 基本上整日整日都是在京郊的锦衣卫大营和仓库之间来回跑,还有汴京之外,慕名而来的各地商人,正想尽办法的打探这种雪花精盐的来路。 不停地使银子,找门路,最后打听到了锦衣卫的头上,然后又是一番走动,上下打点,找上了杨五,最后才来到丁健的面前。 显然,他们对于丁健是陌生的,可杨五他们熟啊,令国公的侄子,名满汴京的浪荡子,如今浪子回头,入了锦衣卫。 那么丁健代表的,只能是锦衣卫了,可锦衣卫的后面站的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再结合前几日汴京城中传出的那则消息,众人纷纷恍然。 感情官家这是在替自家的东西吆喝呢! 那些个原本抱有其他心思的,也纷纷消了开始的打算,安安分分从锦衣卫运转司批量购买雪花精盐。 而卫允,则是做起了甩手掌柜,除了把控着大体的方向,偶尔露露面,指点一下丁健之外,便是在家中陪着小卫氏和龙凤胎,时不时便跑去盛家,看看大卫氏和桓哥儿。 自从知道了和卫家住在同一条巷子,中间只隔了两户人家之后,小明兰便时不时的往卫家这边跑,尤其是在小卫氏一家入京之后,小明兰来的次数明显更勤了。 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如今已然学会了走路,已然会简单的叫人,正在学习说话的龙凤胎了,相比于还在襁褓之中,只知道咿咿呀呀的桓哥儿,显然旭哥儿和子衿这对兄妹,更加招明兰这位大孩子的喜欢。 小丫头一到卫家,第一时间就是跑去后院看两个小家伙,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头四处乱跑乱跳,玩的不亦乐乎。 时间飞逝,一月的时间眨眼即过。 四月十二日早朝,也是卫允此次在汴京的最后一次上朝,盛紘作为新晋入京的官员,也在此次上朝之列。 早朝之上,以蔡琦,韩章左右两位大相公为首的武百官,似是商量好的一般,齐齐像元祐帝跪谏,恳求元祐帝过继宗室子,立威皇储,以稳定国祚,安抚人心。 元祐帝数次想要岔开话题,却都被两位大相公挡了回去,蔡琦蔡大相公更是摘了乌沙,拉着元祐帝的龙袍不松手。 元祐帝一阵头痛,无奈之下,也只能打感情牌了。 底下的卫允悄悄低着头,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元祐帝,耳旁却不断回响着元祐帝那饱含悲痛之情的话语。 脑中却早已思绪翻飞,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在御书房中,君臣奏对之际,元祐帝问自己若是两位大相公领百官逼谏该如何应对,听了自己给出的答案之后元祐帝那一脸嫌弃的模样。 如今再看! 嗯!真香! 原本该是严肃,严谨的早朝,却在异常低落的情绪之中,好似一场闹剧一般,不欢而散。 两位大相公没有达到目的,百官们的跪谏也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而元祐帝,虽然赢了,却也输了。 因为早朝之上的那一番感人至深的话,句句皆出自其肺腑,乃是元祐帝内心之中最最真实的情感体现。 好不容易才被时间冲淡了一点的悲痛,再一次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这世上最令人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元祐帝心里的这个结,注定这一辈子都无法解开了。 只能任由时间流逝,继续慢慢的抚平心中的悲痛了。 可真的能抚平吗? 卫允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他没有元祐帝的感受,自然也体会不到他的那种悲痛!又如何对此事做出置喙! 早朝散去,卫允在朝臣之中刚走出太和殿,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太监悄悄拉住了自己。 摇了摇头,卫允有些无奈,显然这是元祐帝一早就安排好的,可现在元祐帝的情绪明显不对啊,自己就这么过去,该说什么才好?又能说什么? 可没办法,皇命难违,不论如何,卫允还是得去。 看着熟悉的廊道,熟悉的宫殿,还有那不知来了多少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御书房。 “大人请!”小太监躬身站在门外,做了请的动作。 卫允摒去脑中所有的杂念,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松脸上的皮肉,大步走了进去。 第 117章 再次召见 皇宫,御书房。 书案后,一身龙袍的元祐帝,脸色悲戚,神色悲痛,眉宇之间,锁着淡淡的愁绪,目光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卫允进来,元祐帝身侧的赵內官躬下身子,小声的在元祐帝耳旁低语提醒。 “卫卿来了!”元祐帝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卫允,只是眉宇之间的悲痛神色,却依旧未散。 “臣参见陛下!”卫允立于案前七尺之地,冲着元祐帝拱手躬身一礼,恭敬的道。 “方才在早朝之上,朕失态了,让卫卿见笑了!”元祐帝有些苦笑着道,只是那勉强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卫允道:“此乃人之常情,臣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笑的地方!反之,臣倒是觉得今日的陛下,要比往日更加真实,也更加亲切!” 元祐帝一愣,看着卫允:“真实?亲切?” 卫允迎着元祐帝目光,坦荡的道:“往日的陛下,乃是人间帝皇,九五之尊,上天之子,高高坐在那龙椅之上,俯瞰世间亿万众生,彼时,臣对陛下只有敬畏和感激和忠心!因为陛下离臣太过遥远。” 元祐帝目光幽幽,“那今日的朕又如何?” 卫允道:“回陛下,臣方才已经说了,今日的陛下,要比往日更加的真实,也更加亲切!” 元祐帝沉默。 卫允也跟着沉默。 不过卫允的腰已不再弓着,腰杆挺得笔直,长身而立,光明正大的看着元祐帝,一眼不发。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一息,两息,三息 良久,元祐帝这才幽幽抬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卫允,说道:“卫卿决定何日离京?” 卫允道:“回陛下,三日之后,日出之时!” 元祐帝又问:“如何去?” 卫允回道:“先走水路走赴洛阳,然后转陆路去长安,再自长安取道庆州!” 元祐帝点了点头:“蜀地那边可有消息传回?” 卫允道:“臣正要向陛下回禀此事,昨夜蜀地送回了最新的消息,臣已将其拟成了折子,请陛下过目!” 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一封写好的奏折,躬身端在手上,赵內官走了下来,接过卫允手中奏折,拿给了元祐帝。 奏折之上,不过寥寥数百字,可所述之事,却有些复杂。 年前派往蜀地配合宁远候的一队锦衣卫,经过了长达四个月的明察暗访,多方打探,终于让他们查出了端倪。 原来边境处靠近吐蕃境内的动乱并不是成都知府的随意揣测,而是确有其事。 原来去年四月下旬,一个来往于吐蕃和蜀地之间的商队,于吐蕃境内,靠近两国边境之处被灭,六十余人的商队,无一幸免,悉数成为他人到下之鬼,埋骨他乡。 两国边境之处,本就多有马匪盗贼盘踞,出事的商队也不止这一家,商队背后的东家也只是自认倒霉,并没有多想。 没成想,之后又接连有三四个商队出了事,这一下子,就引起了来往于两地之间的商队们的注意,开始他们还以为是两国边境之处,出现了一股凶恶的大型马贼。 便将此事禀告了成都府衙,商人们的地位虽然不高,可少了他们却又不行,而且这些个来往于两国的商队们,对促进成都府的发展,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是以成都知府便派出人手,开始暗中查探起来,可边境之地鱼龙混杂,盗匪横行,又哪是那么好查的。 调查了一个多月,却连半点端倪都没有查出来,后来又有几个胆大的商队组织人手,再一次出境贸易,不成想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其余商人们也有样学样,不成想,竟也当真没有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可越是这样,成都知府就越发觉得诡异,而且成都地处大周边境,往西是吐蕃,往北是西夏,越是如此,便越不寻常,成都知府随即便将事情的诡异之处和自己的怀疑写成了奏折,递往汴京。 而后便有了朝堂之上的一番争论,宁远候被派往蜀地,坐镇蜀边,威慑吐蕃以及西南诸国的同时,调查此次事件的因由。 接连五六支商队被灭,三四百人或是失踪,或是身死,总之没有一个安然回来的。 性质如此恶劣的事情,自元祐帝亲政之后,已然多年未曾出现。 原本元祐帝和众大臣们都猜测是西夏在作妖,意欲搅风搅雨,好趁机谋取好处。 不成想结果却令人苦笑不得。 猜来猜去,结果一直在搞事情的,竟然是一个类似于邪教的组织。 他们首领是一个大周人,具体的出身目前还没调查清楚,只知道名字叫王则,三十多岁,一身装神弄鬼忽悠人的本事着实不赖。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大周与吐蕃的交界边境之地,接连忽悠了七八伙大小不一的强盗马匪,笼络了不少当地的居民,竟然还真给他聚集起了数千号人,打出了旗号,自立为王,自称是什么释迦摩尼转世,麾下的将领皆封为什么斗战胜佛,菩萨罗汉之类的。 那几只过路的商队,便是他们自立之时,缺钱少粮之际陆续截杀的,除了少数委身投靠他们的几个,其余的人悉数被杀,钱货自然也归了他们。 而他们做了几起之后,收获了一定的钱粮,便遁入山中,厉兵秣马,训练兵士,开荒聚民,收拢边境处流离的两国百姓,不分族群。 今年三月开春,大地回暖,冰雪消融之际,这伙人再一次出来活动,可惜这一次,他们的行迹却被早已北镇抚司和边军的斥候给留意到了。 一番追踪之下,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这封信传出来之前,宁远候顾偃开正在收集粮草,聚拢军队,准备直接出动大军,将这股还未成气候的流寇扼杀在摇篮之中,免得等他们做大,日后再袭扰大周边境,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卫允的第一反应是感慨这个王则是个“人才”!第二个反应则是怀疑,这真的是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王则,简直就是翻版的及时雨宋江啊,竟然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接连忽悠七八伙山贼盗匪,聚啸山林!妥妥的人才呐! 可要是不是的话,那这里头的水就深了,究竟是哪方势力将其推至台前,其用意想都不用想,定是为了针对大周而来。 如今吐蕃早已四分五裂,且吐蕃地处高原,气候恶劣,王则想要发展壮大,唯一的方向,就是东进,踏入富足的蜀地。 这些年来,也因为吐蕃的四分五裂,在加上地形的缘故,大周在蜀地设置的边军数量并不多,仅仅也只是为了震慑四分五裂的吐蕃,保护蜀中粮仓而已。 若是真的让王则成了事,攻入蜀中的话,那事情就真的复杂了。 看着元祐帝惊愕的表情,卫允说道:“陛下,想必不日顾侯爷的奏折便要送至陛下案前,顾候乃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深谙用兵之道,定能将王则等一众宵小以雷霆之势扫灭,以扬我大周威名!” 元祐帝脸上的悲痛终于散了几分,不过眉头却还是微皱,道:“顾候的能力如何朕心中有数,只是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卫允道:“陛下所言甚是!” 元祐帝盖上奏折,抬眼看着卫允道:“罢了,不说这个,卫卿此去千里,不知你我君臣何时方能再见!” 卫允道:“不论身在何处,臣对陛下之心,一如往昔!” 元祐帝的问题,卫允没法回答,能不能见还不是元祐帝一句话的事,难不成卫允还敢违抗皇命不成。 元祐帝的目光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卫允,忽然话音一转,道:“卫卿今年十六了吧?” 卫允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元祐帝的话题会忽然转到自己的年龄上,不过卫允还是很快的给出了答案:“回陛下,臣今年虚岁十六!” 元祐帝点了点头:“朕记得卫卿的生辰是在八月!” “陛下记得不错,臣乃是八月初十生人!” 元祐帝又道:“十六了,寻常人家到了卫卿这个年纪,都开始物色亲事了,不知卫卿可有心仪的女子?” 卫允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陛下,臣年纪还小呢!” 元祐帝道:“不小了!卫卿父母早亡,两个姐姐也都已嫁做人妇,不知家中可还有什么其他的长辈?” 卫允还是摇头:“家中人丁单薄,世代单传,到了臣这一代,才有了姐弟三人,并无其他亲人!” 元祐帝有些疑惑:“那爱卿的外家呢?” 卫允道:“回陛下,臣自记事起,便对外家无半点印象,听两位姐姐说,臣的外祖一家,在母亲怀臣的时候,不幸遭遇了山洪,一家五口,皆不幸丧生,母亲听闻此噩耗,心情悲痛,心绪不安,以至于生臣的时候早产,不幸血崩而亡!只余几个表亲,也早已没了来往!” 元祐帝点点头,看向卫允的目光多了一丝柔和:“原来如此!”神色之间的悲痛,已然去了几分。 卫允在心里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还是卫允前世在一个论坛上看到的方法:说劝解伤心之人最好的方法,不是告诉别人生活多么美好,明天多么美丽,未来多么值得期待。 而是扮柔弱,装可怜,博取同情,分散伤心之人的注意力。 卫允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而且这些经历也并不是他捏造的,而是原身真正的经历。 只是卫允没有注意到,再知道卫允家中已然没有长辈之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眼神之中,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意思! 第 118章 圣旨赐婚 当天晚上,卫允将自己三日之后便要离开汴京,往西去陕西路的庆州当知州的消息,告知了小卫氏夫妻二人。 小卫氏轻轻的嗯了一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嘱咐了卫允几句山高路远,一切小心,便再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 丁健拍了拍卫允的肩膀,叹息一声:“三郎放心去吧!家里一切由我和娘子看着呢!” 距离出发只有三天了,卫允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很明显就是不准备带他们一起去庆州了!夫妻俩都不蠢,自然看得出卫允的意思。 卫允看着丁健,说道:“姐夫,运转司那边日后就得你多费心了,运转司掌握着锦衣卫的银钱,乃是重中之重,我虽不在汴京,但身上却依旧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锦衣卫之中,除了我本人之外,没有人可以对运转司指手画脚,包括副指挥使张千钧在内。” 说着话音忽然一顿,又道“除非是官家下亲自下了圣旨!” 丁健一愣,随即便领悟到了卫允话里的意思,郑重的点头道:“三郎放心,我一定替你把运转司看好,绝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这不是姐夫对小舅子的保证,而是一个男人,做出的承诺!重于泰山,可却生死的承诺! 卫允取出一面通体黝黑,上面的刻字却是血红色的令牌,递给丁健:“这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拿着这枚令牌,便如我亲临,可以临时调动锦衣卫上下除了副指挥使张千钧之外的所有人员!不过我不希望姐夫有机会用它!” 张千钧终究是元祐帝钦定的锦衣卫副指挥使,乃是锦衣卫的二把手,光凭一枚指挥使的令牌,还不足以让他言听计从。 不过卫允想着,以两人的关系,张千钧应该不会介意给自己面子,对丁健多多提拔帮助! 只是,人心终究还是隔着肚皮的,一切还是以稳重稳妥为上。 次日,小卫氏开始替卫允收拾东西,卫允此行并不打算带多少人去,整个卫家上下,只把立春和立夏还有小白杨带去。 起初卫允是只打算在立春和立夏之中挑一个带过去的,毕竟汴京这边,还需要信得过的打理,可如今小卫氏和丁健到了汴京,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挑人,直接交给小卫氏管着便是。 简单的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文房四宝,悉数放入箱笼之中,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收拾妥当了! 卫允则是趁着这两日的功夫,陆续辞别一些亲朋故旧,最先肯定是去秦家,然后是盛家,还有正在国子监进学的柳存! 因着这一次翰林院之中,一同外放的除了卫允之外,还有王离、刘明,以及和他们同科的几个庶吉士。 是以最后王离和刘明牵头,卫允、王离、刘明三人做东,将翰林院的一众同僚,包括掌院学士孙大人在内,一同邀至樊楼,吃了一顿送别宴。 如今卫允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外放按理说应该升半级的,是以卫允是以正五品的官衔,任庆州知州。 而且庆州乃是直隶州,直接归属于陕西路,地位与知府等同,只是在官阶之上,知州要比知府稍差一级到半级不等。 王离是三元及第出身,外放出去,也直接升了一级,不过王离却是去的江南,任滁州知州,也是同样的直隶州,不过却只是从五品,比卫允低了半级。 至于刘明,却不似卫允,直接任一州知州,而是选择去了齐鲁之地的青州府,任青州通判,辅佐青州知府,共同治理青州府。 这两个家伙,一个出身三川之地,却选择去了南方,另一个出身南方,却偏偏谋了个北地的差事! 卫允都怀疑他俩是不是一早就谋划好了的! 至于其余的几个选择外放的庶吉士,不是任一州同知,便是任一县县令,去做父母官! 卫允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官阶比其他人高,手中握有实权便自视过高,而是真心和这些同僚相处,毕竟日后在官场之上,这些可都是他的人脉和资源。 卫允离开汴京的前一日下午,和卫允还算熟络的李内官忽然带人登门,还带着元祐帝的圣旨。 卫允有些惊讶,为何临行在即,元祐帝还要特意颁下圣旨,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 可等卫家摆好香案,恭迎李八一 内官将圣旨宣读完毕之后,卫允却直接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当场。 不说卫允了,就连小卫氏,原本因为卫允即将离京而情绪有些低落,导致有些无精打采,好似一下子大了鸡血似的,眼睛璀璨的好似灿烂的星辰,倒映着漫天星河,脸上写满了高兴和激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先是把卫允狠狠夸了一遍,然后又说念及卫允自幼失去双亲,家中又无长辈,元祐帝身为皇帝,便做主替卫允定了一门亲事。 而卫允被赐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英国公的幼女张桂芬! 不过元祐帝也说了,因如今张氏女年少,是以待其及笄之后,再让两家择日成婚,永结秦晋之好! 李內官看着目瞪口呆的卫允,上前打趣道:“恭喜卫大人,贺喜卫大人,能够让官家亲自下旨赐婚,而且还是英国公家的姑娘,卫大人当真是好大的福气啊!” 卫允愣愣的接过圣旨,可脑子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自己这是被赐婚了? 万恶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终于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可上次元祐帝问自己的时候,明明已经婉拒了啊! 牛不喝水还要强摁头的么! 而且赐婚的对象还是张桂芬那个小丫头,虽然那小丫头长得不错,性格也蛮合自己口味的,可因着和张千钧的关系,卫允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过,一只都是把这丫头当做自家妹妹一样看的。 可现在,元祐帝一道圣旨下来,那丫头就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了! 卫允有些发懵! “卫大人!卫大人!”李内官看着出神的卫允,微微低头喊了几声。 “啊!”卫允这才回过神来:“抱歉抱歉,实在是圣旨的内容太过震撼,卫某一时之间有些失态,还望李大人见谅!” “哈哈哈!”李内官笑道:“无妨,无妨!骤然得到如此喜讯,有些喜不自胜,也属正常!圣旨已经送至,那咱们就先告退了!” 卫允下意识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李内官:“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大人莫要嫌弃!” “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李内官手下荷包,拿着浮尘冲着卫允拱手道:“咱们告辞,卫大人不必相送!” 卫允也不交情:“那大人慢走!” 送走了李内官,撤下香案,卫允将手中明黄的圣旨打开,逐字逐句的将圣旨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无奈的合上圣旨,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卫氏看着卫允,不敢置信的问:“三郎,官家当真给你赐婚了?” 卫允坐在太师椅上,有些颓然的道:“二姐方才不是亲耳听到了吗!” 小卫氏瞥了他一眼,道:“我这不是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嘛!” 卫允对着丁健道:“姐夫,掐一下二姐的手臂,让她感受一下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丁健笑着连连摇头:“我可不敢!” 小卫氏却没有半点不高兴,而是迈着大步,走到卫允的身侧,坐在旁边的靠背大椅上,看着卫允问道:“圣旨说的那个英国公张家的女儿,可是那个驻守边疆,被百姓称作镇国柱石的英国公的女儿?” 卫允看着小卫氏:“难不成二姐还在咱们大周朝听说过第二个英国公?” “还真是那个英国公啊,那可是汴京城最顶尖的勋贵之家了!”小卫氏的眼睛里头都冒星星了,看着一脸颓然的卫允,没好气的道:“你看看你,圣旨赐婚呀!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应该高兴才是!你垂丧个脸给谁看呢!怎么,三郎是不喜欢那位张家的姑娘?” 卫允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无奈的道:“二姐,张三姑娘今年才十一岁,你说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噗嗤!”小卫氏直接笑了出来,看着卫允,眼角带笑:“原来我家三郎是等不及要成婚了,嫌弃人家姑娘太小,还有四年才及笄,等不及了!” 卫允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了,这东西没法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而另一边,英国公府,宣旨的太监刚刚离去,英国公夫人捧着圣旨,看着楞在当场的女儿,目光有些复杂,将张桂芬自出神之中唤醒。 国公夫人握着张桂芬的手,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芬儿若是不喜欢那位卫探花,为娘这便入宫去求官家,让官家收回成命,免了这桩亲事!” “娘亲!”张桂芬慌忙开口道:“这是官家亲自下的圣旨,君无戏言,又怎会收回成命!” “芬儿!”国公夫人一脸疼爱的看着自家女儿,心疼的道:“虽然卫允对咱们有恩,可若是芬儿不喜欢这桩婚事,不愿嫁那卫允,为娘便是跪死在御前,也要求官家收回成命!” 国公夫人的握着张桂芬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缕坚定的色彩。 “娘!”张桂芬跺了跺脚!头一低,白皙的脸颊有些微红:“女儿又没说不愿意!”只是声音低的,却连蚊子的嗡嗡声都比不过。 “为娘这递帖子入宫,求见官家,芬儿你放心,为娘一定” 忽然,国公夫人愣住了,就连握着张桂芬的手也下意识的松了开,一脸震惊的看着已然羞红了满脸的自家女儿,嘴巴张的老大。 “芬儿,你方才说什么?” 国公夫人赶忙一把重新握住张桂芬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不敢置信的问。 张桂芬的头埋得更低了,自脖颈往上,小巧的脸颊两侧,已然悉数染上了一层红晕,目光躲闪着望着地面,不敢看自家母亲的眼睛,小声的说:“女儿,女儿没有不愿意!” 国公夫人顿时恍若遭受雷击,愣在了当场,脑子里头一片空白! 自家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小白菜,就这么被别人给拱走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对我还没有睡醒,这是在做梦!” 国公夫人转身,眼睛似乎失去了焦距,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言自语! 张桂芬悄悄的抬眼瞥了一眼自家母亲,还没来得及看清,又飞快的低了下去! 脸上的红意,也愈发明显! 第 119章 离京赴任 一整个晚上,卫允都是魂不守舍的,次日一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卫允,带着小白杨和两个侍女,除了家门,准备赶往汴河码头搭乘西去的商船。 这是卫允自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失眠,便是昔日从县试一路考到殿试,卫允也从未失眠过,而今,因为元祐帝的一纸赐婚,卫允失眠了。 旭日东升,晨光照射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卫家的马车到汴河码头的时候,柳存,张千钧还有梁昊以及袁绍,皆已站在码头边上,遥遥看着卫允。 “不是说了不必相送吗,怎么都来了!” 卫允走了过去,搬运行李箱笼这些琐事,自然不需要卫允亲自动手。 此前已然和众人一一都告别过了,并且嘱咐他们不必再来相送,不成想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焉有不来之理!”四人之中,柳存的年纪虽然最小,但却是唯一一个读书人,十岁时就认识了卫允,而后一起同窗,一起赶考,一起游玩,是四人之中和卫允的交情最深,也是最好的一个。 柳存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底下,却早已被别离的不舍填满! 卫允看着他道:“日后我不在汴京,就没人陪着你一起刷策论,吃火锅了!不过这样也好,你也可以定定心,好好在国子监里读书,争取下次殿试考个状元,替咱们青檀书院争光!” “哎!”柳存叹了口气,道:“状元又岂是说考就能考的!”说着还有些幽怨的看着卫允:“不过卫兄说得对,如今你也走了,我也是时候该定下心来,好生用功读书,精修学业了!” 柳存这厮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那张嘴,妥妥的吃货一枚,一见到好吃的就走不动道了。 只是日后少了个知心的好友在侧,只怕是吃什么好东西,都要少些滋味了吧! 卫允将目光挪向旁边的张千钧,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若是以前,卫允在张千钧面前卫允自然不会如此,可自从昨日下午,元祐帝下旨赐婚之后,卫允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千钧了! 是直接叫姐夫还是继续原来的称呼,这是个问题。 “千钧兄!”卫允冲着张千钧拱了拱手,“特意前来相送,有心了!” 张千钧自小厮手中接过一个包裹,递给卫允:“西北乃苦寒之地,多风沙尘土,这是芬儿特意替卫兄准备的披风!” 卫允赶忙伸手接过包袱:“劳千钧替卫某向三姑娘带一声谢谢!” 既然是张三姑娘准备的东西,那是不是说英国公府已经认下了这门亲事!而且张三姑娘本人,对此也并不反对。 是了,定是如此,否则以张千钧的性子,如今哪里还会这般好言好语和卫允说话,早就抡起那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往卫允的脸上招呼了! 人家一个女孩子都如此坦荡的接受了,自己却在这儿扭扭捏捏的,未免有些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卫允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自嘲。 张千钧道:“此去西北,山高路远,卫兄万事小心,记得多多写信回来!” 卫允脸上的些许的局促和不知所措,也随着念头的通达,而悉数消失:“一定一定,南镇抚司这边,就劳千钧多多费心了!” 张千钧也不禁调笑道:“指挥使大人,您就放心吧!” 看着张千钧,卫允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笑的从容,笑的坦荡! 顺势对着一旁的梁昊和袁绍说道:“如今本指挥使虽然离京,但你二人却不可懈怠,好好辅佐张大人!” 袁绍和梁昊对视一眼,齐齐拱手道:“请大人放心,下官定尽心竭力,恪尽职守,不负大人栽培!” 卫允点了点头,“希望你二人不要让本官失望!” 说罢,直接转身朝着大船之上走去。 “卫兄大人慢走!一路顺风” 卫允头也没回,只招了招手,上了大船。 小卫氏夫妻俩并没有来码头相送卫允,小卫氏是不忍离别,怕来了之后失态,让卫允也跟着伤心。 丁健这几天则是一直忙运转司的事情,忙的整日头角倒悬,根本抽不出时间来,今日一大清早,就已经率先出门了。 风帆挂起,大船缓缓驶离码头,卫允立在甲板之上,冲着码头之上的四人挥手告别。 四人面对着汴河,目送卫允的大船于晨光之中渐行渐远,消失在天水之际。 卫允走了,就在元祐帝颁下赐婚圣旨的第二天,便匆匆离开了汴京。 这是卫允早已定下的计划,原本他在一个月前就该走了,之所以留到现在,还是因为锦衣卫运转司的事情,元祐帝特意开恩,让其在汴京多逗留了一个月的时间。 上一任的庆州知州已然卸任,庆州知州的位置,自然不能一直空着。 卫允这才如此着急的匆匆离开汴京。 而在卫允离开汴京前的一个月里头,京郊大营北镇抚司的两个千户营的数千锦衣卫,也陆陆续续被悉数派了出去。 只留下了袁绍这个千户领着北镇抚司的一个百户营坐镇锦衣卫大营,从汴京四周继续吸收新鲜的血液,充入锦衣卫之中。 梁昊也因为成功的将户部外围的差事揽到了南镇抚司的头上,其南镇抚司镇抚前面的暂代二字马上就要被去掉了,只待下一次考核之后,便能正式成为正六品的南镇抚司镇抚,总领整个南镇抚司。 相比之下,和他一同成为千户的袁绍就要逊色的不少,如今依然还只是个千户。 不过南北两个镇抚司的职能并不相同,也不是说袁绍的能力就比梁昊差了,只是如今看来,在机会和时运上面,袁绍确实要比梁昊差了一点。 原本这一次北镇抚司外派出京,赴西北,北地,以及蜀地建立卫所,卫允是想将袁绍也给派出去的,毕竟袁绍的能力着实不错,有他统领大局,倒是可以省不少心。 可又顾虑到袁绍刚刚定亲,今年十月,便要和盛紘的大女儿盛华兰成婚了,若是当真被外派出京,那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若是耽误了袁绍的婚事,那卫允岂不就做了恶人。 卫允可做不出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索性便将袁绍先留在汴京,坐镇北镇抚司总部的同时,给张千钧做副手,处理锦衣卫的扩招还有训练的问题。 待他成婚之后,再由他自己决定,是继续留在汴京,还是选择离开汴京,帮卫允完成北镇抚司的布局。 机会卫允已经给了他,至于到底如何选择,能否抓得住机会,还是得看袁绍自己。 至于张千钧,除了这些之外,卫允也将自元祐帝手中接过来,自己又专门整合扩大了之后的罗网交给了他。 没办法,卫允头上虽然还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可人却离开了汴京,罗网又是元祐帝的耳朵和眼睛,自然不能随着卫允一道离京,只能让张千钧管着了。 而卫允自己,自即日开始,便只总领北镇抚司以及丁健所在的运转司。 汴京和洛阳之间,相隔数百里,而且行船西去乃是逆流而上,速度自然要比顺溜而下更加缓慢。 花了六日的时间,卫允才赶至洛阳。 这一次外派出京的北镇抚司,便在洛阳新建的有一个百户所! 卫允之所以要先入洛阳,也是为了视察一番北镇抚司的工作! 结果还算满意。 锦衣卫虽然直属于元祐帝,但本质上,还是隶属于军方,是以此次北镇抚司的行动,自然也和吏部兵部报备过了。 还有兵部专程出具的书,各地的官员自然配合的很是积极! 而且这次北镇抚司建立各个卫所的主要地点,都是在和西夏以及辽国交界的边疆重镇,似洛阳、长安这些稍微远离边疆的地方,之所以也建立卫所,只是为了方便专递消息,充当连接、过度的节点,顺带收集情报,处理一些当地衙门觉得棘手的事情,因此人手也不多。 将遍布西境,西北以及北境的北镇抚司各个卫所彻底联系起来,形成一张覆盖住大周大半个疆域的网络。 这是一局大棋,一局前所未有的大棋。 为了这局棋,卫允布置了将近一年,自锦衣卫成立之初开始,便已经开始准备了。 为何要专程从军中挑选精锐的士卒?而且大多都是斥候出身? 为何还要对他们进行特殊的训练,从里到外,从精神到肉体进行全方位的提升,加强他们的各种技能。 为的不就是今时今日,为的便是这盘大棋! 元祐帝身为帝王,在位三十余年,亲政也有二十多年了,如今大周虽然承平已久,经济空前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可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这局棋,明面上是卫允再下,可实际上,却是元祐帝借着卫允的手在下! 西北有西夏虎视眈眈,北方有大辽雄踞一方,西有四分五裂吐蕃,西南还有大理、交织的等诸多小国盘踞。 天下大势,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大周占据九州最富饶的土地,在他人的眼中,就是一只不断下金蛋的金鸡。 谁人不眼红? 只怕是各国的探子早已深入大周腹地了。 边军每年都需要至少数百万两的庞大军费支出,这还只是如今承平时候的花费,若是战事一起,这个数字将会以几何性的跳跃,只怕是连翻数倍都不止。 可为何明知这是一个无底洞,元祐帝乃至满朝诸公,却依旧还要往里跳? 元祐帝是十二岁的时候继承帝位的,彼时朝政还是由由先太后刘氏把持,直至缘由八年,元祐帝加冠之后,才开始亲政。 如今已然是元祐三十五年,元祐帝已经四十七岁了,若是算虚岁的话,已然四十八了,距离天命之年,仅仅只剩下两年。 而且元祐帝膝下无子,只能从宗室之中,过继一位为皇储,日后继承大统。 如今元祐帝还在,各国之间还算平稳,纵使有些小摩擦,也无伤大雅。 可若是元祐帝不在了呢?彼时新帝继位,不论是西夏,还是辽国,只怕都不会坐视,若是这两国联合起来,同时举兵入侵。 到时候新帝刚刚即位,屁股都还没坐稳,自身的威信还没树立,就要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么? 元祐帝是一个好皇帝,这一点毋庸置疑的。 除了如今在立储上面犹豫不决,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污点之外,其余不论在任何地方,都是个十足的好皇帝,不论是武百官,勋贵世家,还是平民百姓,对于这个仁善的皇帝都十分的爱戴。 如此一位受世人爱戴的好皇帝,又怎么会明明看到了这些问题,却又置之不理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在元祐帝的心中,虽然他的几个儿子都不幸夭折,可作为天子,天下万民,皆是他的子民,日后不论是选择兖王还是邕王,亦或者别的宗室子作为皇储,他都要提他们好好的谋划一番。 将一些已然预见的危机,尽量的扼杀在摇篮之中,就算是不能,也要尽可能的留下后手,以免新帝继位,事件突发之后,陷入被动之中,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这也是为何元祐帝要把英国公和郑老将军这两位老将一个放在西北,一个放在北地的缘故。 第 120章 布政使司(第三更!) 汴京,卫家!丁健成天成天的往外跑,忙着运转司的事情,如今雪花精盐的生意越做越大,锦衣卫大营后面的制盐作坊也愈发的忙碌,从早到晚,升腾的炊烟就从未停歇过。汴京城里的市场算是基本饱和了,可汴京之外,开封府之外,大周十五路,那些个世家大族,士绅巨富又有多少。可若是仅仅只凭运转司如今的实力,想要把精盐送至大周各地的话,还力有未逮。丁健想出了个办法。说起来,这个办法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受到了卫家肥皂生意经营模式的启发。昔日,卫家何其弱小,就连想把肥皂生意做至扬州府全境,尚且有些困难,更别说将生意做到如今这个规模,遍布大周全境。既然肥皂生意可以和柳家合作,借助柳家的势力,那么为什么运转司的精盐生意不能和别人合作。运转司自己虽然没有渠道,但却有世上独一无二的雪花精盐,这便是运转司最大的本钱。丁健很清楚,只有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够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雪花精盐在汴京城的名气,一时无两,银子跟天上掉下来的似的,不断落入运转司的口袋里。眼红的人多了去了,可因着锦衣卫的关系,却又不敢乱来!而丁健要做的,就是待价而沽!与人合作做生意,看的不仅仅对方提供的价钱高低,还看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好处!这是卫允曾经说过的话,丁健深以为然,一直铭记在心。丁健很忙碌,小卫氏同样也没有闲着,虽然铺子和庄子不需要她亲自打理,可旭哥儿小子衿兄妹俩,却一直是小卫氏在亲自照顾。尤其是现在元祐帝刚刚下旨,替卫允和英国公张家的姑娘赐婚,小卫氏当即便开始张罗起聘礼来。女方可是英国公独女,英国公府乃是整个大周除了皇室之外,最最顶尖的勋贵世家,聘礼若是太薄了,岂不显得卫家不重视这门亲事。只是卫家的底蕴终究还是太浅了些,这世上真正的好东西,都在那些世家大族的私库里头藏着,寻常人便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小卫氏正为这事儿发愁,不成想那日颁旨的李内官又带着一群小内侍,抬着几个箱笼,登上了卫家的大门。似乎知道小卫氏正在为这事儿发愁一样,元祐帝直接命贴身的赵內官从内库里头,挑了三箱子比较贵重的物件赐给卫家,充入送给英国公府的聘礼之中。小卫氏哪里经历过这种待遇,当即激动的差点晕了过去,遥遥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对元祐帝这位“圣明”的天子千恩万谢。压箱底的东西有了,小卫氏的心也就放了下去,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特意提着厚礼去了秦府,拜访秦大爷的大娘子孙氏,托孙氏帮着搜罗一些其他的珍贵物件。前前后后,一共忙活了三个多月,统共花出去三万多两银子,才将给英国公家的聘礼准备妥当。然后又是挑选良辰吉日,又是和书,直接去了承宣布政使司衙门!拜访如今的顶头上司,陕西布政使方贺文!说起这个方贺文,经历还真有几分传奇。方贺文今年六十四岁,出身寒门,乃是先帝时期的进士,虽只在二甲之列,却考入了翰林院,成了庶吉士。后来先帝薨逝,元祐帝即位,先太后刘氏垂帘听政,方贺文出身寒门,无强大的家族支撑,又无伯乐提拔,勉强留在汴京也不过是虚度光阴罢了,于是便选择了外放。先是去西南偏僻之地做了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花了六年的时间,做到了从五品的泉州知州,而后遇上了元祐帝亲政,朝堂之中,人员大幅调动变迁,方贺文也一次被调往延州任知州,看似是平调,可延州乃是直辖州,在级别上,和府等同,手中权力不可同日而语,也算是升了官。三年之后,方贺文因政绩出色,被擢升至正五品,获得了连任的资格,不成想就在方贺文做延州知州的第四个年头,西夏忽然大举东进,五万大军直逼延州。彼时守在西北的还不是英国公,而是郑老将军,当时的郑老将军,正值壮年,正是最巅峰的时候,先是在榆林一代,率军和西夏大军数次野战,互有胜负。而后西夏增兵,郑老将军率军退守延州,坚守了一月之久,直至朝廷增员大军赶到,西夏大军只能选择退去。而在这一个多月期间,郑老将军大军的后勤粮草辎重,皆是由方贺文这位延州知州调度的。郑老将军因为这一战,成功奠定了他的声明,而方贺文,也在这次的大战之中崭露头角,展现了极强的执政、应变能力。于是乎三年任满之后,先是调取了京兆府当知府,又六年,官至陕西布政使司左参政,然后一直留在了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做到了如今陕西布政使的位置,官阶也升到了从二品,手握实权,统领陕西路所有政事。“下官新任庆州知州卫允,参见布政使大人!”布政使司衙门内,卫允恭恭敬敬的朝着方贺文行礼道。方贺文今年六十四岁,须发已然是银黑参半,一身紫色公服,面色威严,不怒自威。“免礼!”方贺文放下正在批阅的公文,打量了一番卫允的,笑道:“卫大人比本官想象之中还要年轻许多!”方贺文看着严肃,可真正说起来话,却又显得颇为随和,并没有什么架子,似乎就是在和一个普通的晚辈交谈一样。卫允不卑不亢的道:“下官初入官场,年纪又轻,许多东西都不太懂,日后还需大人多多提点!”方贺文道:“卫大人谦虚了,卫大人的名头,本官可是如雷贯耳啊!官家钦点的新科探花,上任不过月余,便被提拔为翰林院侍读,成了官家跟前的红人,而后又替官家被任命为锦衣卫指挥使,以文官之身,兼领武职。如今入朝不到一年,便从七品的编修做到了如今的五品知州,庆州虽是州属,却下辖拱手躬身,恭恭敬敬的礼道:“多谢大人提点!”到底是文官出身,将庆州的情况大致告诉卫允之后,方贺文又考校起了卫允的才学,留卫允说了会儿话,然后才命人将庆州知州的官印交予卫允,带着卫允在布政使司衙门里头逛了一圈,一一见了其他上官。待卫允离开布政使司衙门的时候,已然是半个时辰之后! 第 121章 庆阳县城 出了布政使司衙门,卫允便直奔客栈,将官印和布政使司衙门出具的文书交给立春保管,在客栈里头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清早,卯时初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主仆四人便已经起床。洗漱,在客栈之中用了早膳,又嘱咐客栈的小二将马儿喂的饱饱的,于卯时末刻之际,套上了马车,径直往城外而去,踏上了前往庆州的官道。庆州在长安府西北,卫允要去的乃是州府衙门所在的庆阳城,与长安相隔三百多里,不过已经在长安的承宣布政使司衙门报过到了,卫允就不那么着急赶路了。三百多里的路,被他整整走了六天,每天平均下来,也就是赶了五十多里路的样子,由于没有带别的下人,是以路上所有的琐事,都只能是白杨这个贴身的小厮来解决。卫允则带着立春和立夏两个小丫头整日游山玩水,遍览一路之上的风光,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好像根本不是去赴任,而是去郊游踏青一样。卫允一行七人,两辆马车,两匹马,主仆四人,外加买来的两个车把式兼做粗活,给小白杨打下手跑腿的。头前那辆马车里头,原本坐着卫允和两个俏丽可爱,乖巧听话的侍女,后面那家简陋的乌蓬马车,则是堆放着箱笼行礼,还有一路走来,买的一些特产什么的。不过在出了长安城之后,卫允便从马车里头出来,和小白杨一道骑马走在马车的前边,也能更好的欣赏一下沿途的风光。其实从整体看来,大周境内还算比较安定的,至少卫允这一路从汴京走过来,还没有遇到过拦路劫道的。卫允反倒是觉得有些遗憾,他可是把刀枪还有铁胎弓一直带着的,不过如今除了将佩刀悬在马背左侧,镔铁枪还有铁胎弓,铁箭都在后边堆放行礼的马车里头放着的。不得不说,卫允这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寻常官员赴外地上任,哪一个身边不带着几个护卫,那些个大族出身的,带上十几二十个护卫更是寻常。哪一个像卫允这般,身边带着一个小厮和两个丫鬟,就直接去赴任了。·········庆阳县城,南门之外半里左右的官道旁有一茶摊,摊主是个五六十岁左右的小老头,庆阳县城人士,姓余,人们都叫他老余头。茶摊里头还有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小跑堂,中等身高,有些瘦弱,皮肤黝黑,是老余头的本家侄子,在家行六,大家伙都叫他六郎,至于大名,谁会去记一个跑堂的大名。清晨,寅卯之交,城门就已经打开,官道之上,陆陆续续的开始有行人出现在门口的官道之上,有挑着柴火的樵夫,扛着铁叉、挑着猎物的猎户,还有推着小车的商贩,熙熙攘攘的朝着庆阳县城涌去。茶摊早早就开了门,袅袅的炊烟升起,老余头的婆娘在后厨帮着烧水煮茶,老余头站在柜台前,六郎将抹布挂在肩上,守在门口。不过早上过来喝茶的还真没什么人,余六郎也不着急,坐在长凳上,仔细打量着过往的人群,颇为认真。日头自动向西缓缓移动,越靠近正午,太阳就越大,早上的清凉已经完全褪去,炙热的阳光带来滚烫的热量,茶摊里头的老余头眼睛却越来越亮。天气一热,行路的旅人就更容易渴,茶摊的生意也就越好。还没到正午,茶摊里头就已经坐了六七个人,虽只是点的最便宜的凉茶,价格不高,可总还有的赚。余六郎招呼完新来的客人,刚坐下休息不到半盏茶功夫,便看到南边的官道之上,两匹高头大马,迎面而来,一左一右,左边那个一身玄色长衫,相貌俊逸,菱角分明;另一个则普通许多,圆脸阔额,身上穿着青布劲装。这二人应当是一主一仆,左边那人为主,右边那人为仆,余六郎如是猜想到。两人之后,跟着两架马车,皆是乌蓬青布,不论是装饰还是造型都极为普通,在大户人家之中极为常见。年轻人勒马停在茶摊边上,翻身下马,道:“咱们先停下喝口茶,歇一歇再进城!”虽然庆阳县城就在眼前,但卫允却一点都是急着进去,到都到了,也不介意喝口茶的功夫。“公子里边请!”余六郎笑这迎了上来,将年轻人迎了进去。卫允的目光扫过茶摊,简单的一间草棚,里面放着泰,四十岁,京兆府人士,和卫允乃是同科进士,不过只是个三甲,不过出身世家,虽不是什么豪族,却也是读书人家,书香门第。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卫允想知道的是如今庆州的近况,百姓的生活水平,以及庆州境内的治安现状。“六郎啊,本公子在长安之时,便听说庆州边上,环县和镇原境内,便有好几股马贼盘踞,经常劫掠过路的商贩,旅人,杀人不眨眼,听着怪吓人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啊呸!”余六郎却一脸的鄙夷:“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竟然败坏咱们庆州的名声,公子,您可千万别信,咱们庆州的治安可好着呢!环县边上,有英国公世子张少将军领着五千西北军坐镇,哪个不开眼的马贼敢来咱们庆州闹事儿,怕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的命太长了!”紧接着,卫允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余六郎打听起庆阳县的情况,别看余六郎只是个茶摊里头跑堂的小二,可这茶摊坐落在庆阳县城的门户之上,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全都得经过这儿。余六郎又是个颇为机灵的,和他聊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还真叫卫允打听出来不少事! 第 122章 州衙打卡 离开之际,卫允给小白杨使了个眼色,小白杨立马心领神会,自怀中取出几颗碎银子,塞给了余六郎。 余六郎颠了颠,差不多快有二两了,他在茶摊里头给老余头跑堂,每日忙前忙后的,老余头一个月不过给他二钱银子的工钱,二两银子,足足是他将近一年的工钱了。 余六郎当即便对卫允千恩万谢,连连躬身到:“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卫允翻身上马,看着茶棚边上一脸激动的余六郎,说道:“我初至庆阳,人生地不熟的,手底下还缺一个跑腿的小厮,你若是愿意,明日辰时三刻,便来衙门门口来寻白杨吧,他会给你安排差事的!”说罢,一甩缰绳,驱马朝着城内而去。 小白杨坐在马背之上,侧着脑袋打量着余六郎,啧啧说道:“你小子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竟然能够被我家老爷看中,记住了,明日辰时三刻,衙门门口,报我小白杨的名字,去与不去,你自己决定吧!” 说罢,双腿一夹,手中缰绳甩动,驱动胯下马儿,越过两架马车,跟在卫允身侧。 庆州乃是边疆重镇,环县境内虽有五千西北军镇守,可庆州境内的八个县城,基本上城门处都有兵卒看守,为的就是防备一些紧急的情况。 好在现在不是战时,而且卫允又不是客商,不需要检查车马行礼之类的。 不过卫允和小白杨还有两个车把式都是生面孔,守城的士卒还是照例把他们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庆阳城内不许纵马,还请公子下马!”守城的士卒态度倒是不错。 卫允翻身下马,拉着缰绳。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是哪里人?从何处来?”守城士卒打量着卫允,见他衣着不俗,器宇轩昂,仪态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态度和语气便越发的谦和。 卫允回道:“在下乃是扬州府江都人士!自汴京城来!” “南方人?从汴京来?”守城的士卒一愣,现在这个时候从汴京城来,这里头隐藏的东西就有点多了呀,不够卫允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十七八岁左右的样子,士卒虽然疑惑卫允的身份,可根本就没有把卫允和那位即将上任的信任知州联系在一块儿。 “公子请进!”守城的士卒让开了道路。 卫允有些疑惑的问:“不需要出示户籍路引吗?” 士卒摇头:“公子气度不凡,一看便知并非普通人,自然不用!” 卫允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有指摘这个守城士卒的意思,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这个守城士卒能够把他拦下询问,已然算是十分尽责了,而且他不选择查看卫允的户籍和路引,应当是相信了卫允的话,然后选择了放行。 卫允心里觉得有些可惜,方才被那个士卒拦住,他还以为要上演一波新任知州入城之际,被守城士卒拦下盘问,查阅户籍路引,然后身份暴露,引来一大波的话题 可惜,那个士卒明显没有按卫允这个总导演设计的剧本走啊! 入了城,先寻了一间客栈,要了几个房间,用了午膳,然后又要了热水和浴桶,在两个侍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换上崭新的官服。 酉时初刻,卫允便带着小白杨,出现在州衙之外。 守门的老差役见卫允一身朱红色官服,当即便一个踉跄,恭敬的躬身行礼:“小人参加大人,不知大人是?” 卫允身上的朱红色官服,老差役也只在前任知州的身上看到过,如今庆州知州之位空悬,新任的知州乃是从汴京调任过来的,如今还在路上。 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大人莫非便是新任知州?”作为衙门的老吏,纵使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很有可能便是新任知州,亦或者是和知州平级甚至官位更高的大官,可该问的还是要问,衙门的规矩不能坏。 卫允负手而立,立于阶前,看着大门之上写着庆州衙门四个大字的匾额。 一旁的白杨周中捧着一个檀木锦盒,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知州打印,对着门房老吏说道:“这是我家老爷的官印和任命书!” 老吏只往里瞥了一眼,便低了下头:“大人请进,方才是小人眼拙,未能认出大人身份,冒犯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卫允柔声道:“无妨,本官初至庆州,你自然不认识,不知如今衙门之中,是由哪位大人暂领?” 老吏恭敬的答道:“回知州大人,如今衙门之中诸般事宜,暂时由杨同知杨大人负责,判官大人在旁辅佐!” 似乎是怕卫允不知道这二人的身份,老吏还特意在前面加上了两人的官职。 卫允微微一笑,道:“前边带路吧!” 老吏松了口气:“大人这边走!” 老吏将卫允带至衙门正堂,便退了下去,顷刻之后,杨斌和泰二人先后走如正堂。 “下官庆州同知杨斌判官泰,参见知州大人!”两人齐齐冲着卫允拱手礼道。 卫允目光扫过二人,道:“二位大人不必多礼,卫某初来乍到,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倚仗二位大人!” 杨斌的个头不高,下颌留着一缕和盛紘一样的长须,面色白净,只是身材有些发福,今年三十二岁的他,也算是步入了中年吧! 泰虽然和卫允是同科的进士,可年纪却只比杨斌小了两岁,个头倒是挺高,只是身形有些偏瘦,皮肤同样白净,看上去完全不像三十岁,有点显嫩的意思。 杨斌垂眸颔首:“大人客气了!” 泰则有些惊讶,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坐在首位上的卫允,两人乃是同科的进士,卫允后面的劲力,泰也听说了,心里也颇为羡慕,可羡慕归羡慕,他只是个三甲进士,家里在汴京又没什么关系,能够谋一个从七品的判官已然不错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和自己同科,又是在官家面前正当红,风头一时无二的新科探花,竟然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跑来庆州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做知州! “不知大人如今在何处落脚?”杨斌问道。 “今日午时方才入城,暂时在城中的高升客栈落脚!”卫允道。 泰说道:“下官和杨大人月前便已派人将知州府邸清理了出来,里头的家具都换了新的,每日还有专人打扫,大人既然到了庆阳,怎能住在客栈之中,不如下官这就派人将大人的仆从行礼悉数搬到知州府邸去?” 哟呵!还有这待遇!连宅子都包分配啊! 卫允冲着泰拱手道:“那就劳烦大人了!” 如此倒也省了一笔银子。 杨斌也笑着道:“大人既是今日刚到庆阳,一路舟车劳顿,定然十分辛苦,如今府邸也已经收拾出来了,大人不妨先回府暂歇,待养足了精神,晚上下官和大人在留香居设宴,替大人接风洗尘,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上道啊! 这个杨斌,虽然出身寒门,却能够在官场之上如鱼得水,短短三年,只任了一届县官,便直接获得了升迁的机会,成了从六品的同知,除了有治理地方的本事之外,这说话做事,和人打交道,都颇有几分盛紘滴水不漏的样子。 卫允道:“杨大人所言极是,如今正值盛夏,今日赶了大半日的路,着实有些累了!”可随即话音一转:“不过来都来了,不如二位大人先带着本官四处走走,熟悉熟悉州衙的情况,待明日正式上衙,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连路都找不到,一头乱撞!” “哈哈哈!”杨斌道:“卫大人说笑了,不过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我和大人便引着大人四处逛逛,认认路!” 泰附和道:“二位大人所言极是,理当如此!” 泰的姿态放的很低,没办法,谁叫他的官位最低呢,尤其是面前和他同科的卫允,先是在殿试之中,得了一甲探花的功名,踏入官场之后的经历更加传奇,做官在一个多月,就直接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连升三级成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 到了现在,已经做到了正五品的知州,而且庆州不同于其他散州,虽然地处西北边境,可却是直隶州,与府等同,下辖八县,手中的权力,已然不下于府,一般能够做到庆州这种直隶州知州的,升到四品差不多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尤其是庆州这种地理位置偏僻,条件比较恶劣的直隶州,要比那些安定富庶的州府更容易做出政绩。 从卫允踏入官场道现在才多久,不到一年,不到一年呐! 泰如今还是一个小小的判官,可卫允,却已经在积累资历,已然触摸到四品的门槛了。 卫允才多大啊,才十六岁吧! 可他泰呢,今年已经三十了,长子如今都十岁了!而且他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这辈子能够做到四品的知府已经算是顶天了! 想要再进一步,除非获得官家青睐,亦或者是抱到一条巨粗巨粗的大腿,譬如混个从龙之功什么的。 可卫允呢,刚开始就已经接近了他的顶点! 呵呵!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差距! 由不得他不低头啊! 生活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卫允不会想到,碰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的这个同科、同僚兼下属,内心之中经历了怎样的一番心路历程。 不过纵使是知道了,卫允大概也只会一笑置之吧! 安慰?开导?别逗了,不存在的! 第 123章 视察辖地(第三更送上) 是夜,庆阳最大的酒楼留香居之中,除了杨斌和泰之外,州衙之中所有入了品阶的官员,皆在宴席之中。 以杨斌为首的诸位同僚,齐齐举杯向卫允敬酒,卫允以茶代酒,回敬众人。 见卫允竟然以茶代酒,众人心中不禁皆生出反感,下意识的就认为卫允因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心高气傲,看不起他们这些下属同僚。 可面上的却依旧笑的灿烂。 却听卫允道:“卫某出身乡野寒门,有幸拜入恩师玉章先生门下,得恩师悉心教导,才有了今日之成就,卫某去岁如今之前,恩师将卫某叫至身前,说如今卫某年幼,少年热血,易生骄纵之心,需当如圣人所云:一日三省,并且明令禁止在加冠之前不准饮酒!” 随即抬眼扫过众人,略带歉意的道:“是以今日便只能以茶代酒,谢过诸位大人的盛情了,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原来如此,既是大人恩师的严令,那自然应当遵守!”杨斌若有所思的说道。 一旁举着酒杯的泰也出声道:“玉章先生乃是已致仕的秦老太傅幼子,虽未入仕,然一身才学,却早已得了秦老太傅的真传,名动天下。 难怪大人如此年纪,便能够在科举一途之上披荆斩棘,高中一甲探花,有玉章先生此等良师,再加上卫大人这般天资,无外乎能有此成就!” 什么? 卫允竟然是秦家的门下,秦老太傅所在的那个秦家,如今长子不到四十,便已经官拜户部左侍郎,次子听说也准备升参政了,秦家在朝中的姻亲故旧,那更是不用说。 官之中,不知道秦老太傅这位桃李满天下的昔日帝师,不知道秦家的人还真没几个。 不过秦玉章是否名动天下,这就有待商榷了,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但其父秦老太傅,却真真是名动天下,受天下读书人的尊重。 一开始卫允说自己的恩师玉章先生的时候,他们还在猜测这玉章先生究竟是何人,毕竟秦玉章未曾入仕,也没有著书立说,这名气吗,自然不如两个身居高位的哥哥。 可泰却似乎猜出了众人的心思一般,直接委婉的道出了秦玉章的身份,并且还顺带拍了拍卫允的马屁! 好心机,好手段,好眼力啊! 众人暗中看向泰的目光,纷纷多了一丝羡慕。 泰虽然只是个从七品判官,可在庆州这一亩三分地上面,地位却只在卫允和杨斌之下,便是庆州治下的几个县的县令在泰的面前,毕竟泰负责的乃是整个庆州之地的刑名诉讼,手握实权。 卫允看向泰的目光略有几丝变化,没成想这个同科的同进士还挺有眼力见的,说话做事都颇为圆润,是个人才啊。 再观察观察,看看做事的能力怎么样,若是当用的话,可以尝试一样收入麾下,毕竟不论放到哪一个时代,人才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误会就此解开,精心准备的一场宴席,最后以宾主尽欢,酣畅淋漓而落幕。 第二天,卫允便直接去州衙点卯,不过他这个知州做的倒是挺悠闲的,处理政务有杨斌这个同知,刑名诉讼有泰这个判官,其他的各类事情,都有相应的官员处理。 而卫允要做的,就是统领全局,领着麾下的同僚们努力工作就行了。 额,简单的说,就是个啥事儿都不用亲自管,可以混吃等死的位置。 十天的时间,卫允就做了一件事儿,把庆阳城里里外外逛了一圈,州衙之下所有的官署都走了一趟,美其名曰视察工作,实际上就是认人,了解这个时代地方的行政机构组成。 卫允的前世虽然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信息大爆炸熏陶,可前世的卫允,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来得及步入社会呢,脑子里头的知识虽然不少,可实际动手的能力。 额,这个还有待验证。 来到大周虽然也有六七年了,但大多时间也都是在读书习武,如今骤然被放到知州的位置上,执政一方,还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卫允很清楚,既然不懂,那就不要随便插手,既然不懂,那就多看,多学,把不懂变成懂,卫允很清楚自己的优势:聪明,记性好,能认清现实,肯虚心向他人学习。 最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今年才十六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学习。 连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况卫允。 十日之后,卫允自衙门里头找出来一份年代颇为久远的舆图,还是二十几年前绘制的,看着老旧、简陋的舆图,卫允意识到自己有事情可做了。 找到杨斌,言明自己刚刚上任,对于庆州的情况都太过陌生,如今在庆阳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去治下的其余七县看看了。 作为地区最高领导,视察自己的治地,合情合理,无可厚非,杨斌自然不会拒绝,而且对于卫允没有一上来就指手画脚,将全力一股脑的都揽入自己手上,而是极为信任的交由自己等下属处理的行为;杨斌心里还颇有几分感动。 当即便差人叫来衙门几个熟悉各地的老吏,又唤来几个武艺不错的捕头捕快们,让他们随行保护卫允。 卫允自然乐得接受。 此次巡视地方的人员便定了下来,小白杨是肯定要带的,还有刚刚收入门下跑腿的余六郎,两个熟悉各地的老吏,一个捕头并六个捕快,一行总共十二人。 先去的是庆阳北边的华池县,然后按着顺时针的方向,又去了庆阳东南边的合水县,然后再到最南的顺化,往西转入宁县,怀安、镇原、最后才是西北的环县。 在前边的六个县里耽搁了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将每个县都大致逛了一下,等卫允赶到环县的时候,已然是接近九月,正值秋收农忙了。 而卫允手中的新舆图,也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 先去了环县县衙,见了县令,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紧接着便在县令的安排下,由县衙的老吏带着卫允将环县逛了一遍,当然了,除了西北边驻扎有西北军的位置。 六天之后,时间正式进入九月,将州衙的老吏和捕头捕快,悉数留在了环县县城,卫允穿着一身青色广袖长衫,只带着小白杨一人,径直往环县西北边的西北军大营而去。 庆州虽然位于黄河中游,处于黄土高原之上,可境内的地形,却不只是平原,而是有些类似于平原和丘陵的综合。 整个庆州的地势南低北高,境内山、川、塬兼有,以庆阳县城为界,西边的镇原县、西北的环县、以及北方的华池县,皆是山川纵横。 根本不利于大批的骑兵纵横驰骋,长驱直入,是以驻扎在环县境内的五千西北军,也大多都是步兵。 可庆州往南的合水、宁县、顺化、以及怀安,大多都是平原,而且土地肥沃,地上于地下的水源都十分丰富,乃是十分利于耕种! 不过环县境内,却有一条河流自西北而来,往东南而去,直接将整个环县乃至整个庆州都一分为二,经庆阳、合水、然后流经长安府的长武等线,最后汇入渭水之中。 当然了,庆州的境内自然不止环河这一条河流,只是环河自西夏境内而始,流经庆阳,直入陕西腹地,若是西夏派出数千精锐顺着环河而下,那么便可以直接绕过驻有重兵的榆林,直接进入陕西腹地。 是以朝廷才会特意在环县境内设置大营,放了五千军马于此地驻守。 英国公还特意将国公世子张千重放到此地,可见其对此地的重视。 西北军驻扎在环县西北的甜水镇,距离环县县城大概有六十里左右的路程,乃是庆州与西夏兴庆府交界的边境。 甜水镇大营之外,一身甲胄,手持长枪的守门军士,拦住了卫允的去路。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窥探,还不速速离去!”守门的军士一脸寒霜,冷冷的看着卫允,身上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 卫允拱了拱手,道:“本官乃是新任庆州知州卫允,巡视各县来到此处,特来求见张千重张将军,这是本官的印信,还望二位帮忙通报一声!” 守门军士当即色变,脸色缓和了许多:“原来是知州大人,大人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禀!” 尽管卫允自报了家门,守门的军士态度好了不少,可却依旧没有选择直接放行,而是先进去通报! 卫允也不及,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就这么等了起来,目光却一直光明正大往军营里头看,颇有几分好奇。 虽然锦衣卫也有大营,但那毕竟是卫允自己规划的,和这种正规军的军营还是不一样的,尤其还是以战力闻名整个大周的西北军,卫允自然有些好奇。 不多时,那位通禀的军士回来,打开了大门,恭敬的将卫允领了进去。 而卫允,也终于见到了他这位未来的大舅哥,英国公世子张千重。 “庆州知州卫允,见过张将军!”卫允行至堂中,拱手躬身行了个礼。 第 124章 准大舅哥 首位之上,放着一张长案,案牍之上堆放着不少书,还有房四宝,可长案之后的英伟男子,却身着甲胄,桌案旁一个剑架,上面放着一柄造型古朴的带鞘长剑。 着怪异画面看起来竟透着几分理该如此的和谐! 张千重抬眼看着卫允,面色无悲无喜,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便是卫允?” 有些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卫允,最后停在卫允的眼睛之上,目光幽幽,似乎能够看透人心一般。 卫允引着张千重的目光,微笑着道:“不才正是卫允!” “你和小妹的事情,千钧已经来信说过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三头六臂呢,竟然能够让官家亲自下至赐婚,撮合你和小妹,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寻常人一个吗!” 张千重脸上顿时出现灿烂的笑容,起身冲着卫允走来,若有兴致的说道。 卫允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前一秒还是一副高冷范儿,下一刻,却成了嬉皮笑脸,这变化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大哥你是影帝么?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来来来,快坐快坐!” 卫允还在发愣,就已经被热情的张千重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二弟在信里说你在家排行第三,我那以后就叫你三郎了,你也别叫什么将军了,直接叫我大哥就行!”张千重明显很高兴,眼底都带着笑。 “大哥!”卫允能说什么,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哥。 张千重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卫允,有些感慨的道:“好啊,好啊!听说三郎是官家钦点的新科探花,如今不过舞象之年,便已经做到了庆州知州的位置,身上还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卫允已然回过神来,表情也已恢复从容:“大哥过誉了,小弟不过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运道罢了,若论能力,便是千钧兄长也要胜过小弟良多!” “哎!”张千重却摆手道:“三郎莫要谦虚,二弟这人我知道,虽然是个直肠子,但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能入他眼的可没几个,他说三郎武艺高强,练兵有方,聪明机警,定然不会是无端放矢!” 忽的眼睛一亮,说道:“起先二弟说三郎武艺高强之时,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三郎乃是读书出身,怎么会去习武,如今一看,三郎呼吸绵长,脚步沉稳,行走之间,双臂挥舞有力,一身武艺果真如二弟所说的那般,极为不俗啊!” 卫允施然道:“幼时体若多病,只能通过习武来强健体魄,虽练了些拳法刀枪,却只是些花架子,并无生死搏杀之经验,算不得武艺高强!是二哥抬举小弟,这才这般说的吧!” 张千重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卫允会这么说了,不过这话说得倒是实在,武艺是什么,说白了就是杀人术,真正的高手,都是在生死搏杀之中,尸山血海之内历练而出的。 “三郎是官,又不需要上战场杀敌,有这般武艺,能够强身健体,若是遇上什么危险,还能有自保之力便已然足够了!上战场杀敌这些事情,自有我们这些粗鲁军汉来!” 张千重的身形和张千钧差不多,均是高大魁梧,虎背熊腰,许是因为在西北待得久了,常年受风吹日晒的,皮肤要比张千钧黑的多。 尤其是常年驻守边疆,坐镇军中,身上自带一股子铁血杀伐的气息,厚重如渊,沉稳似岳,无形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威严。 好在张千重的性子并不是高冷的类型,否则的话,只怕卫允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早就听闻五月下旬之际,新任的庆州知州已然到任,前两日我还在心里念叨呢,三郎来了庆州这么久,怎的不来环县看我,正打算看哪日有空闲,往庆阳走一遭呢!” 卫允略带歉意的道:“小弟初至庆州,诸事繁多,近期更是巡视诸县,勘定舆图,至环县不过数日,忙完手中的事情,这才赶了过来,令大哥久候,是小弟的不是!” 说罢冲着张千重躬身一礼,聊表歉意。 张千重笑着道:“三郎言重了,三郎如今身居知州之职,自然应当以公事为重!” 卫允道:“此番前来,除了看望大哥之外,小弟还另有要事想与大哥相商!” “另有要事?”张千重有些好奇:“不知三郎有何要事?” 卫允说道:“小弟此番出京,除了赴任庆州知州之外,官家还交给小弟一个差事!” 张千钧道:“愿闻其详!” 卫允道:“大哥可知锦衣卫北镇抚司?” 张千重点了点头:“知道,如今庆州、榆林、延州等边境重镇,皆有锦衣卫卫所,听说皆是北镇抚司旗下!” 卫允点头道:“不错,此番北镇抚司旗下两个千户所出京,除了在边疆各个重镇建立卫所之外,还负责打入辽国与西夏,刺探情报之重任!” “谍子?”张千重有些诧异。 卫允说道:“不错,锦衣卫既然挂着天子亲卫的名头,享有连京卫都没有的荣耀,那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锦衣卫麾下,有南北两个镇抚司,南镇抚司对内,北镇抚司对外,小弟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此番出京远赴西北庆州,也是为了完善北镇抚司的消息渠道!” 说道这里,卫允的眼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精光,言语之间,已然带上了几番自豪: “以汴京为中心,北镇抚司的两个千户所,分作两个方向,以新近成立的各地卫所为枢纽,构建一张覆盖整个北境和西北的情报网络!” 嘶! 饶是张千重,也被卫允的话给震撼到了,这是得多大的手笔!只怕绝不是卫允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能够决定的,只怕真正想做成此事的,是卫允背后的元祐帝吧! 怪不得卫允小小年纪,便如此受官家青睐,先是将二弟张千钧调至锦衣卫,任卫允的副手,而后又给卫允和小妹张桂芬赐婚,如今看来,怕是想将卫允和英国公府绑在一起啊! 不过转瞬之间,张千重的已然闪过无数念头,甚至于将元祐帝的意图也猜出来一部分。 “若要建立如此大的一张情报网络,非一朝一夕能成,三郎此番来寻我,怕是来借力的吧!” 张千重看着卫允,脸上带着笑,眼底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卫允拱手道:“大哥不愧是大哥,果真如千钧所说,聪慧无双,眼光犀利,大哥所言不差,若是想要建立如此大的网络,人手,钱财,乃至关系人脉缺一不可!” 张千重顿了顿,道:“若是关系和人脉,我和父亲在西北经营多年,倒是不缺,可这人手和钱财,却有些捉襟见肘了!” 张千重看着卫允,沉声道:“不瞒三郎,如今父亲领精兵十万常驻榆林,十万军士的吃喝拉撒,还有军饷,受伤阵亡了还要抚恤,一年下来,要花费近千万两,近些年边疆安稳,无战事发生,这才少了不少开支。” 卫允边听边点头,“银钱方面大哥无须担心,锦衣卫如今自有进项,至于人手方面,只要有了银钱,在许出些许利润,还怕招收不到人吗!小弟来找大哥,便是想借大哥和伯父手中的人脉和关系一用。 如今锦衣卫成立不足一年,在大周境内且还好说,凭着天子亲卫的名头,任凭到哪儿都还能有几分面子,可若是出了大周,想要打入西夏境内,埋下暗子,难度倒是不大,可耗时日久,而且想要获得有用的情报,难如登天,我就想着从头开始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说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张千重,没办法,如今有求于这位未来的大舅哥呀。 张千重有些诧异:“哦?若是照着三郎的想法,个中所需的人手、银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三郎确定锦衣卫的进项能够支撑?” 由不得张千重不多考虑一分,卫允年纪轻轻,又刚刚入仕,而且还是官出身,建立情报网络,布置谍报暗子,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各种所需要的的花费,将会是个天数字! 要说别的,卫允还真不一定又信心,可若是说到钱财,卫允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钱财之事无须担心,不说百万,每年数十万两的银子,我锦衣卫还是拿得出来的。” 光是雪花精盐的进项,一年替卫允带来的利润估计都不止百万,而且如今锦衣卫运转司在丁健的带领下,已然开始涉其他的领域。 而且这么大的一局棋,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布置完成的,卫允心里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的太大,万一扯到跨就不好了。 “而且此事又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步一步来,左右如今天下承平,三国交好已久,边疆亦多年未起战端,而今所做的这些谋划,不过是为了防范于未然罢了,万一日后西夏或者辽国出了什么变动,咱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不是!” 张千重点了点头:“看来三郎心中早已有了成算,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多做置喙了,至于三郎所需的关系和人脉,自然不再话下!” 卫允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大哥!”拱手躬身,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礼。 张千重抬手搭在卫允肩膀上:“以你我之间的关系,还道什么谢,见外了不是!” 卫允连忙道:“是是是,大哥说的极是!” 张千重道:“走,正好今日有些手痒,陪我练练,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武艺!” 卫允话还没说,就被张千钧拉了出去。 “我已让伙房准备饭菜,待会儿练完之后,咱们兄弟两好好吃顿饭,做哥哥替你好好接接风,惜惜尘!” “那小弟就不和大哥客气了!” “这才对嘛!” 第 125章 一纸调令 当天卫允就回了环县,将舆图之上最后缺的甜水镇那部分补齐之后,第二日一早,直接动身赶回庆阳。 秋收时节,整个衙门上上下下都是忙碌的,因为秋收之后便到了收缴赋税的时节,而赋税则是考核官员政绩的一项重要指标。 赋税即民生,民生便是政绩! 好在杨斌扥等一众官员都不是卫允这样的新手,做过一县父母官的杨斌很清楚其中的类别,流程,而且做得也很好。 卫允反正是直接放权给手底下的人,只不过会时时跟着他们,学习如何处理这些琐碎的政事,遇到不懂的地方,也并不介意开口询问。 卫允可是庆州的父母官,他开了口,底下的那些个同僚们自然不会不回答,而且还会加上自己的理解,解说的深入浅出,十分详细。 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之中。 九月底,运转司那边两个季度的收益送至了庆州,整整三十万两银票,这还只是四分之三,丁健的手里,还留着十万两的银票,做后面生意的本钱。 刨去成本,净赚三十多万两,暴利啊! 银票到账之后,卫允就开始正式着手于北镇抚司的事情,庆州的事物照旧还是由杨斌和泰一起负责,卫允时不时的检查督促。 北镇抚司的行动卫允取名为暗网行动,分作了好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的三个百户所,分作了三批,每一批都打散在十几个去往西夏的商队之中,跟着张千重那边安排的人,进入西夏执行潜伏的任务。 同时,北境的千户所之中,也派出三个百户的人员,也进入到辽国的境内,大部分入了燕云,还有少部分组成了商队,直接往辽国的首都上京而去。 十月初,卫允以锦衣卫指挥使的名义,发出去一道命令,于庆州境内,庆阳县与合水县之间,建立北镇抚司大营,令陕西与山西两路的所有锦衣卫卫所,依锦衣卫条例就地招收人员,送往北镇抚司大营。 锦衣卫招收人员的要求颇高。 第一;自然是身体健康,不能有残疾。 第二;须得家世清白,祖上三代皆是良善人家,无有劣迹,在衙门没有案底。 第三;年龄限制在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要求虽然不多,但确实有些难度,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子皆是已经成年的壮劳力,有些甚至已经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不过锦衣卫的待遇很好,倒也吸引了不少人自发的前往报名,不过年纪却普遍趋于年轻。 就在锦衣卫热火朝天招收人员的同时,卫允也通过自己那位准岳父的渠道,自辽国和西夏悄悄的开始买马。 而且卫允不要别的马,就要那种身材矮小的蒙古马!这种马适应能力极强,且容易养活,不似其他品种的马那般娇贵! 十月初八,汴京城,忠勤伯嫡次子袁绍大婚,新娘子是新任台谏盛紘的嫡长女盛华兰! 提起盛紘汴京城自然没什么人知道,可若是提起盛紘的嫡母,那知道的人可就多了,勇毅候独女,年轻的时候,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 可惜成婚之后的日子,却过的并不如意。 如今卫允和盛紘交好,丁健和小卫氏自然也在受邀的宾客之列。 十月十五,新婚刚刚七天,小日子正过得滋润的袁绍,却忽然收到了一纸调令! 盛家! “什么,女婿要调去庆州?” 盛紘的大娘子王氏差点没把手里的茶碗打翻,惊讶的声音都快把房顶给掀了! “母亲,您小声些!”华兰揉了揉耳朵,嫁入袁家短短几天,竟然就有些不习惯自家母亲的大嗓门了。 王氏放下茶碗,理了理衣袖,看着华兰一脸官司的说:“你叫我怎么小声,你成婚这才几日,女婿便要调去庆州,对了,我还没问你呢,女婿调去庆州那你怎么办?” 华兰低着头,有些怯生生的道:“女儿自然也得跟着去!” 王氏嘴巴张了张,抬抬手又复放下,看着满面春风的华兰,叹道:“跟去也好,你们小夫妻刚刚成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也要加把劲儿,趁着现在早点儿怀上孩子,替女婿生下长子,这样你在袁家的地位便稳固了,你那个婆婆和小姑子便是想找你的麻烦,都没有由头!” “母亲!”华兰急了:“您说什么呢!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怎么了!”王氏甩了甩帕子,握住华兰的手:“华儿啊,你如今已为人妇,这些事情还有什么好羞涩的,你可要放在心上!” “母亲!”华兰跺了跺脚,脸颊已然羞红一片! “哎!”王氏却好似没有看到华兰脸上的红意一样,目光幽幽,叹道:“你说女婿的上官也是,不知道女婿才刚刚成婚没几日么,这就急着把女婿给调去庆州,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半点人情味都没有!” “什么人情味不人情味的,谁要去庆州?”一身绯色公服的盛紘刚刚下衙回来,刚进门就听到了王氏的大嗓门。 “官人回来了!”王氏忙站起来福身一礼。 华兰也同样起身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华儿怎么回来了!”看到华兰,盛紘有些诧异,三日回门刚过没几天,怎的自家女儿又跑回来了! 华兰还没开口,王氏就给出了答案:“还不是咱们那个女婿,昨日收到调令,说是上面让他在下月中旬之前赶至庆州!” 庆州? 盛紘行礼一个秃噜:“绍不是在锦衣卫里任千户吗?怎么会调去庆州?是谁下的命令?”下意识的,盛紘就想知道这个答案。 华兰道:“听相公说是他们指挥使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卫允?”盛紘更加疑惑了,“卫允为何要把绍调去庆州?庆州位于陕西路和西夏交界之处,靠着榆林和延州,和锦衣卫有什么相干,卫允把绍调过去干什么?” 不只是盛紘,整个汴京之中知道锦衣卫这一次行动具体内容的只有元祐帝一个,连两位大相公也只知道官家将北镇抚司派出了汴京,至于具体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华兰连锦衣卫指挥使是谁都不知道,王氏也只是偶尔听盛紘提到过一嘴! 华兰摇了摇头:“女儿也不知道,不过听相公说原本今年五月他们那位指挥使大人就想让相公去庆州,可考虑到相公和女儿的婚事在即,便作罢了,如今却骤然来了调令,相公猜想可能是庆州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庆州?变故? 盛紘双目微阖,沉声道:“如今卫允乃是庆州知州,身上兼领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如今他既然想把绍调过去,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你们母女就别在这儿瞎担心了!” 王氏这才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对啊,我怎么给忘了,锦衣卫的指挥使是卫三郎啊!”随即王氏面色一变,有些酸酸的道:“卫三郎那小子竟然做了知州?我哥哥做了十几年的官,如今也不过是个知州,卫允那小子何德何能,入官场不到一年,就做到了知州的位置?” 盛紘脸色未变,看着王氏厉声说道:“休要胡说八道,卫三郎虽入官场不过一年多,但却深受官家青睐,先是破格提拔,而今委以重任,在官家跟前正当红,又岂是你一个后宅妇人能够随意置喙的?难不成你认为官家看错了人?嗯!” 王氏立马就蔫了,忙缩着脑袋,连连摆手道:“我可没这意思,没这意思!” 盛紘悄悄瞥了一眼王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笑,“有些话关起门来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可方才娘子的这些话若是被人听见了,不小心传了出去,娘子莫非是嫌为夫头上的乌纱帽戴的太重了,想帮为夫摘下来?” 王氏顿时一脸的惊慌,嗖的一下子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边手足无措的踱步,一边张着口:“我我” 一旁的华兰看不下去了,起身握住王氏的手,安慰道:“母亲莫要惊慌,父亲也没有责怪母亲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母亲,就算是在家里,有些话也不能乱说,须知祸从口出!” 王氏连连点头:“我再也不乱说了!华儿,官人,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目的达到了,盛紘脸上的笑容也一闪而逝,正色道:“娘子知道便好,为夫先去沐浴更衣了,你们母女二人好好说说话!” “父亲慢走!”华兰恭敬的行礼,王氏亦如是。 母女二人拉着手,坐在榻上,就这么聊了起来,只是王氏的脸上,仍有几分心有余悸,一颗心也始终悬着,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 对此华兰也只能表示无奈。 下午,袁绍自京郊锦衣卫大营回到盛家,拜见了盛紘和王氏夫妻俩,盛紘又拉着袁绍问了会儿话,然后又留女儿女婿在家吃了晚饭。 十月十八,北镇抚司千户袁绍,携新婚妻子盛氏离开汴京,坐船北去,直奔庆州。 卫允给袁绍的期限是十一月中旬之前到达庆州,如今距离这个时间只有二十多天,袁绍也只能尽早动身,加快行程了。 好在小夫妻两刚刚成婚没几日,还没有孩子,华兰也没有怀孕的迹象,这一路西去,倒也算是顺当,没有生出什么波折。 十一月初五,袁绍夫妻俩抵达庆州。 卫允给了他五天的假期,让他先把家给安置妥当,同样也是为了等北镇抚司那边的人员到齐。 十月初十,袁绍被派往北镇抚司大营,以千户之身,暂领北镇抚司镇抚一职,负责北镇抚司大营之中的新人训练事宜。 从卫允下令征兵之日起到现在,历时一个多月,锦衣卫在陕西路与山西路之内,共招收到新兵六千余人! 再让袁绍以千户的身份来练兵,自然就有些不妥了,是以卫允才会让袁绍暂领镇抚一职,统辖北镇抚司大营值班事宜。 而且这六千人,卫允并不打算让他们同第一批的两个卫所一样,进行情报方面的工作,如今各地卫所皆已城里,情报方面的搜集工作,让各地卫所自行负责便是,卫允只需要提供钱财和前途上面的支持,然后按着他们的功劳予以给配就是。 如今卫允的目光,悉数放在了北镇抚司大营的这六千人之中。 袁绍刚刚到任,就被提拔,从千户身为镇抚,别看如今这中间只差了一级,可个中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犹如萤火之于皓月。 镇抚和千户,放到后世,那便是一个公司里头高层和中层的区别。 第 126章 时光匆匆 把盛紘的大女儿和大女婿调到自己的身边,将盛紘大女婿袁绍的前途握在手中,卫允还怕盛紘对小卫氏和两个外甥不好么? 这是明谋,盛紘就算知道卫允的意图,可也只能接受! 而且将袁绍调去庆州之后,卫允还给袁绍升了官,虽然只是个暂时的,可若是袁绍真有能力的话,那这个暂时的去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十一月中旬,地处西北的庆州已然是天寒地冻,鹅毛般的大雪在凛冽的寒风之中不断飞舞,打着旋儿,落在地上,树上,放顶上,石台上! 整个大地已然是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然则锦衣卫大营之中,每日四个时辰的操练却从未停止过,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除非是下雨,若只是下雪的话,训练继续。 士卒们虽然有怨言,但在每日一顿肉,三顿干的诱惑下,还是默默的选择了接受。 袁绍的生活也变得紧张繁忙,不过倒也算是十分规律,每日都会从大营回庆阳县城的家中! 而卫允则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采购马匹的事情上面。 如今天寒地冻的,西夏和辽国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也正因为是冬天,卫允才有机会。 冬天的漠北缺什么,粮食,草料,不论人畜,都缺粮食。 以前为什么游牧民资屡屡南下犯边,攻打中原,自然是因为北方的冬天缺粮少食,若是再遇上个天灾什么的,连牛羊都杀光了,那就只剩下南下劫掠这么一条路了。 中原富庶! 这是所有漠北人心中共同的认知。 不过自从三国立下盟约,和平建交,于边境设立互市之后,北边的生活便好过了许多,便是缺粮了,也能够从商人手中买到。 有钱就出钱,没钱就用皮毛、牲畜换! 盐铁乃是朝廷严格管控的东西,但越是管控,个中所隐藏的利润就越大,每年往西夏和辽国贩卖私盐,偷运铁器的人可不再少数。 不过卫允并不大打算涉足这些,既然盐铁收到管控,那就贩粮和茶叶好了! 北镇抚司麾下的探子有些留在了西夏和辽国,但更多的却是以商队的形势来往于两地之间,而粮食和茶叶的来源,自然是由运转司从江南地区收购了。 如今运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还和专司水运,势力遍布大周境内大部分流域的漕帮展开了合作。 漕帮是江湖组织,天生就要比运转司低了一头,相比于势力错综复杂朝廷船舶转运司,丁健很明智的选择了漕帮这个江湖组织,民间机构作为合作的对象。 虽然势力不如船舶转运司,但能够在船舶转运司的挤压下生存至今,并且发展成如今这般规模的漕帮,显然也不能小觑。 而且最重要的是漕帮之中虽然也有勾心斗角,势力争夺,但和船舶转运司司相比,却要纯粹的多,也更容易处理的多。 自从上次和张千重见过之后,卫允只要一到休沐的时候,就会跑去环县找张千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和张千重学习张家家传的武艺。 因穿越带来的福利,卫允的力气是越来越大,如今虽然才十六岁,但一身巨力,却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若论在武艺上面的造诣,卫允虽然也自小习武,且天赋异稟,但却依旧比不过张千重这种世代将门出身,又常年在军中磨砺的大家子弟。 但两人的切磋结果却往往都是张千重被卫允碾压。 不过在兵器的使用技巧还有近身的拳掌造诣上面,卫允还是远不如张千重。 卫允的辛酉刀法本就是军中刀法,简洁狠辣,且速度极快,还有卫允那变态的力气。 简单来个比喻,如果说卫允是攻高防高的坦克,而张千重就是攻防均衡,精于技巧的战士,但卫允这个坦克的力量和速度要远胜张千重这个战士,结果就是张千重完败。 张千重却可不是当初卫允学习枪棒的那个老镖师那种江湖把式可比的,除了一身不俗的兵器技巧之外,还有张家秘传的呼吸法门,再辅以张家秘传的汤药,可达到增强气血,外壮筋骨,内强脏腑的作用。 虽然张千重已然超过了世间绝大多数的同龄人,可和开了挂的卫允相比,还是差了一点。 作为英国公世子,张家的下一代家主,在知道了卫家世代单传,到了卫允这一辈,只有卫允一个男丁之后。 出于对张三姑娘的溺爱,以及对卫允超乎常人天赋的欣赏和惊讶,张千重还特意去信和远在榆林的英国公商议,最后考虑到卫允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的特殊性,父子二人均决定将张家秘传的呼吸法门还有汤药秘方传给卫允。 并且由张千重亲自操刀,教授卫允枪棒、以及骑射之术,助卫允能够更加全面的掌控自己的身体,爆发出更强的战力。 准岳父和准大舅哥如此大方,卫允自然也不会扭捏,学的也异常的用工,于是乎往张千重那儿跑的自然也就更勤了! 卫允和张千重的关系自然也越来越好,越来越亲近。 时间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流逝。 汴京城。 丁家的一对龙凤胎慢慢长大,哥哥丁旭的性子愈发跳脱,对什么东西都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好奇心;而妹妹丁子衿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平日里惜字如金,寡言少语,但所幸脸上的笑容没有断过。 元祐三十五年十月底,小卫氏托秦侍郎的大娘子孙氏为冰人,带着花了将近半年时间准备的丰厚聘礼,登上了英国公家的大门。 小卫氏虽然是卫允的姐姐,可和英国公夫人之间终究还是差了辈分,好在卫允拜了个好老师,师伯母和姐姐一同出面,在礼数上算是做足了。 英国公夫人自然不会故意刁难,两家合了八字之后,看了黄历,将卫允和张桂芬的婚期商定在四年之后的九月十二! 也正好就是张桂芬及笄的那年。 盛家这边,盛紘也不知是托了谁的关系,竟然将在大儒庄老先生请上门教授几个子女读书。 齐国公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庄老先生在盛家,便和平宁郡主夫妻俩提着礼物一道去了盛家,和盛紘说定了将齐衡也送至盛家私塾读书。 齐国公和盛家之间终究还是有了牵扯。 顾家那边,自从和锦衣卫合作之后,白家的食盐生意可谓是上了另外一个台阶,底下的管事对顾廷烨这位年轻新当家的轻视之心也早已消散。 七月下旬的时候,宁远候自蜀地班师回朝,王则建立的那个什么势力,直接被宁远候的大军以雷霆之势扫灭。 不过王则这家伙却机灵的很,见朝廷大军压境,察觉事情不对,便第一时间跑掉了,边境之地,鱼龙混杂,区区一个王则,根本无从搜寻。 幸而也只跑了一个王则,那些被其聚啸在一处的山匪没有一个跑掉的,那些被聚拢的流民们,也被宁远候带走安置了。 不过顾廷烨这小子却趁着宁远候班师回朝的时候,趁机溜出了汴京,跑去了庐山白鹿洞书院,原本宁远候是想派人去把顾廷烨这厮给抓回汴京的。 可不成想,这家伙竟然破天荒的考入了白鹿洞书院,还得了一位夫子的青睐,被收作弟子! 这一番骚炸天的操作下来,差点没把宁远候顾偃开的眼球给惊掉,而且顾廷烨因为怕被顾偃开知道自己偷跑出京去白鹿洞书院参加入学考试的事情,就连对继母小秦氏也只是说出京去散散心。 不然的话,只怕小秦氏那边还不一定会让他这么顺顺利利的考入白鹿洞书院。 可惜等小秦氏知道的时候,已然是宁远候顾偃开回到汴京之后的事情了,彼时的小秦氏,也只能咬咬牙,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毕竟在顾偃开的面前,她还是那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和善开明的孩子母亲。 皇宫之中的元祐帝,自从上一次在早朝之上,武百官的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狠狠的卖了一波惨之后,两位大相公还有百官虽然依旧不停的上书请求元祐帝早立储君,可却不再似那次早朝一样,直接逼宫谏言了。 元祐帝还在兖王和邕王之间徘徊不定,不知道该立哪一个好些!毕竟立储可是国之大事,不可亲下定断,自然需要好好斟酌思量! 时间就这么在思量间悄然流逝。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元祐三十七年初夏,大相公蔡琦于府中病逝,享年七十一岁! 真真是举国震动,满朝武,皆泣不成声,高呼惋惜。 蔡大相公一生无儿无女,为官清正廉明,去世之后,除了元祐帝上次的那间府邸之外,家中竟然连一点像样的遗物都没有。 家具是最普通的梨木,库房之中只有几石粮食,少许银两,府里的仆人只有五个,是跟了蔡大相公数十年的老管家一家。 老管家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两个儿媳妇! 老管家负责管家看门,老管家的大儿子负责府里的外务,二儿子是蔡大相公的贴身小厮,负责跑腿,两个儿媳妇就负责洒扫屋子庭院,伺候蔡大相公的饮食起居。 蔡大相公为官一生,品性之高洁,令人钦佩! 元祐帝下旨追封蔡大相公为正一品左柱国,加封太保,位享太庙,受万民香火,后人敬仰。 大周三大柱国,已去其一,只剩下右相韩章,以及英国公张樊。 元祐帝在得知蔡大相公去世的消息之后,当场便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悲痛欲绝,泪满衣襟! 蔡大相公是什么人? 是敢在早朝之上,当着武百官的面,抓着元祐帝的龙袍,摘下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冒着没元祐帝迁怒的危险,也要冒险进言,让元祐帝早立储君的人。 是逼得元祐帝只能通过卖惨抹泪,博取同情来蒙混过关的“狠人”! 蔡大相公和元祐帝这对君臣之间,除了君臣的关系之外,还是惺惺相惜,心照不宣的朋友!是知己! 大周如今能够有如此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景象,蔡大相公在里头,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如今蔡大相公逝世,是整个大周的损失,是朝廷的损失,是元祐帝的损失,是百姓的损失! 想起那个须发皆白,正义凛然,将自己的一身都奉献给了大周的老人,卫允的心里是钦佩的,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难免觉得有些惋惜! 第 127章 大婚之喜 元祐三十八年,卫允政绩评选为优等,获得了升迁的机会,原本是该将卫允调往别处的,可卫允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若是升迁太快的话,不符合朝廷以往的惯例。 依着朝廷的惯例现在应该将卫允在庆州知州的位置上压一压,停一停的。 可卫允偏偏又在元祐帝面前正当红,吏部的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便问到了元祐帝的面前。 元祐帝想了想,要说功劳,卫允的功劳确实不小,管着庆州政事的同时,还要兼顾着北镇抚司的事情而且做的还都不错。 而且这几年北镇抚司的发展可谓是一日千里,元祐帝比谁都清楚,卫允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立下的功劳。 考虑到如今北镇抚司大营就在庆州,思虑再三之后,元祐帝亲自下令,擢升卫允为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领从四品衔,但后面还有一句,兼任庆州知州。 布政使司的左参议不过是个挂着从四品的虚衔,而且这个职位没有定数,手中并没有什么实权,和幕僚、祭酒的性质差不多。 元祐帝都发话了,吏部那边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疑惑,卫允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除了吏部的书之外,元祐帝这边,也暗中发出去一道密旨。 一道同意改组锦衣卫的密旨。 卫允的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衔也从正五品升到了正四品,取消张千钧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职位,改为指挥同知,领从四品衔。 南北两个镇抚司的镇抚使则为正五品。 镇抚使之下,十二所千户的千户皆为从五品,然后是正六品的副千户,从六品的百户,以及正七品的副百户!再往下从七品的总旗、正八品小旗,从八品校尉,以及九品的力士,还有等级最低的普通士卒。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逝,转眼便又是一年! 这一年,乃是元祐三十九年!这一年,英国公独女张桂芬及笄!这一年,也是卫家和张家商定的成婚之年! 七月底的时候,卫允就上书给布政使方贺,告假回汴京成亲。 方贺没有可以刁难卫允,而是大手一挥,给卫允批了两个月的假期。 来回路程一个月,在给一个月的时间让卫允成亲,绰绰有余了。 布政使司的书送下来的时候,还附带着方贺送给卫允成婚之礼的一整套房四宝,端砚、湖笔、徽墨、以及几刀上等的生宣。 八月初十,卫允将庆州事物交托杨斌和泰,将北镇抚司交予袁绍暂管,便和张千重以及英国公一道,赶回汴京。 九月初八,卫允大婚。 这一日,卫家之中锣鼓喧天,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宾客如云,喜气洋洋! 卫允的老师秦玉章收到喜帖之后还特意从扬州赶了过来,秦家大爷夫妇俩,盛紘也带着妻儿一起到场,除了嫁给袁绍,如今远在庆州的华兰之外,盛紘将家中的儿女全都带了过来,今年五岁的桓哥儿自然也来了。 就连大卫氏,也早早就被卫允亲自上门接到了卫家,虽然不能在人前路面,但接到家里头自己一家人高兴高兴,也在情理之中,盛紘也乐得当这个好人。 这一日,卫允身着大红喜袍,披红挂彩,带着一大帮子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自积英巷出发,前往英国公府迎亲。 英国公府之中,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张桂芬,正跪在家祠之中,拜别祖先,祈求庇佑!娇俏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就连眼角处也泛着笑意。 “姑娘,时辰快到了,该换衣上妆了!”贴身侍女有些焦急的道。 “来了!”张桂芬笑着从家祠走出,道:“这不是还早着的吗,着什么急!” “哎哟!我的姑娘哟,不早了,这个时辰咱们家新姑爷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咱们还是赶紧把衣服换了,重新梳妆打扮打扮!” 张桂芬扶手而立,淡淡的道:“赶紧走吧,抓紧时间!”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欣喜! 此时的英国公府,也是同样的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英国公夫妇一身锦衣华服,精神抖擞的坐在首位的靠背大椅上,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新姑爷来了!” 此言一出,厅内骤然一静,众人竖起耳朵,听着自门外大街隐约传来的唢呐锣鼓之声,眼睛纷纷一亮。 大门处,以张千重和张千钧兄弟俩为首一大群人堵在门口。 卫允带着柳存和梁昊以及锦衣卫的一众年岁差不多的同僚,被拦了下来! “早就听闻卫指使武双全,卫指使乃是探花出身,我们这些粗鲁军汉就不考校卫指使的采了,但素闻卫指使武艺兵法剧是不俗,咱们可不能轻易把卫指使放进去,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不能轻易让顾指使进去!” “必须要好好考校考校!” 拦门的众人纷纷起哄!张千重和张千钧兄弟两也不说话,就这么笑嘻嘻的看着卫允!十分乐见其成! 柳存扯了扯卫允的袖子:“卫兄,既然是考校武艺兵法,那就请恕小弟无能为力了,卫兄自求多福吧!” 卫允提了提领子,脸上带着微笑,说道:“考校自然可以,只是总得有个章程吧,若是诸位觉得不满意,一直考校下去,那可不成!” 阶上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张千重! 张千重道:“我等也不故意为难你,就以三次为限,若是三郎能让我们满意的话,那放你们进去自然也不是不行!” “好!”卫允朗声应道:“就依大哥所言!” 卫允目光扫过阶上众人:“不知这第一题,由谁先来?” “我先来!”张千钧直接站了出来。 “请二哥赐教!” “关中平原之地,无水无树,地势平坦,尔等率步卒五千,弓弩手三千,敌军有轻骑五千有余,皆是辽国精锐,精于骑射,不知三郎欲如何应对?” 嘶! 听到张千钧的问题,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没看出来了,这个平日里看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张家二公子,一上来就是大杀招。 步兵对骑兵,而且双方兵力的差距不大,简直就是必输无疑啊! 卫允低下头略微思索片刻,眸中精光一闪,抬头看着张千钧,朗声道:“我方五千步卒皆为重甲精锐,坚盾在外,长枪在中,三千弓弩手居于最内侧,三千弓弩手分作三批,依次轮射,箭雨不绝! 弓弩的有效射程为二百步,且敌方皆为轻骑,我方弓弩可直接破其甲胄,其速度虽快,然二百步的距离,至少也需要五到六息的时间,军中弓弩手一息之内射出三箭乃是寻常,纵使在除去最后一息,我方弓弩手也能够射出至少十二波箭雨!” 每波箭雨一千支箭,十二波箭雨便是一万两千支,而且这种覆盖式的箭雨杀伤力极大,至少能够除掉三分之一左右的轻骑! 至于之后冲锋之后的战斗,轻骑对上重甲步卒,这个就不好说了,不同的军队自然也会有不同的结果。 “好!算你过关了!”张千钧退到一旁! 张千重还没说话,他们身后的杨五就钻了出来:“表哥,这第二题让我来!” 张千重没有拒绝,杨五挤到张千重和张千钧兄弟两中间。 卫允身后的众人起哄道:“杨五,你不也是咱们锦衣卫的吗,怎么跑去那边了!” 杨五笑嘻嘻的道:“我和千重大哥乃是表亲,今日是张家表妹大喜的日子,咱们这里可没有什么上下级之分,只有夫家和娘家之别!” “杨五说的不错,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无有上下之分!”杨五的话,引来了拦门众人的附和! “哎哎哎!”正说着,杨五忽然冲卫允眨了眨眼,随即身子往后一倒,往张千重的身上靠了过去,双手顺势拉住了张千重的一只手! 卫允瞬间就明白了杨五的意思,直接顺势伸手将杨五往旁边一拨,最中间露出个空档来,直接纵身一跃就窜了进去! 身后的柳存、梁昊、还有一众南镇抚司的公子哥儿们趁机一拥而上!英国公府众人坚守的城墙立时告破! 至于剩下的两个问题,让他们自己琢磨去吧! 紧接着便是迎出新娘,告别英国公夫妇,由张千重这位大哥背着出了门,抬上花轿,卫允翻身上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敲锣打鼓的朝着积英巷而去。 到了卫宅,新妇行过跨鞍之礼之后,然后新人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待送入洞房之后,又是一番繁复的礼节,剪发合髻,新郎、新娘,以红绿同心结绾盏底,行交卺礼,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待这些程序都走完了,卫允便被众人拉了出去,今日可是卫允大喜的日子,不把他灌个烂醉如泥,众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而且卫允还要拿着酒杯,一桌桌的挨个去敬酒,好在卫允喝的不是经过加工提纯的蒸馏酒,度数很低,酒劲也不大,不然这么一桌桌的敬过来,按着卫允的酒量,只怕早就被抬着进洞房了! 一场酒宴,一只吃到华灯初上,仍未散场,卫允的脸颊早已被酒意熏得通红,走路都已经有些踉跄了! “老爷,慢点,新房在这边呢!”白杨扶着卫允,指着主屋的方向说道。 卫允瞥了他一眼:“放心,你家老爷清醒的很,不过我如今一身酒气太过浓郁,你去叫人打些热水来,我先沐浴更衣,去去身上的酒气!” 白杨扶着卫允先去了浴室,卫允虽然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但意识还十分清醒,花了半刻钟不到的功夫,简单的洗漱一遍,换了一身衣服,酒意散去不少的卫允才回到了主屋新房。 卫允推开房门,张桂芬的两个贴身丫鬟识趣的退了出去,并且帮忙将门给带上了。 走至榻旁,昏黄的烛光下,看着手持却扇,轻掩面容,身披青色嫁衣,头戴凤冠的佳人,卫允不禁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娘子!”带着微笑,卫允柔声唤道! 第 128章 托付中馈(上) “夫君!” 佳人轻声答道,脑袋微低,却扇之后的俏丽容颜,此时怕已爬满了红霞吧! 卫允伸手握住佳人的柔胰,坐在其身侧,将其手中的却扇取了下来! “娘子不必拘谨,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了!” 佳人却依旧仍旧忍不住羞涩,胸膛之中的心脏跳动速度骤然加快,血液上涌,脸颊两侧的温度迅速攀升,顷刻之间,便已是滚烫一片。 看着羞涩的俏丽佳人,卫允愈发的心猿意马,放下手中的却扇:“娘子莫动!”同时抬手将佳人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是纯金做的吧,瞧这分量至少得有好几斤呐,娘子将这东西戴在头上戴了一整日,不觉得重么?” 卫允侧身看着佳人,嘴角带笑的说道。 张桂芬终于抬头看向卫允:“新妇都要走这么一遭,又不独我一个!” 卫允自然看见了张桂芬额头上的两团乌青,放下手中的凤冠,冲着张桂芬拱手道:“辛苦娘子了,累娘子久候,是为夫的不是,为夫这厢给娘子赔罪了!” “夫君言重了!”张桂芬忙扶住卫允的手,“我不过是在这儿坐着,还有凝霜和凝雪陪我说话解闷,除了不能出屋子之外,倒也没什么!夫君在外招待宾客才是真的受累!” 卫允顺势再度握住张桂芬的手,看着张桂芬的眼睛,说道:“娘子,良宵苦短,咱们安歇了吧!” 张桂芬刚刚有几分好转的脸色立马爆红,羞涩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卫允的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低的,好似蚊子的低语。 卫允欺身上前,一手握着张桂芬的手,一手生出,拦住其肩头,将羞涩的俏丽佳人往自己怀中一带。 张桂芬的脸颊愈发滚烫,眼睛下意识的闭了起来,脑袋枕着卫允的肩膀,俏脸贴在卫允的胸膛之上,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紧张的下意识握拳,脸颊两侧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卫允放开握着张桂芬的手,柔声道:“娘子这是紧张吗?” 张桂芬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卫允说什么。 卫允左手抬起,指腹抵在佳人那白皙细腻的下颌处,轻轻一抬。 低下头看着怀中佳人,卫允道:“娘子,其实为夫心里也挺紧张的!” “啊?”闻言,张桂芬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眨了眨,长而疏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卫允的眼中清晰可见。 卫允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怀中佳眼睛,脑袋一地,唇瓣印在了那对诱人的红唇之上。 “嘤嘤!!” 张桂芬被卫允偷袭的猝不及防,当即便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双手下意识的抬起,抓住卫允的双臂,脑子里头,彻底一片空白! 唇舌轻动,叩开牙关 良久,唇分,张桂芬有些大口喘着粗气,卫允脸上的笑意更浓,轻轻抓着佳人的肩膀,深情的注视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柔声道:“娘子,咱们安歇了吧!” 张桂芬满脸羞红的嗯了一身。 一对新人,齐齐向床榻倒去,薄丝轻纱落下,遮住了那张铺满大红被面的床榻,屋内红烛摇曳着昏黄的烛光。 屋子开始变得安静,只剩下淅淅索索的声音,以及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窗外,月亮似害羞似的,悄悄的躲到了云层之后。 正所谓: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第二日,天光大亮,常年维持的生物钟,让卫允早早便醒了过来,怀中的佳人还在沉沉睡着,只是发丝有些凌乱。 昨夜的疯狂带来的是沉沉的疲倦,因是初尝禁果,顾忌着张氏的身体,卫允便没有太过折腾。 小心翼翼的扶着张氏的脑袋,慢慢抽出手臂,轻轻的走下床榻,卫允的目光始终看着张氏微闭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动作太大,惊醒了沉睡的她! 好在张氏似乎是真的累了,再加上卫允的刻意收敛,是以没有半点醒过来的意思。 院中,卫允先是打了两趟拳,刀法枪法也都练了两遍之后,便按着张千重交的法子开始站桩,以呼吸法门控制呼吸,调动气血,熬炼筋骨。 辰时初刻,张氏也醒了,在凝霜和凝雪的伺候下,梳洗打扮,扎了妇人的发髻,和卫允一道去了祠堂,拜见父母祖宗,将张氏的名字写于族谱之上。 卫家的族谱是从卫允太祖那一辈开始的,卫允的太祖原本是山东人,后来考中了进士,来扬州做官,之后便定居在了扬州,可惜后面世代单传,家道也随之中落,卫允爷爷便将家从扬州搬到了稻香村。 如今卫允已然成婚,小卫氏想着自己和丈夫丁健便不好继续留在卫家了,毕竟如今小卫氏已经是丁家妇,而且卫家的事情,也应该交到张氏这个新主母的手上了。 小卫氏把这事儿和卫允说了,卫允却没有立即答应。 “二姐姐莫急,此番我和娘子在汴京不会久留,不日便要启程回庆州了,汴京这边,还是要劳烦您和姐夫帮忙看着,不然的话我也不放心呐!” 一旁的张氏也附和道:“夫君说的是,弟媳和夫君这一去至少是两年,两年之后,夫君能不能调回汴京且说不准呢,家里头若是有二姐姐帮忙打理,我和夫君在庆州也能够安心!” 小卫氏拉着张氏的手,眼里,脸上充斥着的全是满意:“成吧,既然你们夫妻俩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且帮你们先打理着,待三郎日后调回汴京,再把这些事儿都交还给你!” “辛苦二姐了!”张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小卫氏。 小卫氏却道:“此事就先如此吧,不过还有一事,却不能再拖延了!” 张氏有些疑惑的看着小卫氏,又看了看卫允,不解的说道:“不知二姐还有何事?” 小卫氏露出笑容,其身后的刘嬷嬷送上来一个锦盒,递给张氏。 张氏接过锦盒,放在手旁的桌案上,疑惑的看着小卫氏,“这是?” 小卫氏道:“弟妹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锦盒上原本是上了锁的,不过今日小卫氏在将其取出来的时候,把锁给拿掉了。 送上锦盒之后,小卫氏便将刘嬷嬷等一众下人屏退出去,厅中只剩下小卫氏和卫允夫妻俩。 张氏打开盒盖,一本线装的账册映入眼帘,张氏眼中的好奇愈发浓郁,伸手取出账册,露出了底下厚厚的一沓银票! 嗯! 张氏看了看底下银票,抬眼疑惑的看向小卫氏,问道:“这是?” 小卫氏缓缓说道:“这是这些年来家里肥皂生意的进项和账簿,不过这本只是总账,只记载了每个季度的大致支出和盈余!” “肥皂生意?”张氏有些吃惊:“肥皂生意竟是咱们家的?”话语之中,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昔日肥皂出现的时候,汴京城中自然也有不少人查过肥皂的来历,后来查到了淮南柳家和海宁海家身上,可如今听小卫氏这话,分明是说这肥皂的生意是卫家的!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肥皂啊,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哪一个家里不用肥皂的,特别是后面推出来的那几款更加精致好用的香皂,更是被权贵们趋之若鹜,张氏自己自从用了香皂之后,便爱不释手,再也不肯嘭碰以前那粗糙的香胰子了。 就连皇宫之中,每月都大批的采购香皂和肥皂,甚至于将售卖肥皂的大通商行钦定为皇商,受朝廷庇佑。 小卫氏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呀,咱们家一直和柳家合作肥皂的生意,我想想,最开始的时候,三郎才十岁,也就是元祐二十九年,对就是元祐二十九年,到现在也有十年的时间了。 开始的时候生意做得不大,每年的收入也有限,可后来咱们和柳家合作,随着肥皂越卖越多,这收入也就慢慢的多了起来,好像是五年前吧,基本上每年都能有将近七八十万两左右的利润。 不过这么些年下来,家里头又是置办产业,又是买宅子,买好物件儿,还有每年给三郎上下打点的钱,花出去也差不多有几十万两。 这锦盒里头的只是存在钱庄里头的一部分,大概有三十万两左右,还有一些被我兑成了金子,藏在家里库房之中,扬州老家那边也有不少,总共加起来大概折银五百多万两左右。 对了家里的一些房契,地契,还有铺子什么的现在还在我那儿,这些可没算在那五百多万两里头,待会儿我就让刘嬷嬷把这些和详细的账簿给弟妹送过去!” 小卫氏喝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继续道:“日后弟妹便是卫家的当家主母了,这些东西,理当交到弟妹手中!” 张氏拿着账本,已然听得愣住了,脑海之中只剩下五百多万两在不断回响。 这还只是家中的现银加上银票,若在算上产业的话,那该有多少 张氏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有些发懵。 本以为卫家出身寒门,起于乡野,没什么底子,家产也不丰厚,出嫁之前,张氏自小便是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英国公夫人怕女儿嫁过来吃苦,还特意替张氏备了一份厚厚的嫁妆。 出家那日,十里红妆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可那些嫁妆加上压箱底的银子,田产、铺面什么的,总共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两,可现在小卫氏交到她手里的,却是整整五百多万两。 虽然提钱很俗,所谓金银财宝也被冠以阿堵物的别称,可谁不喜欢有钱的感觉。 饶是如张氏这般品行高洁,不拘泥于俗物的女子,也不禁被卫家所拥有的财富所震撼! 第 129章 托付中馈(下) “二姐恕罪,弟媳年幼懵懂,如今又刚入卫家,初为人妇,连府内情况都不甚明了,休说接管这偌大的家业了,怕是连夫君的新妇都做的不好,不若二姐且先管着,待日后弟媳再向二姐慢慢请教!” 张氏将账簿放入盒中,盖好盒盖,推了回去。 小卫氏却不肯接:“怎可如此,以前三郎年幼,先是忙于读书科举,中了探花之后又在外做官,我这个二姐帮忙打理家中生意自然没什么,可如今三郎已然成婚,弟妹才是咱们卫家当家主母,是我卫家主君的正妻大娘子,家中中馈自然应当由弟妹这位当家大娘子执掌。 我身为丁家妇,如今你夫妻二人要去庆州,暂且替你夫妻二人打理汴京的宅子和产业,已然算是僭越了,卫家家业又岂可继续由我这个外嫁女执掌,弟妹休要再说,此事断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着说着,见张氏面上仍有纠结犹豫之色,小卫氏索性把脸一板,神情严肃的直接宣布了结果,这般声色俱历,面若寒霜,身上莫名的散发出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气息。 看的一旁的卫允啧啧感慨,看来这些年小卫氏的生意还真不是白做的,就这气势,已然初具气象,胜过世间绝大多数女子多矣! 张氏也没有想到方才还是一脸慈祥和蔼,声色温柔的小卫氏还有如此威严果决的一面,不禁微微侧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卫允。 看着娇妻用哀求的小眼神看着自己,模样煞是可爱,卫允会心一笑,说道:“好啦,二姐既然给了娘子,那娘子便安心接着,如今娘子依然是为夫的妻子,是卫家的当家大娘子,家中产业,本就该托付于娘子!” “可是我”张氏脸上却仍有几分犹豫之色。 卫允微笑着缓缓说道:“如今二姐一边管着家里的肥皂生意,一边还得顾着二姐自己的熟食铺子,还得分心教导旭哥儿和子小衿,如今娘子替二姐将肥皂生意分担了出去,正是解了二姐的燃眉之急,二姐感激娘子都来不及呢!” 张氏眨了眨眼,有些发愣。 一旁的小卫氏也忙趁机附和道:“三郎说的是,弟妹就不要再推辞了,如今家里的熟食铺子越做越大,我正发愁精力不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还有旭哥儿和子衿如今也大了,到了该进学的年纪,这里里外外的都得我一人操持,哪里还顾得过来,幸而如今弟妹嫁了过来,能将我肩上的担子分去一些,能让我轻省不少呢,我还得多谢弟妹呢!” 张氏有些不敢确定:“家中还有熟食铺子?莫不是城中的那间卫记熟食?” 卫允说道:“正是卫记熟食,那可是二姐的私产,如今整个儿江南地界,咱们卫记得熟食铺子可谓是遍地开花,每年都能替二姐带来数万两的私房呢!” “啊!”张氏小嘴微张,有些震惊的看着小卫氏,这一下子信息量有点大,张氏还没来得及捋清楚。 小卫氏又复握住张氏的手,柔声说道:“好了,弟妹就莫要再推辞了,安心把这些东西收下便是!” 张氏看向卫允,征求他的意见,卫允也道:“娘子安心收着吧!” 张氏说道:“我虽和母亲学过管家理事,可从未打理过这么大的家业,我怕,我怕处理不好!” “嗨!”小卫氏道:“我还说是什么呢!这有啥好担心的,当初三郎把家中产业交给我打理的时候,我不也什么都不会吗,这人呐,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弟妹聪明伶俐,知书达礼,又是大家出身,见惯了世面,比我这个乡野村妇可强多了,这些事情学起来也定然要比我快!这些产业交到弟妹手上,我是一万个放心呢!” 张氏又恢复到了那个慈祥和蔼二姐姐的模样,看向张氏的目光之中满是喜爱。 张氏吸了口气,认真的说道:“既如此,那弟媳也就不推辞了,日后弟媳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还望二姐能够多多提点!” “好好好!”小卫氏一直打量着张氏,时而看看张氏那白皙俏丽的脸蛋儿,时而顶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时而目光往下,悄悄的瞥几眼张氏的小腹。 小卫氏灼灼的目光根本没有半分遮掩,张氏本就聪慧通透,哪里还猜不出这位二姐的意思,可越是清楚,便越是羞怯,只怕俏脸羞得通红,雪白的脖颈镀上了一层红晕。 侧过脸去,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小卫氏。 一旁的卫允看着这副画面,一股淡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看着这位自己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回来的娇俏佳人,心弦莫名便是一阵触动。 本是想向卫允求救的小卫氏,抬眼一看,映入眼帘之中的却是卫允那幸灾乐祸的可恶笑容,没来由的心里一恼,看向卫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悲愤。 却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小卫氏和张氏自然听不到,可自小习武,外加穿越福利加持而导致耳聪目明的卫允却听得分明。 只见大门一侧,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从上到下,四个小脑袋排成一竖排,整整齐齐的伸了出来,八双大小不一的眼睛朝屋里看了过来。 从上到下,依次是明兰、子衿、旭哥儿、还有年纪最小的桓哥儿。 见卫允朝他们看了过去,几个小脑袋当即往外一缩。 动作整齐划一,迅如闪电,好似操练过无数遍一样。 当然,要把最底下的桓哥儿排除在外。 今年才五岁的桓哥儿心智未全,就连身子也有些瘦小,看到卫允正盯着自己,心里莫名一慌,手脚顿时失控,扶着门的手一松,下意识的提脚想要稳住身子,可却被门槛一绊,小小的身子本就站不稳当,这一下子更是直接往里一扑,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门外的三个大的纷纷一惊,待他们想要伸手拉住桓哥儿的时候,已经晚了。 “桓哥儿!” 三声齐呼,一大两小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跑进来,明兰一把将小桓哥儿抱了起来,轻轻拍打着身前的衣襟,眉头微蹙,担心的问:“桓哥儿摔到哪儿了没?疼不疼?” 桓哥儿却没心没肺的咧嘴直笑:“六姐,桓哥儿不疼,桓哥儿没哭!” 明兰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我家桓哥儿真厉害!”伸手刮了刮桓哥儿的小鼻子,“姐姐最喜欢桓哥儿了!” 小桓哥儿扭头对着旁边的旭哥儿和子衿道:“旭哥哥,子衿姐姐,桓哥儿摔倒了没有哭哟!” 旭哥儿伸手拍了拍桓哥儿的小肩膀,学着卫允的模样:“嗯!桓哥儿表现的很好,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桓哥儿脸上的笑意更浓,把目光转向子衿小姐姐,子衿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道:“很勇敢!” 桓哥儿小小的眼睛里头写满了高兴和激动,小脸蛋笑成了一朵盛开的绚烂花儿,脑袋仰着,散发着浓浓的自豪感。 看的屋里的小卫氏和卫允夫妇乐开了花,小卫氏更是没有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卫允冲着四人招了招手:“好了,既然没事儿就赶紧进来吧,老在门口杵着成什么样子!” 卫允这话一出,明兰便一手拉着桓哥儿,一手拉着小子衿,子衿还想伸手拉着旭哥儿,没成想丁旭这小子直接一溜烟跑到另一边,拉住了恒哥儿的另小手,四人齐刷刷的走到三个长辈跟前。 明兰最先福身一礼,依次喊到:“明兰见过姨母,舅母,舅舅!” 几个孩子都有样学样。 “子衿见过母亲,见过舅舅,舅母!” 旭哥儿则领着桓哥儿拱手躬身作揖,礼道:“见过母亲,见过舅舅,舅母!” 桓哥儿则是奶声奶气的道:“长桓见过姨母,见过舅舅,舅母!”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坐吧!” 明兰打量着张氏,好奇的道:“舅母生的好漂亮!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卫允赶忙介绍道:“这是我大姐姐的女儿,盛家的刘姑娘,大名盛明兰,,最小的那个是明兰的同胞弟弟长桓,也是盛大人的幼子!对了,盛家也在积英巷,和咱们家就隔了两户人家,有时间娘子可以跟着二姐一道去盛家串串门,顺便看看大姐姐!” 张氏道:“明儿才是真的漂亮,小小年纪便出落的这般国色天香,花容月貌!来,这是舅母给你准备的见面礼!” 一旁的丫鬟凝霜端来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支华丽的步摇,一只玉笔,还有一对品相上佳的同心玉佩。 张氏取出步摇,送给了明兰,玉笔给了桓哥儿,同心玉佩则分别给了旭哥儿和子衿。 “咦!”说着卫允忽然想起怎么没看到大卫氏的人影,不禁有些疑惑的问小卫氏:“二姐,怎么不见大姐,不是说好了过几日再回盛家吗?” 小卫氏捂着嘴笑道:“昨日宴席之后,大姐姐忽然觉得身体不适,早早便睡下了,今日一早,我差人去请大夫来瞧,你猜大夫怎么说?” 小卫氏一脸的神秘,还卖起了关子。 卫允心里一突,眼睛转了转,问道:“大姐姐莫不是又有了身子?” “可不就是嘛!”小卫氏一甩帕子,有些激动的说道:“大夫说了,大姐姐已然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先前只是因为身子浅,大姐姐又怀过两胎,这才没有什么迹象,如今这一有了反应呀,可不得了,什么都吃不进去不说,还老是吐,闻着什么都觉得恶心反胃,今日早晨只用了些小米粥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下卫允真的愣住了,完全没听到小卫氏后边说的什么。 那边张氏给几个小家伙送过见面礼,便被小卫氏拉着说起了话,而卫允则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边。 大卫氏不仅没有产褥血崩而死,还成功的生下了桓哥儿,如今更是成功再怀一胎,自己这算不算已经成功改变了大姐姐一家的命运呢? 第 130章 三朝回门 认亲结束的很快,卫家总共才几个人,算上明兰、大卫氏、桓哥儿,还有小卫氏一家四口,总共也没有超过十人。 三朝回门,卫允骑着马,白杨跟在身侧,张氏带着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和陪嫁嬷嬷坐在一架极普通的马车之上,马车之后只有几个侍女小厮,半点都不张扬。 英国公府,英国公夫妇早已把张千重和张千钧兄弟两撵到了门口,等着卫允和张氏的到来。 一番寒暄之后,张氏便被母亲国公夫人拉至后堂,一股脑的问了不少问题。 张氏握着母亲的手,柔声说道:“母亲莫要担心,女儿在卫家过的很好,夫君待女儿很好,事事都顺着女儿,顾着女儿的感受,夫君的两个姐姐也都是极良善的人,好相处,也不会端什么的架子!” 张氏有些语重心长的道:“当初我和你爹爹之所以会应下这门婚事,便是觉得卫家的人口简单,上头没有长辈压着,两个姐姐都已为人妇,你嫁过去了之后,也就无需晨昏定省的立规矩,不用担心什么婆媳妯娌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理!” 忽的话音一转:“否则的话,就凭那卫三郎仅仅五品的官阶,出身寒门的身份,无论如何也娶不了我家宝贝女儿的!” 张氏看着母亲微仰脑袋之中自得的神情,顿了顿,略微思索了一番,还是说道:“母亲,卫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可也绝非母亲口中的寒门出身!” 国公夫人看着张氏,不解的道:“此言何意?” 张氏微微一笑,道:“母亲可知前日二姐将卫家家业托付与女儿时,女儿有多惊讶吗?” 张氏愈发的好奇,忙催促道:“快说快说,真是的,这才嫁出去几日,和为娘还卖起了关子!” 张氏忙告饶:“好好好,女儿不卖关子,不卖关子了!” “都已经是人家的新妇了,还只知道撒娇卖乖!”张氏斥责的话语之中,却饱含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溺爱,“还不快说!” “咳咳!”张氏干咳了两声,润了润嗓子,正色道:“那日二姐姐将卫家家产托付与女儿,光是家中的银票,库房之中的金银加起来母亲可知有多少?” “有多少?”英国宫夫人眼睛发亮。 张氏伸出五根手指,竖在英国公夫人眼前。 “五万两?”英国公夫人小声说道,只是语气却少了一分坚定。 张氏摇了摇头,暗道自家母亲也要看不起自家女儿了吧,区区五万两她张桂芬又岂会那般吃惊。 “不会是五十万两吧?”英国公夫人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的说。 张氏还是摇头。哈哈笑到:“是五百万两,而且还只是现银,黄金加上银票,还没有将家中的其他物件、产业算进去!” “什么!”英国公夫人嗖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难掩的震惊。 “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银子很多吗? 很多,很多很多! 但英国公府的所有产业若是加起来,只怕不止五百万两。 可张氏说的是什么,是五百万两银子的现银,黄金加上银票,而且还不算宅子、物件、铺子、田庄之类的产业。 “卫家不是寒门吗?不是说卫允的长姐昔日为了救其父性命,挽救卫家于水火,这才舍了前途孤身去了盛家做了小娘,卫家怎么会有这么厚的家产?” 国公的夫人的话里头带着满满的疑惑,蹙着眉头,眉心之间烙印出深深的几缕痕迹。 张氏一看自家母亲的面色不对,立马就察觉到肯定是母亲想偏了,赶忙解释道:“母亲莫要误会,事情不是母亲想的这般!” 国公夫人目光灼灼的望着张氏。 张氏继续道:“这些产业皆是公公仙逝之后,夫君和二姐还有二姐夫一起闯下来的家业,至今也不过十年的时间。” “怎么可能?”国公夫人一脸的不信:“区区十年时间,如何能够闯下如此大的一片家业,那可是整整五百万两!” “噗嗤!”张氏终是笑了出来,不过笑声之中却满是自豪:“母亲还真别不信,母亲若是知道卫家做的什么营生,只怕便不会再怀疑了!” 国公夫人:“什么营生?生么营生能在短短十年之内堆积出这般丰厚的家财?” 张氏端起茶杯,神态自若的抿了一口,淡淡的道:“大通商行的肥皂!” “大通商行的肥皂?”国公夫人仍就有些不信:“那不是淮南柳家还有海家的产业么?怎么又扯到卫家身上去了!” 张氏握着母亲的手,笑着道:“大通商行自然是柳家和海家的,可供货的作坊却是卫家的,不论是如今咱们正用的香皂,还是以前的肥皂,都是出自卫家的肥皂作坊,天下间可独独只有这一家,母亲想想,光是供应香皂和肥皂,每年能够带来多少利润?” 英国公夫人做坐了下来,摇了摇头:“我如何知道!” 说着忽然叹息一声,一只手握着张氏的手,另一只手覆盖上来,轻轻的在张氏的手背上拍了拍,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觉时的模样,张氏的脸上,泛出一抹灿烂的幸福笑容。 “哎!以咱们英国公府的权势,已然不在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维持家族势力,俗话说的话,盛极必衰啊!你爹爹和大哥如今领军在外,咱们家若是再和什么朝廷大员,累世官宦结成姻亲的话,只怕会惹来无端的猜忌。 是以官家下旨给你和那卫三郎赐婚的时候,我和你爹爹才没有拒绝,一则是因为芬儿你自己对那卫三郎颇有好感。 二则,是因为卫三郎乃是寒门出身,没有家族势力,且他自己又是个努力上进的,再有咱们家帮扶,你们小夫妻两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太难过。 三则,是因为卫家人口简单,上无父母长辈,下午兄弟妯娌,仅有的两个姐姐,一个在盛家做妾,一个也早已嫁为人妇,我家芬儿一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正房大娘子,无需做小伏低,看人脸色行事! 如今看来,这门亲事倒是歪打正着,结对了,这卫家的几个姐弟都是有本事的,那卫三郎又努力上进,而且还在官家面前颇受重用,算是年轻一辈之中,正当红的人物。 你们二人如今结成了夫妻,日后还要好好相处,携手与共,濡沫白首才是!” 听着母亲语重心长的话,张氏的眼眶不禁有些微红,些许泪光在眼眶之中闪烁着,身子下意识的冲着英国公夫人靠了过去,依偎在国公夫人的怀里,撒娇似的道:“女儿知道了,母亲,您对女儿真好!” 国公夫人抬手轻轻的拍着张氏的背脊,柔声说道:“母亲不奢求我们家芬儿过得多尊贵体面,只求日后你和三郎能够夫妻和睦,携手共度,相濡以沫,一生无病无痛,幸福安乐!” 国公夫人的话,句句出自肺腑,发自内心。 怀中的张氏依然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自己和母亲的衣襟。 三朝回门之后,卫允和张氏又在汴京呆了十日,期间,夫妇二人还特意递了帖子去皇宫,意欲拜见当今官家和皇后,叩谢圣恩。 看到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小夫妻俩,元祐帝是打心底里高兴,一挥手又赐下无数好东西,皇后也是同样,拉着张氏单独说了会儿话,也单独赐下许多东西给张氏。 元祐三十九年九月二十二,宜嫁娶,宜出行,总之就是一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卫允带着新妇张氏,还有张氏的五六个丫鬟婆子,七八个负责搬运和照顾行礼的家丁小厮,还有贴身小厮兼书童的白杨,登上了西去的大船,自汴河码头出发,往庆州而去。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上一次卫允是去赴任,身边虽然带着两个贴身侍女,但终究隔了一层,卫允至今并未将二女收入房中,是以在游玩之际,多有顾虑。 可这一次却是带着新妇张氏一道出发的,小夫妻俩刚刚新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幸福甜蜜的时刻。 加之卫允出身后世,在男女一事之上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虽然还没来得及实践就莫名的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可卫允脑子里头那一大堆的理论知识,可不是白看白学的,如今一一用在了张氏的身上,白天在外人面前,大庭广众之下,夫妻二人自然是相敬如宾,循规蹈矩的。 可一到了晚上,或者说到了两人独处的时间,那就 刚开始的时候,张氏还觉得有些羞耻,放不开,可后来在卫允甜言蜜语的攻势之下,终究是放开了全部的心防,由着卫允放肆胡来,每次都把张氏弄得羞红满面。 好在卫允也知道,这是在半道之上,行路途中,加上张氏初为人妇,是以才有所收敛节制,不过这一路行来,原本只要走上半个月的路程,却生生被他们走了一个月。 在十月下旬的时候才到了庆州。 卫允也深知这个时代女子的艰难,尤其是嫁人之后,时间大多都消磨在内宅之中,和一干通房妾室整日明里暗里的斗来斗去。 哪里有什么外出游玩,纵览秀丽山川,风景名胜的时候,是以在卫允的有心主导之下。 原本枯燥而乏味的旅途,生生被当成了蜜月来过,汴京地处中原腹地,自汴京一路往西,沿途的风光何其精彩,张氏出身英国公府这等世家大族,家教甚严,尤其是近些年来,和卫允定了亲之后,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的,只在家中和母亲还有嬷嬷们学习管家理事,针织女红,还有厨艺,哪里有时间,有机会看这般绚烂的风景,精彩纷呈的世界,一双眼睛,早已被深深的吸引了去。 再加上卫允又是那般温柔体贴,浓情蜜意,还有张氏本身就对卫允有些许好感。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旅途,张氏的一颗心,便彻底被卫允俘获,整个人从里到外,全都彻彻底底的属于卫允。 张氏的两个贴身女使凝霜和凝雪,还有陪嫁过来的婆子温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小夫妻两愈发的如胶似漆,心里也都暗暗替张氏高兴。 尤其是温嬷嬷,看到两人既甜蜜又和谐的生活,心里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想起三朝回门那日英国公夫人的嘱咐,心想总算是对国公夫人有了交代! 平日里伺候张氏的膳食也愈发的注意起来,厨房用的每一道食材,都须得经过温嬷嬷亲自把关,才能端上卫允和张氏的饭桌。 第 131章 发展迅速 原本卫允在庆州的生活,大多都是放在工作之上,不过如今张氏也随着到了庆州,卫允自然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只知道忙于工作。 虽然依旧是州衙和锦衣卫两头跑,可卫允仍旧每天都会抽出空当来,陪着张氏这位小娇妻下下棋,画画花鸟虫鱼,说说古今趣事,顺便亲亲小嘴,揉一揉小手,检查一下身体什么的。 张氏白日里闲着无事,便喜欢找人搜集一些奇花异草回府,每日除了读书写字,管理府中内务之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打理花草上面。 卫允知道张氏喜欢侍弄花草,便特意去信给恩师玉章先生,托他帮忙搜寻一些和这些方面有关的书籍,准备作为礼物,送给张氏。 秦玉章虽然没有科举入仕,入朝为官,可早年间却在各地游历,足迹遍至大江南北,大河上下,结交了不知多少饱学之士,在加上秦家的关系和人脉,找起这些东西来,比卫允自己动手可要快多了。 不得不说,张氏的品性确实高洁,目下无尘,便如同雪山之巅的雪莲一般,索性卫允自己也持身以正,既无同房,也没有纳妾,是以两人的小日子过的也颇为和谐。 官场之上,互赠美貌女子为妾之事屡见不鲜,不过这样的人卫允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不为别的,就单纯只是为了不让张氏为难,不给娇妻添堵。 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好好的,非要在弄一个妾进来,难不成是嫌自己的后宅太过安稳了,想要看几场精彩的世纪大战? 卫允可没有自恋到认为只要是别的女的看自己一眼,就会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的地步,卫允始终相信一句话,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或者是有所图谋罢了。 在卫允眼中,真正的感情,是相濡以沫,携手共度,相约白首,是平平淡淡,茶米油盐,家长里短。 至于那些轰轰烈烈,还是山盟的爱情,抱歉,在卫允这儿只是故事,也只会是故事。 自从张氏到了庆州之后,就不再是卫允跑去环县看张千重了,而是张千重自己个儿巴巴的从环县跑到庆阳,跑到卫允府上死乞白赖的蹭饭吃了,如今三国交好,边境承平,张千重自然不会缺少时间。 不过这事儿他可不敢让卫允的岳父知道,否则的话,只怕那双大长腿要被打断。 如今北镇抚司已然不再继续扩张,作为拥有三十个千户所的北镇抚司,如今的规模盛况空前。 不算各地的那些小卫所,汴京城南镇抚司的三个千户所,金陵的一个,北地除了两个负责潜伏谍报的以及信息传递的卫所之外,北镇抚司的庆阳大营之中,还有二十四个千户所,足足两万四千人马。 六个千户所六千人为一营,大营里的二十四个千户所被分做了四营,分别被卫允赐予了风林火山的番号。 风字营,其急如风;乃是北镇抚司四营人马之中最后建立的,却也是四营人马之中最为精锐的一营,因为风字营的六千人全部都是骑兵,虽然只是轻骑,却也是卫允花了极大地价钱才组建而成的,运转司这几年的收入,有大半都花在了风字营上面。 其次是林字营,其徐如林;六千士卒皆是常规步兵,被袁绍以现代的训练方式训练,不讲究个人能力,士卒们皆只练习最简单的拼杀之术,只有刀盾兵,长矛兵之分,更多的是团体阵型的演练。 然后是火字营,侵略如火;又名神机营,六千士卒皆为弓弩兵,主要联系交替轮射之术,注重与其他三营人马的配合,同时也训练近身拼杀之术。 最后是山字营,不动如山;六千士卒皆为重甲士卒,身披二十四斤左右重的板甲,非强弓硬弩不能破,其下又分做二千重盾营与四千的刀枪营。 重盾营顾名思义,士卒皆手持一人高的大盾,有硬木外包三层铁皮制成,重逾三十斤,士卒腰间还配有一柄五斤重的直刀,挂着一柄三斤的手斧。 四千刀枪营之中,三千五百重枪士卒,披重甲,持铁枪勾钺,与重盾营配合输出。 另有五百士卒,则均是手持三十三斤重的陌刀,且皆是身高力壮,筋骨强健之辈,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也是卫允手中的一张大杀器。 其中陌刀的打制方法还是张千重提供的,原本英国公老早就想打造一批陌刀队了,可惜每年朝廷给的军饷有限,光是维持十余万大军的消耗便已然捉襟见肘了,更别说花费巨资打造陌刀队了。 当初知道卫允想要在锦衣卫里头组建一营重甲士卒的时候,张千重想都没想,直接就带着工匠屁颠屁颠的找上了卫允。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卫允怎么会往外推,当即就收了下来,还把自己佩刀也让张千重带来的工匠重铸了一遍。 卫允佩刀原本是四尺多长,当初还是揉合了不少柳存帮忙搜罗来的异铁,历时三个多月才打造而成的,重达三十斤。 如今被陌刀师傅融了之后,又往里加了不少金属,然后又以独门的手法炮制,不断的捶打,剔除其中杂质,花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最后一柄四尺一寸长,两寸宽的朴刀成型,刀身除了刀刃之外,其余位置皆是深红泛黑的奇异颜色。 且刀刃十分锋利,吹毛断发,卫允试过之后,大喜过望,又把镔铁枪和铁胎弓交于陌刀工匠修缮。 铁枪倒是没什么,但铁胎弓的弓弦却因年月太久,又保存不当,磨损有些严重了。 张千重又十分大方的贡献出几条虎筋,工匠用药水炮制之后,在再将其与牛筋相合,重新制了一根崭新的弓弦出来。 卫允大喜,直接重赏了那名工匠,并且让他带着人全力打造陌刀,而后又从山字营中挑选精锐之士组建陌刀队。 可陌刀队对于身体的要求是在太高,挑来挑去最后也只挑出了五百人。 元佑四十年二月,卫允在庆州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汴京城里三年一度的春闱再一次召开。 盛长柏早已中了举,盛长枫在在去年中了举,还有顾廷烨,自从入了白鹿洞书院之后,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跟坐了火箭似的,从县试一路考到乡试,也在去年成功中了举,今年也打算参加会试。 还有盛家兄妹的同窗齐小公爷,也在这次会试之列。 可惜的是,众人之中,只有盛长柏一人高中,其余人等,皆名落孙山。 不过柳存那家伙积蓄了六年,终于在这一次崭露头角,先是在江南路的乡试赞斩获了第二名,而后又在会试之中,拿到了会元,可惜殿试之上,却因为长的太过俊俏,被点做了探花,与状元擦肩而过。 本来依着柳存的策论,是可以中状元的,奈何,人长的实在太过俊俏,探花郎取得偏偏又是一甲之中最俊俏的那个。 柳存写给卫允的信里,满纸皆是心酸和无奈! 卫允也颇为感慨,无外乎两人能成为挚友,竟然连科举的命运都颇为相似。 不过接下来信里说的另外一件事,则实实在在给卫允来了个惊吓! 柳存这厮竟然在信里说他要成婚了,如果光是成婚,卫允当然不会觉得震惊,毕竟柳存和他同岁,如今才成婚已然算是比较晚的了。 关键他的的成婚对象竟然是余老太师的嫡长孙女余嫣然,信里头说柳存的父母已经亲自登门,向余老太师提亲了,余老太师自然是一口就应了下来,连婚期都定了,就在今年四月十六。 震惊之后,卫允更多的是高兴,如今剧情的发展已然有许多地方脱离了原著,如今就连余嫣然也马上就要和柳存成婚了,想着余嫣然那个见钱眼开的后母,那个没有主见只知道听继室撺掇的父亲。 这两个奇葩定是见到了柳家万贯的家财,日进斗金的大通商行,还有余老太师以父亲的身份强压,不得已这才肯应下这门亲事的吧! 否则只怕这门亲事还落不到余嫣然这个父亲不疼,母亲不爱,且失去生母的长女身上。 如今以娴静温柔,大方得体而出名的余嫣然和柳存定了亲,就是不知道放言非世家嫡女不娶的顾廷烨又会盯上哪一家的嫡女,去给他的外室做主母,给他的外室子女做嫡母。 不错,拥有南镇抚司和罗网作为信息渠道的卫允,自然知道顾小二跑去泸州白鹿洞书院以及回到汴京之后的一系列遭遇。 那个叫做曼娘的女子,终究还是到了顾廷烨的身边,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蓉姐儿和昌哥儿,对此卫允也表示很无奈,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然是这位叫做曼娘的女子替顾廷烨生下一双儿女之后,被顾廷烨悄悄带回汴京的时候。 柳存的大婚定在四月中旬,卫允是没办法赶回去了,只能将自己的贺礼送去汴京,听说搞得十分隆重,余老太师和余老夫人给余嫣然备了一份厚厚的嫁妆。 同年六月,汴京传来消息,顾廷烨气死生父,已然离家出走,不知所踪,还说有人曾在禹州一带看到顾廷烨的行踪!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卫允却心里一突,禹州呀!那可是禹州,曾几何时,卫允也动过前往禹州,提前抱好下一任大腿的心思,可最后随着一系列的变故,这一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看来世界意志的惯性还是强大的,生生怕事情掰回了原来的轨迹,只是不知道顾廷烨这家伙还有没有那么幸运,机缘巧合的烧一门冷灶,就这么烧到下一任官家的灶底,成为拥有从龙之功的肱骨之臣! 卫允如今已经歇了去烧赵宗全这门冷灶的心思,如今他和卫家已然足够花团锦簇的了,特别是还有锦衣卫在手,手中握有将近三万精锐,已然足够了。 卫允才多大,若是再出头,那就是烈火烹油,惹人嫉妒了! 如今也是时候该沉淀沉淀,给别人让让路,出出头了,否则的话,若是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儿都给卫允占了去,只怕会遭来所有人的针对。 事有不平,必生怨怼啊! 卫允要的只是卫家和他自己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至于其他的,有也可,无也罢,且走且看,顺其自然吧! 第 132章 临危不乱 十月初,远在庆州的卫允忽然收到一封来自汴京的信,写信的人正是卫允的二姐小卫氏。 信中言道:盛家大房的老太太卧病在床,大夫说时日无多了,盛紘和盛长柏又抽不开身,王氏帮着替几个女儿相看人家,也脱不得身。 盛老太太便带着明兰祖孙二人坐船回了宥阳。 卫允暗道一声不好,面色有些郁结,眉心皱成了川字,卫允记得很清楚,这一次明兰和老太太回宥阳,会在江上遭遇水贼,原剧情里头,还是顾廷烨带领漕帮众人出现,才救下了明兰主仆。 而后流寇兵乱,祸至宥阳,也是顾廷烨出手,才救下明兰。 可现如今很多地方都因为卫允的到来而发生了变化,天知道明兰还会不会和顾廷烨相遇,可不论如何,明兰是肯定不能出事儿的。 卫允当即便提笔写了封信,盖上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印,叫来白杨,让他以锦衣卫的渠道,将信送去锦衣卫金陵千户所,交给勇毅侯世子徐凌宇。 有了卫允的催促,不过短短十日的功夫,卫允的信便从西北的延州,直接发到了位于江南的金陵,交到了金陵锦衣卫千户徐凌宇的手中。 看着信末卫允加盖的锦衣卫指挥使印鉴,徐凌宇不知道卫允是从哪儿知道江上又水贼盘踞,劫掠过往船只的。 但作为锦衣卫的一员,深知锦衣卫情报来源之广的徐凌宇却没有怀疑,因为据他所知,在淮南路和江南路交界的流域,确实有一伙穷凶极恶的水贼盘踞。 而且已经做了不下一起案子,引起了两地官府的注意,不过由于那伙水贼选的地理位置特殊,两路的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都正在交涉。 倒是漕帮那边,听说是因为这伙水贼的缘故,漕运生意已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近期不少以前的合作伙伴都纷纷放弃了水路,该走陆路。 要知道,水路可比陆路省事多了,而且途中的消耗也小,能让这些商人们放弃水路而走陆路,可见这群水贼究竟有多恶名昭著。 漕帮依水而生,他们自己是不做生意的,只靠着自身在水上的势力,与各地的世家商贾合作,帮他们在两地之间运送货物,然后抽取一定的费用,性质就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安保和物流。 如今水运受到这货水贼的影响,走在江上,便突然被劫,不进货物丢了,就连船上的人也悉数被害,如此穷凶极恶的贼人,商人们自然都选择敬而远之,少赚点就少赚点吧,总好过人财两失,什么都捞不到的强。 徐凌宇找来副千户张山,把信拿给他看。 “张大人先看看,然后说说你的想法!” 张山看过之后,神情严肃的看着徐凌宇,说道:“千户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指挥使大人将这位盛家表姑娘视若己出,若是这位表姑娘在咱们的地界上出了事儿,指挥使大人定然降下雷霆之怒,彼时你我二人只怕·········” 张山的话没有说完,甚至不用说完,徐凌宇已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锦衣卫虽说是天子亲卫,可这些年发展下来,卫允这个指挥使的威信也愈发威严。 “张大人无需多言,本千户明白了,既如此,那咱们便即刻动身北上,去会一会这伙穷凶极恶的水贼吧!”徐凌宇将书信点燃,放入笔洗之中,任其燃烧殆尽,目光幽幽。 张山拱手躬身,沉声道:“谨遵大人之命,下官这就去调拨人手!” ············ 夜色渐深,运河之上,数艘大船依次而行,结成了船队。 船队的最后,一艘体型比前边的货船较小的两层大船,船上,明兰穿着一件白色的夹袄,披着一件深色披风,立于二层顶的甲板之上,欣赏着沿江的夜景。 额,其实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什么风景,只是······· “姑娘,天气冷,江风凉,咱们还是进去坐着吧,若是得了风寒,那可就不妙了!”作为贴心的小棉袄丹橘迎着寒风劝着自家主子。 明兰道:“无碍,江风凛冽,多吹一吹,清醒清醒也好!” “姑娘!”丹橘面色焦急,看着一旁傻愣愣站着的小桃,轻轻跺了跺脚,急忙说道:“小桃,你别光站着啊,你也劝劝姑娘!” 小桃一脸的茫然:“劝姑娘?劝姑娘什么?”如今的小桃,因自小便跟着明兰习武,且异常刻苦用工的缘故,身材也长得颇为高大,约莫五尺过半(合一米七多),站在体型较小的明兰身后,活脱脱像一座大山。 “你!”丹橘急的又是一跺脚,赶忙抬手扶额,有些头痛。 明兰没有转身,依旧面朝着江水,背对着两个贴身侍女,说道:“好啦丹橘,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受凉的,倒是你,又没习过武,身子骨不如我和小桃强健,如今已然入冬,江风冷冽,还是快些进去,切莫着了凉,别到时候还要小桃去照顾你!” “姑娘,我·········”丹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明兰抬手打断。 “好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我心中的有数,若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便先回船舱里头熬几碗姜茶,待会儿我和小桃进去喝,也好驱驱身上的寒意!” 丹橘知道明兰这个主子素来是个心里有主意的,自己犟不过她,也就不再劝说,福身一礼,道:“那姑娘切莫再外边呆的太久了,少吹些风,待会儿早些进去!” 说罢,便快步走入船舱,替主仆二人准备姜茶去了! 甲板上,约莫半柱香之后,明兰扭头看着小桃,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问道:“小桃,冷么?” 小桃扶手于小腹前,端正挺拔的站在明兰身后,摇了摇头:“不冷啊!奴婢身上穿着厚着呢!一点儿都不冷!” 说着眼睛一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姑娘觉得冷吗?那咱们快进去吧,可别着凉了!” 明兰笑着转身说道:“好,咱们进去吧!”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小桃 舱内,丹橘正坐在圆桌旁,手里拿着一柄蒲扇,身前的桌上摆着一只小火炉,炉上架着个小茶壶,壶口冒着腾腾的热气。 “哎哟,我的姑娘耶,您可总算是回来了,我这姜茶都熬好好一会儿了!”说罢赶忙拿起毛巾提起茶壶,往茶碗里头倒了两碗,随即边用蒲扇轻轻的扇了起来。 “姑娘稍后,待稍微凉一点儿便可以喝了!” 虽说姜茶要趁热喝才有效,可刚刚烧开的谁敢喝,又不是铁嘴。 不多时,在丹橘的念叨下,主仆两个将满满一壶姜茶喝的干干净净。 正收拾着炉子和茶壶,忽然之间外边传来一道剧烈的轰鸣声,紧接着便是一闪而逝的璀璨光华自窗外掠过,明兰双目微阖,带着小桃和丹橘飞速走了出去。 船外慌乱的呼救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还未来得及出船舱,一个神情慌乱的婆子便闯了进来,一看到明兰,就跟见到主心骨似的,忙瘫倒在地,着急忙慌的说道: “姑娘,不好了,有水贼劫掠,最前边的货船已经被他们得手了,方才那道声音,便是货船上的小厮点燃了油桶引起的。那伙水贼见人就杀,已然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水贼劫掠? 明兰目光一凝,沉声道:“丹橘跟我去祖母那儿!小桃,你回去取我刀弓来!”忽的脚步一顿,扭头对小桃嘱咐道:“不要忘了羽箭,拿到手之后立马到底下来找我!” 小桃重重的点下头:“姑娘放心!” 明兰将服了汤药刚刚睡下的老太太唤醒,将其和房嬷嬷送上小艇,又让众人灭了船上的灯火,悉数躲到船舱里头,自己挑武器守好门窗,不论如何也不要出声。 自己让丹橘帮着绑上襻膊,将襦裙的裙摆扎了起来,腰间悬着长刀,提着黄杨软弓,背着箭筒,带着提着一杆熟铜棍的小桃还有拿着一个锅盖当盾牌的丹橘,以及十几个家丁船工,带上武器一道上了甲板! “待会儿切记不要留手,若有贼人上来,直接朝他们的要害招呼,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水贼,我们若是心神怜悯留了手,那死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姑娘放心,待会儿来一个我敲一个,保管一敲一个准!”小桃紧了紧手中的熟铜棍,面色虽有些紧张,但眼底却隐隐有一丝丝的期待,身体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十几个拿着兵器的家丁和船工,原本十分紧张和害怕,可见明兰一柔弱女子却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原本紧张害怕的心竟也跟着平静了下来,紧紧握着兵器,围成一圈,和站在最前方的小桃一起戍卫在明兰和丹橘的外围。 明兰则眼睛微眯,时刻注视着大船四周的动静。 不多时。 “来了!”明兰一身低呼!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家小心戒备,不要慌乱,一切听我的指令行事!” 紧接着左手提弓,右手往背后箭囊探去,瞬间便搭弓上弦,只听得一声轻响,弓弦震动,锋利的羽箭破空而去。 紧接着船外便传来一声惨叫,只见约莫四五丈外的小舟之上,一道黑影直接栽倒,落入江中。 紧接着,众家丁和船工便只听得一连串的弓弦震动和羽箭破空的声音,以及四周的小船之上,一道道中箭惨叫,摔落水中的声音。 第 133章 身先士卒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谈,大珠小珠落玉盘。 十息不到的功夫,明兰背后的箭囊已然空了。 乘坐小舟而来的水贼,也被明兰射落水八九个,三四个受了伤,只有零星几箭落了空或者是被挡住了。 “准备,水贼要上来了,都给本姑娘打起精神来,是生是死,便看诸位的了,这个时候,越是怕死,就越容易死,想活命的,就得拼命!” 明亮的眸子微沉,明兰抽刀在手,双手握住刀柄,走到人群最前面,扭头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想活命的,就跟在本姑娘身后,随本姑娘一道杀贼,若是怕死的,就尽管先找地方躲起来,待会儿若是厮杀起来,休怪本姑娘顾不得你们!” 冰冷而锐利的目光,沉着而厚重的气势,瞬间便将明兰的身形无限拔高,原本有些娇小的明兰,此刻在众人心中,竟仿若高山一样巍峨高大,雄伟挺拔。 此时的盛明兰,不再是那个在深闺之中缝衣绣花,柔弱娇媚的闺阁小姐,而是一个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纵横披靡,所向无敌的女将军。 “姑娘说打哪个,小桃就打哪个!”小桃的脸上虽不复从容,可目光之中却没有半点畏惧,紧紧握着手中的熟铜棍,一脸正色的说道。 就连手持锅盖的丹橘,也一脸的舍生忘死:“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众人见三个弱质女流都如此果决,甚至于他们都能看清楚丹橘脸上写满的恐惧,可却依旧舍生忘死,莫名的心中生出一阵羞愧,不由得纷纷高声言道:“姑娘放心,我等皆随姑娘拼死一战!” “对对对,我等皆随姑娘身后,与水贼拼死一搏,以求活路!” 众人纷纷提刀拱卫在在三个女子身侧,左右展开,形成一个箭头的形状,而明兰和小桃,则处于箭头的最中心。 “好,诸君随我一同杀敌!求活!” 这个时候,任何的豪言壮语,都不如一个求活有用! “杀敌!求活!” “杀敌!求活!” “杀敌!求活!” 众人纷纷扬刀高呼,气势震天,同时,也将马贼的视线吸引到甲板上来。 明兰双眸微沉,目光一凝,沉声道:“此番杀贼有功者,赏银二十,缴获一颗贼首五十,若有受伤者,我盛家出钱医治,若有阵亡者,抚恤纹银百两,本姑娘以老妇人的名义作保,决不食言,此役之后,定然兑现!” “六姑娘威武!” 再多的豪言壮,也不如实际的金银来的更有动力。 “禁声!贼人以至,诸君随吾杀贼!” 一头羊带领的狼群是也是温顺、无害的,可一头狼带领的羊群,却足以兼备狼群的凶恶、狠厉。 此时此刻,明兰便是那头带领着群羊的恶狼。 说话间,已然有一艘小船上的马贼,率先登上了盛家大船。 只有五人,因为剩下都都被明兰给射翻落水了。 可这样不及没有让水贼生出退却之心,反而愈发将其凶性,扭曲的笑容,以及那刺耳的话。 明兰瞳孔皱缩,冷声道:“污言秽语!” 只见小桃一个箭步越过众人疾冲向前,旋身的同时手中那根三十斤重的熟铜棍也已一记横扫千军挥出,真真是快如闪电,势若雷霆。 水贼见小桃一女子,心中早已生出轻视之心,见一棍横扫而来,只下意识的横刀挡在身侧,旁边的几个马贼,也纷纷抽刀而出,化作匹练朝着小桃而去。 只听得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彻响,小桃奋尽全力的一棍,直接将水贼手中的钢刀打弯,棍尾以雷霆之势,重重的砸在水贼的胸膛之上。 原本还气势汹汹,凶恶狰狞的水贼,直接化作泄了气的皮球,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只一声呜咽,整个人便被砸飞,身子化作炮弹也一样,砸在旁边的两个马贼身上,三人撞作一团,滚落一地。 第一个被当胸砸中的水贼已然进气多出气少,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大口的鲜血伴随着脏腑的碎片喷出,被撞倒的两人也疼的筋骨断裂一般,吼得撕心裂肺,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 剩下两个躲过一劫的水贼,乃是见势不对,就地一个驴打滚这才避了过去,可他们的身形还未站稳,便有一道刀光,一道绚丽璀璨宛若新月的刀光,直接迎头落下。 一轮新月划过长空,当先那名水贼的头颅应声而落,徒留脖颈处喷射鲜血好似涌泉一样的尸身,无力的摔倒在甲板上,霎那间便是血流如注,染红了半个甲板。 只见浑身被鲜血溅满的明兰双手如蝴蝶穿花一般交替,倒持长刀,手中四尺长的苗刀化作匹练,斜斜向上朝着另一个马贼撩去。 马贼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只下意识的拦刀在前。 “砰”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想起,马贼手中的长刀被磕飞,宛若新月一般的刀光,自马贼的胸前一掠而过,带起一簇血花。 若不是在最后的时候马贼身子朝后猛然缩了回去的话,只怕这一刀,便能够要了他的性命。 可明兰这边却不止明兰一人,还有十几个手持利刃的家丁和船工们,他们见明兰和小桃宛若天神一般,只一照面就将五个水贼打的落花流水,七零八落的,心中的对于水贼的畏惧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即便分作两批冲了上去,五人帮着明兰,将那个长刀被嗑飞,胸前中了一刀的马贼乱刀砍死。 另外的八人则直接跑去小桃身侧,看着小桃以一根熟铜棍打的剩下那两个马贼如同滚地葫芦一般,当即便一群人抡着刀子冲将上去,刹那之后,便是鲜血飞溅,血肉横飞,两个水贼直接被乱刀惨死。 短短的一次交锋不过眨眼之间,战斗便已经落下帷幕。 旁边刚爬上盛家大船的八九个水贼纷纷目瞪欲裂,举刀便要朝明兰等人杀将过来。 却在此时,之间江面之上,一艘快艇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盛家大船激射而来,船头之上,立着一位一身披黑色大氅,身材高大雄伟的大汉,背负箭囊,一双修长无比的猿臂之上手持一张大弓。 撑船的同样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只见其右手持刀,只一只左手操纵船桨,却依旧能把小艇驾驭的如指臂使,快若离弦之箭。 相隔十余丈之外,那大汉便张弓搭箭,手中羽箭如流星划破长空,只瞬息之间,耳旁只有弓弦震震作响,那朝着明兰冲杀而来的八九水贼便悉数成了箭下之鬼。 眨眼间,小艇已至大船之侧,之间那立于穿透之上的大汉手提一杆四尺朴刀,纵身一跃,大氅随风而动,好似化作一只展翅雄鹰一般,落在了大船之上。 明兰凝目朝着大汉望去,瞳孔却是骤然收缩,惊呼道:“顾二叔?” 来人脚步一顿,低着头,沉着牟,自黑暗之中走出:“我与你又没有亲,你为什么总叫我二叔?” 说着话音一顿,看着明兰:“我此时这番模样你都认得出来?” 明兰咧嘴一笑,灿烂宛若夏花,娇媚胜过牡丹海棠,“便是认不出谁,也不会认不出二叔来!” 顾廷烨走至近前,看着明兰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裙,还有脸颊之上那点点血迹,不由得眉头微蹙,这才认真的打量起明兰来,只见明兰手持长刀,攀搏束着长裙,浑身的鲜血好似刚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一样,在配合那明媚艳丽的娇俏容颜,好似从地狱血海之中走出的美丽修罗! 顾廷烨心中蓦然一动,目光扫过地面的尸体:“这些都是你做的?” 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明兰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满地的血腥,只觉得五脏六腑之中一阵翻滚,脸色骤然一变,终于抑制不住冲至船侧,扶着扶手,俯身朝着大江吐的天翻地覆! 看的旁边的顾廷烨先是一愣,随即便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便是方才表现的再英勇无畏,可骨子里却依旧是个未见过血腥,未体会过杀戮的闺阁女子,官家小姐! 此时静下心来,见到一地的血腥,不止明兰,丹橘还有八九个个家丁们也纷纷脸色苍白,五脏六腑翻滚,扶着栏杆呕吐起来。 倒是小桃恍若无人的提着她那根熟铜棍,快步走到明兰身侧,担心的问:“姑娘,您怎么样了?” 明兰吐得肠子都青了,别说是方才丹橘煮的姜茶了,就连晚饭都吐得干干净净,小桃赶忙从怀里取出帕子递给明兰,自己则杵棍而立,警惕的看着四周。 明兰擦了擦嘴,才冲着顾廷烨福身一礼,说道:“多谢二叔救命之恩!” 顾廷烨摆摆手:“方才我纵使不出手,相信以六姑娘的手段,也定然不会有事!” 明兰却摇了摇头,看着身后吐成一排的家丁和船工,“众人之中,也唯有我和小桃会些许三脚猫的武艺,其余人等,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罢了,若是被那群水贼缠住了,只怕我等性命危矣!” 顾廷烨则好奇的打量着明兰:“倒是没有想到,看着柔弱文静,端庄贤淑的盛家六姑娘,竟然还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还能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倒是让顾某大开眼界了!” 明兰冲着顾廷烨福身一礼,道:“二叔见谅,明兰如今这番模样颇为不雅········” 却在这时,又有四五艘小船靠了过来,明兰当即面色骤变,提刀在手,警惕的望着来人的方向。 第 134章 劫难之后 身后却传来一道醇厚的声音:“六姑娘无须担心,这是金陵锦衣卫的人马,乃是与我一道来对付这帮水贼的!” 顾廷烨这话一出,明兰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尤其是在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之后,明媚俏丽的脸上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一旁的小桃凑了上来,小声说道:“姑娘,是舅老爷的锦衣卫耶,定是舅老爷知道姑娘回宥阳的消息,这才让锦衣卫过来护卫姑娘周全!”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金陵卫所的千户徐凌宇! 徐凌宇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明兰的身上,眼睛骤然一亮,冲着明兰拱手道:“敢问可是汴京盛家六姑娘当面?” 明兰道:“不错,我便是汴京盛家的六姑娘!” 徐凌宇赶忙拱手一揖,道:“在下乃是金陵锦衣卫卫所千户徐凌宇,见过盛六姑娘!” “徐千户客气了!”明兰福身回了一礼,正要客套客套,忽然面色却是骤然生变,惊呼道:“祖母!”随即便是一脸的慌乱,手足无措。 顾廷烨忙道:“六姑娘放心,方才来得时候,我们已经救下了盛老太太,我已让人将其带至漕帮暂时安置,待这边的情况处理好,将残余的水贼肃清,便可着人将老太太接回来了!” 明兰感况的优势,若当真面对面的厮杀起来,胜负犹未可知。 似乎是看出了明兰心中所想,顾廷烨目光幽幽,说道:“六姑娘无须担心,如今船上多有不便,天气又冷,不适合更衣,漕帮之中也有许多女眷,待会儿上了岸之后,六姑娘可先行沐浴更衣,换女眷们的衣物!再去见老太太!” 明兰感形。 唯有丹橘,手里依旧拿着那个锅盖,蹲在明兰的身侧,缩着脑袋,紧张而又小心的看着四周,手心之中早已湿润一片。 尽管心中十分害怕,可这丫头却依旧不愿离开,始终倔强的守在明兰的身侧,船头的顾廷烨见此情形,也不禁点了点头,发出一声低叹。 老太太被安置在漕帮的据点之中,漕帮的人得了顾廷烨和锦衣卫的关照,自然便将老太太奉若上宾,最好的客房,最好的被褥,最好的吃食一一奉上,老太太原本就喝了安神助眠的汤药,方才在船上也不过是一时惊醒罢了,如今到了安定之所,药力再次袭来,汹涌的倦意如潮水般袭来,立即便又沉沉睡了去。 只是那只手却一直紧紧握着房嬷嬷的手,在睡梦之中,仍不忘念叨明兰的名字。 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寻常妇人衣物的明兰来到客房,看着老太太睡梦之中仍微微皱着的眉头,心中不由得一酸,俯身凑到老太太耳畔,轻声低语:“祖母,明儿安全回来了,祖母不用担心了!” 似乎是听到了明兰熟悉的声音,果真没几息的功夫,老太太微蹙的眉头便已经舒展开来,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了从容,嘴角轻轻往上扬,先前的郁结一扫而空。 明兰露出笑容,一旁的房嬷嬷将老太太的手塞入被子里头,明兰小心翼翼的替老太太将被子掖好,这才如释重负的走了出去。 屋外,顾廷烨和贴身长随石头侯在门外,还有石头的兄嫂石铿和车娘子。 “老太太怎么样了?”见明兰出来,顾廷烨忙迎上来问,话语之间,透着些许紧张和担忧。 明兰微笑着道:“祖母无碍,先前在船上已然服了安神助眠的汤药,如今已然睡下,不到明日早间应当是不会醒了!” “那便好,那便好!”顾廷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如此我对你二哥哥也算是有了交代!” 所谓生死之交,便是可以交托生死的朋友,更何况别的,昔日在扬州之上共患难的经历,让顾小二和盛小二结下了一段身后的友谊。 若是今日让盛小六和盛老太太在顾廷烨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差错,所说以长柏的开明通透,是绝不会把事情怪到顾廷烨的头上,但顾廷烨自己那关却过不去,自己好兄弟的祖母和妹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差错,顾廷烨又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 紧接着,明兰和带着两个丫鬟,和众人一道叙话,自然也就见到了顾廷烨的那个宝贝女儿——顾书蓉。 看着和石头小桃玩的酣畅,小的异常开心灿烂的小女孩儿,明兰莫名的想到了自己,同样的庶女出身,自己却要比这姑娘幸运太多太多。 有无微不至的生母,有关怀备至的祖母,还有一个自小便对自己异常宠溺的舅舅,还有姨母,姨夫······· 以及一个虽然有些偏心,但对自己却还算不错的父亲!有夫子传授学识、道理,有嬷嬷可以学习针织女红,厨司技艺。 再看看顾廷烨的这个女儿,小小年纪便随着父亲一起流落江湖,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休说上学了,便是教导,只怕顾廷烨也没有太多的空闲,若是长此以往,岂非误了这孩子的一生! 想到这儿,明兰心中莫名涌出一阵悲哀,看着火光之下,目光深邃的络腮大汉,深吸了一口气,喊道:“顾二叔,我有话对你说!” 第 135章 祖孙相认 明兰走了,还有盛老太太,在金陵卫所三百锦衣卫的护送之下,乘坐大船沿江而下,一路往宥阳而去。 顾廷烨望着面前流淌的江水,有些出神,许久之后,扭过头看着一旁在石头的背上玩的正开心的女儿,那颗原本因为曼娘而沉寂的如同一潭死水一样的内心,忽然乱了。 阳光下倒映着潋滟风光的江水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明眸皓齿,漂亮的衣裙之上染满了鲜血,轻轻一笑,却好似拂动了柳梢的春风,吹暖了满江江水! 顾廷烨那重门深锁,古井无波的内心,此刻好似也被这如春风一般的笑容,泛起了阵阵涟漪,层层水波荡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满脸的络腮胡子轻轻抖动,眼角之上,已然被笑意抿出了两条细缝。 “石头,走,咱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石头的脖子上骑着蓉姐儿,两只大手握着那对小小的手腕,问道:“公子,这回咱们去哪儿呀!” 顾廷烨抬眼看了看远处的江面,目光幽幽的道:“去从军!” “从军?”石头不解的问:“咱们这是要去北地还是西北,还是公子想参加锦衣卫?” 顾廷烨摇了摇头:“不,都不是,我们去禹州,寻赵团练要一封举荐的书信,咱们去剿匪!” 剿匪? 怎么忽然想去剿匪了? 石头虽然不理解顾廷烨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作为一个称职的贴身长随,他自然之道此时应该怎么做。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收拾东西!” 顾廷烨将蓉姐儿抱了下来,点了点头。 ·············· 另一头,盛家大船之上,老太太坐在软榻之上,脸色有些沉,让人猜不出是阴还是晴,明兰坐在梨花靠背大椅之上,手里捧着一碗房嬷嬷亲手熬制的姜茶,正小口小口的喝着。 堂中跪着以一个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俊秀男子,二十多岁,身形修长,肤色白皙,看上去到像个读书人。 “侄孙徐凌宇,拜见姑祖母!”徐凌宇双膝跪地,冲着身前软榻上的盛老太太重重的连磕了三个头,挺直了身子,朗声说道:“昨夜贼人袭扰,让姑祖母受惊了,是侄孙的不是,侄孙在这儿给姑祖母赔罪了!” 说罢,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明知姑祖母身在何处,却多年未曾千万拜见,于姑祖母膝下尽孝,是侄孙不孝,侄孙在这儿给姑祖母磕头赔罪了!” 说罢,又是三个头。 连着九个头磕完,徐凌宇那早已是乌青一片的额头,已然渗出了几缕血丝! “哎!”盛老太太幽幽一叹,一旁的房嬷嬷终于松了口气,赶忙上前扶起徐凌宇。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死心眼,房嬷嬷,快拿雪花膏来给这孩子擦一擦!”盛老太太虽和勇毅侯府断了联系,但徐凌宇这位勇毅侯世子终究是她嫡亲的侄孙,是勇毅侯的嫡系血脉,血脉相连,又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老太太之所以和勇毅侯闹翻,也是因为她那个做侯爷的哥哥当初想把族中的庶女和旁支塞给盛紘做大娘子,可勇毅侯府当初是个什么情况,老太太心里比谁都清楚。 为了盛紘的前程,为了盛家的前程,她才忍痛拒绝了勇毅侯的结亲,转而替盛紘娉了王老太师家的嫡次女,和王家成了姻亲,盛家也才有了今日这般光景。 徐凌宇嘿嘿笑着道:“姑祖母这是原谅孙儿了?” 盛老太太眸子一沉,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咸不淡的说道:“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才多大,长辈之间的事情又岂是你一个小孩子掺和的了的,不过无论如何,老一辈的恩怨终究是老一辈的恩怨,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无关,你若是愿意叫我一声姑祖母,那我自然也乐得认下你这个侄孙!” 徐凌宇顿时喜笑颜开,连额头的疼痛似乎也轻了许多。 “早就听说姑祖母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奇女子,聪明才智不下于男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坐吧!”房嬷嬷将徐凌宇扶到明兰对面坐下,三十出头的崔嬷嬷送来老太太房里最好的雪花膏,房嬷嬷小心翼翼的替徐凌宇涂抹在额头的乌青上。 盛老太太看着徐凌宇,幽幽说道:“听明丫头说你如今在锦衣卫里头当差?” “嘶!” “世子爷恕罪,老奴的手有些重!” “无妨!无妨!”徐凌宇先是笑着冲房嬷嬷道,一脸的无所谓,而后看着恭敬的回道:“回姑祖母,如今侄孙在锦衣卫金陵卫所任千户之职!” “千户,千户好啊,你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千户了,哈哈哈!你爷爷那个老顽固做了一辈子的官,也只做到个从六品的承宣布政使司经历,你才多大,就做到了从五品的千户,虽然文武有别,却也超过了他一大截,也不知他还有没有脸在你面前充长辈!” 听着老太太饱含调笑的话,徐凌宇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强撑着笑一笑,说道:“侄儿还不知道姑祖母这次南下宥阳,究竟有何要事呢?” 徐凌宇赶忙扯开话题,生怕老太太在这上面追究下去。 老太太却好似看透了徐凌宇心里的想法一样,抿了口茶,也不揭破,顺势答道:“旬日之前,宥阳老家那边来信说盛家大房的老太太有些不好了!” 说到这儿,老太太幽幽一叹,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我那位老嫂子也是个命苦的·······”话还没说话,话音却忽然一顿,看着徐凌宇,轻轻摇了摇头: “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真的是,人老了,着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徐凌宇道:“姑祖母可一点都不老,且年轻着呢!盛家大房的老太太也一定能够好转,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我年轻时,与这位老嫂子的关系最好,是以不论情况如何,也只想着回宥阳再见她一面,如今我老婆子的年纪也一天天的大了,趁着还能够走动,便赶紧来看看,免得日后走不动的时候,想要再见,怕是难了!” “姑祖母说的是!”徐凌宇微微拱手躬身说道。 老太太心中还是希望盛家大房的那位老嫂子能够度过这次难关,永享百年的! ··········· 徐凌宇亲自带着三百锦衣卫,将盛老太太和明兰一行人护送至宥阳盛家,又特意跑去和宥阳知县打了声招呼,让他多多的照料盛家。 但想了想,还是怕是有些不妥,便又留下了一旗人马在宥阳,暗中保护明兰和老太太的安危。 而他自己,则立即赶回了金陵。 锦衣卫收到了确切的消息,数月前在禹州一带,有人光天化日的截杀禹州团练赵宗全,并且打出了反贼的旗号。 本以为这只是一起偶然事件,不过是一群胆大白天的山匪冒名行事而已,不成想除了禹州之外,于荆襄之地,亦发生了几起同样的事件,不过那荆襄之地几个宗室子弟便没有赵宗权那般幸运了,直接被贼人掳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件事情引起了当地州府的高度重视,第一时间就报回了汴京,并且当地的提刑按察使,各级衙门纷纷就此展开调查,可却一无所获,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寻摸到。 此事自然也就引起了锦衣卫的重视,可惜南镇抚司如今在江南一地的规模仅仅只限于金陵的一个千户所,周遭各府城虽然都设置的有卫所,但规模还不如各州府衙门,更别说专司刑名的提刑按察使司了! 虽然不清楚事情究竟如何,可这件事情也引起了徐凌宇的重视,越是诡异,越是无迹可寻,就越代表着里头的水深。 卫允虽然知道即将会有一场规模不小的起义,可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却并不清楚,而且实际的规模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原剧情之中,有一小股的流寇残兵逃亡至宥阳,为顾小二和盛小六之间的缘分添上了一笔颇重的色彩。 卫允便只能在信里让徐凌宇多多地方,并且时刻注意宥阳的动向,保护自家外甥女和盛家老太太的安危。 可惜现在金陵锦衣卫只有一个千户所的人马,可事情有那么多,处理起来还真不容易。 徐凌宇只能以锦衣卫的名义,和金陵附近的驻军打招呼了,并且派出人手时刻注意金陵周边几个州府的情况。 尤其是在宥阳附近,除了最开始留在宥阳的那一旗人马之外,而后又往宥阳抽调了一个百户所的人马,免得真出了什么事情,锦衣卫这边来不及作出应对。 时间就这么匆匆流逝,转眼便到了寒冬腊月,腊月初一,淮南西路的定远县,爆发了一起规模不小的起义,迅速席卷整个淮南,然后向南推进,朝着荆襄之地以及江南两路席卷而来。 领头的叫黄渊,自潜九,本是并州魏榆人士,也算有些家底,后不知为何举家搬迁至定远,以举人之身,在定远县衙谋了的县尉的差事,不曾想,竟是早有预谋。 腊月初一那日,黄渊亲自带人,将定远县令枭首示众,攻占了府衙,又将绑来的几个赵氏宗室子弟枭首祭旗,拉起大旗就这么造起了反,打着明尊降世,普渡众生的旗号,自称是明尊转世,竟然在短短一月之内,便聚齐了数万之众,攻占了整个淮南西路。 一时之间,举国震动! 第 136章 再寻柳存 元佑四十年腊月二十,卫允带着大娘子张氏一同自庆州离开,往汴京而去。 同月,元祐帝终于做出了决定,命宗室诸子之中年纪最长的邕王替天子祭祀承天,告慰满天神灵! 虽然元祐帝没有直接下诏将邕王封为皇储,立做太子,可明里暗里透露的意思,都是立邕王。 祭祀承天这么重要的事情,历来便只有皇帝和贵为储君的太子才有资格,而皇帝忙于政务,祭祀承天又极耗时间,是以祭祀承天的人选便只剩下身为储君的太子了。 而现在元祐帝让邕王去祭祀承天,其用意已然不言而喻,想必不日立嗣的诏书便会下来。 满朝诸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大相公韩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仰天长笑,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手作揖,大呼三声陛下圣明,声音之洪亮浑厚,震落树梢积雪无数。 邕王自然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邕王一系的人马,也是也是一片得意洋洋,兴高采烈的模样。 可另一边的兖王府,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往日里蹦哒的最欢,替兖王四处拉拢朝臣,奔波游走的邱家,如今也跟着失声。 好似认了命一样。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旁人卫允不知道,可卫允自己,却是万万不信的,以精明强干,能力出众著称的兖王会甘心将那触手可及的九五之位拱手让给邕王那个老色鬼。 那可是至尊之位,是天底下最最尊贵体面的位置,是万万人之上的位置,明明已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了,又岂能让其与自己擦肩而过、拱手让人。 那个所谓邕王,兖王名义上的兄长,明明各方面能力都不如兖王,可偏偏却因为比兖王年长了半岁,还生了一大堆的儿女,便越过了兖王,成了储君!休说兖王了,只怕是任谁坐在兖王的位置上,都会心有不甘! ………… 卫允是腊月下旬到的汴京,而且在回汴京之前,就已经将庆州的事物都交接妥当了,每三年一度的考核早在十月底就已经完成了,十一月中旬左右新的任命文书也下来了。 卫允也从陕西布政使司的从四品左参议,升任大理寺右少卿,领正四品衔。 是以这才提前便将差事交接妥当,免得来年还得往庆州跑。 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皇宫拜见元祐帝和曹皇后,然后还要将交好的各家一一都拜访一遍。 第一个去的依旧是秦家,然后才是英国公府,还有柳家和盛家,以及原先卫允在翰林院的几个同僚,昔日的上官。 人情往来嘛,总得有往才有来。 小卫氏和丁健也早早的汴京置办了一处宅子,是一处五进宅院,在城南的甜水巷,周遭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都是些中下层的百姓,五进的宅院在甜水巷里头也算是比较大的宅院了。 原本小卫氏是只想买一座三进院落了,还是丁健劝小卫氏说,现如今三进的宅院虽然够用了,但若是以后呢?等旭哥儿和子衿长大了以后,自然都要各自分开住,而且两人最近正打算再要几个孩子,替丁家开枝散叶,传承香火,繁衍子嗣呢! 小卫氏最后还是被丁健个说服了,在甜水巷调了一座最大的五进宅院,买了下来,写的还是丁健这个一家之主的名字。 还在城外置了田庄,城里买了铺子,已经开始在替儿子女儿谋划将来了。 如今小夫妻两正因为旭哥儿进学的事情烦着呢! 如今旭哥儿已经九岁了,原本是在京郊的书院里头上学,可京郊的书院在便是在汴京里头也只能算是最普通的书院,更遑论整个大周了,那些真正厉害的书塾和夫子,都在那些世家大族的私塾里头。 这事儿小卫氏和丁健可没有半点路子,只能把这事儿丢给卫允来解决了。 关于书塾的事情,卫允着实有些头痛,心中想着,看来也是时候开始网罗一些人才,成立卫家自己的书塾了,否则的话,老是要去麻烦别人也不好! 秦家自然也有族学,可惜秦家的大本营在扬州,尤其是随着秦老太傅在扬州开办了青檀书院之后,族学之中的大部分师资都转移到了青檀书院,如今秦家的族学,主要是为了让族人启蒙开学,真正想要科举入仕的秦氏族人,都在青檀书院之中进学。 如今旭哥儿和子衿的启蒙阶段早已完成,自然得找一个实力不错的书院,让他们兄妹俩能够学到相应的知识。 想着想着,卫允便想到了柳存那家伙。 淮南柳家在整个大周,都算得上是大族了,乃是为数不多世代簪缨的清流人家,而且柳家的家教甚言,族中子弟也多有出息,这里头柳家族学可谓是功不可没。 年初二,卫允带着大娘子张氏,提着礼物登上了柳存家的大门。 柳存的父亲也在三年前调任鸿胪寺少卿,带着大娘子海氏入了汴京。 额,自从柳父和海氏入了汴京之后,柳存的小日子自然就没有以前过的那般滋润了。 柳家。 柳存十分热情的把卫允和张氏迎了进去,卫允也在堂中见到了柳存的大娘子余氏,也就是余老太师的嫡长孙女余嫣然。 “这位想必就是弟妹了吧!”卫允笑着冲余嫣然打招呼。 “哈哈哈”柳存笑着介绍道:“正是贱内余氏!”又对着余氏介绍道:“娘子,这位便是为夫经常和你提起的卫子期卫允,是为夫的好友兼同窗,这位子期的大娘子张氏!” 挽着妇人发髻,一声浅绿色宽松衣裙,肚子有些微微隆起的余嫣然起身冲着卫允和张氏福身一礼:“妾身余氏,见过兄长、嫂嫂!” “哈哈哈!”卫允大笑着拍着柳存的肩膀:“柳小胖,听到没有,你家娘子已经替你认下了我这个兄长,日后记得在兄长面前恭敬些,莫要忘了礼数!” 柳存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看着余嫣然叹息道:“娘子,你这次可真是害苦我了!” 其实柳存要比卫允年长半岁,奈何两人从十岁开始便厮混在一块,偏生卫允自从觉醒了意识之后,身子跟开了挂,吃了药似的,蹭蹭的直往上窜。 两人认识之后,柳存的身高就从来没有比卫允高过,是以两人便在兄弟长幼这个问题上谁也不肯退让。 柳存自然是说什么长幼有序,有礼法可循,可关键卫允不是土著啊,卫允脑海里的意识来自后世,尤其是后来两人的关系愈发密切,卫允也曾不止一次的打趣过柳存,让他直接认自己做兄长得了,日后有自己照着他,保管他一路顺风顺水,事事心想事成! 柳存这厮出身大族,家教甚严,尤其是对于礼法的重视程度,那更是到了一个极深的地步,再加上少年人好脸面,怎么肯向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人叫兄长,是以两人才会在这个问题上面互不相让,僵持不下。 可如今,柳存的大娘子余嫣然的一句话,直接把柳存将近十年的坚守,一朝打破。 余氏一脸的茫然,随即眉头微蹙,面露惊慌之色,急道:“相公,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 柳存顿时脸色就变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余氏,柔声安慰道:“娘子切莫惊慌,为夫不过是和娘子开个玩笑而已,娘子莫要担心!” 一旁的张氏见状也赶忙上前握住余氏的手,白了柳存一眼,随即便怜惜的望着余氏的眼睛,柔声说道:“弟妹切莫和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姐妹二人去旁边说话,别管他们两个” 说着当着柳存的面,就把余嫣然给拉走了,去了旁边的偏厅说话。 两人身后的丫鬟婆子也紧随其后,去了偏厅,偌大一个花厅,便只剩下卫允和柳存两个大眼瞪小眼,随即两人的脸上便不约而同的露出苦笑。 偏厅之中,侍女搬来一个圆凳,两女便拉着手面对面的坐着。余氏身怀六甲,自然是坐在垫着软垫和皮毛,变得的十分软和舒适的雕花靠背大椅之上, 张氏坐着侍女搬来的圆凳,握着余氏的手,虚心的向其请教起怀胎的经验和体悟。 没一会儿,偏厅处便传来了两女欢畅的笑声,也不知是说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头,柳存看着卫允,问道:“说吧,特意过来找我想干嘛?” 卫允说道:“我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么,这怎么说也是大过年的,过来给咱们柳编休拜年不行吗?” “切!”柳存差点没翻白眼:“我还不知道你,就你肚子里头的那点花花肠子,我早就琢磨透了,有事儿就赶紧说,磨磨唧唧的,像个妇人!” 卫允摇了摇头,这要是平时,他早虎躯一展,怒目瞪了过去,可现如今,只能乖乖的认怂了。 “你还真说对了,我这次来,还真有事儿找你帮忙!” 柳存一脸若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卫子期就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成成成!”卫允失笑道:“您老人家目光如炬,我心里这点小算盘哪里能去逃过您老人家的法眼!” 柳存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这话说的我爱听!” 柳存藏在长袖之中的拳头紧了紧,强忍住上前爆锤这家伙一顿的冲动,又复松开,说道:“这不是旭哥儿和子衿都到了进学的年纪,遍数整个汴京,有哪家的书塾能比得上你柳家!” “所以你就想着找我看看能不能把旭哥儿和子衿弄进我柳家的书塾是吧?”柳存看着卫允,一脸的调笑。 卫允点了点头。 柳存却忽然话音一转:“可惜这次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卫允蹙眉,不解的问:“此话怎讲?” 第 137章 红袖添香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柳存如是道,偏生话说了一半,又停在了半道上。 急的卫允差点提了拳头。 悄悄的撇了一眼脸色微沉的卫允,柳存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不是我柳存自夸,我柳家的族学便是在整个大周,也能排在前列!” 卫允点头道:“那是自然,否则我干嘛巴巴的跑过来找你!” 柳存摇了摇头,说道:“可旭哥儿和子衿还真没法入我柳家的族学!” 卫允眉头微蹙,你这是逗我玩呢,把我当猴耍? 却听柳存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卫允忙追问。 “咳咳!”柳存瞥了卫允一眼,“除非你舍得把他们送去淮南,去我柳氏一族的祖地!” 卫允目光流转,眼中流露出一丝明悟:“你的意思是说………” 柳存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如你所想的那般,我柳氏一族在汴京城中虽也有族学,但那只是替已经考取了举人,准备再考进士的族人预备的,或者是一些天资出众的秀才,其中虽然也不乏有我柳家的姻亲故旧,可似旭哥儿这样刚刚完成开蒙,连个功名都没有的一个都没有,更遑论子衿一个女子!” 卫允恍然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来的唐突了,只想着和你的关系不错,此事应当问题不大,却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卫允边说还边摇头。 这一点确实是卫允没有考虑到,他只是以前听柳存提起过汴京有柳家的族学,却没有往下深究,是以并不清楚柳家汴京的族学只收举人,亦或者是一些姻亲故旧之中天资聪颖,才学出众的秀才。 反正最低都是得有秀才的功名,才能入柳家的族学;否则的话,便是强行安插进去了,听不懂先生讲的课不也一样是徒劳。 柳存看着卫允,忽然咧嘴一笑,玩心又起:“不过………”话音拖的老长,生怕卫允没有听到一样。 “不过什么?”看着柳存有些欠揍的模样,卫允一脸的狐疑。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柳存微微仰着头,斜斜的望着卫允,一脸的神秘。 卫允忙追问道:“还有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忽的一个从来不会迟疑,纵使是错了,那也得一直错下去! 是以在满朝诸公看来,兖王此举并不是为了夺取储位,而是为了拉拢朝臣,上奏元祐帝将其分封离开汴京,前往封地,避开如今已然占了上风的邕王! 除了开了挂的卫允之外,谁能想到这厮竟然胆大包天至此,竟然敢光明正大的举兵攻占皇宫,还要逼着元祐帝写下不知是禅位还是立嗣的诏书。 具体卫允有些记不清了,但卫允推想禅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立嗣的话,坐在皇帝位置上的还是元祐帝,依着兖王的精明,应该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这些时日卫允没少让人调查兖王,可最后得到的结果却都是千篇一律,无任何异常。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卫允头也没抬,只道了声“进”。 房门被推开,但随即便被关上了,因书房内都是书籍,是以屋内并没有烧炭火,不过地下却有地龙,因此还算颇为暖和。 卫允鼻尖轻轻耸动,忽然觉得空气之中飘进来几缕熟悉的香味,不禁抬头一看,只见穿着裘衣背后披着一件雪白披风,手里捧着个暖炉的张氏款款而入。 “娘子怎么来了,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娘子在屋里呆着多好,干嘛跑出来受这份罪!” 卫允起身将张氏扶至自己方才坐的的那张太师椅上坐下,一边有些埋怨的说道。 张氏轻轻一笑:“无妨的,夫君公务繁忙,便是过年也不得消停,大晚上的还得来书房看公文,妾身心里想着如今天气寒冷,夫君若是能有一口热汤暖暖肠胃,想必做起事情来也会事半功倍,这才专程去小厨房替夫君熬了一碗菘菜汤!” 卫允握着张氏的手,柔声道:“夫人有心了!” “凝霜!快把汤端出来给夫君尝尝!” 热气腾腾的菘菜汤端至卫允身前,卫允端起汤碗,吹了吹,用调羹喝了一勺,尝了尝:“味道刚刚好,既有菘菜的清甜,又有高汤的浓香,娘子的手艺愈发好了!” 说罢直接端起汤盅,仰头直接干了! 张氏忙起身拿出帕子替卫允将嘴角残留的汤渍轻轻擦掉。 “夫君喝这么急做甚!” 卫允没有接话,而是顺势伸出手,轻轻环住了张氏的纤腰,扭头对着旁边的凝霜凝雪还有立春和立夏说道:“还站在这儿做甚?没看见你们家老爷和夫人要亲热了吗?还不赶紧出去!” 几个丫鬟均是俏脸一红,赶忙躬身退了出去,顺势还将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张氏直接被卫允一句话羞得满脸通红,低着脑袋像只鸵鸟似的,小拳拳轻锤卫允胸口,娇嗔道:“夫君怎能在丫鬟面前这般乱说,羞死个人!” 卫允轻轻一拉,便将张氏揽入怀中,抬手轻抚张氏乌黑柔顺的秀发,说道:“这有什么的,咱们可是正正经经的夫妻,是拜过天地,祭过祖宗的,况且这里是咱们自己家里,又不是外头,作为娘子的丈夫,我和娘子亲热亲热怎么了!” “可也不能在丫鬟面前这般说呀,夫君这般行事,让我日后怎么在她们面前立足呀!”张氏又羞又气,已然有些口不择言了。 卫允笑道:“原来娘子担心的是这个,为夫倒是觉得娘子多虑了,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个!” 张氏眨了眨眼,抬头自下而上看着卫允的脸庞。 卫允道:“我是卫家的主君,娘子是卫家主母,咱们俩越是亲密,岂不是说明娘子的地位越是稳固,娘子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女使只会觉得与有荣焉,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至于立春和立夏吗,他们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张氏的眼睛轻轻一颤,脸颊还是绯红一片,将脑袋埋在卫允怀里,娇嗔道:“夫君怎么都有理!妾身只是一介后宅妇人,只能任凭夫君处置了?” 卫允眼睛一亮:“当真任凭为夫处置?”低头望着怀中的妻子,目光隐隐变得滚烫。 初闻之时,张氏还没反应过来,但当张氏迎上卫允那灼热的目光之时,顿时便明白了卫允的意思。 当即便脸颊滚烫,犹如烧红了的烙铁一般,脑袋像受惊的兔子一般,飞速缩了回去,可卫允又岂会放过这只送上门来的小羔羊。 先是俯首在张氏的耳垂之上轻轻一咬,舌尖微触。 张氏立即恍若雷击,身子骤然便僵住了,耳垂是张氏最敏感的位置。 卫允则顺势往下,唇瓣覆上了那双粉若桃李的樱唇。 “嘤嘤!” 被突袭成功的张氏赶忙用力推开卫允,低声道:“夫君,这里可是书房!” 卫允忽然俯身一手拦住张氏的膝盖内环,直接将张氏懒腰抱了起来,原地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然后坐在了书案前那张大椅之上。 “夫君!”惹得张氏一声惊呼,忙勾住卫允的脖子。 卫允含情脉脉的望着张氏,目光已然变得滚烫,笑着道:“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此乃人生一大乐事尔!娘子,长夜漫漫,若是浪费岂非暴殄天物!” 说罢,不待张氏反驳,便重重的吻了下去! 第 138章 夫妻夜话 书房之中的一番云雨,直接门外候着的四个丫鬟,也纷纷羞得俏脸通红,低着脑袋,眼底写满了尴尬和羞涩,不敢与其余的姐妹对视。 半个时辰之后,洗完了鸳鸯浴的卫允,神清气爽的将裹在厚厚的裘衣大氅之中的张氏抱回了主屋。 熄了烛火,贴身的女使也退去了稍间,床榻之上,卫允搂着张氏,盖着厚厚的被子,却没有入眠。 “娘子有什么事情想和为夫说吗?”卫允柔声说道,但被子里的一手,却不并没有那么安分。 张氏脸上的红霞虽然退去了不少,却依旧有着残留! 忍着羞涩,张氏说道:“夫君,在书房之中终究不好,书房乃是读书的所在,是神圣之地,似今夜这般事情,日后还是莫要再出现了。” 被窝中,卫允正在游走的手忽然一顿:“好,为夫知道了,既然娘子不喜欢,那便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张氏轻轻的应了一声,脸上的潮红又起,赶忙捉住了被窝里卫允那只作怪的手。 卫允也不挣扎,任由张氏握着,“娘子,为夫说的可不是这件事情!娘子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想和为夫说吗?” “其他的事情?”张氏想了想:“没有了!” “唉!”卫允幽幽一叹,探首在张氏的脸颊轻轻一吻,言道:“这几日观娘子眉宇之间,似有一股郁结之气经久不散,娘子若有什么心事,千万莫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为夫很乐意听一听娘子的心事,说不定为夫还能帮娘子出出主意呢!” 卫允却没有注意到,张氏的原本刚刚平复了不少的脸颊,瞬间便又是一片潮红,心跳骤然加快,便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没……没有……妾身……这几日心情甚是不错!”张氏强忍着心虚,声音有些弱弱的说道:“夫君怕是………怕是看错了吧!” 卫允抬手捏了捏张氏的琼鼻,温柔的说道:“还敢狡辩,你这个小骗子,连话都说不转了,竟还敢狡辩说没有,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否则的话,为夫可要祭出家法了!” 被中,卫家的家法往前动了动,张氏只觉得浑身恍若触电一般,连忙告饶:“好好好!妾身投降,妾身说了!” 卫允施施然一笑,搂着张氏的手紧了紧,方才那只钻出了被窝,捏了捏张氏琼鼻的手顺势往下一挪,光滑的指腹抵在张氏的下巴上,卫允挑了挑眉,微微俯身望着张氏的眼眸,目光深情而温柔,满是宠爱。 柔声道:“这才对吧,这才是我家那位温柔可人,举世无双的娘子!” “夫君!”张氏探出手一把将卫允的手捉了回去:“冷!” 卫允也不脑,伸手便将张氏往怀里拉,下巴顶着张氏的额头,道:“这样就不冷了,娘子快和为夫说说吧!” 张氏好似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说道:“那日至柳编修府上,妾身见到了柳编修的夫人余大娘子,柳编修和余大娘子成婚不过大半年,如今余大娘子腹中的胎儿便已有了四个多月!” 说着说着,张氏的语气忽然一遍,有些自责的道:“可妾身和夫君成婚都快两年了,这肚子却依然没有半点动静,夫君和姐姐们都待妾身极好,可妾身却不能替夫君传宗接代,替卫家延绵子嗣,妾身心里觉得愧疚,是以这几日有些郁结于心,累得夫君担忧,是妾身的不是!” 卫允一愣,他还以为张氏是因为什么事情这才连续数日都有些心情不好,郁结于心呢,没成想竟是因为这个。 可下一刻,卫允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古代,这是封建社会,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二十一世纪了,在这里,女子若是不能替夫家延绵子嗣,那是要受人指点的,若是再过得几年,张氏还是怀不上孩子的话,只怕就会主动帮卫允张罗着纳妾收小娘了! 到时候就算张氏不情愿,只怕她的父亲母亲也会劝她帮着卫允纳妾,卫家可是数代单传,卫允这一辈也只有卫允这么一个男丁,若是张氏既不能生育,又不肯帮卫允纳妾的话,只怕连着英国公府都要受人指点了! 张氏速来聪慧,定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心里纠结难定,是以近几日才会这般郁结。 卫允笑着紧了紧搂着张氏的臂弯,柔声道:“我还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张氏却不这么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乃是家族根本,岂能轻视!说来也怨妾身这肚皮不争气,成婚这么久了,还不能替夫君怀上子嗣!” 也怪不得张氏这般说,若是卫允大肆收取通房妾室,冷落张氏也就罢了! 可自打两人成婚之后,卫允几乎是夜夜都歇在张氏房中,连通房妾室都没一个,除了张氏来月事的那几天不太方便之外,其余的时候………… 少年知髓,干柴烈火,两人几乎夜夜欢娱,不知节制。 加上卫允自穿越之后,身体好似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滋润,不仅仅力量、速度、耐力都远超常人之外,就连在房事的能力和需求上,也异常的强悍! 两人的欢愉,时常是以张氏的弃械投降,连连告饶而落幕。 可时至今日,两人成婚已然有一年半之久,张氏却依旧没有怀上,由不得张氏不多想啊! “夫君,明日我准备回一趟娘家,让母亲从太医院里头请一位擅长妇人内科的太医帮着瞧瞧,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卫允将脑袋凑至张氏耳畔,轻声说道:“娘子勿要多虑,娘子的身体康健着呢,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之所以没有怀上,可能是缘分还没有到的,若是缘分到了,自然便会怀上的,咱们无需强求!” 张氏却依旧坚持:“还是看看的好,免得因为妾身的缘故,耽误了卫家的香火传承,那妾身的罪过可就大了!” 卫允柔声道:“那便依娘子的,待改日为夫陪娘子一道回娘家,让太医也替为夫看看,也许是为夫的问题呢?” 卫允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怀中的妻子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分了。 不由得俯首往下一看,正迎上一双眼泪汪汪的目光,泪水在眼眶里头打着转儿,灿若星辰一样的眸子当中,饱含深情。 卫允还没反应过来,一粉嫩的红唇便凑上来。 口中忽然窜入一物,卫允瞪大了眼睛,惊呆了。 小巧灵活的舌头叩开牙关,缠上了另外一条同类。 卫允抱着张氏的双手愈发的紧了,好似恨不能将其揉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一样。 许久,唇分,张氏有些意乱情迷的望着柳白,直直的看着柳白的眼睛,软软的香舌掠过唇瓣,胸膛还在因为方才一年所以来早已屡见不鲜,虽心中羞涩,但早已习惯了的女使们还是沉沉睡去。 次日满面春风的卫允依旧早早起床,一番晨练之后,慵懒的张氏才从睡梦之中醒来,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之后,夫妻俩便相映往英国公府而去。 只有几日假期的英国公和国公世子张千重早已在初五那日便又动身西去了,英国公府里也就只剩下张千钧和国公夫人了。 到了英国公府,知道了夫妻俩的来意之后,国公夫人便立即派人拿着帖子,去请太医院中于妇人内科最拿手的太医。 一个时辰之后,须发皆已银白的太医捋着胡须,微微点头道:“大娘子气血通畅,中气十足,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一旁的国公夫人急道:“那为何芬儿成婚一年多,却一直未能怀胎?” 老太医松开诊脉的手,看着国公夫人道:“女子怀胎本就看缘分,并不是说怀就能怀的,况且张大娘子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可是!”国公夫人捏着帕子,一脸的焦急。 张氏却松了口气,对着太医俯身一礼,说道:“小妇人谢过王太医,只是劳烦王太医再替我家夫君看看!” 王太医笑着道:“自然可以!” 张氏对着身侧的凝霜耳语了几句,小丫头便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将卫允带了进来。 盏茶之后,老太医的眉头紧缩,看着卫允一脸的好奇:“奇哉!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似卫大人这般旺盛的气血!” 一旁的张氏神色分外紧张! 卫允微笑着看着王老太医:“王太医,除此之外,还有何问题?可否回影响子嗣?” 老太一抚须笑到:“卫大人放心,您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气血旺盛对延绵子嗣不仅没有任何坏处,反之还会促进子嗣传承,贤伉俪之所以至今未有子嗣先,想来是缘分还未至,待缘分一到,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卫允冲着张氏眨了眨眼,好似在说:看吧,我就说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看过大夫大夫之后在,张氏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第 139章 宥阳之事 卫允看着眼前的自家外甥女,强忍着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嘛? 不等卫允找出答案,耳旁便传来几声急呼:“舅舅!舅舅!舅舅!” 卫允顿时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目中略带几分疑色的明兰,轻轻嗯了一声。 “舅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卫允苦笑着道:“事到如今还能怎样!” “嘻嘻嘻!”明兰伸手挽住卫允的手臂,脑袋倚在卫允的肩头笑嘻嘻的撒娇道:“我就知道,舅舅对我最好了!” “行了!”卫允一耸肩,抽出被明兰环着的手臂,没好气的说道:“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不知收敛,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舅舅!”明兰跺了跺脚,扁着嘴,一副我哭给你看的模样。 虽然明知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是装的,可卫允还是心头一软,直接告饶:“好好好!是舅舅说错话了,舅舅给你赔不是,我家明丫头怎么会嫁不出去,日后上门求取的青年才俊定然犹如过江之鲫一样!让我家明丫头到时候把眼睛都给挑花了!” “舅舅!”明兰通红小脸一鼓,羞涩之中带着几分懊恼的喊道。 卫允摇了摇头,似感慨的道:“你还真是我的好外甥女,就会给我出难题!”说着便伸出手指,在明兰的眉心轻轻一摁。 “那舅舅到底答不答应!”明兰道。 卫允苦笑:“我家宝贝外甥女都发话了,我这个舅舅敢不答应吗!” “嘻嘻嘻嘻!”明兰顿时喜笑颜开:“我就知道舅舅对我最好了!” 又是这句,您就不能换换花样么?卫允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这事儿其实要真算起来还得从好些年前说起,当时卫允随着众人进山猎狼的时候,在归程之际路过宥阳,见到了彼时刚刚定亲的队伍。 当时卫允还曾想过要不要去破坏一下宥阳盛家大房大姑娘的定亲礼呢,后来怕被盛家和孙家的人当成出言不逊的恶徒当场打死,就没有多管闲事。 可现在,卫允后悔啊,要是当初他的勇气再多那么一点点的话,那卫允也不会现在这么为难了! 也不知道明兰那丫头心里到底是咋想的,这种事情竟然也找上了卫允! 明兰要是知道卫允此时的想法的话这绝对会大呼冤枉,天可怜见,她本是想带着盛淑兰来找张氏的,可水谁她哪里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张氏没碰见,倒是撞上卫允了。 更巧的是方才明兰灵机一动,她这位舅舅的锦衣卫里头不就有大把大把的资源么!资源放着不用就是浪费,这事儿怎么成! 于是乎………… 却说年前那一日,明兰还在宥阳,大房的盛长梧成婚还没几日,盛淑兰便因受不了孙秀才将一身怀六甲的青楼女子迎进门,还让她这个正房娘子去伺候,一怒之下便跑回了盛家。 不料孙秀才母子却追上门来不依不饶,抓着盛淑兰成婚数年无子的短处,又说她善妒不能容人,张口便是休妻。 而且来的还不只是孙秀才母子二人,还有孙氏一族的耆老尊贵们,光看那架势就知道今日这事儿是断然无法善了了,而且就算今日作罢了,那明日呢?后日呢? 如今已然撕破了脸皮,盛淑兰还如何在孙家过的下去,孙秀才母子又是那种惯会做乔拿捏,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厚颜无耻之徒,这些年不知用这招从盛家大房这里敲诈了多少银钱产业。 可为了盛淑兰的名声和幸福,盛淑兰的母亲李大娘子每每都是又送铺子又送田产,明里暗里的银钱是送了又送,委曲求全的想要平息孙家母子的怒火,以求他们待自家女儿好一些。。 可殊不知这世上有些人的心最是贪婪无耻,不知半分收敛,终究还是闹成了今日这般,两家撕破脸皮的局面。 明兰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当即便被气的先是脸色通红,随后化作铁青,起伏的胸膛之中已然孕育着汹涌的怒火。 和淑兰的妹妹品兰商量了一会之后,随即便将护卫她的那一旗锦衣卫的总旗叫了过去。 锦衣卫出手可不会向明兰那般温和,那名总旗可是勇毅候府出身,原先乃是世子徐凌宇的亲卫,宰相门前三品官,这话可不是随意说说的。 那名总旗直接带人杀到了孙秀才外室所在的青楼,把绣春刀往老鸨的桌上一摆,直接给了她两个选择,是想安安稳稳开着青楼,还是想得罪勇毅候府,被化作飞灰。 勇毅候府可是开国勋贵,累世荣华,如今虽然没落了,但那也只是相对于汴京的其他勋贵而言,且不说在江南,就说在金陵这一亩三分地上,勇毅候府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勋贵之家,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就先府尊对勇毅候府也是礼敬有加。 那老鸨也算是见惯了世面的,可看到那名总旗身上隐隐透着的几分铁血之气,已经那冰冷如刀的目光,便知此人绝非是在开玩笑。 若是勇毅候府当真追究起来,便是这家青楼背后的东家也束手无策! 那到时被推去出的还不是自己? 想到此处,老鸨顿觉遍体生寒,当即便将那女子的奴籍文书取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奉给那位总旗,但心中仍有几分忐忑,便又将那女子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有了那女子的贱籍文书,孙家的耆老们也都无话可说,顿觉理亏,纷纷调转了枪头,开始指责起孙秀才来,可盛淑兰多年无出也是事实,盛淑兰和孙秀才的和离进行的十分顺利。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又急转直下,得了明兰的首肯,在锦衣卫的一手推进之下,孙秀才刚刚迎进门的那名青楼女子,直接以一碗汤药药翻了孙秀才母子,将孙家的一应钱财细软悉数卷走,和孙母的侄儿“双宿双栖”去了。 孙母和孙秀才自然是痛骂那女子和孙母的侄儿,还跑去衙门报了案。 衙门那边权力搜寻那对野鸳鸯,可却半点踪迹都找不到,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对也鸳鸯刚出宥阳县城,便被人用麻袋套住,直接活埋在了一颗大树底下,一应金银细软也被明兰发话,赏给了办事儿众人。 孙秀才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潇洒挥霍,不知进取,可就在一次去青楼结账之时,摸遍了全身也找不到半文铜钱,本想要用东西抵押,可却被那说是赝品,青楼的打手一拥而上。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孙秀才得右臂和两条腿直接被打断。 青楼的打手们常年从事这个行当,自然知道下手的分寸,只断了孙秀才的手脚,却不伤及其性命。 孙母带着孙秀才去衙门告状,可县官一听说孙秀才是因为狎妓却没有银钱结账,才被青楼的打手殴打至此。 当即便令人将其叉了出去,又去信给教谕,没过三日,孙秀才功名被革的便传了出来。 孙秀才被打当天,青楼的老鸨便不幸染了重病,没几天就咽了气,撒手人寰。 孙秀才和孙母求告无门,便将怒火悉数撒到了盛家的头上,亦或者说是盛淑兰的头上,在城中大肆散播关于盛淑兰的流言。 盛淑兰刚刚与孙秀才和离归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其中的关窍,虽然如此,可盛淑兰的名声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受到损伤。 女子最怕被人议论,尤其是盛淑兰这种和离过一次的妇人,和离表面上虽然说着好听,可实际上,谁家会愿意娶一个和离过的妇人,便是当事人愿意,只怕他的亲族长辈们也绝不会允许。 而且因为孙秀才母子散播那些污秽流言的缘故,虽然盛家第一时间出手制止了,可流言已经散播出去了,效果已然形成了,盛淑兰甚至还在家中寻过死。 盛家大房的老太太,也是淑兰的祖母,也因此被气的昏厥了过去,自此便缠绵病榻,连起身都做不到了,没几日便撒手西去。 恰逢此时有流寇流窜至宥阳,于大老太太出殡那日,与送殡的队伍在城外碰上,流寇可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直接便冲上来想要劫掠! 好在锦衣卫早已在宥阳四周有了部署,虽不能将宥阳守卫的如同铁桶一般,但守住各处出入的要到,掌握宥阳四周的情形还是能够做到的。 而且金陵那边也早有消息传来,说是可能有一股流寇逃窜入了宥阳地界,让宥阳的锦衣卫们小心提防,保护好明兰和盛老太太的安危。 是以出殡这日,送殡的队伍之中多出了许多身披白棱,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 可由于流寇出来的突然,明兰和小桃又没有带兵刃在身,送殡的队伍骤然遭遇冲击,一时之间乱做了一团,隐于送葬队伍之中的锦衣卫只能先分出部分人手守在明兰和老太太的身边,紧紧护着两人。 其余人抽刀迎了上去,和袭来的流寇战成一团。 却在此时,顾廷烨再一次领兵杀了出来,手中一杆铁枪如游龙横空,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便和锦衣卫配合着将流寇悉数斩杀,随即便驱马领兵继续往前追击。 可自那之后,明兰的这位大姐姐就有些心思郁结了,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的祖母,整日恹恹的无精打采,好似丢了魂似的。 可把盛维和李大娘子给愁坏了,恰逢此时盛老太太提出要带明兰回京,品兰忽然提议不妨让姐姐淑兰随着老太太和明兰一同去汴京,换个地方、换个环境也许能够舒缓心情,解开心结呢! 盛维和李大娘子商议片刻,都觉得品兰的这个提议不错,如今宥阳城中关于淑兰的流言虽然被压了下去,可这事儿是没法杜绝的,不若先让淑兰随着明兰和老太太去汴京散散心,待时间久了,流言慢慢平息了之后再回来,而且汴京那边有老太太和盛紘照应着,他们也放心。 是以盛淑兰的去向就这么拐了十八个弯之后,到了汴京城! 而明兰这次带着淑兰和如兰登门,就是想要邀张氏一同去卫家在城外的温泉庄子的,可惜张氏不在,却迎头撞上了卫允。 这丫头也不知道咋想的,看到卫允之后,突然便想让卫允帮着盛淑兰寻一个人品端庄,性子和善一些的夫家! 卫允哪里做过媒人,可明兰都求到他这儿,就算是再难,也只能硬着头皮暂时先应下来呀! 第 140章 元宵灯会 虽然朝廷还没有正式开衙,可锦衣卫却每时每刻都在运转着的,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明知道兖王那边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卫允怎么可能还闲的下来,每日都在忙着察看锦衣卫那边送来的消息。 正月初八,刚刚回府的张氏知道明兰来过,想都没想,当即便坐着马车往城外的温泉庄子追明兰去了。 原来那日在英国公府,王老太医在即将离开之际,十分隐晦的留了句话,说是夫妻房事太过频繁的话也可能不利于繁衍子嗣,最好还是稍微节制一点,适度才是最好的。 王老太医还说他怕年轻人面皮薄,不好当面说,英国公夫人是长辈,是她们的母亲和岳母,且又是过来人,这话让英国公夫人来提点更好,是以才在即将离开之际,把这话私下里对英国公夫人说了。 英国公夫人便找了个机会,把这事儿悄悄和张氏说了,直接把张氏羞了个满脸通红,可一到家里,却又对卫允上下其手的攻势完全没有半点抵抗能力,经常半推半就的从了卫允。 张氏自然也将这话转告了卫允,可卫允却说张氏如今还年轻,孩子这事儿随缘就好,他也不急着这么早就要孩子,还说最好是等张氏二十岁左右再怀胎生子,这样他也放心。 张氏虽然感动于卫允对自己的疼爱和体贴,可卫允越是如此,她的心里就越是迫切的想要替卫允传承子嗣。 是以今日一听明兰邀她一道去温泉庄子,这才赶紧逃命死的头也不回的溜了。 有明兰和明兰的两个姐姐在,卫允身为男子,是断然不好去温泉庄子的!卫允自然不会看不出张氏的打算,可也只是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卫允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担心如今张氏的年纪还不到最适合生产的时候,不过张氏既然这么想要孩子,他也不会拒绝,索性就让张氏自己折腾去吧,左右只要她自己觉得开心,不要老是把事儿憋在心里,独自忧愁便好! 却说另一边,齐国公府之中,真真是一片抽烟惨淡,呜呼哀哉! 齐国公昨日外出访友,归来之时路过邕王府,偶遇邕王世子,受邕王世子相邀,入府小坐。 齐国公不疑有他,让长随在外等候,自己去去就回,不成想,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出来,那长随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齐国公的人影,上前去问,却又遭到邕王府管事的推搪。 察觉到不对的长随便赶紧回府禀报平宁郡主! 而后便是一番求告无门,形势比人强,齐国公府只能向邕王府妥协。 不过这一番风波,知道的人却没几个,一则是因为邕王府如今正值花团锦簇的关头,便是知道了,也没人会去乱说,二则是齐国公府自身亦不敢大肆宣扬,否则一个攀诬皇亲的罪名,怕是躲不过去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也称上元节、天官节等等。 一大清早,二姐便带着一大家子到了卫家,由二姐小卫氏亲自下厨,张氏帮忙,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美食,一家人聚在一块吃了一顿热乎的团圆饭。 是夜,华灯初上,汴京城中,确实一派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景象。 每逢元宵,必有灯会! 这已是延续了将近千年的习俗。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街边的小摊之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花灯,士子佳人,比比皆是。 往日里养在深闺之中难得一见的大家小姐们,也纷纷随着自己的父母亲长,兄弟姐妹们出来游玩。 卫允带着张氏还有小卫氏一家四口,顺着人流在街上闲逛着,如今旭哥儿和子衿越来越大的,可这性子却好似调换过来似的。 旭哥儿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的沉稳少言了,按着小卫氏的教导,凡事三思而后行,而从小一直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子衿,却越来越开朗,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对那些个新奇的东西分外好奇。 尤其是现在上了街,就跟出了笼的鸟雀一般,一路之上叽叽喳喳个不停,看到这个也喜欢,那个也想要,不一会儿,身后的丫鬟们手里就已经提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花灯! 好在小卫氏对两个孩子的教导颇为严苛,是以子衿这小丫头才没有跑远,不然的话,只怕早已找不到人影了! “弟妹,明兰那丫头说咱们在哪儿碰面来着?”小卫氏满脸笑容的问张氏。 张氏亦笑着回道:“说是在樊楼外边,咱们先往樊楼那边去吧!” 盛家和卫家同住积英巷,离得又近,原本是可以同行的,奈何在临行之前,盛老太太忽然身子有些不爽利,便耽搁了行程,盛家那边也就只好让人传信,让卫家众人先行一步了。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长街之上,表演挥舞火把、火球、火雨、耍火龙、火狮等等的路歧比比皆是,欢呼声、鼓掌叫好声不绝于耳。 众人行至樊楼之外,侯了没一会儿,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盛家众人,女眷们自然凑到一处,卫允则和盛紘以及长柏等男子凑到了一块,彼此之间拱手见礼,互相招呼,随意闲聊。 有了盛家众人的加入,游玩的队伍瞬间就变得庞大起来。 不多时,明兰牵着如兰还有小子衿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爹爹,我们想去那边看鳌山!”明兰指着不远处临河的一条街道,期待的说。 盛紘捋着胡须笑道:“想去就去吧,记得小心些,不要乱跑!” 如今明兰愈发的大了,也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再似以前那般直接叫卫允舅舅了,毕竟她正头的舅舅是王氏的哥哥,如今还在外地做知州呢! 子衿也笑嘻嘻的道:“舅舅,子衿也想和盛家姐姐们一同去!” 卫允笑了笑,“想去那就一起去吧!” “谢谢舅舅!”小子衿脸上笑意更浓,几个小丫头牵着手,带着各自的小丫鬟兴致勃勃的朝着河边的堆积的鳌山而去。 所谓的鳌山,便是由花灯堆砌而成的小山,看起来就像是大龟的形状,所以才得名鳌山,也是灯会之中一处颇具特色的所在,颇为吸引年轻男女们的眼球。 卫允随即扭头对着身侧的白杨道:“带一队人跟上去,灯会之中鱼龙混杂,不要让几位姑娘离开你的视线,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小白杨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懵懂稚子,跟在卫允身边这么多年,在卫允的言传身教之下,一身本事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小的这就去!”小白杨当即躬身领命,冲着身后打了个手势,人群之中便走出十个寻常百姓打扮的汉子跟着白杨朝着明兰等人的方向追去。 一旁的盛紘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随着白杨而去的十人,不可思议的望着卫允。 卫允轻笑着道:“怎么,盛兄看上去貌似很惊讶啊!” 盛紘嘴角扯了扯,忽的想起来卫允的身上除了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眼中这才闪过一丝释然:“卫兄身兼锦衣卫指挥使一职,身旁有些亲卫护卫左右,实属正常,方才盛某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有些惊讶罢了,卫兄勿怪!” “哎!”卫允道:“盛兄严重了,只要盛兄没有误会便好!” 在大周,私下豢养死士可是大罪! 盛紘回以微笑,只是目光却下意识的往身后的人群瞥了瞥,心中暗暗猜测,只是不知在这人群之中,还有多少卫允的人在里头。 卫允的亲卫,虽然挂在锦衣卫名下,但却并不属于南北两个镇抚司,乃是卫允花了六年的时间,参照着后世特种兵的方法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 而且在庆州期间,卫允带着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的越过两国边境,深入到西北之地,杀了不知多少马贼,乃是自鲜血杀戮之中历练而出的精锐之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 如今满打满算,卫允身边的亲卫也只有五十人! 此次出门,卫允特意调了三十人随行保护。 盛紘道:“灯会之中人流众多,鱼龙混杂,卫兄此举,倒是有心了,盛某在这儿代几个女儿多谢卫兄了!” 说罢冲着卫允一拱手,眼见着便要躬身,却被眼疾手快的卫允一把扶住了。 “盛兄这是作甚?”卫允说道:“以你我二人的交情,盛兄的女儿,便是卫某的侄女,盛兄此举,岂不是折煞卫某了!” 盛紘一楞:“卫兄高义!” “有贼人!” “救命啊!” 卫允笑了笑,也不接话,正欲走过去寻妻子张氏,忽的前边传来一阵慌乱的骚动声,本就有些拥挤的大街顿时就变得拥堵起来,一阵阵尖叫声和惊呼声不绝于耳。 不好! 卫允和盛紘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震惊和担忧。 因为那个方向,正是鳌山所在的方向,盛家的几个姑娘和小子衿可刚刚往那边去! 看着慌不择路,四散而逃的百姓。 卫允脸色一寒,沉声道:“劳烦盛兄先将吾妻与二姐一家先带回去,我带人过去查探情况,顺便将几个侄女带回来!” 盛紘也知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何况他一个官,又不通武艺,便是留在此处也只能是拖累,当即便下了决定:“那小女便拜托三郎了!” 卫允点了点头,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便直接转身冲入人流之中。 只见身后的人流之中,二十个寻常百姓打扮的“路人”纷纷揭去身上套着的普通百姓衣物,露出里面黑色的飞鱼服。 其中十人迅速上前跟上卫允。 余下十人,则迅速围到张氏以及小卫氏夫妇身侧,守护她们的安危。 就在刚才,卫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一直被他忽略了的事情。 这段时间卫允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兖王的身上,却忘记了邕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想到原剧情中那个羞愤自杀,香消玉殒的花季少女,卫允的目光便莫名的一寒,凛冽宛若宛若山巅坚冰! 第 141章 悍然出手 走出不到十余步,卫允便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前面拥挤慌乱的人群,又看了看旁边的高墙、楼阁,直接转身朝着旁边快步奔去。 如今人流正朝着这边汹涌,倒不如直接从两边的高墙屋舍横穿而过,来的更快。 翻高墙,上房顶,不过几息之间,卫允便带着亲卫将临河街道的情况尽数揽入眼底。 河中堆砌的如同小山一样的鳌山烨烨生辉,成百上千盏花灯堆砌在一处,给人以十分强烈的视觉冲击。 街头一角,距离河边还有一段距离,明兰和子衿还有盛家的几个姑娘在白杨和亲卫的互送下,正朝着方才下车的方向退去。 看到几个明兰和子衿都安然无恙,卫允明显松了口气。 目光流转。 只见河边靠近鳌山的位置,停靠着一架华丽的马车,马车周边,是急得好似热锅上蚂蚁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厮,以及和一群黑衣人战成一团的护卫们。 马车不远处,几个寻常百姓打扮的汉子,迅速的将一个麻袋塞入一家几位普通的乌蓬马车之中,随即几人飞速的关上马车后门,马车启动,混在拥挤混乱的人群之中,悄然朝着旁边无人的暗巷之中转了过去。 两帮人马虽只相隔七八丈,但却因人流的阻拦,被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卫允都不禁想替这群“贼人”点赞了,虚虚实实,声东击西的套路玩的挺溜啊! 一边派人装作贼人袭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另一边却悄悄派出人手,趁其不备将人掳走,待那些个丫鬟婆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的主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那群黑衣贼人开始且战且退,朝着街道旁的巷子靠近了。 卫允目光一凝,没有理会那些黑衣贼人,身形骤然一动,拔腿顺着房顶便朝着那辆乌蓬马车飞奔而去,身后十个亲卫一言不发,紧跟在卫允身后,卫允动了,他们便动,卫允停下,他们也跟着停下,好似机器人一样。 “站住!” 一身黑色大氅的卫允从天而降,落在马车之前。 “吁!” 驾车的车把式赶忙拉住缰绳,幸好街面上人多,马车根本提不起速,否则的话,若是这伙人一开始就驱车全速奔逃,卫允还真追不上。 身后十名同样身着黑色飞鱼服的亲卫已然从四面八方将马车团团围住。 马车前头坐着两人,皆是一身寻常家丁打扮,车后还有四人,也皆是小厮打扮,而且车里肯定也有人,只是人数不定。 “不知这位公子拦住我等去路所为何事,那边正闹贼人呢,我家姑娘受惊昏了过去,小的们忙着将姑娘送回家呢!烦劳公子让一让路可好!” 若非卫允一开始看见他们将人塞进马车里头,说不定还真会被这家伙蒙混过去。 “哦?”卫允嘴角微微上扬,负手而立,煞有介事的看着说话之人,背后的双手却已悄然打了一个手势。 卫允身后的亲卫见状,跟着一个手势打出,十个亲卫瞬间便心领神会,目光也变得深邃冰冷起来。 只听卫允道:“既然你说你家小姐昏了过去,那你说说你们是哪家的?家住何处?如今家中是何人当家?” 却在此时,驾车之人看清了卫允身后的亲卫的衣服,瞳孔骤缩,面色一变,用仅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飞鱼服,他们是锦衣卫!” 锦衣卫! 旁边之人也面色骤变!想到车里头那女子的身份,若是被发现的话,那可是足矣抄家杀头的大罪! 却在此时,卫允忽然动了,刹那之间,当真是动若脱兔,疾如闪电,势若奔雷,直接一个箭步起身而上。 周遭十名亲卫也瞬间便跟上了卫允的动作。 趁着两人惊骇色变的刹那,卫允一步迈出便跨越了将近一丈的距离,右手探出,一把便握住了左侧那人的脖子,一拉一甩,便将其从马车之上甩下,身后一名亲卫凌空抓住起小腿,一拉一扯一按,便将那人压在地上,将其制住。 另一边,另一亲卫同样出手迅如闪电,一把抓住那驾车之人的手臂,直接将其从车上拉了下来,随即一拉一带一转,将其手臂反扭,膝盖顶住起背脊,压在了地上。 而卫允则顺势一跃上了马车,右手在腰间划过,一道乌光落入右手之中,左手刚拉开帘子,一抹寒光便骤然迎面刺来。 迅捷如闪电,狠辣似毒蛇,绝对是蓄势已久的一击。 可卫允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拉开车帘之后,身子立在车前,右手一动,只见一道乌光划过。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织之声响起,刹那间火花四溅,可卫允的力气多大,那道寒光直接便被挑飞。 此时,却听得轰的一声,车厢后门直接被暴力拉开,一名身着黑色飞鱼服的亲卫手持着一把仿制的三棱军刺便一跃冲入马车之中。 这边,卫允挑飞那道寒光的刹那挺身一个箭步便冲了进去,手中乌光闪电般往前捅去,只听得两声闷哼同时响起,犹如泉涌的血水自伤口处喷涌而出,溅满了整个车厢。 片刻后,一身黑衣染血的卫允抱着一陷入昏迷之中的青衣女子下了马车,将手中染血的乌光丢给身侧的亲卫。 冰冷的目光扫过马车之外,被制住的六人,冷声道:“压回黑狱!连夜审理!” “是!” 应声的是一个袖口绣有两道雷纹的亲卫,随即便见他一挥手,剩下四人便迅速上前,在被制住的六人身上连下重击,卸了他们的手臂关节,断了腿骨,随即一击掌刀落在后颈之上,将其击昏,扛在肩上消失在黑暗之中。 卫允看着怀中已然昏厥过去的女子,叹了口气,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现在情况紧急,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任由这女子留在车上,若是醒了过来,光是车厢内那满室的血腥,只怕就能把她吓个半死,从此成为她的梦魇。 将女子抱至墙角,卫允看了看亲卫的衣着,叹了口气,将怀中女子放下,让其倚着墙角,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女子的身上,将那一件染血的青色衣裙遮住! “去把这女子的仆从找来!”卫允负手而立,沉声吩咐道。 随即便有一个亲卫朝着沿河的街道走去。 卫允抬眼看了看巷口之外,灯火辉煌,明亮如昼的汴京城,低头又看了看阖眼沉眠,姿色过人的少女,观其年纪,最多不过二八年华,模样倒是娇俏,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吹弹可破,几滴鲜血溅在上面,倒是平添了几分妖异之美。 如果不出差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小荣妃的那个亲妹妹荣飞燕了,那个本该被人掳走,然后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的被丢在大街之上,受尽旁人的指点,最后羞愤自杀的那位! 不多时,亲卫便引着方才混乱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厮,还有那辆华丽的马车赶了过来。 “姑娘!姑娘!”一看到墙角处的荣飞燕,丫鬟婆子们便着急忙慌的一拥而上。 “啊!”一个丫鬟揭开荣飞燕身上的大氅,卫允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荣飞燕的青色衣裙之上已然染满了鲜血,好似雪地之中一朵朵绽放的寒梅,几个胆小的丫鬟直接被吓的连连往后退。 “老奴是福安候府的吓人,多谢大人救了我家姑娘?敢问这位大人,我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有一身的鲜血?” 察看过荣飞燕身体并无损伤,只是昏迷过去的老嬷嬷松了口气,叫几个丫鬟合力将荣飞燕搬上马车之后,走到卫允身前,恭敬的福身一礼,不解的问道。 卫允道:“那些都是贼人的鲜血,你家姑娘并无损伤,不用担心!只是”卫允目光幽幽,话音却忽然一顿。 “只是什么?还请大人明示!”老嬷嬷道。 卫允目光森然,看的老嬷嬷浑身发凉,随即又扫过马车旁的诸多丫鬟仆役,面色冰寒,沉声道:“堂堂汴京城中,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尔等皆与此事有关,身上都有嫌疑,需得往锦衣卫的黑狱走上一遭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疑罪从无之说,而且锦衣卫不同于开封府和五城兵马司,享有临机决断之权! 老嬷嬷打量着卫允,沉声问道:“老奴斗胆!敢问大人是?” 卫允一甩衣袖,负手而立,朗声道:“好说,本官锦衣卫指挥使卫允!” “老奴见过卫大人!”老嬷嬷脸色一变,冲着卫允福身一礼。 “嬷嬷无须多礼!”卫允道。 老嬷嬷看了卫允一会儿,又扭头看了马车方向一眼,才幽幽道,“大人是怀疑我们之中有贼人的眼线?” 卫允冰冷色脸色露出个笑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然嬷嬷如何解释贼人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将贵府小姐掳走呢?” 老嬷嬷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卫允又道:“嬷嬷可知,今日若不是本官刚好在此,正好出手救下了贵府姑娘的话,只怕” 接下来的话,卫允不用说,这位老嬷嬷也已经能够想得到了。 老嬷嬷看着卫允,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卫大人差人去富安候府走一遭,告知我们家侯爷今日之事,老奴这便带人跟着大人走一遭!” 卫允道:“嬷嬷开明!” “只是我家姑娘!”老嬷嬷话音忽然一转:“今日我家姑娘定然受了惊吓,而且此时我家姑娘多有不便,大人能否先让人送我家姑娘回府?” 卫允却道:“嬷嬷此言差矣,如今荣家姑娘被贼人掳走的消息已然传开了,若是此时悄然将蓉姑娘送回富安候府,只怕对荣姑娘的声誉会有影响,不若先将荣姑娘送去南镇抚司,本官再命人将贼人欲对荣姑娘下手,却被锦衣卫发现,经过一番苦斗击退了贼人,救下了荣姑娘,随即请荣姑娘往南镇抚司衙门走一遭,叙述贼人袭扰之经过,助锦衣卫缉拿贼人。 如此,或能挽回荣姑娘之声誉!” 老嬷嬷听了之后,脸色先是又沉了几分,随即便欣喜感激的看着卫允:“是老奴疏忽了,多谢卫大人,今日若不是大人,只怕我家姑娘的声誉便要因老奴受损了,那老奴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老奴在这儿多谢卫大人大恩了!” 说着老嬷嬷就要给卫允下跪磕头,卫允赶忙扶住老嬷嬷,说道:嬷嬷,咱们在这儿多拖一刻,便会多增加一分变数,当务之急是赶紧赶回南镇抚司衙门,免得徒生变故!” “对对对,卫大人说的是,是老奴糊涂了!” 第 142章 衙门夜话 是夜,汴京城中不知有多少人无法入眠。 邕王府。 “废物,一群废物!都是废物!” 咒骂的声音之中,夹杂着滔天的怒火! “如此缜密的计划都能被你们这群废物办砸,废物!都是废物!蠢货!都是蠢货!” “嘭!” 茶盏落地,顷刻之间便碎做了无数瓣! 一身锦袍华服,明珠罗簪的邕王妃,此时却全无王妃该有的雍容和华贵,滔天的愤怒竟让她那颇有几分颜色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看上去竟有一丝可怖! 可堂下所跪之人却连头都不敢抬,休说看了!便连那颇为健壮的身躯竟也在轻微的颤抖着。 苍白的脸色,额头不断涌出、滑落的虚汗已经足以说明他此时的心情。 “王妃,非是小人们不肯卖力,实在是不凑巧,正巧赶上了卫指使带着家人出游,卫指使身边的锦衣卫皆是精锐,咱们的人咱们的人” 声音颤颤巍巍,目光之中满是恐惧和担忧。 事后那队负责下手的人马迟迟不见归来,有人亲眼看到锦衣卫指挥使卫允压着贼人,将富安候荣家的一众人马带回了南镇抚司衙门。 “精锐?”邕王妃美目一凝,厉声呵斥道:“什么狗屁精锐,就凭他南镇抚司里头的那群纨绔也能称为精锐?你个狗奴才,莫非以为本王妃好糊弄不成?嗯!” 说罢,抬手在桌案上又是重重一拍,浑身如渊似岳的气势愈发凸显,令人不敢直视。 堂下之人当即打了个哆嗦,霎时间汗如雨下,心乱如麻,忙抬手伏地,重重的磕起了头,额头和地板接触,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声音颤抖的哭求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小的知错了,王妃饶命啊!” “饶命?”邕王妃冷哼一声,目光冷淡的不含半点感情,好似在看一块石头一样,冷声道:“饶了你好给我邕王府带来祸患么?哼!现如今该怎么做,还用本王妃教你吗?” 堂下之人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自嘲,不知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还是邕王妃的无情,还有一缕死灰。 冲着上首的邕王妃拱手道:“小人知道该怎么选择了,只是在这之前,小人还有一个心愿,希望王妃能够成全!” 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于就连颤抖的身躯也已回复了正常,挺直了腰板,昂首挺胸直视着邕王妃。 邕王妃看着那双宛若一潭死水一样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当场说出去,而是沉默了几个呼吸,才说道:“换一个!迟则生变,你决不能在走出这间屋子!” 堂下所跪男子顿时愕然,随即强撑着苦笑,眼中已然泛出了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冲着上首的邕王妃叩了三个响头,高声呼道:“请王妃善待小人的父母妻儿!” 邕王妃冲着身后招了招手,淡淡的道:“你放心,王爷不是无情之人,定会善待你的父母妻儿!” 邕王妃身后,一个老嬷嬷端着托盘缓缓走向男子,托盘之中,紧紧只放了一盏鸩酒。 只听的邕王妃幽幽说道:“念你对王府忠心耿耿,这么些年下来也算是尽忠职守,任劳任怨,本王妃便大发慈悲,赐你一个恩典!” 男子望着老嬷嬷手中托盘上的鸩酒,抬手取了过来,端至身前,冲着邕王妃遥遥一敬。 然后仰头灌入口中,没一会儿,男子的脸色便骤然生变,似痛苦,亦似解脱,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身子却无力的向旁边倒去,口中隐隐有白沫浮现,气息瞬间就衰微到极低的程度。 当男子眼中那最后一抹眷恋彻底暗淡下去的时候,那衰微的气息也终究完全消散。 老嬷嬷上前探了探男子的鼻息,扭头冲着邕王妃点了点头。 邕王妃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处理了吧!不要留下首尾!”好似死的不是一个忠心办差的属下,而是一只小猫小狗,一只蝼蚁一样。 “是!王妃!”老嬷嬷恭敬的道,随即便有几个内侍走了进来,将男子的尸体抬走,清理现场,扫除首尾! “其他的人怎么样了?”邕王妃坐在塌上,手里捧着茶盏,掀开盖子轻轻的波动着,声音不疾不徐,没有半分波澜。 “都处理好了,一个不留!”老嬷嬷恭敬的答道,双手扶于身前,头低的却更低了。 “记得送他的家去陪他!”邕王妃冷声道。 “王妃方才不是说”老嬷嬷抬眼看着邕王妃,眼里满是震惊。 “嗯?”邕王妃目光一凝:“是本王妃说的话不管用了么?” “老奴遵命!”老嬷嬷赶忙福身领命。 却听得邕王妃似自言自语的道:“本王妃说王爷是个念旧情的人,可没有说本王妃也是!愚蠢的奴才!” 老嬷嬷身躯微颤:“王妃,只是” “只是什么?” 老嬷嬷腰更弯,头伏的更低了:“只是派去捉那贱人的八个人至今也不见踪影,只怕是已经落入锦衣卫的手中!” “哼!”只听得一声冷哼!一道寒光从那双明媚的眼眸之中闪过,塌上坐着的那位雍容华贵的邕王妃眼眸翻转,冷声道:“锦衣卫!卫允!好一个锦衣卫,胆敢坏我好事!” 眸光之中,是说不尽的狠辣和怒火! 南镇抚司衙门。 富安候荣喜一身甲胄,风风火火的纵马至南镇抚司衙门前,就欲往里闯! “蹭!” 利刃出鞘,两柄寒光四射的绣春刀却拦在了他的身前。 “锦衣卫重地,闲人免进,你是何人?为何闯衙?” 富安候虽然着急,可终究还有一份理智,忙拱手道:“吾乃富安候荣喜!” 两个守门的锦衣卫对视一眼,看着荣喜道:“有何凭证?” “这?”荣喜却是一愣,他如今领着禁军统领的差事,若是往日,只需将身上的令牌取出一观便能知其身份,可今日自宫中下衙归家之时,刚刚取下准备卸甲,便听到了自家妹妹遇袭的消息,这才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如今身上除了这一身甲胄之外,便身无长物了。 却在此时,一个身着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打马而至,翻身下马,信步走至门前。 “见过大人!” 两名守门的锦衣卫忙收刀冲着卫允的亲卫见礼。 “这位是富安候,指挥使大人命我去请来的!” 亲卫面无表情的说道,虽没有听到三人的对话,但眼前的这副场景却已经足以让他猜出始末了。 两个锦衣卫赶忙让开道路,却没有行礼! “侯爷请随我来!” 亲卫走在前面,替富安候引路。 不多时,富安候便被带至卫允面前。 “侯爷!”卫允冲着富安候拱手道。 富安候见到卫允,脸上虽然依旧透着焦急,可却要比先前好了许多,冲着卫允躬身拱手,礼道:“今夜舍妹之事,多谢卫指使了,卫指使大恩,荣某铭记于心,日后若有差遣,纵使是赴汤蹈火,荣某也绝不推辞!” 卫允忙道:“侯爷言重了!卫某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荣喜问道:“于卫指使而言是顺手为之,于荣某而言,却是泼天之恩,只是不知我那妹妹?” 一提起荣飞燕,荣喜的脸上,眼里都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可在他对这个妹妹的溺爱程度! 卫允道:“侯爷无须担心,荣姑娘并无大碍,只是中了贼人的迷药晕了过去,至今尚未醒转,卫某已经将蓉姑娘安置在了后堂,侯爷这边请!” 说着卫允便将荣喜往后堂引。 后堂内室的软榻之上,荣飞燕安静的躺着,好似睡着了一样。 “小妹!”荣喜顿时色变,一声高呼,闪电般冲至榻旁,亲自确认了荣飞燕只是昏迷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荣喜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心绪,走至卫允身前,拱手躬身,深深一礼,言道:“卫指使,可否容荣某先将舍妹带回家去!” 卫允道:“自无不可,卫某特意让人将侯爷请过来,本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城内关于荣姑娘被贼人掳走的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卫某救下蓉姑娘之处又是一处暗巷,四下无人,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挽回蓉姑娘的名声才是!” 荣喜的脸色也是一沉,神情严肃的道:“不错,卫指使言之有理,若是飞燕的名声坏了,那她这辈子怕是都要毁了!飞燕又是个要强的性子,只怕” 卫允道:“侯爷莫急,此事卫某已然有了计策,南镇抚司之中,云集了汴京城中泰半武勋世家的子弟,咱们只需通过他们的口,将贼人意欲劫掠荣姑娘未果,被锦衣卫悉数擒拿的消息传出去。” 荣喜眼睛一亮,随即却又微微蹙眉:“此法倒是可行,可方才指使也说了,如今飞燕被贼人劫掠的消息只怕已经传遍了整个汴京城,人言可畏,我只怕” “哎!”卫允直接打断了荣喜的话:“侯爷莫急,待会儿只要让荣姑娘醒来先,侯爷在亲自带着荣姑娘从南镇抚司衙门回到富安候府,锦衣卫这边再将请荣姑娘协助调查,叙述昨夜经过的事情传出去,再有锦衣卫中各家子弟的佐证,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荣喜听了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指使心思缜密,此计确实可行!” 卫允又道:“侯爷不妨再做出一番声势,将事情闹大一些!” 荣喜不解:“为何?” 卫允笑着道:“贼人一次劫掠未果,只怕不会这般轻易干休,还会设法再来第二次,第三次!侯爷和荣姑娘在明处,贼人隐于暗处,防不胜防啊!侯爷不妨将事情闹大,最好是上达天听,将此事传到官家的耳朵里!” 卫允一脸神秘的笑容,眼眸之中,闪烁着奇异的神采! 荣喜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言道:“值此元宵佳节,汴京又是天子脚下,在大庭广众之下,中,众目睽睽纸之中,竟有贼人敢当街劫掠当朝勋贵,官家定然会降下雷霆之怒,命人彻查此事!彼时贼人纵使心有不甘,短时间内也绝不敢再次出手!” 说着说着,荣喜的脸上就露出个笑容,冲着卫允拱手道:“指使高明,荣某佩服!” “哎哎哎!可别!”卫允赶忙摆手道:“卫某可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侯爷自己的想法,出了这个门,卫某可是一个字都不认的!” 荣喜连连点头:“荣某明白,明白!” 第 143章 毫无进展 次日,另一则惊爆众人眼球的消息在汴京各处开始流传,富安候府的荣飞燕荣姑娘,当今四妃之一的荣贵妃之亲妹,于昨夜元宵灯会之上,险些便被贼人劫掠而去,幸而碰上了当时正带着家人游玩赏灯的大理寺少卿卫允,命护卫救下了荣姑娘,并且擒住了数名贼人,如今正关押在南镇抚司的黑狱之中。 昨天夜里,卫允便连夜以锦衣卫指挥使的名义,递了一份折子去御书房,将昨夜之事的始末悉数写在其中,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五城兵马司当时便将各处城门封锁,灯会也被勒令取消,开封府那边也跟着有了动作,配合着五城兵马司开始封锁城门,严格盘查汴京城的各处出入口,防止贼人逃窜,不过没有元祐帝的旨意,谁也不敢在城中大肆搜捕,只能是先进行小范围封锁防范,等候元祐帝的旨意。 元祐帝看过卫允的奏折之后,脸色骤然变得极寒,又连夜将富安候荣喜召入宫中,亲自确认过了之后,顿时间便勃然大怒,当即便亲自下旨,着锦衣卫、开封府以及五城兵马司连夜封锁汴京各门,许进不许出,并且勒令三个衙门在城中全力搜捕剩余的贼人。 当天夜里,到处都能看见军士、衙差还有南镇抚司的锦衣卫连夜在城中大肆搜捕贼人。 按着户籍挨家挨户的一一查对核实,一经发现有异常之人,直接索拿若遇反抗,可就地格杀。 一时之间,整个汴京城人心惶惶! 锦衣卫那边! 可惜的是,擒获的那六名贼人,始终不肯开口,黑狱里头刑房的老吏审了一夜,十八般刑具皆上了一遍,可那六名贼人却依旧不肯吐露半个字。 卫允也不着急,审完之后便将他们关入黑狱之中,准备先将他们关上三天,待三天之后,再审一遍,如此往复,卫允就不信他们不招。 富安候府那边,更是一早便传出了消息,昨夜他们家小姐荣飞燕在灯会之上险些被贼人掳走,受了惊吓,当天夜里就病倒了,富安候先请了太医入府替自家妹子瞧病,又差人去请了广安寺的高僧和三清观的高功,入府做法驱邪,安抚亲妹受惊的魂魄。 荣家原本出身市井,后来长女荣氏被选入宫,凭着过人的样貌和善解人意的性情,一路做到了四妃之一的贵妃,便连母家的大哥也因小荣妃的缘故受封富安候,领着禁军统领的差事,守卫皇城,护卫元祐帝的安危,手握实权,深受倚重。 那些个所谓权贵之家纵使是看不起富安候府的出身,可在实力的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纵观整个汴京的武勋世家,除了英国公府和宁远候府之外,没有哪家似富安候府这般受元祐帝的重视了。 那可是禁军统领,护卫皇城安危,保护皇帝和皇后的差事,虽不如英国公和郑老将军那般领军在外,可在那些武勋世家眼中;却同样的尊贵体面。 如今连富安候府荣飞燕这样的贵女都有贼人敢当街劫掠,那他们家的子女呢? 细思极恐! 一股莫名的氛围笼罩着汴京城,开封府、五城兵马司还有锦衣卫全城搜捕的任务原本是最吃力不讨好,最最得罪人的事儿,虽有元祐帝的旨意,可还是会有重重阻碍。 可这一次却异常的顺利,各家各户,上至权贵世家,下至各级官员,皆异常配合。 整个汴京的权贵世家们,从未有过如此齐心的一刻,毕竟那伙贼人在汴京多待一刻,便始终都是一个隐患,可能威胁到他们家人的安危,威胁到他们自己的安危。 可连着三日的搜捕,不论是开封府,还是五城兵马司,亦或者是锦衣卫的南镇抚司,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那伙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越是如此,事情就越是诡异。 所有人都沉默了,那伙贼人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可所有人都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 在三个衙门如此天罗地网的包围之下还能够消失的这样无影无踪的贼人,只怕不只是“贼人”那么简单吧! 能够在汴京城里讨生活的,有几个是傻子?只怕是富安候府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惹来了这般祸事! 可谁会这么没有底限,对人家的女眷下手,若真让他们得了手,只怕荣家姑娘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这伙人在汴京城中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世家贵女出手,若是想要针对富安候府,亦或者针对小荣妃的话,就绝不会仅仅只挑一个荣飞燕,应该是富安候荣喜才是。 可若是只针对荣飞燕呢? 众人不禁纷纷恍然大悟,只怕这事儿就是针对荣飞燕去的! 可谁会对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世家贵女下手? 有关荣飞燕的历史便立即被众人扒了出来。 而前段时间,荣安侯府的荣飞燕和邕王府的嘉成县主在金明池边的马球会上,同时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的事情就这么被扒了出来。 据传事后两家几乎前后脚登了齐国公府的大门。 在联系上元宵之前,那一则关于齐国公被扣在邕王府,平宁郡主忽然深夜入宫,太后派身边贴身的老太监入邕王府的消息,彼时众人还有些不信,邕王府是什么人家,如今的邕王又是什么身份,岂会屈尊降贵去做这样的事情。 可如今看来,空穴未必来风,但事出必然有因啊! 而且如此胆大包天,敢光天化日的在汴京城里,天子脚下绑架世家贵女,还把事情做的如此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到半点踪迹的,只怕也只有邕王府了吧! 可这些也只是某些人的猜测,没有实证,猜测便永远只能是猜测。 朝堂之上,元祐帝沉默了,武百官也纷纷沉默,如今邕王还在太庙之中代替天子祭祀承天,尚未出来。此等事情又如何拿出来说。 正月十八,便有朝臣上奏,如今汴京城日日戒严,已然严重影响到了汴京百姓的日常生活,请元祐帝圣裁! 此言一出,便有无数朝臣附和!纷纷上表请求元祐帝开放对汴京的戒严! 元祐帝思衬良久,终于在正月二十那日,也就是新年的第一个早朝之上,金口玉言解开汴京城的戒严,但出入的各个城门依旧需要严查,问清户籍才能允许进出。 同时,着锦衣卫和开封府继续追查贼人踪迹,五城兵马司则不再介入此事。 这条命令一出,元祐帝原本就有些苍老的背影变得愈发佝偻了,连朝臣们都能猜到的事情,圣明如元祐帝,又岂会看不出。 武百官们也都知道元祐帝的意思,让锦衣卫和开封府追查贼人踪迹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要能查的出来,早就查出来了,拖的越久,变数就越多,越难查清。 南镇抚司衙门,卫允坐在书案前,面色阴沉:“审讯的如何了?可有进展?” 案前站着如今已然贵为南镇抚司镇抚的梁昊,只见一身绯色飞鱼服的梁昊微微拱手躬身,答道:“大人恕罪,至今尚未有进展,那六人似乎不是寻常的家丁护卫,而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死士!” 梁昊抬眼看着卫允,有些忐忑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死士?” 卫允目光一凝,冷峻的目光带着彻骨的寒意,冷声道:“我不管他们是不是死士,我只知道,就算是几块石头,你也要让他们开口!我要的不是理由,是结果!是结果!” 说着话音一顿,凛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梁昊:“梁镇抚!此事你要是做不了的话,那本指挥使就让别人来做!南镇抚司里头觊觎你镇抚之位的怕是不在少数吧!” 梁昊顿时脸色骤变,眼中流露出一丝狠辣果决,当即单膝跪地,冲着卫允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撬开他们的嘴!” “我不管你是否竭尽全力!我要的是结果,是线索!”卫允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手掌撑着桌案,看着梁昊,目光灼灼的道:“这几日外边的流言梁镇抚不会没有听说吧?” 梁昊心里忽然一突,忙道:“下官确实略有耳闻!” “且先不论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卫允忽然笑了,似嘲讽般的发出一声轻笑,说道:“梁镇抚还需谨记两点。” “请大人赐教!” “一则:国有国法;便是皇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二则:家有家规;我锦衣卫也有锦衣卫的制度,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只隶属于当今天子一人,这是官家予以锦衣卫的荣耀,也是我等的职责。 梁镇抚身居镇抚之位,统领整个南镇抚司,拱卫皇城,维持汴京治安,护卫陛下的安危,本官只希望梁镇抚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职责。” 梁昊道:“卑职定将大人之言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卫允道:“梁镇抚是本指挥使一首提拔起来的,你的能力本官很清楚,可若是里梁大人忘了自己的职责原则” 说着话音一转,目光之中满是冰冷和威严:“锦衣卫的法度不会有半点情面可讲!彼时,梁镇抚可不要怪本指挥使不顾情面,辣手无情了!” 梁昊赶忙连连保证:“大人放心,下官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咬着牙,梁昊的目光微闪,神情坚毅而果决。 “这便好,下去吧,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 梁昊走了! 审讯还在继续! 第 144章 罗网之议 正月二十二,整整过去了六天,可那几个死士却仍然不肯开口。 若不是他们身上的关节每日都要被特殊的手法卸掉的话,只怕这几个死士早已寻了死。 城中对于贼人的搜捕力度也越来越弱,开封府那边还每日都派出捕快四处做做样子,锦衣卫这边就彻底放养了,每日当值的锦衣卫也只在自己的辖区逛一逛,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额,事实貌似也就是如此,连一国之君的元祐帝都默认了这个事实! 在卫允有意的提点之下,富安侯府的荣飞燕退出了对齐小公爷的竞争,甚至富安侯荣喜亲自提着礼物向齐国公登门致歉,着重表达了先前自己误会了妹妹荣飞燕的意思,这才导致了后面冒昧让媒人上门提亲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他荣喜的错,希望齐国公和平宁郡主不要介怀! 荣喜将自身的态度放的极低,又是赔礼又是致歉的,把齐国公都说的不好意思了,至于平宁郡主,郡主之尊的她素来看不起荣家这等出身市井,依靠女人才得以身居高位的人家。 可这一次,身为富安侯,手握禁军大全的荣喜亲自登门赔礼,她还是得违心的赔笑脸,装样子。 正月二十三那日,汴京城中便传出了齐国公府的齐小公爷和邕王的小女儿嘉成县主订亲的消息;富安侯府保持了沉默! 目前展现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富安侯府在这件事情上对邕王府服了软,认了载。 有个迫不及待想要嫁给齐小公爷的嘉成县主在,正月二十四邕王自太庙之中出来之后,邕王府和齐国公府很快便将两个晚辈的婚礼提上日程。 三书六礼,三媒六娉的流程都走的极快,二月二十二便是两人成亲的日子。 而元宵灯会那天晚上荣飞燕当街遭受袭击,险些被劫一事,似乎也被世人所遗忘。 元月二十八,南边的战事再一次爆发,原本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叛军,好似一夜之间就变强了似的,攻占了荆州、长沙、常德、武昌四个州府,聚拢蛊惑民众数万。 将朝廷的军队拦截在了黄州府和九江府一带,双方僵持不下,眼看着叛军的势头愈发强盛,元祐帝连下三道圣旨,限主将在一个月内剿灭叛贼。 对于这种弹压起义的事情,卫允自然没有半点兴趣,但元祐帝似乎对此十分重视,还特意把卫允召进了宫。 “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召臣入宫有何吩咐?”卫允恭敬的行礼道,心中虽有了猜测,可照例还是要问上一问的。 元祐帝合上手中的奏折,递给旁边的赵内官,“拿去给卫卿看看!” 卫允有些诧异:“陛下,这怕是不太合适吧!”卫允如今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还没有批阅奏折的资格。 元祐帝却道:“无妨,朕让你看,你看便是!” 卫允接过奏折,摊开看了,随即才有些震惊的看着元祐帝,颇有些不敢置信的道:“陛下,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元祐帝沉声道:“奏折在此,岂能有假!” 不是卫允不够沉稳,而是奏折里头的内容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些。 “陛下,不是臣不愿相信,实在是此时太过惊世骇俗,臣不敢相信罢了!”卫允忙将奏折地还给赵内官。 “哎!”元祐帝叹息一声,“朕刚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心情也同卫卿一样,不敢相信,大周承平已久,数十年来,朕打理朝政有哪一日不是兢兢业业,尽心竭力? 可为何朕的朝堂之中,竟还会有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发生,那可是数十万两啊!他区区一个知府,家中又无恒产,上任不过六年,如何能够聚拢起这般雄厚的家财!” 大概就是说荆州知府贪污受贿,在任之时巧借名目,横征暴敛,激起了民愤,恰逢叛军作乱,愤怒和百姓和叛军一拍即合,双方合力攻占了荆州府衙,摘了荆州知府的人头,抄了起家财,竟有将近三十万两金银,还不算其他的产业,叛军拿着这笔银钱大肆招兵买马,笼络人心,随即又以雷霆之势,迅速占领了旁边的长沙府,常德府,以及武昌府,其势正隆。 好在后面三个州府的府衙官员们并没有遭遇毒手,如今已然暂时带着人马退到了九江府和黄州府,正和当地的团练使就地组织人手,准备配合朝廷大军弹压叛军,夺回被叛军占领的州府。 卫允道:“人性本恶,贪念也不过是恶念的一种!” 元祐帝感慨道:“荆州知府杨锐杨轩至,元祐十六年的进士,朕还记得,当初朕还夸过他的章,怎么如今他却变成了这幅模样?朕想不明白!” 卫允道:“陛下,人心是会变的,昔日的杨轩至,想必也是一位意气风发,准备大展宏图,报效朝廷的好官,只是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是杨轩至自己心志不坚,被迷了心窍,作出此等恶事!臣以为,此事与陛下没有半点关系!” 元祐帝的情绪依旧有些失落,问道:“朕听说如今锦衣卫准备在各地兴建卫所?” 这话转的突然,听得卫允心里忽然一个秃噜。 “回陛下!”卫允道:“如今尚在筹备阶段,北地的北镇抚司已然初具规模,然南镇抚司除了汴京城的三个千户所之外,便只有在金陵的一个千户所了,臣打算以金陵为中心,向四周慢慢扩张,将大周南境悉数覆盖,尤其是四川路、贵州路和广南路! 虽然如今吐蕃、大理、交趾等西南小国国力衰弱,远不如大周,可这几国却并不是全无战力,若是北疆战事一起,臣只怕他们会乘火打劫!” 元祐帝点了点头:“防范于未然,卫卿此举倒是颇合朕心,只是如今朕心中还有一个顾虑,想要卫卿替朕解惑!” 卫允忙道:“请陛下赐教!” 元祐帝道:“卫卿以为,似杨轩至这等贪官污吏,在整个大周境内还有多少?” “这!”卫允面露难色,冲着元祐帝拱手躬身,礼道:“请陛下赎罪,臣不知!” 元祐帝又是一声叹息,摆摆手道:“爱卿何罪之有,纵使有罪,也是那些贪官污吏的罪!” 卫允不敢接话,只微微躬身,低着头。 元祐帝又道:“南镇抚司既然要扩大规模,那朕就再交给卫卿一个差事!” 卫允拱手道:“请陛下吩咐!” 元祐帝道:“卫卿在各地兴建卫所的同时,顺便替朕查一查,看一看,看看朕的那些个好臣子们,究竟是怎么替朕治理天下的!” 卫允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尽管他一力阻止,可终究还是让锦衣卫走上了这条路。 如今还只是监察各州各府的官员,可若是再照这条路子发展下去,就真正成了检查百官的特务机构了吧! 卫允忽然灵机一动,冲着元祐帝拱手道:“陛下,臣有一言!” 元祐帝道:“爱卿请讲!” 卫允道:“陛下,此事不妨交由罗网去做,南北两个镇抚司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南镇抚司对内,负责配合各级衙门维持治安,北镇抚司对外,负责潜伏敌国,协助各地边军驻守边疆,防备敌国入侵大周国土! 罗网原本就是陛下的耳目,如今陛下既然有此打算,不妨便将罗网自锦衣卫之中分离出去,由陛下的身旁的亲近之人替陛下执掌,替陛下监察百官,整肃朝纲!” “监察百官?”元祐帝微微皱眉,望着卫允:“爱卿此言” “陛下!”卫允忽然一声高呼,拱手躬身,高声道:“臣如今已然替陛下执掌了锦衣卫,协助边军司对外事宜,可若是陛下执意再将监察百官之重任交与微臣,臣惶恐,臣不敢领命,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治臣顶撞天子之罪!” 元祐帝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微沉,细细一想卫允所说的话,忽的恍然大悟,若是再让卫允监察百官,权力集于卫允一身,只怕到时候,自己就会对这个手握大权的臣子生出提防之心了吧! 想到这儿,在联想起方才卫允拒绝的话,元祐帝的脸上不禁展颜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卫卿言之有理,此事确实是朕有欠考虑了!既如此,那便依卫卿所言,先将罗网自锦衣卫之中分离出来,暂时嗯” 元祐帝眸光微沉,陷入思索之中,忽的目光扫过身侧的赵内官,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卫允方才的那句让自己身边的亲近心腹之人掌握。 随即便道:“便暂时先由明全管着吧,待朕好好物色一个人选,到时再让他来接管!” 赵内官忙冲着元祐帝行礼道:“老奴领命!” 卫允也笑着道:“陛下圣明!”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可心底却忽然一个秃噜,看着一旁人畜无害,笑的慈祥和蔼的赵内官,心想,自己这算不算是提前把东厂给弄出来了? 卫允冲着赵内官道:“待会儿还要劳烦派人和本官走一趟,交接罗网的一应事宜!” 赵内官始终微笑着道:“如此,那就劳烦卫大人了!” 南镇抚司衙门,黑狱之中,六个死士在经历了十几日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之下,终于熬不住了,那无尽的黑暗,已然成了他们的梦魇, 卫允反倒是不急了,依着如今元祐帝的做法,显然是想将此事揭过,卫允索性就把这六人关着,依旧每日审讯,也不着急寻根摸底的查明真相,就这么吊着邕王府那边,在他们的心里留根刺。 而且就凭这件事儿肯定是扳不倒邕王府的,到时候他们只要推出来一个替罪羊,卫允又能说什么。 但现在卫允却并不着急破案查明真相,就是纯粹的想要恶心他们! 第 145章 盛势凌人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卫允便对那六个死士彻底放弃了,任由梁昊自己去审,去查,去抓人! 而他自己则全然不再管此事,将主要的心思都放在了和张氏的小日子上面,每天忙着促进夫妻感情,延绵子嗣而辛勤耕耘着。 至于大理寺少卿的公务,卫允只是个少卿,正四品而已,又不是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 古谓掌刑曰士,又曰理,故名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 卫允虽然是大理寺少卿,但其实只是大理寺卿的助理,如果将大理寺卿比做经理的话,工作性质介于副经理和秘书之间,或者说两者兼备。 再说了,大理寺之中还有一应官员处理事物,若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话,那卫允还这么幸幸苦苦往上爬干嘛,不就是为了指挥别人做事,而不要自己亲自动手。 是以卫允在大理寺的差事一点都不重,整日里悠闲的很。 而锦衣卫那边,在卫允的特意安排之下,罗网也系数回到了元祐帝的手里,由元祐帝身边的赵内官统领,李内官具体负责。 简而言之,就相当于恢复到了以前卫允未接手之时的模式,其中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几年在卫允的领导下,罗网的规模大肆扩增,以当初的五个小堂口为据点,向四周扩散,如今罗网眼线已经遍布整个汴京城,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青楼妓馆之中,甚至于某些官员家中的仆役,都有罗网的成员。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 这本是源自于卫允前世的一部动漫之中的帝国杀手组织,其实力和规模已然达到了空前的地步。 如今大周的罗网虽只是一个情报机构,却也颇有几分天罗地网,无孔不入的意思在里头了。 而且在卫允的有意无意之下,将罗网限制在了汴京之中,并没有如同锦衣卫那样朝着各州各府辐散! 最最最关键的是,如今罗网的密切关注对象是兖王和邕王! 元祐帝对卫允宠信是不假,但卫允的身份摆在那里,中间终究还是隔了一层,有些事情,做起来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的。 如今把罗网还给元祐帝,一则是表明自己的决心和立场,二则就是把这个麻烦事儿推回给元祐帝,让他自己去头疼吧! …………… 盛家! 明兰一身浅白长裙,外边套着裘衣大氅,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有些出神。 “姑娘,外边风大,还是不要开窗了!”小小年纪就已经晋升管事婆的丹橘有些担忧的道。 同时手里拿着一件雪白披风,披在了明兰的肩头。 明兰浅笑道:“无妨!”话语间虽然尽量压抑了情绪,可还是不免有一丝失落流露。 “姑娘!”丹橘刚想说些什么,旁边就传来小桃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姑娘,刚烤好的栗子,热乎着呢,姑娘快尝一尝!” 小桃手里捧着个浅口阔弧的小碗,万众盛满了烤的焦黄,零星之处还带着点点焦黑的板栗。 被小桃用刀切开了一个个小口,那股淡淡的板栗清香四散而出,明兰闻着板栗的清香,忽然想起了卫允常说的几句话: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都顺心如意,长路漫漫,总会有些磕磕绊绊,笑着面对,从容处之,人生路远,若只因一件事情就伤春悲秋、整日期期艾艾,寻死觅活的,岂非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明兰忽然心思一动:不过是一段未竟的姻缘罢了,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自己这般小女儿姿态又是作甚,世上美好的事情千千万,怎能因这样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就如此颓丧,岂非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跟着担心吗? 脑海之中,闪过温柔而又不失严厉的生母大卫氏,慈祥和蔼的祖母,聪明可爱的胞弟桓哥儿,对自己宠爱有加的舅舅卫允,愈发沉稳的丁旭表弟,可爱活泼的子衿表妹,还有对自己同样疼爱的姨母和姨夫········ 明兰的俏丽的脸蛋之上忽然浮现起一丝微笑,拿起一个板栗,拨开了外壳,露出里面的果肉,放入口中轻轻嚼动。 热乎乎,粉扑扑的果肉带着一丝丝碳火炙烤的焦香,刺绪,现在想想,似乎也没什么。 明兰直直的看着小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一双眸子里头似乎倒映出了整个星空。 “姑娘!姑娘!”小桃唤了两声,见明兰没有应声,依旧是那么直直的看着自己,便问旁边的丹橘:“丹橘姐姐,咱们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傻了?” “呸呸呸!休要胡说八道,咱们姑娘好着呢,你才傻!傻小桃!”丹橘眨了眨眼,虽是这么说,可目光却不免有些担忧的望着明兰。 确实,瞧着明兰现在的样子,直直的看着小桃,只一个劲儿的在那‘傻笑’,叫也不应,似乎… 忽的,明兰动了,两只手都伸了出去,一只手一边,捏住小桃圆圆的脸蛋,极开心的道:“傻小桃,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一旁的丹橘的担忧也悉数褪去,笑脸盈盈的看着笑容灿烂的明兰,小桃则赶紧护着手里的板栗,免得掉了,也跟着露出嘿嘿嘿的傻笑。 虽有些不明所以,但姑娘开心,小桃就开心! 没心没肺的小桃嘴里还吃着板栗,如是想到。 主仆三人跑去小火炉边上,一边烤着炉火,一边吃着香喷喷的板栗,欢声笑语再一次充斥在暮苍斋的每一个角落。 不多时,一个丫鬟走进了暮苍斋。 “六姑娘,卫三爷和张大娘子来访,大娘子让姑娘带着七公子一起去前院接见!” 明兰嗖的一下蹿了起来,。 见明兰进来,卫允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盛了,“这才几日不见,明丫头就出落的愈发明艳了!” “叔父过誉了,明兰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配得上明艳二字!” 在盛家,在盛大娘子面前,在盛紘的面前,明兰不敢也不能叫卫允舅舅。 卫允又考校了几句桓哥儿的学业,桓哥儿也都一一作答,话音虽然稚嫩,但基础却颇为扎实,虽不如他姐姐明兰那般天资聪颖,却也不差,尤其是自小被大卫氏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性子被教的颇为沉稳,说话做事都有理有据,虽不似长柏那般少年老成,但在这个年纪来说,已然算是比较出色的了。 “桓哥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却颇有几分盛兄的风采!”卫允不声不响间,既捧了长桓,又恭维了盛紘! 盛紘自然极为开怀,捋着胡须,脸上满是笑意:“长桓这孩子被他生母教的极好,我是很满意的!” 卫允道:“说来桓哥儿今年也有七岁了吧!” 盛紘道:“不错,说起来再过数月便是桓哥儿的生辰了!” 卫允道:“桓哥儿这个年纪也到了该进学的时候,不知盛兄是否替桓哥儿找好了书塾?” 卫允对明兰还有长桓如此关注,岂会不知如今长桓正在京郊书院之中进学! 不过盛紘又不是王氏,转眼间就明白了卫允话里的意思!道:“长柏的新妇海氏的娘家在京中设有族学,前几日将将才定了下来,待明日便送桓哥儿去海家族学进修!” “海氏族学?”卫允有些差异,随即便是一喜:“说来也巧,卫某二姐家的两个外甥,旭哥儿和子衿也在海氏族学之中进学,桓哥儿若是去了,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盛紘道:“如此说来,这几个孩子还颇有缘分!” 盛紘何尝不知卫允托人将两个外甥送去海家族学的事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长柏托儿媳妇将长桓送入海氏族学之中了。 卫允忽然话音一转,似感慨的道:“说来卫某倒是颇为羡慕盛兄,膝下儿女成群!” 盛紘道:“三郎如今还年轻,不着急!” 卫允道:“盛兄言之有理,只是卫某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否请盛兄替卫某解惑?” 盛紘眼底微光一闪,暗道:正戏来了。 “三郎但说无妨!” 卫允道:“近些时日,卫某听说那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三天两头便来贵府拜访,各种礼物也送个不停,卫某冒昧问一句,不知盛兄是否有与永昌伯府结亲打算?” 卫允目光灼灼,直视着盛紘! 盛紘还没说话,一旁的王氏就忍不住开了口:“也不知卫大人从哪儿听来的消息,都是些没影的事儿,永昌伯府的吴大娘子是个热心肠的,听说我家几个女儿待字闺中,都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便想着替我家几个女儿相看相看!” 盛紘撇了一眼王氏,心中一叹:这个蠢妇人,还真当别人都看不出来她的打算不成。 对着卫允道:“如今永昌伯府适婚的孩子里头,只有一个六郎梁晗!那梁晗我也亲自见过了,品貌端庄,仪表堂堂,又颇有几分才学!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若是吴大娘子有意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忽的话音一顿,看着卫允问道:“听三郎话里的意思,莫非是这个梁六郎有些不妥?” 卫允道:“盛兄莫要误会,卫某与那梁六郎又没有交情,如何知道他的人品才学,不过嘛,不管那梁六郎人品如何,才学优劣,卫某认为,永昌伯府都不是良配。” 说着,卫允的话音一顿,看向盛紘旁边的王氏,诡秘一笑:“至少,不是明丫头的良配!” 眸中精光一闪,看的王氏心里一突! 王氏的脸色先是一松了,但随即就沉了下去,不过她还算知道轻重,没有当场发作。 便是盛紘的脸色也有几分不愉,沉声说道:“明丫头养在母亲膝下,她的亲事自有母亲替她张罗,哪儿轮的到我们夫妇来管!” 卫允却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盛兄若是硬要把明丫头嫁给谁,只怕贵府的老太太也只能听之任之吧!” 没有去管盛紘夫妇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卫允继续说道:“盛兄看人的眼光卫某还是钦佩的,像盛兄的大女婿袁文绍就很不错,允文允武,素有成算,如今以千户之身,暂领着北镇抚司镇抚的头衔,坐镇庆州的北镇抚司大营,卫某对他很是满意,近些时日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其头衔前面的暂领二字去掉!” 卫允站了起来,冲着盛紘夫妇拱手一礼,道:“好了,这话了说了许多,今日登门,还未拜会贵府老太太呢,不知可否让明丫头和桓哥儿替我夫妇二人引路?” 盛紘勉强露出个笑容:“明儿,还不快领你卫叔父去见你祖母!” 明兰哪里还敢多待,忙带着长桓冲着盛紘夫妇行了个礼,随即便牵着长桓的手,走在前头,领着卫允和张氏往寿安堂而去。 看着卫允夫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王氏终于憋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顺势一扫,桌上的茶盏便飞了出去,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他卫允这是什么意思,仗势欺人吗?我盛家自家女儿的亲事,何时轮到他一个姓卫的在这儿多嘴多舌了?难不成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可明兰那丫头的正房舅舅了…………” 王氏再也抑制不住,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嘭!”一声巨响,王氏正咒骂间,身子不然一个踉跄。 “够了!”只见盛紘忽然拍案而起,脸色阴沉,目光闪烁着,冷声道:“你是当家大娘子,是我盛紘的正房妻子,是盛家的主母,不是市井泼妇,这般样子做给谁看呢?啊!” 第 146章 双喜临门 王氏的嘴巴动了动,还欲说些什么! 盛紘却直接一个凌厉霸道的目光扫了过来,王氏心里一怵,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只听得盛紘沉声说道:“你没听见方才卫三郎离开之前说的那几句话么?” “官人是说文绍他!”王氏紧紧捏着帕子,皱眉道。 盛紘道:“哼!知道就好,如今卫三郎在官家面前正当红,不过二十出头,便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那可是正四品,手里还握着天子亲卫的锦衣卫,荣宠正隆。 如今又和英国公府结了亲,还是官家亲自下旨赐的婚,背后还有秦家这等世家支撑,他便是盛气凌人了又能如何,我现在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官,便是你们王家还有那些个姻亲故旧,又有哪个似卫允这般受宠的。” 王氏皱着眉,脸色依旧有些阴沉:“可纵是如此,他也不能………他也不能………”不能了半天,王氏的眼珠子直转悠:“不能插手我盛家的内事吧,明兰如今既然已经被老太太记在了我的名下,那她的婚事就该由我做主才是!” 王氏显然是真的气着了,连这话都说了出来! “文绍如今又是在锦衣卫里头当差,带着华儿远在庆州,和咱们相隔千里之遥,卫三郎若因着咱们家的缘故是出手打压文绍,将其拘在庆州咱们华儿不也得跟着在那边吃苦。 西北苦寒,又是边境,如今虽然久未有战事发生,但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如何,难不成你忍心看华儿一辈子都呆在那边吗?若是将来战事一起,咱们家华儿岂不…………” 王氏顿时色变,甩着帕子,带着哭腔道:“华儿,我的华儿呀,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呀!这才…………” 盛紘忙呵斥道:“行啦,这不是还没怎么呢吗!你就跟嚎丧似的,难不成你还巴不得华儿受苦不成?” “华儿是我的心头肉,我哪里忍心!官人怎能这般说我!”王氏抹去眼角的泪花。 “唉!”盛紘忽然叹息一声道:“左右现在卫允没有直接插手明丫头婚事的意思,只说那梁晗不是良配,不愿明丫头与他家结亲而已,也算是给你我二人留了颜面了,日后你再给明丫头相看人家,还是先派人问一问卫家的意思吧,虽然卫家不是明丫头的正头外家,可血脉之间的亲情终是割舍不去的。 这些年来卫家那边对于明丫头的看重你又不是没有看到,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想明丫头和桓哥儿过的好罢了,想来那卫允也是怕你稀里糊涂的就把明丫头给许了出去,这才上门来一番警告!唉!” 说着说着,盛紘又是幽幽一叹。 “吴大娘子那边娘子便回绝了吧!记得语气委婉些,莫要恶了人家!” 吴大娘子前段时间还有些含糊其辞,可自从传出来齐衡和嘉成县主定亲之后,便开始指名道姓的给明兰送起东西来,其用意已然不言而喻! “夫君放心,妾身省得!” 王氏有些冤枉的道:“明丫头的事情素来都是母亲料理的,母亲若是不同意,我又哪里敢轻易将明丫头许出去,这个卫三郎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威逼利诱的,妾身着实冤枉的紧!” “好了!此事就此打住!”盛紘眼睛微阖,深吸了一口气,柔声说道:“不只是明兰,还有墨兰、如兰如今也都快及笄了,她们的亲事也可以开始相看了,只是要劳烦娘子了!” 提起墨兰,王氏虽有些不情愿,但看着盛紘难得的温柔模样,再加上这本就是她的事情,不禁点了头,应了下来。 拜访了盛老太太之后,卫允和张氏又去了大卫氏的舒兰院,和大姐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回家之后,张氏想着身陷盛家后宅的大卫氏,不禁心里一动,对卫允道:“夫君为何不替大姐姐向盛大人讨一封放妾书,再去衙门改了户籍,把大姐姐从盛家接回来,这样咱们一家人岂非就能团聚了?” 卫允却摇了摇头:“事情并不是娘子想的那般简单,明兰和桓哥儿皆是盛家的血脉,都是大姐姐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骨肉,大姐姐如何能够舍得下他们!” 张氏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卫允又道:“况且如今盛家二房人丁单薄,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这般兴旺的子嗣,若是咱们将大姐姐接了回来,那势必也要将明丫头和桓哥儿也接回来! 可盛家如何肯放手,如今为夫虽然官做的比盛紘要大上不少,可夺人子嗣这种事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张氏听罢也有些颓然,问道:“难道就任由大姐姐这么在盛家后宅待着么?” 卫允笑着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待日后明兰嫁了人,桓哥儿长大成人了之后,再把大姐姐接回家来!” 如今两个孩子都还小,若是将大卫氏和他们分开的话,只怕大卫氏自己都不愿意,等到日后两个孩子都各自成了家,到时再把大卫氏接回家。 等日后长桓从家里搬出去单过的时候,大卫氏若是想再去跟着长桓住,亦或者是就住在卫家,都由大卫氏自己来选择。 张氏点了点头,挽着卫允的手臂,浅笑着道:“夫君思虑的周全!都挺夫君的!” 卫允也是一笑,顺势伸手揽住了张氏的纤腰,道:“许久未见娘子练武了,不如今日咱们去演武场过过手!让为夫瞧一瞧我家娘子的英姿!” 张氏却道:“恐怕要让夫君失望了,妾身这段时日只怕是都不能再动武了!” “嗯?这段时间都不能再动武了?”卫允先是一愣,随即迈出一大步,旋身走至张氏的面前,抬手抓着张氏的手臂,正对着张氏。 低头看着张氏的眼睛,很是认真,很是温柔的问道:“娘子可是有了?”说着,目光下意识往张氏的小腹瞥去。 张氏羞涩的避开卫允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便迅速低下了头,两只无处安放的纤纤玉手,与小腹前拨弄着衣带。 卫允的眼睛放出精光,烨烨生辉,的望着张氏的眼睛,款款说道:“娘子,你真可爱!” 随即便仰天大笑起来! 两人后面跟着的白杨、凝霜、凝雪、立春、立夏等一众小厮丫鬟们,脸上都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张氏怀孕,卫允有后,整个卫家迅速便笼罩在欢乐之中。 卫允直接放话,家里的下人们,不分高低,每人打赏十两银子,阖府欢庆。 半个时辰之后,小卫氏和丁健便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卫家。 小卫氏握着张氏的手便不肯放开,目光始终落在张氏那还没有凸显的小腹之上,眼里满是欣喜和满意。 姐夫丁健的那张憨厚的脸上也挂着灿烂的笑容。 下午的时候,丁健让水生去海家族学外边将下学的丁旭和子衿接到积英巷来! 晚上,小卫氏亲自下厨,替张氏熬了许多滋补的膳食。 旭哥儿和子衿知道张氏怀孕之后,也分外的高兴。 后面卫允索性直接将小卫氏一家留在了卫家,理由也很简单,如今张氏怀胎,许多事情做起来多有不便,小卫氏又是过来人了,既能帮着照顾张氏,又能帮着张氏管着里里外外的事情。 小卫氏想了想,便带着一家人住了下来,子衿和旭哥儿更是高兴的不得了,相对于在甜水巷那边的新家,他们兄妹俩还是更喜欢这里。 不过没过几天,张氏的荏苒反应还没有来,小卫氏倒是先吐了起来。 小卫氏身边的刘嬷嬷经验何其丰富,一看到小卫氏呕吐的样子就知道不对,赶忙命人叫来了大夫,大夫把脉一看,竟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细算起来,时间竟比张氏的还要早! 这一下子,可把一大家子人给高兴坏了! 妥妥的双喜临门呐! 第 147章 主动请缨 二月初五,荆襄的战事陷入焦灼之中,元祐帝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有些阴沉。 早朝之上,元祐帝立于玉阶之上,来回渡步,目光扫视着阶下群臣,厉声道:“区区几万流寇,还都是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百姓组成的流寇,朝廷五万大军,整整五万大军,打了数月,除了最开始的几场小胜,后面的都是什么!都是什么!啊!” 元祐帝气愤的直接将手中的奏折一丢,转身坐回龙椅之上,冷声道:“那可是整整五万大军呀,被几万流寇打的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如今更是困守九江,他谢秉德是干什么吃的!啊!连区区一伙叛贼都对付不了!他要是不行,朕就换一个人上!” 素来以仁善出名,以脾气好著称的元祐帝,罕见的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领军平叛的大将谢秉德更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陛下不可啊!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阶下,大相公韩章站了出来劝道:“行军打仗本就胜负难料,也许这是谢将军的计策呢!” “陛下”武将之中,坐镇京郊大营的伏老将军也站了出来:“韩大相公所言极是,如今战事正酣,若是临阵换将的话,只怕会给反贼可趁之机,若是一个不甚,只怕连九江府、黄州府都要落入贼人手中!请陛下三思啊!” 百官不由得纷纷点头,齐声进言:“请陛下三思!” “伏老将军所言确实有理,若是贸然临阵换将,只怕会给反贼可乘之机!”元祐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阶下众臣纷纷道:“陛下圣明!” 元祐帝目光扫过阶下的文武百官,问道:“韩大相公方才说这也许是谢将军的计策,不知众卿何以教朕?” 可惜,这一次,却没有人再站出来出来替谢秉德说话! 不想,不敢,也不能。 连韩大相公都只说是也许,谁敢再替谢秉德辩解,若是谢秉德当真无能,是被叛军逼得只能退守九江,若是再出什么变故的话,连同那个替谢秉德说话的人,都得受到牵连。 文官们不同军事,自然不会出言辩解。 而武将们,和谢秉德没有交情的,自然不会出声,少数几个和谢秉德相熟的,那更是万万不敢出声,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谢秉德的本事,不过是凭借着家族的势力,以及银子的推动,才能做到如今的位置。 元祐帝见无人应声,眸光微沉,心底一叹,眼底流露出一丝失望来。 目光扫过阶下百官,忽然停在了文管之中的某个位置。 “不知卫爱卿有何看法?” 正走神的卫允忽然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禁抬头朝着玉阶之上望去,正好迎上了元祐帝的目光。 “卫卿?”元祐帝面色微沉,这家伙,早朝之上,大殿之中,朕在这儿议事,这个臭小子竟然敢走神! “陛下!”卫允赶忙自队伍之中站了出来,手持笏板,冲着元祐帝躬身一礼,恭敬的道:“陛下,臣可是文官,又没有带兵打过仗,您问臣行军打仗之事,臣实在不敢在陛下和诸位将军面前班门弄斧!” 元祐帝却道:“无妨,朝堂之上,群臣议事,本就是各抒己见,卫卿尽管说便是!” 卫允道:“那臣就斗胆在陛下和诸位将军面前卖弄一回!” 韩大相公微微侧身回首,朝着后方的道:“卫大人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就是,莫要拘束!” 伏老将军也出声道:“素闻卫大人文武双全,今日本将军也想见识见识卫大人的本事!” 元祐帝道:“卫卿尽管畅所欲言!” 卫允躬身又是一礼,朗声道:“臣以为韩大相公言之有理,临阵换将确实乃是兵家大忌,正如伏老将军所言,若此时换将,恐会给反贼可趁之机! 不过臣倒是认为,不论谢将军是无力讨贼,只能退守九江,亦或者是有什么奇谋妙计正在筹备之中,如今驻守九江不过是缓兵之计!这些都不重要!” “哦?”元祐帝表情微动:“那依卫卿看来,什么才重要?” 卫允道:“陛下,只要谢将军和各州各府能够组织兵力,能够将反贼困在如今被反贼占据的长沙、常德、武昌、以及荆州四府之地,不令其再往四周扩张,便是大功一件!” “荒唐!”卫允的话音刚落,便迎来一声厉斥。 只见御史台之中,走出一位三十岁许的官员,冲着元祐帝躬身一礼,道:“陛下,卫大人此言乃是祸国之言,若是照卫大人这般说罢,岂非放任反贼占据四府之地,且荆襄之地素来便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若是在给反贼足够的时间拉拢百姓,积蓄实力,彼时反贼势力越来越大,那朝廷需要投入在周边的军队岂非越来越多! 而且兵法之中有云:久守必失;若只一味的防守,岂非将主导之权交到反贼手中,陛下,臣认为卫大人此言大谬,请陛下圣裁!” 卫允则有些无语,差点没给那个言官翻个白眼,自己这话还没说完,你就跳出来打断,而且还振振有词的,搞得好像自己成了反派奸臣一样。 元祐帝看向卫允:“卫卿,你怎么说?” 百官的注意力也纷纷放到卫允的身上。 “陛下!”卫允说道:“方才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位大人给打断了!”说着又冲那位言官拱拱手:“这位大人抱歉,本官刚刚回京,也没来得及认识这位大人,是以不知大人姓名,还望大人莫怪!” “哼!”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位言官道:“本官乃是台谏左佥都御史方从文!” 卫允道:“原来是方大人!”又冲着元祐帝拱手道:“陛下,方才臣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方大人打断了!不知陛下可否容臣将剩下的话说完!” 元祐帝抬手道:“卫卿但说无妨!” “谢陛下!”卫允又是躬身一礼,道:“方才臣说到只要谢将军和周围的州府组织军队,将反贼控制在荆襄四府之地,不令其向外扩张,便是大功一件,又没说不让谢将军入内与反贼野战,剿灭贼军! 只是臣觉得为了以策万全,不妨再派一支军队,自西北直接南下,届时与谢将军在九江的五万大军两面夹击,形成合围之势,以堂皇正道,雷霆之势,共击反贼,定能将反贼一举歼灭!” 此言一出,方才斥责卫允的左佥都御史方从文顿时老脸一红,灰溜溜的退回了回去。 卫允老早就研究过了,其实这伙反贼的实力并不强,最开始不过是一些山匪强盗,后来占据了州府之后,又裹挟了数万民众,这才闹出了这点动静。 而且那个叫做谢秉德的也是真的无能,领着五万大军,也能被一些山贼加上百姓的武装给打败,而且反贼的军力还不如他。 大周虽然承平已久,但因如今天下割据,是以各地的府兵制度从未取消,各路皆有都指挥使司,还有在各州各府的团练使,府兵的训练虽然不如以前,却也属于成建制正规的军队,兵甲齐全,那五万大军便是来自江南各路的府兵。 而且就算是五万民众,只要那个谢秉德稍微有一点点才能,也不至于被打的龟缩在九江府不敢出去吧! 卫允的话刚说完,就又有人站出来反对。 反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户部左侍郎,也就是卫允的那位师伯。 “陛下,臣以为卫大人此言不妥!西北边军乃是重中之重,为此英国公与英国公世子两位将军更是常驻西北十余年之久,决不能轻动!” 武将之中,亦有人站了出来,“陛下,秦侍郎言之有理,西北边军绝不能轻动,否则的话,若是西夏乘此良机乘火打劫的话,西北乃至整个关中,只怕危矣!请陛下三思!” 紧接着便是从者如云,大家反对的理由也出奇的一致,西北边军皆不能动。 又有人提出不妨从京郊大营抽调数万精锐军马,再令一大将领军,直接南下剿灭叛军! 可又有人说了,汴京乃是天子所在,是国之重地,京郊大营的兵马是用来恭维汴京,守护天子的,不能轻易动用。 总之就是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大家各执一词,没几句就吵了起来。 偌大的一间大殿,瞬间就变得吵闹起来。 唯有坐在龙椅之上的元祐帝,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却发生了变化,脸上忽然泛起一缕笑意,看着阶下站在殿中的卫允,眼中闪烁着缕缕精光。 “肃静!”元祐帝身旁的赵内官甩着浮沉,挺身而出,朗声道。 声音竟不似寻常的阉人那般奇特的公鸭嗓,反倒是有几分浑厚低沉,如黄钟大吕一般。 整个大殿,顿时一静。 只见元祐帝面带笑意,目光灼灼的望着卫允,问道:“卫卿说的那支军队,可是北镇抚司之中的黑甲军?” 卫允拱手躬身,朗声答道:“陛下圣明,正是黑甲军!” 黑甲军?文武百官皆是一脸的茫然,貌似从未听说过大周有以黑甲命名的军队呀!文官这边的目光纷纷投向武将那边,而武将们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 但随即便有人反应了过来,元祐帝说的是北镇抚司大营之中的黑甲军! 北镇抚司之中何时多出来了这么一直军队?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兵部、户部的官员们也是一脸的茫然。 锦衣卫独立于兵部之外,直属与元祐帝,兵部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可户部呢?掌管着天下钱粮的户部,难道也不知道。 众人忽然想起来,方才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貌似就是户部的左侍郎啊! 没有理会众臣们的疑惑,元祐帝又问道:“黑甲军组建至今也不过才六年时间,卫卿认为他们有能力剿灭这伙反贼?” 卫允笑着朗声答道:“陛下,是骡子还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才能知道,黑甲军的实力究竟如何,待此次剿灭反贼之后,陛下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元祐帝拍腿大笑,高声道:“好!传朕旨意,令黑甲军即日南下,剿灭反贼!” ··········· 第 148章 千钧离京 卫允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这就下圣旨了?不需要再商量一下让谁来领军吗?武百官们不要再上演一场唇枪舌剑,然后元祐帝再力排众议,乾纲独断一回,定下此次统领黑甲军的人选么? 不过随即卫允便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是陷入误区了呀,一个不小心被刚才朝堂之上那种激烈的辩驳给带歪了,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由谁领军还不是元祐帝自己说了算! 若是在这一点上面再让别人置喙的话,那这个天子亲卫的名头到底还作不作数? 亦或者说,谁人敢越俎代庖,提议谁来统领天子亲卫么? 果然,元祐帝的圣旨一下,百官立时齐齐禁声。 只听得元祐帝的话音一顿,随即朗声道:“封锦衣卫同知张千均为宣威将军,令其即日携圣旨出京,赶赴西北,统领北镇抚司黑甲军南下剿灭叛贼!户部调拨三万大军所需粮草,即日便运往南阳,令沿途州府,皆以剿匪为上,倾力相助!” “臣等遵旨!”阶下百官,纷纷躬身领旨。 若是在元祐帝颁布圣旨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元祐帝以圣旨的口吻金口玉言下,了命令,那武百官也只有听从的份了。 儒家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在臣前,而且君无戏言,元祐帝的话,便是诏令,是圣旨! 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虽然职责有所不同,但性质却等同于皇宫之中的禁卫军,不同于寻常武官员那般需要上朝,是以张千均并不在太和殿中。 下朝之后,翰林院当即便按着元祐帝的意思拟好了圣旨,将其送至了御书房,交与元祐帝批阅,加印。 巳时将尽,午时未至,圣旨便已经下到了南镇抚司衙门里头,彼时张千均正在衙门当值,接了圣旨之后,先回家禀明了英国公夫人,随即便又跑了一趟卫家,和妹妹张氏话别。 未时二刻,一身甲胄的张千均便带着二十亲卫,自西城的金耀门而出,带着圣旨和卫允的虎符金令,快马加鞭,径直奔着西北而去。 卫允带着妻子张氏送到了城门外,看着张千均和亲卫们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原野之中,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赶。 马车里,张氏的神情明显有些低落。 卫允伸出手,将张氏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头,柔声道:“好了,娘子莫要担心,二哥一身本领纵是放到军中,亦属于上上之选,况且带着的还是为夫亲手组建的黑甲军,难道娘子还信不过为夫吗?” “妾身自然信得过夫君!”张氏幽幽说道:“只是战场凶险,二哥又是初次领兵,妾身心里有些担心!” “好了!”卫允柔声说道:“娘子莫要担心,虽然陛下让二哥领军有些出乎为夫的意料,不过却也无甚大碍,此次叛乱之所以到了如今这般局面,不过是因为那个谢秉德之故,此人无才无能,根本不会领兵,带着五万大军,竟然能够被数千叛军打的节节败退!” “数千叛军?”张氏抬头看着卫允,不解的道:“不是说叛军有数万之众吗?” 卫允俯身看着张氏,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的叛军加起来确实有数万之众,可年前数场大战,叛军被打的散的散,逃的逃,再加上各地州府的抓捕,最后逃入荆襄的不过五千之众!也许还要更少! 后来叛军杀了荆州知府杨轩至之后,聚拢当地的绿林强盗,又以雷霆之势攻占了其余三个州府,蛊惑当地民众,充入军中,如此加起来,才不过四五万人!而且大多都是只会种地的普通百姓,能打仗的顶天也不会超过一万! 那谢秉德手中握有江南一地的五万府军,却连这点乌合之众都打不过,还被打的节节败退,只能龟缩在九江,不敢直面叛军,当真是丢尽了武人的脸面!” 张氏又道:“不是说这位谢秉德谢将军用兵如神,奇谋白出,连战连胜,以雷霆之势将定远的反贼击溃吗?怎么现如今到了夫君口中却是” 说着说着,张氏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有些惊讶的道:“莫非击溃叛军的不是这位谢将军,而是另有其人?” 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卫允,满是好奇。 卫允笑着揉了揉张氏的脑袋,笑着道:“娘子果然聪慧,为夫不过稍稍提点,娘子便能想通其中关节!” 张氏展颜一笑,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上了卫允的腰,脑袋贴着卫允的胸膛,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问道:“怪不得夫君如此自信满满,想必那位连出奇谋,击溃叛贼的奇人,夫君已然找到了吧!” “奇人?”卫允想了想,貌似顾廷烨这厮还真能配得上奇人这个说法,天子聪颖,自小顽劣,恶名传遍整个汴京,被誉为汴京三害之首,估计都能令小儿止啼。 可就是这么不学无术,恶名昭著的纨绔子弟,不禁继承了其父已故宁远侯的一身本事,甚至还青出于蓝,犹有过之。 习不过数年,便一路考至了会试,若不是因为幼年之时的一句话,若不是因为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哥告状,只怕如今顾廷烨这厮早已中了进士,被点了翰林,入朝为官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一身的军事天赋比之在读书之上的造诣丝毫不差,刚刚参军,便在剿灭叛军一战之中立下了大功,若非遇到了一个除了霸占下属功劳之外,没有半点能力的上官谢秉德,只怕如今早已功成名就了! 想到这儿,卫允不禁笑着道:“那人倒真称得上是一位奇人!此番有他在,剿灭叛贼不过是反掌之间,而且纵使没有这位奇人,凭着黑甲军的实力,想剿灭这伙叛贼也是轻而易举!” “妾身相信夫君!”张氏糯糯的道:“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妾身便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卫允笑着道:“女子怀胎都是这般心思敏锐,喜欢胡思乱想,情绪也异常的敏感,昔日二姐姐怀旭哥儿和子衿的时候,可把我和二姐夫折腾的够呛!” “哦?”张氏一下就来了兴致,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卫允,有些撒娇似的道:“还有这样的事,夫君快给妾身说说!” 昔日那个高冷的女神,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束在冰天雪地之中悄然绽放的寒梅,在卫允日复一日的影响之下,性子已然悄然发生了变化,或许就连张氏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卫允搂着张氏,脸上露出一抹回忆的神情,开始慢慢给张氏说起往昔自己和小卫氏还有姐夫丁健在扬州的过往。 张氏听得认真,时不时便发出清脆的笑声,好似风中摇动的风铃,悦耳动听。 回府之后,刚刚坐下的张氏忽然说道:“夫君,如今连二哥也领军出征去了,家中便只剩下母亲一人,妾身想着回府去住一段时间,陪陪母亲!” 卫允这才想到如今自己的岳父和两个大舅哥都领军在外,汴京城中的英国公府里头,便只剩下自己的岳母英国公夫人独自一人。 丈夫和儿子尽皆领军在外,以前还有个女儿可以陪在身边,现如今连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嫁了人,偌大的一个国公府,便只剩下英国公夫人独自一人待在汴京,那又该是何等的寂寞。 今日张千均离开汴京,岳母竟然都没来相送,定然不会是因为母子情分淡薄,只怕是因为太过于舍不得,怕儿子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吧! 卫允如是想到。 便道:“娘子,左右如今岳母也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不妨咱们把岳母接过来小住,咱们家虽不如英国公府奢华,但府里头人多热闹,也能让岳母暂缓相思之情!” 张氏点了点头:“夫君说的是,只是,以母亲的性子,只怕她不愿在咱们家长住!”张氏有些担忧的说。 作为女儿,对于自家的母亲性子张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卫允却道:“这个好说,咱们卫家又没有什么长辈亲戚的,如今娘子和二姐又都怀有身孕,精力有限,后宅之事无人料理不说,便是娘子和二姐身边也没个经验丰富的长辈叮嘱照料着,女子怀孕,本就有诸多顾忌。 咱们把岳母接过来,一则是为了照顾娘子和二姐,二则,也可以让岳母帮着娘子打理内外事务,娘子也能轻省些,三则,娘子便说想念岳母了,想时时见着,以岳母对娘子的宠爱,定然不会拒绝!” “夫君!”张氏看着卫允,柔声喊道! 卫允眨了眨眼,将张氏鬓旁垂落的一丝发梢拨到耳后,神情动作皆异常的温柔小心! 张氏的一颗心,瞬间便全都融化了!含情脉脉的看着卫允的侧脸,微微抬头在上面亲了一口!。 随即便低下头,顺势揽住卫允的腰杆,说道:“夫君,你待我真好!能嫁给夫君,是妾身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卫允也顺势揽住了张氏,柔声道:“能娶到娘子这么好的妻子,定然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夫妻俩就这么抱着,享受着这温情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张氏忽然抬头看着卫允,眼中隐隐的泪光闪烁,言道:“夫君,几个丫鬟里头,夫君最喜欢哪个?” 卫允想了想,说道:“立春吧,那丫头够聪明,也够忠心,如今已然能够独当一面了,对了,说起立春我倒是想起来了,如今立春和立夏的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该替他们找个夫家了。 以前我也和二姐提过这事儿,让二姐帮着挑挑,可那两个丫头都看不上眼,娘子若是有时间,不妨替她们好好挑一挑!还有娘子身边的凝霜和凝雪几姐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娘子也是时候替她们打算打算了!” 卫允说着正起劲,并没有注意到怀中张氏神情的变化,眼中闪烁着泪花愈发明朗,眼眶之中,已然被泪水填满,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更是慢慢的深情和感动! 第 149章 帐中议事 “夫君!” 张氏一声急呼,打断了卫允的臆想! “嗯?娘子怎么了?”卫允不解的看着张氏。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张氏有些懊恼的道,但同时心底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小窃喜,眼角掠起一丝欣慰的笑意,几不可查。 “那娘子是什么意思!”卫允哪里不清楚张氏的打算,不过有些时候,善意的谎言更有效果。 卫允眨了眨眼,睫毛微颤,看着张氏的眼睛,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底却早已悄悄的替自己机智的表现以及进精湛的演技点赞了。 “切身是想”话说一半,张氏便看到了卫允眼底的笑意,顿时羞红了脸,气恼的抬手就锤了卫允几下,白了卫允一眼,没好气的道:“夫君明明知道妾身想说什么,却故意说东说西的调侃妾身,哼!” 说完把脸往旁边一扭,鼓着小脸蛋故作生气的模样。 煞是娇俏可爱,看的卫允心底泛起丝丝涟漪。 轻轻将娇妻的笑脸挪了回来,卫允柔声说道:“为夫这样说,难道娘子还不明白为夫的心意吗?” 张氏看着卫允:“可是现如今妾身的身子这般重,又不能与夫君与夫君” 卫允轻笑着问:“与为夫如何?娘子为何不说下去?”眼底又满满皆是调笑。 张氏被卫允看的羞红了满脸,目光慌乱的四处躲闪,想要低下头,却被卫允的大手抵住了下巴,顿时便手足无措。 “嗯?”卫允却不肯放过张氏:“娘子为何不往下说了?” 张氏顿时又是一顿小拳拳锤在卫允的胸口:“夫君怎能怎能这般为难妾身!” “好好好!”卫允赶忙握住张氏的手,柔声说道:“不过娘子也不能再提方才的事了!” “可”张氏还欲辩驳! 却见卫允忽然抬头有些感慨似的道:“大学里说,修身、齐家、治国、之后才能平天下,为夫若是连持身以正都做不到,又何谈齐家治国!更遑论收复燕云,平定天下,令四海归一,天下一统!” 张氏的眼中,卫允的身影忽然无限拔高,好似山岳般,矗立在身侧:“夫君志向高远!妾身很是佩服呢!” 卫允将张氏揽入怀中,说道:“人生在世,总得有些追求,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从前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着能够一家人安安稳稳,和和睦睦,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日子过得舒心,幸福,安稳即可! 可大姐姐为了救父亲,为了救这个家,甘愿放弃了自己的未来,去盛家做妾,在一帮子妾室小娘里头挣扎着求存。 二姐为了这个家,为了照顾病重的父亲和年幼的我,一直拖着不肯嫁人,幸而后来遇上了姐夫,也算是过得幸福美满! 为了让大姐姐在盛家过得安稳,我拼命的读书,日以继夜,从未有过懈怠,帮二姐姐和姐夫创办了肥皂生意,置办家业!家里这才有了今日这般景象” 卫允说着忽然话音一顿,低头看着张氏,缓缓说道:“如今我的官做的比盛紘高了好几级,大姐姐在盛家势必不会过得太差,明兰,桓哥儿,还有刚出生的栎哥儿!盛家都不敢苛待! 如今娘子又有了身孕,我昔年的心愿,也算是达成了,可现如今,我也想尝试一下,看看自己能否做到前人做不多的事情,在此方世间,绽放出属于我卫允的光辉来!” 说到底,卫允的灵魂终究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这个世界对于卫允来说,终究不是故乡,若是能够在世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那个男人心里没有一点雄心壮志,想要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闯出一片天地来! 张氏将脸颊贴在卫允的胸膛之上,柔声道:“今日方知夫君胸中竟有如此沟壑,妾身愿陪着夫君一路前行,携手与共,不论前方是刀山火海,亦或是地裂山崩,此志不渝!” 卫允愣了愣,随即便哈哈笑了起来,紧了紧握着张氏的手,说道:“有娘子这位贤内助相伴左右,为夫便无惧任何艰险!” 说着话音一转,柔声道:“只是娘子日后莫要再替为夫准备什么通房妾室了,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今大姐姐还在盛府之中做小娘,咱们一边筹谋着如何将大姐姐接出来,另一边为夫却又在纳妾收通房,为夫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屑为之!” 张氏却道:“在妾身眼中,夫君便是天底下最最君子的君子,此事确实是妾身有欠考虑,未顾及夫君的想法,妾身这厢给夫君陪个不是!” “赔不是?”卫允眼睛一亮:“娘子意欲如何给为夫赔不是?” 张氏看着卫允发光的眸子,忽的心里一紧,怯生生的反问一句:“夫君想妾身如何给夫君赔赔不是?” 卫允笑了,笑的有几分诡异,几分期待,俯身凑到张氏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张氏顿时便满脸通红,横了卫允一眼,道:“如此未免太过太过羞人了些!” 卫允直直的看着张氏的眼睛,道:“娘子只说愿与不愿?” 张氏顿时缩着脑袋,贴着卫允的胸膛:“妾身整个人都是夫君的了,夫君若是实在想要如此,那妾身也只有依了夫君!” 红烛帐暖,玉人 次日,神清气爽的卫允一如往常的去上衙,张氏则带着丫鬟婆子回了一趟英国公府,按着和卫允商量好的说辞,说动了英国公夫人,将其接至卫家暂住。 二月十三日,花了八日的功夫,一路昼夜兼程的张千均赶至庆州,于北镇抚司大营之中宣读圣旨,二月十四日,锦衣卫同知,兼宣威将军的张千均,以北镇抚司暂代镇抚袁绍为副将,领两万四千黑甲军,拔营南下。 以风字营的六千轻骑为前锋,兼领斥候之责,负责引路开道;以火字营神机营与山字营重甲营的一万二千人为中军,以林字营的六千步卒为后军。 黑甲军四营皆只带十日的干粮,火速赶赴南阳,先在南阳领取朝廷分发的粮草辎重,还有一营军械。 只花了七日,两万四千黑甲军便从庆州一路南下,于二月二十日中午之前,赶至南阳,与户部和并不派出的押送粮草的队伍会合。 二月二十一日,襄阳府与荆州府交界之处,黑甲军大营。 张千均与副将袁绍以及各营将领坐在大帐之中。 “如今叛军已然占据四府之地,不知诸位有何良策,可破叛军!”张千均一身甲胄,坐在上首。 两侧分坐五人,分别是副将兼先锋的袁绍,以及四营的营指挥邓涛、袁晓、张旭、孙耀武,这四位分别对应风林火山四营。 虽然在品阶上是和千户等同的从五品,但在实权上面却远胜于普通的千户。 袁绍道:“将军,风字营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和九江的江南大军取得了联系,顾家二郎已然入营,如今江南大军明面上是由谢秉德统领,实际上全由顾二郎调配。 顾家二郎的本事大人也知道,我等只要和顾二郎联和,按照指挥使大人定下的策略两面夹击,叛军不过数万之众,其中还多是些普通百姓,未经训练,并无甚战力,而且数万叛军分散于四府之地,其实力又弱一分,我等两面夹击之下,定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风字营的邓涛说道:“如今叛军战力最强的主力聚集在武昌府,与九江的江南大军对峙不下,其余三府之地不过些乌合之众罢了!” 山字营的张旭也道:“将军,既然如此,我等不妨兵分两路,一路击荆州,一路与九江的大军合击武昌!” 张千均听着点了点头。 袁绍却眼睛一亮,说道:“将军,末将同意兵分两路,不过咱们却不必和九江大军合围武昌,咱们不妨去信九江,令顾二郎绕过武昌,直接攻击长沙,咱们再派出一路人马,南下荆州,另一路却悄悄潜入德安府,伺机在侧!” 张千均不禁接着说道:“荆州府、长沙府与武昌府互为犄角、若是这二府之地之地被我等收复,便等于将叛军一分为二,一路在武昌,一路在常德,叛军定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论他们去救那一路,咱们伺机在侧的另外一路人马,便可直接攻下武昌,然后三路人马形成合围之势,定能将叛军主力一举歼灭!” 袁绍又道:“彼时便只剩下了一个叛军人数最少的常德府,想要收回,易如反掌!” “好!”张千均拍案而起,高声道:“令副将袁绍为先锋,领风字营三千人马,袁晓领林字营为佐,即日攻入荆州!” 袁绍起身拱手道:“末将领命!” 张千均又道:“邓涛领风字营剩余三千人马为前军斥候,张旭、孙耀武各领本营人马随本将军入德安府,伺机而动!” 帐中众将纷纷起身拱手,齐声道:“末将领命!” 张千均目光幽幽,浑身气势晦莫如渊,沉声道:“命全军烧火做饭,吃饱喝足之后,于午时三刻之际,全军开拔!” “诺!” 第 150章 荆襄之战 二月二十二日,袁文绍命风字营三千轻骑为先锋,以雷霆之势,攻入荆州府。 同日,张千钧亲自带领的火字营和山字营,进入到德安府和武昌府的交界之处,在当地德安府衙和都司配合之下,尽量遮掩行踪,再加上邓涛亲自带着风字营的轻骑作为斥候,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被反贼发现! 同时,各地锦衣卫全速运转之下,黑甲军意欲联合九江兵马,声东击西,共击反贼的书信,也送至驻扎在九江府的大军之中。 没有送去领军大将谢秉德的面前,而是直接送到了如今已然被谢秉德重新请回军中的顾廷烨面前。 九江军营,大帐之中! 顾廷烨将信将疑的打开信件,一番阅读下来,脸上不由得便浮现出震惊的神情。 看完信后,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寻常士卒衣甲的军汉,顾廷烨目光深邃,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你们是怎么知道本将军身份的!” 自从已逝的宁远侯顾偃开仙逝,顾廷烨又发现了曼娘的欺骗,紧接着儿子被曼娘带走,顾廷烨追出京城之后,便一直用的都是白烨的化名(以白家的势力,弄出这么一个人来不费吹灰之力),便是参军之后,也一直都是用的白烨的名字,顾廷烨这三个字,从未对旁人明言。 军汉不卑不亢的道:“锦衣卫自有锦衣卫的渠道!小人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将军何必多问!不过请将军放心,锦衣卫对将军的身份不感兴趣,只想和将军合力剿灭反贼!” 顾廷烨目光扫过信件之后的落款,眼中有精光流转,沉声道:“好,你回去禀告你们张将军,此事本将军应下了,明日辰时,九江大军便会开拔!” 军汉一喜,笑道:“多谢将军!卑职告退!”说罢,便拱手躬身,退出了顾廷烨的大帐! “石头!” “公子!”布帘被掀开,同样一身甲胄,身形壮硕的石头走了进来。 顾廷烨道:“吩咐下去,待会儿把斥候都派出去,今晚让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日辰时,咱们大军开拔!” 石头问:“公子,咱们这是要去打武昌吗?” 顾廷烨摇了摇头:“不,咱们去打长沙!” 长沙? 石头虽然不解,却没有再问:“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 次日一早,由谢秉德所领,原本龟缩在九江府的五万大军一改先前的龟缩之势,只留下了五千人马驻守九江。 其余四万五千人马直接开拔出城,往西而行,一路之上,斥候不断来回,绕过了叛军主力所在的武昌府,朝着实力相对薄弱的长沙府而去。 于二月二十三日晚上,九江三万大军抵达长沙府的浏阳县城,乘着夜色直接展开猛烈的攻击!可惜叛军的反抗异常激烈,九江大军连战五日,直到二月二十八日,才攻下了浏阳县城。 九江的三万大军对浏阳展开攻击的时候,远在荆州的袁文绍也开始挥军进攻荆州,黑甲军可不是九江那些缺乏训练的府军,虽成军不过六年,但日日不是训练便是剿匪,便是与西北军的精锐相比,也丝毫不差,尤其是山字营和火字营,更是犹有过之。 袁文绍命风字营的三千轻骑分做三队,分别往宜都、枝江、以及长林三县而去,不用攻城拔寨,只要不断袭扰,拖住当地盘踞的叛军,不让他们有机会救援即可。 而袁文绍则和林字营的指挥袁晓一道,率领六千人马,猛攻荆府的门户荆门县,不过一日功夫,便将荆门拿下。 而后又花了三日,分兵前往周遭三县,陆续将三县悉数收复! 荆州府境内叛军立时闻风而动,放弃周边各州县,收拢兵力,悉数汇聚在荆州城内,准备据城而守,等待武昌境内的叛军主力回援。 可惜的是,荆襄之地虽也有平原,但更多的是丘陵山川,地势复杂,不利于骑兵纵横驰骋,而且叛军据城而守,骑兵在攻城上面的用处,还不如林字营的步兵! 袁文绍便将三千轻骑抽调一千出去,化整为零,分散至荆州全境,一边充当斥候,一边进入那些叛军已然弃守的州县,建立临时的衙门,重整秩序,安抚民众。 剩余两千轻骑充作弓弩手,配合林字营的步兵进行攻城,压制地方的羽箭,不慌不忙的朝荆州城推进。 三月初五,袁文绍率领八千大军陈兵在荆州城外。 城内汇聚而来的叛军足足有一万有余,不过其构成也是鱼龙混杂,有强盗山匪,也有水贼流寇,还有许多是被蛊惑而来的普通百姓。 而且他们的装备也很简陋,除了从各州各府的府库之中得来的老旧军械之外,就是一些锄头铁叉什么的了,有的还在腰间别着柴刀和菜刀。 那些精良的装备都装备在了武昌府的叛军精锐的身上,起义之前就准备的军械甲胄,弓弩箭矢,还有顾廷烨离开之后,和谢秉德带领的大军酣战几场的缴获。 可纵是如此,城墙之上的叛军们看着城外刀枪林立的黑甲军,脸上也看不见半点恐惧和害怕,甚至隐隐还有一股子狂热。 若是卫允在这儿亲眼看到这些叛军的话,只怕会抱怨一句邪教害人呀! 荆门一战,林字营六千士卒,在攻城之时损失了一百余人,还有一百余人重伤,三百多人轻伤,如今能够动用的人马还有五千五百有余,再加上两千风字营的轻骑,总共七千五百余人,若是直接攻城的话,只怕损失不会小。 区区一个只有近千叛军的荆门都让黑甲军损失了一百多人,四百多人失去战力,更别说如今城墙更高,也更加坚固,叛军人数更多的荆州城了。 ·············· 三月初一,在浏阳城下留下一千多具尸体的九江大军,留下了一千人马收拢残局,便直接带着两万多人朝着府城长沙逼近。 三月初二,得知荆门失守,荆州府境内的叛军汇聚在荆州城据城而守,而浏阳县城亦落入朝廷掌中,而且朝廷的大军马不停蹄的朝着长沙城而去的消息。 远在武昌府的叛军主力终于憋不住了,将近四万人马的叛军主力终于走出了武昌城,兵分两路,一路有将近三万之众,自武昌一路顺江而上,朝着长沙府而去。 还有一万人马则直接往西,朝着荆州府赶了过去。 叛军也不是不想先解决一路,然后再对付下一路,可朝廷的大军攻势太过迅猛,而且荆州传来消息,荆州方向忽然冒出来的这一路人马人数虽然不到一万,但战力却远非九江的那群所谓的朝廷大军可比,竟然只用了一日便攻破了荆门县,吓得荆州境内的叛军只能弃守其他州县,退至荆州城,据坚城而守! 若是让他们攻下荆州,然后在南下和如今长沙府境内的数万朝廷大军会师,将叛军困在武昌府,彼时,朝廷大军为刀俎,叛军为鱼肉,岂非只能任其宰割。 三月初二晚,反贼两路大军离开武昌已有数十里,让斥候密切注视武昌叛军动向的张千均终于开始行动,连夜出兵,一万五千兵马直接攻向武昌。 主力刚刚撤离,武昌城中只剩下一千精锐和数千老弱,又有早已潜伏在武昌城中的锦衣卫暗探从内接应,于夜半之际,杀上城楼,夜开城门,将张千均率领的黑甲军迎入城中,与城中残余的叛军展开巷战。 叛军先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又和装备精良的山字营迎面撞上,又有手持弓弩的火字营从旁协助,叛军哪里是对手,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一夜过后,武昌易主,城中叛军皆被肃空,张千均还在城外留下三千风字营的轻骑截杀那些跑出武昌城,四散逃逸和意欲给叛军报信的叛军。 还在往长沙和荆州而去的叛军主力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已然落入了黑甲军之手。 长沙府。 九江的两万八千大军在谢秉德的带领之下,连续五日猛攻长沙城,可城内的叛军抵抗却异常的激烈,一个个好似都舍生忘死一般,拼着同归于尽也丝毫不惧,甚至还有抱着攻城士卒一起调下城墙的。 额,再加上谢秉德这人实在没什么才能,好在他的副将还算不错,颇有几分本事。 连续五日的时间,九江大军便损失了将近两千人,还有重伤轻伤的失去战力的约有四五千人,两万八千大军也只剩下两万可战之兵。 三月初五,叛军的三万大军行至洞庭,云雾缭绕的洞庭湖上,却忽然杀出了近人马,湖底还有水鬼凿船,湖面之上,无数火箭铺天盖地朝着叛军的船队而去。 叛军被打的猝不及防,阵型被顾廷烨率领的大军自中间截断,叛军军心直接大乱。 而后顾廷烨亲自领军,朝着反贼头领黄渊杀去。 辽阔的洞庭湖,当即就变成了修罗场,厮杀声震天响,水面之上火光四起,火势滔天,血流漂橹,将原本澄澈的湖水,都染成了红色。 反贼的头领黄渊见势不对,直接带着亲军乘坐小船想要逃跑,可还没等他们划到岸边,就被顾廷烨提前埋伏下的漕帮汉子们从水里推翻了小船,将其生擒至顾廷烨的面前。 湖上的大战持续了大半日,才落下帷幕,叛军只剩下不到六七千人,丢盔卸甲,逃至湖中,被顾廷烨带着大军一路驱赶至岸边,悉数看押了起来。 其实顾廷烨领着大军真正杀死的叛军不过四五千人,剩下的不是因为慌乱踩踏而死,便是被烟熏火烧弄死的,在水中因为力竭溺水而亡的也不计其数。 同时,叛军的往荆州区的一万大军,刚刚赶至江陵境内,便被后边追过来的张千均赶上了,双方进行野战,山字营往前边一摆,叛军的箭雨甚至连山字营的甲胄都破不掉,两千重盾营杵在前边,六千火字营以轮射覆盖叛军所在。 还有三千轻骑一分为三在外游荡,伺机而动,随时侵扰叛军。 不过两个时辰,一万叛军便被杀了大半,其中大多死于火字营的箭雨之下,其次是负责侵扰、驱赶和追杀的风字营轻骑,只有小部分死于山字营之手。 剩余的数千叛军,不是窜入山林之中,便是就地缴械投降! 三月初七,清理完战场的张千均领军赶至荆州城外,与袁文绍会合,初八,黑甲军猛攻荆州城未果,损失数百人,张千钧顿时大为心痛,于是便改变策略,对荆州城围而不攻,以山字营的重枪队守住荆州北门,将三千风字营分做两队,守在东西二门之外。 命袁文绍率领一开始的三千轻骑,加上林字营和半数的火字营,迅速南下,和顾廷烨的大军会合,扫荡长沙府和常德府! 三月底,荆州,常德,长沙,武昌四府之地的大鼓叛军悉数不是被剿灭,就是被擒获,落入叛军之手的四府之地悉数收复。 第 151章 大肆封赏 元祐四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汴京城。 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和邕王府的嘉成县主大婚,场面之盛大,轰动了整个汴京城。 满汴京城数得上号的世家权贵,文武官员们基本上都去了,额,除了卫家。 自从经历了上次元宵灯会荣飞燕的事情之后,卫允对于邕王府可没有半点好感,而且之前齐国公任盐都转运使的时候,卫允还特意上门去稍稍借着元祐帝的势压了压人家。 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不想和齐国公府沾边,就依着平宁郡主那个高傲的性子,尾巴上沾了点漂亮的毛还真以为自己是孔雀了,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起。 殊不知,她自己若不是仗着元祐帝的宠爱,谁又能看的上她。 齐国公如今连盐都转运使的差事都丢了,只在朝中挂了个闲差,手里头没有半点权力,他儿子齐衡又只是个举人,连进士都没考中,齐家之中,又没有一个能够撑得起台面的人物。 就连原先齐国公盐都转运使的差事,都是靠着元祐帝对平宁郡主的喜爱才拿到的,齐国公这人虽然有些能力,但着实算不上什么能臣,和稀泥倒是一把好手,偏偏盐务又是朝廷最重要的财政来源,个中利益何止千万,如今大周的盐务演变成如今的模样,齐国公这位前盐都转运使可是功不可没,元祐帝只是撤了他的职却没有降罪,还给了他一个闲差,已然足够仁慈了。 平宁郡主瞧不上卫允,瞧不上卫家,认为卫家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卫允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不知用什么法子得了元祐帝的青睐,有了今时今日的权势。 殊不知卫允更瞧不上她! 特别是如今又搭上了邕王府,平宁郡主原本就高傲的尾巴,岂不得翘到天上去了,卫允才懒得去看她那副嘴脸呢!没的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前世桃花扇里头那句戏文是怎么说来着! 眼看她起朱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哈哈哈哈哈! 卫允最多也就是在茶余饭后笑一笑! 至于再多的! 对不起,关我何事! 而且卫允对于齐衡也没什么好感。 开玩笑,趁着自家外甥女年纪小不懂事就来撩拨,准备把自己辛辛苦苦,精心呵护才浇灌长大的水灵灵的小白菜拱走的人,卫允哪里能有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这家伙是个立不住的,明明知道他那个高傲的母亲无论如何也看不上明兰一个庶女,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可能,却还要再三来撩拨自家外甥女。 若不是看他没有成功,而且也算是变相的促进了明兰的成长,卫允早就几个大耳刮子呼过去了。 继邕王府和齐国公府结亲的热闹之后,汴京城最轰动的事情就是荆襄那边传来的捷报了。 先是黑甲军攻克荆门,随即又是九江大军攻入长沙,连下数县,逼近长沙城。 以及之后的陆陆续续传来接连不断的捷报,更是振奋人心。 元祐帝那张已然满是皱纹的脸上,整日里浮现的都是异常灿烂的笑容,每次看到送过来的奏折,都会下意识的问一句有没有荆襄那边送过来的。 朝堂之上的氛围也变得空前的好,户部、兵部那两边忙着向荆襄之地输送物资,和吏部一起商量着怎么处理大战之后满目疮痍的荆襄四府,至于刑部、大理寺还有台谏,就忙着商量该怎么处理那些被抓获的叛军,给那些个反贼的头目们定罪量刑之类的 总之就是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堆。 卫允好不才有的一点娴静时光就这么无情的被占用了,大理寺那边的事情太多,卫允这个大理寺少卿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还有锦衣卫,虽说如今南镇抚司有梁昊坐镇,但指挥同知张千均都上了前线,北镇抚司的事情就得卫允这个指挥使亲自处理了。 幸好罗网如今已然交还给了元祐帝,不然处理罗网那边的事情又是一顿焦头烂额。 不要以为情报机构就不忙了,如今荆襄那边打得火热,可汴京城里可同样没有闲着,元祐帝如今还没有正式下诏书侧缝邕王为太子,可兖王那边却已经坐不住了。 连祭祀承天这样的大事都让邕王去做了,要是等元祐帝的诏书下下来,到时一切已成定局,若是再想做些什么,那就晚了。 而且如今荆襄大战正酣,满朝文武乃至元祐帝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正是做手脚的好时候。 卫允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把一手重组扩建的罗网这么轻易地就交了出去。 一则,是为了报答元祐帝的知遇之恩。 二则,则是因为卫允实在是不想在争储这件事儿掺和太多。 四月上旬,荆襄那边战事结束,叛军大部分都被剿灭的消息传回了汴京,元祐帝老怀大慰,当即下令大肆封赏有功之士。 着明威将军谢秉德,押送叛军首领黄渊入京受审,同时接受朝廷封赏。 而大相公韩章也一语成缄,昔日谢秉德连战连败,退守九江不过是惑敌之策,让反贼对朝廷大军生出轻视之心,随后再和黑甲军联和,出奇兵攻打长沙,诱敌深入,然后布下周密埋伏,一举击败叛军主力,立下大功。 九江大军名义上的统帅还是谢秉德,顾廷烨,不,白烨只是以先锋之名,行领军之权罢了,大部分的功劳都要归于谢秉德这位领军大将的身上。 而这次黑甲军的功劳更是不小,收复荆州府与武昌府,剿灭叛军无数,丝毫不逊色于九江大军。 因为这次战役的策略便是黑甲军制定的,这一点早在最开始的军报奏章之中,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而卫允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没有亲自上阵,但当初让黑甲军出战,与九江大军两面夹击的计策可是卫允出的。 而且黑甲军也是卫允一手训练出来的,若论功劳,卫允同样不小。 元祐帝索性便大手一挥,将卫允的锦衣卫指挥使升为正三品,张千均这位领军大将,锦衣卫同知则升为了从三品,授予云麾将军之衔,袁文绍这位先锋大将,被正式封为北镇抚司镇抚使,领从四平衔。 黑甲军的四位营指挥使也被升了一级,成了正五品,其余麾下诸将士,则由锦衣卫内部自行提拔擢升。 圣旨下来的时候,卫允还有些楞,人在家中坐,好处从天上掉下来呀。 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成了正三品了,这个官升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而且圣旨里头除了升了卫允的官,还把张氏也给封了诰命,成了淑人,待卫允什么时候官居二品的时候,张氏的诰命也就能够升为郡夫人了。 不过这一次锦衣卫的功劳确实不小,不论是立下大功的北镇抚司黑甲军,还是在大战之时,于两军之间充当枢纽,来回传递情报,互通有无,对于最后的结果起到极为重要促进作用的锦衣卫,都是卫允的属下。 而且元祐帝不止封赏了锦衣卫,就连那个当初在朝堂上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谢秉德都被封成了归德将军,领从三品的衔,虽然都是从三品,不过军阶比之张千均的云麾将军还是要差了一点。 而在此次战役之中击败叛军主力,擒获贼首黄渊,立下大功的先锋白烨,也被封成了从四平的明威将军,替了原先谢秉德的职位。 而且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珍珠玉石,锦缎布匹,土地田庄赐下。 元祐帝大手一挥,自己倒是舒坦了,得到赏赐的众将士们也都异常高兴,可却搞得户部上上下下的官员们这一段时间没一个有好脸色的。 某次下朝的时候,卫允还特意跑过去和自己那位师伯打招呼,可咱们的秦大侍郎不仅没有应声,就连好脸色都没有给卫允,直接白了卫允一眼,一拂袖便径直走开了,一副不想搭理卫允的样子。 搞得卫允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自己是那句话说错了?还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师伯呢? 后来知道缘由的卫允还有些哭笑不得。 四府之地因叛军的肆虐而造成的损失,各州各府的重建工作,城池的修补,阵亡将士的抚恤,受伤将士的安置,遣散,还有上上下下,八九万人的封赏,还有行军打仗一路之上的消耗,零零总总的这些加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银钱一把一把的从户部的手里送出去,眼看着国库空了一小半,户部的官员们哪一个会有好脸色!就连他们给元祐帝奏报的时候,也全程都冷着脸! 四月初五,下朝之后的元祐帝一如往常一般坐在御书房之中,勤勤恳恳的批阅奏折。 说实在的,似元祐帝这般勤奋的皇帝还真不多见,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勉,从未有过懈怠,卫允的印象之中,貌似只有一个前世的乞丐皇帝能在这一点上超过元祐帝,其他的貌似还真没有,至少在卫允的认知之中,是没有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 四月的汴京,并不同与江南那般淫雨霏霏,虽有偶有小雨,却大体都是清爽干净的。 失神间,元祐帝望着窗外盛开的桃花,忽然说道:“这几日荣妃在做什么?” “回陛下,昨日荣妃娘娘召了荣飞燕姑娘入宫小坐,两人还一块儿在御花园里头游园赏花呢!”赵内官微笑着回道。 元祐帝点了点头,听到荣飞燕的名字,忽然又想起来数月前震惊汴京的那场大案,还有后来南镇抚司那边送来的那几个死士亲自画押的供词,还有罗网那边的调查,目光不禁有些深沉,问道:“荣家姑娘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赵内官道:“听随行的小内侍们说,昨日荣妃姐妹二人言语之间倒是颇为欢畅,一路游玩笑声不断,应当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哎!”元祐帝忽然一叹,幽幽说道:“她一个姑娘家,平日里金尊玉贵的娇养着,忽然碰上这样的祸事,能够幸免已然是万幸了,如今能够恢复过来,也算是老天眷顾,待会儿内库里头挑些时兴的珠宝首饰,绸缎布匹给荣妃和荣家姑娘都送去一些!” 赵内官恭恭敬敬的拱手应是。 元祐帝的心中,却忽然多了一丝愁绪,心神有些烦乱,就连手中的奏折也看不进去了! 忽的合上奏折,起身边往外走边道:“走,去荣妃那儿看看去!” ············ 第 152章 调动扩张 数月前的元宵灯会事件,荣家吃了一个哑巴亏,索性荣飞燕最后幸运的躲过了一劫,没有出事儿。 事后,不论是对荣妃,还是对荣家,元祐帝都是多次赏赐,以求安抚荣家所受之委屈。 因为不论是锦衣卫那边送过来的死士供词,亦或者是罗网这边调查出来的重重蛛丝马迹,都将这件事情推向元祐帝最不想看到的地方。 这也是为何元祐帝明明已经让邕王去替自己祭祀承天了,可过去了这么久,册封储君的圣旨却依旧没有下来的原因。 正如卫允当初对元祐帝所说的那样,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并不是每个人的真正性情都如同我们看到的那样,我们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 而他们真正的为人,真正的性情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就好似这次的反贼贼首黄渊黄潜九,谁能想到,一个平日里乐善好施,嫉恶如仇的一县县尉,竟然会是什么大明尊教的尊者,表面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可暗地里却在蛊惑百姓,积蓄力量,训练兵士,图谋造反。 兖王精明强干,素有贤明,邕王虽然平庸,但却以仁善慈悲出名。 可实际上呢?兖王且先不说。 邕王呢?为了自家女儿的幸福,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中,朗朗乾坤之下,汴京天子脚下,扮演贼人当街劫掠世家贵女,其用意只恶毒,其胆量只滔天,骇人听闻。 若是将这样的人立为储君,将来待元祐帝故去之后,他再做了皇帝的话,到时只怕再也没有人能够令其忌惮,彼时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元祐帝甚至都不敢想象。 所以他犹豫了,所以一早就定下的立储诏书一直迟迟未曾加印发出。 四月初五晚,元祐帝夜宿在荣妃的寝宫之中,当天晚上,一封密诏悄然出了京城,往禹州的方向而去。 三日之后,元祐帝发密诏至禹州的消息悄然传至了兖王府上。 禹州团练使赵宗全,乃是太宗一脉的子嗣,而兖王和邕王的父亲,乃是元祐帝的兄长,若论其血脉的亲疏远近,这储位的位置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赵宗权的头上。 可让元祐帝失望的是,罗网来报,当天晚上,兖王府麾下的势力便有了异动,一队精锐的杀手,一路追着密旨往禹州方向而去。 元祐帝刚刚因为荆襄大捷而高兴的心情,瞬间又被罩上了一层阴霾! 另一边的卫允,却又陷入了一番紧张的忙碌之中,没办法呀,看着这次黑甲军展现出来的强大战力,元祐帝又动了心思,让卫允暗地里将黑甲军的规模再次扩张。 同时,将张千重调回汴京,将张千均调去西北! 命张千均一边代替张千重镇守庆州西北的同时,负责北镇抚司在西北的一切事宜。 如今还剩下两万两千多人的黑甲营,也被元祐帝调到了京郊的锦衣卫大营,说什么既然锦衣卫是天子亲卫,那就应该有个天子亲卫的样子,必须得拱卫天子才行。 卫允倒是无所谓,左右现在三国之间承平已久,边境也没有战事,而且经历了这一次的大战,对于黑甲军而言,是一次难得洗礼,只有在战场之上亲自经历过血腥杀戮,见识过战场残酷的士卒,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士卒。 这第一批的黑甲军,总算是像了样子,先前在西北虽然有过数年的剿匪经验,陕西路周边,乃至与西夏交界之处,甚至于西夏在西夏境内的各路马贼山匪,都已经被黑甲军扫荡一空。 抓获的贼人也不直接杀掉,而是按着卫允的意思,进行一下废物利用,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有了这批免费的劳动力,卫允正好省了一大笔招募工匠的钱,对庆州进行了好一番改造。 偌大一个陕西路,也成了马贼和山匪,水贼们的禁地。 甚至还因此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许多商人都争相涌入陕西境内,自庆州西北的环县进入西夏,促进了消费,甚至因此还吸引了不少边境的流民涌入庆州。 也正是因为如此,卫允才能够在短短六年之内,从一届知州,一直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为了组建第二批黑甲军,卫允让张千均把邓涛、袁晓、张勋还有孙耀武四营的营指挥使带回了西北,还从风林火山四营之中抽调出一千功勋比较卓著的人马,随张千均和四位营指挥使一同赶回庆州,提拔为第二批黑甲军的中下层军官,让他们按着以前卫允和袁绍训练他们的方法去训练新军。 却把袁绍这位北镇抚司镇抚使留在了汴京,让他在京郊大营坐镇,管着剩余的一万八千人马。 同时,从各营的千户之中,按着这次荆襄之战的功勋,选出四位营副指挥使,统领黑甲军在汴京的这四营人马!拱卫皇城! 在这一次荆襄之战中,黑甲军总共损失人马两千四百三十一人,其中以林字营的损失最为惨重,其次竟然是以轻骑组成的风字营,然后是身披重甲的山字营,而负责远程输出的火字营,只有零星的伤亡。 既然一开始既定的一营六千人马,如今人不够了,自然要补充! 不过好在卫允机智的没有把袁绍也让张千均带去庆州,而是留在了汴京,如今正好,在庆州的时候这些事情就一直都是袁绍在忙,卫允只要坐在后边指挥就行了。 如今也都交给袁绍来做,卫允放心的很! 袁绍这家伙食真有几分才能,就连张千钧也对他赞不绝口,几,而且在卫允跟在卫允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还有卫允时不时的提点之下,袁绍一身练兵的本事已然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其实最关键的都不是这些,而是这么些年下来,在卫允那不同于此世之人,超越这个时代的独到眼光和见识的熏陶之下,袁绍在潜移默化被悄然改变的某些观念,某些认知。 人和人待在一起,不是被对方影响,就是影响对方。 在这个世界,卫允是孤独的,至少在灵魂上是孤独的,他脑中的那些超出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知识、观念,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么多年下来,卫允的某些生活习惯、说话的方式,都被这个世界所谓的礼教所束缚,也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卫允脑子里头储存下来的那些知识,在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多年积累而养成的思维方式,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反而卫允还在用这些知识,这些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比较跳跃、灵活的思维方式,在潜移默化的默默影响着他们。 小卫氏夫妇,明兰,丁旭和丁子衿,身边的心腹下人们,还有锦衣卫的一众下属。 元祐帝原本是想让黑甲军全力扩张,最好组建一个十万二十万大军的,可运转司的财力实在有限,虽然这些年在丁健的努力之下,运转司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可是两万四千大军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数字呀,尤其是黑甲军一日一训,从未懈怠,是以每日的吃食都得够硬,能够补充军士们的能量损耗。 光是在吃上面的花费,黑甲军就是大周其他军队的数倍,更别说还有其余诸如兵器甲胄,军饷等各种各样的开销了。 卫允直接对元祐帝表示,如果吏部那边来维持大军日常消耗的话,他是没有意见的。 可当卫允把如今不过两万四千人的黑甲营日常的消耗说给元祐帝听了之后,元祐帝只讪讪笑了几下,想起近些时日户部的尚书是侍郎们日日阴沉着脸,天天在他面前哭穷样子。 然后就说让卫允量力而行,尽力扩大黑甲军的规模就行。 四月初九,卫允照常入宫觐见元祐帝,汇报一些锦衣卫的近况,如今罗网回到了赵内官的手里,卫允着实轻省了不少,连着心情也因为刚刚升了官,张氏也册封而变得不错。 可御书房里,书案前的元祐帝脸色却不怎么好! 卫允看着元祐帝有些阴沉的脸色,将自己原本准备了许久的说辞进行提炼精简,迅速的结束了自己的汇报,恭恭敬敬的立在殿中,等候元祐帝这位大领导指示,低着脑袋,不敢出声。 可元祐帝却有些出神,目光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祐帝忽然说话了:“站了这许久,想必卫卿也累了,来人,给卫卿赐座,奉茶!” 卫允恭敬的行礼道:“谢陛下!” 小内侍搬来小杌子,端来茶水,卫允端正的坐着,茶水也只是浅尝辄止。 元祐帝扭头看了看园中盛开的花儿,翠绿繁盛的草木,眼底流转着复杂的光彩,看不穿,猜不透。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朕还记得当初卫卿刚入翰林院的时候,便时常在御书房随侍,为朕读书!” 元祐帝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只是语气,却多了几分唏嘘和怀念,忽的扭头看向卫允。 “许久都没有听卫卿读书了,不知朕今日是否还有这个耳福,能够再听到卫卿给朕读书呢?” 卫允忙道:“只要陛下想听,微臣愿意随时为陛下读书!” 元祐帝沉吟片刻,说道:“给卫卿取一本孟子吧!” 孟子? 以往不是孝经,便是论语和大学,今日为何忽然换成了孟子!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孟子将孔子仁的思想继承并延伸成了仁政,卫允似乎有些明悟,却又不太确定。 不多时,小内官将孟子送至卫允手上,御书房之中,便响起了卫允那郎朗的读书声! 不知何时,元祐帝已然闭上了眼睛,半倚着扶手,斜靠在软榻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脸上的表情缓了几分,不再似方才那般! 第 153章 提前准备 一本《孟子》三万五千余言,分为七篇,卫允只读了头先的四篇,便被元祐帝打断了。 “卫卿认为,为君者当何如?” 卫允捧书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低头想了想,说道:“勤政、爱民、纳谏、善用!” 元祐帝问:“善用?” 卫允道:“既知人善任尔!” 元祐帝沉默了片刻,又问:“卫卿觉得,对待他国,当以王道还是霸道?” 卫允道:“以霸道却之,并之,再以王道教化,双管齐下才是正道!” 元祐帝点了点头,说道,“朕乏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卫允当即起身,躬身拱手,“微臣告退!” 元祐帝挥挥手,卫允施然退了出去! 可离开御书房之后的卫允,心里却奇怪今日的元祐帝为何看起来这般别扭,神态,语气、说话,都异于往常。 尤其是最后问卫允的那几个问题,更让卫允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可卫允脑海里头出现的不是惊叹号和句号,而是问号! 随即便卫允摇了摇头,清空脑中纷乱的思绪,不管元祐帝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卫允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持身以正,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行了! 积英巷,卫家。 张氏的小腹已然初显端倪,如今虽然胎位已稳,但为了保险起见,除了每日必要的走动之外,张氏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软塌上的。 见卫允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较之往常多了一份严肃,张氏便开口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卫允抬眼看着张氏,握住张氏的手,微笑着道:“为夫是在想再过些时日,便到五月了,天气定然也愈发的炎热。 到时娘子的身子越来越重,不若娘子和二姐还有岳母一起道城外的温泉庄子里头暂住一段时间,那边靠着山林,便是到了六月七月也比在城里凉快。 而且庄子上也清静,为夫在请个大夫去庄子上日日替娘子和二姐诊脉调养,若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应对!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张氏看着卫允的眼睛,展颜灿烂一笑,道:“好呀!妾身这几日正愁有些烦闷,预备出去走走散散心呢!夫君思虑的这般周到,妾身倒是轻省了呢!” 眼睛眨了眨,长而疏的睫毛轻轻一颤,那澄澈的目光,似乎透过卫允的眼睛,直接落入他的心底,看穿了他的打算。 看着张氏那通透的眼神,卫允起身坐到张氏身侧,将其揽入怀中,柔声道:“娘子聪慧,倒是为夫多虑了!” 张氏斜身将脑袋靠在卫允的肩头上,说道:“夫君乃是一家之主,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妾身的身子重,精神也有些不大爽利,虽帮不到夫君,却也不想成为夫君的拖累!” 卫允道:“娘子怎会是拖累!娘子可是咱们卫家的大功臣,为夫心里感谢娘子都来不及呢!” 夫妻二人都没有深究卫允忽然让张氏带着小卫氏还有岳母英国公夫人去城外庄子的原因,如今小夫妻俩已然颇具默契,许多事情不需要说的那么直接。 如今卫允身居高位,又深受元祐帝的宠信,肯定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而且既然是别人不知道的,那自然是机密。 张氏自小便被英国公夫人教养的极好,知道事情的轻重,因此也就没有过问。 而卫允也有卫允自己的考量,如今先暂时让张氏去城外的庄子,相当于给她打了打预防针,而且这事儿现在还只是卫允根据自己知道的剧情加以猜测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若是贸然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张氏,那该怎么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呢?某些东西,卫允对任何人说,也不想对张氏撒谎。 卫允说道:“许是为夫太过敏感了些,但小心无大错,娘子和二姐还有岳母先去庄子上待着,为夫将二十亲卫留在娘子身边,再从黑甲军之中抽调两千人马供娘子驱策,让娘子也体验翻领兵的滋味!” 张氏顿时笑颜如花,开心的说道:“妾身多谢夫君!”随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腹,有些遗憾的道:“可惜如今妾身是双身子,不能亲自披甲上阵!” “哈哈哈哈哈!” 卫允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无妨,待日后娘子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还有的是机会领军驰骋!” 张氏抬头看着卫允,眼角带笑的道:“夫君说话可算数?” 卫允道:“为夫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张氏又将脑袋靠了上去:“夫君素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妾身自然是相信夫君的!” 卫允道:“那此事就劳烦娘子和二姐还有岳母说清楚了!” 张氏道:“夫君放心,此事包在妾身身上!只是不知夫君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去城外庄子?” “嗯!”卫允沉吟片刻,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最好是明后两日便动身!” 张氏思索片刻,说道:“那妾身这就去和母亲还有二姐说,然后让下人们收拾行装,咱们明日便动身!” 卫允道:“就依娘子所言,明日动身,为夫这就去京郊大营调拨人马,以练兵的名义先行调去城外的庄子附近候着!” 说做就做,夫妻两当即便雷厉风行的兵分两路,各自开始动起来。 张氏在府里安排,卫允则直接驱马出城,入了京郊的锦衣卫大营。 陌刀队五百人卫允并不打算动用,这是杀手锏,关键时刻有大用,卫允索性从林字营和风字营的各自抽出了一个千户所,免得把编制打的太乱,而后让白杨领着两千人马星夜赶往温泉庄子,与庄子周围扎营,风字营的轻骑负责巡逻警戒。 次日一早,让小白杨去大理寺告了假,卫允亲自将三个女眷送至温泉庄子,陪着家人们呆了一整天,住了一晚,第二日天刚亮,卫允便匆匆爬了起来,快马加鞭赶回汴京。 四月十二,锦衣卫禹州卫所传来消息,禹州团练使赵宗全遭遇刺杀,幸而被下属及时赶到将其救下,刺杀未果。 当天,元祐帝的密旨送至卫允的手上,让锦衣卫和罗网合力,秘密调遣八百黑甲军入宫,护卫天子! 卫允当即便从山字营之中抽调了两百重盾兵,三百重枪兵,还有三百火字营的弓弩手,在罗网的安排之下,通过内官们出入皇城的秘密通道,陆续的送入皇宫之中,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卫允不由得佩服起宫里的这群太监,那可是整整八百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什么东西,竟然也能被无声无息的送入宫中,还得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包括负责守卫皇城安危的禁军! 当天下衙之后,卫允便去了盛家。 盛紘很是热情的接待了卫允。 而卫允和盛紘寒暄客套了几句之后,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盛兄,实不相瞒,卫某此番登门,乃是有事想要请盛兄帮忙!”卫允话说的很客套。 盛紘笑脸盈盈的道:“三郎的事便是盛某的事,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事?以三郎如今的品阶权势,竟然还要盛某这个区区的五品小官帮忙?” “哈哈哈哈!”卫允笑道:“盛兄误会了,卫某说的并非公事,而是家事!” “家事?”盛紘眉梢轻佻,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说道:“愿闻其详!” 卫允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盛兄也知道,如今吾妻与二姐皆身怀六甲,身子多有不便,偏生我卫家人丁单薄,没有长辈在旁叮嘱照料,是以我便想着能够暂时把大姐姐接回去一段时日,大姐姐是生了三个孩子的妇人,经验丰富,有大姐姐在身边照顾贱内和二姐姐,我也能够放心一些!” 盛紘问道:“不是听说三郎已经将英国公夫人接至贵府了吗?怎么······” 卫允脸不红气不喘的道:“盛兄也知道,我那岳母的年纪大了,身子骨哪里能和咱们相比,光是照顾贱内便已经累的够呛了,更何况还有一个身子比贱内更重的二姐姐!” “哎!”说着忽然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这也是没了办法,这才冒昧过来麻烦盛兄,我也知道大姐姐的身份多有不便,只是我家的情况盛兄也是清楚地!若非如此,我又岂敢登门麻烦盛兄!” 盛紘却面露迟疑之色,说道:“此事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如今栎哥儿才一岁多点,离不开舒儿这个生母,可若是将栎哥儿也接过去的话,舒儿又要照顾栎哥儿,又要照顾卫氏,只怕会分身乏力,力有不逮呀!” 卫允却笑了,说道:“此事倒是好办!” 盛紘心里一突,这才意识到,卫允这是有备而来呀!可还是只能冲着卫允拱拱手,问道:“不知卫兄有何良策!” 卫允道:“庄老先生已经离开了数年,左右明兰那丫头如今在府里也无事可做,不妨让明丫头跟着大姐姐还有栎哥儿一道去,明丫头还能帮着照顾栎哥儿!不知盛兄意下如何?” 盛紘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既然能够帮到三郎,那盛某自然乐意之至!”心里却早已了然,卫允这是吃定了自己,那些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的好听,可实际上,不过是借口罢了,其真正的目的,昭然若揭! 第 154章 冠冕堂皇 “哈哈哈哈!” 卫允大笑着拱手道:“多谢盛兄体谅!” 盛紘也笑道:“三郎客气了,以你我的交情,这些不过是应尽之义!” 卫允竖着大拇指道:“盛兄果然够意思,既如此,那卫某也不能不表示表示!” “哎!”盛紘却推诿着道:“三郎何须如此客套,岂非太过见外了些!” 卫允却笑得,笑得神秘而诡异:“盛兄不妨听过之后,再下定论!” “额!”盛紘被卫允看的心里一突,眨了眨眼,表情僵了下,讪讪的抬手道:“三郎请讲!” 卫允却将朝着四周伺候着的侍女仆役们看了看,又煞有介事的看着盛紘,个中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盛紘脸色变得有些严肃,沉声说道:“你们都退下,退到院外,冬荣,你亲自守住院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异常严肃认真,为官十余载,当家做主十余年所积累下来的浓浓威严,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众侍女仆役皆低着头悄然快步退了出去,而那个被点名的冬荣就是盛紘的贴身小厮,跟在盛紘身边也快有十年了! 叫做冬荣的小厮临转身之前,还抬眼瞥了一眼卫允,正好迎面撞上了卫允带着丝丝调笑的目光,随即面色一变,匆匆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守着!”卫允对着身侧的白杨说道! 偌大的外书房顿时一空,只剩下卫允和盛紘两人。 “现在三郎可以说了吧!”盛紘看着卫允,沉声说道。。 卫允脸上的笑容消失,严肃认真的说道:“盛兄须得先答应我,此言出得我口,入得盛兄之耳,但绝不能在说与其余任何人知,盛兄,是任何人!” 盛紘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卫允的眼睛,说道:“三郎放心,盛某知道轻重!此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便烂在我心里,绝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卫允看着盛紘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近日汴京或有巨变,盛兄还需早做准备,约束家人,若非必要,最好莫要出府!免得途胜变故!” 盛紘顿时脸色骤变,目光惊骇的看向卫允,忽然想到了近期卫允突然的动作,将妻子、姐姐送至城外的庄子,对外说是庄子安静,有助于养胎,怕只是托词吧。 盛紘的喉结上下一阵耸动,连续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有些颤颤巍巍的小声问道:“三郎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卫允却忽然展颜轻笑:“盛兄,过犹不及呀!”目光幽幽,好似能够看穿人心一般! 盛紘赶忙抬手捂住嘴,目光闪烁着,脸色骤变。 “好啦,卫某言尽于此,个中厉害,盛兄自己掂量!” 卫允看着盛紘的眼睛,说的虽然风轻云淡,可每一句话,却都好似有千斤之重,沉沉的压在盛紘的心头。 盛紘的喉咙使劲滚动了一下,冲着卫允拱手说道:“盛某明白,多谢三郎提醒!” 看着盛紘一副惊魂未定的震惊模样,卫允说道:“大姐姐和明兰,还有栎哥儿今日我便要接回去,送去城外和贱内会合。 至于桓哥儿吗!他还要进学,若是跟着去的话他们未免路途太远,多有不便,就暂时留在盛家好了!左右你我两家离得近,若有什么事情也能关照的到!” 盛紘忽然想到卫允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如今连黑甲军也调至汴京,似乎看见了曙光,眼睛一亮,冲着卫允微微躬身拱手道:“那就劳烦多多关照盛家了!” 看着盛紘额头涌出的冷汗,卫允笑着打趣道:“好了,盛兄莫要担心,这些不过是卫某的推测而已,况且再说了,纵使是天塌下来了,还有个子高的在前边顶着,盛兄如今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官,怎么轮也轮不到的! 我之所以和盛兄说这话,只是想盛兄心里有个准备,莫要待事到临头之际,再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 闻言,盛紘面色终是缓了几分,深吸了几口气,暂时平复下波澜壮阔的内心,说道:“三郎好意,那我就愧领了!”称呼也从盛某变成了我! 卫允笑着上前拍了拍盛紘的肩膀,说道:“这才对嘛!” 盛紘回以一个颇为勉强的微笑,说道:“还请卫兄移步花厅稍候偏口,我这便命人去将通知舒儿母子还有明兰,让她们简单收拾一下,再命下人准备车马,随卫兄一道回出城而去!” 卫允却道:“盛兄,不用如此麻烦,我早已命人套好了马车,就侯在贵府后院角门之外,盛兄直接让人先将明丫头他们的行装物品搬过去吧!” 盛紘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原来三郎早已准备妥当,那便更好了!我这便命人去通知明丫头和舒儿!” 盛紘向外高呼一声,将冬荣唤了进来,让他亲自去通知明兰和大卫氏,简单的收拾行装和随身的东西,让她们母女三人跟着卫允去卫家小住一段时间。 半炷香之后,大卫氏母女三人出现在卫允面前。 “三郎!”大卫氏一见到卫允,明显十分开心。 “大姐姐!”卫允也笑着走了过去。 明兰冲着卫允福身一礼:“明兰见过卫叔父!” 卫允愣了一下,随即便看着明兰,说道:“日后莫要再叫叔父了,还是叫舅舅吧!” 明兰看向盛紘,却见盛紘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该叫一声舅舅,今日方才得知,原来卫家竟然和咱们盛家大房有亲,按辈分算,明丫头是该随着大房的几个孩子唤三郎一声舅舅!” 三双眼睛同时齐刷刷的落在盛紘的身上!随即卫允便道:“盛兄说的不错,方才和盛兄聊着聊着才发现咱们之间竟然有亲,累的明丫头唤了我这么些年的叔父,当真是不该!” 看着一脸懊恼自责的卫允,一旁笑的如沐春风一般的盛紘,大卫氏和明兰对视一眼,大卫氏的眼底是些许的震惊和不解。 而明兰的眼里,却满是笑意。 “明兰见过舅舅!”冲着卫允又是福身一礼。 “好!好!好!”卫允顿时高兴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么些年了,完全先入为主,灯下黑的卫允竟然连最最简单的攀亲都给忘了,平白让明兰这丫头在外人面前叫了他叔父这么多年,还有桓哥儿。 今日若非盛紘的话,也不知还要这样继续多久下去。 回头看了看盛紘,卫允的眼底满是满意,看来今日这番交易不仅赚了,而且是大赚特赚! “盛兄,时间也不早了,若是再耽搁一会儿,只怕是天黑了我们也赶不到庄子上!”卫允对着盛紘很客气的说道。 盛紘忙道:“是我疏忽了,你们快些赶路吧,免得耽搁了时辰!” “等等!”明兰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 卫允问道:“怎么了?是忘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舅舅,咱们这是要去哪个庄子?您也去吗?”明兰问道。 卫允道:“就去城外的温泉庄子,我这段时间都要忙着处理公务,没有时间照顾你舅母和姨母,这才想着将大姐姐带去照看一下她们,待将你们送到温泉庄子之后,我便要连夜赶回城里!” 卫家的温泉庄子在汴京城外四十多里的地方,相去甚远,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多时辰,如今大卫氏还带着只有一岁多的栎哥儿,少说也得半日的功夫才能赶到。 如今是申时二刻左右,等卫允把明兰和大卫氏送到温泉庄子,怎么也得是戌时了,如今虽然天黑的比较晚,但戌时左右,怎么也差不多全黑了。 明兰点了点头,看向盛紘,福身一礼,说道:“父亲,既然舅舅不在庄子上逗留,庄子里头除了舅母,姨母还有舅舅的岳母英国公夫人之外,也没有其余外男在,不知女儿是否能够把淑兰姐姐也带过去!” 盛紘微微蹙眉:“你要带淑兰去?” 明兰姐姐点了点头道:“这段时间,虽然淑兰姐姐的心情好了许多,可眉宇之间,还是有些许郁结,上次便是女儿和五姐姐带着淑兰姐姐去了一趟城外的温泉庄子,又在汴京四下逛了逛,淑兰姐姐的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女儿想着,若是这次能把淑兰姐姐也带过去,泡泡温泉,散散心,闲时还能和舅母姨母说话聊天,同女儿一块儿照顾栎哥儿,不似在家中这般拘束,说不定对淑兰姐姐的恢复有帮助呢! 父亲,若真能如此的话,那到时咱们对宥阳的大伯伯和大伯母也算是有个交代!” 盛紘听着不禁连连点头,盛淑兰来到汴京也有数月了,虽然比刚来的时候情况好了许多,可眉宇之间的却总挂着几分悲意。 盛紘对此还颇为头疼,毕竟盛淑兰是堂兄盛维的嫡长女,是盛紘的嫡亲侄女,血脉相连,盛紘自然希望她能好起来。 便点了点头道:“此事为父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那是你卫家舅舅的庄子,你还得问过他的意见才是!” 明兰又是福身一礼,恭敬的道:“多谢父亲!”随即侧身看向卫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娇声道:“舅舅!”声音拖得老长。 一旁的盛紘看的心里酸酸的,自家的亲身女儿,竟然在自己的面前,对着别人撒娇,虽然那是她血脉上的舅舅,可莫名的,盛紘还是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卫允顿时哭笑不得,说道:“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行了吧,你若是还想带上谁一起去,就一块儿叫上吧!” 明兰顿时笑的变成了一朵小太阳花,开心的道:“没有了,能够把淑兰姐姐带过去便足够了!从宥阳回来的时候,我可是特意答应了品兰,一定替她要好好照顾淑兰姐姐的,明兰虽是女儿家,却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 更何况,淑兰姐姐也是明兰的姐姐,若是此次真能够帮淑兰姐姐解开心结,回头明兰一定好好的答谢舅舅!” “行行行,都随你,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你还不赶紧去叫你淑兰姐姐,若是再拖一会儿,今夜舅舅怕是赶不回来了!”卫允笑着说道。 明兰吐了吐舌头,忙道:“我这就去,舅舅稍候片刻!” 说罢,便直接带着小桃和丹橘,迈着小碎步,快步朝着后院而去! 第 155章 安排部署 约莫一刻钟之后,明兰便带着盛淑兰出现在众人面前。 “淑兰见过二叔,见过卫家舅舅!” 盛淑兰一身深色的直缀交颈长裙,颇为俏丽的脸上只略施粉黛,似只是为了掩去脸颊两侧那几不可查的苍白,挽着妇人发髻,未着点翠,只用一根深色的木簪簪着头发,明明一个才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一身打扮却透着几分暮气。 一双眸子颇有些黯淡,眉宇之间,似有几分愁绪始终萦绕在侧,挥之不去一般。 盛淑兰的性子温顺,江南女子的温柔婉约,善解人意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看她静静的站着,倒真有几分红楼梦中描写林黛玉的神韵:两弯似蹙非蹙柳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卫允点了点头,道:“我与盛兄乃是至交,你是盛兄的侄女,那便是我的侄女,不用太过拘礼!” 盛紘也道:“去了庄子上,莫要再整日闷在屋里,多出去走走,四处看看,你舅母和卫家姨母都是个极好的人,作为晚辈,你和明兰都需谨记,莫要在她们面前失了礼数!” “女儿侄女知道了!”淑兰和明兰齐齐朝着盛紘福身一礼,深以为然的应道。 盛紘又冲着卫允拱手道:“三郎,时辰也不早了,还是莫要再耽搁了,尽快上路吧,否则怕是天黑了也赶不到庄子上!” 卫允也拱手道:“盛兄说的极是,既如此,那我们这就动身吧!” 盛紘又亲自将卫允等人送至后院的角门外,看着明兰和大卫氏他们上了马车,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这才转身回了府里。 回府之后,盛紘第一件事儿就是回到书房,屏退下人,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既不看书,也不写字,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卫允刚才说的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汴京或有巨变!让自己早做准备!什么样的变化能够被称为巨变? 片刻之后,盛紘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储位之争,皇权更替! 也只有这种有关国本的变化,才能够称得上是巨变吧! 卫允虽只是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但却身兼锦衣卫指挥使一职,领着正三品的武衔,锦衣卫又是天子亲军,卫允素来又极受元祐帝看重,若是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消息,那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邕王不是在数月前便已经代替官家祭祀承天了吗?虽然册封的诏书迟迟没有下来,可在满朝武的眼中,邕王被推上储位,将来继承大统,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难不成是此事又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儿,盛紘顿时面色骤变,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复杂的光芒,脑中一瞬间闪过千万道念头。 为何邕王早已代替官家祭祀承天,可册封的诏书却迟迟不下?既然已经定下了让邕王继承储位,那为何还让兖王留在汴京?为何迟迟不让兖王离京就藩? 一个个发人深省的问题,犹如一道闪电,直击入盛紘的内心深处,原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海,这一刻,瞬间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冷汗犹如泉涌,背后的衣襟已然一片湿润,盛紘原本红润的脸色,顺便就变得有些苍白,好似在脸上抹了胭脂,涂了粉。 盛紘嘴巴张了张,拼命的吞咽口中的津液,以图缓解那忽然袭来的干渴之感,脸色依旧苍白,起身走至桌旁,提起茶壶,倒水,连喝了四五杯才堪堪作罢。 而后又于书房中来回踱步,右手握拳,连续的捶打左手掌心,苍白的脸色之上,出现的是极为复杂的表情,纠结、震撼、无力、局促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心绪依旧复杂纷乱,不能平静,便又走到书架旁翻书,可连翻数本,心情却始终未曾平复,书中内容尽管再引人入胜,盛紘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常常都是看着看着便走了神。 将书放回原位,盛紘深吸了几口气,走至书案旁,取过房四宝。 摊开生宣,倒水入砚,磨墨,提笔,落于纸上! 笔走龙蛇,神情异常的专注! 许久之后,数张雪白生宣悉数被遒劲的字填满,盛紘这才搁下笔。 似自嘲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卫三郎啊卫三郎,往日里对你我心中还多有不忿,如今看来,吾不如尔多矣!” 以前,无论在表面上和卫允表现的多么热络,可暗地里,盛紘对卫允还是又诸多不忿,认为卫允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得了元祐帝的青睐,才能如此平步青云。 可如今看来,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侥幸的,诚然,卫允如今的成就和他的运气分不开,可卫允的能力却也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是向自己透露了一个含糊不清的消息,就让自己成了这番模样! 卫三郎啊卫三郎! 夜幕降临,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卫允才带着明兰和大卫氏几人赶到温泉庄子。 左右天已经黑了,卫允也就不急着走了,便在庄子里头陪着两个姐姐还有自家媳妇说了会儿话,到了戌时末刻左右,才匆匆赶回汴京,不过没有入城,而是径直去了京郊的锦衣卫大营。 次日一早,南北两个镇抚司的镇抚使,一大清早便一起到了城外的锦衣卫大营。 指挥使营房,卫允坐在首位的书案前,面前站着梁昊和袁绍。 “交给你们的差事都办的如何了?” 卫允手里头拿着一封信件,一边拆开一边问道。 袁绍和梁昊对视一眼,梁昊率先说道:“回大人,城防营之中,除了副将林世杰和咱们关系不错,余下的中低层将领之中,如今已有十二人加入了南镇抚司。 还有五城兵马司那边,至今已有三十余位中低层的将领陆续加入了咱们锦衣卫,不过高层的将领至今未有一个。 只有禁军那边,下官至今未有半点进展,富安侯荣喜确有几分才能,将整个禁军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下官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说着单膝跪地,拱手举国前额,低头请罪。 卫允说道:“起来吧,能有这样的成绩,你也算是用心了!” “谢大人!”梁昊道。 卫允将手中的信件放至岸上,抬眼看着梁昊,说道:“禁军那边你再上点心,记住,官衔高不高不重要,所处的位置,所能接触到的东西,所能发挥出来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 “下官明白了!” 卫允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旁边,问道:“绍呢?” 袁绍说道:“回大人,如今各营人马皆已补齐,只是那些新人毕竟刚刚加入,不论是能力还是和老卒们的默契,都不如先前,属下还在努力训练!” 卫允道:“此非一朝一夕之功,慢慢来,不用着急!” “是!” 顿了半晌,望着两人的卫允忽然沉声说道:“近日汴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可在我看来,早早已是山雨欲来,咱们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卫,越是值此重要关头,越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梁昊和袁绍皆有些许震惊,但相比于整日在京郊锦衣卫大营里头训练士卒的袁绍,梁昊要稍微好上一些,南镇抚司的三个千户所遍布整个开封府,囊括了汴京城以及汴京周边的州县,虽不是罗网那种专门的情报机构,但也和三教九流,勾栏瓦肆之间有着很深的关联,消息自然也要更灵通一些。 虽然也嗅到了如今汴京城中的那几分不寻常的气息,可袁绍终究不是卫允,也不会未卜先知。 梁昊不禁问道:“大人,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卫允从未如现在这般严肃,便是上次荆襄发生叛乱的时候,在一众下属的眼里,卫允依旧气定神闲,神色如常,对下属和善,好说话。 可这次,卫允却难得面色有些凝重,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比往常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袁绍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卫允,面色有些凝重。 卫允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莫要问了,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好!” 两人心里皆是一突。 卫允又道:“运转司乃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这段时间你亲自坐镇大营,即日起,不论外边发生什么事情,传来什么消息,若没有我的命令,决不能离开半步,你可能做到!” 袁绍先是被这话惊的一愣,随即便面色凝重,目光坚定的拱手躬身:“大人放心,若无大人之命,卑职绝不离开大营半步,除非是卑职身死,否则定然不会让运转司出半点事!” 运转司是相当于锦衣卫的户部,替锦衣卫提供钱粮,维持着锦衣卫的运转,乃是重中之重,决不能有半点闪失!这个道理,袁绍很清楚! 卫允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着梁昊说道:“自今日起,南镇抚司全力运转,发动你们所有的关系,密切关注城中动向,尤其是兖王和邕王,凡事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卑职遵命!”梁昊道。 卫允又道:“还有禁军那边要加快速度,你要多上心才是!” “是!卑职明白!”梁昊沉声应道! 卫允站了起来,走至窗前,幽幽说道:“希望这次是我想多了!” 袁绍的梁昊的心中,卫允背影骤然拔高,恍若山岳。 可卫允呢?他担心的东西,却并不是兖王是否会叛乱,邕王一家是否会如同原著那般被兖王杀害。 他担心的元祐帝,以前的元祐帝,在卫允看来,是一位仁慈善良,人人称赞的好皇帝,可现在再看,好皇帝还是好皇帝,也是真的仁慈善良。 可元祐帝是皇帝呀!帝心如渊,圣心难测! 发往禹州的密旨,兖王府派出的杀手,一直留中不发的册立诏书! 帝王心术,实在难以揣度。 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 人性本恶,便是再善良的人,心底也不可能是一尘不染,必然也会有着恶的存在。 况且卫允向来都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包括对他有知遇之恩,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第 156章 禹州之谋 禹州!团练府! 顾廷烨与赵宗全之子赵策英刚刚定下计策,准备用一点点小手段,让胆怯只想力求自保的赵宗权逼去汴京城,告发兖王的阴谋手段,以此为晋身之资,为他们赵策英父子搏一个好前程,好走出禹州这个弹丸之地。 却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 赵策英一手撑着地板,侧首对着门外道。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道:“公子,外边有个人自称是禹州锦衣卫卫所的百户,想要求见公子!” “锦衣卫百户?”赵策英有些不知所以,将目光看向顾廷烨:“二郎怎么看·········” 顾廷烨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请他进来一见!” 赵策英点了点头,当即便对着小厮道:“把人请进来吧!” “是,公子!”小厮快步退了出去。 赵策英却不解的看着顾廷烨:“二郎为何发笑!” 顾廷烨依旧微笑着道:“咱们不是正打算让你父亲下定决心入京吗?” 赵策英道:“可方才咱们不是已经商定计策了吗?我觉得二郎的计策十分可信,定然能够说动父亲!” 顾廷烨却道:“若是方才,我还只有九分把握,但现如今这位锦衣卫的百户登门,我心中的已然有了十成把握,定然能够说动你父亲进京!” 赵策英顿时眼睛就亮了,有些,不知郭兄此番登门所为何事?”赵策英一贯的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顾廷烨也望着郭淅庭,只是表情颇有几分智珠在握的意思,似乎知道了郭淅庭的目的一样。 郭淅庭也不绕来绕去的,直接说道:“听闻前日赵团练在田间遇刺,贼人凶恶,若不是二位将军带人及时赶到的话,只怕团练便要葬身贼人刀下!” 顾廷烨眼睛微阖,嘴角却忽然泛起一丝笑容,直直的看着郭淅庭。 而赵策英则是一脸的震惊,“此事我等从未与外人提及,郭兄是如何得知的?” 郭淅庭说道:“有刺客,团练危矣!” 赵策英骤然色变,脸上的皮肉抽了抽,抬手指着郭淅庭,震惊的道:“那日那封提醒的箭书,难道就是锦衣卫射来的?” 郭淅庭拱手笑道:“不才曾在咱们卫指使身边担任过亲卫,得指使大人亲自指点过箭术,那日的箭书,便是郭某亲自所发!” 若是按着原剧情的走向,禹州的赵宗权可是未来的皇帝,卫允纵使不想攀什么从龙之功,可若是能够提前留下点好印象也是不错的。 尽管如今不知皇位是否还能轮得到赵宗全这位冷门宗室,太宗血脉,可卫允还是将自己的心腹亲卫派来了禹州。 郭淅庭可不仅仅只是卫允的亲卫这么简单,还是亲卫队的小队长,于亲卫队之中任总旗一职,后来卫允见他脑子活泛,心思敏锐,这才把他派来了禹州。 “原来是郭兄,我等能够及时赶到,救下父亲,还要多亏了郭兄的提醒,大恩无以为报,郭兄请受策英一拜!” 赵策英起身长身而立,朝着郭淅庭拱手躬身,深深一礼。 郭淅庭道:“此礼郭某就收下了,赵兄快做,咱们再饮一盏!” 赵策英哈哈笑道:“好!郭兄果真豪爽,甚合我意,来,二郎,咱们三人同饮!” 顾廷烨也笑着端起酒杯。 饮罢! 顾廷烨忽然说道:“既然郭兄能够知道那群刺客的目标是团练,想必也知道这群刺客的来历吧!” 郭淅庭道:“不瞒二位,郭某确实知道这群此刻的来历!” 顾廷烨脸上的笑意更浓,但赵策英,额,这位耿直的小伙表情就有些丰富了。 “锦衣卫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幕后黑手,那为何不禀明官家,治兖王的罪!”赵策英一脸的气愤。 郭淅庭却摇了摇头:“此事并非这么简单!” 赵策英虽有些激动,但依旧十分理智,看着郭淅庭,问道:“还请郭兄明言!” 郭淅庭道:“首先,我们虽然都知道这批此刻是兖王派来的,但锦衣卫并没有证据,其次,此事郭某也是刚刚才得知!” 顾廷烨道:“郭兄是否便是为此事而来的吧!” 郭淅庭道:“白兄弟说的不错,郭某正是为此而来!” 赵策英目光灼灼,言道:“郭兄何以教我?” 郭淅庭却并不急着说,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枚身份令牌和一封书信,递给了顾廷烨!“此乃卫指使写给白将军的亲笔书信,请将军先阅此信,核实郭某的身份!” 信封之上一片空白,没有一个字。 顾廷烨接过信,拆开一看,一旁的赵策英也想凑过去看,却被郭淅庭制止了:“赵将军且慢,卫指使曾有言在先,此信只能由白将军一人观看!若是将军信不过白将军,那郭某无话可说,这便退去!” 赵策英忙道:“我自然相信二郎!” 少顷,顾廷烨看罢,将信收了起来,冲着赵策英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锦衣卫指挥使卫允的亲笔书信!” 赵策英便道:“既然已然确定了身份,郭兄现在可以说了吧!” “自然可以!”郭淅庭笑道:“听闻前日将军活捉了一个刺客,不知是否已经审讯出了结果?” 赵策英点了点头,说道:“二郎亲自上阵,那刺客焉有不招之理!” 郭淅庭从容笑道:“那此事就好办了,若是将军和团练意欲押送刺客入京的话,我锦衣卫可以帮忙。 若是将军和团练不打算入京,也可将刺客交与郭某,由锦衣卫将其押送入京。 亦或者将军和团练打算息事宁人,那此事郭某便权当不知道,将军也当郭某从未登门拜访,此事就此揭过,郭某这就离开贵府,不过若是此事将来还有什么后续,那就请恕郭某无能为力了!” “这!”赵策英眉头微蹙,和顾廷烨对视一眼,面色颇有些纠结。 郭淅庭施然一笑,用双手端起酒盏冲着赵策英和顾廷烨遥遥一敬,抬袖遮面,仰头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长身而起,冲着赵策英和顾廷烨拱手躬身一礼。 言道:“将军的意思郭某明白了,郭某告辞!” “郭兄弟且慢!”赵策英也直接跟着站了起来,伸手叫住了郭淅庭:“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朝着顾廷烨使了个眼色。 顾廷烨也出声道:“郭兄弟莫急,此事非同小可,郭兄弟稍坐,先小酌几杯,听一听我兄弟二人的心意可好!” 郭淅庭笑着坐了回去,道:“自无不可!” 顾廷烨提壶将郭淅庭身前的酒盏满上,言道:“其实我兄弟二人皆想将刺客压去汴京,到官家面前告他兖王一状!只是·········” “只是什么?”郭淅庭追问道。 “唉!”赵策英叹了口气,抬手排在大腿之上,一脸的懊恼:“只是我父亲并不想将此事闹大,只想息事宁人,莫要再生事端!” 郭淅庭听着连连摇头:“只怕兖王不会如团练所愿!此事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以兖王素来行事的风格来看,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赵策英道:“不错,我和二郎也是这么想的,也将其中利害说与父亲听了,只是父亲性子有些固执,不愿再生事端!” 说白了,其实赵宗全心底里还是害怕占据着上风,兖王是什么人,精明强干,心狠手辣,若是真的和兖王对上了,到时定然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他赵宗全一个冷门宗室,无权无势,又没有什么厉害的姻亲,手底下也没有什么势力,如何能斗得过兖王。 顾廷烨说道:“我等已经想好了计策,定能说服团练,只是说服团练之后,咱们该如何避开兖王的耳目,直接去汴京,此事还得劳烦锦衣卫才行!” 郭淅庭自信的道:“此事易尔,锦衣卫乃天子亲卫,不属任何衙门管辖,不受各级官员节制,只尊皇命,到时诸位只要换上我锦衣卫的飞鱼服,绣春刀,再由郭某亲自领路,一路之上,便可畅通无阻,直达汴京!” 闻言,赵策英的眼中骤然亮起一道金光,激动的笑道:“对呀,若是咱们换上锦衣卫的衣服,便不用担心被人看出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汴京了!” “来来来!郭兄喝酒,喝酒!” “干!” ··················· 第 157章 动身赴京 “父亲,这位是锦衣卫禹州卫所的百户郭淅庭郭兄弟!上次儿子和二郎能够及时赶到,从刺客刀下救下父亲,便是郭兄弟给咱们送的信!” 赵策英将郭淅庭领至赵宗全的身边,引荐着道。 “锦衣卫百户?”赵宗全忽然眼睛一亮,一双眸子好似镀上了一层精光,冲着郭淅庭拱手道:“在下禹州团练使赵宗全,郭百户有礼了,多谢郭百户传信救命之恩!” 赵宗全虽然是个武将,领的也是武职,可实际上却是个文人,读书出身,只是以前在舒王府的时候,跟着王府里的护卫们学过一些基本的拳脚,算是会点皮毛。 郭淅庭赶忙回礼,有些惶恐的道:“锦衣卫百户郭淅庭参见赵团练!郭某不过是奉命行事,受不得此礼!团练若是要谢,也该谢我家指挥使大人才是!” 说着便冲着赵宗全拱手躬身,深深一礼,紧接着说道:“此番郭某便是受卫指使亲命,特来护送团练和诸位将军前往汴京!” “卫指使将来自然也是要谢的,只是现如今赵某心中尚有几个疑问,不知郭百户能否替赵某解惑?”尽管这是儿子赵策英和救命恩人顾廷烨带来的人,也曾数次相助自己,但赵宗全心里仍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 这世上那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自己和锦衣卫又没有交情,他们为何要帮自己? “父亲!”赵策英挺身卖出一步,有些焦急的想说些什么,却被赵宗全抬手打断。 “无妨,找将军,让团练问问也好,如此才能心安!”郭淅庭道:“团练尽管问!能说的郭某一定如实相告!” 赵宗全道:“此事发生至今不过三日,禹州距离汴京至少三百里,卫指使这便知道了?”赵宗全还是很谨慎理智,准确的说,是心里还有些担心害怕。 郭淅庭笑道:“禹州的消息刚刚送去汴京,如今应该差不多快到卫指使的手上了!” 赵宗全警惕的道:“那也是刚刚才知道,可为何郭百户却说是受了卫指使的命令,莫非卫指使还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 郭淅庭摇摇头,微笑着说道:“不瞒团练,早在团练收到汴京来的密信,兖王府的刺客往禹州而来的时候,指挥使大人便猜到了会有这般结果,在那时便发出了命令,命下官竭尽全力相助团练,莫要让刺客得逞,令贼人逞凶!” 不愧是父子,赵宗全问出了和赵策英一样的问题:“既然锦衣卫早已知道了兖王的阴谋,那为何不直接向官家禀明,治兖王的罪,何必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让我等去汴京官家面前告御状呢?” 赵宗全看着郭淅庭的目光,透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解,还有交缠不轻的警惕和怀疑,以及一丝丝的畏惧。 作为太宗血脉,冷门宗室,连他父亲舒王的称号都没能继承的赵宗全,习惯了小心谨慎过活的日子,他不想,也不愿掺和进汴京那些大人物们的争斗之中。 和年轻气盛,满腔热血,一身壮志和抱负的儿子赵策英不同。 已然人至中年的赵宗全如今的心愿,只一心想在禹州这个小地方待着,安安心心的做着他小小的团练使,侍弄着他的田庄,一家人和和乐乐,安安稳稳的便足够了。 郭淅庭苦笑着道:“还请团练明察,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卫,但也不能没有证据就这么空口白牙,血口翻张便在官家面前告发一位正当红的王爷!” 众人纷纷点头,若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便去告发别人,若是被反咬一口,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况且对象还是兖王这等颇具声望的亲王。 郭淅庭看着赵宗全的眼睛,说道:“况且兖王的性情如何,不需下官多言,想必团练心中十分清楚,否则,团练又为何甘愿冒如此大险,也要入京去官家面前告发兖王的罪行?” 赵宗全被郭淅庭反问的沉默了,定定的看了郭淅庭的眼睛,郭淅庭心中坦荡磊落,自然无惧,迎着赵宗全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目光,眼神平静如常,无有半点波动。 半晌,赵宗全才又道:“本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郭淅庭道:“团练但问无妨!” 赵宗全道:“本官想知道,既然知道兖王是这般性情,为何锦衣卫还要冒着得罪兖王的风险,也要助我等入京,在官家面前揭发兖王的罪行?” 郭淅庭的表情变了,脸上的笑意褪去,多了一丝凝重,举目四望,周围除了顾廷烨和赵策英,其余诸将皆在数丈之外候着。 赵宗全道:“此地皆是本官心腹之人,郭百户尽管直言!” 郭淅庭表情变得严肃而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兖王行事太过狠辣,且看他如今的作为,便知其绝非明主,纵使不甘心储位旁落,也不该仅仅因为一道密旨,就对团练痛下杀手。 团练乃是宗室之人,与兖王的身体里流着可是同源的血脉,连团练他都能下手杀害,更遑论他人! 而且如今兖王已经出手,便绝不会轻易干休,指使担心兖王还会有什么别的手段,是以这才想要助团练一臂之力,让官家看清兖王的真面目,早早作出处理,免得日后途生变故,引出大乱!” 这些话自然不可能是卫允说的,而且在往来书信之中,卫允也绝不可能写这样的内容,不过郭淅庭是个聪明人,结合卫允的一系列布置,还有自己对于局势的观察推敲出来的。 不过这些事情郭淅庭可不会告诉赵宗全,左右不过赵宗全要的不过是个解释罢了,只要自己能够给出答案,把他说服,便是借一借卫指使的虎皮假假威风,又有什么所谓,而且卫允便是知道了,只怕也不会斥责,说不得还会快郭淅庭做得好呢! 这时,赵策英及时的站了出来,颇为急切的道:“父亲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若非锦衣卫报信,只怕如今父亲已殒身在刺客刀下!” 赵宗全却将目光看向旁边的顾廷烨,顾廷烨当即便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团练尽管放心,锦衣卫指挥使卫允是个可信之人!” 见顾廷烨都这般说了,赵宗全双目微阖,叹了口气,又复睁开,才冲着郭淅庭拱手道:“那就劳烦郭百户了!” 只是那深邃的目光之中,藏着的是满满的无奈和疲惫。 郭淅庭亦拱手道:“团练无须客气,此乃郭某应尽之务!” 当即,郭淅庭便令人取出三十余套飞鱼服,以及绣春刀,让赵宗全还有顾廷烨,赵策英等一众人等换上。 一炷香之后,一个五十多人的锦衣卫队伍,便踏上了前往汴京的道路。 近些年来,随着运转司的精盐买买越做越大,锦衣卫各个卫所在各地之间的来回也愈发频繁,一队五十多人的锦衣卫虽不多见,却也并不稀奇。 而且锦衣卫身上还有天子亲卫的名头,便是各地的衙门,驻军也都礼遇有加,纵使是遇上了盘查,只凭着那一身飞鱼服和腰间的绣春刀便能省去无数麻烦。 汴京城,卫允看着郭淅庭自禹州传回来的书信,信中提及,禹州团练赵宗全之危已然暂解,化名白烨的顾二郎,已然与赵宗全之子赵策英定下计策,准备说服赵宗全北上汴京,郭淅庭已然照着卫允先前的嘱咐,倾力助其赶赴汴京。 同时,郭淅庭已然依着卫允的吩咐,将禹州卫所之中除了郭淅庭带走的几个亲随之外的所有人马,悉数安排妥当,和赵宗全留下的亲卫一同赵宗全家室的安危。 郭淅庭在卫允的亲卫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他带去禹州的人马,也是卫允当初特意从黑甲军之中筛选出来的精锐之士,虽不说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却也是能打能杀的精锐。 而且不论是黑甲军还是卫允的亲卫,皆受过战阵的训练,不论是大型的百人、千人、乃至万人的战阵,亦或者是十人、五人、三人两人小心战阵,皆是锦衣卫的必练项目。 尤其是在请教山贼水寇以及小型马匪之时,用大型战争横推未免太过兴师动众,而用人数更少,但配合却更加默契的小心战阵,造成的杀伤力亦同样不弱。 有禹州卫所将近百人的精锐,再加上赵宗全留在禹州的那些护卫,想来只要赵宗全的家人们躲在府中,不四处乱走,应该能够保证其安全。 而且不论兖王往禹州派过去多少批人,数量都不会太多,但定然会更加的激烈,更加的不择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卫允摇了摇头,起来走至窗前,望着窗外,喃喃道:“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卫允只是觉得可惜,那位在原著之中,连顾廷烨都对其异常推崇的大邹氏,却死在了刺客的手中。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今卫允已然娶了张氏,不就相当于截了沈从兴的胡吗!而且大邹氏的那位妹妹小邹氏,还有邹家的众人,怎么说呢,完全都是依托在沈家身上的吸血鬼。 若是由大邹氏压着还好,可若是没了大邹氏,依着卫允对原著的了解,只怕邹家的人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患来。 如今卫允命郭淅庭倾力相助赵宗全,协助其保护家眷,一则,若是将来这个赵宗全还有机会成为储君的话,锦衣卫也算是提前在其面前留个好印象。 二则,也算是卫允对沈从兴的那一丢丢的补偿。 三则,卫允也想趁这个机会,看一看兖王的手段,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顺藤摸爪,提前了解一下究竟有哪些人,那些势力已经被兖王所笼络,与他同乘一船,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还有第四点,借此机会,正好卫允也可以看看,现如今除了兖王一系之外,暗地里究竟没有没有什么别的势力,隐于暗中搅动风雨,一直未曾浮出水面。 第158章 上门提醒 窗外的天空有些阴沉,黑压压的云层好似压在人心头之上的阴霾,沉甸甸的,给人一种喘不上气来错觉。 天地间,有清凉的微风徐徐吹着,园中的花木轻轻摇曳着身姿,似是正在做迎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热身准备。 书房门外,忽然响起了步声。 “老爷!”是白杨的声音。 “进来说吧!”卫允没有转身,依旧立于窗边,面朝着窗外。 “老爷,方才门房那边来报,说富安侯来访,如今正在花厅等候,老爷要不要去见一见?”白杨微微躬身问道。 “荣喜?”卫允有些诧异:“他怎么来了?” 虽说因为救下了荣飞燕的一事,富安侯对于卫允热情的不行,时不时便会提着礼物登门来拜访卫允,还经常邀卫允一起去樊楼吃酒。 不过从半个月之前开始,荣喜也不知怎的,忽然变得忙碌起来,已然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找卫允了。 富安候啊,若是算算时间,此时怕是兖王已然拉拢过他了吧,也不知如今荣飞燕被自己救了,侥幸逃过了一劫,荣家是否还会继续投靠兖王! 若是荣家当真和兖王走到了一块儿,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卫允当时之所以救下荣飞燕,是不想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因为那样一件微不足道的的小事儿,蒙受那般巨大的侮辱,就此香消玉殒。 可荣家,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既然选择了,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 善良归善良,圣母是圣母,卫允可没有那种拯救世界,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觉悟。 善良的前提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不会让自己承受任何损失,要是在能够有点好处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了! “荣侯爷,可有些时日没看到您了!莫不是嫌弃我卫府的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卫允一进门,就颇有些责怪的对荣喜说道。 荣喜则是赶忙起身冲着卫允拱手道:“哎哟!卫指使这可冤枉我了,不是荣某不想来,实在是最近公事繁忙,脱不开身呀!” 卫允走至首位上,抬手言道:“荣兄请坐!” 荣喜也坐回了椅子上,说道:“这不今日一得了闲,我这就立马赶了过来吗!” “哦?”卫允故作惊喜的道:“如此说来,今日倒是卫某的荣幸,能够迎来荣侯爷大驾光临,哎呀呀!区区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呀,嗯!蓬荜生辉!” 卫允打量着花厅四周,一边点头一边煞有介事的啧啧说道。 荣喜苦着脸道:“我说卫兄弟,你就别取笑老哥了!” 卫允笑着道:“成,那不知荣大哥此番登门有何指教?” 荣喜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看着卫允,有些欲言又止,面上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说道:“实不相瞒,原本我是不该来的,可卫老弟是飞燕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我富安侯府的救命恩人,若是不来,老哥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呀!” 听着荣喜话里的意思,卫允的脸色也变了:“荣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荣喜道:“卫兄弟,听说弟妹前几日被兄弟送去城外的庄子将养了?” 卫允点了点头:“不错,前几日贱内说在家里住着烦闷,她的身子又重,小弟便想着将她送去庄子上散散心,暂住一段时间,舒缓舒缓心情,待过些时日,再把她接回来!” 荣喜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卫老弟呀!如今弟妹身怀六甲,肚子里头又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们卫家的人丁又单薄,可不能出半点事情,老弟不妨告上几日假,去庄子上陪弟妹小住一段时间 我跟你说,女人怀胎的时候情绪最是敏感,最喜欢胡思乱想,在这件事情上老哥可是过来人,你可不能轻视” 卫允忽然笑了,目光灼灼的看着荣喜,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老哥!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吧!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荣喜忽的像是卡住了似的,讪讪笑着道:“我能有什么事儿,我这不是看咱们两家的情况差不多嘛,这才有感而发!” 确实,荣家在荣喜这一辈也只有他一个男丁,不过他的是两个妹妹,卫允的是两个姐姐,两家同样都是人丁单薄,没什么亲戚。 不过荣喜却比卫允幸运多了,有一个归为四妃之一的妹妹,还极为受宠,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因此一步登天,被元祐帝封了富安侯,做了禁军统领。 “荣大哥!你的好意我收下了,不过如今贱内在庄子上有人照顾,而且如今我身上兼着大理寺和锦衣卫差事,实在是抽不开身,去庄子上的事情就算了。” 荣喜急道:“老弟,你” 卫允却随即话音一转,打断了荣喜的话:“不过!虽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请荣大哥放心,卫允绝不是什么舍身取义之辈,也没什么读书人口中那种宁死不屈的铮铮傲骨! 相反,在卫允眼中,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是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还请大哥放心,小弟一定活得比谁都好!” 卫允脸上没有微笑,表情有些严肃,不紧不慢,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荣喜先是一愣,看着卫允,心道卫允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可随即还是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若是如此的话,那老哥也就放心了!” 卫允微笑着说道:“大哥好不容易才来一会,咱们说这些干什么,不如我让厨房准备几个下酒的小菜,咱们小酌一杯!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荣喜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公务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待改日,改日等哥哥我忙完了这一阵,定在樊楼摆下酒席,倒是咱们兄弟二人定要喝个痛快!” 说着便起身冲着卫允拱手道:“军中还有公务要忙,老哥就不叨扰了,老弟不用相送,我自行离去便可!” 卫允道:“也罢,荣大哥慢走,小弟就不送了,只是下次定要和荣大哥喝个痛快,倒是荣大哥可不能推辞扭捏啊!” 荣喜笑道:“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卫允亦笑着道:“说定了!” 目送着荣喜那并不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卫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温和的眸子当中,泛着令人心颤的冷芒。 看来自己新结识的这位大哥当真投向了兖王那头,只不过在如此重要的关头,他竟然还能够冒着被自己察觉的风险过来提醒自己,这份情谊,卫允记下了。 看着院子上空阴沉的天气,卫允不禁喃喃道:“风雨欲来啊!” 卫府之外,骑在马上的荣喜回声看了一眼身后的府邸,看着大门之上写着卫府两个鎏金大字的牌匾。 喃喃道:“卫老弟啊,老哥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你真能如自己说的那般,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吧!” 这个世道,越是铮铮铁骨,越是不肯低头的人越活不久,贪生怕死,委曲求全,才是在这个世上求存的法则。 卫府,卫允唤来小白杨,吩咐道:“你速速跑一趟温泉庄子,告诉大娘子和国公夫人,除非是我亲自去接,否则的话,就算是圣旨来了,让她们也不要离开庄子!”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白杨拱手躬身,一脸认真的应道。 卫允说道:“快去快回!” 小白杨刚走开没几步,卫允却又忽然出声喊道:“回来就别进城了,直接去城外大营里头找我!” 小白杨回身拱手道:“小的知道了!” 卫允走入后院,命侍女帮着换上了那件黑色的飞鱼服,取出重铸过的佩刀,拿上铁胎弓和羽箭,去了后院马棚。 卫家后院的马棚里头,昔日张千均送的那匹小黑风,如今已然完全长成,身材高大,四肢粗壮,性子却一如幼时那般怪异,只喜欢静静的坐在马棚一角。 同样一身黑衣的亲卫队长杜远早已带着二十四个亲卫侯后院的角门之外,每个人的手里头都牵着一匹马儿,。 “都准备好了?”卫允将铁胎弓挂在马背的一侧,长刀悬在腰间! 杜远冲着卫允说道:“都准备好了!” 卫允翻身上马,接过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驱马走在最前头,身后的二十四个同样身着黑色飞鱼服的亲卫分做两排紧随其后,也不策马疾驰,就这么慢慢悠悠的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京郊大营,一身甲胄的张千重正在校场之上和一位三十多岁的将军较量,张千重手中拿着的,确实一柄全长将近四尺五的狭长刚钢刀,光是刀柄,便有一尺二,刀身不是寻常的银白。 和张千重较量的那位将军使得是长矛,类似于张翼德的丈二蛇矛,不过重量却只有三十斤。 两人交手十余招,张千重处于下风,只能被动接招破招。 “砰!”的一声,只见张千重一刀磕开长矛,身形不但没有往前,而是迅速往后后撤了三步,反手藏刀入鞘,微微侧身,双目微阖,双脚一前一后微微拉开,身体的重心落在前脚之上。 那将军虽然疑惑张千重为何会拉开距离,然蛇矛本就是长兵器,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说的是兵器,也是敌我双方的距离。 旋身挺矛,便是一记灵蛇吐信,直奔张千重的面门。 却只见张千重身子微微转动了一个小角度,右手反握刀柄,抽刀上撩,挑开长矛的同时欺身而上,宛若离弦之箭。 可那将军只一拉一扯一甩,长矛便再次以更快的速度落下。 张千重却再次挥臂拖刀,一到格开长矛,前冲的速度丝毫不减,右手已然借着反震之力,反撩长刀,将其架在了那将领的脖子上! “承让!” 张千重收刀而立,抱拳道。 “将军好刀法!”那将领亦笑着拱手道! 这时,张千重的亲卫却忽然走了上来,“将军!” “何事?”张千重问! 亲卫道:“是卫指使差人送来的消息!”随即便凑到张千重耳旁低语起来。 而张千重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第 159章 娴静时光 汴京城外,卫家的温泉庄子里头。 原本在小湖边的荒地,已然被开发了出来,被清理成了一块大平地,还种上了青草,如今正是绿草油油的季节。 阳光明媚,绿草如茵,正是游玩踏青的好时节。 张氏和小卫氏坐在大伞之下,英国公夫人和大卫氏坐在旁边,中间还放着一个小摇床,里头躺着睡着了的栎哥儿。 温暖的阳光下,青葱的草地上,众人看着在草地上玩捶丸玩的正开心的明兰和淑兰姐妹两,脸上都泛着灿烂的笑容。 “看着两个孩子,玩的多开心!”英国公夫人感慨道。 张氏一手捧着小腹,说道:“若不是身子重,我也想去和她们姐妹两一块儿玩儿!”目光之中透着几分遗憾,几分向往,但脸上的笑意却没有退过半分。 “你呀!如今胎虽然是坐稳了,可还是得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大意!”英国公夫人当即便横了张氏一眼,语重心长的道。 张氏赶忙告饶:“母亲!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小卫氏笑着道:“弟妹如今胎位已稳,玩一玩捶丸投壶什么的并无大碍,而且多动一动,还有利于腹中的胎儿成长呢!” 大卫氏也道:“姐姐说的是,不过亲家母说的也有道理,弟妹如今的胎位虽然稳了,可弟妹这毕竟是头一胎,还是得小心谨慎才是!” 张氏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两位好姐姐,弟妹知道啦!”语气颇有几分撒娇在里头。 英国公夫人对着卫氏姐妹道:“看看!看看!这丫头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都怀胎快要做娘的人了,竟还学着人家小女孩儿撒娇卖乖!” 张氏却侧身挽住自家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在母亲跟前,女儿永远都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儿!” 卫氏姐妹看的抿嘴直笑。 英国公夫人却叹了口气,横了张世一眼,道:“也亏得她是嫁到了你们卫家,女婿和你们两个大姑子都宠着她,若是嫁到别的人家,就她这性子,可不得愁死我!” “哎呀母亲!您说什么呢!”张氏有些急了。 国公夫人却看着她,一脸正色道:“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小卫氏笑着道:“咱们三郎能够娶到弟妹这样的大娘子才是福气呢,把家里头里里外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更是怀了子嗣,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呢!” 大卫氏也道:“弟妹才貌双全,又持家有道,能够有弟妹这样的当家大娘子,也不知三郎花了几世才修来这样的福气!” “哎呀!”张氏直接把脸埋进了自家母亲的臂弯,害羞的道:“大姐姐、二姐姐,妾身哪有你们说的那般好!” 这时,明兰和淑兰也手挽着手,笑着走了回来,两姐妹的额头之上,都已经见了细汗。 “咦,舅母这是怎么了?”和众女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察觉到了张氏的异样,明兰不禁好奇的问。 张氏显然不想在明兰和淑兰这两个‘晚辈’的面前‘出糗’,当即便否认道:“没什么,常听夫君说明儿得了他的真传,习了一身的好武艺不说,便是在读书上也有极高的天资,若是男儿,将来定能出将入相!” 张氏直接扯开话题,夸起了明兰,旁边的国公夫人,大卫氏和小卫氏虽笑的开心,却也没有揭破。 明兰眼睛闪了闪,狡黠一笑,说道:“我也常听舅舅说,舅母文武双全,不仅仅能够吟诗作赋,更是自小习练武艺,尤其是一手箭术甚是厉害,可惜现在舅母身子重,否则的话,咱们便能见到咱们家女英雄的飒爽英姿了呢!” 张氏谦虚的道:“都是你舅舅的自夸之言,我不过是跟着父亲哥哥学了点皮毛罢了!” 明兰却道:“舅舅亦是文武双全,只是不知舅母和舅舅那一个更厉害一点!” “自然是夫君更厉害一些,我如何能与夫君相比!”张氏含笑道。 明兰笑着道:“我这舅舅还真是个妙人,这世上别的男子,都希望自家的妻子女儿温柔娴静,就他是个例外。” “哦?”明兰旁边的淑兰有些诧异,有些好奇。 明兰挽着淑兰的手,脸上露出回忆的神采,缓缓说道:“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到舅舅家,原本以为舅舅一个读书人,会带着我读书写字的,没成想当天舅舅就带着我和小桃去地里挖一下午的泥鳅!” “挖泥鳅?”淑兰有些不敢相信,明兰一个官家小姐,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 一旁的小卫氏也出声说道:“说起这事儿,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时明儿才六岁,长得瘦瘦小小的,就这么高点! 三郎见明儿长得瘦弱,说这是娇养的太过了,动的太少了,对身体不好,就变着法儿的带着明儿四处跑,一忽儿去了田里捉泥鳅,一忽儿又跑到树上掏鸟蛋。 后边说什么泅水有助于拔高筋骨,明丫头那时才六岁呀,豆丁儿大一点,便被他带去河里,又哄又骗的硬是被他给教会了!” 大卫氏也点了点头说道:“明兰小时候跟着我吃了不少苦,长得确实有些瘦弱,可那次在老宅呆了一个多月,回来之后竟然长高了不少,身子也鼓了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 说着说着,大卫氏的脸上便洋溢着幸福的灿烂笑容。 明兰又道:“对了对了,我还记得那会儿舅舅说只要我每天肯跟着他学泅水、习武,他便让姨母给我做好吃的,我那会儿年纪还小,哪里经得住这等诱惑,每日就这么被舅舅忽悠着跟着他习武,学习泅水,四处跑,到处玩!” 张氏眨了眨眼,好奇的问:“夫君没有教明儿读书吗?” 明兰摇了摇头:“舅舅说盛家乃是书香门第,父亲和大娘子自会安排我们的学业,不用他操心,他只要把握的身体将养的健健康康的就行!” 张氏道:“夫君拉着我习武打猎,四处走动的时候,也时常这么对我说!” 小卫氏透着一丝回忆,叹息一声,说道:“是父亲和母亲的病逝影响了三郎!” 说到这个,大卫氏也不禁面色一黯。 众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看着小卫氏,皆分外好奇。 小卫氏幽幽说道:“那个时候,缠绵病榻整整三年的父亲,终于熬不住了,在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三郎在父亲灵前悲痛交加昏了过去,待醒来之后,便开始每日锻炼。 初时还只是在村中四处晨跑,后来又在父亲留下的典籍里头寻找强身健体的法子,又不知事跟谁学了点拳脚,便日日练习,从未懈怠。 开始的时候我和相公还有些担心,可后来眼看着三郎瘦弱的身板一日日的慢慢强壮起来,便也就随他去了!” 明兰幽幽一叹,说道:“怪不得舅舅自小便让我习练武艺,强身健体!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 大卫氏的神情也有些黯然,眉宇之间,染上了几分悲怆。 明兰旁边的淑兰听着听着,眼中竟泛起了丝丝的泪花,好在小卫氏没有细说,否则若是让她听到了卫家小时候过得有多艰难,只怕要忍不住落泪了。 张氏和英国公夫人的脸色也有几分低落。 见众人的情况都不太对,明兰眼睛一动,赶忙说道:“说起来如今我的身体可好了,这些年来几乎都没怎么生过病,我家里的几个姐姐只要一到换季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受凉,那时看着她们和那些又苦又涩的汤药,我心里不知有多庆幸。” 说着又对着大卫氏道:“阿娘,日后就让桓哥儿和栎哥儿跟着我这个姐姐习武吧!” 大卫氏斜了明兰一眼:“净瞎说,你如今已然及笄,也是时候该说亲嫁人了,还怎么教桓哥儿和栎哥儿!让三郎教还差不多!” 明兰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拉着大卫氏的手臂轻轻的摇着,撒娇道:“阿娘!” 英国公夫人也不禁点点头道:“明丫头已经及笄了呀!那是时候该说亲了!” 张氏也一脸好奇的道:“不知道盛家准备给咱们明丫头相中了那户人家的公子?明丫头,说给舅母听听,舅母好给你掌掌眼呀!” 明兰扭过身躯,挽住了另一半的盛淑兰,将脑门顶着淑兰的手臂,低着头不肯看人,急道:“哎呀!舅母!”就差跺跺脚了! 大卫氏见明兰一副羞涩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明丫头自小便养在咱们家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对她也很是疼爱,她的亲事有老太太做主,我这个做娘的也放心!” “盛家的老太太?”英国公夫人问道:“可是昔日老勇毅侯的那位独女?” 明兰抬头看着英国公夫人,好奇的道:“夫人认识我家祖母?” 英国公夫人笑道:“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听过一些你家老太太的事情,说起你家这位老太太,满汴京的勋贵世家里头,怕是没有几个不知道的!只是这些年也不见她出来走动,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明兰道:“祖母过得很好,身子骨也很硬朗,只是性子喜静,不爱热闹!不喜四处走动!” ········· 众人在草地上坐着闲聊了许久,唯有盛淑兰有些寡言少语,大多数时候都只静静的听着众人说话,偶尔才冒出一两句,还异常简短,不过虽只是听众人说,却也被欢乐的氛围影响着,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显然心情不错! 后来,一直睡着的栎哥儿也醒了,一岁多的小栎哥儿虽然还不会说话,走路也有些歪歪扭扭的不稳当,但依然能够咿咿呀呀的四处乱爬了,众人又围在一块儿逗弄栎哥儿,这个抱一抱,那个逗一逗,偌大的草场上空,回荡着众人欢畅的笑声。 一直到太阳西斜,阳光带上一丝昏黄的时候,众女才依依不舍的往庄子里赶。 晚上,明兰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的好吃的,众人一块儿坐在屋里,围成一桌,也不讲究那许多的繁文缛节,只一切从简,开开心心的吃了饭。 除了张氏和小明兰之外,其他几人都不知道庄子的周围,已然驻扎了整整两千的精兵,负责保护她们的安危。 和安逸平静的温泉庄子相比,此刻的汴京城,完全是另外一幅场景。 第 160章 作乱谋反(上) 汴京! 四月十五那日的早朝之上,元祐帝下令让翰林院整理书库,对那些老旧的古籍进行一次全面的誊抄,归类,入档。 翰林院的人手不够,便只能向各部借调。 如今在工部任职的盛紘除了为人圆滑之外,还有一个比较突出的优点,那就是字写的特别好,好到什么程度呢? 想他盛紘区区一个刚入京的五品小官,已经为官十余载,距离他那届殿试已经过去如此之久,可元祐帝却仍然对他的一手好字印象深刻。 不说别的,这次各部借调给翰林院的人员当中,元祐帝金口玉言,直接在早朝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点了盛紘的名字,让他去帮忙誊抄古籍。 四月十六日晨,盛紘便和如今在翰林院当值的盛长柏一道出了门,去了翰林院。 要将所有的古籍誊抄,归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儿,如今只是初夏,天气已然开始转暖,但汴京的雨水却不如盛夏的时候多,太阳的温度也刚刚好,不会太过炙热,正是晾晒书本,防止潮湿虫蛀,整理书库的好时节! 另一边,自那日带着亲卫去了京郊锦衣卫大营之后,卫允便直接住在了大营里头,每日除了去大理寺上衙和五日一次的早朝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呆在锦衣卫大营里头。 卫允的发小柳存早在年初的时候,就被他的族叔安排了外放,如今正在外地做父母官呢! 四月十八,这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这一日,天朗气清,旭日和风,天空一片碧蓝,万里无云。 这样的天色,原本该是个好日子,骑马,射箭,游玩,踏青,打猎,下地,这些都适宜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里头进行。 原本应该被欢声笑语环绕的汴京城,却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巳时初刻,宫里派出内侍往各家传旨,说是奉了皇后的旨意,宣京中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家的命妇即刻入宫相见。 来人是宫中内侍,手里头又拿着皇后的懿旨,自然无人怀疑,纷纷随着前来宣旨的内侍一同入了宫。 一同被宣召入宫的,还有邕王那一大家子! 午时刚到,数十名汴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命妇官眷悉数汇聚在荣妃的昭华宫中! 然则,迎接他们的不是什么美酒佳肴,珍馐美味,各式精致的点心,而是软禁,明甲钢刀守在门口,禁止出入的禁卫军,迟迟未层现身的皇后和荣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寻常。 申时初刻,城中忽然响起了暮鼓,汴京四面八方,各门同时紧闭,禁止出入,军士上街驱散新人商贩,各自归家,不得随意在街上逗留,若有违者,是为贼寇,立杀无赦。 惨叫声彻响在汴京城上空,恐慌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之中蔓延,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原本纷繁热闹,人流汹涌的汴京界面,顿时便被肃空。 而皇城里头,宫门早在午时三刻之际,便已然关闭,宫墙之上,刀枪林立,禁军将士们森然而立,面色冷峻。 宫墙之外,一片寂静,宽阔的大道之上,闹市之中,空无一人,只偶尔有一队队披甲带刀,提枪执矛的军士整齐走过,那森然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宫墙之内,却早已被血腥与杀戮占据,猩红的献血染红了玉阶,有军士狰狞的恶笑着,将姿色不错的宫女们拖到廊下,就这么光天化日,当着众人的面强行玷污。 有放声大笑的军士拔出长刀,面色狰狞的抽出腰间长刀,砍下内侍护卫们的首级,猩红的献血飞溅,染红了军士们的衣甲,锋利的长刀还在往下低着献血,一个个军士好似是从十八重地狱之中走出的修罗恶鬼,只为杀戮索命而来! 慌不择路的内侍宫人,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们,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她们只能逃,慌不择路,惊慌失措,面色惊恐至极。 可杀戮依旧在继续。 原本庄严肃穆,让人敬畏的皇宫,在这一刻,竟成了世上最肮脏和龌龊的所在,滔天的恶行,在不断地上演。 养心殿,一千多名禁军将团团围在四周,可却诡异的并未往里进攻,而且足足距离养心殿有五十余步左右的距离。 因为养心殿前的玉阶之上,同样横着一队甲士,一队衣甲皆黑,队列整齐如一的甲士。 黑甲黑盾,黑衣黑弩。一面面足有成人般高低的大盾拦在最前,其后是一个个身高力壮的黑甲军士,便是数人同冲,亦不能破其阵型。 最关键是其后还有一群手持弓弩的军士,只要稍一靠近,便是铺天盖地,络绎不绝的箭雨覆盖,躲都躲不及。 原本将近一千五百多的禁军,已经连续冲击了三次,可却只丢下了数百具尸体,没有半点进展。 一身蟒袍,腰佩宝剑的兖王,在一众禁军的拥护下,出现在养心殿前面! “怎么回事?”兖王厉声问道。 禁军副统领石进无奈的道:“回王爷,挡在前边的是锦衣卫黑甲军!末将已经下令攻了三次,损失了数百儿郎,仍未有半点进展!末将无能,请王爷治罪!” “锦衣卫?黑甲军?”兖王面色阴沉:“黑甲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一直驻扎在城外的锦衣卫大营的吗?” 石进道:“王爷,这里只是小部分的黑甲军,不到千人!” “不到千人,不到千人就把你们拦在了外面,攻了这么久都没攻进去,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禁军精锐?”兖王的眼中已然升起了火焰。 一旁的荣喜忙道:“王爷,禁军虽然有近万之众,可还要分出大半守住宫门,把守宫中各处,石副统领的一千余人再加上末将带来的两千人,合计有三千人!” 兖王眯着眼睛,:“三千人对数百人,我就不信了,一个刚刚组建六七年的锦衣卫,能够训练出多精锐的士兵,传我命令三千人全部压上,率先攻入养心殿者,赏万金!” 石进顿时眼睛一亮,高声道:“兖王有令,率先攻入养心殿者,赏万金!盾甲在前,给我杀!” 石进长剑一挥,高声大吼,身后的三千禁军将士顿时便化作一道钢铁洪流,朝着养心殿前的八百黑甲军冲杀而去。 “呜呜呜!” “杀!” ············ 万金是多少,三千禁军,眼中悉数升起一股叫做贪婪的目光,人心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利益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甚至可以抛却一切,舍生忘死,奋不顾身。 “准备,御!”黑甲军统领虽然目光凝重,但却依旧沉着的发号施令。 “火字营,三段抛射准备!” “射!” 火字营的三百人分做三队,交替而站,弓弩齐发! 霎时间,箭如雨下,避开了最前面的盾兵,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禁军的队伍之中。 刹那之间,便如同割麦子一样,禁军们一片片的倒下。 可禁军足有三余千人,两军相距五十步,冲锋也不过是十息不到的功夫,而且距离一近,抛射便不管用了,只能平射,前有盾甲兵挡着,火字营所能造成的伤害顿时锐减。 随着一声声指令下达,黑甲军顿时便如同一个钢铁机器一般运转起来。 “重枪营准备!” 三百重枪营军士,与重盾营的军士交错而立,手中将近九尺长的长枪枪尾杵地,满色凝重的注视着前方,身形已然微躬,双脚一前一后成弓步站开,只等一声令下! 养心殿内,店外的冲杀声,惨叫声,金铁交织之声络绎不绝。 元祐帝坐在案前,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沉得几乎都快能滴出水来,周遭站着的内侍宫女们也纷纷面露惊魂未定之色,有些胆小的,甚至还在不断地颤抖着。 一身华服的皇后亦有些惊恐地听着店外的厮杀声,眉头皱成了川字,俯身对着元祐帝上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让荣家受了委屈!是朕亲手把荣家推向了那个孽障那边!” “陛下!”皇后忙道:“正所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荣家纵使心有不满,那也不该和那孽障一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更何况事后陛下不论是对荣妃,还是对荣家,皆多有补偿,三番两头便有赏赐送下,他们却还不知足,不知感怀陛下的恩德!” “哎!”元祐帝叹息一声,颇有些自嘲的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何用!” 皇后也是一声叹息,眼中的担忧却依旧未曾散去。 ············ 第 161章 作乱谋反(中) 南镇抚司衙门。 将近四百锦衣卫汇聚在演武场中,梁昊一身绯色飞鱼服,按刀而立,站在阶上。 南镇抚司对外号称三个千户所,可实际上人数并不足三千,每个千户所基本上都只有七八百人左右,而且还是分散在整个开封府里头,不独汴京城一处。 而且如今锦衣卫执行的是三班轮值,昼夜不息的制度,人数又得减去一大半,再加上分散在周遭各州县的各个百户所。 是以此刻的南镇抚司衙门里头,只有区区四百余人。 梁昊按刀而立,面对着众人,一脸的凝重,沉声说道:“如今不过午时,暮鼓便已经敲响,而暮鼓一旦敲响,汴京各门便会在第一时间封闭城门,禁止出入。诸位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梁昊灼灼的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此刻,他的内心之中没有半点畏惧,他也终于知道为何这几日卫允会忽然变得这般警惕,让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密切注意城中的动向! “这意味着一旦有人想要图谋不轨,城门紧闭,那消息就传不出去,京卫大营之中的十万大军,形同虚设!” 这时,队伍的前边忽然又有人道:“镇抚使大人,说那么多做甚,如今五城兵马司的军马围在衙门之外,咱们还是赶紧想点法子,不能坐以待毙啊!” 说话的是杨五,如今的杨武虽说话还有些吊儿郎当,但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纨绔子弟,如今已经因功做到了千户的位置。 南镇抚司之外! 只见一披甲持枪的大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带着一众刀枪林立,铁甲森然的军士,朝着南镇抚司冲来! 守门的两个锦衣卫当即色变,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退入门内,顺便关上了大门! 那将领也不急着直接进攻,而是一挥手,命麾下的军士迅速将整个南镇抚司悉数包围起来。 “报!” 演武场中,只见一锦衣卫着急忙慌的跑着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何事如此惊慌?”梁昊心里一突,意识到了不妙。 “镇抚大人,大门外,大门外来了一队军士!” 紧接着,四方各门负责守卫的锦衣卫尽皆来报,有大队军士堵在门外,将整个南镇抚司彻底围了起来。 梁昊目光扫过众人,当即便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正所谓富贵险中求,黑狱之中,还有一条密道可以绕过四周的军士,若是愿意跟本镇抚一同出去,搏一场富贵的,就站出来,若是不愿的,就留在此处,外边的军士只围不攻,应当是不会为难你们!” 杨五第一个站了出来,脸上透着一丝狠厉,说道:“镇抚使说得对,富贵险中求,老子今日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镇抚使干上一场!” “大不了就是一死,算上我一个!” “还有我!” “还有我!” “我也去!” 一时之间,从者如云,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也都纷纷被带着站了出来! “好!”梁昊目露精光,看着众人,笑道:“来日,诸位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言罢,当即便带着众人去往锦衣卫最中心位置的黑狱,入了地下,径直来到最底层,走至最里边的那间‘小黑屋’! 梁昊推开泅水的铁门,走了进去,杨五赶忙俱着火把照明,只见梁昊俯身在墙上一按,一块尺许见方的石头便被按了进去,只听得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囚室之外的墙壁忽然打开了七八尺高,五六尺宽的黝黑通道。 “啧啧啧!大人,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竟然把密道设在了此处!此人当真是天才!”杨五打量着黝黑的通道,啧啧说道。 梁昊横了他一眼,道:“你说是谁?” 额! 杨五被说的一楞,忽的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随即便自嘲似的笑道:“我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梁昊忽然说道:“你还不算太蠢!” 杨五嘿嘿笑着问道:“镇抚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这也是身后一众锦衣卫的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梁昊说道:“自然是去和指挥使会合!” “什么?”杨五惊呼,随即眼睛一转,问道:“难不成指挥使大人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之变?” 梁昊摇摇头:“不知道!” 大理寺衙门之外,亦有一队甲士将大理寺团团围住。 卫允脱下了外面穿着的绯红官服,在白杨的伺候下,换上了黑色的飞鱼服,将白杨递过来的佩刀悬在腰间,问道:“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白杨道:“都已探查清楚了,军士只是守住了各门,东南方向的高墙外便是大街,只有两队十人的士卒在那儿巡逻,亲卫刚才发来信号,他们已经就位!” “好!咱们走!” ··········· 半刻钟后,大理寺东南方向高墙之外巡逻的那两对士卒直接被放倒,杜远带着二十四个亲卫,迅速将卫允和白杨接了出去。 半柱香之后,兖王府之外,一墙之隔的宅子里头,卫允带着白杨和亲卫走了进来。 早已等候在此的梁昊当即过来见礼:“卑职见过指使!” 卫允道:“情况探查的如何了?” “回指使!”梁昊道:“已经查清楚了,如今兖王府中,除了兖王父子之外,其余人都在!” 卫允道:“府中的防卫力量呢?” 梁昊道:“除了王府原本的户外之外,再无其他!” 卫允点了点头:“很好!” 随即便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兖王啊兖王,也不知我送你的这个大理你会不会喜欢!”随即大手一挥,厉声道:“杀!除了兖王的家眷之外,鸡犬不留!” “是!” 当即,卫允便抽刀出鞘,冲在最前头。 如今尚在皇宫之中苦战的兖王,只怕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这么大胆,在如此局面之下,还敢对他的家眷出手!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家丁率先发现了卫允等人的踪迹,可回答他的,确实一道宛若新月的刀光。 一刀划过,血如泉涌。 四百多名锦衣卫,在卫允的带领下,直接化身猛虎。 刹那间,原本安静祥和的兖王府,化作一片修罗炼狱。 卫允亲口说了,除了兖王的家眷之外,鸡犬不留。 梁昊素来都是个严谨的人,对于卫允的命令执行的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卫允已经说了鸡犬不留,那就必须得鸡犬不留。 半柱香之后,兖王府后宅,正房之中,浑身浴血的卫允笑着走了进去,看着惊慌失措的宛若小鹿一样的兖王妃,微笑着拱手躬身,温柔的说道:“锦衣卫指挥使卫允,参见兖王妃!” “卫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可是兖王妃!”兖王妃扶着扶手,面色苍白,强撑着故作镇定道。 卫允笑着道:“我不想做什么,只要王妃乖乖配合,我可以指天发誓,我卫允绝不会伤害王妃半根汗毛!” 看着浑身浴血的卫允,兖王妃吸了口气,说道:“说吧,你想要我配合你什么?” 卫允说道:“其实很简单,如今城中皆是兖王的兵马,我这区区五百多人,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避避风头,顺便再借贵府的几位公子一用!” 兖王妃忽然脸色骤变:“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允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看着兖王妃:“看来王妃还没有意识到如今您的处境呀!” 随即卫允便命人将兖王妃还有兖王的几个女儿捆了起来,额,为了防止她们自缢,卫允让人把她们捆成了一个个大粽子,塞住了嘴,丢在了主屋。 紧接着便又让众人换上王府护卫还有家丁小厮的衣服,架着马车,自己带着亲卫和一百人马,亲自压着兖王的二子,带着无数的酒肉往城西而去。 而梁昊则领着另外的两百人,扮作护卫小厮,压着兖王的三子,带着酒肉往南城而去。 酉时三刻,袁文绍领着黑甲军出现在城门之外。 “来将何人?”城楼之上,守门将领高声问道。 “吾乃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袁文绍,受兖王之命,入城相助!” 城楼之上,那将领却微微皱眉,问道:“可有凭信?” 袁文绍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高举着道:“有王爷的书信为证!” 守门将领吩咐士卒放下吊篮,对着袁文绍道:“袁将军见谅,为谨慎起见,还请将军把书信放入篮中,待卑职查阅无误之后,再行开门!” 袁文绍笑着拱手道:“将军谨慎,文绍佩服!” 却在此时,副将忽然走了过来:“将军,二公子带着酒肉过来了,说是奉王爷之命,前来犒赏我等!” “二公子?”将领虽然疑惑为何此事犒赏,可对方是兖王次子,日后便是王爷,身份尊贵。忽然又想起了袁文绍手中的书信,忙道:“快去将二公子请上来,让他帮忙鉴别一下王爷书信的真伪!” 守门将领虽然见过兖王的亲笔书信,也见过兖王的印信,可终究不如二公子这位兖王亲子来得熟悉。 片刻之后,一身护卫打扮的杜远被副将带上了城楼。 “这位杜大人跟在王爷身边十余年,如今被王爷安排到了二公子身边,对王爷的笔迹和印信皆十分熟悉,一眼便能分辨出真伪!”副将冲着主将介绍到。 主将忙拱手道:“原来是杜大人!” 杜远微微一笑,瞬间拔刀出鞘,刀光划过长空,直接一刀划过了守城主将的脖子,而刀势不绝,顺势落在了副将的脖子上,直接将还没回过身来的,一刀枭首! 周遭的士卒还没反应过来,杜远直接一步上前,砍下了主将的人头,高声喝到:“无奈锦衣卫杜远,叛贼将领已死,尔等若是弃械投降,便既往不咎,否则,便视为叛逆大罪,当诛九族!” 城楼之上的士卒们还晕晕乎乎的没有回过神来,城下,卫允直接当先,领着二十四名亲卫直接提到杀至城门口,连着砍翻三人,打开了城门。 城外的袁文绍当即便直接驱马入城。 第 162章 作乱谋反(下) “弃械投降者可活,反抗者杀无赦!” 只听的袁文绍纵马高呼,手中长枪如游龙般点出!鲜血飞溅,之间一个手持兵刃的士卒直接被袁文绍一枪贯穿胸膛,挑在半空。 周遭立时传来无数兵器落地之声。 半刻钟之后,袁文绍下马来到卫允身侧,拱手礼道:“末将参见指使!” “无须多礼!”卫允道:“这位是?”卫允看向袁文绍身后的那个披着黑甲走来的陌生面孔。 “末将沈丛兴参见卫指使!”那身披黑甲的汉子冲着卫允行礼道。 袁文绍忙解释道:“沈将军是从禹州来的,是赵团练,不现在应该是太子爷了,是太子爷的妻弟!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 “太子爷?”卫允眉梢一挑:“赵………赵团练被立为太子了?” 赵宗全竟然还是被封为了太子,看来这里头还有很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呀! 袁文绍说道:“罗网将陛下亲笔写下的立嗣诏书和虎符一同送至了北镇抚司大营,本想亲自交给指使的,奈何指使还在城中,便只能交给末将,却在此时,郭百户已然带着太子和诸位将军赶到了北镇抚司大营。 赵团练和白将军已然带着诏书和护符去了京郊大营调兵!” 说到白将军的时候,袁文绍话音顿了一下。 卫允点了点头:“我已命梁昊带人去了南门,攻取城门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南镇抚司毕竟不似北镇抚司,让风字营的一千轻骑前去接应。” “末将领命!”袁文绍拱手道。 卫允又道:“如今城中各处府衙之外皆被叛军所围,我带着风字营剩下的四千人前去营救,收降叛军,你和沈将军带着剩下人马直接去皇宫!” 袁文绍对卫允的命令自然不会有丝毫意义,沈从兴又没什么话语权。 当即众人便兵分两路,卫允带着四千轻骑去清缴收降城中的叛军,救出被围困收压的百官们! 袁文绍和沈从兴则直奔皇宫而去。 其实卫允完全可以自己去皇城,可卫允并不想要那所谓的什么勤王救驾的首功,他如今刚刚升了正三品的指挥使,已经够惹眼的了,还是稍微低调一点的好,否则的话,如今元祐帝在且还好,可若是元祐帝一旦去了,换了个人来做皇帝,那时,花团锦簇的卫允说不得便会是众矢之的。 让别人也出出头,惹惹眼,分去一些他们的注意,最好是被人惦记上,成为众矢之的,这样卫允也就清净了。 风字营的一千轻骑赶到南城的时候,顾廷烨和赵宗全父子已然带着大军朝着皇宫而去。 宫门前的大战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便被大军击破,顾廷烨一马当先,带着京郊大营的骑兵率先朝着养心殿杀过去。 “王爷,不好了,大军攻破了宫门,正朝着这边杀过来!”荣喜着急的说道。 兖王顿时脸色骤变:“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宫门都守不住!” 禁军副统领石进忙劝道:“王爷,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荣喜也目光阴沉的道:“石统领说的不错,如今勤王的大军已然朝着这边杀了过来,咱们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三人的目光悉数放到眼前的养心殿之上。 兖王面上透出一丝狰狞,吼道:“黑甲军皆已力竭,先攻入殿中者,封异姓王!都给本王杀!” 封异姓王,那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而且眼前的黑甲军已然只剩下最后三百多人,火字营的弓弩手们弩箭早已消耗殆尽,如今已然提着长刀游走在山字营兵士的身侧,配合着一道砍杀叛军了! 可惜,黑甲军纵然精锐,却挡不住犹如蝗虫一样的禁军,尤其是战了数个时辰之后,如今所有人皆已是筋疲力尽了。 一开始黑甲军还能依据着养心殿的地利,轮换上阵,可随着人越死越多,先是二百重盾兵逐渐被破,随即便是重枪兵顶上。 可如今,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又是十余人倒下,若是照着这样的速度下去,只怕不消盏茶的功夫,便能攻入养心殿,杀至元祐帝身前了! 却在此时,四周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兖王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拔剑出窍,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快!快给本王杀,杀进去!” 在兖王的嘶吼声中,一道破风声骤然在他们耳旁响起,兖王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只见一支羽箭正插在兖王的脖子上面,自左侧贯入,右侧贯出,带起一蓬鲜血,正好溅在荣喜的身上。 随即耳畔便听得一阵马蹄声响,昏暗的夜色之中,一个骑士踏着黑暗本奔出,一枪刺出,便将抽刀反抗的副统领石进捅了个对穿。 随即便是无数士卒涌了过来··········· 一直到戌时四刻,宫中的杀戮才堪堪结束。 不得不说,顾廷烨这厮运气是真的好,乱军之中,还是被他一箭把兖王那家伙给射死了。 富安候荣喜和荣妃被活捉,禁军们死的死,降的降。 八百黑甲军,死了六百多人,只剩下最后的一百多人还坚守在元祐帝和皇后的面前,最后的禁军的那几波冲锋,直接将还剩下三百人的黑甲军锐减至一百多人,若是顾廷烨他们在晚去一步的话,只怕元祐帝已然落入兖王的手中。 今夜注定无法入眠了。 皇宫之中,一身黑衣的卫允走入了养心殿。 “微臣参见陛下,娘娘!”卫允恭敬的行礼道。 元祐帝道:“无须多礼,此番辛苦卫卿了!听闻卫卿身先士卒,亲自带人抢开城门,可有受伤?” 卫允道:“谢陛下关心,微臣还算幸运,并无受伤。” “那便好,那边好!”元祐帝又道:“这位是禹州团练赵宗全,亦是朕指定的储君人选!”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卫允对着赵宗全拱手见礼。 赵宗全忙回礼道:“卫指使,还未曾有机会感谢卫指使救命之恩呢!” “太子殿下客气了!”卫允道。 “救命之恩?”元祐帝有些疑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回陛下!”赵宗全冲着元祐帝行礼道:“前些时日,臣收到陛下托孤的密旨之后,随即便有逆王派来的杀手紧随其后,若非锦衣卫提前发现了刺客的踪迹,提醒我儿策英的话,只怕臣如今已然站不到陛下面前了!” 元祐帝闷哼一身,拍案道:“竟还有此事,这个孽障,当真是无法无天!” 看着元祐帝一脸愤愤的表情,卫允豁然开朗,笼罩在心里的那团云雾骤然被拨开。 罗网是卫允一手重建的,其能力如何,卫允比谁都清楚,连南镇抚司都能知道兖王派出刺客去禹州的消息,而拥有罗网在手的元祐帝会不知道? 卫允忽然想通了,看着书案前那个馒头银白,面容苍老,身形佝偻的老人,忽然便想通了所有的关节。 只怕这一切都是在元祐帝的推动之下进行的吧。 自从元宵灯会那次的事件之后,元祐帝便看清了邕王的为人,是以明明已经让邕王去太庙祭了承天,甚至大家都以为储君之位已经定下来的时候,可立储的诏书却迟迟不下,只怕那时,元祐帝已然生了另立储君的打算。 如今在世的宗室这么多,血脉比赵宗全亲近,能力比赵宗全更强的人不在少数。 可为何元祐帝却独独发了一封托孤的诏书给在禹州做团练使的赵宗全,一个太宗后裔,冷门宗室,手中几无人脉关系,又无实权,为何托孤予他? 只怕元祐帝早已生出了另立赵宗全为储的心思。 赵宗全虽然能力并不是宗室之中最突出的,血脉关系也不是最亲近的,可性子却是最像元祐帝的,两人同样的善良,同样的关心民生。 而那封密旨,估计便是元祐帝给兖王的一个机会,一个考验他品行的机会,可惜的是先,兖王的狠辣无情,暴烈手段,让元祐帝对其彻底失望了。 竟然因为一封不知道内容的密旨,便对宗室子弟狠下杀手,不讲半点勤勉,如此狭隘的心胸,如此狠辣的性情,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如何能做得了一国的储君,若是将来让他承袭了地位,只怕会是下一个桀纣! 可惜,兖王并不知道元祐帝的心思,他已经被眼前的东西蒙蔽了眼睛,被那高高在上的权力冲昏了头脑。 同时,这应该是也是一道针对赵宗全而设下的考验,否则的话,早在那队杀手出京的时候,元祐帝就会派人把他们拦下了,又怎么会任凭他们去禹州,任凭他们去刺杀赵宗全这位元祐帝定下的未来皇储呢! 这道考验,既是考验赵宗全的能力,也是考验他身边心腹之人的能力,亦是考校赵宗全的心性。 若是他选择将此事揭过,不赴京告御状的话,只怕这个储位就要与他无缘了! 毕竟要做皇帝,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善良! 想到这儿,卫允的心里忽然一突,难不成这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量? 南镇抚司是个什么情况卫允再清楚不过了,如何连兖王秘密派出杀手出京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能查到,莫不是有人可以想让南镇抚司查到。 卫允愣了,南镇抚司查到了,不就等同于自己查到了! 卫允不禁笑了,看着桌案前那个苍老佝偻的老人,一股钦佩感油然而生,同时,还有浓浓的自愧不如! 若是自己真的猜对了的话,那眼前这位已经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老皇帝,那才是真正的厉害! 帝王心术,厉害如斯! “卫卿,为何忽然发笑?”案前的元祐帝看着卫允,轻声问道! 第 163章 大乱之后(上) 看着元祐帝,卫允忽然有一种化身“弟弟”的感觉。 相比于元祐帝的一石多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众人皆当做棋子,拨弄风云的手段,卫允那些自认为高明的谋划,如今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卫允甚至猜想,元祐帝是不是早就料定了自己会看不惯兖王的作为,出手相帮,让自己提前交好赵宗全这位未来的储君。 亦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元祐帝给出的一道选择题,选对了,自然好处无穷,可若是选错了的话。 额!或许,应该,可能不会有啥事儿吧! 若是之前,卫允段然不会这般不确定,可现在! 想到这些,卫允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个自嘲的轻笑,眼底满是戏谑。 “卫卿,为何忽然发笑呀?”一旁注意到卫允神情变化的元祐帝忽然出声问道。 众人也纷纷向卫允看了过来。 卫允忙道:“回陛下,方才臣是想到陛下和娘娘能够安然无恙,虽不免受了些惊吓,可却未有丝毫损伤,心中觉得庆幸,又想这定然是上天的眷顾,这才不由自主的为陛下和娘娘感到高兴!故此发笑!” 卫允迎着元祐帝的目光,脸不红气不喘的! 元祐帝不由得失笑:“你这混小子,本以为这么些年了定然会有不少长进,未曾想竟然还是这副混不吝的模样!” 卫允微笑着拱手道:“多谢陛下夸奖!”一副欣然受之,颇为自得的深情! “你这小子!”元祐帝抬手指着卫允,双指连点,脸上露出浅笑,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在朕面前这般也就罢了,朕懒得和你计较,可日后侍奉新君,可万万不能再这般吊儿郎当的了” 元祐帝这话一出,赵宗全父子和顾廷烨尽皆动容,震惊的看着卫允。 往日边听说元祐帝极为器重这位卫指使,连连破格提拔,如今听元祐帝说话的语气,这哪里只是器重,分明就是将其当做了自家的晚辈训斥,这样的恩典!天底下怕是也只有这独一份了吧! “陛下放心,臣定将陛下的教诲谨记于心,此生不忘!”卫允亦正色道。 元祐帝又道:“你日后定要尽心竭力,同顾二郎一道,好生辅佐赵宗全父子,” “咳咳咳咳咳!”说着,元祐帝的脸色骤然一白,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 “陛下!” “陛下!” 众人纷纷大惊失色,失声高呼! 皇后也脸色骤变,忙扶住元祐帝,一脸的担忧,关切道:“陛下,今日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您的身子可受不住,还是快些歇息了吧!” 赵宗全也忙道:“还请陛下先行歇息,臣等…………” 可赵宗全花还没话说完,就被元祐帝给打断了:“不忙!咳咳咳!”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惹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卫允看元祐帝一副想要说话,却又不停咳嗽,异常难受的模样,便赶忙出声问道:“陛下可是想要先亲笔写下册封太子的诏书?” 元祐帝连连点头。 原先的诏书只是一纸书信,虽然加盖了元祐帝的大印,可那只是为了让赵宗全能够调动京郊大营的兵马,否则的话,纵使是赵宗全有虎符在手,就凭他一个小小的禹州团练使,芝麻绿豆大点,又是生面孔,谁会听他调遣,但是有了元祐帝亲笔加印的诏书为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未能落于圣旨之上,终究不够正式,如今诸事皆定,自然应当用圣旨的形式发出正式的诏书,昭告天下,正式册立宗室子赵宗全皇储。 再让礼部定下章程,命钦天监测算时辰,则吉日进行册立大典,早日将此事盖棺定论,将来待元祐帝百年之后,由赵宗全来继承大统,这样,便不会再有任何人有微词。 皇后却有些担忧的道:“陛下,可您的身体!” 元祐帝抬手深吸了几口气,暂缓身体的不适,说道:“国事为重,此事早一日定下,朕才能早一日安心!磨墨,朕要亲笔写下立嗣的诏书!” 元祐帝硬是要坚持,皇后也拗不过他,只能亲自替元祐帝摊开明黄的卷轴,赵内官赶忙动手替元祐帝磨墨。 只见元祐帝边写边咳,好不容易才将圣旨写完,亲自盖上玉玺,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时不时的咳两声,但面容却已经舒缓了许多。 赵宗全父子留在了宫中,卫允则和顾廷烨一道出宫而去。 出宫的路并不短,两人并排而行,顾廷烨的眼睛却时不时的朝卫允身上瞟,一路打量着卫允,却并不说话,目光有些复杂。 卫允自然注意到了顾廷烨的小动作,不过却并未在意。 出了宫门,白杨早已牵马在此等候,顾廷烨的小厮石头亦同样在此。 “二郎是要回宁远侯府还是打算先去别处?”卫允微笑着问,只是那表情,那语气,怎么看,怎么听都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头。 顾廷烨自嘲似的摇摇头:“我说过了,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去,卫指使对顾某的行踪了如指掌,难不成还会不知道?” “哈哈哈哈!”卫允笑着道:“二郎莫要误会,我只是不想世代将门的宁远侯到了你这一辈,就这么没落了。 如今大周看似承平,可外有强敌环绕,内有忧患未解,若是连宁远侯府这等世代将门都没落了,那大周的脊梁,又该由何人撑起?二郎可有想过?” 顾廷烨被说的一愣,他如今心中的心愿不多,一个是找回自己的儿子昌哥儿,一个是风风光光的回到顾家,让他的那位大哥,那位继母,还有那些面目丑陋,心思恶毒的‘亲人’们,亲眼看着他这个被他们赶出家门,流落江湖的‘不孝子’出人头地,意气风发的样子。 最后一个,就是把那位他在宥阳江上救下的那位好友妹妹想尽办法的娶回家,做他的正房大娘子,携手与共,终老一生。 可卫允所说的内忧外患,他还真没有考虑过,可仔细一想,貌似还真是如此。 如今大乱刚平,储位亦刚刚定下,可被立为储君的却是赵宗全这么一个冷门宗室,在朝中没有半点势力,而且今日看元祐帝的身体状态,怕是命不久矣。 彼时若是元祐帝薨逝,赵宗全这位新任太子即位的话,势必要提拔自己的心腹亲信,可这样做的话,定然就会不可避免的侵犯到如今朝中老牌势力的利益,赵宗全又没有根基,到时只怕当真会闹出不少事情来。 再加上还有兖王这位举兵谋反,攻打皇宫的逆王党羽未曾清理,彼时朝堂必然又是一片动荡。 这还只是大周内部的情况,大周之外,还有辽国,西夏,吐蕃,大理,交趾等国在侧虎视眈眈,彼时大周承平,这些邻国自然都会安分守己,可若是大周内乱一起,朝局动荡之下,焉知他们不会抓住此等良机,乘火打劫。 看着眼前的卫允,不过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如此高瞻远瞩,自己还在沉寂于立夏从龙之功,即将咸鱼翻身,出人头地的喜悦当中,可他却已经开始考虑日后的可能会迎来的危机了。 忽的顾廷烨又想起来,明兰的生母卫小娘,貌似就是这位卫指使的亲姐姐,想起明兰那同样长远的目光,通透的心思,顾廷烨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些许明悟。 顾廷烨忽然摇了摇头,说道:“指使未免太高看顾某人了,如今的宁远侯,是我那位大哥哥,廷烨不过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浪荡子罢了!” 顾廷烨的语气有些唏嘘,曾几何时,他也渴望过亲情,相信过亲情,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沉重无比的打击,差一点就要把他彻底击垮。 卫允翻身上马,俯视着顾廷烨,笑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那些养在暖房之中,被人精心呵护的花朵,如何能与扎根于悬崖之上,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却依旧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相提并论!”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顾廷烨喃喃念着这句诗,看着高坐在马背之上,芝兰玉树一般的卫允,想起了自己所了解到了卫允幼时的经历,再对比此时的自己,不禁心生感触。 冲着卫允躬身拱手一礼,真挚的说道:“多谢卫指使点拨之恩,廷烨定当铭记于心!” 卫允挥了挥手,拉动缰绳,一夹马腹,言道:“卫某先行一步,二郎自便!” 顾廷烨看着卫允的背影,又是躬身拱手一礼,喊道:“指使慢走!” 石头牵着马儿凑了过来,说道:“公子,您为何对这位卫指使这般恭敬?” 顾廷烨素来心比天高,纵是以前在汴京城里,也从极少见他对哪一个人是这般态度!纵是有,那也是那些教授他读书的夫子、大儒。 顾廷烨的目光还在遥望着卫允离去的背影,有些感慨似的道:“往昔常听人说,这位卫指使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够被管家看中,接连破格提拔,委以重任,如今看来,只怕大家都看轻了他!” 石头也跟着遥望卫允的背影,说道:“公子,这位卫指使看着和公子的年纪差不多大呀!” 顾廷烨道:“不是差不多,我两都是元祐二十年生人,乃是同岁,我的生辰在三月,说不定比这位卫指使还要大呢!” “啊!”石头不住惊讶道:“和公子同岁,竟然已经做到了正三品的指挥使,听说这一次镇压逆王叛乱,这位卫指使也立下了大功,抓了兖王的家眷不说。 还有养心殿外的八百黑甲军,死了六百多人,杀了两千多的禁军,硬生生凭着血肉之躯将逆王和一种叛贼挡在养心殿外六七个时辰!” “是啊!”顾廷烨也不禁想起那副惨烈的情形:“若非有那八百壮士舍生忘死的话,只怕官家早已落入兖王之手,咱们又哪能这么轻松就杀了逆王,救了官家,平定乱局!” 石头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遇见黑甲军了,上次在荆襄的时候,最后他们便是和黑甲军一道收复了常德府。 当时顾廷烨也只是震撼于黑甲军的纪律严明,军容整齐,战力远胜九江的府军,如今再看,只怕当时对黑甲军的评价还低了许多。 “走吧,回去看看蓉姐儿,许久没见,怪想她的!”顾廷烨翻身上马。 石头笑着道:“蓉姑娘定然也想公子了,只是如今已然过了人定,只怕蓉姑娘和常嬷嬷都早已睡下了!” 顾廷烨笑着道:“无妨!走!驾!” ············ 第 164章 大乱之后(中) 次日一早,卫允便命人将兖王的家眷悉数押送至宗人府,卫允说话算数,说没动他们一根汗毛,就真的没动。 包括捆绑,胁迫等等全程都是手下的亲卫上的,卫允言出必行,就站在一旁指挥,绝没有亲手碰过他们一根汗毛。 卫允有些不太理解,明明自己已经遵守了诺言,可为什么兖王那一大家子还是不停的咒骂自己,为此卫允也很无奈,只能让人用臭袜子把他们的嘴给堵上,外边再绑上一层抹布,免得不小心谁又把嘴里的臭袜子给吐了出来。 照例捆成一个个大粽子,就连蠕动都做不到的那种粽子,丢到马车里头送去宗人府。 四月二十日的早朝依旧,元祐帝亲自拉着赵宗全的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命太监宣读了册立赵宗全为太子的圣旨。 命赵宗全暂时以太子的身份监国,代理朝政,同时,命钦天监速速择出最近的良辰吉日,命礼部准备太子的册封大典。 然后便是处理兖王之乱的首尾,封赏有功之臣,处理谋反之人这些。 早朝之后,卫允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大理寺告了假,卫允昨日刚在镇压逆王谋反之中立下了不菲的功勋,他说自己身体不适,大理寺卿自然不会怀疑。 甚至还说让卫允暂时在家休养,待什么时候身体康复了,什么时候再回去上衙,以身体为重,不必急于一时,而且如今大理寺里头人手且够用了云云。 卫允索性直接请了半个月的假,随即便带着小白杨,骑着黑风往城外的温泉庄子飞奔而去! 昨夜汴京城中的巨变,在卫允有意识的隐瞒之下,庄子里的众人并不知道,一夜之间,汴京城已然是天翻地覆。 温泉庄子距离汴京有将近五十里的距离,再加上周围的两千黑甲军和二十五个亲卫把庄子保护的密不透风。 庄子里,张氏和小卫氏两人挺着大肚子,明兰这个小丫头正手把手的教淑兰和子衿射箭,英国公夫人也在一旁指点丁旭和长桓。 大卫氏抱着栎哥儿,坐在张氏和小卫氏边上,静静的看着场中玩的不亦乐乎的众人,脸上挂着幸福灿烂的会心笑容。 栎哥儿安安分分的坐在大卫氏腿上,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分外好奇的看着前边的哥哥姐姐们。 “大娘子!老爷来了!”立春提着裙摆,匆匆跑到张氏的身边,笑容满面的说道。 张氏脸上一喜:“夫君来了?如今到了何处?” 立春笑着回道:“方才门房那边提前跑过来传信,说是老爷已经进了庄子,如今怕是要到了!” 正说着,月门处忽然走出一个身影,身形修长,体格健壮,一席玄色外袍,一顶玉冠加上一根深色木簪竖着头发。 “夫君来了!”张氏当即便高兴的从躺椅上翻身站了起来,一脸欢笑的望着卫允。 一旁的小卫氏和大卫氏也纷纷高兴的道:“三郎来了!” “娘子身子重,快坐下,快坐下!”卫允人还没到,就担忧的说道,张氏笑着又坐了下去,卫允走至近前,笑着冲二人见礼道:“小弟见过大姐姐,二姐姐!” “来,栎哥儿,快给舅舅抱抱!”卫允俯下身子,冲着坐在大卫氏膝上的小栎哥儿摊开手,作出一副要抱他的样子。 栎哥儿抬头看了一眼卫允,随即便往大卫氏的怀里缩了缩,根本没有半点让卫允抱的意思。 “哈哈哈哈!”看着一旁的小卫氏和张氏直接笑出了声。 “看来咱们家栎哥儿对你这个舅舅可一点都不亲近呢!”张氏幸灾乐祸的道。 卫允一脸的遗憾:“哎!看来我天生只讨女孩的喜欢,小时候桓哥儿和旭哥儿也是这般,对我一点都不亲近,倒是明兰和子衿那两个丫头对我这个舅舅甚是亲近。” 小卫氏笑着说道:“说来还真是这样,旭哥儿小时候看到三郎不是躲到我身后,就是躲到夫君旁边!根本不肯让三郎抱。 反倒是子衿那丫头对三郎很是亲近,每次都要赖在三郎怀里,不肯离开呢!我还记得子衿那丫头一直到了两岁上才开口说话,而且第一次开口说话就是叫三郎舅舅,说的可清楚了!” “那是!”卫允一脸的自豪,“也不看看那是谁家外甥女!” 小卫氏道:“瞧把他给能的!” 张氏问道:“夫君不是说近日都很忙吗!近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卫允笑着道:“自然是自己在家独守空房太过寂寞,想念娘子了!” 张氏顿时就休得满脸通红!迅速的低下了头,还不忘往大卫氏和小卫氏悄悄撇去几眼。 小卫氏则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弟妹莫要理他!” 大卫氏也道:“就是,都快要当爹的人了,还这般口无遮拦!该打!” 小卫氏附和道:“对,该打!” 好在两个姐姐是站在张氏这边的,不仅没有笑,还责备起了卫允,张氏总算是松了口气。 卫允赶忙告饶:“大姐姐二姐姐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小的日后再也不口无遮拦了!” 该认怂时就得认怂。 另一边,正在教淑兰和子衿练习射箭的明兰目光不经意间朝着这边扫来的时候,发现了刚刚到来的卫允,顿时眼睛一亮。 “舅舅!”顿时笑嘻嘻的冲着卫允打招呼,隔着七八丈的距离高兴地冲卫允招手。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明兰的一声舅舅带着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卫允走了过去,率先冲着英国公夫人躬身行礼道:“拜见岳母大人!” 几个外甥外甥女也纷纷对卫允见礼。 淑兰也冲着卫允福身一礼道了声:“舅舅安好!”卫允都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自家岳母,卫允道:“几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儿,劳岳母受累了!” 英国公夫人笑着道:“不累,不累,每日窝在府里闲的都要发霉了,如今每日有这几个孩子陪着,我高兴都来不及呢!看着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千重和千钧小时候一样!” 长桓也抬头看着卫允,一脸认真的道:“舅舅,我和旭表哥儿可听话了,一点都不调皮!” 卫允伸手揉了揉长桓的头,说道:“嗯!很好,桓哥儿如今是大孩子了,就该懂事些!” 长桓被夸的笑成了一朵小花儿。 倒是旭哥儿一脸的端方,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卫允直接一个板栗敲了过去! “哎哟!”旭哥儿顿时破功,揉着脑袋龇牙咧嘴的道:“舅舅打我作甚!” 卫允道:“你个小屁孩儿,成天学人家装一副大人的模样作甚,画虎不成反类犬!哼!” 旭哥儿顿时耷拉着个脸:“舅舅,我今年都九岁了,那里还小!” 卫允横了旭哥儿一眼,说道:“孺子不可教也!连我骂你什么都听不出来!哎!想我卫允聪明绝顶,文武双全,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一个外甥,哎!” 卫允唉声叹气的,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旭哥儿,直把旁边的明兰和子衿看的捂着嘴直笑。 旭哥儿听到笑声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悄悄地退到了英国公夫人的身后。 卫允看着点了点头,说道:“总算还不是太蠢!” 旭哥儿自然不蠢,相反,还很聪明,只是一开始被卫允的突然袭击给整懵了,听到明兰和子衿的笑声才反应过来卫允这是在捉弄自己。 当即便悄悄躲到了英国公夫人的身后,抱上了如今在场最粗最粗的一只大腿,一只卫允不敢有丝毫冒犯的大腿。 “舅舅不是说最近很忙吗?怎么今日又得空过来了?”明兰笑着问道。 卫允道:“诸事已毕,如今就只剩下一些收尾的事情,舅舅暂时先躲个懒!过两日又得忙起来了!” 虽说如今在大理寺那边请了假,可锦衣卫这边还得卫允亲自处理,尤其是黑甲军这一次损失了不少人手,这些事情都得卫允这个指挥使亲自出面处理才能放心。 明兰点了点头,眼中亮起了微光:“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城里了?”明兰的眼睛里头闪烁着是智慧的光泽。 卫允也不意外,以明兰的聪慧和通透,只怕是在自己把她们母女姐弟几个从盛家接出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而后又知道了卫允特意留在了庄子外边的两千黑甲军。 心中早已有了猜测,虽然明兰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卫允这般慎重,但她素来都是个知道轻重的,未免大卫氏和小卫氏她们担心,便没有宣之于口,而是将自己的猜测默默藏在了心底。 如今消失数日的卫允再次出现,定然是事情已然过去,这才有此一问。 卫允点头道:“不错,如今你们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忽的表情一动,眉梢轻挑:“怎么,明丫头这就想回去了?是嫌舅舅这里太简陋了还是想赶着回去相看人家?” 明兰拖长了声音,撒娇道:“舅舅!” 明兰纵使再通透,性子再爽朗大气,可终究还是个女儿家,提及自己的终身大事儿,自然也是会害羞的。 “哈哈哈哈!”卫允顿时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脸的好奇:“快给舅舅说说,你祖母给咱们家明丫头找了个怎样的夫家!” “哎呀舅舅!不理你了!”明兰俏脸愈发红了,又羞又恼,当即便冲着大卫氏她们跑了过去。 卫允又卡看着子衿,问道:“小子衿,你整日和明丫头待在一块儿,可有听她说起过!” 九岁的子衿的笑脸也有些微红,摇了摇头:“舅舅,我还小呢,明兰姐姐怎么会和我说这些,就算是说的话,也是找淑兰姐姐说呀!” 一旁的淑兰也赶忙摇头:“我也从未听明兰提起过!”说着冲卫允福身一礼:“舅舅,我去明兰那边看看!” 说罢,便风一般的逃走了! “舅舅,我们也过去吧!”子衿笑着道。 卫允道:“好!” 几个孩子跟着卫允和英国公夫人,朝着张氏他们走了过去,如今卫允有了‘舅舅’这个身份,再加上还要英国公夫人这位长辈再,是以淑兰也不用特意避开。 众人聚在一块儿,吃着侍女们端过来的水果茶点,一块儿说这话,几个孩子在旁边玩着游戏,一时之间,欢声笑语萦绕在庄子上空。 卫允连续一段时间绷着的心神,也总算是得到了松懈,心里的担子也卸了下去,身心都轻松了许多,就连笑声都透着几分酣畅淋漓! 第 165章 大乱之后(下) 是夜,卫允留在了温泉庄子里头。 主屋,内室床榻之上,卫允搂着张氏,如今将近五月,温度逐渐升高,已然有了几分热意,两人身上都只穿了薄如蝉翼的丝绸里衣,被子也换成了柔滑舒适的蚕丝被。 “夫君,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告诉妾身了吧!”大床上,张氏将卫允当做了枕头,脑袋靠着卫允的胸膛。 卫允手里左手握着柔夷,右手把玩着张氏的一缕发梢,说道:“娘子当真如此好奇?” 张氏歪着脑袋,反握住了卫允的大手,看着卫允的眼睛,有些埋怨的说道:“夫君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日可把妾身给担心死了!先是把咱们都送到了庄子上,紧接着又调兵过来守在四周,妾身还以为是天要塌下来了呢!” 随即张氏的话音一转,扶着胸口,纤细白皙的手掌盖在胸前的高耸之上,微笑着说道:“好在如今夫君平安归来,妾身这心里的悬着的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不过·······” 张氏笑脸盈盈的看着卫允,握着卫允的手忽然松开,似小松鼠似的一下子窜入卫允的掌心里头,指腹轻轻在卫允的掌心里头画着圈圈,撒着娇道:“妾身心里实在是好奇,夫君你就告诉妾身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嘛!” 卫允一把握住那只作怪的小手,轻轻的揉捏着,笑着说道:“好好好,既然娘子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为夫就大发慈悲的告诉娘子!” 听了卫允这话,张氏当即就想翻个白眼,但心里又异常好奇,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几日汴京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卫允却话音突转,道:“不过娘子要先答应为夫,不论娘子听到了什么,都不能太过,竟让夫君如此慎重,难不成还有人敢阴谋造反不成!” 卫允很认真的看着张氏的眼睛,点了点头。 张氏先是一愣,眨了眨眼,然后翻身坐了起来,手掌撑在床上,卫允也跟着坐了起来,扶着张氏的肩膀。 张氏看着卫允的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当真有人造反?” 卫允道:“就在昨日午时,兖王密谋造反,联和禁军和五城兵马司,关闭城门,宫门,意欲强逼官家写下禅位诏书!后来兵败,兖王当场被杀,其余叛军也悉数被杀被擒!” 张氏眨了眨眼,定定的看着卫允的眼睛,愣了半晌,随即便是一声惊呼:“我的天爷呀!”巨大的嗓门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了! 卫允赶忙一脸担忧说道:“娘子别绪绪再度的严重性。 脸色阴沉,神情严肃,雷厉风行的出面坐镇,果断的命人关闭各处府门,所有人严禁外出,将府中家丁护院聚到一处,众女眷也悉数汇聚到外院主屋,包括盛紘后院的姨娘们,就连林噙霜都去了,可却唯独少了四姑娘墨兰。 林噙霜本还想着派人出府去寻墨兰,可不曾想老太太下了严令,房嬷嬷亲自督促,还有府门之外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下人们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出门去! 王氏虽然痛恨林噙霜,可这会儿她早已慌了神,哪里还有心情去处理林噙霜,盛老太太果断下令,将林噙霜关在林栖阁,不准其走动,又命人将林栖阁的一众下人悉数锁拿,暂时先关押起来,待外边的事情平定,主君盛紘和二公子长柏回府之后再做处理。 王氏已然慌了神,老太太便是府里的天,况且值此关头,府中下人一个个也都是胆战心惊的,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一直到十九那日亥时,顾廷烨和袁文绍带着大军攻破了皇城,杀了逆王,剿灭收降了叛军之后,盛紘和长柏才惊魂未定的被送出了皇宫,回到了盛家。 老太太见两人脸色不对,立时便严令府中下人,不得将墨兰一直未归的事情告诉盛紘和长柏,让他们父子俩先好好休息,恢复精神。 第二日一早,下朝归来之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盛紘立时勃然大怒,直接命人对林栖阁的下人用刑逼问,不过刑还没上,那些个丫鬟婆子们就都纷纷招认了。 开玩笑,盛紘早在七八日前便已经严令府中女眷不准出门,什么马球集会之类的一概不准参加,虽不知盛紘为何会突然下此等命令,可盛紘是一家之主,素来威严,王氏和如兰自然是不敢违逆盛紘的意思,老太太又素来是个深居简出的,来了汴京这么久,统共也没出过几次门。 独独林栖阁那边,仗着盛紘的宠爱在府里一贯的嚣张跋扈! 如今四姑娘墨兰彻夜未归已是事实,若是不招的话,岂不是平白再挨一顿板子,下人们虽然中心,可也不蠢,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一旦招了供,那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之前一连串的事情悉数都被招了出来。 原来这八九日里头,这已经不是墨兰第一次出府了,而且每一次都是同样的招数,命丫鬟换上她的衣服,躲在屋里。 而墨兰自己则换上丫鬟的衣服,借着出府买胭脂水粉的名义瞒过众人,悄然溜出府去。 盛紘虽然禁止自家女眷出门,可丫鬟们的出入却还是自由的,偌大一个盛家,加起来总共有上百人,自然需要有人进出采买。 可关于墨兰为何要频频出府,林栖阁其他的丫鬟婆子们自然都不知道,是以只能问装作墨兰的那个贴身女使还有林噙霜以及林噙霜身边的周雪娘周娘子! 林噙霜还想狡辩,可墨兰的贴身女使扛不住棒子,率先招供了。 原来墨兰还是如同原剧情那般,悄悄和永昌伯爵府的六郎梁晗勾搭上了,先前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看上了明兰,一次又一次的往府里送东西。 明兰虽然无意梁晗,拒绝了吴大娘子的礼,可墨兰和林噙霜却并不这么想,在她们眼中,永昌伯爵府可是武勋世家,梁晗又是嫡子,永昌伯爵府虽不如宁远侯府和英国公府那般显赫。 可不论是这一任的永昌伯,还是永昌伯府的大公子梁昊,皆是手握实权,尤其是在上一任宁远侯顾偃开逝世之后,这一任的宁远侯顾廷煜又是个弱症,根本无力接替顾偃开在军中的职务。 而梁昊在锦衣卫里头又颇受卫允看看重,永昌伯府花团锦簇,同样都是在军中经营了数代,许多人都认为很有可能会是永昌伯接替宁远侯在军中的担子。 在林噙霜和墨兰的眼中,梁昊就是个金龟婿,香饽饽,明兰怎会无意,表面上所谓的无意只怕是迷惑她们的手段。 母女两个合计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走上了那条老路! 买通下人,悄悄出府,私会梁晗! 盛紘当即便勃然大怒,茶盏砸了一个又一个,下令将林噙霜锁在林栖阁,将林栖阁中所有下人全部发落,将墨兰的那几个贴身女使直接打死了事。 可墨兰的事情还要解决,当即盛紘和王氏便亲自带着府中签了死契的下人,准备往两人幽会的三清观寻摸而去。 可还没出门,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四姑娘墨兰回来了! 盛紘当即便让人将墨兰带至花厅大堂,这也是盛紘第一次在墨兰面前展现出从未有过的严厉。 可惜,往昔盛紘对墨兰的偏爱和娇纵,还有跟在林噙霜身边十余年,自小便被林噙霜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学了一身上不得台面妾室手段,鬼蜮伎俩的墨兰,却早已定了性,并不会因盛紘的三言两语而轻易改变。 盛家原本妻妾对立,相持不下的局面,骤然瓦解。 第 166章 再见盛紘 卫允在庄子上呆了三天,一直到四月二十四日才依依不舍的回了汴京城。 原本张氏也想跟着一起回城的,可谁知道一听说兖王兴兵造反,事败被杀之后的英国公夫人,却死活也不准张氏回汴京,严令张氏必须得先待在庄子上面养胎。 张氏也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怕遇上什么意外才不许自己回京的,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自家母亲的话,张氏还是得听的。 于是乎连着小卫氏,大卫氏,都被留在庄子上,但明兰那丫头还有长桓却随着卫允一起回了京城。 没办法,盛家那边来人报信,说盛紘让明兰和长桓赶紧回去,原本盛紘是想让大卫氏还有小栎哥儿一同回去的,可考虑到刚刚在那日镇压逆王叛乱的大战之中又立新功的卫允,盛紘权衡再三之后,还是只让人把明兰和桓哥儿给叫回去。 卫允还是很好说话的,盛紘这么着急的派人把明兰和长桓叫回去,定然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把明兰和长桓送回去的同时,立马让人打听盛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成想这一打听,差点没把卫允给笑出内伤。 说来也好笑,卫允刚刚让梁昊去打听盛家发生了事情,这家伙就支支吾吾的把事情给说了。 犯事儿的是梁昊的弟弟梁晗,梁昊虽只是个庶子,却也是梁家的一份子,妻儿皆住在永昌侯府里头,再加上他娘子家的那个表妹,叫做春舸的姑娘,如今被梁昊搞大了肚子,梁昊的嫡母吴大娘子正满汴京城的替梁晗寻摸能够压得住春舸的正房大娘子呢! 说来着也里头也有梁昊这个庶长子功劳,如今梁昊在锦衣卫里头已然做到了镇抚,虽只有正五品,但手里头却握着实权,加之锦衣卫又是天子亲卫,享有殊荣,论出息,在梁家这一辈的几个兄弟里头,不论嫡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梁昊。 嫡子比不过庶子,这本就是极悲催的一件事情,吴大娘子又极为清高,不屑于打压梁昊,可春舸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她又得顾忌着梁昊的身份,不能将其随意处置,只能先给梁晗娶一个正房娘子回来,然后再把春舸纳给梁晗做小娘。 寻摸来寻摸去,吴大娘子还是觉得明兰的性子最合适,最像她,定能够将梁晗的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明兰一个五品官的庶女,能够嫁给永昌伯府的嫡子做正妻,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吴大娘子看上了明兰,可她那个儿子梁晗偏偏看上的是明兰的四姐姐墨兰,而且还和其有了首尾,如今吴大娘子正为这事儿头疼着呢! 盛紘如今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可毕竟有着有着王家做姻亲,府里头还有一个勇毅侯府独女的老太太,尤其是和卫允的关系也不清不楚的。 若是前者也就罢了,可后两者,便是吴大娘子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尤其是卫允,如今在官家面前正是当红得令的时候,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指挥使的位置,便是永昌伯也比不过。 听梁昊把这事儿说完,卫允心里开始有点同情盛紘了!忽的又想起盛老太太昔日对明兰的关照,随即便是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失声笑了出来。 看来这事儿自己还不得不插手了,盛老太太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若是再让她亲自拉下脸面去登永昌伯府的门,那这些年盛老太太白关照明兰了。 卫允素来都是有恩报恩,以仇报仇的人,尽管这事儿盛紘定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可现如今卫允已经知道了。 不过这事儿还得等下了衙之后再说,如今卫允还得先处理一下这次锦衣卫和黑甲军的伤亡事宜。 此番锦衣卫那边人手倒是没什么损失,也就是十几个重伤,七八十人受了轻伤,危及性命的倒是没有,可黑甲军的损失就惨重了些。 先是在元祐帝宫门之外的那八百人,直接死了六百多,就连侥幸活下来的那一百多人,身上也都多多少少带着伤。 元祐帝那边已经发了话,守卫在养心殿外,阻拦逆王的那八百黑甲军,皆官升一级,赏纹银百两,良田百亩。 而那些个阵亡了的,封赏其家人,同样赏百金,赐良田百亩,免赋税十年,同时,令其兄弟或者子侄顶替其在黑甲军之中的位置限百户之下。 原本元祐帝同样想给这些顶替阵亡将士位置的人官升一级的,可却被卫允给劝了回去。 元祐帝一句话擢升说的好听,那可是整整八百人呀,汴京的黑甲军四营本就只有两万四千人,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一百多个升了一级的卫允还头疼怎么安排呢! 如果真照着元祐帝说的那样,那就只有把在汴京的黑甲军继续扩增了! 而且这一批顶替而来的人肯定是良莠不齐的,若是就这么贸然塞入黑甲军之中,只怕其他的人会不服! 每一个黑甲军将士,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上一次便是上一次补充的那一批,如今大部分的时候也都是在训练,这次将他们带出来,也只是存着让他们见一见世面,看一看战场的残酷,其余人冲杀的时候,新人们都是冲在最后面的。 这也算是黑甲军对新人的优待了吧,没有把他们当炮灰,让他们冲在前面挡羽箭,送死,做炮灰! 这事儿卫允交给了丁健、梁昊以及袁绍三个人去处理,让他们先商量着拿一个章程出来,既要让大家觉得满意,又要能够合理的实现,不要太过夸张。 卫允忽然有点怀念在庆州的时候了,想起庆州,卫允闹钟灵光一闪,庆州那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吗! 彼时的庆州判官泰,如今的庆州同知,这家伙虽然做的是判官,隶属于提刑按察使司,可实际上他处理政事的能力亦丝毫不弱,当时卫允把庆州的公务交给他和同知杨斌一同处理,可这家伙每次处理完自己手头的公务,还不忘给杨斌打下手,处理庆州的政事。 如今卫允升迁入京做了大理寺少卿,杨斌也谋了个知州的差事,唯有泰还留在庆州,不过如今已经被升为同知。 当即卫允便笑了,坐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两封信,盖上了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印,唤来杜远,吩咐道:“送去庆州,交给张千均!” 如今锦衣卫的摊子越铺越大,虽然地下不缺梁昊,张千均这种既勇猛能打,又能调兵遣将,领军作战的将领,可管理后勤的官员除了提供财力支撑的运转司之外,还差一批处理琐事的书,主簿。 泰如今是从六品的同知,调来锦衣卫,给他个正六品的主簿做,而且还是在汴京城,不怕他不动心呀! 卫允也是最近忙昏了头了,他素来都不是那种事事亲力亲为的人,能丢给属下那就丢给属下!而卫允自己只要把这些锦衣卫的高层们管理好就行了。 下午,卫允便直接去了盛家。 如今盛紘正满头的官司,忽然听到说卫允又来了,脑袋不禁更痛了。 可不见不行呀,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卫允比他大的可不仅仅是一级,而是好几级啊! 盛家,花厅! “三郎怎么来了?” 盛紘依旧是那副模样,微微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完全没有半点方才在主屋那边的气恼模样。 卫允拱手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盛兄,自然是有事!” 盛紘心底一突,面上虽然依旧面不改色,可眉梢却不受控制的挑了挑:“哦?不知三郎有何事?” 卫允笑着道:“盛兄莫要多想,此番卫某登门,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盛兄!” “为了我?”盛紘微微蹙眉,不解的道。 卫允道:“正是,亦或者说,是为了盛家!为了明兰!” 盛紘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卫允说道:“三郎可是听说了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说是为了盛家,难不成卫允知道了墨兰的事情?是谁告诉他的?是明兰还是长桓?可转眼一想,明兰和长桓都是今日才回到家里,刚刚知道这事儿,今日连门都没有出,一直呆在家里,会不会是他们派身边的人去给卫允报的信? 不过瞬息之间,盛紘的脑海之中就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甚至已经做好了打算,待会儿就让人去问问今日明兰和长桓身边下人们今日可否出过府门! 卫允不禁失笑,盛紘在这件事情还真是谨慎,“盛兄放心,此事卫某并不是从盛家这边知道的!” 盛紘眉心间的印痕更深了,可嘴上却依旧存着一丝侥幸:“不知三郎说的是?” 看着装傻的盛紘,卫允摇了摇头,直接说道:“好了,盛兄,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的了,今日你让人匆匆忙忙将明兰和长桓叫了回去,我便觉得不太对劲,这不像是盛兄一贯的作风,便当即让人打听打听盛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盛兄不要误会,我没有插手盛家家务事的意思。” 说着卫允话音一顿,看着盛紘的眼睛,说道:“盛兄应该知道,永昌伯梁家的庶长子梁昊如今在锦衣卫南镇抚司之中坐着镇抚的位置,而这事恰好和他也有些关系,是以我也就从他那儿知道了此事。” 盛紘紧皱着的眉头顿时松开,颇有些无奈的苦笑着道:“原来如此!让三郎见笑了,事关盛家的名声,盛家所有女眷的声誉,我不得不慎重,还望三郎莫要见怪!” 卫允摆摆手拖长了音:“唉!此乃人之常情,理解,理解!” 随即卫允的话音却忽然一变:“不过盛兄确实是多虑了,明兰是我的亲外甥女,我可是把她当成了自己女儿一样来看待,事关明兰的名誉,我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就是希望能够助盛兄赶快解决此事,免得拖得久了,途胜变故呀!” 盛紘也面色焦急的道:“三郎说的是呀,哎!”说着一拍大腿,唉声叹气的道:“说来都怪我,往日里对那个孽障太过宠溺,竟纵的她无法无天了,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卫允说道:“不知如今盛兄究竟作何打算?不妨说来听一听,卫某帮着盛兄参谋参谋!” 盛紘眼底满是辛酸:“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只能顺了那孽障的意,全力促成她和梁晗那小子的事情!” 第 167章 主动揽下 卫允看着盛紘一脸愁苦的模样,问道:“瞧盛兄的模样,难不成是刚从永昌伯爵府碰了钉子回来?” 盛紘讪讪笑了笑,皮动肉不动的:“不瞒卫兄,王氏刚刚从梁家回来,在吴大娘子那儿落了个没脸!” 卫允淡淡的说道:“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怎么拍得响,贵府的四姑娘纵使有错,可他梁六郎难道就没错了,哼!” 盛紘一脸的无奈:“永昌伯爵府是什么人家,我盛家又是什么人家,况且他们家的是男子,便是别人知道了,顶多也就是说一句少年不羁,风流浪荡罢了!” “世道本就如此!”卫允道。 盛紘又是哎声一叹,神色间颇为唏嘘! 卫允看着盛紘,严肃的说道:“盛兄,你可是打算让贵府老太太出面解决此事?” 盛紘终于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目光微微有些躲闪,说道:“不瞒三郎,如今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去求母亲了,怎么说母亲也是勇毅侯府出身,昔日少年时还曾在宫里将养过,永昌伯爵府怎么说也得卖母亲一个面子吧!” 卫允却听得连连摇头,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盛兄,不是我说你,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这么些年一直深居简出,极少与人打交道,如今勇毅侯府也早已大不如前,这人情也是用一次少一次的!” 盛紘无奈的道:“可如今我还能如何,难不成让我亲自去永昌伯府大门前跪求吗?” 卫允笑道:“盛兄严重了,区区小事,何至于此!盛兄若是信得过卫某,此事便让卫某来处理如何?” 盛紘看着卫允,目光有几分诧异,几分不敢置信:“三郎此话当真?” “盛兄!”卫允笑着道:“明兰是我的侄女,可也是盛家的女儿,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四姑娘的名誉受了损失,明兰焉能落得好! 如今明兰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闹出这么一件事情来,虽然我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呀,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再者说了,明兰自幼便被老太太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十余年如一日的关爱,把明兰教的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我感激老太太的恩德。 如今老太太已经到了这般年纪,合该在府里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才是,怎能再让老太太为了这等事情四处奔波!” “哎!”盛紘叹息道:“三郎说的是,都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卫允感慨的道。 盛紘又叹了口气,情绪愈发低落。 卫允却安慰道:“盛兄也莫要自责了,与其沉寂在对往日的追悔当中,不如顾好当下,放眼未来,此事已然发生了,此时再来追悔已然无用,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说到这儿,卫允的话音一顿,叹道:“盛兄,有句话说得好,一个家族的衰败,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的!今日四姑娘的事情,便是教训呐! 做父母的,最要紧的便是一碗水端平了,莫要偏纵偏爱!否则的话,势必会带来无穷后患!” 盛紘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便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叔父所言极是!” 这时,一身月白长衫的长柏走了进来,至二人身前,拱手见礼道:“长柏拜见父亲,拜见叔父!” “柏儿来了!”看到长柏这个有出息的儿子,盛紘那悲痛的内心总算是得到了意思宽慰,想着自己在教育儿女的事情上也不是完全的失败,至少长柏和明兰,还有已经出家的华兰都是极好的。 “是长柏呀,无须多礼,快坐下说话!”卫允微笑着道。 长柏冲着卫允拱手道:“不知叔父来了,未能及时出来拜见,还望叔父见谅!” “无妨!”卫允道:“如今朝堂事忙,大乱之后便是大治,万象更新,此番逆王一党事败,朝堂之上,定然又许多位置空了出来,正该是全力以赴,展现才能之时!” 长柏拱手道:“多谢叔父指点!长柏谨记!” 盛紘看着他,问道:“柏儿来寻为父,可是有事?” 长柏摇了摇头,道:“只是听下人说叔父来了,特来一见!” 盛紘却道:“为夫也是前些时日才得知,卫家祖上与你宥阳大伯伯家有亲,你该跟着你长梧弟弟唤三郎一声舅舅才是!” 长柏不疑有他,冲着卫允拱手一礼:“长柏见过舅舅!” 若是当真与宥阳的盛家大房有亲,那卫允的姐姐也就不会到府里给盛紘做小娘了,长柏心中透亮着呢,只是这些事情,他选择性的无视掉了而已,在长柏心里,叔父和舅舅,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好!”卫允微笑着道,一副长辈的样子看着长柏。 长柏对着盛紘说道:“父亲,儿子认为方才叔父说话的极有道理,管教子女需严,考验品行需苛,如今四妹妹犯的错,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咱们还能奔波补救,若是哪一日三弟在外也犯了错,父亲可有考虑过后果?” 长柏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可盛紘却被长柏的话骇的骤然失色。 卫允看着盛紘突变的脸色,很识趣站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永昌侯府的事情越早处理越好,盛兄,我就不多留了,三日之内,定给盛兄一个答复,你和长柏两父子好好说说话吧!我就先行告辞了!” 盛紘起身拱手道:“三郎慢走,恕不远送了!” 长柏亦起身道:“叔父慢走!” 卫允走后,长柏坐在下首,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茶。 盛紘则脸色有些阴沉,定定的看着长柏,问道:“柏儿!方才为何要在卫三郎面前说那些话?” 长柏放下茶盏,抬眼看着盛紘,眼眸之中一片平静:“父亲难道不知吗?” 盛紘的眉心皱成了川字:“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气已然带上了一丝严厉。 长柏却依旧丝毫无畏的看着盛紘的眼睛,缓缓说道:“子不言父过,原本此事不该由儿子来说,可祖母多次与父亲提及,父亲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含糊而过。 如今大祸已然酿成,父亲难道还要装作不知吗?” 盛紘看着这个酷似已故岳父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三郎早已搬出了林栖阁,独自住在外院” “父亲!”盛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长柏的一声父亲打断,盛紘看着长柏,有些不解。 却听长柏说道:“父亲认为,方才卫舅舅为何要和父亲说那样的话?当真是因为卫舅舅和父亲相交莫逆不成?” 盛紘一愣,随即便醒悟了过来,是啊,自己和卫允的关系,全靠卫小娘和明兰、长桓他们母子几人转圜,若非是因为他们,卫允一个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在官家面前正当红得令,而今又在镇压逆王叛乱的大战之中再立新功,如和会与自己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交好! 卫允为何会如此自己跑过来,吃力不讨好的帮着自己出谋划策,还把说服永昌侯府的事情一力揽了下来!各种缘由,卫允从未有过遮掩。 而方才卫允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什么一个大家族都是先从内部开始衰败的,什么做父母的腰一碗水端平,如今细细想来,除了劝说自己,要对一众子女一视同仁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盛紘对于林栖阁,对于林噙霜母子三人的偏爱,在盛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像长柏说的,老太太可不止一次提点盛紘,可盛紘不是敷衍,便是搪塞,顾左右而言他, 盛紘忽然自嘲的摇了摇头,说道:“行了,为父知道了,如今卫三郎已然将你四妹妹的事情揽了下来,容为父先去见你祖母,将此事禀明于她,也好让老太太早些安心!” 长柏看着盛紘,点点头道:“如此也好!父亲便先去见祖母吧!儿子去母亲那里看看!”饶是聪慧机警如长柏,在墨兰这件事情上面,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如今长柏入官场不过一年的,虽然成长的很快,但盛家的底蕴终究还是差了些,和永昌侯府完全是两个档次,势不如人,长柏便是再有手段,在绝对的实力的面前,也没什么用处。 盛家后宅,王氏晕了醒,醒了晕,如兰一忽儿闹着要上吊,一忽儿又要跑去跳湖,没一刻停歇,就连嫁到了袁家,跟着袁绍从庆州回来的华兰,知道这事儿之后,也跑回来哭。 盛紘去了一趟寿安堂,也不知老太太和他说了什么,当即便一脸官司的跑到了林栖阁,关上了门,也不知道在里头说些什么,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激烈的争吵声。 守在四周的粗使婆子也不敢凑过去听。 最后,盛紘一脸阴沉的从林栖阁出来,风风火火的回了正屋,整个盛家上上下下,一片肃然,个个都谨小慎微,生怕触了盛紘的眉头! 第 168章 一顾茅庐 卫允深感自己是个劳碌命,大清早的,刚刚花了大半个时辰,从庄子上赶回汴京,这才刚到傍晚,又急急忙忙的往庄子上赶。 漆黑的夜幕降临,张氏看着眼前忽然冒出来的卫允,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娘子?”卫允抬手在张氏眼前晃了晃! “夫君怎么又回来了?”张氏这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卫允,而不是什么自己的幻觉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 卫允笑着走近,转身揽住张氏的腰肢,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微微躬身,说道:“这不是想娘子了吗?这都入夜了,娘子还打算去哪儿呢?” 张氏白了卫允一眼眼:“今早夫君离开的时候妾身可醒着的!” 卫允嘿嘿笑道:“有句老话说的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虽然才过了大半日,但在为夫心里,却已经过了两个秋了!” 张氏嘴角微动,却又憋了回去,“油嘴滑舌!”可眼底的欢喜却怎么也藏不住! “娘子岂能信口雌黄,如此污蔑为夫!”卫允一脸的气愤:“为夫承认自己的舌头滑,可为夫的嘴一点都不油,娘子若是非要污蔑为夫,那为夫也只有亲自证明给娘子看了!” “证明?”张氏偏着脑袋看着卫允:“夫君要怎么证明?” “嘿嘿!” 看着卫允脸上诡异的笑容,张氏下意识的就往边上退了一步! “娘子小心!”卫允扶住张氏,在她耳畔吞吐着气息,柔声说道:“娘子要不要亲自验证一下,看看为夫是不是真如娘子说的那般油嘴滑舌!” 张氏俏脸一红,下意识的低了低脑袋,怯生生的道:“不不要了!” 卫允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的道:“好吧,既然娘子不想,那就算了!” 张氏松了口气,悄悄往后瞥了一眼,松了口气! 殊不知,后边跟着的几个贴身女使们虽然退出去五六步的距离,可两人说话的声音又没有刻意压低,不论是该听的还是不该听的都听了个遍, 不过众女使们早就习惯了主君和主母亲密的关系,便是偶尔做出些羞人的举动,她们虽然觉得羞涩,但心里却也为主母张氏高兴,也为卫允高兴。 夫妻和睦才能内宅安稳,而卫允又没有通房妾室,张氏平日里对待下人们也很好,她们这些个丫鬟女使,婆子仆役们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夫君还没回答妾身的问题呢!”被卫允扶着的张氏忽然想起了卫允一开始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半日就是好几个秋之类的话,偏偏那些涉世未深,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还行,在张氏这里,还真行不通。 可卫允却卖着关子:“待晚上回房之后,为夫在悄悄说给娘子听!” 张氏停下了脚步,看着卫允,有些不解说道:“什么事情不能在这儿说?还得回屋悄悄说?” 卫允看着张氏的眼睛,笑着道:“娘子确定要让为夫在这儿说?” 看着卫允脸上的坏笑,张氏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叹息一声,说道:“好吧,就依夫君便是!”只是语气却颇有些无奈。 自诩聪明机警,不弱于寻常男儿的张氏,自从嫁给卫允之后,便在卫允面前屡屡受挫,如今早已免疫了。 “娘子还没告诉为夫准备去哪儿呢?” 张氏身怀六甲,肚皮已然隆起了许多,纵使衣裙宽松,也有些遮掩不住了! 卫允扶着张氏,小心翼翼的走着,目光紧紧的注意着前面的路,庄子里虽然四处都挂着灯笼,可毕竟是晚上,不如白日亮堂,自然得分外小心谨慎。 “咱们约好了,今晚戌时二刻,在汀香院里头投壶、打叶子牌呢!”张氏缓缓说道。 卫允眼睛一亮:“叶子牌?为夫陪娘子一道去,为夫可是打叶子牌的高手,有为夫在旁给娘子出谋划策,保管让娘子大杀四方,把大姐姐二姐姐她们杀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 张氏的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缓缓说道:“妾身自然也是希望夫君能够在旁指点切身的,可是子衿那丫头和淑兰姑娘此刻怕是已经在汀香院泡上温泉了吧! 子衿那丫头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个最喜欢泡温泉,玩水的了,常常一进温泉池子就不愿出来了,非得二姐姐生气了才不情不愿的出来,如今这个时候,那丫头一定是在的!” 卫允当即停住了脚步,讪讪道:“那个,娘子,为夫忽然想起来还有几份公尚未处理,事情紧急,不能再拖了,须得马上处理了才是,娘子自己去汀香院吧,为夫就不陪你了!” 张氏也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卫允,故意问了句:“夫君当真有紧急公要处理?” 卫允连连点头:“当真,当真!十万火急!为夫这就走了,娘子路上小心些,慢点走!” 张氏叹了口气,一脸的遗憾:“也罢,看来今日是妾身不走运,竟无缘夫君的亲自指点,当真是可惜!哎!” 说完又是一叹,还摇了摇头。 卫允干咳了两声,对着身后的凝霜和凝雪等众女使说道:“天黑昏暗,你们几个定要小心照看着大娘子!” 女使婆子们纷纷冲着卫允福身一礼,齐声应是! 卫允则在张氏灼灼的目光之下,非一般的跑开了! 看着卫允慌不择路离去的背影,张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花枝招展,异常灿烂。 卫允回了主屋,一边在屋里头翻书,练字,随手涂鸦,一边等着张氏回来。 好在如今张氏也知道自己怀了身孕,需要保证足够的休息,没有在汀兰院和两个姐姐还有明兰子衿她们多待。 亥时二刻的时候,就施施然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回到了主屋! “娘子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过得一刻钟,为夫就该去汀兰院寻娘子了!” 张氏抬眼看着卫允,拖长了声音:“哦!那妾身真该和姐姐她们多待个两刻钟,让夫君走一趟汀兰院!” “嘿嘿嘿嘿!”卫允笑着期身上前,搂住了张氏,丫鬟婆子们也都退了出去,两个值夜的丫鬟则是退到了主屋旁的稍间。 “都这个时候了,娘子定然累了吧,让为夫来替娘子宽衣!”话还没说完,卫允就已经熟门熟路的解开了张氏的外衣。 速度之快,手法之娴熟,令人叹为观止。 张氏微微向两侧抬手,柔声道:“那就劳烦夫君了!” 卫允道:“不辛苦,不辛苦,能够替娘子的宽衣,是为夫的荣幸!”话音刚落,张氏的身上便只剩下一件薄如蝉翼的里衣。 卫允躬身将张氏抱了起来,走至床边,很是温柔的将张氏放到床榻之上。 “多谢夫君!”张氏低着头,纵使这样的场景发生了无数次,可还是耐不住的羞涩。 卫允闪电般的解下自己的衣物,翻身坐上床榻,放下帷帐,然后转身将张氏揽入怀中,夫妻俩就这么依偎着,也不盖被子,就用彼此之间那点体温来取暖。 如今快到五月了,天气也逐渐热了,不过晚上还是很凉爽的。 张氏将脑袋枕在卫允的胸膛上,手指画着圈,问道:“夫君不是有悄悄话和妾身说嘛!如今屋子里就剩下你我二人,夫君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了!” 卫允睁着眼睛,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娘子也知道咱们和盛家的关系!盛家若是有事儿,为夫又真好袖手旁观,尤其是此事还关系到明兰那丫头!” “关系到明兰?”张氏抬头看着卫允:“夫君快说!” 卫允道:“这事儿说起来,的从明兰的那位庶姐,盛家的四姑娘说起” 卫允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的和张氏说了! “如今那盛家四姑娘和梁家的六郎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据墨兰自己说如今她腹中已然怀了梁晗的骨肉,这种事情,不论有没有都是个大麻烦,难不成盛家还真找大夫替她把脉不成!” 张氏一脸的深以为然:“若是没有还则罢了,可若是真的有了,那盛家满门女眷的声誉,便要就此扫地了!” 卫允叹道:“为夫素来把明兰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看待,如今明兰也已经及笄了,事关她的声誉,为夫怎能袖手旁观!” 张氏眼睛一转,说道:“盛家是女眷,梁家是男子,此事若是真的揭破了,自然是盛家更吃亏一些! 而且盛家官位最高的盛紘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姻亲之中又没有什么显赫的世家,如何能够和永昌伯爵府相提并论,唯一能够出面和梁家解决此事的,便只有一个出身勇毅侯府的老太太了!” 卫允道:“娘子果然聪慧,轻而易举便将如今两家的局势分析的丝毫不差!” 张氏又道:“可老太太又自小把咱们明兰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属于年如一日的疼爱,才把明丫头呵护的花朵一般! 咱们卫三爷又素来是个恩怨分明的,盛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如何能够让她再舍了脸面,去登永昌伯爵府的门,去求吴大娘子这个晚辈!是以这居中调停说和的差事,就被咱们卫三爷给揽了下来! 三爷,不知妾身可有哪里说错了,还请三爷不吝指点!” 卫允笑着抬手刮了刮张氏的琼鼻,说道:“我家娘子聪慧绝伦,举世无双,说的一点不差!” 张氏抬手捉住了卫允作怪的手,“可夫君是男子,虽说如今官做的不小,可这儿女婚嫁的事情一般都是当家主母决定的,夫君又如何能够亲自去找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去说呢!” 卫允握着张氏的手,柔声笑道:“果真还是娘子最懂为夫!” 张氏抽出了手,白了卫允一眼,继续说道:“是以这差事就只能落到身为咱们三爷大娘子的妾身头上了,不知切身说的对与不对?三爷!” 还故意拖长了话音! “都对,都对!”卫允道:“娘子说的都对!” 张氏却还没完:“好在此事如今还没有传出去,想要保住盛家女眷的名声,想要保住咱们家明丫头的名誉,这事是越早解决越好,拖得越久,变数便越多,是以三爷这才马不停蹄的又赶了回来,想把妾身接回汴京,尽早去永昌伯府,和吴大娘子将此事说定!” 卫允看着张氏的眼睛,一脸的期待:“娘子简直就是孔明在世,说的分毫不差,那不知咱们明日什么时辰动身呢?” “动身?”张氏却忽然抬手捏住了卫允的下巴,说道:“三爷不是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怎么,这就是三爷的三秋?” 卫允一低头,将张氏的柔夷含入口中,吮吸了一下,张氏当即便抽手而出。 卫允说道:“娘子今日不也说为夫油嘴滑舌了吗?为夫就先给娘子看看,为夫的嘴到底油不油,舌头滑不滑!” “不要!”张氏的话刚出口,粉嫩的唇瓣便被堵上了,一双大手,已然悄然在那薄如蝉翼的里衣之下游走起来,寻幽探密,握雪拈花! 张氏奋力推开卫允,急道:“夫君!妾身还怀着孩子呢!” 卫允道:“大夫不是说了吗!只要不是头三月和后三月,便无妨的!” “可!”张氏话还没说完,边又被卫允的嘴给堵上了。 但这次卫允松开的很开,定定的看着张氏的眼睛,眼眸之中,已然有升腾而起,小腹下的滚烫,已然抵住了张氏。 “难道娘子不想吗?” 酝酿了数月的火山,终于还是压制不住,彻底爆发了! 为了让张氏亲自出马,这一晚上,卫允真可以说是竭尽全力,未有丝毫懈怠! 第 169章 张氏出马 次日一早,卫允带着张氏先行一步赶回汴京,盛紘那边也派人来了信,说是明兰在家有事儿耽搁了,让淑兰暂时先跟着大卫氏留在卫家,帮着照看栎哥儿。 没办法,淑兰虽说是盛紘的侄女,但毕竟只是个侄女儿,这么丢脸的事情,若是让淑兰给知道了,就算淑兰不告诉别人,可盛紘这个叔父,还有王氏,日后在淑兰的面前还怎么好意思端着叔父和婶婶的架子。 上午的时候,张氏的拜帖便已经送去了永昌伯府,吴大娘子当即便着人回了封帖子,说明今日下午她就有时间,彼时定然在家必然恭候张氏的到来! 未时三刻,张氏便挺着肚子,来到了永昌伯梁家。 “哎哟哟,张大娘子来了,稀客呀稀客!”吴大娘子倒是颇为热情,只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张氏的来意之后,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热情。 “突然登门,晚辈还担心吴大娘子嫌晚辈太过冒昧了呢!”张氏浅浅笑着。 吴大娘子将张氏迎进花厅:“怎么会呢,张大娘子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张氏乃是英国公独生嫡女,是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若论尊贵,整个汴京女眷之中,除了那些那几位公主之外,还没有哪家的姑娘敢说自己能够比得过张氏。 英国公坐镇西北,手里头握着十万西北军,深受官家倚重,纵观汴京所有的武勋世家,有哪家能有英国公府显赫,权重。 而且张氏如今可是三品的淑人,有诰命在身,吴大娘子至今除了一个伯爵娘子的身份之外,可没有其他身份。 这些年梁家虽然发展的不错,可在英国公府面前,在张氏的夫君卫允面前,还有些不太够看。 “说来许久都没有见到你母亲英国公夫人了,她近日可好?” 英国公夫人素来便不喜参加那些个什么雅集球会之类的活动,再加上英国公府如今已然足够显赫,根本不需要这些额外的拉拢结盟。 否则的话,说不得便是尾大不掉,惹来猜忌! 张氏微笑着回答:“前段时间晚辈嫌城里烦闷,便去了庄子上养胎,晚辈是头次怀胎,没有经验,母亲放心不下,便也跟着去了庄子上照顾晚辈,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便一直留在了庄子上,一直到昨日晌午才回的城里!” “难怪,我说怎么近些时日都没有看到你母亲!原来竟是去了城外庄子上!”吴大娘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随即有些感慨着说道:“说来你和你母亲倒也算幸运,刚好出了城,不像我们,被那和逆王勾结的小荣妃假借皇后的懿旨唤进了宫,软禁于昭华宫中,那日的情形,想想都让人后怕!” 吴大娘子一脸的惊魂未定,忽的话音一顿,因为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了张氏微微隆起的小腹,瞳孔缩了缩,说道:“幸好那日你不在城里!免了这番祸事。” 若是张氏也被传入宫中,依着那日的情形来说,只怕她腹中的这个孩子 张氏也一脸的后怕:“是呀,这几日晚辈光是听夫君说起那日的情形,便后怕的不行!多亏了老天爷保佑,这才让晚辈避过了这一劫!” 吴大娘子见张氏脸色微变,赶忙转移话题说道:“说来这次镇压逆王叛乱的大战之中,你家卫指使可是又立新功,依我看呐,你这淑人的诰命马上就要变成郡夫人了!” 张氏却笑着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们这些后宅妇人又如何能够知道!” 吴大娘子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张氏也不想继续绕来绕去的虚与委蛇,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吴大娘子,实不相瞒,晚辈这次特意登门,乃是有事想和吴大娘子相商!” “有事?”吴大娘子没有多想:“不知侄女儿有什么事情,还要与我相商?”吴大娘子的脸上还带着笑,神色之间,透着好奇。 张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这可是一件大大好事儿呢!” 看着张氏脸上的笑容,吴大娘子心底却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好事儿?什么样的好事儿,还要累的张大娘子亲自登门!” 张氏道:“还不就是贵府的六郎和盛家四姑娘的亲事!” 吴大娘子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动了动,说道:“此事张大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吴大娘子素来清高,绝不会做出将此事外传,损害盛家女眷名声的事情来,再说了,在这件事情里头,梁晗难道就没错了?自家那个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吴大娘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张氏看着吴大娘子的眼睛,缓缓说道:“不瞒吴大娘子,我家夫君的大姐姐,便是明兰的生母!” 吴大娘子一愣:“明兰的生母?明兰不是盛大人家的庶女吗?怎么”吴大娘子眼睛骤然一亮,心中已然出现了答案,可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张氏笑着道:“大娘子说的不错,明兰正是盛大人的庶女,而晚辈的那位大姑姐,也正是盛大人府中的那位卫小娘!个中的缘由,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不过对于明兰那丫头,我家夫君素来都是把他当做自家女儿来看待的!” 说到这儿,张氏脸上的笑容褪去,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此事事关明兰的声誉,已然不单单是盛家自己的事情了! 夫君常说,当年若没有大姐姐,便没有如今的卫家,没有今日的卫三爷,他对大姐姐多有亏欠,如今大姐姐的女儿,便等同于是夫君的女儿,不论怎样,夫君都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伤害自家外甥女的事情!” 说着张氏起身冲着吴大娘子福身一礼:“吴大娘子莫怪,晚辈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清楚夫君对于此事的重视!” 吴大娘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原本那句让明兰和墨兰姐妹两一同嫁过来的话到了嗓子眼,又被重新咽了回去。 “此事还需容我考量考量!”吴大娘子依旧没有立即妥协,诚然,如今卫允的权势是大,可卫允直接管着的是梁家的庶长子梁昊,而非永昌伯,而且此事事关自己亲生儿子的一生,自然需要慎重考量。 张氏却道:“大娘子若是担心那位春舸姑娘的事情,那晚辈斗胆请大娘子莫要担心,梁家大公子那边,自有我家夫君出面!晚辈和大娘子保证,此事定然会给大娘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吴大娘子恍然,是呀,卫允是梁昊的顶头上司,手里头握着梁昊未来的前程,区区一个妻子娘家的远房亲戚,如何能与自己的前程相比,孰轻孰重,难不成梁昊还分不清? 而且那春舸现在肚子里头怀了六郎的孩子,若是再拖下去的话,等到孩子出世,什么未婚生子,与长嫂家亲戚有染,那可是大大的丑闻。 想想以前的顾廷烨,便是这般,吴大娘子自然也常用顾廷烨这个反面教材来教育自己的几个儿子。 妻妾妻妾,妻在妾前,说的可不仅仅是地位,还有顺序,寻常男子,若是连正房大娘子都没有,那是不能够纳妾的。 不然的话,为何那些个大家族里头伺候公子少爷们的通房要汤药不断,为的就是避免他们在公子少爷们成亲之前,便怀上孩子。 可现如今,若是事情在这么拖下去的话,那今日的梁家六郎,岂非就成了昔日的顾家二郎,那日后还有什么好人家肯和梁家结亲。 一想到这儿,吴大娘子心底就莫名一虚。 再一细想,张氏的话,似乎却并不止这点意思,卫允可以出面让梁昊解决春舸的事情,那自然也能够提拔梁昊,若是此时自己恶了卫允这位正当红得令的朝廷新贵。 日后他再支持梁昊来与自家儿子争夺爵位! 嘶 吴大娘子心里一突,说道:“既然张大娘子都这么说了,若是再推诿,岂非就是我永昌伯府不识抬举了!” 张氏面不改色,“吴大娘子这是同意了两个孩子的亲事?” 吴大娘子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道:“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是若是传了出去,我梁家和盛家没有一个能躲过去,现在咱们也只有全力促成此事,免得再生变故!” 张氏笑着道:“大娘子说的极是,此事拖得越久,变故变越多,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 说着张氏忽然话音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近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官家的身子愈发的不爽利,太子殿下每日再榻前随侍,亲自伺候汤药,甚是孝顺!惹得百官纷纷对其赞不绝口!” 元祐帝亲自下令,命钦天监则最近的吉日,命礼部即可开始准备,日子一定下来,就立马完成册封太子的大典。 层层精简之下,赵宗全已于昨日被册封为大周朝的太子! 可张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大娘子起先还有些不解,可随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张大娘子说的是,此事确实宜早不宜迟,明日亲自带着媒人去盛家提亲,早日定下六郎和盛家四姑娘的亲事!” 张氏道:“那就辛苦吴大娘子了!” 如今元祐帝的身子不爽利,岂不是说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尽早将此事解决,待元祐帝真的薨逝了,到时便是国丧了。 大周在国丧之上虽不如以前严苛,可也要求武官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 不过大周历代皇帝的遗诏里多半会有一句“持服二十七日释服”,不过这是说给储君的,可就连储君都如此了,何况底下的臣工。 一般在遗诏的后边还会附上一句民间则“婚嫁不禁”,“勿惊扰百姓”之类的话,以彰显皇帝的贤明。 但武官员这些为人臣者,还是需要遵循礼制,当好带头作用的。 而且为人臣者须自重,千万不能在国丧期间宴请、饮酒、作乐,更别在此期间纳妾,否则一旦被人揭发弹劾,无论如何都要吃个挂落,说不得连前程都得耽误。 吴大娘子的动作很快,当天便命人准备好一应东西物件,第二日便匆匆带着媒人,亲自登了盛家的大门,和王氏商定了两家儿女的亲事。 随即便是走过场似的合八字,请道士看黄道吉日,最后把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三,三书六礼什么的尽皆从简。 第 170章 荣家飞燕 时间慢慢推移,盛家和梁家的婚事紧锣密鼓的操办起来。 四月二十六,卫允去了刑部大牢,如今卫允乃是大理寺少卿,去刑部大牢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卫允见的那人,却让人忌讳。 大牢最底层死牢之中,昔日的富安候,禁军统领荣喜,如今已然是阶下之囚,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好在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因此并没有遭受什么刑罚折磨。 “荣大哥!”狱卒打开牢门,卫允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荣喜靠在墙角,起身朝着卫允走了过来,手脚上的枷锁碰撞,发出清脆的金铁交织之声。 “卫老底,你来了!” 区区六个字,却饱含心酸与落寞。 卫允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那日大哥来我家的时候,未能和大哥好好喝一场,小弟一直心里一直觉得遗憾,今日特意带了酒菜过来,您我兄弟好好的喝上一场,就当是小弟为大哥送行了!” 狱卒搬来一张桌案,白杨搬过来一些稻草,铺在地上,卫允也不介意,就这么盘膝而坐,抬手道:“大哥,请入座!” 荣喜理了理衣冠,哈哈大笑着坐了下来,说道:“时至今日,卫老弟还能唤荣某一声大哥,这辈子能够结交到卫兄弟这么一个朋友,老哥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哈哈哈哈!” 酣畅的大笑之中,却透着无限的唏嘘和自嘲。 卫允道:“能交到像荣大哥这样的朋友,也是小弟的荣幸!” 卫允这话,并不是客套之语,而是发自内心的,也许在别人眼中,荣喜是反贼,是彻彻底底的大坏蛋,可在卫允这儿,荣喜却是个讲义气,重情义的好大大哥! 那时,兖王即将谋反,荣喜能够顾念着和卫允的交情,还有卫允对荣飞燕的恩情,特意上门来提醒,这个恩情,卫允一直记在心里。 “来,大哥,这是小弟家中自己酿制的稻花醉,还有这些下酒的小菜,这道卤猪耳朵,酱牛肉,卤香干,拌木耳,卤毛豆,皆是小弟二姐亲手做的,大哥定要好好尝尝!”卫允一边亲手将食盒之中的一碟碟下酒的小菜取出来,一边给荣喜介绍。 “哦!”荣喜的声音透着惊喜:没有看来今日老哥有口福了啊,竟然能够吃到卫娘子亲手做的菜!” 卫允笑着道:“不止哟!”说着从食盒里取出最后一碟小菜,说道:“这一道醋泡花生,乃是小弟亲手所做,大哥可要好好尝尝!” “竟是卫老弟亲手做的,那我定要好好尝尝,看看老弟的手艺!” 两人一边喝着酒,吃着小菜,半斤多的稻花醉入腹,两人的脸色皆有些微红,荣喜的眼睛里头,也已经有了些许混沌。 酒过三巡,卫允看着荣喜,很认真的问道:“大哥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若说与小弟听一听!” 荣喜勉强笑道:“事已至此,什么心愿都是空谈,若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就只有舍妹飞燕了!她还没有嫁人,连亲都还没说,都怨我这个当大哥的无能,连累了她!唉!” 提起荣飞燕,荣喜的脸上便满是唏嘘,苦笑着说道:“老弟你知道吗!其实老哥以前根本就没想过谋反什么的,可是那邕王实在是欺人太甚,官家连立储的诏书都还没下,他就敢让人在元宵灯会之上谢大庭广众之下,当街劫掠飞燕,不过是因为我妹妹和他女儿一同看上了齐家的那个小白脸。 得亏了兄弟恰巧赶上,才把飞燕救了下来,否则的话,我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了。” 卫允道:“我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荣喜却还没说完,继续道:“就为了女儿家争风吃醋这么一点儿小事,芝麻绿豆大点,他邕王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以后让他成了储君,袭了帝位,那我荣家岂非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仍他宰割,卫老弟,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了今日的下场,老哥无怨无悔。” 忽的话音一顿,有些唏嘘遗憾的说道:“只是可惜了舍妹飞燕,她今年才十六岁呀,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却要受我们的牵连!唉!” 荣喜手中的酒杯重重的顿在桌上,神色悲怆。 ………………… 四月二十八,宫中忽来人传下旨意,来的还是元祐帝身边的李内官,便是昔日与卫允交情不错的那位内官,如今在赵内官的手底下做事儿,替元祐帝执掌罗网,元祐帝召卫允入宫一见! 养心殿,如今的太子赵宗全,赵宗全之子赵策英,还有曹皇后皆在此处。 “微臣参见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卫允恭敬的先行了个礼。 “卫卿来了!”元祐帝有些虚弱,脸色透着几分苍白,嘴唇干涩,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陛下!”卫允唤了一声。 元祐帝挥了挥手:“你们先暂时退下,朕有话要和卫卿说!” “是,陛下!” 众人退去,元祐帝又屏退左右,只留了一个赵内官在侧。 “卫卿,走到近前来!”元祐帝冲着卫允道。 卫允迈步走至榻前,拱手一礼,微微躬身,道:“陛下!” 元祐帝看着卫允的眼睛,微笑着道:“听说卫卿昨日去了刑部大牢,还和罪臣荣喜喝酒说话,坐了小半日?” 卫允不疾不徐的道:“回陛下,臣是想问清楚荣喜为何好端端的放着富安候不做先,现有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却偏偏要跟随逆王,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哦?”元祐帝道:“不知卫卿可问清楚了?” “回陛下,问清楚了!”卫允道:“此事的因由,归根结底还得落到已故的邕王一家身上!” “邕王!”元祐帝却并没有如何诧异,“说来此事也是朕的错,若非朕对此事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荣家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是朕对不住荣家呀!”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往日里这些话是绝不可能从元祐帝口中听到的,可今日………… 卫允选择了三缄其口,不做置喙! “若是朕能早一日做出决定,荣家又何至于此,没有了荣喜这个禁军统领投靠,没有容妃假借皇后的名义发出那封懿旨,兖王那个孽障又怎会有机会犯上作乱!徒舔了这么多的伤亡!朕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八百将士奋力拼杀,誓死不退,一个借着一个倒在血泊之中的情形!” 卫允看着神色悲怆的元祐帝,生怕他情绪太过激动而晕过去,忙劝道:“陛下莫要如此,兖王狼子野心,便是没有荣家,他也不会就此罢手,而且此事已然过去了,陛下何必耿耿于怀!” “唉!”元祐帝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荣家那位叫做荣飞燕的姑娘关在何处?” “回陛下,也在刑部大牢之中!”卫允拱手回道。 元祐帝目光幽幽的说道:“谋逆大罪,按大周律例,应当是满门抄斩!” 卫允拱手躬身答道:“回陛下,正是如此!” 元祐帝却忽然叹息一声,说道:“卫卿,你拿着朕的圣旨,去刑部大牢之中,把荣飞燕提到锦衣卫之中吧!” 卫允有些诧异的看着元祐帝,说道:“陛下,这…………” 元祐帝却抬手打断了卫允的话:“虽说此事是因邕王府而起的,可归根结底,终究还是朕一手促成了此事,你把荣飞燕带走,寻个名目把她藏起来,让她改头换面,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吧!这也算是,朕最后再对荣家的一点补偿!” 只见元祐帝抬了抬手,一旁的赵内官便双手捧着一只明黄色的卷轴走到近前,递给卫允。 “卫大人!” 卫允恭敬的接过圣旨,捧在额旗前,冲着元祐帝躬身道:“陛下仁善,微臣谨遵圣命!” 元祐帝有些感慨的道:“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当天,卫允便拿着元祐帝的圣旨去了刑部,把荣飞燕从刑部的死死牢之中提了出来,带去了南镇抚司衙门,压入黑狱之中。 有元祐帝的圣旨在,刑部的官员们自然都十分配合。 同样也是在这天夜里,卫允从南镇抚司衙门离开的时候,身边的小厮除了原先的白杨之外,还多了一个体型瘦小,皮肤白皙,但小脸却有些脏乱的小后生。 “咦?夫君,这位姑娘是?”张氏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荣飞燕,不禁好奇的问。 卫允笑着道:“娘子,这位是为夫一位故人的妹妹,近些时日可能要住在咱们府上,娘子看着给安排一下,待会儿晚上为夫再和娘子细说!” 张氏点了点头,吩咐道:“立夏,你带这位姑娘去安置安置,我看着伟姑娘的身形和明丫头差不多,待会儿你去明丫头房里先找一身衣裙给这位姑娘换上,待明日再让绣娘替这位姑娘做几身新衣服!” “沐芸多谢大娘子!”荣飞燕冲着张氏福身一礼,又对着立夏道:“劳烦这位姐姐了!”紧接着又扭头对着卫允福身一礼:“多谢卫指使!” 卫允道:“行啦,以我和你哥哥的交情,何须如此见外,你先在府上暂住两日,不要拘谨,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待过两日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再将你送出汴京!” 张氏也道:“就是就是,妹妹先去沐浴更衣,换身衣物,然后再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情交给夫君处理便是!” 荣飞燕目中含泪,感动的道:多谢卫指使,多谢大娘子!” 第 171章 沐芸去处 是夜,卫家主屋,卫允特地命人定制的宽大床榻之上。 夫妻俩穿着丝滑柔顺,薄如蝉翼一样的里衣,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张氏道:“夫君今日带回来的那位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 张氏并不是介意卫允往家里带女人回来,而是好奇卫允对待那女子的态度,还有为何卫允要将一个易了容,特意换上男子装扮的女子带回家里来。 还说是什么故人亲妹,关键是卫允还说,要进行一番周密的安排再将其送出汴京。 正值如此关头,卫允忽然不寻常的举动,由不得张氏不多想。 卫允道:“娘子不是一向自诩是为夫肚子里的蛔虫吗?不妨猜上一猜!” 张氏一记愤怒的小拳拳砸在卫允的胸膛之上,没好气的白了卫允一眼,可惜呀,他家夫君自小习武,如今又跟着她哥哥习了六年的张家武艺,熬练筋骨,增强体魄,早已是皮糙肉厚了。 “夫君才是蛔虫,还是一只大蛔虫!” 可随即张氏便又笑了笑,柔夷轻轻的按揉着方才自己亲手砸中的位置,撒娇的道:“夫君明知妾身猜不出来!为何还要如此作弄妾身难不成夫君是看上了那位姑娘!” 说着张氏便哎声一叹,凄声道:“也罢,左右现在妾身的身子重,不能服侍夫君安歇,夫君若是想要纳那位姑娘入府,妾身自然不会反对,也好过将来让别人说妾身是妒妇,不能容人,霸着夫君不肯松手!” 卫允听着不禁哑口失笑! 张氏却还没完微微啜泣着说道:“可无论如何,夫君也该将那姑娘的姓名来历如实相告才是,日后妾身和那姑娘成了姐妹,也好有个说法不是,将来那位妹妹若是替夫君诞下了子嗣,也好名正言顺的上咱们卫家的族谱!” 卫允听的是瞠目结舌,女人呀,不论是那一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妥妥的演技派,眼泪是说来就来。 那句什么女人是水做的还真没说错。 “好了好了,是为夫的不是,为夫不该和娘子卖关子。”卫允忙安慰道。 “怎会是夫君的错,都是妾身的错。” 卫允搂着张氏的手紧了紧,说道:“好了,娘子莫要闹了,不就是想要知道那姑娘的姓名来历吗!为夫告诉娘子便是!” 张氏抬头网上挪了挪,凑到近前看着卫允的眼睛,说道:“夫君快说吧,妾身洗耳恭听。” 卫允道:“沐姑娘原名荣飞燕,娘子,还需要为夫再往下细说吗?” 张氏一愣:“富安侯荣家的那位飞燕姑娘?夫君上次在元宵灯会之上救下的那一位?” 卫允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位富安侯荣家的荣飞燕。” 张氏顿时色变:“夫君这是?” 卫允却笑着道:“娘子莫要惊慌,此事并非是为夫自作主张,而是官家的授命。” “官家?”张氏有些不解:“官家为何要让夫君将荣飞燕送走?富安侯府和荣妃不是投靠了兖王,即日便要问斩了吗?为何” 忽的张氏眼睛一亮,说道:“难不成今日官家特意宣召夫君入宫,便是为了此事?” 卫允柔声说道:“娘子聪慧,猜的一点不差。” “可为何?”张氏脸上的慌乱消失,可疑惑却半点不减。 卫允道:“个种曲折,还得从数月前的那次云霄灯会说起。” 张氏认真的看着卫允,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的期待。 卫允幽幽说道:“话说这荣家的荣飞燕姑娘,和邕王府家的嘉成县主,在一次永昌伯爵府吴大娘子举办的马球会上,一起看上了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邕王和邕王妃疼爱女儿,嘉成县主又要死要活的非齐衡不嫁,而小公爷的母亲平宁郡主虽然看不上荣家,可也不敢得罪荣家,尤其是那时的荣妃正受荣宠,荣侯爷也手握实权,可彼时邕王被官家派去祭祀承天,满朝武皆以为官家已经定下了立邕王为储。” “难懂不是吗?”张氏眨了眨眼,一脸的好奇! “此事并非那么简单的,不过这又是另外的事情了,娘子且先容为夫慢慢道来!” 卫允便将富安侯府和邕王府之间相爱相杀的恩怨情仇,结合自己的理解和看法,给张氏来了个全方位无死角的解说,直把张氏说的一愣一愣的! 听罢,张氏先是十分同情的表示荣家妹妹很可怜,感慨荣喜的无奈,荣妃的愤慨,然后又痛骂邕王和邕王妃都不是东西,死得好,死得妙,似的呱呱叫,幸好没让他们当上储君云云。 次日起来之后,张氏对待荣飞燕整个态度都变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体贴入微的,就差没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荣飞燕看了。 对此,卫允表示很无奈,他也是刚刚才看到张氏骨子里头竟然还有这么一面,也不知是不是怀孕之后受了影响。 荣飞燕的事情处理的很快,卫允这边刚刚嘱咐下去,第三日的时候,丁健就已经把一切都给弄好了。 如今荣飞燕在户籍上的名字已经改成了沐芸,是卫允的一个远房表妹,父母早亡,也无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姐妹,无奈之下,只能来汴京投靠卫允了。 原本卫允是想把沐芸送出汴京的,可沐芸自己却不愿意离开,她说荣家祖上虽然出身市井,可祖祖辈辈都在这汴京城里过活,如今她虽然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可骨子里留着的还是荣家的血,若是就此便离开了汴京,自此漂泊异乡,那还不如就此死去来的爽利。 她要留在汴京,要替荣家祖宗扫墓,要替姐姐荣妃和哥哥荣喜守孝三年。 卫允这才注意到,沐芸的头上不着点翠,只用一小截白绫挽着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是极为简单朴素,没有半点花纹式样。 对此卫允也很是无奈,张氏则是愈发的怜惜这个家破人亡,如今截然一身的小姑娘了。 可如今荣飞燕留在汴京城里当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卫允便让人把她送到了张氏的陪嫁庄子上面,距离汴京城也不算远,二十多里的路程,一切的衣食住行也都有人照料。 他既然要替荣喜和荣妃守孝,卫允自然不能阻拦,只是在私底下和张氏商量着,待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一过,便替她相看人家,找一个老实稳重,善良可靠的后生嫁了,夫妻俩再为她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让她后半辈子能够安稳平定,衣食无忧。 如此也算是对元祐帝有了一份交代,对荣喜这位老大哥,卫允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安排好荣飞燕之后,卫允便又去了一趟刑部大牢,见了荣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时间很快便来到五月。 积英巷盛家的四姑娘和永昌伯爵府的六郎梁晗大婚的日子,大家都说,也不知这盛家的四姑娘是拜了那个菩萨,交了什么好运,区区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竟然能够嫁给永昌伯爵府的嫡子。 羡慕的,嫉妒的,说酸话的,自然都是应有尽有,当然了,也有真心祝福的。 不过五月初三两人成亲那日,梁家都没有广邀宾客,而是只邀请了一些关系比较近的亲戚朋友。 迎亲那日,梁晗并没有现身,是由媒婆代替梁晗迎的亲,梁晗这个新郎官自然不会是因为不喜欢墨兰才不去迎亲的,而是因为身为母亲的吴大娘子,将梁晗束在了家中,不准他亲自去迎亲。 盛家这边,送了墨兰出门子,招呼完宾客之后,盛紘便着人将林噙霜压入了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然后将其发配到了庄子上。 好在这一世的林小娘并没有害死大卫氏,平日里虽然对大卫氏还有明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没有给过好脸色,但明兰还真没有和她计较的心思。 林噙霜便在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之中,顽强的活了下来! 而盛紘也开始了对三子长枫严厉管教,那日卫允明里暗里的意思,还有长柏的话,老太太的提点,都让盛紘意识到了,往日自己对林栖阁的骄纵,是造成今日这般局面的罪魁祸首。 墨兰区区一个女子,纵使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竭尽全力终究还是弥补了,可长枫是男子,将来也是要科举入仕的,若是长枫也同墨兰一般,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那造成的后果完全不一样,说不定便是祸延家族,盛紘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才重新撑起来的盛家,就要这么毁于一旦。 严禁出府,把长枫身边的美貌侍女都换掉,把那些通房什么都给打发走,每隔一段时间便抽查长枫读书的进度,一旦有所懈怠,当即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还有层出不穷的责罚。 原本潇洒浪荡的盛长枫,自此便过上了深居简出,水深火热的生活! 而且长枫不知道的是,盛紘和已经和老太太一起开始替他寻摸端庄贤淑,持家有道,能够管得住长枫这个浪荡子的贤妻了。 而老太太从盛紘口中知道了卫允是因着自己才主动把墨兰的事情揽了过去之后,便一直祝福盛紘找个时间,请卫允过府一见,她要亲自见一见卫允,谢过卫允的恩情。 可惜的是,卫允一直忙来忙去的,又要顾着大理寺那边半个月的假期已然过去了,又要管着锦衣卫,也没得空闲。 如今元祐帝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太子赵宗全日夜在元祐帝病榻之前侍奉,寸步不离,就连睡觉也只是命内侍们在养心殿里头打了个地铺,方便照料元祐帝。 赵宗全是孝顺了,可朝政却有些耽误了,没办法呀,一个孝字压死人,朝政便只能由韩章韩大相公挑头,六部的尚书们辅助,满朝武齐心协力,一同来处理。 可有关逆王作乱谋反的事情,却只能暂时压着,要么就是等元祐帝身体好转了再来处理,要么就是等太子赵宗全来决定。 可元祐帝的身体状况摆在那儿,太医院的太医们每日都得替他把三次脉,可每一次都是摇头。 朝臣们心里也都有了数。 五月初八,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而卫允也终于等来那个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1603360902 第 172章 御前托孤 五月初八。 汴河码头之上,卫允早早的便等在了码头上。 时至正午,一艘挂着锦衣卫黑色大旗的双桅大船缓缓停靠在汴河码头。 一个三十多岁,身着浅蓝长衫的中年文士,带着一应家眷自大船之上走下。 远远的瞧见,卫允便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 “文兄!”卫允笑着道。 “下官参见少卿大人!”中年文士一见卫允,便笑着拱手躬身,施然一礼,打起了招呼。 “哈哈哈哈!”卫允哈哈大笑着道:“唉!何必在意这些虚礼,文兄啊文兄,你可算是到了,让我一番好等呀!” 累的卫允苦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庆州同知文泰,为了把他从庆州调来京城,卫允还特意去信给陕西布政使方贺文,言明如今大乱刚定,万象重启,锦衣卫缺少人才的事情,卫允便厚着脸皮向方贺文借调一下以前的老下属文泰,让方贺文行个方便,就当是卫允欠他方贺文一个人情,日后定会报答。 方贺文对卫允的映像原本就不错,再加上卫允出自秦家门下,是秦老太傅的徒孙。 还有如今的卫允,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方贺文自然乐意卖卫允这个面子,于是乎文泰便被卫允以借调的名义,从陕西路的庆州,调至来了汴京城。 说是借调,可方贺文心里清楚的很,这人一旦入了汴京入了卫允的麾下,是万万不会再回庆州的。 “一别数月,大人风采更胜往昔,愈发的光彩照人了!”文泰笑着说道。 卫允却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文兄呀,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可把我给愁坏了,你若是再来的万几日,只怕我这头上一茬一茬的白头发就快要往外冒了。” 文泰道:“大人在信中说的十万火急,下官岂敢耽搁,得了方大人的公文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汴京。” 卫允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走,卫兄,咱们先去我替你准备的宅子看看,安顿下来再说!” 文泰又是拱手一礼,道:“劳烦大人了。” “哎!”卫允道:“不必言谢,本就是我把文兄从庆州请过来的,这些事情,自然也应当由我这个东道主安排妥当。文兄若是再和我这般客套,那我可不依呀。” 文泰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无奈,道:“都听大人的。”和卫允共事了六年之久,对于卫允,文泰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文泰已经到了汴京,那锦衣卫之中的那些琐事也就处理的人,不过肯定不会是文泰一个人,文泰只是负责的,领着主簿的差事,统辖下面的一干人等,便是军中也有文书、典吏,更何况锦衣卫还有个南镇抚司衙门。 如今虽然罗网已然交还至元祐帝的手中,可卫允却从未想过放弃情报这一块儿。 原本按着南镇抚司的渠道,这次怎么也不会被兖王打的措手不及。 可南镇抚司在五城兵马司之中发展到的十几号中下层的将校,在兖王叛乱之始,不是被软禁了,便是在反抗之中遭了毒手,连个消息也没有传出去。 不过也不是完全都没有起到作用,至少这批人的被杀被禁,让叛军们的实力遭到了一定的削弱。 文泰被卫允安排再锦衣卫里头当了个主簿,挂了个从五品的衔,让他带着锦衣卫里头那一干典吏文书,组建起一个系统的体系。 随着锦衣卫日渐发展至今,规模越来越大,势力也越来越强,需要投入的精力也越来越多,可如今大理寺那边的差事同样不少,如今锦衣卫之中武官不缺,正好就缺文泰这种既动政事,又精于断案的文官。 五月十九日下午,皇宫之中。 曹皇后,元祐帝,还有太子赵宗全,赵策英,卫允,顾廷烨,齐聚在养心殿。 龙榻之上的元祐帝,脸上的苍白竟然罕见的褪了去,一丝诡异的红晕出现在元祐帝的脸上,而且元祐帝亦不复前几日的虚弱,竟然已经能够坐起来了。 “朕的时间快到了!”元祐帝一张口,便是一声平地惊雷。 “陛下!”曹皇后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元祐帝抬手打断了,众人到了嘴边的话,也被元祐帝的眼神看的咽了回去。 “朕的身体,真很清楚,趁着现在朕还清醒,正好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这样的话,朕就算是死也能死的安心一些。” 元祐帝的脸上没有半点对死亡的恐惧和害怕,缠绵病榻将近月余,在生死之间不断的徘徊,元祐帝的早已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着众人脸上的悲意,元祐帝展颜轻笑,轻松从容的道:“尔等无需如此,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定理,朕纵使是天子,可也是凡胎,凡夫俗子一个,终究要走过这一场!” “父皇!”太子赵宗全悲呼一声,重重的磕了个头,赵策英紧随其后,也跟着磕了一个。 元祐帝看着赵宗全,满意的点了点头,冲他招了招手:“太子,你到朕身前来!” 赵宗全没有起身,而是跪着爬了过去,跪在元祐帝的身侧,抬头望着元祐帝的眼睛,眼眶之中已然有泪水不断萦绕。 元祐帝伸出手,在赵宗全的肩上拍了几下,可惜元祐帝如今身子依旧虚弱,赵宗全虽是读书出身,可先前怎么也是个武将,也学了一些拳脚,体魄颇为强健,元祐帝轻轻的几下,赵宗全连动都没动一下。 “太子,你是个好的,朕没有看错你,你对朕的孝心,朕都看在眼里!” 忽的,元祐帝扭头看向旁边的发妻曹皇后。笑着道:“朕是个没有儿子缘的人,朕的三个亲生儿子,全都相继夭折了,没有一个能够长大的,皇后陪着朕走了一辈子,也孤单了一辈子。” 说着又回头看着赵宗全,说道:“朕希望,朕走了之后,你能把皇后当亲生母亲一样孝顺,让皇后替朕好好享一享天伦之乐!尝一尝怡儿弄孙的滋味!” “陛下!”曹皇后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元祐帝却依旧直直的看着赵宗全。 赵宗全在元祐帝的注视下,重重的点下了头,一脸坚定认真的道:“请父皇放心,日后,儿臣和英儿一定好好的孝顺母后!” 元祐帝点了点头,在赵宗全的肩上轻轻的又拍了两下,抬眼看向殿中的卫允和顾廷烨。 说道:“卫卿,你过来,到朕的身边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卫允躬身走至元祐帝身前三步,拱手一礼,道:“陛下!” 元祐帝抬眼看着卫允,上上下下仔细的将卫允打量了一遍,忽然说道:“卫卿背过身去让朕好好看看!” 背过身? 卫允眨了眨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止卫允,殿中之人,除了曹皇后和赵内官之外,所有人皆是一愣。 卫允道:“是,微臣领命!” 说罢,便转过去,背对着元祐帝,可是心情,却着实有些复杂。 半晌,元祐帝才道:“行了,卫卿可以转过来了!” 看着卫允,元祐帝说道:“卫卿可是心中疑惑?” 卫允摇摇头道:“臣实在不明白陛下此举有何深意!” 元祐帝却忽然笑了,笑得颇为灿烂:“卫卿可还记得朕第一次召见卫卿时候的情形么?” 卫允道:“微臣自然记得,那时陛下令臣赋诗一首,还升了臣的官,而且还是连升三级,直接把臣从一个七品修馔提拔成了五品的侍读,臣当时一连高兴了好几天呢!” 元祐帝听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回忆的神情:“朕还记得,那时的卫卿不过十四五岁,身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热血冲动,远没有今日这般成熟稳重!” 卫允有些不好意思,讪讪说道:“臣那时还小!” 元祐帝又道:“朕在看见卫卿的第一眼,便觉得好似看到了朕的平安一样,朕当时便在想,难道是上天怜悯朕,将朕的平安以这样的方式送回到朕的身边来!” 这下卫允是真的愣住了,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可仔细想想,元祐帝对自己的宠信,屡次的破格提拔,锦衣卫的建立,罗网的重组,都那么的顺利,似乎………… 只听元祐帝继续道:“可朕知道,卫卿就是卫卿,不会是什么其他的人,也不会是朕的平安。 朕支持卫卿组建锦衣卫,便是想看看,昔日那个在御书房中,在朕面前侃侃而谈,展露远大的抱负的少年,究竟能走多远。 事实证明,朕没有看错人,这些年来,锦衣卫缕缕立下大功,先是平定荆襄之乱,而后又镇压逆王叛乱,桩桩件件,朕都看在眼里,也很欣慰!” 卫允道:“在其位,谋其政,这些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元祐帝道:“待朕去后,卫卿须得好好辅佐太子,与群臣尽心竭力,助太子好好治理好大周江山!” 卫允拱手道:“臣,谨遵圣命!”语气透着一股浓浓的坚定。 紧接着,元祐帝又将顾廷烨叫到身侧,同样是先打了一番感情牌,然后令其好日后好辅佐赵宗全父子。 第 173章 父子夜话 没多久,大相公韩章也入了宫,元祐帝接见了韩章之后,便屏退了众人,独独将太子赵宗全留在了养心殿中。 周遭之人尽皆退去,包括平日里一直跟在元祐帝身边,寸步不离的赵内官。 “别跪着了,坐吧!”元祐帝拍了拍手旁的床榻边缘,示意赵宗全坐下。 “是,父皇!”赵宗全虽然坐了下去,可却好似如坐针毡一般,浑身都难受,可这又是元祐帝的说的,便只能硬着头皮撑着了。 “太子可知朕为何要将你单独留下来吗?” 元祐帝定定的望着赵宗全,灼灼的目光似乎看穿了赵宗全的眼睛,直接看到了他的内心。 “儿臣不知,请父皇明示!”赵宗全依旧如往昔一般谨慎。 元祐帝看着点了点头,道:“很好,为帝者,便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要时刻保持着谨慎、理智,不要被别的事物左右了自己的情感,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赵宗全哪里想到那么多,只是出于本能的谨言慎行,怕自己说错了话,或者是会错了意,惹得元祐帝不快。 赵宗全面色分毫未动,只轻声说道:“儿臣初至高位,还有许多地方都不懂,许多事情都不明白,还要像父皇好好学习呢!” 元祐帝却摇了摇头,淡然的道:“朕的时间不多了,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好好教导你为帝之道了,这些东西,都得你往后自己一点一点的去学了!” “父皇!”赵宗全脸上露出几分悲意。 元祐帝笑着道:“你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莫要露出此等小儿姿态!” 赵宗全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元祐帝道:“不说这些了,抓紧时间,朕嘱咐你一些事情!” “父皇请讲!儿臣洗耳恭听!”赵宗全竖起了耳朵,表情认真。 元祐帝道:“咱们赵家江山,自太祖皇帝而始,一直传至朕的手上,历经数代,朕幼年登基即位,先太后垂帘听政,至朕年及加冠才得以掌权,之后三十余年,朕在国事之上,可谓是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懈怠! 先抗辽国,再退西夏,开边贸,建互市,平定边疆,这才有了大周二十余年的承平;而后又推动改革,整肃吏治,发展民生,与民休息,这才有了如今大周的安定繁荣。” 赵宗全当即便道:“父皇治武功可比秦皇汉武,功在千秋,利在社稷,儿臣佩服!” 元祐帝却摆摆手道:“朕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来奉承朕的,朕是想告诉你,咱们大周的江山,祖宗传下的这份基业,是先祖们历经万难,九死一生才打下来的,咱们虽然比不上太祖、太宗那般雄才大略,可无论如何,也得守好这份基业,看好大周的江山!” 赵宗全一脸正色,沉声道:“父皇用心良苦,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守好大周江山!” 元祐帝又道:“咱们大周历代先皇,都想要把原本属于我们的燕云十六州给收回来,可却一直拖到了现在,燕云之地好在辽国的手中,日后若有机会,你定要收复燕云,祭拜太庙,告慰我赵家的列祖列宗,历代先皇!” “儿臣谨记!”赵宗全沉声道,脸上透着一丝坚毅:“就算儿臣这一代做不到,还有英儿那一代,世世代代,无穷无尽,儿臣就不信,咱们收不回燕云十六州!” “你能有此志,朕也就放心了!”元祐帝有些欣慰的说道。 不过随即他的话音却忽然一转:“如今各国之间虽然承平已久,边疆之地已然有数十年未起战事,可卧榻之侧,又岂能容他们安睡,不论是辽国、西夏还是吐蕃、大理、交趾,亦或者是东北之外,弹丸之地的高丽,皆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如今朕还在,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生事,可若是朕一去,你又初登大宝,不能立马掌握大权,恐怕他们即刻便会有异动。” 赵宗全当即失色。 元祐帝却道:“你也无需惊慌,此事朕早有有了布置!” 赵宗全道:“敢问父皇有何布置!” 元祐帝看着赵宗全,问道:“你对锦衣卫了解几分?” 赵宗全想了想,才说道:“儿臣只知道锦衣卫分为南北两个镇镇抚司,南镇抚司在汴京,有缉拿刑讯之权,与开封府、五城兵马司一同负责汴京的治安之事。 而北镇抚司在外,北镇抚司黑甲军的威名,儿臣便是在禹州之时,也早有耳闻,于荆襄剿逆之战中初露锋芒,屡建奇功,战力无双,而后镇压逆王叛乱,仅仅八百黑甲军,便将近四千禁军拦在养心殿外将近五个时辰,这才给了顾二郎攻入宫门,射杀逆王,救下父皇和母后的机会!” 元祐帝听得连连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为世人所知的东西,你可知昔日朕命卫允创立锦衣卫的目的?” 赵宗全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元祐帝道:“昔日卫允尚且还在翰林院之时,见朕经常为城中那些不学无术,四处惹火闹事的世家子弟头疼,便献上了锦衣卫的构想,而后便相继有了南镇抚司,北镇抚司!还有罗网!” “罗网?”赵宗全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元祐帝却道:“罗网之事,稍后朕再与你细说,咱们先说回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成立之初,原本只是想作为一个谍报司来运行的,以汴京为中心,分别向辽国与西夏,派出北镇抚司的谍子,深入敌国,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朕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令卫允组建了北镇抚司。 不过后来机缘巧合,才有了黑甲军的诞生!” “北镇抚司竟然是谍报司?”赵宗全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 元祐帝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所以朕才会将卫调去西北,为的就是能够让北镇抚司更快的组建起来,如今有关西夏和辽国的情报,每隔七日,便会送至朕的案头!” “父皇!那罗网呢?”赵宗全问道。 元祐帝道:“罗网亦相当于一个谍报司,不过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对内?”赵宗全瞳孔骤缩:“父皇是说” 元祐帝点了点头:“正如你所猜想的那般,罗网原本只是朕让内官们在在京中几处汇聚了达官贵人的酒楼、妓馆布下的暗子,可后来交至卫允之手,短短数年的功夫先,罗网便成了一个覆盖整个汴京城的大网,街面上所有的茶楼酒肆,明暗娼馆,皆有罗网的探子。” 说到这儿,元祐帝的话音一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阴恻恻的:“便连不少朝臣的府上,都有罗网的探子!” “嘶!”赵宗全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弱弱的道:“父皇,如此的话,锦衣卫的权柄是否太大了些?恐会有尾大不掉之嫌!” 听罢,元祐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所谓帝王心术,首要便是制衡之道,你能看到这一点,朕很欣慰。” “父皇谬赞!”赵宗全道。 元祐帝又问:“你可知卫允的来历、家世?” 赵宗全道:“听闻卫指使出身寒门,起于微末,后来侥幸拜入了玉章先生的门下,有了秦家的支持,才一路科考入仕!” 元祐帝道:“说的不错,那你可知为何朕明知他是秦家门下,却依旧要让他做锦衣卫的指挥使吗?” “儿臣愚钝,请父皇恕罪!”赵宗全摇了摇头。 只听的元祐帝道:“昔日的秦老太傅,两朝元老,桃李满天下,满朝诸公,几乎有大半都受过他的指点,后来秦老太傅虽然急流勇退,告老还乡,可只要秦老太傅一日不死,秦家的势力便一日不会削减!” 说到这儿,元祐帝的话音忽然一变:“如今大周看似繁华一片,实则内里早已出了问题,盐务糜烂,朝廷岁入不过近百万两,土地兼并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朝廷收上来的赋税逐年减少,每年卖身为奴的百姓不计其数,这些,都是在挖我大周江山的根基呀!” 赵宗全沉着眸子,紧接着说道:“所以父皇需要找一个出身寒门,没有根基,又能力出众的人,来当一把钢刀,一把能够划开这些世家大族们遮掩,露出他们真正嘴脸的钢刀!” 元祐帝笑着道:“不错,卫允是寒门出身,又与秦家关系不菲,便是骤然提拔,朝臣们或许会有微词,但顾忌着秦家的关系,也不会如何为难,朕再从后面推一把,把卫允推向手握军权的英国公府,如今这把钢刀已然磨的足够锋利,可朕的身体却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没有办法亲眼看着他出鞘了!” 赵宗全道:“儿臣还有一个疑问,想请父皇替儿臣解惑!” 元祐帝道:“有什么就直接问了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无需在意那么多虚礼!” 赵宗全眼底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微光,问道:“父皇就不怕这把刀太过锋利,虽然达到了目的,但也有很有可能会伤到自己吗?” 1603436453 第 174章 新帝登基 元祐帝脸上的笑容消失,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赵宗全,神情严肃的道:“帝王之术,首为制衡,其次便是用人,以制衡之术用人,再辅以大义,恩威并施!” 赵宗全起身冲着元祐帝拱手一礼,言道:“儿臣受教,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元祐帝微微点头,说道:“罗网已然从锦衣卫之中分离而出,日后你再派出心腹之人,将罗网握在手中,利用罗网,监督锦衣卫的一举一动,且锦衣卫只有缉拿、刑讯之权,却并无审判量刑之势,若是用的好了,锦衣卫自然是你手中的一把钢刀,助你掌控朝堂,稳固我大周江山!” 赵宗全面色凝重:“儿臣多谢父皇指点!” 元祐帝又道:“你如今刚至汴京,初履朝堂,又无强大的外家支撑,首先,便要将军权握在手中!唯有如此··············” 元祐帝说的尽心,赵宗全听得仔细。 赵宗全自被册封为太子的那日起,在赵氏宗族族谱上面的名字,已经写到了元祐帝的麾下,成了元祐帝的继子,是以赵宗全才称呼元祐帝和曹皇后为父皇母后。 不过这对父子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元祐帝的发妻曹皇后。 元祐四十一年的五月二十三日,自十二岁便做了皇帝,在位四十一年的元祐帝在养心殿的龙榻之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撒手西去,享年五十三岁。 山陵崩,举国震动,整个汴京城,当即便挂满了白绫,哀悼元祐帝的故去。 汴京百姓自发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 元祐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各地时,百姓们也自动停市哀悼,焚烧纸钱,烟雾飘散与上空,以致“天日无光” 一个月国丧期转瞬即逝,不过四十九日的期限之内还是不得屠宰,百日期限之内不得饮酒,宴请,作乐。 不过这些都只是针对储君和文武官员,世家勋贵们的,元祐帝的遗诏里头说明了,勿要惊扰百姓,不过城中百姓还是随着一同替元祐帝守孝。 元祐四十一年六月二十四,举行登基大典,太子赵宗全继皇帝位,年号永安,寓意永祥安定,而元祐四十一年也正是改为永安元年。 永安帝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大赦天下,然后大肆封赏在镇压逆王之乱之中立下大功的功臣们! 册封沈氏为皇后,赵策英为桓王,其他的一应皇子公主也都一一受封,原先的曹皇后也正是晋升为太后娘娘。 然后便是跟着赵宗全从禹州一起出来的众人,国舅爷沈从兴被封为威北侯,领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正二品衔。 顾廷烨受封京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正三品,执掌京卫十万大军,还有一应禹州出来的心腹,也分别被安插进禁军、五城兵马司、还有京卫之中。 工部的卢老尚书被提拔成了右相,工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卫允的大师伯秦侍郎便幸运的被永安帝点了名,成了下一任的工部尚书。 而卫允也因为在镇压逆王的叛乱之中立下大功,被永安帝亲自点名,从大理寺少卿升成了户部右侍郎,真正意义上成了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锦衣卫之中,在指挥同知之下,增设指挥佥事一职,其中一人,便是随着永安帝一同从禹州出来的那位小段将军,而另外两位,则是在镇压逆王一战之中表现十分抢眼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袁文绍和南镇抚司镇抚使梁昊。 同时,将黑甲军自北镇抚司的编制之中剥离出来,但依旧还是在锦衣卫的名下。 禹州百户所的百户郭淅庭,也因此一步登天,被永安帝亲自下令,封为北镇抚司镇抚使,从百户到镇抚使,中间还隔着副千户,千户,两个职位,郭淅庭便相当于连升了三级。 除了升官之外,自然还有绸缎玉器,金银财宝无数,还有许多查抄而来的宅子也被永安帝赐了下来,禹州来的自然是人手一座,就连郭淅庭也分到了一座。 而汴京这边,就只有卫允,袁文绍,以及梁昊三人有份了。 卫家,张氏看着刚刚送来的绫罗绸缎,珍玩玉器,还都是贡品,在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那种,脸上笑开了花,灿烂的好似盛开的鲜花。 “夫君,咱们这位新官家可真大方,一下子就赏赐下来这么多好东西!”张氏抱着卫允的手,极开心的说道。 又走至那十几匹锦缎面前,摸了摸,道:“夫君你瞧,这面料,这手感,不愧是御赐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张氏出身英国公府,往日里逢年过节的这样的赏赐怎么会少,只是在数量上可能没这次这么多罢了,张氏又是英国公的独生嫡女,是张家二老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会缺这些东西。 不过天大地大,娘子最大,卫允怎么可能拆张氏的台:“夫人说的是,这么些好东西,夫人挑几件漂亮的料子,命绣娘做几身新衣服出来。” 张氏却道:“现在做什么新衣服,如今妾身的肚子越来越大,就算是做好了,也不合身了,待孩子生下来之后,那就更不合身了,没得浪费了这些好料子!” 卫允笑着道:“那娘子想怎么处置这些料子?” 张氏想了想,道:“大姐姐和二姐姐那边肯定是要送几匹过去的,她们自己做了衣服穿或者是给明兰和子衿都行!母亲那边也可以送几匹过去,还有,对了,还有荣··········沐芸姑娘那边也可以送两匹过去,正好给沐芸姑娘添两件新衣服。这样一分就差不多了!” 卫允问道:“娘子不给自己留一点吗?” 张氏却道:“给自己留什么?” 卫允笑着道:“娘子说不留那咱就不留,都送出去!左右都是自家人,也无妨!” 御赐的东西,若是随意拿出去送人自然不行,可这些人都可以说是卫家自家的女眷,便是永安帝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张氏笑着看着卫允,说道:“日后妾身若是想要做新衣服了,夫君再立些功劳,让官家再赐下一些便是!” “哈哈哈!”卫允被张氏忽然的俏皮话逗得大笑起来:“娘子说的是,日后若是想要,再立些功劳便是,倒是官家自会赏赐!” 夫妻两正说着话,忽然白杨急急忙忙的从外边跑了进来。 “三爷!”白杨立在旁边,脸色颇为严肃。 卫允顿时了然,松开环着张氏的手,走了过去。 小白杨凑到卫允耳旁,低语了几句,卫允脸色当即就有变换,眉心微锁,扭头看着小白杨,眼神满带疑惑之色。 小白杨迎着卫允的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 卫允吸了口气,走至张氏身边,说道:“娘子先去找大姐姐二姐姐她们说会话吧!为夫有事要出府一趟!” 张氏看到小白杨的神情,便知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尤其是卫允听了之后忽然色变,这种反应在卫允的身上可极少看到。 成亲这几年以来,张氏唯二看到的两次,便是在卫允知道荆襄叛乱和猜测到兖王很可能会谋反作乱,把她们这些女眷送去庄子上的时候。 张氏展颜一笑,从容而自信的说道:“夫君放心去吧,府里有妾身在呢!” 卫允走至张氏近前,捧着张氏的脸颊,在张氏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头看着张氏的眼睛,认真的说道:“那就劳烦娘子替为夫好好看顾好家里,待为夫去了解了详细的情况之后,回来再和娘子细说!” 张氏迎着卫允的目光,柔声说道:“夫君万事小心!” “噗嗤!”卫允直接破功,笑着道:“瞧娘子说的,为夫是文官,又不是冲锋陷阵的武将,能出什么事儿!” “是是是,我的侍郎大人!”张氏替卫允理了理衣领,抬眸轻瞥卫允一眼,如潋滟水波一般的目光,看的卫允心中一阵荡漾。 “调皮!”卫允抬手在张氏的琼鼻上轻轻刮了刮,脑袋凑至张氏的耳旁说道:“娘子且在家中安心等候,待为夫晚上回来,再好好的振一振夫纲!” 说罢,还对着张氏的耳朵轻轻吐了口气,随即便转身离去,嘴角轻扬的那抹笑容,颇有几分迷人。 张氏顿时俏脸一红,望着卫允离去的背影,美目之中,眼波流转。 卫允和小白杨迈着大步,飞速朝着前院花厅赶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卫允的语气透着几分急切和严肃! 小白杨加快语速回道:“具体的经过小的也不清楚,不过郭镇抚带着一处的情报过来了。” 两人再度加快步伐,几息之后,便至前院花厅,北镇抚司镇抚使郭淅庭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属下参见指使!”一见卫允进来,郭淅庭便忙拱手躬身,深深一礼。 “不必拘礼了!”卫允坐上首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详细说一说!” 郭淅庭自袖袋之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递给了小白杨,小白杨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信纸,递给了卫允。 卫允一边打开的信纸,一边道:“我一边看,你一边说!” “是!”郭淅庭道:“消息最早是从一处的九所传出来,一处在西夏境内的探子损失了将近两成,才把这个消息送回了庆州,同知大人知道之后,便立即派人去榆林知会了英国公,也派人通知了陕西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再过几日,陕西的八百里加急便要送至汴京了!” 密信之上的内容很简单,在西夏国相庞藏的推动之下,西夏二十万大军不日即将东进! 卫允捻着密信,眉头微蹙:“二十万大军,西夏军马以悍勇著称,西北军虽然号称十万,可实际上这些年冗兵、冗费,加之天下太平已久,数十年未有战事,实际上能有个万人就不错了,而且这些军卒绝大部分都没有经历过战事,此战,怕是艰难了!” 然则西夏却又不同,西北本就民风彪悍,加之还有丝绸之路上的西域诸国,杀之不尽的马贼盗匪,在战力之上,西夏军可能会超出西北军不少! 如今元祐帝刚刚薨逝不到两个月,西夏便派军东进,所谋只怕不小!而且定然不会是临时起意! 卫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目光深邃,沉声道:“白杨,你去备马,我要即刻入宫觐见官家,淅庭,你先回京郊大营,令一处的人马先行蛰伏,安全第一,除非是滔天的大事,否则的话,近期都不要有太过激进的举动!” “小的这就去!”小白杨飞奔着出了花厅。 “属下遵命!”郭淅庭拱手躬身,然后施然退去。 卫允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第 175章 西夏来犯 御书房,永安帝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密信,又复抬眼看着卫允,说道:“卫爱卿,此密信是何时发出的?” 卫允恭敬的回道:“回陛下,十日之前!” “十日?”永安帝疑惑的看着卫允:“十日的功夫,便能将消息从银州传至汴京?” 卫允道:“陛下,十日之中,有七日的时间是花在了将消息从西夏的银州传至庆州,而从庆州将消息传至汴京,只花了三日!” “什么?”永安帝惊呼道:“三日便能跨越千里之遥传至汴京?卫卿可知欺君乃是大罪!”永安帝目光微沉,灼灼的望着卫允。 卫允道:“回陛下,臣绝不敢欺君,之所以能够只用三日的功夫,便能跨越千里之遥,乃是因为自汴京往西北沿途各地的卫所以及锦衣卫特有的信鹰之故!” 锦衣卫得信鹰天下可是独一份的,当初培育的时候,就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将陕西至汴京一线,以及北边的河北至汴京的渠道打通。 永安帝赵宗全脸色凝重,沉声吩咐道:“来人,传朕旨意,火速召桓王,威北侯,顾指使,还有韩大相公入宫觐见!有要事相商!” 在御书房当值的依旧是原先跟在元祐帝身边的赵内官,永安帝亲自下令,而且语气颇为急切,赵内官自不敢怠慢,当即便命人火速出京,去往那几位大人的府上宣召。 永安帝抬眸看着卫允,目光有些微沉,也不知是考较还是好奇:“卫卿觉得此役该如何处置?是战是和?” 卫允恭敬的拱手躬身道:“自然要战,而且要狠狠的战,打出大胜,打出咱们大周的气势来,要让西夏知道陛下的决心和魄力,同同时杀鸡儆猴,威慑周边各国,使其再不敢犯我大周疆土分毫!” 永安帝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卫允,也不说话,目光灼灼,卫允微微躬身低头,目光斜四十五度落在身前的地面上,语气不卑不亢,徐徐道来。 “朕还有奏折要批阅,卫卿不妨先到偏殿等候,用些差点,待人到齐之后,咱们再一起商议出一个应对之策!” 永安帝看着面前桌案上堆积如山一样的奏折,从容说道,似乎没有听到西夏即将出动二十万大军,东进入侵边疆一样。 卫允抬眼瞥了元祐帝一眼,随即很快又低了下去:“微臣谨遵圣命,国事繁多,陛下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莫要太过劳累!” 永安帝微笑着道:“赵内官,领卫爱卿去偏殿稍坐,命御膳房送些茶点果子给卫爱卿尝尝!” “谢陛下!”卫允恭敬的冲着永安帝躬身一礼。 两盏茶之后,桓王率先到了御书房,然后是威北侯沈从兴,紧接着是大相公韩章,最后才是如今的京卫指挥使顾廷烨。 众人齐聚在御书房的偏殿之中,不多时,赵内官走了过来:“诸位大人,陛下召诸位大人前去觐见!” 御书房。 永安帝一身滚黄龙袍,未戴冠冕, 众人齐聚在御书房的偏殿之中,不多时,赵内官走了过来:“诸位大人,陛下召诸位大人前去觐见!” 御书房。 永安帝一身滚黄龙袍,未戴冠冕,看着众臣缓缓走进,说道:“众卿都来了!” “参见陛下!”众人冲着永安帝见礼。 桓王最先问道:“父皇,不知父皇如此匆忙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永安帝。 永安帝道:“此事便让卫卿来向众爱卿详细解释吧!卫卿!”说着,永安帝朝着卫允看了过去。 卫允站了出来,冲着永安帝拱手一礼,又冲着众人礼道:“十日之前,锦衣卫北镇抚司谍报司一处传来损失了两成的人手,将一封密信从西夏的国都银州传了回来,西夏国相庞藏,意欲发动二十万大军东进,入侵我西北边境!” 大相公韩章定定的看着卫允,严肃的问道:“卫指使,消息可否属实?” 卫允道:“这是锦衣卫谍报司一处丢了数十条性命才送回来的消息,大相公觉得是否属实?” “这”韩章被问到哑口无言。 永安帝说道:“好了,这等大事,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况且北镇抚司的谍报司,乃是先帝命卫指使一手创办的,为的就是防备周边各国趁此时皇权交替之际,侵犯我大周疆土!朕信得过北镇抚司的情报!” “臣明白了!”大相公韩章脸色微动,冲着永安帝拱手躬身一礼,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卫允。 才继续说道:“这庞藏原乃是西夏外戚,被西夏太后提拔为西夏国相,把持西夏朝政十余年,想不到此人野心竟然如此之大,把持了西夏还不满足,竟还要染指我大周!哼!” 韩大相公一脸的气愤,一副不屑的模样,两人同居相位,可韩大相公却对庞藏这等架空皇帝,独揽大权的权臣极为不齿。 永安帝目光微凝,沉声说道:“庞藏此贼,狼子野心,竟敢不顾两国盟约,胆敢公然举兵进犯大周,端的不为人子!” 那双凛冽的眸子当中,散发着狠厉的寒芒!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如今赵宗全刚刚即位,屁股都还没坐热乎,西夏便如此公然挑衅他的权威,这不是在公然打大周的脸,打他赵宗全的脸吗! 若是这件事情不能解决好的话,先不说国力犹在西夏之上的辽国会如何,便是周边那些积弱的小国只怕也会有样学样,是大周威严为无物! 必须给以西夏雷霆之击,向天下各国展示大周的实力与气魄,以威慑诸国,使其不敢再挑起战事,侵犯大周边境。 桓王和沈从兴刚从禹州出来,虽然同样不差,这几个月也在不断地充实自己,可如今也只是对于大周之内的情况了解不少而已,至于大周之外,西夏与辽国的事情,则了解不多。 倒是顾廷烨,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西夏铁鹞子乃世间少有的精锐骑兵,西夏军惯用的战术便是以以铁骑为前军,铁鹞子善用鱼鳞阵,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 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便是遇上了数倍的敌人,也能攻而破之!” 铁鹞子作战多用鱼鳞阵,当然不是什么官阵形;说的雅好听点,就说他们的阵法叫鱼鳞阵,说的不好听了,那就是狼群战术了。 简而化之,也就是一个个小队聚拢,然后朝对方防御阵形全部冲过去的队形。 不过铁鹞子皆是人马皆披重甲,刀不能伤,箭不能破,简直就是简化版的古代坦克,铁骑之间再用钩锁绞联,借助马匹的冲力,无须刀斧加身,光是那强大的撞击力,便足以破阵杀敌,概莫能当。 若是让铁鹞子跑了起来,那在战场之上简直就是杀戮机器一样的存在,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所向披靡,西夏铁鹞子成军至今,还尚未有过败绩,可见其厉害。 若非铁鹞子是骑兵,不善攻城,大周可以据城而守,只怕西夏大军早已越过榆林,直入三川,占据中原腹地了。 桓王也道:“顾大人说的不错,西夏铁鹞子乃是天下强军,少有能及,昔日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便是凭借着铁鹞子之利,硬生生的将西北之地据为己有,自立为帝。 太祖皇帝数次兴兵讨伐未果,反而损兵折将,损失颇重,最后只能在榆林一带囤积重兵,驻坚城以御西夏!” 沈从兴却道:“铁鹞子确实是一块儿硬骨头,不过自古以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事数不胜数,更何况咱们大周军马比之西夏大军只多不少,再辅以奇谋,未必不能胜!” 桓王也眼睛一亮,神采飞扬的道:“不错,父皇,我大周人才辈出,统军之将无数,何惧西夏!” 顾廷烨却忽然看了卫允一眼,目光幽幽,说道:“锦衣卫的黑甲军,亦是天下少有的精锐,微臣在荆襄之时,曾有幸见识到黑甲军的本事,若是此番能有黑甲军之助,击退西夏大军的胜算便能再增三分!” 就连顾廷烨,也只说击退西夏大军,而非攻入西夏境内,将银州收归大周。 永安帝看向卫允,说道:“卫卿为何不说话?” 卫允道:“陛下,西夏大军若是想要入侵我大周,势必要从榆林攻入三川,榆林有英国公坐镇,麾下亦有八九万西北军,虽数十年未经战事,但若是依着城池,再有陕西布政使方贺方大人在后方调度一应粮草补给,协助英国公,定能将西夏大军阻拦在榆林之外!西夏纵有大军二十万,可短期之内,也绝无法攻破榆林!” 韩章也不禁点头道:“二十多年前的榆林之战,便是方大人负责辎重补给,相助郑老将军,将西夏十万大军阻在榆林之外一月有余。 这才奠定了之后的两国罢战言和,签订盟约一事,英国公又是百战老将,功勋彪炳,战功卓著,如今又有方大人从旁协助,英国公定能将西夏大军拦在榆林之外。” 永安帝却忽然话音一转,沉声说道:“先是荆襄叛乱,而后逆王谋反,再是西夏入侵,越是值此多事之秋,便越不能心慈手软啊!” 顾廷烨眼眸微凝,亦沉声说道:“陛下所言甚是,此番咱们定要给西夏雷霆一击,以扬我大周神威!震慑诸国!” 第 176章 朝堂辩论 卫允忽然站出来说道:“陛下,铁鹞子虽强,但也并非没有克制之法!” 永安帝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卫允:“卫卿快说!”众人亦期待的看着卫允。 卫允道:“铁鹞子人马皆着重甲,刀不能伤,箭不能破,然马眼与马腿处,皆无法着甲,若能采取相应之法针对,说不能便能破之!” 卫允这话一出,顾廷烨和沈从兴两位善战的将领当即便眼睛一亮。 沈从兴思索着道:“陛下,卫指使所言有理,骑兵无论再如何装备,为了方便行动,马腿和马眼处是万万无法着甲的,若是咱们能够想到克制之法,那铁鹞子便不足为惧!” 卫允一开始为何要组建重甲步兵而不是重甲骑兵 一是因为骑兵的成本远远高于步兵,从人到马,武装一个重甲骑兵的成本足以用来武装七八个重甲步兵的了。 二是因为重甲骑兵的缺陷实在太过明显,而且极容易受到地理环境的限制,影响其战力,花费这么大的成本,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三就是因为大周缺马,而重甲骑兵对马的要求又尤其的高,不仅仅要载着身披重甲,手持武器的士卒,还要负担马匹自身的那一身重甲,寻常的马根本承受不住,而马匹的来源,不是握在西夏手中,便是握在辽国手中,卫允靠着无数商队,花了六年的时间,才陆陆续续的从草原上运回来两万匹蒙古马,花了足足近百万两银子。 永安帝大手一挥,便定敲定了只待西北的军情一传回来,便立即派大军西去。 永安元年七月初八日晚上,烽火传信,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传至汴京! 西夏出动大军二十万,自银州一路东进,过兴庆府,直奔榆林而去。 当即便举国震动,元祐帝在位时,已然二十余年未有战事,和辽国更是自元祐帝继位之后,便一直都是和平相处,从未有过战事。 可最近这几年,却战事频发,先是荆襄之地的叛乱,席卷四府之地,无数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之后的逆王作乱倒是和底层的百姓们关系不大,可现在忽然又传来西夏大军进犯西北的消息。 一时之间,民间流言四起。 而流言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变了味,而且若是有有心之人从中挑拨蛊惑的话,只怕·········· 七月初十,早朝之上,永安帝令户部调拨民夫、钱粮,兵部、运转使司等所有涉及的衙门,全力配合。 任命英国公为征西大将军,领威北侯沈从兴为先锋,领京郊大营五万兵马,并山东河北两地的五万府兵,合计十万人马前往榆林,协助英国公张老将军固守榆林,加上榆林当地的西北军,共领二十万兵马,迎战西夏。 又命伏老将军为副将,顾廷烨为左先锋,领京郊大营的兵马五万,为第二路兵马,走岷州一线,绕过庆州,延州,兵锋所指,乃是西夏南境的大城兰州。 同时,这一路兵马也是为了防备西夏派出另外一只兵马走兰州,入蜀地。 而袁文绍手底下的两万四千黑甲军,则被派去庆州,与锦衣卫同知张千钧合兵一处,伺机而发。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卫允好不容易从大理寺脱了身,未曾想刚刚进入户部不到一月,就遇上了这么大的差事儿,将近三十万大军的狂草,人吃马嚼的,每日耗费的粮草数以万计,光是这次调拨粮草,需要征发的民夫就有十余万,还有负责押送粮草的辅兵至少也得数万之众。 元祐帝在位四十余年才积累起来的那点本钱,就要一步步的消耗掉了。 朝堂之上,永安帝和大臣们商量着此次出兵的具体细节,卫允则在心里盘算起这次大军出征在钱粮上的消耗。 也不知是怎么了,说的说着,忽然话题一转,就说到如今民间留言四起,甚至传出了当今官家非是天命所归,所以刚一登基,便有如此巨变这样的流言。 当即便有大臣提出,不若若太后垂帘听政,还说什么原因有二。 一则,太后乃是先帝发妻,素有贤民,定能够令臣民皆服, 二则,太后是今上嫡母,而今超级动荡,新老政权交替,若是能够有太后垂帘听政,监督教导永安帝的话,既名正言顺,又能够稳定朝局,安抚人心,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从者如云,就连大相公韩章也颇为意动。 然则,永安帝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愤怒和无奈!好不容易咸鱼翻身当上了皇帝,可现在又要摆一个太后在他头上,搞什么垂帘听政,那这个朝廷是听他这个皇帝的?还是听太后的?若是二人意见相左了,又该以谁为尊? 最可恶的是这个提议还颇有几分道理,如今满朝文武之中,真正站在他这个皇帝的这边的,也就只有从禹州一块过来的那几个亲信了。 可不论是顾廷烨、沈从兴,还是老耿、小段这些人,都是武将,而治理国家需要的是文臣,是能臣,是干吏。 永安帝的目光落向了人群之中,正俯首躬身,神游天外的卫允身上,忽的脑海之中想起了在元祐帝临终之前,父子两个在养心殿之中的那场夜话。 永安帝忽然眼睛一亮,嘴角清扬,徐徐说道:“卫卿,不知此事爱卿有何看法?”永安帝问道。 卫允虽然正在走神,却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然一直留着一丝心神注意朝堂之上的变化。 一听永安帝叫自己,卫允便立即站了出去,手持笏板,冲着永安帝躬身行礼道:“回陛下,臣记得昔年先帝初继位之时,便是先太后刘氏垂帘听政,臣好像记得当时先帝只有十二岁吧,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心智尚未成熟,人生的阅历尚且有大半空白,自然需要太后辅政,言传身教! 臣亦记得,先帝加冠之时,先太后便将朝政大权归还于先帝,从此退居深宫,至于如今需不需要太后垂帘,自然需要陛下来定夺,不过臣心中尚且有一疑问,始终不能明白,想请陛下为臣解惑!” 永安帝冠冕之下的眼睛亮起了微光,嘴角上扬的笑意却悄悄敛了回去。 “不知爱卿有何疑惑?但问无妨,朕若是知道答案,定为爱卿解惑。” 卫允又是躬身一礼,问道:“臣想请问陛下年方几何?” 永安帝轻松的道:“朕今年三十有八,卫卿为何忽然问这个?”永安帝眨了眨眼,眼底泛着微光,明显的明知故问。 卫允道:“既然陛下今年已经三十有八,为何还要请太后垂帘替朕,臣心中不解,难不成竟有人认为三十八岁的陛下,竟是个遇事不能决,还需要去劳烦太后她老人家的稚子幼童不成!” 说着说着,卫允的声音便越来越高,脸上的表情也透着强烈的悲愤和浓浓的不解,到最后,直接朝着元祐帝躬身又是一礼。 言道:“陛下,请恕臣愚钝,臣心中不解,在陛下面前失礼了,请陛下治臣殿前失仪之罪!” 永安帝摆摆,憋着笑意,说道:“无妨,卫卿也是有感而发,朕恕你无罪便是!” “多谢陛下,陛下贤明,堪比尧舜!”卫允不忘在最后再送上一记马屁。 看着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的,就跟提前演练过的唱大戏一样,满朝文武心中不禁纷纷腹诽。 “卫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人群之中,便当即有官员站出来指责卫允,接着便冲着阶上的永安帝躬身行礼,道:“陛下,我等绝无此意呀陛下!” “陛下,我等之所以同意太后垂帘听政,乃是为了稳定朝纲,安抚民心,是为了陛下着想,是为了大周着想呀!陛下!”又一个文官站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无数个,纷纷向永安帝进言,表明自己的忠心,说明自己的用意,一时之间,朝堂又变得乱糟糟。 “肃静!” 赵内官那迥异的浑厚声音响起,喧闹的朝堂顿时一静! 永安帝目光扫过阶下百官,最后停在了左侧最前方的大相公韩章身上。 “韩大相公,不知此事大相公怎么看呀?” 韩章走至殿中,躬身礼道:“陛下,臣认为双方都有道理,不过卫大人所言,未免有失考量,偏颇了些,如今民间流言四起,若是再不做出应对,恐于陛下的名声有碍!” “韩大相公此言差矣!”卫允又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走至韩大相公身侧,对着上边的元祐帝躬身礼到:“陛下,臣却不这么想!” “哦?”永安帝眉梢微挑,眼带笑意的看着卫允,说道:“不知卫卿有何高见,朕倒是十分好奇!” 卫允道:“回陛下,如今虽然民间偶有流言,但臣认为区区流言并不足为虑,先帝在世之时,便已经将陛下过继,记在了宗室族谱之上,于礼法上说,陛下便是先帝的子嗣。 而且先帝在世时,也已经将陛下册立为太子,乃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如今先帝驾崩,陛下继位,乃是名正言顺,遵循礼法,天下间,但凡读书明理之辈,都绝不会相信民间的那些流言,陛下,谣言止于智者!臣就不信,满朝诸公,会有人相信那些谣言!” 第 177章 皇帝召见 卫允的话音刚落,满朝皆静,方才叫嚣的厉害的那些个官员们,此时纷纷哑口无言。 卫允话说的虽然刁钻,可却都是事实,谁敢说他的不对,谁敢站出来反驳。 上首的永安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卫卿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陛下”大相公韩章瞪了卫允一眼,冲着永安帝道:“陛下,卫侍郎所言虽然有几分道理,可人言可畏呀陛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呀陛下!请陛下三思!” 说着,韩章便当即跪伏在地,冲着元祐帝行了大礼,伏在地上不愿起身。 满朝武,除了卫允和禹州来的几人之外,系数跟着韩章一起跪伏在地,齐声高呼:“请陛下三思!” 好似过演练无数遍的一样。 永安帝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随即双眼微阖,目光幽幽的扫过阶下跪着的百官,左手藏在袖中,紧紧捏着拳头,右手握着龙椅的鎏金扶手,巨大的力道使的手背之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纷纷凸起,宛若一条条就蚯蚓一般,颇为狰狞可怖。 胸膛起伏,永安帝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阶下跪倒一片的群臣,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深邃的眸子当中,闪过一丝无奈:“也罢,就依众卿家所言,朕亲自去慈宁宫请太后出来,垂帘听政。” “陛下圣明!”百官齐呼,又是一拜 而阶下的卫允则撇了撇嘴,心里不屑的暗自说想到: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次的妥协带来的只会是无数次的妥协。 别看现在跪在殿中众人齐声高呼什么陛下圣明,但谁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或许有那种真的是从大局出发,为了大周考虑而做出这样决定的人,但肯定也不乏那种从众之辈。 也许此刻就有人在想,这位新的官家这么好说话,日后若是再遇上什么事儿,再来这么一次群臣进谏,岂非又能令其妥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赵内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却再没人打断。 走出大殿没多久,便有一个小太监匆匆小跑过来,拦住了卫允。 “卫指使,陛下有请!” 卫允摇了摇头,和身侧的同僚们拱手道别,便跟着小太监奔着御书房而去。 “陛下,卫指使到了!”赵内官对着永安帝轻声说道。 永安帝微微抬眸,道:“宣!” 不多时,卫允便被带入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卫允躬身礼到。 “免礼!”永安帝道。 卫允微微躬身,抬眼看着永安帝,小声问道:“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所谓何事?” “哈哈哈哈哈!”永安帝笑着说道:“卫卿不用紧张,朕没别的意思,只是相同卫卿见一见,顺便问卫卿一个问题!” 卫允忙道:“陛下请问,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永安帝看着卫允的眼睛,眼里带着笑意,目光柔和:“方才在早朝之上,满朝武尽皆认为朕应该让太后垂帘听政,可为何独独卫卿却要与百官唱反调呢?” 卫允说道:“陛下,有时候大多数人都认为对的事情,其实未必是对的,臣忘了是哪位夫子说过这么一句话:真理往往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永安帝喃喃的说着,随即便又笑着道:“卫卿还真是与众不同,可朕的问题,卫卿似乎还没有回答!” 卫允忙拱手躬身礼道:“陛下恕罪!” 永安帝依旧笑着:“无妨,卫卿接着说。” 卫允在永安帝的目光之下酝酿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陛下,臣认为,现如今让太后垂帘听容易,可日后若是想要再将朝政大权从太后手中拿回来,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永安帝微微蹙眉:“卫卿何出此言,太后素来雍容和蔼,最是良善不过了,岂会如此!” 卫允却笑着道:“陛下喜欢把人往好处想,臣却总喜欢将人往坏处想,这世上最难以琢磨的便是人心,最易变的也是人心,而今,太后自然是雍容和蔼,最是良善,可日后呢,难道陛下敢保证?” 永安帝沉默了,虽然他想为太后辩解,说太后最是慈爱云云,可话到了嗓子眼,却忽然发现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卫允说的是,人心思变,确实是这世上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卫允看着永安帝的眼睛,面色颇为浓重,沉声说道:“陛下,臣并无非议太后的意思,若非先帝的知遇之恩,焉有为微臣的今日,太后娘娘是先帝发妻,臣对太后,素来都是放在心里敬着的,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心。 可臣是大周的官员,是陛下的臣子,臣自然要替陛下考虑,权力是这世上最能腐蚀人心的东西,天下群雄,谁能逃得过权力的诱惑,陛下,臣一片丹心,可照日月呀陛下!” 卫允话说的不满,只稍稍点了几句,可永安帝又不是常人,岂能听不出卫允华丽的意思。 所谓的天下群雄,说的不就是如今的西夏还有辽国吗! 昔日西夏太祖李元昊,一方诸侯,手握重兵,拥兵自立,建国西夏,还有昔日的辽太祖,甚至周太祖 永安帝的心愈发的沉了,就好比他赵宗全自己,一开始不也对入京一事百般推脱,生怕惹来杀身之祸,可后来呢,不但入了京,还做了太子,入京更是承袭了帝位,做了皇帝。 当初那个怯弱胆小,畏惧兖王如猛虎豺狼一样的赵宗全早已消失不见。 现如今坐在龙椅之上的赵宗全,是大周朝的第五代皇帝,年号永安,是承袭了先祖遗志,立誓要巩固大周江山,收复燕云之地,让九州天下再一次回归一统的永安帝! 君臣对视,卫允的眼中满是坦荡,而永安帝的目光,则被欣慰还有复杂交缠着。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卫允的话说完了之后,站在永安帝身侧伺候着的赵内官,脸色微微变了一变,不过这变换却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便又恢复到了那副古井无波的面容。 永安帝道:“卫卿的忠心,朕都知道,如今朝堂之中,似乎也只有卫卿这般高瞻远瞩,知道居安思危!” 卫允却道:“陛下,臣倒是觉得,满朝诸公未必看不到这些,据臣猜测,韩大相公必然是智珠在握,能够避免这些情况发生,才会如此一力请求陛下让太后垂帘听政。” “哦?”这一下子,永安帝是真的震惊了,“那卫卿今日在早朝之上,为何还要和韩大相公那般据理力争,分毫不让?” 卫允道:“陛下,微臣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应当替陛下分忧,臣只不过是把有可能会导致的后果说与陛下听,至于到底如何选择,最后还是要陛下做决定,毕竟,陛下才是天子!” 这话说的永安帝心里莫名的舒坦,就连看向卫允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卫卿果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卫允拱手躬身,礼道:“陛下过誉了,臣不过是尽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永安帝叹息一声,颇为感慨的说道:“若是满朝诸公都能似卫卿这般,那朕这个皇帝做的就轻松了!” 卫允待:“陛下过誉了,微臣惶恐!”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就算是拍马屁这种事情,也要适可而止才好,好不容易才在永安帝面前赚到一点好感,卫允可不想因为几句话给折腾没了。 “哈哈哈哈哈!”永安帝哈哈大笑道:“卫卿谦虚了!”顿时龙颜大悦,先前的不愉快似乎都一扫而空了。 只是,眼底那一闪而逝的不甘,却躲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好不容易才坐上了龙椅,当了皇帝,却偏偏要在自己的脑袋上面套一个紧箍咒,最痛苦的是,赵宗全心里分明是一万个不愿意,可面上却还要表现得风轻云淡,一点都不介怀,甚至还得自己亲自去慈宁宫请太后出山,入朝堂,垂帘听政! 大周以仁孝礼义治国,孝在礼之前,太后曹氏是赵宗全的嫡母,到时候一个孝字,就能够把赵宗全压得死死的。 希望真如卫允说的那样,韩大相公心中早有成算,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吧!赵宗全心中如是想到。 “说来,朕还有一件事,要好好谢一谢卫卿呢!”永安帝看着卫允,笑着道。 还有事情?还要谢自己? 卫允有些懵了,行礼问道:“恕臣无礼,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件事?” 永安帝看着卫允,煞有介事的问道:“卫卿当真不知?”就连看着卫允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卫允道:“陛下恕罪,臣实在是记不清了,不知陛下能否提点一二!” “哈哈哈!”永安帝轻笑了几声,抬手指着卫允,说道:“卫卿呀卫卿!”说着连连摇头! 卫允却更加疑惑了,抬眼定定的看着永安帝,一脸的不解。 永安帝这才说道:“难道卫卿忘了数月之前派往禹州的那一队锦衣卫了?” 卫允眨了眨眼,随即便恍然大悟,记了起来! 第 178章 封郡夫人 “皇后驾到!”一声太监独有的尖锐公鸭嗓骤然响起。 永安帝笑着道:“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卫允的脸上亦露出笑容,冲着御书门口的方向,微微躬身行礼。 只见一宫装丽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雍容华贵,淑美端庄,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风韵,却又给人一种不容冒犯的庄严,看上去竟无一丝一毫的矛盾感,好似浑然天成,本就该如此的一样。 沈皇后朝着元祐帝福身一礼,款款说道:“臣妾参见陛下!”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温柔得体的韵味。 “皇后来了!”永安帝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不知陛下让人这么着急的唤臣妾过来,所为何事呀?”沈皇后看着元祐帝,微笑着问道。 这对夫妻俩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味道。 永安帝伸手指着卫允,问道:“皇后可知这位爱卿是姓甚名谁?” 皇后转身看向卫允,目光流转,将卫允从上到下,从前到后都给打量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回身看着永安帝,横了一眼,颇有些埋怨的说道: “陛下又不是不知,臣妾刚至汴京数月,连皇宫都还不曾熟悉呢,又如何识得满朝文武!” “哈哈哈哈!”永安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玩味的说道:“皇后竟然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认得?” “救命恩人?”沈皇后那明媚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看着卫允,惊呼道:“难不成卿家便是锦衣卫的卫指使?语气虽然惊讶,但声音着实不怎么高。 卫允恭敬的拱手躬身行礼道:“微臣卫允,参见皇后娘娘!” “当真是卫指使!”沈皇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颇为感慨的说道:“入京虽已有数月,但却一直忙来忙去,未得空闲,本宫都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指使的救命之恩呢!” “微臣只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当时那种情况下,不论换了哪一位同僚坐在臣的位置上,只怕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卫允一脸的正色道。 “于指使而言,或许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但对于本宫来说,若非指使令那百余名锦衣卫的壮士守卫在潜邸四周,护卫本宫和诸位皇子皇女的安慰,时刻防备刺客来袭,只怕本宫就要遭刺客的毒手了!” 卫允却道:“娘娘,那都是底下锦衣卫兄弟们的功劳,微臣不过是坐在汴京城里发号施令罢了,真正用命去拼的,都是北镇抚司底下的兄弟们!” “逆王总共派了三批刺客去禹州,头一次是刺杀陛下,后两次,却都是针对本宫这个弱女子,还有本宫和陛下的儿女们!幸而有锦衣卫的义士们相助,接连两次杀退了贼人,这才保住了本宫和儿女们的性命。” 沈皇后却看向了旁边的永安帝:“陛下,您瞧,卫指使不肯居功呢,您可得替臣妾好好的报答卫指使的救命之恩!” 永安帝笑着道:“卫卿,功是功,过是过,朕素来赏罚分明,怎么,难道卫卿想让别人说朕忘恩负义不成?” 卫允赶忙拱手躬身:“陛下恕罪,臣知错!” “卫指使言重了,你可是本宫和陛下的恩人,本宫听陛下说,昔日英儿和顾二郎能够从刺客的手底下救出陛下,可都是卫指使的功劳!” 沈皇后的脸上始终挂着浅笑,施施然的说道。 卫允躬身道:“臣不过是下了道命令而已,都是郭淅庭那厮报的信,还有顾指使和桓王勇武果决,当然了,最重要还是陛下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这才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陛下,您瞧瞧,卫指使这张嘴可真甜!”沈皇后说道。 永安帝也道:“朕看呐,把卫卿放在户部是屈才了,应该让卫卿去鸿胪寺,去都察院才是!” 卫允却道:“陛下抬爱了,陛下想让臣去哪儿,臣就去哪儿,不过······”卫允却忽然话音一转。 永安帝问道:“不过什么?” 卫允道:“不过若是去了都察院的话,陛下怎么也得把臣的品阶再往上挪一挪吧!”卫允卖着乖。 永安帝颇为哭笑不得对着身侧的沈皇后的道:“皇后,你看看,这才刚刚夸了他几句,就和朕讨价还价起来了!” 沈皇后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陛下,臣妾倒是觉得卫指使说的有几分道理,卫指使是功臣,对陛下和臣妾皆有大恩,陛下若是想把卫指使调去都察院,若是平调的话,未免显得陛下太过小气了些。” 永安帝连连摇头,先看了看沈皇后,沈皇后依旧是那副浅浅微笑的模样,又看了看卫允,卫允确实不悲不喜,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 不由得哑然道:“卫卿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的,若是在往上升一升的话,那就是二品了,都察院里头二品的位置,那就只有左右都御史!” 卫允忙道:“陛下说笑了,臣不过区区弱冠之年,便已经官至户部侍郎,已然足够花团锦簇的了,若是再往上升,无异于烈火烹油。 况且,臣觉得臣现在安安稳稳做着户部侍郎就挺好,替陛下管管钱粮,闲时在家陪陪娇妻,臣便心满意足了!” “哦?”永安帝略带深意的看着卫允,说道:“卫卿倒是看得透彻!” 沈皇后眼中也有异彩流转,言道:“陛下,卫指使这是真正的大智慧呢!” 永安帝听得点了点头,说道:“皇后说的不错!”随即话音一转:“不过卫卿的功劳却是实实在在,谁也无法抹去,若是不加以封赏的话,岂非显得朕赏罚不明了!” 连郭淅庭都直接从区区一个百户升成了北镇抚司镇抚使,更别说卫允这个大功臣了。 沈皇后深以为然的说道:“陛下说的是,卫指使于陛下和臣妾皆有救命之恩,确实应该要封赏!” 永安帝想了想,说道:“卫卿虽身兼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但终究还是文官出身,朕想想,这样,就封卫卿为正治卿,加授银青光禄大夫,再封卫卿的大娘子张氏为平章郡夫人,皇后以为如何?” 沈皇后笑着点头道:“陛下思虑的周到,臣妾也觉得很合适!” 殿中的卫允有些楞,这对夫妻俩这就把给自己的赏赐给定下来了?正治卿,从二品的文勋,银青光禄大夫,从二品的文官散阶,虽无实权,但却荣耀。 最关键的还是要册封张氏为平章郡夫人,二品的诰命夫人,这都快要追上张氏的母亲英国公夫人。 永安帝看向殿中的卫允,问道:“卫卿觉得如何?可还满意?” 卫允忙拱手躬身,礼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不论陛下封赏什么,微臣心中都只有感激,微臣谢陛下洪恩!” 永安帝笑着道:“既如此,那此事便就这么定下来吧,赵内官,命翰林院拟旨吧!”不过确实对着再一旁伺候的赵内官说的。 赵内官忙躬身礼道:“奴才领命!”说罢,便匆匆快步走了出去。 一旁的沈皇后忽然说道:“听说卫卿的大娘子张氏如今有了身孕?” 卫允道:“回娘娘,张氏确实已经有了身孕,如今已然有七个多月的身子了!” “七个多月了呀!”沈皇后略带一丝凝重的道:“那卫卿可得仔细照顾着了,这妇人怀胎,便是头三月和后三月需要格外谨慎!尤其是越往后身子越重,便越要小心照料!” 卫允道:“多谢娘娘提醒,如今岳母已然搬到微臣府上小住,就是为了帮着照顾张氏,有岳母亲自照看,倒是不用臣太过担心。” 沈皇后点点头,对着身侧的永安帝道:“陛下,您说臣妾待会儿多赏赐张大娘子一些东西可好!” 永安帝道:“这些事情皇后自己做主便可,无须再来问朕!况且卫卿对朕和皇后皆有救命之恩,多些赏赐也是应该的!” 皇后冲着永安福身一礼:“那此事臣妾便自己做主了!” ············· 卫家,正堂大厅之中,张氏一边捧着圣旨细细研读,挺着大肚子在厅中走来走去。 卫允走至近前,从背后轻轻揽住了张氏的腰肢,双手温柔的搭在了张氏的肚子上,柔声说道:“方才宣旨的内官已经念过一遍了,娘子干嘛还捧着个圣旨不撒手!” 张氏道:“妾身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妾身前些日子刚刚被封为淑人,如今官家又下圣旨,竟然将妾身册封为平章郡夫人,那可是二品的诰命,夫君如今可还只是个三品官呢!” 卫允的脸一黑,对着张氏的耳朵吐了口气,说道:“什么叫为夫如今还只是个三品官,难道娘子以为三品官是庄子上种的菘菜吗?随处都能见到!” 张氏吐了吐舌头,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卫允,说道:“夫君莫要气恼,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卫允却道:“那娘子是什么意思?”卫允的眼睛一转,似是想起了什么,话音突变:“不对,以后应该叫夫人了,不知夫人是什么意思呢?” 张氏柔声说道:“妾身只是觉得奇怪,夫君不是刚刚从大理寺少卿升成了户部右侍郎吗?这才过去了多久,便又被官家册封为正治卿,还加授了银青光禄大夫,那可是从二品! 夫君如今不过加冠之年,便已经官至正三品了,如今又被加封为二品的文勋散阶!臣妾是怕·········” 张氏脸色有些紧张,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头,写满了柔情和担忧。 卫允笑着道:“夫人莫要担心,为夫心中有数的,夫人不知,原本陛下还想升你家夫君去都察院做都御史呢!为夫正是出于稳妥起见,才婉拒了陛下,陛下这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虽说是从二品的文勋和散阶,可手中毕竟没有实权,顶多就是惹来几声唏嘘,些许嘴舌罢了!” 张氏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夫君心中有数便好!” 卫允抬手抓着张氏的两侧臂膀,微微俯首看着张氏得意眼睛,说道:“如今卫府有了夫人这么一个娇俏的娘子,娘子的腹中又怀了为夫的孩子,再过两月左右,孩子也要出身了,这个时候,为夫自然应当把精力都放到娘子和孩子的身上,至于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有满朝诸公,文武百官去替官家操心!” 张氏的眼睛亮着微光,灼灼的望着卫允。 第 179章 意外之事 聪慧如张氏,又岂会听不出卫允话里头的意思。 卫允说要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他和孩子身上,不就是变相的说明了卫允准备蛰伏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让别人去做,有什么功劳都让别人去领,风头也都让别人去出。 待得再过上那么几个月的时间,人们的目光自然就会从卫允的身上挪开,落到那些个在永安帝面前正当红得令,荣宠正隆的新贵们身上。 而卫允,正应了那一句,我悄悄的来,又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低调的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如今张氏的身子已然有了七个多月,二姐姐小卫氏的身子就更重了,已然是八个多月的身孕,肚子也比张氏的更挺、更大,大夫早就说了,小卫氏肚子里的这一胎又是双胎。 卫允倒是对自己的这位二姐姐愈发的佩服起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就是她,起初的时候成婚三四年也没怀上,等到一怀就是双胎。 后来,旭哥儿和子衿一天天的见着大了,可小卫氏的肚子却始终没个动静,起初小卫氏还以为是生旭哥儿和子衿的时候伤了身子,可请了无数个大夫看,都说小卫氏的身体健康得很,怀胎不是问题,甚至来宫里的太医卫允都找了过来,可结果还是一样的。 至于丁健,那就更不可能了,旭哥儿和子衿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之后丁健既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自然不可能影响子嗣。 如此一直过了年,如今旭哥儿和子衿都九岁了,小卫氏才终于又怀上了,更令人惊奇的是,小卫氏的这一胎竟然又是双胎。 才八个多月的肚皮,就差不多是张氏的两倍大了,而且双胎的产期要比正常的单胎要早上许多,如今府上的产房早已备好,大卫氏和丫鬟婆子们更是每日寸步不离小卫氏,小心翼翼的守在身边,生怕哪天小卫氏忽然就发作了。 好在小卫氏这并不是第一胎了,而且前一胎也是双胎,经验可谓是丰富,身子虽重,可也每日都坚持走动,倒也没有什么不便,颇为爽利。 大卫氏更是紧张的不得了,就是因为是生过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大卫氏才更清楚女子怀胎的凶险,平日里不论是对张氏还是小卫氏都是关怀有加,呵护备至,生怕两人有个不小心,不注意的。 丁健虽然一直忙着锦衣卫运转司的事情,可只要一下衙,一有了空闲,便会回家陪着小卫氏,帮着管教旭哥儿和子衿。 如今旭哥儿和子衿在海氏族学之中进修,学问增长的倒是颇快,尤其是旭哥儿,明明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却整日学着卫允的模样,背着双手,表情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就连性情都变得沉闷了许多,和小时候的活泼活动完全是两个模样。 子衿如今一边跟着旭哥儿在书塾里头念书,一边在家跟着大卫氏学习针织女红,还有绣艺,跟着府上的立春还有小卫氏身边的大丫鬟学习厨艺。 盛家那边,新帝登基之后,有卫允的拂照,盛紘也从工部被调到了都察院,成了从四品的左佥都御史。 知道是卫允从中出力,自己才有机会升迁至都察院之后,盛紘对卫允的态度便愈发的热络。 原先对卫允将大卫氏和栎哥儿留在卫家,盛紘心中还颇有微词,可经过这一遭升迁之后,盛紘不仅心里的芥蒂全部消除了,而且还时不时的去卫家看望大卫氏母子俩,还对大卫氏说什么如今家里一切都好想,让她且放心先留在卫家,帮着照顾小卫氏和张氏,莫要担心家里。 自从出了墨兰的事情之后,盛紘对家里的几个女眷也管的愈发严厉了,若非必要,严令禁止她们出门。 明兰也只有每隔一段时间去卫家看望生母和弟妹的时候,才能跟着盛紘出门。 对此卫允虽然心中颇为不爽,但也没有选择过多的干预,明兰毕竟是盛紘的女儿,父亲管教女儿,卫允一个做舅舅的,纵使再疼爱明兰这个外甥女,可在这些事情上,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左右只要明兰能够过的好就行了,不能出府那就不出府了,毕竟这里是古代,而不是后世,讲究什么男女平等,这个时代的世家女子本就是养在深闺之中的。 而且如卫允和盛紘的关系颇为微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缓和,卫允可不想把一手建立起来的好感悉数毁了,怎么说如今大卫氏还是盛紘的妾室。 盛淑兰依旧住在卫家,原本盛紘是想把淑兰从卫家接回去的,可看到了淑兰脸上的笑容,和眉宇之间的那抹轻松闲适的神情之后,却犹豫了。 盛淑兰在盛家待了数月,幸而有明兰跑前跑后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可眉宇之间却依旧有郁结缠绕,现而今在卫家待了不过数月,看上去竟然差不多全好了,左右现在大卫氏和栎哥儿还留在卫家,盛紘便熄了将淑兰接回去的心思。 心里想着,先让淑兰再跟着大卫氏在卫家再住一段时日,待得小卫氏和张氏生产了之后,再把她们一块儿接回盛家,左右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罢了,正好他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再帮淑兰物色一门亲事,不求对方的家世如何,只求人品端方,明理上进便可。 毕竟淑兰是和离过一次的,和那些闺阁女子不同,在读书人里边,怕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看来只能在那些武人里边寻摸一个了,盛紘如实想到。 不得不说,盛紘在挑女婿这一块上面,眼光还是不错的,不论是给大女儿挑的袁文绍,还是最近给墨兰挑的那个叫做文炎敬的寒门举子,都是品性和才学都颇为不错的年轻人。 不过盛紘绝不会想到,他这边正打算给侄女儿相看人家,寻摸亲事,另外一边,却已经有人开始打起了淑兰的主意。 卫府外书房! “噗!”卫允直接把刚刚入口的茶水悉数喷了出去,颇为震惊的看着面前的郭淅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直的的盯着郭淅庭的眼睛,沉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郭淅庭老脸微红,不过却没有半点退缩,而是迎着卫允的目光,坚定的说道:“指使,属下方才说,属下想娶指使府上的淑兰姑娘,想请指使代属下向淑兰姑娘的父母提亲!” 卫允揉了揉耳朵,看着郭淅庭,微微蹙眉,问道:“还淑兰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我府上有个淑兰姑娘的?” “嘿嘿嘿!”郭淅庭老脸一红,微微低头,七尺大汉竟做出了小女儿的羞涩姿态,说道:“这不是上次在指使府上吃酒吗!属下中途尿急,便离席去了趟茅厕,有幸在回来的时候遥遥见了淑兰姑娘一面,惊为天人,心里头念念不忘,跟成千上万只蚂蚁不停爬来爬去一样,后来属下就大着胆子去找了白杨小哥,打听淑兰姑娘的事情,这才厚着脸皮来找指使帮属下做个媒人,在中间牵线搭桥呢嘛!嘿嘿嘿” 说完,又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行了!”卫允却早就摸透了这家伙的套路:“赶紧把你的傻笑收起来,就你小子精的跟猴儿似的,还在我面前装相,讨打是不是!” 说着卫允扬手就欲打去。 郭淅庭身体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条件反射的抬手欲挡,可见卫允只是扬扬手,却并未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便讪讪的道:“属下这不是没辙了吗,这才想着来求指使!嘿嘿嘿!” “站好了!”卫允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厉声喊道。 郭淅庭当即便立正站着,昂首挺胸,端正的看着卫允。 卫允问道:“你既然已经找白杨打听过了,那你可知道淑兰姑娘的详细情况。” 郭淅庭朗声答道:“白杨小哥已经和属下说过了,淑兰姑娘嫁过人,可惜遇人不淑,被对方以无所出为借口,意欲休妻另娶,还是咱们表姑娘出手,才帮着淑兰姑娘与那混蛋和离归家!” “哦?”卫允颇为诧异:“了解的倒是颇为清楚吗!你既然知道淑兰姑娘是被那个孙秀才以无出为由,意欲休妻的,那你心里不介意?” 郭淅庭却道:“淑兰姑娘是个好姑娘,端庄贤惠,温柔得体,又是世家出身,知书达礼,若是能够娶到她,是属下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至于生孩子吗?究竟谁不能生且还说不定呢! 而且就算淑兰姑娘不能生育那也无妨,大不了到时候属下再取一房妾室,生了孩子之后放到淑兰姑娘名下将养,这不就行了!” 卫允点了点头,这家伙话说的虽然糙,但却透彻,至于妾室小娘,卫允自己倒是可以不要,可他没法要求别的同僚下属们不要,别人拼死拼活的卖命,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的权势,一点点地位,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权力女人嘛! 难不成让卫允天天和他们说理想,给他们灌鸡汤吗?卫允可做不到,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 实实在在的东西,比那些个什么鸡汤理想之类的更加有说服力。 卫允看着一脸正色的郭淅庭,点了点头,说道:“行,既然你心里都清楚,那我就帮你问问看,不过先说好了,若是此事成了,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对人家不好,你可别怪我到时候亲自收拾你!” 郭淅庭拍着胸脯道:“指使您就放心吧,咱老郭是什么人指使还不清楚吗!若是能够娶到淑兰姑娘当娘子,那属下便是把她当菩萨仙女一样供起来也成!” 卫允起身走至郭淅庭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很是严肃认真的说道:“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郭淅庭的神情亦是严肃而认真,重重的点了下头。 第 180章 顾家二郎 送走了郭淅庭,卫允还没走出外书房,便又有门房来报,说是顾廷烨来了! 顾廷烨?他怎么会忽然登门,卫允想着自己喝顾廷烨貌似没啥交情,难不成这家伙是准备打自家外甥女的主意? 虽然如今有许多事情被卫允影响的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可不知为何,卫允心里的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的强烈了。 不得不说,卫允突如其来的直觉准的吓人。 “廷烨见过舅舅!”顾廷烨一进门,就给了卫允一个惊吓。 “等等,等等!我与你们顾家又没有亲,你为何叫我舅舅!纵使是你的外家扬州白家,与我卫家也并无亲缘吧!” 一句舅舅,直接把卫允说的一愣,随即赶忙警惕的先撇开关系。 顾廷烨却笑着道:“指使说笑了,我与盛家二郎乃是生死兄弟,他的舅舅自然便是顾某的舅舅!” t的,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卫允深吸了口气,依旧警惕着道:“也罢,爱怎么叫都随你,不过我与顾指使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吧!” “唉!”顾廷烨却道:“怎么会没有交情呢,数月前镇压荆襄叛乱之际,顾某可是和舅舅手底下的黑甲军进行了一番十分友好的合作呢!当时卫指使写给顾某的亲笔书信,顾某现在还留着的呢!” 卫允愣了愣,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为了取信顾廷烨,卫允便亲自修书一封,就是给顾廷烨的,未成想,当初为了方便行事而写出的亲笔书信,现在竟成了给这家伙拉近关系的筹码! 卫允望着顾廷烨,说道:“那又如何,和顾指使合作的是黑甲军,是张千钧,是袁文绍,和本官有何干系!去去一封信罢了,难道这就代表了咱们俩有交情?而且,貌似顾指使并未给本官回过信吧,有来无往,这也能算交情?” “舅舅这是打算卸磨杀驴了吗?”顾廷烨看着卫允,一脸的委屈状。 卫允差点没翻白眼,这货一直都是这样的么,他爹怎么忍住的?一早没把这家伙的腿给打断的。 卫允道:“什么叫卸磨杀驴,顾指使这是打算空口白牙,血口翻张就污蔑本官吗?” “怎么会呢!”顾廷烨道:“廷烨不过是觉得舅舅这话说的未免太早了些,现在咱们两家是没什么关系,可以后就不一定了!”说着,还略带笑意的看着卫允。 卫允眯着眼睛:“顾指使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却是一突,这家伙不会真的打上明兰的主意了吧? 顾廷烨走至卫允身前,拱手躬身,深深一礼,神色认真的道:“不瞒舅舅,我想娶明兰为妻,想请舅舅助我一臂之力。” 卫允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理直气壮的说要娶自家外甥女,还让自己出手相助的年轻人。 顾廷烨迎着卫允的目光,不卑不亢,不畏不惧,目光坚定的令人心颤!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上碰撞,交击,无形之中,好似有巨大的火花飞散四溅。 “唉!”卫允终究还是叹息一声,说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顾廷烨道:“因为舅舅是明兰的亲舅舅,一心为明兰着想,想让明兰过的舒适安心,幸福快乐一生的亲舅舅!”声音虽不甚洪亮,但却异常浑厚,带着些许磁性,语气极其富有感染力。 尤其是那双眸子,绽放出坚定目光的眸子,明亮的让人不由自主的便会心生摇曳。 卫允依旧看着顾廷烨道,不曾挪开眼镜:“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能让明丫头一辈子幸福快乐,无忧无虑?” 顾廷沉默着,低头思虑片刻,才抬头看着卫允的眼睛,说道:“我不敢说能让明兰以后都无忧无虑,但我却能够倾尽我所能,庇佑她,爱护她,关心她,呵护她,给她我能给出最好的东西,让她日后都过的快乐、幸福!” 卫允听着顾廷烨的保证,心里一动,说道:“若是你一口应了下来,此刻你已经被我叫人轰出去了,你能这么说,说明你是真正这么想过的。” 顾廷烨一喜,心道有戏。 可卫允却话音一转,接着道:“不过,我虽然相信你对明兰的真心,但却不能答应你!” 卫允看着顾廷烨的眼睛,沉声说道。 顾廷烨一愣,表情也随之一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卫允那浑厚的声音,字字句句都说的异常清楚,一字一句都恍若雷鸣一般,传入顾廷烨的耳朵,振聋发聩,轰入他的心田之中,掀起惊涛骇浪。 “为何?”顾廷烨一脸的不解:“舅舅不是说相信我的真心吗?还是说这只是舅舅的推诿之言?” 顾廷烨是真的不明白,就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急切。 卫允略带深意的看着顾廷烨,说道:“我相信你的心意,却不相信顾家之人,你那个继母,你那个大哥哥,有哪一个是善茬,难不成你当真能与他们撇清关系?若是我当真同意助你求取明兰,待到明兰过门之后,就是我家明兰去面对你那个看似和蔼慈善,实则心如蛇蝎,狡诈如狐的继母了! 还有你那个大哥哥,虽然病弱,但却是个心思极深的,还有你那个三弟弟,你以为他当真就如你所看到的那般,对你一心一意吗?你以为他就不知道他母亲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吗? 还有你们顾家的四房五房的那几个,老的不学无术,小的也没几个好的。 这才过去了多久,难不成你就忘记了当初你是怎么被他们联合着赶出顾家的嘛?你好像连先宁远侯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吧!连自己父亲的灵堂都进不去的人,难不成我还指望你能斗赢他们? 还是你想把明兰娶过去之后,让她也像当初的你一样,被你这群所谓的亲人联合着一起陷害、针对。” 顾廷烨目瞪欲裂,满脸的惊骇,长大了嘴巴看着卫允,声音颤抖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卫允摆摆手道:“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方才我说的那些,可有哪一句说错了?” 顾廷烨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将方才卫允说的话好好的回忆了一遍,然后才抬头看着卫允,说道:“至少三弟廷炜对我还算是忠贞的!” “忠贞?”卫允就呵呵了:“他若是真的对你忠贞,为何不把他母亲做的事情告诉你?是,他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们兄弟俩的感情是不错,可在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十月怀胎把他生了下来的母亲面前,你说他会选谁?” 卫允的话,像一把钢刀,直接插进了顾廷烨内心。 “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有你那个大嫂嫂,看着是个柔弱温顺的,可她的良善,只怕都用在了你那个大哥哥和你那个大侄女的身上吧,你大哥哥对你做的事情她难道不知道吗?”卫允看着顾廷烨,一字一句的说道。 顾廷烨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卫允又道:“既然知道那他为何不劝你大哥哥,身为妻子,眼见着自己的丈夫千方百计的残害自己的嫡亲兄弟,不仅想办法不加以劝阻,反而选择了坐视,任由你们兄弟阅墙,骨肉相残,看着好好的一个顾家眼看着就要分崩离析了,难道这就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嫂嫂该做的事情?” 顾廷烨更加沉默了,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卫允了,便只能又咽了回去。 卫允却依旧没完:“你说说,有这样的妯娌,若是日后明兰当真嫁了过去,还能轻省的了吗?你那个继母又素来是个面慈心恶的,为了一个宁远侯的爵位,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若是我家明兰当真嫁给了你,只怕是整日提把刀放在床头都防备不住吧!” 顾廷烨眸中的亮光又黯淡了几分,表情也愈发低沉,忽的,顾廷烨那原本黯淡的眸子骤然一亮,绽放着璀璨的精光,一脸惊喜的看着卫允。 顾廷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这么久才反应过来,若是卫允当真不看好自己的话,那他为何还要和自己说这么多,直接一口回绝了岂不更好,左右自己和卫允之间又没什么交情,大不了以后不往来了就是。 可偏偏卫允就说了这么多,而且就连宁远候府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家事都说着这么清楚,一桩桩,一件件,甚至于就连每个人的性格,特点都说的那么清楚。 顾廷烨越想越激动:这不是表示其实卫允老早就在关注自己了,难不成他一开始就看上了自己,准备把明兰嫁给自己? ………………… 不得不说,有时候自恋也是一种病,若是卫允知道此刻顾廷烨是这般想法的话,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什么叫老早就看上他了,卫允之所以对顾家的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还不是因为当时在宿舍里无聊,在网上刷电视剧的时候不小心刷到了,然后见几个主演都是自己喜欢的演员,就好奇的点了进去。 若不是知道顾廷烨这家伙就是日后把自家外甥女拐走的那人,而且这家伙能力当真是不错,足以庇佑明兰一生,而且性子也被他那个继母和大哥哥还有一家子污糟糟的亲戚磨砺的不错的话,就冲他以前养过外室,还生了一个庶子,一个淑庶女的话,卫允看都不带多看他一眼的。 “舅舅的意思是说,只要我能把顾家那边的事情摆平,就同意让明兰嫁给我?”顾廷烨有些激动的说道,脸上浮着兴奋的神情。 卫允赶忙摆手道:“等等,等等,你先别激动,我只是不反对,至于到底愿不愿意嫁给你,还得看明兰自己的意思,只要是明兰自己愿意,我绝无二话!” 顾廷烨当即眼睛就亮了起来,冲着卫允躬身拱手,礼道:“廷烨多谢舅舅!待此番西征归来,廷烨向盛家求取明兰,只是在此之前,廷烨还有一事想要请舅舅帮忙!” 卫允却好似看穿了顾廷烨的心思一样,说道:“你说的是如今盛家老太太正在替明兰相看的那位贺弘文?” 顾廷烨笑着道:“舅舅果真明察秋毫,廷烨的这点小心思,根本逃不过舅舅的眼睛。” “好了,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舅别老舅舅舅舅的叫了,听着奇怪!”卫允无奈的说道。 顾廷烨讪讪笑了两下,冲着卫允拱手躬身喊道:“卫指使!” 第 181章 卫允要求 看来这次得被顾廷烨当枪使了。 卫允忽然觉得眼前的顾廷烨有些碍眼,便语气颇为不善的说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出手阻止吧?” 这家伙若真是这么打算的,那卫允今儿个说什么也得让人把他给轰出去了,而且以后也不让他再进卫家的大门一步。 顾廷烨道:“此等小事,怎能劳烦舅舅亲自动手,前些时日,我已差人将这个贺弘文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说实话,这个贺弘文对明兰来说,并非良配!” “出手还挺快的嘛!”卫允眉梢轻挑,带着笑道:“说说,为什么这个贺弘文并非良配!” 卫允倒是想看看,顾廷烨能够说出什么花来。 顾廷烨倒是沉着,卫允都开始怀疑他先前的那些个姿态都是装出来的了,为的就是此刻。 “贺弘文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姓曹,是贺弘文嫡亲姨母的女儿,前些年曹家因为贪污受贿,弄出了人命,举家都被发配到了西北苦寒之地,这一次官家登基,大赦天下,按理说,曹家本不该在大赦之列,不过我使了些手段,讨了个人情,把曹家加进了大赦的名单里头。” 好家伙,这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如今来找卫允,怕是只想让卫允莫要插手此事,好让他的计策能够顺利得以实施吧。 毕竟以卫允此时的身份权势,想要阻止此事简直不要太容易,尤其是锦衣卫,汴京还有南方的南镇抚司,北境的北镇抚司,锦衣卫触手几乎遍布了大半个大周,若是真的想要阻止曹家入京,不过是轻而易举。 “这才是你今日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卫允看着顾廷烨,语气颇为不善的说道。 顾廷烨讪笑两下,拱手道:“舅………” “嗯!”卫允横眉一扫,拖长了话音。 顾廷烨当即改口:“不敢欺瞒卫大人,这确实是我这次来找大人的其中一个目的!” “其中一个目的?”卫允当即便从顾廷烨的话里读出了另外一个意思,不禁眉头微蹙:“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目的?” “嘿嘿!”顾廷烨笑着:“舅舅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卫允直翻白眼,这家伙不是一向眼高于顶,傲骨铮铮的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溜须拍马,逢迎别人了? “行了,就别在这儿拍马屁了,我不吃这一套,你有什么事儿赶紧说,说完了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卫允颇为不耐烦的说道。 “顾某确实还有一事想请卫大人帮忙!”顾廷烨面色微凝,沉声说道:“顾某听说如今锦衣卫的卫所已然遍布大江南北,是以顾某此番便想看看能否劳烦卫大人命锦衣卫帮着顾某寻两个人!” 寻人? 卫允目光微凝,变得锐利而深邃,沉声说道:“寻的是你那个叫做曼娘的外室和她为你生的那个外室子?” 顾廷烨丝毫不觉得惊讶,卫允连顾家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知道的那么清楚,更何况曼娘母子,于是便点头道:“正是曼娘母子。” 而且昔年他离开汴京之后,改名换姓,隐匿踪迹,化名白烨,遁入军中,却依旧没能逃过锦衣卫的眼睛,曼娘虽然厉害,也不一定能逃过锦衣卫的追捕。 如今顾廷烨虽然拜托了漕帮的兄弟帮忙寻找,漕帮实力虽然不弱,随水而生,但和锦衣卫想比,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尤其是漕帮众人皆是江湖汉子,在追踪寻人方面的本领,比起锦衣卫这种专业的衙门,还是多有不如的。 顾廷烨自怀中取出两张画像,起身递给卫允:“这是曼娘兄妹还有昌哥儿的画像,曼娘兄妹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有昌哥儿,毕竟是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这只是我根据自己的记忆画出来的!”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一边说要求取我家明丫头,一边还要我帮你找你的外室和儿子!啧啧啧!”卫允啧啧摇头,看着顾廷烨,说道:“卫某空活了二十余载,还从未见过似顾指使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顾廷烨脸上的笑容一僵,可手却依旧伸着,目光带着几分无奈何心酸。 两人对视了许久,默然无语。 卫允终究还是接过了画像,翻看了一下,说道:“若是只凭画像,怕是不太好寻,大周疆域如此辽阔,人海茫茫的,若是她们乔装打扮的话,只怕不好辨认。” 顾廷烨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如今都过去一年多了,他还是没有找到曼娘和昌哥儿,之所以来找卫允,也是想多个念想,多一分期望罢了。 “哎!”只听顾廷烨哎声一叹:“我又何曾不知,只是昌哥儿毕竟是的儿子,是我顾家的血脉,血浓于水,身为父亲,我怎能任由昌哥儿被曼娘那个心术不正的恶毒女人带着,若是日后昌哥儿被她教的如她一般,那我·········哎!” 说起曼娘,顾廷烨的语气之中,透着平淡,从容,似乎是在说一个陌生人,可说起昌哥儿,顾廷烨的语气之中却充满了遗憾和懊悔。 遗憾自己没能看好昌哥儿,竟让他被曼娘抱了去,懊悔自己当初一时心软,给了曼娘可趁之机,不禁卷走了钱财,就连昌哥儿也不放过。 顾廷烨可不相信曼娘那女人卷走昌哥儿是因为母亲对儿子无私的爱,只怕那个女人只是想把昌哥儿握在手里,好让顾廷烨投鼠忌器,而且然后若是曼娘就算是被顾廷烨给捉到了,顾廷烨顾忌着昌哥儿,也不会对曼娘痛下杀手,说不准,曼娘还能够凭着昌哥儿在从顾廷烨这里敲诈一笔。 只怕那女人还打着等到顾廷烨百年之后,让昌哥儿去分顾廷烨名下的扬州白家那偌大的一片家业。 “哼!”卫允确实一身闷哼,目光冷冷的看着顾廷烨,说道:“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帮你处理你的这些污遭事儿,帮你解决你犯下的这桩风流债!” 顾廷烨看着卫允,语气真挚的说道:“顾某此番是来求大人的!如今廷烨出征在即,已无暇再去寻找曼娘母子,若是任由昌哥儿流落在外,我这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是以才厚着脸皮登门,求大人出手相助!” 卫允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道:“也罢,看在你即将出征的份上,此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顾廷烨道:“大人请说!” 卫允看着顾廷烨的眼睛,说道:“若你当真想娶明兰的话,那曼娘此女便不能再留,我绝不能容忍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在一旁觊觎暗算我家明丫头。” 说着,卫允的话音一顿,才紧接着沉声道:“若是此事你不能答应的话,那先前你说的事情,那便就此作罢吧!” 顾廷烨顿时就觉得不对了,坐罢?这怎么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人长得漂亮,性子也爽朗利落,聪慧通透,高瞻远瞩,目光长远,又知书达理,出身世家。 这样的女子,整个世间怕是都没有几个,怎能就此作罢! 想起曼娘对自己做的种种,顾廷烨咬咬牙,把心一狠,道:“曼娘可以不留,但昌哥儿··········” 卫允抬手打断了顾廷烨:“昌哥儿是你的儿子,只要他的性子没有被那个女人教坏,你想怎么处置他我都不管,但若是他的性子随了那女子!” 说到这儿,卫允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冷峻:“反正我是不会让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出现在明兰身边的,若是这些你都能做到的话,那我就不会反对你求娶明兰。 但我也不会帮你,能否打动明兰,让她心甘情愿的嫁与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不会干涉!” 顾廷烨等的就是卫允这句话。 “多谢大人!”顾廷烨脸上泛着笑容。 卫允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挥挥手说道:“若是没什么事儿,顾指使就请回吧!” 对于想把自己的辛辛苦苦,精心呵护的小白菜拱走的家伙,卫允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没让人直接把他给轰出去就算不错的了。 顾廷烨却依旧没动,而是继续说道:“此番还有一事!” 话还没完,卫允直接就变了:“还有事儿,你这家伙没完了是吧!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你把我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善堂吗?啊!” 卫允真想抽自己两巴掌,直接赶人多好,和顾廷烨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废个什么话。 “额!”顾廷烨被卫允劈头盖脸一顿骂,直接愣住了,随即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卫大人,是关于此番西征之事!” 卫允也愣住了,随即干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此番西征有何事?还需要顾指使特意跑来找我?”卫允问道。 顾廷烨说道:“听闻北镇抚司旗下的谍报司一处便是负责西夏境内的一切情报,我这不是马上就要领兵西去了嘛,行军打仗,以情报为首要,而这一方面,整个大周之中,北镇抚司的谍报司独占鳌头,无人能及。” 卫允听着连连点头,颇为自豪的说道:“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若论起行军打仗,锦衣卫不敢号称天下无双,可若是说起这刺探情报,传递讯息,北镇抚司的谍报司说第二,这天下还真没谁敢称第一!” 顾廷烨一脸的逢迎,说道:“那是那是!卫大人您看,此番是不是可以·········” 顾廷烨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允给打断了:“此番西征,乃是官家定下的大计,锦衣卫自然会权力配合!” 卫允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先回去准备,待会儿我就让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郭淅庭去找你,此番便让他随你一路,如今北镇抚司的谍报司就是他亲自负责的,让他跟着你一起走,以备不时之需。” 顾廷烨一喜:“多谢大人!此番若是有郭镇抚随行的话,再有北镇抚司的谍报司相助,大事便先成了三分。” “行啦,要是再没什么别的事儿就赶紧走吧!”卫允毫不留情面的开始赶人。 顾廷烨也不脑,甚至还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冲着卫允拱手躬身一礼,告别道:“此番登门,多有叨扰,搅了大人的好心情,是顾某的不是,顾某在这儿给大人赔不是了!” 卫允吸了口气,双目微阖,目光微凝。 顾廷烨忙道:“顾某告辞,大人不必想送!” 说罢,便急匆匆的退了出去,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第 182章 发作产子 永安元年七月十五日,河北,山东两路的五万兵马赶至汴京,汇聚在京郊大营之中,与原本大营之中的兵马会合,共计十五万。 也是这一日,太后曹氏登上了朝堂,开始垂帘听政,整个大周朝堂,都开始紧锣密鼓运转起来,六部各堂,各级衙门,配合调度。 七月十六日,户部调拨二十万担粮草自汴河码头登船,由兵部和运转司配合,调拨人马押送粮草先行西去。 七月十八日,一切皆已准备停当,永安帝携众将亲至京郊大营,亲自誓师,当天,京郊大营之中的十五万大军开拔。 顾廷烨,沈从兴等一众将领,自然也在开拔的队伍之中。 大军出征,一应的后勤事务,粮草,军械,辎重,都需要户部来协调,卫允那个愁呀,好不容易才从大理寺那个事堆里头脱身,本以后能够安生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又掉进户部这个大坑里头。 每日都忙的头角倒悬,就连和张氏温存的时间,也变得少之又少。 不过张氏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滋润,虽身子重不能出门,但每日在家和两个姐姐一起说话聊天,打叶子牌,和淑兰一起逗弄已经会叫人的栎哥儿,十分惬意。 宫里头的沈皇后,隔三差五的便会有东西赏下来,给张氏补身子的,还有给张氏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用的。 沈从兴的妻子邹氏还有沈从兴的妹妹也偶尔回来卫家串门,代表着沈皇后和沈家拉拢卫允。 七月二十三,张氏和两个姑姐还有淑兰正在打叶子牌。 小卫氏忽然痛呼一声,捂着肚子,眉头轻蹙:“哎哟!”紧接着又是几声痛呼。 大卫氏当即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小卫氏,紧张的问道:“二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眉宇之间,满是担忧。 小卫氏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孩子,孩子在踢我!”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痛呼! 大卫氏忙把手伸到小卫氏的肚子上,细细的感受着,过得没片刻,果然便感觉到了跳动,这才松了口气。 张氏却放心不下,命人拿着卫允的名贴去请了太医。 五六十岁,须发已然染上些许银白的太医替小卫氏把过脉后,眉心却露出了几道浅痕,颇为诧异的“咦”了一声。 张氏颇有些紧张的问:“太医,情况如何?” 太医忙露出个微笑,说道:“夫人莫急,这位娘子并无大碍,待老夫再仔细查探一二!” 张氏便不再说话,一旁的大卫氏和淑兰还有一种丫鬟婆子都颇为紧张。 没过片刻,太医脸上便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捋着胡须,眉心间的几道浅痕也消失不见,对着张氏拱手一礼,说道:“夫人,这位娘子的身体并无大碍,些许胎动也算是正常,不过这位娘子腹中的胎儿许不是双胎!” “不是双胎?”大卫氏急了:“怎么可能不是双胎,以前看过好几位大夫,都说是双胎,而且妹妹的肚子挺得这么大,几乎是寻常妇人的两倍,怎么可能不是双胎!” 小卫氏的神色之间也透着继续慌乱和震惊。 怎么可可能不是双胎呢? “二位姐姐先别急,咱们先听听太医是怎么说的!” 还是张氏足够沉稳,看着太医脸上的笑意,安慰着大卫氏和小卫氏。 太医笑着道:“这位娘子不用担心,老夫之所以说您怀的不是双胎,而是老夫方才诊脉察觉到了三道气息,两道略强,一道略弱。” 张氏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太医的意思是说,二姐姐腹中怀的不是双胎,而是三胎?” 太医点头笑道:“夫人说的不错,若是老夫的诊断没有出错的话,应当就是如此了,不过这种脉象极为少见,夫人可以多找几位大夫过来看看!” 张氏笑着道:“我们自然信得过太医,敢问太医,可能确定二姐姐何时临盆?” 太医摇了摇头,说道:“自古女子临盆,便受到各种条件影响,老夫也无法确定,不过看这位娘子的脉象,应该就是这几日了!夫人尽可以早些做准备!” 张氏冲着太医福身一礼:“劳烦太医了!” “夫人客气了!”太医始终都是一派温言细语。 张氏命人奉上一封厚厚的谢礼,才遣人送走了太医。 大卫氏和小卫氏却还沉寂在太医的话里没有回过神来。 竟然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岂不是说如今小卫氏的肚子里头,住着三个小家伙。 难怪小卫氏的肚子看上去竟有张氏的两倍大,若依着常理来看,双胞胎一般都会比寻常的单胎小上不少,便是产妇的肚子再大,也不会有寻常怀胎妇人的两倍大。 如今再看,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想着自己肚子里头孕育着三个小生命,小卫氏的脸上浮现出慈母般的笑容。 大卫氏亦是被巨大的惊喜冲的一愣,待反应过来,回神之后,对于小卫氏的照料便愈发精心了,当即连叶子牌也不打了,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小卫氏。 搞得才两岁出头的小栎哥儿颇为不瞒,嘟着小嘴,瘪着小脸,一脸的不开心,好在淑兰哄栎哥儿很有一手,没一会儿就把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将先前自家生母的冷落悉数忘到了脑后。 张氏很是高兴,卫允下衙回来之后,便当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卫允,卫允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高兴地大笑起来。 白日里在户部那儿忙碌的得来的一身疲惫,也悉数一扫而空。 好在如今锦衣卫那边已然不需要卫允亲自看着了,文事有文泰处理,武事有张千均,袁文绍和梁昊以及郭淅庭一力处置,卫允只需要在大事上面拿主意,小事儿都交给他们就好。 否则的话,卫允非得累死不可。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时间来到八月初八,这一日上午,巳时刚过,原本正在园中散步消食的小卫氏忽然发作,一身痛呼,当即就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好在一旁有时刻注意着她的大卫氏和丫鬟婆子,第一时间扶住了小卫氏。 大卫氏低头一看,只见小卫氏的裙子下摆已然初显水渍,大卫氏立马便意识到这是破了羊水,孩子要出生了。 当即便命人将小卫氏抬进了产房,府中早已备好了的稳婆忙去照料,张氏有命人速速去请太医,毕竟小卫氏腹中怀的是三胎,与寻常的怀胎妇人区别甚大,胎位更容易出现偏移的情况。 又匆匆差人去唤卫允和丁健回来, 整个卫家开始陷入紧张的忙碌之中,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仆役,尽皆忙碌起来。 卫允和丁健两人前后脚回到了卫家,站在产房外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的干着急。 日头自动往西慢慢移动,待太阳到了头顶的时候,产房之中忽然响起了小卫氏的粗重的喘息声和闷哼声,门外,张氏,卫允还有丁健的心绪也随着小卫氏强忍着痛楚的闷哼声而起伏波动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时至八月,已然入秋许久,院中的梧桐树已然初显枯叶,微风卷过,便有无数枯叶随风而东,离开了树梢,飘荡着落下。 碧蓝的天空如洗过的一般,万里无云,然则院中几人的心情,却都异常忐忑。 自古妇人产子,便等同于一只脚踩在鬼门关,生一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极为罕见的三胎。 先前知道小卫氏怀的是三胎之时有多高兴,那么此刻,众人的心里就有多担忧。 卫允握着张氏的手,虽不似丁健那般把什么东西都写在了脸上,但掌心之中已然出现了些许汗渍。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湿热感,张氏抬眼看着卫允,只见那双原本灿若星辰一样的眼眸之中,流转着的,是铺满了眼底的担忧。 微蹙的眉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抬起另外一只手,双手反将卫允的大手握住,卫允低头看着张氏,正好迎上了张氏的目光。 “夫君莫要担心,二姐姐吉人天相,自会平安,况且还有太医在里面,定能助二姐姐顺利生产!”张氏柔声安慰道。 卫允眉宇之间的浅痕散去,但面色依旧凝重,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张氏的手背。 这时,只听得产房之内骤然传来小卫氏竭力的低吼,随即便是一声洪亮有力的婴儿啼哭声。 一个婆子抱着孩子走了出来:“恭喜老爷夫人,恭喜姑老爷,是位小公子!” “好,儿子好,儿子好呀!” 三人凑过去,丁健激动的道:“快给我抱抱!”婆子将孩子递给丁健,旭哥儿和子衿小的时候,丁健可没少抱,动作甚是熟练。 “不愧是我儿子,长得真好看!”此时的丁健,已然化身慈父,脸上的笑容好似盛开的花朵一般。 卫允和张氏看着丁健怀中的孩子,也笑着道:“确实好看!” 感受着忽然吹来的微风,婆子忙道:“老爷夫人,姑老爷,小公子刚出生,受不得风,老奴还是把小公子抱进去吧!” 丁健忙把小家伙递给婆子,让其抱了进去。 丁健又是高兴有事紧张的,右手捏拳连连锤击掌心,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一忽儿高兴的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忽儿又紧张的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而卫允则是松了口气,喃喃道:“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张氏也说道:“第一个出来了,第二个和第三个也快了!” “娘子说的是!”卫允的神情轻松了些许,但还是凝重。 夫妻俩的手依旧握着,没有松开。 约三刻钟之后,又是一声婴儿啼哭传了出来,虽不如第一声的洪亮,却依旧有力。 第 183章 三小取名 时至申时末刻,小卫氏的生产便已结束,三个孩子尽皆生了出来,头先出来的两个是男孩,最后一个是个女孩儿。 最后出来的女儿个头也是最小的,只有四斤三两重,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皮肤干瘪的好似晒干了的橘子皮,让人看着甚是心疼。 两个大的,分别有五斤七两和五斤一两,可怜的小丫头,在娘胎之中就被两个哥哥把营养都给抢了去,自己长得瘦瘦小小,可怜巴巴的。 刚生下三个孩子的小卫氏整个人跟脱了一层肉似的,原先的丰腴身段完全换了个模样,变得干瘪、瘦小。 三个孩子洗三办的简单,只卫家自己一家子人热闹了一下,在府里摆了宴席,所有的下人们都得了一封厚厚的赏钱。 当然了,明兰和长桓这两个表哥表姐自然也不会缺席,卫家和盛家都在积英巷,两家的府门就隔了几百步,来回方便的很,连马车都不用坐。 明兰只带了个潍帽,带着几个丫鬟,便拉着长桓一路跑着出了门,去了卫家。 那日刚刚进门,这丫头就风风火火的一路朝着内院狂奔,府上的下人们对明兰这位表小姐熟悉的不得了,也知道自家三爷是怎么宠爱这个表小姐,自然无人阻拦。 “阿娘,姨母,弟弟妹妹呢!”人还没到,明兰激动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身后一直被明兰拽着的小长桓也颇为激动。 “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每个姑娘家的模样!”大卫氏埋怨着说道,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她。 明兰和长桓对着屋内的几个长辈都一一见礼之后,便一道走至摇床旁,蹲下身子,一人站着一边,看着里头并排睡得香甜的三个小家伙,眼底脸上都写满了开心和好奇。 “姨母,弟弟妹妹们取了名字没?”长桓笑着问小卫氏。 小卫氏摇摇头:“还没呢,原本是想让你舅舅取的,可你舅舅却说你旭表哥和子衿表姐的名字便是他取得,如今怎么也得让你姨夫这个孩子的父亲来取名字了!” 张氏也笑着道:“其实我倒觉得夫君说的有道理!” 大卫氏也点头附和道:“父亲替自家孩子取名字,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了,妹夫是个有福气的,自从他和妹妹成了婚之后,咱们家这日子就过得一天好过一天了!” 小卫氏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大姐姐说的这样耶!” 张氏握着小卫氏的手,笑着说道:“所以说嘛,姐夫是个有福气的,让他来给几个哥儿姐儿取名字,日后呀,一定能把姐夫的福气和好运都传给哥儿姐儿们!” 小卫氏抿着嘴笑着说道:“大姐姐,你看弟妹这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和刚嫁到咱们家那会儿可谓是判若两人!” “哦?”大卫氏好奇的问:“弟妹刚嫁到咱们家那会儿是个什么模样?” “姨母,明儿也想知道舅母刚嫁过来那会儿是个什么模样?”明兰抬着脑袋,一脸期待的看着小卫氏。 旁边的长桓也好奇的抬起了头,虽然没有说话,可不论是表情还是神态,都说明了他此刻内心之中那旺盛的好奇心,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二姐姐!”张氏又羞又恼,拖着长长的音喊了一声二姐姐,低着头,脸颊之上,已然浮现了一团红晕。 见张氏一副羞涩的模样,众人纷纷抬手掩唇,遮住笑意。 大卫氏赶忙说道:“好了好了,明知道弟妹面皮薄,你还打趣她!”说着还横了小卫氏一眼,然后目光挪到憋着笑的明兰和长桓的身上,面色一变,严肃的道:“还有你们两个,读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舅母是长辈,也是你们能笑的吗!” 明兰和长桓立马扁扁嘴,齐声道:“女儿(儿子)知错了!” 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张氏忙劝道:“好啦好啦,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二姐姐说说也无妨,孩子们又都是喜欢热闹的年纪,大姐姐就不要责怪他们了!” 明兰立时便笑嘻嘻的道:“还是舅母对我们好!” 大卫氏定定的看着明兰,沉声说道:“知道舅母对你好,那你还敢打趣她!” 明兰却道:“阿娘可不要污蔑女儿,女儿哪有打趣舅母,女儿是真的好奇呢!” 大卫氏扶额合目,微微摇头,而后对着张氏说道:“弟妹,你瞧瞧,这丫头已经被宠的无法无天了!” 一旁的小卫氏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点头说道:“我也觉得,三郎对家里的几个丫头都太过宠溺了些,明丫头是这样,子衿也是这样!” 小卫氏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母亲,女儿怎么了?” 只见一身浅蓝儒衫的旭哥儿和一身绿色襦裙的子衿走了进来。 “子衿(旭儿)拜见母亲,姨母,舅母,见过明兰姐姐,长桓弟弟!” 龙凤胎齐齐朝着众人打招呼,声音动作都分外整齐,就连神情如出一辙。 小卫氏道:“下学了,今日在书塾里都跟夫子学了些什么呀?” 旭哥儿恭敬的说道:“今日夫子说《孟子》,梁惠王篇!” “子衿呢?”小卫氏继续问道。 子衿笑嘻嘻的说道:“今日女儿跟着夫子学琴呢!” 学琴? 一旁的明兰忽然想起了往昔在家中和几个姐姐学琴的血泪史。 唯一一个学成了的就是四姐姐墨兰,至于如兰和明兰,两根朽木不知弹断了多少根琴弦,把教授琴艺的师娘不知气炸了多少回,袅袅魔音摧残着盛家上下数月,最后师娘无奈的对二人说她们不适合学琴。 不只是琴,琴棋书画这四艺之中,明兰也就棋艺和画意能够拿的出手,其中以棋艺的造诣最高,明兰原本就聪明,目光长远,再加上卫允这个“变态”的舅舅,尤其是知道明兰在琴艺和书法上那烂的吓人的天赋,便着重培养了明兰的数术和棋艺。 这丫头也争气,不论是数术还是棋艺都学的又快又好。 子衿和旭哥儿来了,可算是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张氏终于松了口气,捏着帕子的手轻抚胸膛,立马加入考较旭哥儿和子衿的队伍之中。 几天之后,慢慢吞吞的丁健总算是替几个孩子取好了名字,老三取一个昂字,老四取一个旸字,至于老五就取了一个子袂,袂字取自《楚辞·九歌湘夫人》中的那句: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 听丁健说那日他在书房之中翻书,看见这一句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么袂字。 三个孩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老三昂哥儿,老四旸哥儿,老五就叫子袂。 对于两个男孩儿名字卫允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对于子袂这个名字,卫允却翻了个白眼,但看到丁健那个开心的劲儿,想想也就没说什么。 由于小卫氏这次生孩子身体亏损的有些严重了,丁健无论如何也要让小卫氏坐双月子,让小卫氏好好补补,待到身体完全恢复了之后再出门,免得因为身子太过虚弱,被外头颇凉的秋风一吹,再受个风寒什么的。 对于丁健的这个决定,卫允表示自己举双手支持,双月子就双月子,只是不能出门,过了第一个月之后,小卫氏便是在屋里舞刀弄枪都行,但有一点,不能岀屋吹风。 八月中旬,西北传来军报,西夏二十万大军陈兵在榆林之外,与英国宫几番糜战,双方都损失不少。 西夏军悍勇,战力胜于西北军,可西北军却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有坚城可据,还有装备之上的优势,大周的弓弩之犀利,远超西夏与辽国。 再加上英国公老持稳重,经验丰富,深知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便下令沿线所有边军皆不准出城与西夏军野战,沿线所有城池,皆进入最高的战备状态,据城而守,军民一心,虽然打的艰难,但一时之间倒也不至于被攻破。 而且英国公一早便下了坚壁清野的命令,在锦衣卫的配合之下,自榆林至庆州一带的大周百姓已然悉数都被迁往庆州和延州往内安全的地方,不留给西夏半点可趁之机。 英国公在边疆驻守数十年,对于这些异族的手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若是不进行坚壁清野的话,只怕到时候这些沿线的百姓,都会成为被西夏大军驱赶的前军。 到时候把这些百姓往城墙下边一放,后边的西夏大军紧紧跟着,只要城门一开,到时西夏的骑兵便会长驱直入,到时候城破只怕就在旦夕之间。 而且到时候就算守城的将领下令不准开门,城下的百姓会如何? 也许会有那种舍生忘死,转身扑向西夏大军的烈士,但那种当即变脸,转头便站在他们所认为的道德制高点指责怒骂守城的军士没人性,不顾同胞生死,枉为军士云云。 人心,人性永远都是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英国公活了大半辈子,深知此理。 除此之外,英国公还命手下将领率领两万轻骑随时待命,哪里危急就去哪里救援,也不用和西夏大军缠斗,以袭扰为上,只要让他们不能全心全意的攻城,有所估顾忌便可。 据坚城而守,与西夏二十万展开了一场持久战。 八月上旬,沈从兴领着十万大军和无数粮草,赶至了榆林,同时,袁文绍亦领着留在汴京的两万四千黑甲军,赶至了庆州。 顾廷烨和伏老将军带着五万大军绕过陕西,走至陕西与四川交界之处,绕开了西夏的二十万大军,准备入岷州,直扑西夏位于南境兴庆府的大城兰州。 第 184章 明兰相亲 相较于边疆的惨烈厮杀,千里之外的汴京城看似风平浪静,但内里却也早已是暗流汹涌,跌宕起伏。 在文武百官的拥护之下,曹太后垂帘听政,执掌玉玺,就连永安帝自元祐帝手中接过去的罗网,也开始出现了分裂的趋势。 一部分是永安帝上任之后,新安插入罗网的心腹之人,也有一些是原来的老人,选择倒向了如今的新主子。 而另一部分则是原先罗网的老人,在罗网还没被卫允打散重组,重新扩增之前的那些个老人的带领之下,投向了曹太后那边。 好在如今有西夏在外虎视,二十万大军逼近西北边境,激烈的战事已然展开,朝堂之上的诸公倒也算是齐心协力,还尚未展现出分化站队的局面,曹太后和永安帝也都将心思放在了西北的这场大战之上,还没来得及撕扯。 总之,就是双方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足够的强大,让双方都不敢在这个关节作妖。 还有一点,那就是双方现在还需要维持这种和平友好的合作状态,各取所需,互相借助彼此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永安帝虽然是被迫接受曹太后的垂帘听政,但说实在的,满朝文武,皆是元祐帝时期留下的老臣,永安帝确实需要借助曹太后的垂帘,借助元祐帝对朝臣、对朝局,乃至对整个天下留下的影响,来逐步的收拢这些先朝老臣们的心,以完成先朝至新朝的过度。 而曹皇后呢,则是希望大周的朝局能够一成不变的维持元祐帝在位之时的模样,希望能够延续元祐帝的统治。 双方几乎可以说是一拍即合,而今在朝堂之上,曹太后虽然甚少说话,可每次遇见什么大事儿,需要用到玉玺的时候,都需要经过曹太后才行。 卫允对此也只是笑笑,不想说些什么,他没法理解这些所谓的朝臣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和新帝一起治理朝廷不好么,大家齐心协力安安稳稳的过度,富国强兵,破西夏,灭辽国,横扫,让天下再度回归一统,建立一个新的秩序不好么。 非得要作,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非得让曹太后出来垂帘听政,还说什么民间流言四起,国祚不稳,须得太后出面,稳定超纲。 元祐帝在位期间,确实是励精图治,国泰明安,在不论是在朝还是在野,名望都非常高。 可这并不是让太后出来锤炼听政的理由,就如同卫允那日在朝堂之上说的那样,当今永安帝乃是元祐帝的继子,是正式册封过的太子,是元祐帝遗诏之中亲自选定的皇位的继承人。 按世俗的说话,继子便是承袭家业的继承人,从礼法上说,继子的继承权要胜过那些所谓的同族,旁支不知凡凡,就连大周律法都是这么规定的。 难道说永安帝就不能稳定朝纲了,还是说永安帝这个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那为何历朝历代即位的皇帝,让太后垂帘听政的少之又少。 而且那日在朝堂之上,卫允有句话还没说呢。 难不成是想让大周重蹈前朝李唐的覆辙吗?前朝高宗皇帝之时,日月凌空,不分轩轾,高宗之后,武瞾独揽大权,成了史上唯一的以为女帝。 前朝旧事,恍若昨日,依旧历历在目,可满朝文武却依然坚持要让曹太后垂帘听政。 卫允颇为无奈,想要阻止,奈何一人的实力有限,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到时候等到西北战事平定之后,再想让已经初掌权势的曹太后放手,还政于新帝,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如今西北战事刚起,而且战况愈演愈烈,双方胶着不下,互不相让,破局的条件尚未出现,这场大战,两国都投入了巨大的兵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结束的了的。 与此同时,在如此紧张的大局之下,朝中又有人提及如今新帝即位,刚刚大赦了天下,如今该当开设恩科,以示皇恩浩荡,收拢天下士子之心了。 不论边境那边打的多惨烈,但大周内部,还是该如何就得如何。 永安帝对于此事自然是一万个支持,如今满朝诸公,除了他自己从禹州带过来的几个心腹之外,其余人等,皆是元祐帝留下来的两朝元老,一个个都‘德高望重’的。 虽然朝臣之中不乏似卫允这等直接投向了永安帝的,但相比满朝文武而言,数量是在是太少了,永安帝若是想要真正从曹太后手中将权力拿回来,就必须培养起自己的亲信心腹,而恩科选拔士子,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手段而已。 新帝继位,开设恩科,为朝廷选拔人才,乃是自隋唐创立科举制度之后,历朝历代的惯例,周承唐制,自然不会有人反对,便是曹太后在此事之上,亦不会说什么。 恩科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时间定在了明年的二月,主考的人员定了工部的左侍郎。 ……………… 如今已然入秋,紧接着就要到秋收了,秋收之后,便是收缴赋税的时候了,到时候卫允这个户部侍郎肯定得更加忙碌。 还有盛家那边,老太太正紧锣密鼓的帮明兰安排相亲,相亲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顾廷烨说的那个太医院院正贺老大人家的贺弘文。 贺弘文今年十八岁,虽未曾读书科考,但一身医术,却早已得了贺老太医和贺家祖母的真传,只是因为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在一些疑难杂症上面还差着火候,但也胜过世间诸多大夫了。 如今管着贺家的在京中的药铺,亲自坐堂,替人看病问诊,磨练技艺。 若是只看贺弘文履历和贺家的话,卫允觉得其实这家伙也挺不错的,首先,贺弘文家中颇有资产,便是日后分了家,花销吃穿也都不愁。 其次,贺家除了贺弘文的祖父之外,官位最高的一个就是在外地做一州知州的族叔,而且因着其祖父太医院院正的缘故,和京中的勋贵世家们的关系都还不错。 家世在汴京城里虽只能算是最一般的那种,但贺家的人都不错呀,不论是贺老太爷还是贺老太太,都是极好的,不是那些个惯会做乔拿捏媳妇的长辈。 而且在卫允看来,家世什么的并不重要,尤其越是那种大家族,里面的龌龊勾当就越多,什么勾心斗角啦,尔虞我诈了,简直不要太厉害。 那些个后宅妇人,一个个的战斗力简直逆天,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你防不胜防,明兰虽然聪慧通透,但卫允却并不想让她经受这些。 不过到底怎么选,关键还得看明兰自己,若是明兰自己真的喜欢,卫允也只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不过也正如顾廷烨所说的那般,贺弘文各方面的条件虽然都不错,经济条件不算差,而且品性也挺好的,温和敦厚,可惜就是一旦遇到了事情,便如同先前的齐衡一样,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这也顾忌,那也顾忌,不够果决。 尤其是贺弘文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曹家表妹在,若是那曹家是个好相与的那也就罢了,可偏生曹家母女都不是什么善茬,贺弘文那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又是个心软没主意了,被人撺掇那么两句,贺弘文嫁到曹家的那个姨母在她面前哭诉那么一两句,只怕贺弘文的母亲心就软了。 若是明兰嫁给了贺弘文,只怕日后的日子就得在和曹表妹的斗智斗勇之中度过了,还有贺弘文嫁到曹家的那个姨母肯定是要三天两头的去贺家打秋风。 她们两个又和贺家有亲,和贺弘文有亲········ 总之就是一团乱麻,而且对于曹家这种胆敢贪污受贿,以至于闹出人命而至流放的人家,如今虽然侥幸遇到了大赦,脱离了发配流放的身份,定然是要想方设法的抱上贺家这根大腿的,否则的话,曹家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知道盛老太太的打算之后,卫允当即下令,让各地的卫所配合,助顾廷烨的漕帮兄弟火速将曹家人送至汴京。 而卫允自己,则亲自去了一趟盛家,美其名曰拜访盛老太太,实则是为了看看明兰相亲的情况。 寿安堂之中,盛老太太坐在首位之上,明兰坐在老太太左手边,贺弘文和贺家的老太太,则坐在盛老太太的右手边。 两个老太太正说着话,明兰和贺弘文则是竖起了耳朵,老老实实的听着,时不时也说上那么一两句,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充当听众,明兰茶水喝的不少,身后的丹橘光是添茶就不知添了多少回。 贺弘文则是将手搭在膝盖附近的大腿之上,坐的笔直而端正,挺着胸膛,言谈举止之间,也比平时少了一份从容不迫的淡定,多了一份淡淡的局促。 两个少年少女目光每每相会的时候,都会互相送上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很快便错开。 正说话间,忽然有下人来报。 “老太太,卫三爷来了,说是要过来拜见老太太您!”小丫鬟禀报道。 “来拜见我?”盛老太太问道:“老爷和二公子呢?” “老爷和二公子都不在府上!”丫鬟回禀!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忽然抬眼从明兰和贺弘文身上扫过,微微一笑,抬手一挥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下去,他既然要过来拜见我,那也正好,省的我日后再跑一趟,让他过来吧!” 贺弘文和贺家老太太自然不知道盛老太太说这话的意思,可另一边的明兰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盛老太太方才说话之前的那一眼,把明兰这小丫头的脸都给看的微微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忙端起茶盏灌了口茶水,想要掩去心中的羞涩。 可越是如此,在盛老太太眼中,便越等同于是欲盖拟彰,看着明兰此时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些许小女儿家的姿态,盛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愈发浓郁,看向贺弘文的目光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满意。 旁边的贺老太太却是一脸的好奇,问道:“老姐姐,这位卫三爷是何许人也?方才听老姐姐话里的意思,这位卫三爷和你们家似乎颇为亲近,可我怎么不记得你们盛家还有姓卫的亲戚?难道是我记错了?” 贺老太太早年是盛老太太的手帕交,后来虽然都嫁了人,可彼此之间的联系却从未断过,尤其是近期两个老姐妹打起了结成儿女亲家的注意,是以两家对于彼此也都颇为了解。 盛老太太几不可查的瞥了一眼明兰,一脸的神秘说道:“瞧你着的什么急,待会儿等人来了,你亲自见上一见不就知道了嘛!” 盛老太太越是如此,贺老太太越发的好奇,说道:“那我待会儿倒要瞧一瞧,这位卫三爷的庐山真面目了。” 盛老太太打趣着说道:“记得睁大眼睛,待会儿保管叫你大吃一惊!把眼珠子都给惊的掉下来!” 盛老太太越是这么说,贺老太太便越是好奇,不仅如此,就连贺弘文也对这位即将到来的卫三爷生出浓浓的好奇心。 祖孙俩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心里不禁开始猜测其这位卫三爷的身份来。 卫这个姓氏在汴京城并不多见,如今在汴京城风头正盛的,也就只有卫允一个了,可是来人却是行三。 据贺家祖孙所知,卫允的头上貌似只有一个姐姐,如今也在汴京城里,那这位卫三爷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够让盛老太太如此重视! 而且听盛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似乎这位卫三爷和今日的事情也有关联! 祖孙俩越想越乱,实在是猜不出这位卫三爷的身份,还有他和盛家之间的关系。 第 185章 卫允出马 明兰的心里一突,听到自家舅舅过来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悄悄抬眼瞥了瞥对面的贺弘文,瞬间就猜出了卫允次来的目的,脸颊顿时就变得有些滚烫。 贺弘文和贺家老太太自然不知道盛老太太说这话的意思,可另一边的明兰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盛老太太方才说话之前的那一眼,把明兰这小丫头的脸都给看的微微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忙端起茶盏灌了口茶水,想要掩去心中的羞涩。 可越是如此,在盛老太太眼中,便越等同于是欲盖拟彰,看着明兰此时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些许小女儿家的姿态,盛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愈发浓郁,看向贺弘文的目光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满意。 旁边的贺老太太却是一脸的好奇,问道:“老姐姐,这位卫三爷是何许人也?方才听老姐姐话里的意思,这位卫三爷和你们家似乎颇为亲近,可我怎么不记得你们盛家还有姓卫的亲戚?难道是我记错了?” 贺老太太早年是盛老太太的手帕交,后来虽然都嫁了人,可彼此之间的联系却从未断过,尤其是近期两个老姐妹打起了结成儿女亲家的注意,是以两家对于彼此也都颇为了解。 盛老太太几不可查的瞥了一眼明兰,一脸的神秘说道:“瞧你着的什么急,待会儿等人来了,你亲自见上一见不就知道了嘛!” 盛老太太越是如此,贺老太太越发的好奇,说道:“那我待会儿倒要瞧一瞧,这位卫三爷的庐山真面目了。” 盛老太太打趣着说道:“记得睁大眼睛,待会儿保管叫你大吃一惊!把眼珠子都给惊的掉下来!” 盛老太太越是这么说,贺老太太便越是好奇,不仅如此,就连贺弘文也对这位即将到来的卫三爷生出浓浓的好奇心。 祖孙俩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心里不禁开始猜测其这位卫三爷的身份来。 卫这个姓氏在汴京城并不多见,如今在汴京城风头正盛的,也就只有卫允一个了,可是来人却是行三。 据贺家祖孙所知,卫允的头上貌似只有一个姐姐,如今也在汴京城里,那这位卫三爷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够让盛老太太如此重视! 而且听盛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似乎这位卫三爷和今日的事情也有关联! 祖孙俩越想越乱,实在是猜不出这位卫三爷的身份,还有他和盛家之间的关系。 不多时,寿安堂之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堂内四人的目光,悉数朝着门口的位置投了过去。 只见一侍女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岁许,身穿青色长衫,身形修长健硕,修长的双臂被宽大的长袖包裹着,垂在身侧。 肤色微白,却又不是那种纯粹的白皙,而是带着微微的古铜的白。 一对入鬓的剑眉之下,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温和面容之上,透着坚毅和果决。 尤其是那一身气势,举手投足之间,隐约带着几分霸道的气息,颇具压迫之感。 在贺家祖孙的注视之下,之间那青年走至堂中,冲着上首的老太太拱手躬身,礼道:“老太太安好,冒昧登门,多有叨扰,还望老太太莫怪!” 盛老太太笑着道:“许久都没看到三郎了,今日三郎能来,我老婆子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责怪!” 卫允微笑着说道:“近日公务实在繁忙,一直都不得空闲,这不一日一得了闲,晚辈就来看往年您老人家了吗!” 卫允的声音醇厚温和,听在耳中,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盛老太太抬手道:“三郎莫要站着,快快入座!” 卫允拱手说道:“那晚辈就不和老太太客套了!” 卫允走至明兰身侧,提起衣摆,优雅的坐下。 明兰起身冲着卫允福身一礼,脸颊微红,带着几分羞意:“明兰见过舅舅!” 卫允抬手温柔的笑道:“行了,无须多礼,快坐下吧!” 明兰微微颔首称是,坐回了椅子上,不过却好似如坐针毡一般,怎么做都不舒服,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往旁边的卫允身上撇去。 另一边,贺家祖孙听到明兰叫卫允舅舅,当即便震惊了,可转念一想,貌似明兰的生母卫小娘便是卫姓,难不成这个卫三郎就是卫小娘的弟弟?可若是如此的话,那为何盛老太太会对一个小娘的兄弟如此热情,纵使是爱屋及乌,因为宠爱明兰,而对卫家人多有好感,但也不至于此吧! 祖孙俩还疑惑着,坐在上首的盛老太太便说话了。 “听说如今西北战事吃紧,马上又快到秋收了,三郎合该正是忙碌的时候,今日怎会得空来老婆子这儿!” 西北的战事再吃紧,收缴赋税的事情再重要,也不及自家侄女儿的终身大事。 不过这话卫允可不会傻傻的说出来:“正是近些时日太过忙碌了,今日尚书大人才特意让晚辈休息一日,这差事虽然要紧,可咱这身体也得注意,若是把身体给累垮了,岂非更耽误事儿!您老人家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盛老太太点头说道:“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方为长久之道,如今西北战事胶着,数十万大军的粮草军械皆要户部调拨,只怕接下来一段时间,三郎都有的忙了!” 卫允亦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叹息道:“谁说不是呢,谁叫晚辈运气不好,正好赶上了呢!先前在大理寺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逆王叛乱,忙的是不可开交,好不容易等咱们这位新官家登了基,从大理寺被调到了户部,本以为能够清闲几日,没成想又遇上了这么个事儿!” 盛老太太对着明兰道:“明丫头,瞧瞧你舅舅,得了便宜还跟这儿卖乖呢!” 明兰微笑着说道:“舅舅素来是个惫懒的性子,喜欢清闲安逸!” 老太太对着身侧的贺老太太说道:“你瞧瞧他们舅甥,简直跟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似的,都一样的鬼灵精!” 贺老太太微笑着说道:“老姐姐说的极是!” “哎呀!”盛老太太这才哎呀一声,说道:“人老了,这记性也就差了,竟忘了给你们介绍了!” 说着便抬手给卫允介绍贺老太太:“三郎,这位是太医院院正贺大人的大娘子,亦是老身在家做姑娘时的手帕交,你叫她贺老太太便是!” 盛老太太又指着贺弘文道:“这位就是她和贺太医的孙儿贺弘文,得了贺老太医的真传,一身医术已然颇为出色!品性也好,是个很不错的后生。” 说贺弘文的时候,盛老太太脸上带上了笑容,目光之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打量。 盛老太太又对祖孙二人介绍卫允:“这位卫三郎,便是我家明丫头的亲舅舅,如今的户部左侍郎,兼锦衣卫指挥使卫允!” 待盛老太太说完,卫允当即便拱手道:“原来是贺太医的家眷,失礼失礼,贺老太医医术高超,只是常年在宫中替官家和贵人们看诊,卫某虽然神交已久,却始终未曾得见,一直引以为憾,不想今日却在这儿见到了贺老太医的家眷,缘分二字,当真是奇妙!” 而贺家祖孙,虽然方才自盛老太太和卫允的谈话之中已然对卫允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但当盛老太太当真把卫允的身份当面说出来的时候,祖孙二人还是面色微变,眼底,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祖孙二人赶忙起身,贺老太太冲着卫允福身一礼道:“原来是卫大人当面,老身老眼昏花,有眼无珠,竟识不得大人,实在是失礼!” 贺弘文亦冲着卫允拱手躬身礼道:“晚辈贺弘文,见过卫侍郎!” 卫允赶忙一脸‘惊吓’的起身回礼道:“老太太莫要如此!莫要如此!您是长辈,这世上哪有长辈向晚辈见礼的道理,纵使是见礼,也该是晚辈向老太太见礼才是,老太太这般,岂非是要折卫某的寿吗!” 贺老太太强笑道:“是老身有有欠考虑了,还望卫大人莫要见怪!” 卫允亦微笑着说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您和盛家老太太是手帕交,便是卫某的长辈,何必一直大人大人的叫着,岂非太过见外了,您便和盛老太太一般,唤晚辈三郎便可!” 盛老太太说道:“行啦,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就随着我一道唤他三郎便是!” 贺老太太笑着道:“都听老姐姐的!”说着便坐了回去。 卫允亦坐了回去,对着贺弘文颔首道:“弘文是吧,你也莫要拘着了,坐吧!” 贺弘文这才坐下,只是却再也找不到先前的从容和舒适了,卫允没来之前,贺弘文虽然有些忐忑紧张,但那也是出羞涩。 可卫允来了之后,那种羞涩就全部消散了,心里更加忐忑,也更加更加紧张,如今的贺弘文,就跟如坐针毡似的,不论怎么做都不舒服,但却又不得不坐,不敢不坐。 掌心之中,都已经渗出了细微的汗水。 第 186章 一针见血 不过卫允可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 “许久不见,老太太的起色倒是愈发好了,估摸着是越活越年轻了!”卫允看着老太太,一脸认真的微笑说道。 盛老太太笑着说道:“三郎的嘴可真甜,我说明丫头平日里怎么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如今看来,是随了你这个舅舅!” 一旁的贺老太太附和着说道:“俗话说外甥肖舅,往日里我还有些不信,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卫允笑了笑,把目光看向旁边的贺弘文,和声问道:“弘文今年多大了?” 贺弘文忙站起来,拱手答道:“晚辈··········” 卫允却抬手说道:“都说了不用拘礼,坐着说话便是,无须起身!” 贺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儿说道:“卫······三郎既然都说了不用拘礼,那你便听三郎的就是!” “孙儿遵命!”贺弘文冲着贺老太太躬了躬身,又冲着卫允躬了躬身,作为了凳子上,拱手说道:“晚辈今年已然十八岁了!” 卫允点了点头,说道:“十八岁确实不小了,也是时候该说亲了!” 贺弘文立马羞红了脸,微微低头,避开了卫允的目光不敢去看:“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辈母亲虽卧病在床,无法替晚辈相看,但晚辈还有祖父和祖母!婚姻大事,晚辈自然都是听祖母的!” 很官方的回答,虽然有些许紧张,但说话依旧流利,并没有因为紧张而失了方寸,颇有几分沉稳的奇毒,以贺弘文如今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子,已然算是不错的了。 毕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世家子弟,虽然颇为早熟,却也有一个上限,相较于其他的那些个世家子弟们,贺弘文已然算是比较好的了。 而一旁两位人老成精的老太太却都不约而同的心里一突,目光看向卫允,已然嗅到了空气之中的几分不安。 卫允脸上的笑意褪去,沉声说道:“我家明丫头虽只是个庶女,却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我和二姐呢,也一贯都是将明丫头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爱的,绝不会允许她受半点委屈!” 卫允的眸光微沉,目光带上了几分锐利,整个人也忽然从先前的温和谦厚,变成了如今的冷峻威严,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 贺弘文的脸色顿时变了,就连贺老太太脸上也有一丝不快一闪而逝,但更多的则是紧张和担忧。 盛老太太见情形有些不太对,便赶忙出声道:“三郎放心,弘文一家都是极好的人,我和弘文的祖母乃是手帕交,自幼便相识了,对她我还是信得过的,况且弘文这孩子明理懂事,性格也温和敦厚,是个知道上进的好孩子。” 贺弘文忙一脸‘惶恐’的冲着老太太拱手躬身,谦逊的说道:“弘文惶恐,没有老太太说的这般好!” 一旁的贺老太太心里暗自替贺弘文着急,可又是在不好说些什么。 然卫允却点了点头,说道:“弘文的为人确实不错,至于家世,我并不看重,不过!” “不过?还请三郎明示!”贺老太太微微蹙眉,说道。 卫允面色无悲无喜,目光却定定的看着贺弘文,沉声问道:“听说弘文的母亲有一个妹妹,而弘文的这个姨母有一个女儿,和弘文自小便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听说弘文以前还和这个表妹说过,长大以后要娶她为妻!不知可有此事?” 卫允话说的并不重,声音也不高,但那醇厚略带着磁性的声音,却好像带着一丝魔力。 盛老太太闻言也是眉头微蹙,砖头看向了她右手边的贺老太太,明兰脸上的笑意散去,向贺弘文和贺老太太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听得盛老太太沉声问道:“可有此事?” 贺老太太忙一甩手,说道:“嗨!不过是昔日幼时两个小孩子过家家说的话而已,岂能当真!” “那就是真的了!”卫允紧接着说道,目光依旧依旧看向贺弘文,明兰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像她先前不也幼稚的被齐衡的‘美色’所迷吗! 不过她对于贺弘文到底会怎么回答倒是颇为好奇,而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倒是一个天然的优势。 明兰对于贺弘文的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心,在明兰看来,此时的贺弘文各方面条件确实都不错,若是能够嫁给他,以后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可明兰更加好奇以贺弘文这么好的条件,为何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却没有嫁给他,反而转头和自己相起了亲,个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两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就此分道扬镳! 盛老太太也道:“弘文,你自己来说,老婆子也很好奇呢!” 只见贺弘文站了起来,先是冲着贺老太太躬身拱手一礼,接着是盛老太太,紧接着是卫允,最后是明兰。 然后挺直了胸膛,才正色着朗声说道:“弘文确实有一个表妹,姓曹,乃是弘文姨母的女儿,弘文与曹表妹确实从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可弘文对曹表妹只有兄妹之义,绝无半点男女之情,这一点,弘文可以指天发誓!” 盛老太太松了口气,忙道:“行了行了,弘文快坐下,快坐下,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哪里用得着发誓,说清楚了就行了!” 卫允却道:“弘文为何不说一说为何会与这位曹表妹断了联系?”卫允看着贺弘文,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轻笑。 贺弘文沉默片刻,但很快便抬起头,迎着卫允的目光说道:“当年曹姨父因为贪污受贿,闹出了人命,举家都被发配到了西北苦寒之地,如今算下来,已经有将近五年了,西北偏远,书信多有不便,是以平日里母亲和姨母之间的联系也不多,基本上要两三个月才能收到一封书信!” 贪污受贿,居家发配! 明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脑海之中已经脑补出了许多画面。 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一声囚服的好女和家人一道带着枷锁,被官差押送这,走在去往西北的官道之上,道旁,是一对母子,母亲脸色苍白,体虚气弱,时不时还拿着帕子掩嘴轻咳几下,少年站在母亲旁边,目光却始终落在人群之中的少女身上,抬着手朝着少女轻轻的招着,少年强忍着让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然则柔弱的少女却早已是泪流满面,浸湿了衣襟。 破家流配,黔首刺字,原本富贵安定的生活突然遭逢骤变,已然是很可怜了,再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已然约定了终生的表哥分手,从此天各一方,相隔何止千里,怕是终生都无法再相见········· 正想入翩翩的明兰被盛老太太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此番官家即位,大赦天下,这曹家是否也在大赦之列?” 盛老太太的目光依旧犀利,问的问题一针见血。 贺弘文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已经有数月没有收到曹姨母那边的来信的,相隔千里,弘文并不知晓!” 明兰却偏着脑袋,把目光看向了卫允,眼里的询问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 聪慧通透如明兰,对卫允这个舅舅的性情也算是颇为了解,若非曹家有可能对自己和贺弘文的事情有影响,卫允绝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贺弘文和贺家祖母的面拿出来说的,只会悄悄的在私底下告诉自己,然后分析清楚其中的利害,让自己掂量着办。 看着自家外甥女那洞若观火的好奇目光,卫允摇摇头,不疾不徐的说道:“曹家就在此次大赦之列,而且如今已然举家朝着汴京城赶了过来,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到汴京了吧!” 曹家已经被抄了,家产都已经悉数都被抄没,如今刚刚遇到大赦,就举家搬来汴京,除了投靠贺家之外,还能是为了什么。 贺弘文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卫大人此话当真?” 贺家老太太的脸上亦不在淡定,同样望着卫允。 倒是盛老太太,和卫允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对于卫允的性情也算是了解一点,知道卫允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是以从未对卫允的话有过怀疑。 卫允看着贺弘文,说道:“哦?弘文这是不信?”卫允也不气恼,只笑着道:“弘文若是不信的话,不妨等上几日,看看曹家众人会不会来出现在汴京城,会不会去贺家打秋风!” 一旁的明兰说话了:“月前舅舅还是大理寺少卿,还兼任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如今已然官至户部左侍郎,舅舅说的话,自然不会是信口开河!” 明兰话说的不多,声音也不高,但却带着一种不容怀疑的坚定。 贺弘文张了张嘴,还没说出声来,旁边的贺老太太就先开了口:“三郎莫怪,弘文并不是怀疑你说的话,只是这个消息对咱们贺家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弘文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这才失了态,试了礼数,还望三郎和明丫头都见谅一二!” 说着又冲着盛老太太道:“老姐姐,弘文这孩子终究还是年轻了些,有些沉不住气,不够稳重,还望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卫允道:“无妨,年轻人嘛,不够沉稳也是在所难免的,待再过两年,经历再多一些,就慢慢沉淀下来了!” 盛老太太也道:“三郎说的是!”随即话音却是一转:“不过关于曹家的事情!” “老姐姐放心,关于曹家的事情,我们贺家定然会妥善处置,绝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我两家的关系!”贺老太太当即便做出保证。 贺弘文也道:“老太太,卫大人,六妹妹!请放心,弘文定然会处理好曹家的事情!” ············ 第 187章 郭淅庭事 贺家祖孙走了,走的时候,心情却并不如来时所期望的那样,带着满心的欢心,表情复杂,心情也复杂,贺弘文还抱着处理好曹家的事情然后再次登门的侥幸,然贺老太太却从明兰和卫允的态度和反应之中,依然隐隐察觉出了几分,自家孙儿和明兰的事情能成的可能性不大。 寿安堂中,卫允冲着盛老太太拱手道:“老太太,今日搅了您的雅兴,晚辈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了!” 老太太却不怎么在意:“什么雅兴不雅兴的,今日若非是你来了,只怕老婆子本是好心,却办了坏事了,事关明丫头的终身大事,便是怎么谨慎小心也不为过!” 明兰脸颊微红:“祖母!”喊声拖拽了长音,带着几分撒娇。 老太太却道:“三郎啊,明丫头虽然是你的亲外甥女,但若是论其出身,终究只是个庶女,老婆子之所以替明丫头找贺弘文,是······”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卫允就抬手打断了:“老太太,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明丫头好,您放心,我并没有插手明丫头婚事的意思,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明丫头自然也不例外。 您是明丫头的嫡亲祖母,自小便将她养在膝下,小心呵护了这么多年,明丫头的婚姻大事自然该您说了算,再说了,晚辈又不是明丫头的正牌舅舅,今日晚辈之所以来这里,之所以当着贺家祖孙二人的面说这些话,只是不想明丫头将来因为这些糟心的事情烦恼,这才先跑过来把贺家的情况告诉她!” 说着,卫允扭头看向明兰,继续道:“好让她的心里有个底,毕竟有些时候一开始的期望越高,等到了最后的时候,得到的失望也就越大!” 盛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着卫允:“你说的有道理!”叹了口气道:“如今咱们就且看弘文那孩子怎么处理他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吧!左右咱们不是没了贺家不行!” 明兰却脸颊红红的,颇为羞恼:“哎呀祖母!您说什么呢!” 卫允笑着微微颔首躬身道:“您老人家说的是!” 明兰扭了扭身子,拖着长音撒娇道:“舅舅!” 老太太却道:“瞧这丫头,一说起她的婚事,还害羞了!” 明兰撒着娇道:“哎呀,祖母!大不了孙女儿一辈子不嫁人,留在家里陪着祖母,陪一辈子!” “呸呸呸!瞎说!”老太太俯首抬眼,语重心长的说道:“女人这一辈子,怎么能不嫁人呢,你呀,都怪我平时太宠着你了,把你惯得无法无天。” 卫允笑着道:“这丫头素来便是个惯会顺着杆往上爬的性子,确实不能太惯着,不然这只小狐狸的小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了。” 老太太打量着明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三郎说的不错,这丫头确实是只小狐狸!” 明兰却笑嘻嘻的说道:“若明儿是小狐狸,那舅舅便是老狐狸。” 卫允忙道:“小丫头净瞎说,你舅舅今年才二十二岁,便是虚岁也才二十三,连中年都没到,便是放到狐狸堆里,也不过是个健壮的成年狐狸。” 明兰笑着道:“祖母您瞧,舅舅自己都承认自己是狐狸了!” 老太太看着也跟着轻笑起来,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卫允忽然对着老太太说道:“其实此番登门,除了这件事之外,晚辈还有另外一事想和老太太说一说,打声招呼。” “另外的事儿?”盛老太太问道:“不知三郎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和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打招呼!” 卫允笑道:“上次明丫头不是托晚辈帮着在锦衣卫之中寻摸合适的年轻后生,给淑兰姑娘找个夫家吗!” 卫允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明兰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激动的问道:“怎么了舅舅,是寻摸到合适的人了?” 卫允点了点头道:“真是,本来此事该让张氏或者二姐来说的,可如今二姐还在坐月子,张氏如今怀胎也到了紧要的关头,不好随意外出走动,正好这次过来了,我便想着一块儿先和你老人家提一嘴!” “哦?”盛老太太颇为诧异,差异之中还带着几分惊喜:“替淑兰相看的人家,不知那男子的情况如何?” 卫允说道:“那人名唤郭淅庭,而今身居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今年二十六岁,陕西华阴县人士,父母早亡,两个姐姐早已嫁人,如今老家那边就只有同胞哥哥一家了,早年曾是晚辈的贴身亲卫,后来晚辈见他天资不错,便提拔了他。 新帝登基之后,郭淅庭又因功受封为本镇抚司镇抚使,官至正五品,人很聪明,办事也老道,也肯上进,性子颇为老实稳重,当然了,这只是晚辈对郭淅庭的认知,许是因为他和晚辈的关系亲近,是以晚辈忽略了他的不少缺点。 老太太若是觉得郭镇抚还行的话,待这次郭镇抚自西北归来之后,便可以让盛兄亲自去瞧一瞧,看一看郭淅庭品性!” 盛老太太道:“既然是三郎看中的人,老身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淑兰的情况三郎你也知道,这位郭镇抚当真愿意娶树懒为妻?” 不是盛老太太贬低盛淑兰这位侄孙女儿,实在是淑兰和离过一次的经历,已然注定了她的未来,是决不可能嫁的太高的。 而且盛家大房乃是商户,这就更加限制了盛淑兰的未来,连头婚都只是个秀才,更何况再婚。 其实盛维夫妇之所以把淑兰送来汴京盛紘家里,心里也存着让盛紘帮着淑兰再找一个合适夫家的心思。 盛维夫妇帮淑兰挑的第一任丈夫,已然将淑兰毁了一半了,他们是真的怕了,这才想到了麻烦盛紘。 瞧瞧盛紘替大女儿华兰寻得夫君,年纪轻轻便已经官至四品的指挥佥事,领着大军,手握实权,关键是对华兰又好,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 卫允笑着到:“老太太放心,晚辈之所以敢和您开这个口,就是因为郭镇抚亲自找的晚辈,说是曾在晚辈家中,机缘巧合之下远远的见过淑兰姑娘一面,顿时便惊为天人,心生爱慕之意,辗转反侧,念念不忘,临出征之前还特意去找了晚辈,求晚辈想办法替他说这个媒!” 说着卫允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晚辈这不是也没办法了吗,郭淅庭家中只有一个哥哥,还远在华阴,又没有别的长辈了,晚辈作为他的上官,也只能硬着头皮替他张罗人生大事了!” 老太太看着卫允,却微微蹙起了眉头,问道:“三郎是说郭镇抚去了西北?是和文绍一样,去参加这一次和西夏的大战的吗?” 尽管心中已然有数,可盛老太太还是不由得问了出来! 卫允点头回道:“不错,原本此事不该此事告诉您的,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和您老说一声,若是此战之后,郭淅庭能够平安归来,自然是加官进爵,彼时您老若是有意的话,可让盛兄亲去考察郭淅庭的品性德行。 可若是郭淅庭就此一去不归,那此事便就此作罢,晚辈再在锦衣卫里头帮着淑兰姑娘寻摸寻摸合适的后生!” 盛老太太看着卫允,回味着卫允说的话,终究还是点下了头:“若是这位郭镇抚能够平安归来,咱们家淑儿能够嫁给她,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能,那也是天意,说明咱们家淑儿和这位郭镇抚无缘罢了。” 卫允道:“您老放心,此事晚辈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盛兄那边,自然也可继续替淑兰姑娘相看人家,若是由合适的话,晚辈亦不会阻止,俗话说的好,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兵战凶危,生死难料,而且此番和西夏的大战,双方胶着不下,忽有损伤,会持续多久现在仍尚未可知,郭淅庭究竟能否安然归来,亦是未知之数,我虽希望郭淅庭能够抱得美人归,然则女子的年华短暂,淑兰姑娘已有双十,若是遇上合适的,成了好事亦是喜事一桩!” 虽然郭淅庭是卫允的属下,还是卫允的亲信之人,但自古战场凶险,郭淅庭既然想要博出身,想要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卫允给了他机会,但能否把握得住这个机会,还是得看他自己,看他的能力,看他的运道了。 而且卫允还将郭淅庭放到了顾廷烨的身边,顾廷烨这家伙用兵颇有手段,正奇相合,妙计百出,若是此番郭淅庭借着顾廷烨的东风,依旧还不能乘风而起的话,那卫允也没什么话说,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 老太太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就依三郎所言,此事老身心中已然有数,如今国丧刚过,大战又刚起,朝局尚未稳定,此时说亲,若非知根知底的人家,便非良时。 淑儿的情况特殊,左右也不差这小半年,我先与紘儿提一嘴,咱们就且先等等,待翻了年之后,再把淑儿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 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说将淑兰的事情再往后拖上一拖,且在等上小半年的时间看一看,到时候盛家这边也算是尽了心了。 卫允道:“您老人家思虑的周到!” 以退为进,这本就是卫允的策略,郭淅庭是想和盛家结亲,又不是结仇,该放低姿态的时候就得放低姿态,老太太人老成精,见惯了世情冷暖,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 ··········· 第 188章 太后召见 和老太太又闲聊了一会儿,卫允便以张氏的身子重,他心中放心不下为由,起身告辞了。 明兰起身相送,和卫允一起出了寿安堂。 “舅舅,谢谢您!”两人顺着廊道走了一会儿,明兰才沉声说道。 从老太太表现出想撮合自己和贺弘文,一直到现在,统共才过去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卫允却已经把贺家的事情打探的如此清楚,甚至就连贺家几年前获罪流放了的亲戚都给扒了出来,卫允花费的力气,绝对不小。 卫允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明兰,微笑着说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叫我一声舅舅,那我就算是做的再多,也是应该的!” 明兰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之中已然笼罩上了一层水雾,长而疏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卫允抬手揉了揉明兰的脑袋,梁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柔声说道:“好了,别做这等小女儿家的姿态,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明丫头!” 明兰眼眸中的水雾依旧还在,两边的嘴角轻扬,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脸颊两侧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舅舅,您真好!” 卫允笑着道:“好了,婚姻大事乃是一辈子的事情,世道如此,对女子多有苛刻,咱们挑夫家,可得把眼睛给擦亮了,小心谨慎,莫要轻言轻信!免得受了蒙蔽,不清不楚的就嫁了过去,日后受罪。” 就好像贺家一样,若是此时明兰和老太太不清不楚的应下了,若是待曹家到了汴京之后,再去贺家吵闹,尤其是那个和贺弘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妹,如今谁也不知道她的性情究竟如何,若当真是个厉害的,明兰若是真嫁了过去,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明兰聪慧通透,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迎着卫允的目光,明兰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明儿知道了!”这一次,却没有再说谢,卫允的疼爱和关切,明兰都记在心中,就像卫允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声感谢说与不说根本不重要,彼此之间的亲情并不会因此而又丝毫的减少。 “这就对了!”卫允看着明兰的眼睛,笑着道:“好了,你就不用送舅舅了,赶紧回去陪着老太太吧!她老人家也是真心心疼你的!” 明兰笑着道:“祖母对明儿的疼爱,明儿心里都清楚!” 卫允道:“你心中有数便好,好了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看你舅母了,如今你舅母的身子越发重了,估摸着发作也就这些时日了,你姨母还坐着月子,你阿娘跑前跑后的,又要帮着照顾三个小家伙,忙得不可开交,你若是有时间,便多去家里看看她们,陪她们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明兰笑着应道:“嗯,舅舅放心,这几日父亲也不再禁止我们姐妹出府了,待明日我便去舅舅看望舅母和姨母,还有母亲和表弟表妹们!” 卫允忽的想起了什么,刚迈出的步子又受了回来,说道:“对了,去了加了,你若是见到了你淑兰姐姐,郭淅庭的事情最好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吧,变得徒增念想!” 明兰亦表示赞同:“舅舅说的是,如今郭镇抚仍在西北战场未归,此事先瞒着淑兰姐姐也好!” 卫允点点头,带着白杨快步离去,明兰驻足在原地,看着卫允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之后,才转身往回走:“回寿安堂!” 身后的小桃和丹橘带着几个小女使紧随其后。 次日早朝,商议的依旧是西北的战事,如今西北战事胶着不下,沈从兴已然和英国公会师之后,二十万大军陈兵榆林沿线,为延州之屏障,将西夏大军阻拦在榆林一带,不得入内,使得延州这个三川要塞暂时安全。 而且就算是榆林一带的防线崩溃了,以英国公的睿智,定然会帅军退守延州,延州乃是三川要塞,若是不能破延州,那西夏大军便绝无法攻入三川。 只是二十万的补给辎重,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除了这些,早朝之上还讨论的事情就是如何击破西夏大军,以解决此事西北危机了。 不过这事儿你一言我一嘴的,百官们争了个面红耳赤,却依旧每个结果,卫允对此倒是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大战发生在西北,距离汴京足有数千里之遥,而且满朝文武之中,有谁打仗能比得过英国公,比得过顾廷烨,比得过沈从兴。 什么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 如今朝堂之上的诸公书读的不少,可真正的战场,有谁见过,一大群人在这儿纸上谈兵,而且还只是根据前线传回来的零星军报,便在这说什么想办法打退西夏。 照卫允说,还不如安安心心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努力的维护朝政稳定,安抚民心,发展经济,想着怎么改善民生,增加税收,增强国力,努力替那些专业的人士做好后勤的工作才是正理,明明不懂却还要在那整个面红耳赤的,平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和脑力,纯属是显得蛋疼,话本故事看的太多了。 不过这话卫允可不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如今百官们群情激愤,十分难得的没有互相撕扯,而是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共同面对西夏这个敌人,卫允乐得见到这样的情形。 左右如今大军的统帅是卫允的岳老子,英国公行军打仗的本事便是在整个大周,那也是排在前列的,有他老人家坐镇西北,说实话,卫允是真放心。 更何况还有一路奇兵正在朝着西夏逼近,以顾廷烨那家伙的狡诈程度,绝对会给西夏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礼。 早朝一直持续到辰巳之交才堪堪结束,前线又传来催粮草的军报了,永安帝和太后下了旨意,户部这边又有的忙了,而且如今已然到了秋收的季节,税收的事情也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一大堆事的事儿一块儿砸了下来,出太和殿的时候,卫允的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 走过一道宫门,一个中年太监就快步走了上来,“卫侍郎请留步!” 卫允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向这个陌生的中年太监,拱拱手道:“这位内侍大人是叫本官?” 中年太监不咸不淡的冲卫允躬身礼道:“卫侍郎,太后娘娘请卫侍郎前去觐见!” “太后娘娘?”卫允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上次卫允在早朝之上反对太后垂帘听政的那番言论,是绝不可能不传入太后的耳朵里的,如今太后骤然召自己觐见,只怕是秋后算账来了。 虽不知为何太后拖了这么久才找上自己,不过卫允倒是没什么害怕的,语态平和的说道:“劳烦内官大人前头带路!” 卫允虽然经常出入御书房和养心殿,但是太后所在的慈宁宫却从没去过。 大半刻钟之中,卫允出现在慈宁殿的偏殿之中,可太后的影子却没看到半个。 休说太后了,就连个宫女内官什么的都没看到,方才那个带他过来的内官也退了出去,让卫允在此稍坐,等候太后的召见。 卫允眨了眨眼,这个套路看起来有点似曾相识啊,貌似当初因为盛长枫在外与人狎妓吃酒,在酒席之上大放厥词,言及储君之议,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看好兖王之意。 元祐帝知道了之后,就把下朝之后的盛紘扣在了宫中偏殿,周遭空无一人,外边还有禁军看守,不准出入,就这么把盛紘软禁了一日一夜。 太后不会也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吧? 卫允偏着脑袋往门口的位置望去,门还是开着的,倒是没有看到有禁军守卫。 不过就算是软禁,卫允也不惧。 左右偏殿之内空无一人,卫允也不拘谨,提着茶壶大口的灌了几口之后,便大马金刀的坐着,闭着眼睛,开始神游天外,养起了神。 一大早就跑去上朝,拿着笏板在太和殿中站了一个多时辰,卫允还真有些累了,左右太后还没出现,索性便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旁边的正殿之中,一身华丽宫装的太后坐在殿上,问阶下的太监:“卫允现在在做什么?” 太监恭敬的行礼说道:“回太后娘娘,卫侍郎在······在······” 太后凤眸一凝,沉声道:“在干什么?照实说!” 太监忙答道:“娘娘,卫侍郎似乎是在小憩!” “小憩?”太后脸色瞬间就变了:“本宫召他觐见,他连本宫的面都还没见到,竟然就敢在偏殿之中睡觉!哼!这个卫允,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太后忽然起身,沉声道:“摆驾偏殿!本宫倒是要看看,咱们这位先帝的宠臣爱将,先帝去后,究竟成了个什么模样!” 太后一动,身后自然是呼啦啦的跟了一大群人,太监内侍,宫女嬷嬷们,一大群人就这么呼啦啦的一股脑朝着偏殿而去。 第 189章 巧舌如簧 “卫卿睡得可好?” 卫允正闭目眼神,神游天外,忽的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话音之间,还带着丝丝怒意。 卫允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曹太后,一身华丽宫装,气度亦十分的雍容华贵,浑身上下,透着一份不容冒犯的威严。 “微臣参见太后大娘娘!” 卫允赶忙起身,冲着曹皇后拱手躬身一礼,恭敬的高声喊道。 “哼!”曹太后却是一声冷哼,拂袖转身,走至偏殿首位的高座前,转身施然坐下。 “卫侍郎倒是悠闲得很呀,跑到慈宁宫来觐见哀家,竟还打起了瞌睡,这天底下,怕也只有卫侍郎才有如此胆色了!” 曹太后话音不高,但语气却异常凌厉,尤其是‘胆色’二字,更是带上了几分怒意。 曹皇后乃是将门世家出身,性子虽然和善,但骨子里的霸道果决却承袭了下来,如今骤然爆发,甚俱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不过可惜,对象却是卫允,元祐帝口中的混不吝,在元祐帝面前都敢耍无赖的家伙。 “回大娘娘,方才微臣不过是在假寐,臣刚从早朝下来,着实有些疲惫不堪,仪态不周,微臣唯恐惊扰了大娘娘,这才在此假寐片刻,以求恢复精神,整肃仪态,若是微臣有何冒犯之处,请大娘娘莫要留情,狠下心重重责罚,微臣绝无半句怨言!” 太后锐利的目光直视卫允:“如此说来,卫侍郎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那哀家是不是还得下懿旨好好褒奖卫侍郎一番呢!” 卫允忙一脸的‘惊恐’:“微臣惶恐!大娘娘,微臣不敢居功,端正仪容,面见太后,才合乎礼仪,这也本就是为臣者应该尽的本分!” “好一个为臣者应该进的本分!”太后沉声说道:“可本宫怎么听说,那日在早朝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卫侍郎出了好大的一阵风头,满朝文武连韩大相公在内都被你说的哑口无言!卫侍郎当真是好犀利的口齿,好忠心的臣子呀!” 卫允躬着身子,斜四十五度看着身前的地面,恭敬的说道:“太后大娘娘过誉了,替官家分析利弊,厘清个中利害得失,直言进谏,这也是为臣者该尽的本分,微臣不过是做了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 “你!”太后不由得气结,拂袖一甩,又是一声重重的闷哼,厉声说道:“当真是巧舌如簧!” 卫允却笑着抬头,迎着太后的目光,说道:“多谢大娘娘夸奖,微臣愧领!不过有些事情,微臣觉得还是应当和大娘娘解释一二,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太后差点没被卫允给气笑了:“误会?什么误会?哀家不觉得有什么误会!还是卫侍郎认为哀家好糊弄,用一句误会便能将此事悄无声息的揭过了!” 当初你在朝堂上反对诸位相公们的提议,让太后垂帘听政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误会,现在反倒过来说是误会了,呵呵哒!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卫允却道:“大娘娘,可否容臣解释一二!” 还想要解释?怎么解释? 太后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朝堂之上的那些话,姑且先放到一边,可卫允后来被永安帝召至御书房之中,在御书房里头和永安帝说的那番话,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也是为何曹太后会如此气愤的原因。 什么人心思变,现在的太后或许是好的,可若是掌了大权,体验过那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皆存乎一心之后的太后还会是现在的太后吗之类的话,当真是字字如刀,句句诛心,太后怎能不气,怎会不恼。 偏生这话曹太后还没法明说,若是告诉了卫允,岂不就是告诉了卫允说太后在永安帝身边安插的有眼线,永安帝和卫允君臣俩在御书房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都传入了太后的耳朵里头。 这样的话,岂非是印证了卫允先前和永安帝所说的话,更加显得曹太后心怀叵测,在新帝的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曹太后这是意欲何为? 卫允抬眼看着曹太后,目光坚定的道:“微臣恳请大娘娘先听臣一言,若是大娘娘听完之后,还觉得臣有罪的话,那微臣便听凭大娘娘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曹太后目光一凝,定定的看着卫允,沉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卫允只拱手躬身,态度恭敬,没有说话,曹太后道:“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卫允徐徐说道:“昔日!臣不过束发之龄,便被先帝点为新科探花,入仕之后,先帝对臣更是一路提拔,屡屡破格擢升,方才有了今日的卫允,先帝对微臣的恩德,比山高,比海深,臣便是九死亦无法报答先帝大恩! 大娘娘乃是先帝的皇后,是先帝的至亲之人,如今先帝薨逝,在微臣心里,大娘娘等同于先帝一般,是微臣敬爱的人!微臣又岂会作出损害大娘娘之事!” 曹太后闻言,亦有几分冬荣,目光闪了闪,再度厉声道:“原来卫卿就是这么感念先帝恩德了,今日哀家倒是开了眼界了!” 卫允苦笑着道:“大娘娘,微臣还没说完呢!” 曹太后冷笑一声:“哀家倒是要好好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卫允不慌不忙的说道:“太后娘娘认为微臣较之满朝诸公如何?” 曹太后完全没想到卫允会忽然问她问题,不过她还是想了想,说道:“你虽然天资聪颖,颇有手段,然毕竟年纪轻了些,阅历也不够,比之那些个人老成精的文武百官,自然是要差上一些。” 这话说的实在,卫允也从来没有认为天下间就自己一个聪明人,而别人都是蠢货,虽然作为穿越者,但卫允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占了一个思维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活跃,认知超前了数百甚至上千年的优势而已,但若是真的论起聪明才智,这个时代的人,还真不输给卫允。 甚至于在某些他们擅长的方面,朝堂之中胜过卫允的不知凡凡。 卫允也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太祖有个理念说得非常好:战略上藐视敌人,但在战术上却要重视敌人,所谓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也说的是这个道理。 卫允笑着说道:“大娘娘所言极是,臣那日在早朝之上,下朝之后在御书房之中,之所以那般向官家谏言,一则,是为了尽为人臣子的本分,二则,其实是为了大娘娘您着想的啊!” “为哀家着想?”太后冷笑两声,说道:“卫大人莫不是把哀家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孩童,认为哀家好糊弄不成?竟还敢说是为了哀家着想!” 卫允忙道:“臣自然知道大娘娘究竟是怎样的人,可这世上从来都不乏那种以最大的恶意去看待别人的人,臣那日在朝堂之上之所以那般说,便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臣之所以下了朝之后,在御书房中仍然向官家谏言,乃是为了消除官家心中对大娘娘的隔阂!” “若是照你这般说,那哀家岂不是还得感谢你?”太后冷声说道,语气之中,满是嘲讽。 卫允却道:“大娘娘莫急,且容臣细细道来!” 太后脸色微沉,然却没有打断卫允。 “先是荆襄之地的叛乱,席卷四府之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园被毁,亲人被害,而后又是逆王作乱,以下犯上,阴谋造反,而后又是先帝驾崩,山陵崩塌,如今西夏又兴大军来犯,国战骤起! 短短大半年光阴,大周便经历了这么多的灾祸,如今民间更是流言四起,若是此时,大娘娘垂帘听政的话,那这流言,只怕会波及到大娘娘的身上,大娘娘须知,人心中的成见乃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旦人们认定了这些事情皆是因大娘娘而起,彼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娘娘的名声,只怕是要受到影响了! 而且人们若是因此将事情再归到先帝的头上,先帝一世英明,只怕就要染上污点了!当然了,这只是微臣的猜测,或许是微臣多虑了,但此事关系到先帝的名声,当时微臣也顾不得那许多,只能跳出来反对了!” 原本曹太后还是将信将疑,卫允的理由编的虽然似模似样的,可曹太后又不蠢,又怎会被他区区的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了,可当卫允把这事儿联系到元祐帝的身上的时候,曹太后的内心便动摇了,尤其是听到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元祐帝一世英名的时候,她心中已然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卫允的话。 元祐帝永远是曹太后心中的软肋!是她心中不可触碰的地方。 见曹太后面色已然出现变化,卫允松了口气,心里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话音一转又接着说道:“而且如国祚不稳,以韩大相公为首的诸公,势必会一力坚持让大娘娘垂帘听政,借助先帝余威,稳定朝纲,让大周安然度过这次的波澜,臣当初跳出来反对,话说的虽然难听了些,但于大娘娘而言,却有百利而无一害!” 曹太后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 第 190章 强自辩驳 “微臣知道,大娘娘心中并无半分留恋权势之意,只是想替先帝看管好先帝留下的江山,延续先帝之仁政,恩泽天下!”卫允长身而立,朗声说道。 高座之上的曹太后却听得心中一动,眼中流转过诧异的神色,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卫允,心中疑惑卫允为何会猜出自己的心思。 却听得卫允继续道:“是以臣才会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届时,待西北战事结束,朝纲稳固,人心安定之后,大娘娘还政于官家之际,岂非更能显得娘娘的大公无私,心系天下,彼时,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芸芸众生,皆只会歌颂大娘娘的德行高洁,称赞先帝的仁德!” 曹皇后听得心中一颤,脸上的疑惑已然褪去了七八分。 而卫允看到了曹皇后变换的表情之后,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是松了,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如此说来,倒是哀家错怪卫卿了!”曹皇后叹了口气,颇为感慨似的说道。 卫允忙拱手道:“大娘娘言重了,大娘娘是君,微臣乃是臣子,自古以来,君臣父子,便是纲常伦理,君臣尚在父子之前,微臣便是受些委屈又有何妨,只要大娘娘心中能够宽慰些,使得凤体安康,也莫要因此对微臣心生芥蒂便好!” 曹太后原本有些冷的脸上露出浅笑来:“爱卿说笑了,卫爱卿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哀家怎会因区区这么一件小事儿就对爱卿心生芥蒂呢!” 卫允拱手躬身,高声呼道:“大娘娘宽厚仁德,乃大周之幸,乃万民之幸!” 这话说的,卫允自己都快吐了,可没办法啊,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才挽回的一点儿好感,必须得全力巩固,最好的办法就是拍马屁,话说的越好听就越有用,在元祐帝跟前狗腿了这么些年,这么点儿本事卫允还是有的。 果然! 曹皇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看向卫允的眼神之中,也无先前的愤怒和不满,而是带上了几分赞许的审视。 “先帝果真没有看错人,卫卿不仅是能臣,还是大大的忠臣!”曹太后笑着说道。 卫允有些无语,对你忠心就是忠臣,和你唱反调,对着来就是奸臣,是佞臣了! 同时,卫允的心里也是一突,看来自己最担心也是最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初掌大权的曹太后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 甚至于就连她的观念,都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着变化。 或许她的初衷真的想卫允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延续元祐帝的统治,维持着元祐帝定下的秩序,让大周能够维持元祐帝在位之时的模样。 可她却忘了她自己的身份,她并不是皇帝,她只是个皇太后,而且还只是一个继母,与如今的皇帝赵宗全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变化会一步一步的加大,一直到滋生出野心的那一刻! 不过卫允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甚至于他还很乐意在后面推曹太后一把! “大娘娘谬赞了,微臣不过中人之姿,只有些许小聪明,如何称得上能臣。”卫允颇为谦虚的说道。 曹太后笑着道:“卫卿过谦了,此番若没有锦衣卫拼死传回的情报,令英国公一早便有了准备,只怕便会被西夏大军打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朝廷的支援只怕也没那么快赶到,彼时的局面,是怕要比如今艰难上无数倍,此战若是胜了,卫卿当居首功!” 卫允忙道:“大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锦衣卫乃是先帝一力支持,命臣组建而成的,若非先帝早有先见之明,料定了西夏狼子野心,定会趁先帝驾崩,新帝继位,正值政权交替之机,入侵我大周,犯我疆土,命臣早做防备的话,谍报司也不可能如此及时的将消息传回,让西北军一早有了准备!才不至于被西夏大军打的猝不及防,若是当真论功行赏的话,依臣看来,这首功必须由先帝来领!” “是啊!”曹皇后微微仰首,发出一声叹息,颇为唏嘘的感慨道:“先帝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早在数年之前,便已经为身后之事开始做准备了,哀家还记得,当时先帝下令组建锦衣卫之时,朝中还有不少的大臣出言反对,恳请先帝三思而行,还是先帝力排众议,直接下旨命卫卿组建锦衣卫。 那段时日,都察院的官员们可没少因为此事在朝堂之上和先帝谏言,各种劝先帝收回成命的折子从未断过,先帝还为此事头疼了好一阵子呢。可如今再看,方知先帝究竟是何等的英明。” 卫允也跟着颇为感慨的道:“大娘娘说的极是,先帝之英明神武,世之罕见,天下间无人能及!” 说起锦衣卫,曹太后忽然来了兴致:“卫大人手底下的锦衣卫谍报司竟然连西夏出动二十万大军如此机密的情报都能探知,不知如今可有探得其他的什么情报?” 卫允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道:“回大娘娘,上次将西夏大军即将入侵西北边境的情报传回,北镇抚司的谍报司一处便损失了将近三成的人手,微臣担心西夏会因此事而大力搜捕其在西夏境内的谍子,造成无端的损失伤亡,便一早下了命令,让一处的谍子都暂时蛰伏起来,待这一阵的风头过去了,再见机行事!” 曹太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此事卫卿所言极是,如此军机大事外泄,西夏朝堂定然震动,此时若是再有动作,万一曝露了行踪,拽出萝卜带出泥,锦衣卫花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埋下的暗子,若是就此损失,确实有些得不偿失!” 卫允道:“而且此番北镇抚司的郭镇抚也在军中,有郭镇抚统辖边境内外的谍报司暗探,相助我朝大军,传递一应军情信报,咱们便等同于掌握了先机,英国公和伏老将军又是百战老将,领兵的经验何其丰富,又有似威北侯,顾指使这般的猛将在侧协助,此番与西夏的大战,咱们大周定然能够取胜!” 曹太后先是点了点头,可随即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说道:“西北已然投入二十五万大军,哀家如今就担心若是辽国趁此机会,与西夏结盟,共同进犯大周的话,以大周如今的实力,同时两个方向开战的话,只怕是力有未逮!” 不说两国了,西夏和辽国随便其中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不然三国也不会就这么鼎立将近百年了。 卫允道:“大娘娘放心,谍报司二处的在辽国的人手还要胜过一处在西夏的人手,一旦辽国那边有什么异动,咱们定然能够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而且西夏与辽国乃是世仇,若是此战咱们能够取胜,辽国究竟会做出何等应对且未可知呢! 况且大娘娘和官家不是早已下了旨意,命各路都司抽调府兵入京了吗! 再说了,咱们去往辽国的使团已然出发了有半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如今怎么也该到了辽国的上京城,觐见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了!” 自十五万大军开拔赶赴西北之后,永安帝便和朝臣商议,定下了派遣使臣前往辽国,向辽国皇帝耶律洪基表明大周的立场,并且从大义出发,声色俱厉的斥责西夏这种乘火打劫的行为等等,为的就是说服辽国,不要与西夏沆瀣一气,一起作出这等令人不齿的事情云云。 辽国乃是多民族混居的国度,辽国境内的汉民数量也不在少数,辽国建国之后,也大力的向中原学习儒家的文化礼仪,至今依然持续了一百多年,骨子里头已然伸手儒家文化的影响,对这些个礼仪什么的也甚是讲究。 而且辽国先帝兴宗在位之时,曾多次举兵征伐西夏,双方之间积累的仇怨宛若山海,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曹太后还有有些担心:“虽然如此,可一日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哀家这心里便始终放心不下!” 卫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如今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够看天意了,若是辽国执意要乘火打劫,联和西夏一同进攻大周的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打就是了。 “锦衣卫谍报司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卫卿定要第一时间禀报哀家!”曹太后道。 卫允拱手礼道:“大娘娘放心,前方若有讯息传回,微臣定然第一时间呈给官家和大娘娘!” 曹太后点了点头,道:“如今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卫允忙道:“有大娘娘在,咱们大周定然是福星高照,大娘娘也莫要太过忧心了,还是得以身体为重,如今朝局动荡,还需大娘娘亲自坐镇,方可安定臣民之心呐大娘娘!” “哎!”曹皇后哎声一叹:“卫卿所言,哀家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如今局势如此错综复杂,哀家又怎能不忧心呢!” 卫允忙一脸惶恐的拱手躬身道:“都是臣等无能,累的大娘娘如此忧心,若是大娘娘的身子因此出了什么状况,那臣等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曹太后看着卫允,略带着几分责备:“卫卿乃是国之栋梁,是我大周未来的肱股之臣,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走了,朝堂乃至整个大周天下,都还得靠卫卿这样的国之栋梁来支撑,卫卿怎能轻言生死。” 卫允拱手道:“多谢大娘娘提点,微臣受教了!” 曹太后忽然站起来道:“时辰也不早了,卫卿上了一早上的朝,也该累了!且先回去歇着吧!若是累坏了咱们卫侍郎,那到时哀家可就追悔莫及了!” 卫允一喜:“微臣多谢大娘娘体谅,大娘娘,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曹太后挥挥手道:“去吧!” 卫允冲着曹太后拱手躬身一礼,朗声言道:“微臣告退!”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第 191章 防范未然 刚出宫门,骑上白杨早已在此牵着等候多时的黑风之时,卫允的脸色就变了。 萧瑟的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空中跌宕着起舞,打着转儿飘落,秋日的阳光还兼着几分夏日的热意。 然则,卫允的心却是一片透凉,任凭阳光如何温暖和煦,秋风如何飒爽,却依旧都无法将心中的寒凉吹散。 脸上的笑意和从容悉数消失不见,只剩下严肃和浓重,黑白分明的眸子当中,闪烁着微光。 坐在如今已然长得十分高大的黑风背上,手里握着缰绳,卫允扭头看了一眼宏伟壮阔的皇宫,高耸的城墙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残留,斑驳的宫墙之上,还有些无数刀砍斧凿留下的痕迹,宣示着它的威严与雄伟。 不过卫允看到的却不是这些,在卫允的眼中出现的,是刀剑交击,是尸山血海,是血流漂橹,尸横遍野! 每每皇位更迭,权力交替,便会迎来一番大战,那一句皇室无父子,无兄弟,说的一点不差。 什么礼法,君臣父子,尊卑有别,都是统治者用来约束他人的工具,皇室之中,皇权之争,从来都是伴随着血腥和杀戮的,哪有什么礼法尊卑可循。 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卫允轻勒缰绳,调转马头,说道:“走!”当即便驱马朝着与皇城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白杨和杜远同样骑着马,紧跟在卫允的身后。 其余的四十余名亲卫,皆隐于暗中,除了卫允进入皇宫和在家的时候,其余时间,只要是在外边,亲卫们便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四周,保护着卫允的安危。 卫允并没有去任何地方,而是先回了家,在家陪着张氏呆了一整日,直至第二日方才去了一趟南镇抚司衙门, 梁昊虽然在镇压逆王叛乱的过程之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勋,然则这点功勋较之袁文绍的攻破皇城,协助斩杀逆王,拯救先帝于水火而言,还是要差上一些,是以梁昊至今还只是南镇抚司镇抚,虽受了嘉奖,得了不少赏赐,但并未如袁文绍一般,被提拔为新增的指挥佥事,官升一级。 其实这样也好,指挥佥事虽然在职位和品阶上比镇抚使略高一级,但在实权之上,还真不如镇抚使来得更实在。 袁文绍是因为统领着汴京的两万四千黑甲军,是以手中的权利并未被削减多少,只是将北镇抚司从手里交了出去而已。 可梁昊就不同了,如今若是被提拔为指挥佥事先,将南镇抚司交了出去的话,官阶虽然高了,然手中的权利却被削减了,就像当初卫允被提拔为从四品的参议一样,说的好听些罢了。 “指使!”梁昊一见卫允,当即便恭敬的拱手躬身行礼道。 卫允抬手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梁昊施然坐下,端正了身板,挺直着腰杆,双手放在膝上,微微偏头望着卫允。 卫允看着梁昊,沉声说道:“梁昊,我能相信你吗?” 梁昊虽从未想过卫允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他的反应很快,也很聪明,只瞬间就读懂了位于话里的意思。 “属下唯指使马首是瞻,愿为指使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梁昊立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官场之中,站队尤其重要,而锦衣卫乃是由卫允一手组建而成的,天生就站在了卫允这一边,说是选择,其实梁昊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要么,就是紧紧抱着卫允的大腿不松开,跟着卫允一条道走到黑,卫允指哪儿,他就往哪儿走。 要么,就是被卫允从锦衣卫的权利中心排挤出去,被彻底的边缘化,从此再无晋升的可能,而且一入锦衣卫,便终生都是锦衣卫,除非官家亲自下令将其从锦衣卫之中调出,派往其他衙门或者军中任职,否则,绝无半点退出的可能,除非到死,那时儿孙后辈们才可以选择不加入锦衣卫。 梁昊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卫允看着梁昊,说道:“如今朝局颇有几分动荡,全赖太后垂帘听政,借助先帝余威,方才压下这份动荡和不安,可常言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今日月齐辉,乃是国之大忌,官家已然即位,却让太后垂帘听政,执掌玉玺,此时有外患作祟,自然可以齐心协力,共御外敌,可若是将来西北战事平定,恢复了和平之后,太后和官家之间起了分歧,我等又该听命于谁? 你是个聪明人,前朝武瞾之事,至今仍历历在目,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有些事情,纵使现在没有发生,但咱们也不能不考虑!” 梁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指使说的极是,防范于未然,总好过事到临头了,才去想办法解决!” 卫允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昔日从咱们锦衣卫分离出去的罗网你可知道?” 梁昊瞳孔微缩,不知卫允为何会突然会这么问,但还是答道:“属下知道,罗网乃是指使一手组建而成的情报机构,专司探听情报,搜集各种消息,似乎,还兼备监察锦衣卫之职责?” 最后一句,却是问句,这只是梁昊根据他所知道的情况而推敲出来的,还不确定。 卫允却点了头,说道:“不错,昔日先帝在位之时,为了避免锦衣卫坐大,我便向先帝进言,受先帝之命,一手组建了罗网,由我和先帝身边的赵内官共同执掌,一则是为了探听各方情报,充当先帝耳目,体察民情,监察百官,二则,便是为了监督锦衣卫,以免锦衣卫坐大,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 可而后北镇抚司建立了黑甲军,为了避嫌,我便亲自向先帝谏言,将其自锦衣卫之中分离出去,但现如今罗网却依旧兼着监察锦衣卫之责!” 梁昊有些震惊,震惊于卫允说出来这些东西,也震惊于卫允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东西。 “指使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震惊过后的梁昊,则面色有些凝重,对着卫允说道。 卫允笑道:“有什么当不当讲的,你追随我也有七八年了,你我二人之间,除了上下级之外,也是朋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无需顾虑太过!” 梁昊一想也是,若非是信任自己的话,方才卫允又岂会对自己说出那番话来。 又想起卫允这些年对自己的提拔和关照,梁昊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指使,属下认为,罗网一方面监察百官,一方面又监督咱们锦衣卫,虽然能够避免锦衣卫坐大,可罗网自身却没了限制,属下只怕有朝一日········” 梁昊看着卫允,话虽然没有说尽,但意思却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 卫允看向梁昊的目光之中,带上了几分赞许,“今日我过来找你,便是为了此事!” 梁昊当即起身冲着卫允拱手躬身一礼,朗声道:“指使但有所命,属下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双清冽的眸子当中,绽放出璀璨的精光,这是挑战,但同时也是机会,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这里头还不一定会有危险。 “哈哈哈哈哈!”卫允大笑着说道:“用不着赴汤蹈火,事情很简单,罗网既然可以监督咱们锦衣卫,那咱们也可以监督他们,而且罗网的主要势力都分布在汴京城内,与你的南镇抚司正好重合,此事由你来主导,再合适不过了!” 梁昊恭敬的冲卫允行礼道:“属下领命,请指使放心,属下定然竭尽全力,办成此事。” 卫允沉吟着说道:“此事最好办的隐秘点,莫要让罗网的人察觉出来咱们也在盯着他们!” “属下明白!”梁昊亦正色的点了点头,此事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度着实不小。 罗网本就是情报组织,其内部构成何其隐秘,若是想要监督罗网,就必须要先打入到罗网的内部之中,而罗网对锦衣卫实行监察已有六年之久,对锦衣卫的成员想必已然是异常熟悉,而且只怕如今锦衣卫之中,也有不少人身兼两职,既是锦衣卫,也是罗网成员。 此事想要做成,要费的功夫绝对不小。 可越是如此,梁昊不仅没有生出半点退却之意,心中的好胜之心反而愈发强烈。 如果事情简单好办的话,那卫允还需要他梁昊做什么,直接在锦衣卫里头随便找个人去做不就行了,正是因为难办,若是办的好了,才更能体现出他的价值,相应的功劳也会更大,若是当真什么人都能办的事情,所得的功劳自然也不会太大。 而且卫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托付给了自己,岂非说明自己在卫允这位指挥使的心中,已然占据了不少的位置,能够被自己的上官认可,能够获得上官的信任,梁昊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子自豪感来。 紧接着,卫允又问道:“上次我让你盯着盐都转运使司那边,如今可有消息了?” 刚提起盐都转运使司,梁昊脸上刚刚升起的笑容当即便悉数褪去,神情颇为凝重的说道:“回指使,只怕盐都转运使司那边的情况,比当初咱们预料的还要严重许多!” 卫允的脸色也是微沉,他知道大周的盐务糜烂,尤其是在做了户部侍郎之后,直接接触到了国库,看到了往年的岁入,对于盐务的糜烂程度更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偌大的大周朝,幅员辽阔何止万里,然则,一年的盐税竟然只有区区百万两银子,竟然比丁健手底下的运转司每年靠着雪花精盐的得来的利润相比都不如,个中的门道,错综复杂。 第 192章 诸事繁忙 空旷的大堂,弥漫着一股紧张而严肃的气息,就连周遭的空气也染上了一层凝重。 卫允沉着脸,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此事秘密关注即可,无须再做其余动作!” “属下明白!”梁昊的脸色亦颇为严肃,冷峻的目光透着一丝凝重。 那可是盐务啊,以前没接触过还不知道,如今细细探查起来,才知如今大周的盐务究竟糜烂了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 盐酒茶铁,皆受朝廷把控,其中盐高居首位,可见其重要程度,个中利润何其巨大,律法中贩卖私盐可是重罪。 可饶是如此,个中所含的巨大利润却依旧驱使着无数人前赴后继,舍生忘死。 个中所牵扯到的各方势力,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世家勋贵,地方豪族,不知凡凡。 梁昊摇了摇头,甩走脑海之中纷乱的杂念,照如今的情况看,盐务这滩浑水,不是现在的锦衣卫可以插手的,卫允的决定,已然是最好的方式了。 且先慢慢观察着,悄无声息的搜集证据,避免打草惊蛇,待日后交给新官家和朝堂上的那些大相公们去头疼吧!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赵宗全这位新官家即位也有数月了,却一直都没整出什么动静来,正好,到时候把盐务这个大麻烦留给新官家,让那三把火好好地烧一烧,烧他个天翻地覆,烧出个朗朗乾坤来! “哼哼哼哼!”卫允忽然冷笑几声,说道:“齐国公在盐都转运使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如今盐务糜烂至斯,怕是和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梁昊愣了愣,虽然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指使说的有理,齐国公颇具才干,否则也不会在盐都转运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六年!” 盐务何其重要,若非齐国公能力不错的话,元祐帝便是再宠爱平宁郡主,也绝不会将齐国公放在盐都转运使的位置上如此之久。 “若说齐国公昏聩无能,察觉不到盐务的糜烂,属下是万万不信的!” 卫允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指甲和木质的桌面碰撞,发出规律的轻响,嘴角微动,又是一声冷笑,说道:“齐国公!这只老狐狸精明着呢,能够把稀泥和成他这个样子的,这世上又有几人,现如今他从盐都转运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怕是老早就已经将自己给撇干净了!” 梁昊看着卫允,脸上露出浅笑,说道:“指使,属下倒是认为凡是做过的事情,都不可能抹去所有的痕迹!必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留下,只看是否有人愿意追根溯源,细细探寻了!” 卫允笑着道:“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也罢,左右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到时候就让别人去头疼吧!” 梁昊也笑了,拱手说道:“指使,属下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卫允来了兴趣,问道:“可是有关南镇抚司扩张一事?” 梁昊笑着道:“指使目光如炬,料事如神!正是此事!” 卫允道:“详细说说吧!” 梁昊徐徐说道:“如今南镇抚司已然扩增至十个千户所,除了开封一地的三个千户所之外,其余江南诸路,每一路都增设了一个千户所,不过如今除了金陵千户所之外,其余六个千户所的人员都还未招满,属下预计,大概再有一月,这六个千户所便能步入正轨,再过半年,定然能够达到如同金陵千户所那般程度!” 卫允笑着道:“不错呀,这才过去短短两个月,就有了这般成果,看来你是用了心了,很好!” 梁昊赶忙冲着卫允躬身一礼,谦虚的说道:“都是指使领导有方,属下不过是遵命行事而已,能有这般成果,指使当居首功!” 卫允笑着道:“好了,在我面前,就不用了这么谦虚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都一一记着的!” 梁昊脸上露出笑容,喜道:“多谢指使!” 卫允却话音一转,颇为严肃认真的说道:“不过有一点,你需谨记!” 梁昊当即便正色道:“请指使示下!” 卫允缓缓说道::“咱们锦衣卫素来的宗旨便是精益求精,兵贵于精,而非是多,我要的,不是一个看起来好看的南镇抚司,而是一个能够办事,效率高超的南镇抚司!你作为镇抚使,可得替我把好这道关!” 梁昊神情严肃的正色道:“请指使放心,属下定不负指使期望!” “如今西北战况焦灼,户部负责大军的粮草补给,诸事繁多,亦十分忙碌,是以近期我来锦衣卫的时间可能不多,如今民间流言虽稍有减少之趋势,但咱们锦衣卫却仍旧不能有半点松懈,以防有心之人趁此关键时刻,行不轨之事,你作为镇抚使,此事定要上心,统辖好南镇抚司的兄弟们,不能有丝毫懈怠。” 梁昊亦一脸严肃的应道:“属下领命!”看向卫允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和凝重。 ·········· 嘱咐好梁昊,处理完锦衣卫的事情,卫允便即刻动身去了户部,没办法,如今前方战况吃紧,负责提供粮草辎重的户部,也是十分忙碌,要从各大粮仓之中调拨粮草,运送至前线,还有各种伤药、烈酒等等等等。 陈老尚书恨不得把手底下的人一个当两个使,卫允身为户部侍郎,怎么可能逃得过。 不只是户部,朝廷六部,除了礼部和刑部稍微空闲一点之外,其余各部尽皆十分忙碌,兵部那边成天就是开会开会,根据前方战报,分析战局,商量对策。 吏部忙着调动协调各州府官员,鼎力支持西北大战。 工部那边则更加忙碌,基本上所有的匠人悉数投入到各种军械的修缮和制造之中! 如今永安帝已然登基,礼部那边基本上没什么事情了,而刑部那边,逆王叛乱一事的后续处理,也因为西北骤起的战事而被暂时押后,除了几个首犯被赐死,家产抄没之外,其余一干从者,被刑部、大理寺,还有都察院三司会审之后,量刑定罪。 不过目前也只是如此了,没有继续往下深挖,而是现将其暂时压下,一应物证暂且封存,待西北战事一了,再行清算。 在户部一直忙到了下午申时末刻,卫允才得以下衙,等卫允到家的时候,已然是酉时二刻,太阳落了山,天色已经快要黑了。 “夫君回来了!” 主屋之中,一见到卫允进门,挺着大肚子的张氏就高兴的站了起来,朝着卫允走了过去。 卫允脱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了身后的白杨,笑着说道:“公事繁忙,累的夫人久等了,夫人可用饭否?” 张氏笑着道:“未曾,妾身想等着夫君回来一块儿用!” 卫允忙一脸责怪的道:“不是让夫人莫要等为夫了嘛!如今朝中诸事繁忙,为夫每日下衙的时间都不固定,夫人又是双身子的人,若是忍着饥饿苦等为夫,岂非累的腹中的孩儿一起挨饿,难道夫人忍心如此吗?” 这段时间卫允每日泡在衙门里,回来的时间就没个定数,再加上小卫氏如今正坐着月子,丁健和大卫氏还有淑兰和几个孩子晚饭都和小卫氏一起用了,只有张氏,每日都要坚持等着卫允回来,和卫允一道用饭,卫允说了许多次,可张氏嘴上虽然答应的好好地,可次日却仍旧还是这般! 张氏白了卫允一眼,颇为无奈的道:“夫君总是有一大堆歪理!妾身每日里吃那么多的瓜果补品,怎会觉得饥饿,倒是夫君再衙门里头一天忙到晚,也没个休息的时候,腹中定然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一旁的立春和立夏拿来盛满水的铜盆和帕子,卫允简单的洗漱一下,擦了擦脸,才有对着张氏说道:“什么叫歪理,难道夫人认为为夫说的不对吗?” 知道卫允也是关心自己,张氏心中感动,笑着说道:“好好好,夫君说的有理,妾身从命就是!” “这才对嘛!”卫允笑着道,忽然一脸好奇的问:“对了夫人,不知道今日厨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氏笑着道:“夫君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吃牛肉许久了么,正好今日庄子上不慎摔死了一头牛,庄头将其送来了府上!妾身已经吩咐厨房炖了些,夫君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呢!” “牛肉!”卫允的眼睛一亮,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呀,笑着道:“摔得好,摔得妙呀,日后若是隔三差五的摔死一头牛,那该有多好!” 张氏却抬手拍了一下卫允,没好气的笑道:“夫君想什么美事儿呢,哪能隔三差五就摔死牛,顶多隔几个月摔死一头!” 又对着身侧凝霜吩咐道:“吩咐厨房那边,将三爷的晚膳端过来吧!” 卫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娘子说的有道理,若是隔三差五的摔死一头,确实太过频繁了些,未免会惹人怀疑,还是夫人说的有理,隔几个月再死上那么一头,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想些名目出来,做好手脚,蒙混过去,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呀!” 看着卫允扶着下巴,一脸正色的点评自己的法子,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张氏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打趣似的说道:“那夫君可要想仔细了,千万莫要被人瞧出端倪来!” 卫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张氏,笑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到时夫人和为夫一块儿想!” 张氏微笑着道:“都依夫君!” “哈哈哈!”卫允笑道:“常言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遇上咱们夫妻二人,看来这一次咱们庄子上的牛要倒大霉了!” 张氏一脸的遗憾道:“那也只能怪它们自己的命不好,竟遇到了夫君这么一个喜欢吃牛肉的主子!” 夫妻俩相视而笑,画面一派温馨和睦。 不多时,丫鬟婆子们便将晚膳端了上来。 卫允看着正中间热气腾腾的一锅炖牛肉,闭着眼睛,鼻子微微耸动,用力闻了几下,一脸沉醉的道:“香,真香!” 卫允睁开眼睛,笑着看着张氏:“夫人真是为夫的贤妻,知道为夫馋这一口馋了许久,咱们家庄子上的牛立马就出了意外,哈哈哈!” 第 193章 西北局势 牛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堂屋里,热气腾腾的砂锅里头,牛肉被炖的异常软烂,砂锅之中的调料碎末也已经被厨娘细心的悉数挑走,只剩下浓稠的汤汁和软烂的牛肉,另有几十粒翠绿的葱花点缀,煞是好看。 张氏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大快朵颐的卫允,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夫君觉得今日这牛肉味道如何?” 卫允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张氏,说道:“软烂浓香,入味甚透,炖的甚好!这味道吃起来,应该是立春那丫头的手艺吧!” 张氏笑着道:“夫君果真厉害,只吃了几块,便能吃出是立春的手艺!” 卫允举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送至张氏碗中:“娘子也多吃一些!” “多谢夫君!” 一刻多钟之后,夫妻俩才不紧不慢的用完晚膳。 饭后,在厅中小坐了一会儿,用了些茶水,卫允便扶着张氏,往后院花园慢慢走去。 卫家虽没有亭台楼阁,雕栏画栋,但花园还是有的,池塘假山什么的也一样不缺。 夫妻俩依偎着走在花园里的小道上,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忽然,张氏在一株桂花树旁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卫允,颇为认真的问道:“夫君,如今西北战事究竟如何了?父亲和二哥可有消息传回?” 卫允还没说话,张氏又紧接着道:“夫君放心,妾身心中有数的,妾身出身英国公府,自小便受母亲亲自教导,受父亲和二位兄长熏陶,才没有夫君想的那般脆弱,若有什么消息,夫君尽管告诉妾身便是!” 张氏微微仰首望着卫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长而疏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拖着长音柔声说道:“夫君!妾身真的很想知道呢!” 卫允嘴角上扬,露出个浅浅的微笑,握住了张氏的柔夷,柔声说道:“娘子放心,岳父和二哥都安好着呢,如今岳父带领大军据守榆林,任凭西夏大军如何挑衅,岳父都不与其出城野战,据守坚城,又有充足的兵力支撑和源源不断色粮草辎重补给,任凭西夏大军如何精锐悍勇,亦无法奈何岳父大人半分。” 张氏点了点头,说道:“父亲素来沉稳,西夏军队以悍勇著称,军中又有铁鹞子这等犀利的骑兵,若非有必胜的把握,否则父亲定然不会选择出城与西夏大军野战的。” 辽国与西夏自辽兴宗时期开始,双方的征伐便从未停止过,如今辽国是辽兴宗之子耶律洪基称帝,昔年辽兴宗之时,耶律洪基便是辽国的兵马大元帅,在辽兴宗的授命之下,与西夏展开过无数次大战,双方互有胜负,其中,西夏铁鹞子的起到的作用,可一点都不低。 卫允伸手轻轻揽住张氏的腰肢,两人并排慢悠悠的往前继续走着,同时柔声说道:“二哥至今仍驻守在庆州西北环河之上,防止西夏派出军队顺流而下,乘机绕过榆林,自庆州而入!如今袁绍已经带黑甲军第一军赶至了庆州,就在二哥的帐下听命,一边帮着二哥训练新招募而来的六万新军,一边等候机会,随时准备出庆州,赶赴榆林,绕至西夏大军的侧面,给予其沉重一击!” 如今西夏大军在榆林和英国公所领的大军僵持不下,黑甲军在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够一举重创西夏大军的机会。 而且西夏大军难道就会这么傻傻的和英国公在榆林之外僵持不下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谁也不是傻子,大周的军马粮草都正在源源不断的朝着榆林输送,现如今西夏已然久攻榆林不下,难不成一直拖下去就能攻得下了? 西夏定然不会这么一直拖着,一定会想什么办法来破除这个僵局,只是现在西夏到底会出什么招,谁也没法预料。 张千钧在等机会的同时,也是为了防备西夏大军的后手变招,好能够第一时间相助榆林的二十万大军。 张氏说道:“二哥的性子有些鲁直,而且带兵的经验也少,妾身是怕” 卫允却笑着打断了张氏的话:“为夫倒是不这么认为。” 张氏疑惑的问:“不知夫君有何高见?” 卫允徐徐说道:“依为夫看来,咱们这位二哥的性子看似鲁直,不似大哥那般机巧,实则却是个内秀之人,胸中自有沟壑,夫人莫不是忘了,上一次镇压荆襄四府的叛乱,二哥便是一路主将,在荆襄一战之中,二哥可是居功至伟!若非有二哥在,只怕荆襄一战还没有那么快结束!所以依为夫说,娘子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当真?”张氏还有些不信! “自然是真的!”卫允一脸的认真。 可张氏还是微微皱着眉头,有些怀疑:“妾身和二哥朝夕相处十余年,为何妾身就没有发现二哥是夫君说的那般?” 卫允柔声笑道:“为夫和二哥共事虽仅仅只有数年,但二哥的厉害,为夫可都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中的,否则的话,上一次荆襄之乱的时候,为夫又怎会在先帝面前力荐二哥率领黑甲军南下平叛呢?” 张氏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倒是!” 卫允说道:“娘子这是关心则乱,失了平常心了!” “哎!”张氏叹了口气,显然已经听进了卫允的话,眉宇间那几分淡淡的忧愁已然褪去:“夫君,妾身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坏了孩子之后,妾身这心里就总喜欢胡思乱想!” “好了好了!”卫允忙安慰道:“夫人莫要叹气了,妇人怀胎,情绪本就敏感易变,夫人不能例外,这也没什么,为夫倒是觉得,这样的夫人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显得更加可爱诱人了呢!” 张氏一听这话,顿时俏脸一红,横了卫允一眼,说道:“什么烟火气,什么可爱诱人的,夫君净喜欢瞎说!” 卫允却停下了脚步,顺势拉住了张氏,脑袋凑至张氏的耳畔轻轻说道:“为夫可没有瞎说,为夫现在恨不得把夫人这只娇俏可爱的小羔羊囫囵吃了!” 说着,卫允还伸出舌头绕着上唇舔了一圈,发出的吮吸吞咽声,听得张氏的身子下意识的轻微颤抖了一下,好似打了个寒颤。 卫允坏笑着道:“娘子想什么呢?为夫好奇的很,娘子不妨和为夫仔细分说分说,让为夫也替娘子开心开心!” 张氏脸上的羞红更甚 时间慢慢推移,九月转瞬便过去了,十月便到来了,秋收已过,各地全都开始赋税的征收。 翻了户部往前数年的记录,卫允这才意识到,如今大周朝的土地兼并究竟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几乎每一年,需要交纳赋税的土地都在持续减少,一年赛过一年,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到时百姓无地可种,无粮可交,到时候势必会引发民乱,说不定还会引起农民起义也说不定。 卫允也算是知道为何王则和黄渊两人的那些个什么教义,在民间如此受吹捧,能够收拢到那么多的教徒了。 想想黄渊,定远起义失败之后,带着一群残兵败将逃至荆襄,顾廷烨的离开给了黄渊喘息之机,于荆襄之地,花了不过区区数月的时间,竟然能够席卷四府之地,不过数千的流寇,竟然拉起了五六万人的队伍,一时之间,竟是从者如云。 若非朝廷反应的迅速,组织兵马和各地州府衙门相互配合,将黄渊的叛军遏制在荆襄四府之地内,若是再给他们机会发展壮大,只怕现如今已然席卷大半个江南,占据大周的半壁江山了吧! 想想自己,想想卫家,发迹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买庄子,买下人,可这些庄子和下人们是从哪里来的,大多数还不是底层的那些个百姓们,活不下了才甘愿卖身为奴,若是再遇上个灾年什么的,插草衔环,卖儿卖女的只怕数不胜数。 天灾之下,为了活下去,连易子而食这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可那些个世家豪族们,一个个却都富得流油。 虽然如今的卫家还算不上世家豪族,但也算是沾了一点世家豪族的边了。 可你卖我买,这本就是及天经地义的事情,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清,双方互不相欠,这本没什么错。 可若是长此以往,百姓们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钱财越来越少,然后为了活下去,他们之中有一些就会选择卖身为奴,可还有一些,无非就是落草为寇。 而那些个世家豪族们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多,下人也越来越多,可如此此消彼长之下,朝廷能够征收上来的赋税也会变得越来越少。 若非如今大周商业发达,经济空前繁荣,只怕现如今这个刚刚经历过数场大变的大周,国库里头早已干净的可以跑耗子了。 卫允忽然有些理解为何历史上历朝历代都会爆发出那么多的农民起义了,归根结底,若非因为活不下去了,谁会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选择造反这条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的路。 要知道造反一旦失败了,那可不是掉一颗脑袋能够解决的事情,而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说到底,都是为了一个活字,只是人与人之间,有着天翻地覆的区别,有的人为了活命,可以抛却尊严,抛却自由。 而有的人,则可以抛却生命,将生死置之度外,走上那条极端的道路。 有时候我们会发现,当我们越是接近世界本质的时候,我们只会表现得越无奈。 第 194章 突然发作 永安元年十月初五,早朝之上,一帮子武大臣们再一次就西北战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辩,其战况之激烈,比之后世的泼妇当街骂战也丝毫不弱。 你说要这样打,他说要那样打,那个他又说你们说的都不对,该照着他说的那样打,而且一个个都还引经据典,以往各种各样的优胜战例举的是精彩纷呈,一个接着一个,个个都说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可一场辩论到了最后,仍旧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没有一个能够令众人全都喜认可信服的好法子。 而且好好的一场议事辩论,差点没演变成一场撕逼大战,没办法,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那就只能互相挑对方的刺了,通过贬低对方的方法,来达到抬高自己的目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一个字:“乱”!好好的一个早朝,满殿的武官员,简直和喧闹的坊市没什么两样。 最后还是早在龙椅之上的永安帝发了话,一锤定音,宣布此事择日再议,这才止了一场不休的纷争。 坐在永安帝身后,帘子之后的曹太后,则是始终未发一言,全程缄默,似乎只是个摆设,只是单纯的替永安帝震慑朝臣,安抚民心的一样。 群臣对此亦是乐见其成。 太后虽然垂帘听政,执掌玉玺,但却并未有插手朝政的意思。 品行如此高洁,目光如此长远,知道以大局为重的太后,不愧为先帝的皇后,曹太后在武百官们的心中的位置,又因此往上升了一阶。 百无聊赖的卫允,立于太和殿中,群臣之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看着,倒也颇有几分自得其乐。 十月初六,南路大军传来讯息,伏老将军已然领军出了岷州,已然进入临洮府,不日便将抵达兰州。 不过信报发出的时间是半月之前,算算时间,如今南路大军怎么也该越过临洮,到达兰州了,而且说不定此刻南路大军已然正在攻打兰州了。 若是南路大军攻破了兰州,那么榆林一带英国公面临的压力必然就会骤减,因为兰州一破,便表示大周的军队距离西夏的国都银州已然不远了,若是南路大军不顾一切直扑银州的话,那么西夏岂非就危险了。 西夏国内共有大军五十万,其中二十万放在东北沿线,防备辽国趁火打劫,另外除了分散在各地的七万左右的地方军队之外,还有将近三万兵马坐镇在银州,这三万兵马类似于大周的禁卫军,还五城兵马司,为的便是拱卫西夏国都,护卫西夏皇帝。 可是这些军队的战斗力,是绝对无法和西夏负责对外战争的其余四十万大军相比的。 兰州乃是西夏除了国都银州之外少数的大城,势必会屯有重兵,此伇就看伏老将军和顾廷烨的手段了。 永安元年十月初八傍晚时分,张氏发作了,彼时卫允还在户部衙门,处理政事。 卫家的小厮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找到了白杨,白杨听到小厮的口中的消息后,当即便找到了卫允。 “三爷,府里来人说,大娘子发作了!”白杨的脸上亦透着几分紧张,焦急的对着卫允道。 啪的一声轻响,卫允手中的公掉到了桌上,整个人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白杨忙道:“三爷,咱家大娘子发作了!三爷的孩子要出世了!” 卫允嗖的一下,从桌案之后蹿了出去,白杨眨巴眼的功夫,卫允已经冲出了屋子。 “我先回去了,你替我去找尚书大人说一声!” 留下这么一句话,卫允已然没影了。 知道张氏即将生产,自己孩子就要出世的卫允已然完全失了方寸,没了往日的沉稳,这种事情,怎么好让白杨一个小厮去做,户部尚书那是什么人,堂堂的二品大员,位高权重,白杨一个小厮去找他,见不见得到都另说,这种事情,本该是卫允自己亲自去找陈尚书说才是,可关键是现在卫允已经跑得没影了。 白杨心里估算着,按着卫允的速度,就这几息的功夫,只怕卫允如今已然出了户部衙门,骑上了黑风,不顾一切的往家里赶了。 “哎!”白杨叹了口气,摇摇头颇为无奈的道:“真是的,也不知咱们家三爷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真不让人省心!” 这厮说话竟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语气,若是卫允听到他的这番话的话,估计当场就是几个爆栗敲过去,然后把这家伙丢到京郊大营里头,好好的操练操练,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知道知道在背后随意议论主家的后果。 好在小白杨还算是有些门路,先是跑去招了陈尚书的长随,塞出去几两银子,把卫允听到自家主母发作之后大惊失色,心中焦急万分,手足无措云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便着急忙慌的赶回家,命自己替他向陈尚书请假。 白杨平日里和这些小厮长随们关系处着还算不错,再加上有银子开路,陈尚书的长随当即便应了下来,跑去禀明了陈尚书,陈尚书听罢后,摇了摇头,颇为哭笑不得的叹道:“这个卫侍郎,别看着平日里一副老成稳重的模样,可若是真遇上了事儿,这本性也就暴露出来了,到底还是个年轻人,沉不住气! 行了,此事本官知道了,你去告诉卫允的长随,让他回去告诉他们家卫侍郎,安心在家陪着他家大娘子,衙门里的事情让他不用操心!” 陈尚书平日里对待下属就颇为开明,他也知道卫允是卫家数代单传的独苗,成亲好些年了,好不容易才盼来一个孩子,紧张些致使失了分寸也属正常,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而且若是放在平时,早就该下衙了,如今衙门里头虽然忙碌,但也不差卫允这一会儿! 不只是卫允,英国公夫人那边,还有如今领军坐镇汴京的英国公世子张千重,在得知张氏发作了之后,也都什么都不顾了,着急忙慌的朝卫府赶过去。 自古女子生子,便是一脚踩在人世间,一脚踩在阎王殿的,那些个大户人家里头,因产褥血崩而死的妇人难道就没有了?就连宫里的贵人娘娘们,在生产的时候,都有因为难产而过世的。 在这个医疗技术和医疗条件都颇为落后的古代社会,张氏又是头一胎,如何能让人不担心。 卫允踱着步子,和张千重两人在产房之外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天色也从白昼到了夜晚,夜幕降临,苍穹之上,有漫天的璀璨繁星悬挂,星河之下,则是亮如白昼一样的灯火,除了被强行扣在房中坐月子的小卫氏之外,卫家所有的人,都汇聚在张氏的产房之外。 这可是卫允和张氏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卫家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对于卫家的意义,都是非凡的。 看着产房门口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们,听着产房之中传出的低沉闷哼声,那时张氏为了节省力气,憋着不让自己叫喊而发出的闷哼,所有人的心,都跟被人紧紧揪着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就这么悬在半空之上,紧张、忐忑、期待、不安、担忧 复杂的情绪萦绕在每一个人心头。 产房之外虽然站满了人,但氛围却有些压抑。 一直到亥时左右,产房之中的闷哼声才渐渐大了一些,可明显能够听出,张氏亦是在刻意收敛,这才没有大叫出来。 后世的那些个古装剧里头,妇人们生产的时候一个个喊得震天响的的情形,也只能是在电视剧里头才会出现了,古代真正的妇人产子,都得忍着疼痛,憋着劲儿,忍住了不让自己大声喊叫,因为一旦大声喊叫的话,身体里的力气就会很快的流失,等到孩子真正要出来的时候,妇人没了气力,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古代又不似现代可以剖腹产,若是当真遇到了耗尽力气也生不出孩子的地步,那就是难产了,很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好在产房之中有经验丰富的产婆在教导张氏,又有英国公夫人这位生母在一旁安慰照料,悉心叮嘱,张氏这个第一次怀胎的新手才没有失了方寸。 闷哼声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待到亥时将近,子时将至的时候,涨势的痛呼声忽然响了起来。 听着产房里头张氏的痛呼声,卫允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紧绷着,又是期待又是担忧的,右手握拳捶打着左手掌心,在产房之外来回的踱步,眼底,脸上,都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大卫氏和明兰还有长桓虽然也担忧,但见卫允如此失态的模样,便纷纷劝卫允莫要太过担忧,什么张氏吉人自有天相,自有上天庇佑云云。 可惜如今的卫允哪里能听得进这些。 时间慢慢推移,产房之中张氏的痛呼声还在持续,卫允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第一次觉得夜晚是如此的漫长。 亥时悄然过去,子时到来,产房之内,伴随着张氏沉闷的痛呼声,一道十分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在卫府的上空彻响,在卫允的耳旁不断萦绕,久久不绝! 卫允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便露出狂喜之色!兴奋的高声大喊:“生了!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发自肺腑的大笑声,彻响在卫府上空。 第 195章 张氏产子 卫允当即便直接冲入产房之中。 外间,一个产婆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笑着冲卫允礼道:“恭喜三爷,贺喜三爷,大娘子为三爷诞下了一位小公子,母子均安!” “好!”卫允眼里放着光,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好!都有赏,都有赏!” 卫允丢下这么一句,就急不可耐的冲进了产房之中,先前张氏生产之际,英国公夫人和大卫氏等一众女眷便以产房乃污秽之地,男子入内不详云云将卫允赶了出去,好吧,双拳难敌四手的卫允无奈的趋于众人的淫威之下。 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就算是留在了产房里头,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给别人添乱,这才没说什么怪怪的去外边等了。 如今张氏已然成功生产,而且母子均安,卫允哪里还能站着住,当即便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夫人!” 看着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嘴唇微干,透着虚弱的张氏,卫允当即便没忍住喊了出来,一个箭步冲至榻旁,握住了张氏的手,深情的凝视着张氏的眼睛,柔声问道:“夫人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言语间透着浓浓的紧张和担忧。 张氏惨白的脸上露出个浅浅的微笑,颇有些无力的说道:“夫君莫要担心,妾身无事,只是有些脱力罢了!” 这时,英国公夫人抱着孩子走至夫妻俩身旁,笑着道:“瞧瞧,哥儿长得多像三郎!” 大卫氏亦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哥儿这眉眼,和三郎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卫允顺目望去,只见皱巴巴的小家伙躺在襁褓之中,浑身的皮肤红彤彤的,一双小眼睛还有些微肿,眯成了两条缝,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虽然卫允没有看出这么一个小家伙哪里有半点哪里像自己,但心中的喜悦还是无以复加的,前世遗留下来的遗憾,除了孝顺父母之外,都在这一世得到了解决。 “母亲,让夫君抱一抱吧!”卫允定定的看着襁褓之中的孩儿,看着那双细缝之中的眼睛,有些愣神,躺在榻上的张氏见状,当即便有气无力的对英国公夫人说道。 卫允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自英国公夫人怀中接过孩子,一脸认真的对着襁褓之中的孩子说道:“你这个小家伙,累的你母亲为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日后长大若是不好好孝顺你母亲,看老子不把你的腿给打折!” 卫允颇为粗俗的话,直接把一屋子人都给逗笑了。 “堂堂一个探花郎,朝廷的三品大员,说话怎能同市井泼皮一般粗俗!”大卫氏悄悄看了一眼英国公夫人,颇为埋怨的说卫允。 卫允笑着道:“大姐姐,我这不是高兴呢嘛!况且方才的话虽然糙了些,可理却不糙!” 床上的张氏虚弱的说道:“夫君,妾身想看看咱们的儿子!” 卫允赶忙将怀中的放至张氏的身旁,扶着张氏侧过身子,看着襁褓之中的孩子,脸上露出笑容,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母爱,说道:“今日为夫君诞下麟儿,妾身也算是对得起卫家的列祖列宗了!” 卫允笑着抬手替张氏将额前垂落的发梢拨至耳后,动作十分温柔,眼神之中,流露出丝丝怜惜和疼爱,“娘子劳苦功高,是咱们卫家的大功臣!” 一旁的大卫氏亦颇为感慨的道:“弟妹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又替咱们卫家开枝散叶,添了香火,三郎日后可得好好疼惜弟妹才是!” 又十分温柔的对着张氏说道:“弟妹放心,日后若是三郎有什么地方惹你不开心了,弟妹尽管告诉大姐,到时候大姐替你好好地收拾他!” 一旁的明兰亦凑过来附和道:“舅母,到时候明儿和阿娘一起,替您教训舅舅!” 听到这话,卫允不仅不恼,反而颇为自得的笑道:“大姐姐和明丫头这回恐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看着这一幕,不论是躺在床上的张氏还是站在一旁的英国公夫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灿烂笑容。 甚至于英国公夫人还在心中暗自庆幸,若非昔日先帝下旨赐婚,自家女儿还不一定能够找到似卫允这般如意郎君呢,对自家女儿不禁关怀备至,而且又洁身自好,纵使家族血脉稀薄,亦始终不愿纳妾。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界里头,似卫允这样专一的夫君可以说是万中无一了,而且女儿的两个大姑姐也是极好的,卫家的出身虽然低了些,不似那些个勋贵世家有那般厚的底蕴,却也少了那许多的龌龊,只要女儿能够过得幸福快乐,英国公夫人便觉得足够了。 “对了,你们小夫妻俩可有替哥儿想好名字?”英国公夫人笑着问道。 张氏回道:“女儿与夫君早已商量过了!” 卫允道:“回岳母,当初我和夫人商量好了,若是这一胎是儿子,那取一个昭字,若是女儿,那边唤做采薇!” “昭?哥儿这一辈是云字辈,那就是叫卫云昭了!”大卫氏听了,喃喃说道。 一旁的明兰亦喃喃道:“云昭,卫云昭,不用猜,定然是舅母取的名字吧!”说着,明兰看向卫允的眼神颇有几分询问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玩味。 卫允不禁失笑道:“就你这丫头鬼灵精!”随即话音一转:“不过这回你倒是说对了,昭哥儿这个名字确实是你舅母取的!” 英国公夫人却有些不解:“明丫头是怎么知道昭哥儿的名字不是三郎取的?” 明兰笑嘻嘻的说道:“依着舅舅的性子,若是女孩儿,舅舅定然十分乐意取名字,可若是男孩儿,嘿嘿嘿嘿!” 不仅仅是英国公夫人,就连大卫氏,长桓亦都有些震惊。 卫允笑着解释道:“我早已和夫人商量好了,日后咱们若是还有孩子,若是儿子,便全都由夫人来起名,若是女儿,再由我来取名!” 英国公夫人嘴巴张了张,一脸诧异的看着卫允,愣了一下,才颇为感慨的道:“三郎倒是异于常人!” 一旁的大卫氏和长桓亦连连点头,未有明兰,显然早有预见。 卫允说道:“若是儿子,我和夫人自然可以关照他一辈子,可是女儿的话,长大之后,便要嫁人,就连自己的名字前头都要冠上复姓,从出生至及笄,不过区区十余载,我们能够陪着她们的时间,也只有这区区十余载了!” 卫允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动容,英国公目光闪烁着望着卫允,叹了口气,说道:“芬儿能够嫁给三郎,是咱们芬儿的福气!” 卫允却笑着道:“岳母过奖了,好了,不说这些,今儿可是咱们卫家大喜的日子,咱们的小昭哥儿降生,合该高兴才是!” “三郎说的对,今儿可是咱们卫家的大喜的日子,大家都该高兴才是!”大卫氏也跟着道。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不在沉溺,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到面前的昭哥儿身上,围在一块儿开始点评起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家伙。 丫鬟们替张氏端来早已熬好的小米粥,卫允亲自动手喂张氏吃了小半碗,张氏便说吃不下,有些困乏,想要睡觉了。 卫允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然过了子时。 如今昭哥儿顺利出身,母子均安,众人心里悬着的石头也都落了地,便纷纷放心的回去休息了。 三日之后,昭哥儿的洗三礼并未大办,只叫来一些亲朋好友,聚在一块儿观礼,顺便带着昭哥儿见见人。 卫允也特意去信往扬州,通知自己的老师秦玉章这个好消息。 平日里往来的信件之中,秦玉章可没少念叨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徒孙,可惜卫允多次提出想接秦玉章来汴京小住的打算,秦玉章都直接拒绝了,说是他又没有入仕,在汴京待起来束手束脚的,还不如在扬州来得舒服自在。 对此卫允倒是深以为然,小小的一个汴京城,虽然繁华,但却不知有多少朝廷大员,勋贵宗亲,可以说整个大周最顶尖的世家几乎都汇聚在了汴京,待起来确实有些束手束脚的。 反倒是扬州,官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四品的知府,秦玉章作为秦家的三老爷,就连扬州知府对他也是颇为礼遇。 毕竟如今秦玉章的大哥,可是堂堂的户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廷大员,手里头管着整个大周的钱粮,权势正隆。 秦家既有这秦老太傅的余荫抚照,又有如今风头正盛的秦家大爷,秦玉章还有着卫允这么一个后起之秀的弟子,他在江都这么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日子自然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秦玉章不愿来,卫允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频繁的往扬州去信了,兼之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些好的笔墨纸砚之类的礼物,又让人四处搜罗珍贵的古籍,送去扬州。 ……………… 户部依旧十分忙碌,不过卫允的脸上,却整日都挂着笑容,繁忙的公务,亦不能让他脸上的笑意有丝毫褪去。 户部的同僚们知道卫允刚刚喜得一子,也都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 知道卫允的孩子刚刚出生,家中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陈尚书便酌情减了一点卫允肩上的担子,由户部的诸位同僚一起平摊,对此,户部的同僚们倒是都没什么意见。 卫允这段时间基本上也没怎么往锦衣卫去了,整日都是待在户部衙门里头,锦衣卫那边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都是梁昊跑过来见卫允。 直到永安元年十月十六那日,锦衣卫忽然收到了辽国那边传回的消息,说辽帝耶律洪基多次在朝堂之上隐约透露出有兴兵讨伐西夏的意图。 收到消息的卫允,当即便像陈尚书告假,亲自入宫觐见永安帝! 第 196章 君臣会面(上) 皇宫,养心殿! 永安帝一身常服,坐在长案之后,一手捧着奏折,一手提着御笔,正在聚精会神的批阅。 卫允立于殿中,书案前五尺之地,拱手躬身,恭敬的站着。 “辽国兴宗在位之际,耶律洪基便是辽国的兵马大元帅,昔年辽国与西夏的一应战事,有小半都是耶律洪基主导的,如今西夏二十万大军寇我大周西北边关,耶律洪基静极思动,想要趁此良机对西夏动手倒也说得过去!” 永安帝目光微沉,思索着说道。 卫允拱手礼道:“陛下所言甚是,不过耶律洪基虽多次隐约透露出攻打西夏的意图,可却从未明言,如今我朝使臣就在上京,微臣担心这是耶律洪基用来迷惑我们的伎俩,其真实意图,只怕只有耶律洪基自己知道了!” 永安帝已然分析了好的一面,卫允自然就要把自己心中想到了可能不好的一面说出来,帮着永安帝分析清楚当前的局势和可能的情况,再让永安帝来作出决定。 听了卫允的分析,永安帝眉头微蹙,脸上的表情也多出了几分凝重,沉声说道:“卫卿所言,亦有几分道理,那些在人们看来越不可能的事情,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卫允的眸光以闪烁着,沉声分析道:“西夏与辽国交恶多年,可自耶律洪基即位之后,两国之间的战事却越来越少,至今已有数年未启站端。 如今先帝驾崩不到三月,陛下刚刚即位,西夏便敢公然撕毁两国之间的盟约,率先开启站端,兴二十万大军攻打榆林。 这里头只怕并不似我们看到的这般寻常!无论如何,咱们还需以谨慎小心为上!” 永安帝的脸色有些阴沉,那双宛若深山幽潭一样的眼眸之中,流转着丝丝寒芒,望着卫允,问道:“那依卫卿看,这其中会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卫允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恕罪,微臣愚钝,实在不知个中实情!” “无妨!”永安帝却道:“卫卿不妨推测一番!” 卫允迎着永安帝的目光,沉默了半晌,思衬一番之后,才徐徐的沉声说道:“兵书上说,未虑胜,先虑败,咱们如今既然不知他们葫芦里头究竟卖的什么药,微臣觉得,咱们不如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永安的脸色愈发阴沉,目光深邃的看着卫允,读到了卫允话里的意思,眉心之间已然皱成川字,沉声说道:“卫卿的意思是,西夏和辽国很有可能早已暗中勾结。 明面上先是西夏派出境内将近半数的大军寇我西北边关,辽国暂时不动声色,甚至于像现在这般流露出意欲趁机攻打西夏的意图。 实则早已在暗中调兵遣将,意欲和西夏联和,趁我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西北的时候,辽国再派出大军从北境入侵,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让我们顾此失彼?” 卫允拱手礼道:“陛下所言,正是微臣心中所想,不过这只是微臣心中的一个猜测,臣也说了,这是最坏的打算,至于辽国究竟是站在那一边,臣不知!” 卫允虽然在西夏和辽国境内都布置了暗子,可谍子并不是万能的,位于西夏境内的谍报司一处能够弄到西夏派出大军意欲进犯西北的消息,其中运气的成分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卫允可没有自傲到认为自己建立不过七年多的锦衣卫,便能够将西夏和辽国的一举一动都掌握。 那些个真正的军机大事,不论是那一国,无不是严防死守,岂能轻易就让别人探听了去。 永安帝想了想,说道:“卫卿所言,不无道理,如今朝内局势尚未完全稳定,又有西夏进犯,若是辽人再乘火打劫的话,那才是真正的雪上加霜,咱们不得不防!” 卫允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咱们且先做好准备,不论辽国有无南侵的准备,有了准备的话,咱们总不至于太过被动!” 永安帝深以为然:“不错,将主动权握在咱们自己的手上,总好过将其交至辽人的手上来得好!” 卫允亦道:“陛下,不是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乃是戎马出身,以前便是辽国的兵马大元帅,统帅辽国境内的全部兵马,若非有真才实干的话,辽国的一般权贵岂会甘心居于其下。” 永安帝道:“耶律洪基此人,朕亦有所耳闻,听闻此人生性沉稳闲静、严厉刚毅,即位数年,便平定了重元之乱,颇有手段。 不过辽国与我朝交好已久,双方已有数十年未有战事,朕听闻耶律洪基崇信佛门,亦颇为仰慕我大周化。 先帝在位时期,便时常派遣使臣来我大周,学习我朝化,若是此人当真心怀不轨的话,其心机城府,令人心惊!” 卫允又道:“辽国自辽兴宗开始,便呈现衰败之势,国力亦大不如从前,辽兴宗此人,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在位期间,多次发动与西夏的战争,空耗国力不说,又未取得多少战果。 耶律洪基乃是戎马出身,虽崇信佛教,仰慕我大周化,继位之后便止戈休武,与民休息,然其在政事之上的天资,却远逊于在军事方面的才能。 耶律洪基不辨忠奸,宠信重用奸臣耶律重元,这才导致了数年前的重元之乱,辽国的国力进一步削弱,这几年颓势虽然暂缓,但却并未得到遏止。微臣估计数年以来辽国与西夏止戈休战,只怕便是因为此事!” 永安帝听得一愣一愣的,说实话,知道今年四月之前,他还只是个小小的禹州团练使,成日便窝在禹州那一亩三分地之上,不是读书写字,怡儿弄孙,便是侍弄田地,伺候稻谷麦子,对于这些个国家大事,还真没怎么了解。 毕竟作为一个冷门的宗室子弟,赵宗全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安安稳稳,和和乐乐的过着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从未预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禹州,来到汴京,继承皇帝的位置,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上面。 可现如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原先的禹州团练使,芝麻绿豆大点的小武官,如今成了一国之君。 骤然之间的地位转换,带来的是巨大的落差,以前赵宗全眼中的世界只有一个小小的禹州,只有禹州城外庄子上面的几百亩田地。 可现如今的赵宗全,眼中装着的是整个大周,是整个天下。 数月来,赵宗全拼命的恶补各方面的知识,拼命的充实自己,虽说对于天下大势已然掌握了部分,可也仅限于知晓罢了,还未来的细想,便是一连串的事情砸了下来。 先是西夏忽然兴兵扣关,而后又是满朝武谏言让太后垂帘听政,永安帝赵宗全迫于无奈,只能亲自去慈宁宫恭恭敬敬请曹太后入朝,并且还把刚刚入手,还没来得及焐热的玉玺交了出去。 永安帝如今头正大着呢,若不是今日卫允忽然来觐见,他哪里会想到什么辽国,什么耶律洪基。 如今骤然听卫允这么一分析,再一合计他自己所知道的那些讯息,两者一对比,心中便生出一种果真如此的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卫卿的意思是说,如今西夏与辽国两国这些年来,互相之间屡次征伐,双方之间互有胜负,国力皆有所损耗。 唯有大周,却一直在侧安枕,坐视两国的争斗,从不出手相帮任何一方。 可真是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咱们大周承平,先帝又励精图治,满朝诸公皆殚精竭虑,与民休息。 使得如今大周国力蒸蒸日上,较之西夏和辽国,已然呈现出领先之势。 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面很有可能会被打破,再加上如今先帝驾崩,朕又刚刚继位,朝中诸事未定,朝局亦尚未完全恢复平稳,民间亦有流言四起。 值此大好良机,是以西夏与辽国便趁势抛却了先前的数十年的积怨,联合起来,准备携两国之力,兴兵讨伐,削弱我大周国力,使天下再一次恢复到原来三足鼎立的局面。” 卫允有些震惊,自己不过是稍微提了一点,点拨了几句,永安帝便将自己心中的猜测悉数说了出来,虽然这只是卫允和永安帝单方面的猜测,但可能性不低。 看着坐在桌案之后款款而谈的永安帝,卫允忽然有些明白了,元祐帝当初为何会舍弃武百官们都看好的兖王和邕王,还有那一大票血脉更加亲近的宗室子弟,而选择了赵宗全这么一个颇受冷落的太宗血脉。 冷静睿智,目光长远,观察入微,并且还具有不错的大局观,这样的赵宗全,用来继任皇帝是绰绰有余了,就算不能做一个开疆拓土,收复失地的皇帝,但做一个守成之君已然足矣。 卫允抬眼看着永安帝,说道:“陛下所言正是,如今天下三分,我大周占据了中原富庶之地。 西夏占据西北,雄踞西域,虽疆域最小,但却掌握着丝绸之路, 唯有辽国,幅员辽阔与我大周相差无几,然若论繁华,却远不及大周,如今国力又日渐衰微,若再不做图谋,长此以往,只怕是连西夏都会不如!” 永安帝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朕知道了!” 第 197章 君臣会面(下) “只是现如今,朝堂之事,已非是朕说了便算的,此事还需与太后大娘娘和诸位大相公商议之后,再行决断!” 空旷的养心殿之中,回荡着永安帝颇为无奈的声音,尽管不想承认,可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皇帝做成永安帝这个样子,不得不说,也很是无奈。 卫允躬身行礼,沉声说道:“陛下,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先帝在位时,曾赐予锦衣卫殊荣,不受各级衙门统辖,不听任何人调遣,只受命于天子,微臣乃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锦衣卫的一员,自然应当尽到锦衣卫的本分!” 冲着永安帝拱手躬身,恭恭敬敬的行礼。 如今先帝身边贴身的赵内官就在养心殿中,明知他是罗网的头子,现如今应当已经倒向了曹太后那边,如今留在永安帝身边,不过是为了充当曹太后的耳目,替他看着永安帝罢了。 明知如此,卫允心中自然有提防,不会把话说的太过露骨,免得到时候传入曹太后的耳朵里面,说自己是两边讨好,左右逢迎,如墙头草一般迎风摇摆不定,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妙。 “微臣认为,此事不宜拖延,还是需要尽早和太后大娘娘和几位大相公商定才是,只是微臣官低位卑,说话未必管用,是以此事还需劳烦陛下!” 说着,卫允抬眼看着永安帝,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期许和忐忑!期许自然是真的,只是忐忑,就说不好了,混朝堂的,谁还没几分演技。 永安帝叹了口气,颇为感慨的说道:“卫卿忠心体国,一心为公,朕心甚慰!”看向卫允的目光带着满意。 卫允谦虚的道:“陛下过奖了,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微臣不过是尽到了为人臣者该尽的本分而已,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永安帝笑着道:“卫卿倒是谦逊!” 卫允亦笑了笑,上身保持微躬,拱手于身前。 永安帝又道:“卫卿放心,此事朕心中已经有数,稍候朕便会去慈宁宫觐见太后,将此事与太后分说!” 卫允道:“累得陛下费心了,是微臣的过错!” 永安帝忙道:“卫卿切莫这么说,卫卿如此尽心竭力,一心为国,能有卫卿这样的臣工,朕心中高兴都来不及呢! 北镇抚司的谍报司那边,还需卫卿多多费心,定要密切关注西夏与辽国动向,若有异动,卫卿可即刻入宫觐见,朕随时恭候!” 当然了,这个随时自然不包括宫门落锁之后,除非是大军兵临城下,十万火急了,否则的话,谁敢在宫门落锁之后闯宫,怕是不要命了。 卫允恭恭敬敬的说道:“微臣领命!” 永安帝这才下这道:“好了,卫卿也不要太过紧张了,方才那些不过是咱们的猜测,事实真相究竟如何,犹未可知,许是咱们多虑了呢!” 卫允忙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也希望是臣多虑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陛下又刚刚即位,还是要尽早平定边疆之事,稳定朝纲,安抚民心才是正理。” 永安帝却道:“卫卿说的,朕又何尝不知,只是知易行难,这些事情都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卫允道:“陛下所言甚是,为今之计,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永安帝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不错,越是值此紧要关头,便越不能着急,唯有稳妥才是上策!” 顺风发育逆风苟,稳稳当当的才是王道,若是实在不行,那就熬,熬到曹太后寿终正寝,倒是朝政大权自然便会回到永安帝的手上。 反正赵宗全要比曹太后年轻得多,而且曹太后若是不肯松手放权的话,到时候处理起那些繁杂的朝政来,以她的年纪,还能活多久也未可知呢! 永安帝只要好好地调养好身体,多运动,多休息,等着从曹太后手里接受大权就好了。 可惜的是,九五之尊的权利实在是太过诱人,一国之君,天下人的生死尽皆握与我手的那种感觉,实在是令人无法抗拒。 永安帝自然也不能例外。 可惜现如今他还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听之任之,待西北战事一了,等永安帝的心腹顾小二和沈从兴自西北归来之时,朝纲稳固,民心安定之际,便是他们想方设法把大权从曹太后的手里头拿回来的时候。 现如今嘛,卫允虽然早早便投向了自己,平日里也表现的很是忠心,做事情也不遗余力。 可是永安帝的心中,却始终没能将卫允当成是自己真正的心腹,当成如同沈从兴、顾廷烨等随着他从禹州一路而来,拥护着他登上九五之位的心腹亲信。 “听说卫卿刚刚喜得一子?”永安帝开始岔开话题。 卫允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永安帝的话题转的如此突然,随即便笑着道:“如此一桩小事,竟然连陛下都惊动了,微臣惶恐!” 永安帝抬手笑着道:“卫卿严重了,卫卿乃是国之栋梁,又是卫家数代单传的一根独苗,如今得了子嗣,开枝散叶,传承香火,也算是对卫家的列祖列宗有了交代!乃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卫允拱手躬身,笑道:“多谢陛下关心,微臣何其荣幸!” 永安帝又问:“卫卿可为长子起了名字?” 卫允道:“回陛下,已然取了,大名卫云昭,小名昭哥儿!” 永安帝道:“卫云昭?云昭?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卫允笑着道:“正是取自《诗经——大雅》的这篇云汉,陛下遍览群书,博闻强记,微臣佩服!” “哈哈哈哈!”永安帝笑着道:“朕不过是恰巧记得罢了,若论文采学识,卫卿乃是先帝钦点的一甲探花,朕不过是粗通些诗书罢了,是万万不及卫卿的!” 卫允忙笑着拍马屁道:“陛下实在是太过谦虚了!以陛下之文采,若是参加科举的话,休说是区区一个探花了,怕是连状元也不过是探囊取物!” “哈哈哈哈哈!”永安帝哈哈大笑着,伸手指着卫允摇摇头道:“卫卿呀卫卿,你这马屁拍的未免也太过牵强了些!” 卫允笑着道:“陛下这就误会微臣了,微臣不过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而已,可没有半点要拍陛下马屁的意思!” 永安帝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个哭笑不得表情。 “不知卫卿可有哪些喜好?”永安帝不想继续和卫允在这个话题上面掰扯,便赶忙拉开话题问道。 “喜好?”卫允虽不知永安帝为何会忽然问自己的喜好,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回陛下,微臣喜欢美食,美酒,美人!当然了,金银财宝,珍珠玛瑙,古董玉器什么的臣也都喜欢!” 永安帝眨了眨眼,“卫卿的喜好倒是颇多,不过卫卿不是读书人吗?为何不喜欢读书写字,吟诗作赋,却偏偏喜欢美食美酒,还有美人,金银这些东西?” 那些个品行高洁的饱学之士,一向都是把金银珠宝这些黄白之物看做腌臜之物,可卫允却当着自己的面说喜欢这些东西,永安帝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个颇为好奇的轻笑,宛若幽潭一样深邃的眸子当中,流转着微光,目光落在身前长身而立的卫允身上。 卫允颇为感慨的说道:“陛下,臣寒窗苦读十余载,从来未敢有丝毫懈怠,方才有了今日之成就,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境界太过高远。 臣只是个俗人,还是想好好的享受一下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生活,尝遍天下美食,喝遍世间的好酒,饮酒享受美食之余,再看一看冠绝世间的美人!岂非人生乐事!” 卫允边说着,脸上还边露出憧憬的神情。 永安帝看着卫允,颇有些不敢置信,随即便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想不到卫卿的喜好竟如此独特!” 别人面对皇帝的问题,肯定都是捡好听的说,似卫允这般,把自己的爱好全都照实说出来的,貌似还真没有几个。 卫允笑着道:“让陛下见笑了,臣的老师曾经说过,人活一世,不过匆匆数十年,若是有能力的话,自然要顺着自己的心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永安帝道:“卫卿的这位老师倒是个妙人!” 卫允道:“臣也是这么觉得的!” 永安帝忽然话音一转,颇有些好奇的问道:“卫卿喜欢美食美酒朕倒是不觉得奇怪,可这个美人,朕怎么听说卫卿成亲至今,家中便只有一个发妻,休说是妾室小娘了,就连通房都没一个?” 卫允虽然独宠张氏,可这事儿知道的人可没几个,卫允和张氏自然也不会把这事儿拿出去和外人说,永安帝竟然连这事儿都能知道,看来如今的卫府也不是铁桶一块儿呀。 卫允道:“回陛下,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微臣虽然不才,却也想着能够助陛下收复燕云,平定天下,是以微臣无时无刻不在警醒自己,需要克己修身,持身以正。 况且内子贤良淑德,温婉贞静,持家有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又何需什么妾室通房。” 永安帝诧异的看着卫允,目光有些复杂,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卫卿对张大娘子倒是一片深情!” ······ 原本卫允入宫,只是想将辽国那边传回的消息告诉永安帝,好让永安帝下圣旨让如今正在辽国上京城的使臣们全力试着说服辽帝耶律洪基,联合辽国出兵。 迫使西夏为了避免两头开战,只能从西北撤军,结束这场战争,使西北边境再一次恢复和平。 可永安帝的表现却有些出乎卫允的意料,这才有了卫允在养心殿中对于三国之间的形势分析,才有了后来和永安帝的那一场讨论。 虽然结果和卫允预想的有些不一样,但大体上差距也不算很大,顶多就是比预期的接过好了不少。 现如今就看永安帝怎么去说服曹太后和几位大相公了,左右卫允的消息是传到了,为人臣子的本分也尽到了。 如今卫允不过区区一个户部侍郎,那些个大事儿根本就说了不算,还是让说了算的人去头痛吧! 不过谍报司二处那边,却收到了卫允的命令,责令其密切注意辽国动向,尤其是辽国境内各路大军的动向。 第 198章 诸般赏赐 次日,宫里头忽然来了人,说是来送官家的赏赐,有十几坛子御酒,还有不少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来人还带来了官家的口谕,说是陛下和娘娘知道卫允喜得贵子,特意赏赐的恩典。 除了这些个死物之外,竟还有两个姿色卓绝的美人被赏赐了下来。 看到永安帝赏赐下来的东西,卫允眨了眨眼,昨日永安帝刚问自己有什么喜好,今天就把这些东西给赏了下来,其他的那些死物且还好说。 可永安帝赏赐下来的那两个美人是什么意思!卫允就有些琢磨不透了,昨日他在御前虽然说了喜欢美人,可后边也说了,在他眼中,张氏便是这世上最美的人,明里暗里都说了此生有了张氏便已足够。 可一转头,永安帝竟然又赐下两个美人!永安帝的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是他想借此事说明什么? 卫允忽然觉得,这位新任的官家有些高深莫测起来,有些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摸不清套路。 心中虽然疑惑,可卫允非但没有感受到半点害怕和恐惧,亦或者忐忑和不安,反倒是生出一股子跃跃欲试的感觉来。 “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卫允上下打量着两个二八年华的俏丽佳人,问道。 不愧是能被永安帝赐下来的人,姿色倒是颇为出众,卫府里头的一众丫鬟女使里头,若是只论颜色的话,竟都要比这两个女子逊色几分。 二女冲着卫允福身一礼,浅笑嫣嫣,款款说道:“奴婢凌波水仙,拜见老爷!” “凌波!水仙!”卫允喃喃道:“这名字取得倒是颇为相称,你二人都擅长些什么?” 左边的凌波向前一步,又冲着卫允福身一礼,才柔声道:“回老爷,奴婢凌波,擅抚琴弄萧,通晓些许诗词,于书画上亦有几分造诣!” 才女呀! 这个时代,能够懂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女子,要么就是那些书香门第,世家大族的姑娘们,要么就是自小便卖了身,被人专门培养,用些赚取钱财,换取利益的女子。 不过这些所谓的才女,在卫允的眼中,还真没什么用处。 凌波恭敬的退了回去,水仙又迈步向前,福身礼道:“老爷安好,奴婢水仙,擅长女红厨艺,曾跟着宫里的御厨学过一段时间,擅长蜀绣,对苏绣也粗通几分皮毛!” “哦?”卫允的眼睛一亮,精通厨艺女红,这可是好本事儿:“会写字算账吗?” 水仙道:“奴婢粗通墨,简单的账目倒也能料理!” 卫允颇为满意的道:“倒算是有几分本事!” “立春,给凌波姑娘和水仙姑娘安排一个院子,再挑几个机灵的小女使贴身伺候着,切莫懈怠了!” 一声翠绿色罗裙的立春恭敬的道:“奴婢领命!”又冲着茉莉和水仙侧身引手微笑着道,立春上身始终微微躬着,礼节已然做的滴水不漏。 “那就劳烦立春姐姐了!” 凌波有些清高,气质偏冷一些,只冲着立春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的往卫允的身上落去。 说话的是水仙,性子也同她的特长一般,颇具几分烟火气,微圆的俏脸之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话间,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柔。 “不麻烦,不麻烦,二位姑娘是官家赐下的,立春只是三爷身边的一个女使,可当不得二位姑娘叫一声姐姐!” 立春一边引着两人往外走,一边不咸不淡的说道,话音之间虽为透着疏远,却也没有半点亲近的意思。 “哎,立春姐姐是三爷身边的贴身女使,深受三爷倚重,自然受得起妹妹的这一声姐姐!” 立春带着几个小女使,将两个永安帝赏赐下来的美人带离了花厅,去后院安置。 花厅中的卫允却颇有些头疼,永安帝赐什么不好,偏偏赐了两个二八年华的俏佳人下来,如今张氏还没出月子呢,这事儿该怎么和张氏说,卫允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看着剩下的一应物件,卫允让立夏带人收拾收拾,将它们分门别类,登记造册之后,送入了库房之中。 如今卫家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钱财了,永安帝赏赐下来的这些个东西,虽然加起来怎么也值个几千两,可卫允还真没怎么看在眼里。 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永安帝这么做,无非是对卫允昨日的举动作出回应,其目的,无非是拉拢人心而已。 后院正房,张氏的头上戴着抹额,头发只简单的挽了个夫人发髻,未着点翠,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滋补,脸色也已经恢复了红润,甚至于因为这些时日光是进补,缺少运动消耗,脸上的肉肉还多了有些,竟有了几分丰腴的趋势。 张氏当然想要保持身材了,可母亲英国公夫人和大卫氏,还有张氏两个嫂嫂都盯着的,张氏便是再不愿和那些个滋补的膳食,也不得不得在好几双眼睛的盯着下,乖乖的进补。 如今小卫氏也出了月子,不过每日光是照料三个小家伙便已经焦头烂额得了,也只能趁着小家伙们睡着的时候,抽出空闲来瞧一瞧张氏,陪着说会儿话。 “夫人,为夫有件事相与夫人说说!” 入夜之后,奶娘抱着昭哥儿去了侧间,夫妻俩相拥在床榻之上,卫允对着张氏说道。 “夫君有事但说无妨!”张氏道。 卫允道:“今日宫里不是送来许多官家的赏赐嘛,这些赏赐里头,除了金银珠宝,古玩玉器之外,还有两个女子!” “女子?”张氏的眼睛一亮:“若是官家赐给夫君的女子,那定然是国色天香了,夫君有福了呢!”正是一脸怪笑的打趣着卫允。 卫允眨了眨眼,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夫人莫要取笑为夫,那两名女子的姿色固然不错,可在为夫眼中,我家夫人才是这是上最美的女子!” 其实张氏的姿色只能算是上乘,并不能称之为绝色,和明兰还有大卫氏相比,自然是不如的,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呀! 成亲之前,卫允和张氏自然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可成亲数年,两人朝夕相处,赤城以待,早已日久生情。 张氏虽没有那些青楼女子诱惑男人的手段,但对于见惯了后世男女风气开放的卫允而言,那种只有在这个时代,在似张氏这等大家闺秀身上才能看到的羞涩纯情,却有着致命的魔力。 尤其是夫妻俩在闺房之中,张氏明明害羞的要命,每每都被卫允弄得红霞满布,羞红满面,娇喘不止,可那股可在骨子里头的观念,却让张氏对于卫允那些羞人的要求,说不出拒绝。 张氏白了卫允一眼,脸颊微红的道:“妾身哪有夫君说的这般好!” 卫允却凑了上来,蜻蜓点水似的在张氏的唇瓣之上轻吻了一下,看着张氏的眼睛,柔声说道:“为夫的一颗真心,夫人难道看不到吗?” 张氏抬起双手,一双玉臂揽住了卫允的脖子,迎着卫允的目光,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倒映着的身影,温柔的说道:“夫君的心在胸膛之中,妾身如何能够看到!” “哎!总不能让为夫把心掏出来给夫人看吧!”卫允叹道。 张氏含笑道:“夫君的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正好,妾身也颇为好奇夫君的心是否真如夫君说的那般,只装了妾身一人!” 卫允却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不过为夫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向娘子证明为夫对娘子的真心。” 张氏心里一突,和卫允成亲数年,每一次卫允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都是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的时候。 “妾身信了,夫君莫要证明了!”张氏赶忙告饶。 卫允却不依了:“行信,夫人方才分明说的让为夫证明,为夫也觉得必须得要好好给娘子证明一下才行!” 张氏赶忙抽回双手,交叉着护在胸前,微微蜷缩着身子,楚楚可怜的看着卫允,眸中带着泪花。 看着卫允心中骤然燃起一团火气,一把将张氏抱住,压在身下。 “夫君不要!妾身还没出月子呢!不能” 女人嘛,从来都是口是心非的,不要就是要! 张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卫允的双唇,已然将张氏的小嘴彻底覆盖。 张氏瞪大了眼睛,瞳孔皱缩了一下,随即便闭上了眼睛,好似认了命似的,温柔的享受起和卫允的湿吻。 良久唇分,张氏支支吾吾的道:“夫君,妾身还没出月子,大夫说了,还不能不能行房!” 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和蚊子的声音差不多大小了。 卫允在张氏的耳畔吹了口气,柔声说道:“为夫知道!虽不能行房,不过” 张氏赶忙抬手掩面,可惜,卫允又怎么会让到了嘴边的话的小羔羊跑调呢! 昏黄的烛光之下,朦胧的纱帐之后,卫允拉起被子的一角,将夫妻二人的身形遮盖起来。 窗外的月亮都羞涩的躲到云层之中,微凉的北风拍打着门窗,西稍间听到动静的凝霜和凝雪,连耳根都羞红了。 良久,云消雾散,风雨暂歇,张氏一脸潮红的依偎在卫允的怀中,呼吸仍有些许急促。 卫允则是一脸的轻松舒适,进入了贤者时间。 “夫君打算如何安置那两位姑娘?”张氏柔声问道,还不待卫允回答,张氏便抬头看着卫允,说道:“毕竟是官家赏赐下来的,要不夫君便把她们收了房吧!” 卫允伸出手指,指腹顶在了张氏的眉心之间,轻轻一摁,“娘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是要纳妾,那也得纳知根知底的!” 张氏点了点头,卫允说的确实有道理,若是纳了不知底细的女子入府,若是个安分的也就罢了,可若是个闹腾的,再加上是官家赏赐下来的,不同于寻常妾室,不能随意处置,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 “对了夫君,妾身还不知道这二位姑娘叫什么呢?” 卫允道:“一个叫水仙,一个叫凌波!” 张氏又问:“那夫君觉得这二位姑娘哪一位更好一些?” 卫允道:“水仙吧!她说她的女红厨艺都不错,识断字,又会算账,而且性子瞧着也不错!” “那凌波姑娘呢?”张氏好奇的问。 卫允却摇了摇头:“凌波就只会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且性子有些清冷高傲瞧着是个心气儿高的!” 张氏却道:“妾身倒是觉得,似凌波姑娘这样把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的更好相处,反倒是那些个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的人,才需要小心提防!” 卫允一愣,眨了眨眼,笑着说道:“夫人说的有理,那些个把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的,心思反倒是没那么深!” 当然了,事情不能一概而论,也会有例外。 而且在这个时代想要活下去,没有城府,没有手段,那就只能任人鱼肉,反倒是那些既有又有手段的,倒是活得滋润。 似盛紘府上那位林小娘不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若不是一步踏错,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只怕现如今这位小娘还在盛家兴风作浪呢! 第 199章 绍兴卫所 萧瑟的秋风变得越来越冷,凛冽的北风呼啸着自北方而来,翻过高山,越过黄河,来到了汴京城的上空。 秋风退去,寒风到来,呼啸的北风,卷着冰冷的寒流,将包括汴京城在内的整个北地,都囊括其中。 命使臣极力拉拢辽国,力求让辽帝耶律洪基答应与大周结盟,共讨西夏的圣旨,已然通过八百里加急,发往上京城。 而今在辽国的使臣是鸿胪寺卿邓庸,虽然只有四十岁,却也是元祐帝在位时期的老臣了,以能言善辩著称,引经据典什么的信手拈来。 也正是因为邓庸的这一特点,这一次才会被推上辽国使臣的位置,这一次出使若是功成,邓庸定然能够在往上挪一挪位置。 而负责统辖兵马,拱卫汴京的英国公世子张千重,亦收到了一封密旨,令其勤加操练人马,不得懈怠,做好随时拔营北上的准备。 卫允所在的户部,也被催促加紧完成这一次的秋收,同时大量的储备粮草,工部的那边的差事亦从未停止过。 河北,山西,山东三路的通政使司和都司亦都收到了朝廷的密旨,开始密切注意辽国的动向,防备辽国兵马南下。 同时,转运使司也开始悄然往太原、真定、保定、河间府等地运送粮草军械,以备不时之需。 西北的战事愈演愈烈,榆林的情形也越来越危及,双方的损失也越来越大,可西夏却完全没有半点撤军的意思,似乎是卯足了劲儿想和大周较劲,吃不下榆林就誓死不肯撤军一样。 可越是如此,便越显得可疑,究竟为何西夏会如此坚持,宁肯冒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也非要和大周死磕到底。 榆林一带,除了榆林城之外,周边其余的乡镇,县城皆已沦陷,好在其中的百姓和官员都及时撤离了,只留给了西夏大军一座座空城。 可相应的,为了照顾这些个迁入延州往南的百姓,朝廷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数以万计。 这些粮草怎么来的,自然是户部从各地乃至各大粮仓调拨的。 若是再继续如此坐吃山空的话,只怕再多的粮食也要被吃完,大周这些年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底蕴,便要就此消耗一空了。 这时,卫允果断的进言,提出以工代赈的想法,不论是往西北调拨粮草还是军械,都得征调大量的民夫,不若就让这些百姓们来充当这些民夫,他们出力气,朝廷出粮食工钱养活他们。 那些个老弱妇孺们,便就地安置在庆州附近,让军医将他们组织起来,帮着照料军中每日撤下来的伤患。 同时,让他们代替火头军,负责给在西北的二十万大军每日烧火做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后勤工作,朝廷照样依照着他们所付出劳动的多少,给与报酬。 卫允这道以工代赈的折子刚刚递上去,当即便被采纳,永安帝与曹太后亲下了圣旨,命朝廷各部依法而行。 而卫允自然也得到了永安帝和曹太后的褒奖。 时间慢慢来到十一月中旬,张氏出了月子,辽国那边的使团仍旧没有好消息穿回来,耶律洪基的态度依旧不清不楚的,辽国朝堂甚至也因此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辩。 不过这些,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卫允也根本操不上心。 十一月十三,锦衣卫送上来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数月前,顾廷烨出征之际便委托卫允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锦衣卫在绍兴找到了曼娘母子的踪迹。 绍兴府内只有一个百户所,就在绍兴城之中,百户名叫黄舟,乃是长沙府人士,原来是在衙门里头做捕头的,擅长追踪寻人,探案缉凶,在长沙颇有几分名气。 像这样有本事,出身又比较低微的人,是最受锦衣卫欢迎的,而他们也十分乐意加入锦衣卫。 黄舟收到汴京发来的命令之后,立马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这可是指挥使亲自下达的命令,若是人当真在他绍兴府之内的话,被他给锁拿了送去汴京,岂非就是一步登天,他黄舟的名字就会出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卫允的案前。 想想昔日的郭淅庭,同样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却因为上天眷顾,在禹州做了百户,更是一力护送当今官家从禹州到达汴京,而后便直接一步登天,从百户做到了北镇抚司的镇抚一职。 当即黄舟便让人将曼娘兄妹还有昌哥儿的画像抄录了无数份,分发到绍兴府内所有的江湖势力之中,同时联系了他在衙门里结交的一些捕头捕快们。 大把大把的撒出去银钱,动员了黑白两道所有的关系,只为搜寻曼娘母子的踪迹,当然是,是暗中搜寻。 黄舟乃是捕头出身,而且还是个擅长追踪寻人,探案缉凶的捕头,对于找人自然是极在行的。 从接到汴京发来的命令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能够让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卫允亲自下令,在大周境内大肆搜捕的人,哪里会是什么善茬。 虽然里头还有一个是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但黄舟对其却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甚至他还皆已嘱咐属下和那些帮忙的朋友,定要小心谨慎,切莫露了自己等人的行踪和目的,只悄悄的观察即可。 若有发现,也不要自己动手,先通知他,让他自己来亲自部署行动。 黄天不负有心人,数日之后,竟然当真被黄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找到的不是曼娘和昌哥儿的踪迹,而是曼娘哥哥的踪迹。 说来曼娘的这位哥哥也是为十足的泼皮,自己游手好闲不说,还沉迷于赌博,曼娘自顾廷烨处顺手牵羊来的那些银钱,一早便被他的这个哥哥给祸害干净了,如今曼娘的这个哥哥又惦记上了曼娘身上的细软首饰。 发现曼娘哥哥踪迹的是青竹帮,是绍兴本地的一个小帮派,因着他们帮助和绍兴同知有那么几分关系,绍兴城里倒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旗下有好几家茶楼酒肆,妓馆赌场。 曼娘哥哥经常出入的那座赌坊,就是青竹帮的产业。 赌坊之外,黄舟带来了绍兴卫所的半数人马,将赌坊四面八方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确定人就在里面?”一身飞鱼服的黄舟沉声问身旁的一个汉子。 汉子拍着胸脯到:“黄爷放心就是,我的兄弟可是亲眼看着那小子揣着银子进去的,当时我就让人拖住了他,他不是好赌吗?咱就让他赢,还让他多赢一些,此刻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舍不得走!” 黄舟拍了拍汉子的肩膀,“好,黄某就承你这个人情!回去告诉你们帮主,若是当真是此人的话,稍候黄某定有厚礼送上!” “能为黄爷办事儿,是小人的荣幸!”那汉子谄媚的拱手道。 黄舟看着面前的赌坊,右手扬起,往下一挥,厉声道:“上!” 身后一个小旗的锦衣卫便和青竹帮的汉子一同冲入赌坊之中。 曼娘的哥哥当时还两眼放光的站在赌桌前,怀里的银子堆得鼓鼓的,脸上挂着惊呼疯狂的笑容。 根本没有注意到五个锦衣卫还有几个青竹帮的汉子已然围在了他的身后,周遭一众赌客纷纷带着惧意退到了一边,如避猛虎豺狼。 曼娘哥哥被锦衣卫的汉子按倒之时,还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甚至还以为是赌坊见他赢得多了,着急上火对他出手了呢。 黄舟已然下了命令,凶犯很有可能身怀武艺,而且不低。 五个锦衣卫汉子自然不敢有丝毫轻视,当场就抽刀刀架在了曼娘哥哥的脖子上,两脚踢在他的后膝盖窝里,直接将其踢得跪倒在地,捏住其手腕处的脉门,将其反扭至身后。 见他还搞清状况,仍在不停呼喊乱叫,另一个锦衣卫当即一刀柄狠狠拍在了他嘴上,打出一嘴的鲜血,然后捏着他的下巴,往上微抬。 小旗官自怀中取出一张画像,放至曼娘哥哥脸旁边,仔细的对照了好几个呼吸,才点了头:“没错,就是此人!” 几人当即便用麻绳捆成了一只大粽子,抗至黄舟的面前。 “说!曼娘母子在哪儿?”黄舟看着曼娘哥哥,沉声问道。 “什么骂娘母子,大人,小人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呀!”曼娘哥哥眼底的震惊一闪而逝,依旧强自辩解道。 黄舟目光一凝,脸上的神情愈发冰冷,只听噌的一声,一道寒光划过长空。 “啊!” 血花四溅,曼娘哥哥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之间其左边大腿,直接被一道黄舟砍了一刀,长刀入肉,鲜血飞溅。 “本百户再问你一次,曼娘母子在哪儿?”黄舟的目光愈发冰冷,语气之中的威胁,没有半点掩饰。 “大人冤枉呀,小人当真不知什么曼娘母子呀!”曼娘哥哥依旧心存侥幸,妄图蒙混过关。 黄舟懒得再废话,直接背过身去,阴恻恻的沉声道:“把他给我阉了,若是再不说,砍去四肢,做成人彘!” 一位总旗当即抽刀出鞘,大步走至曼娘哥哥身侧,举刀便要挥下! 这可不是什么净身入宫做太监,还要小心翼翼的切,生怕切多了,这是审讯,可没那么都讲究,直接抽刀便切,切的不干净了那就再切一刀,直到切得干干净净为止。 看着总旗眼中的冰冷,还有那即将落下的锋利钢刀,曼娘哥哥当即就怂了,下身一热,赶忙闭着眼睛高呼:“我说,我说!” 面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先行核实身份便直接动用这等残酷大刑的黄舟,曼娘哥哥直接认怂了! 黄舟转过身来,蹲在曼娘哥哥身侧,笑着道:“早这样多好,那就不用平白挨那一刀,受这种苦处了!” “大人,能不能先给小人止止血!”曼娘哥哥忍着大腿处的疼痛恳求黄舟。 黄州笑着道:“不着急,按着如今这个流血的速度,你还能坚持半个多时辰,若是本官找不到曼娘母子,左右都是要送你上路的,且先让它流着吧!” 曼娘哥哥当即脸就黑了!当即便一点不带犹豫的曝出了曼娘母子所在的位置。 第 200章 成功抓获 半个百户所,五旗人马,皆是受过一定训练,身手不俗的锦衣卫一起出动,而且带足了弓弩刀剑,别说曼娘一个女人了,便是个武艺高强的江洋大盗,也只有饮恨当场的份。 绍兴城南,一座十分普通的一进小院之中,一身普通妇人打扮的朱曼娘正在浆洗衣物,没办法,她的钱财都被他那个败家的哥哥给霍霍干净了,先前添置的丫鬟婆子也被她那个哥哥给发卖了。 如今家里头也只剩下一下细软首饰,只能先藏起来,免得被她哥哥找到,又拿去送给赌场。 可家里的活总得有人来做。 “咚咚咚!” 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呀?”尽管到了绍兴,尽管已经隐姓埋名,可曼娘还是一如往昔的小心谨慎,否则的话,凭着宁远侯府再加上白家、还有漕帮的势力,花了这么久,怎会找不到曼娘一个女子的行踪。 “是我,曼娘,快开门!” 曼娘松了口气,门外是他那个死鬼哥哥声音! “来了来了,着什么急!真是的!”曼娘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之上擦了擦,快步朝着院门走去,一脸的官司埋怨。 一边走还一边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可是找到活计了?” 门外哥哥朱大福骂骂咧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问那么多作甚,赶紧给我开门!”,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怒意。 曼娘亦来了脾气,骂骂咧咧的道:“催什么催!这不是来了吗!” 抽开门栓,曼娘刚刚准备拉开门,门外早已准备多时的锦衣卫直接破门而入。 木门直接撞在了曼娘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将其撞的倒飞出去七八尺的距离,身形踉跄着摔倒在地。 “哎哟!” 曼娘一声痛呼,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形,脖子上的汗毛立马倒竖而起,两把刀刃处泛着寒光的绣春刀已然架在了曼娘的脖子上。 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曼娘伸长了脖子,感受着鼻子上面传来的微微刺痛感,半点都不敢动弹。 她已经确定,刀刃已经割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 而且她不确定,若是她动了的话,下一刻,那两把刀会不会直接划过她的脖子,要了她的小命。 朱曼娘看着身侧两个面容冷峻,目光冰寒的汉子,心底已然是拔凉拔凉的了。 “朱曼娘?” 骤然听到自己名字的曼娘循声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左右,流着胡须,中等身材的锦衣人按刀而入。 其身后,两队同样身着锦衣的汉子鱼贯而入,分立于两侧,同样的按刀而立,同时,小院四周的高墙之上,同样多出了十余个穿着同样服饰的人,手里头端着弩机。 是弩机,不是弓箭,弩机之上的箭矢,箭头之上还泛着寒芒,越是看清周遭形式,曼娘的心便越来越凉。 看着这群人身上统一的制式锦衣,怎么说也跟着顾廷烨在汴京呆了好些年,曼娘已经猜出了这群人的身份。 同时心底也想到了为什么锦衣卫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忽然找上自己,除了顾廷烨那个家伙之外,谁还会这么做。 可顾廷烨不是已经被宁远侯府赶出了家门了吗?他是怎么请动锦衣卫来找自己的,难不成他是把白家的家产都献了出去? 短短一瞬间,朱曼娘的脑海之中便有无数的念头闪过。 “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小妇人姓杨,并不姓朱!”尽管内心已然沉到了谷底,可朱曼娘依旧还想挣扎与一下子,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面,这对兄妹还真挺像的,不愧是一母同胞生出来的亲兄妹。 黄舟也没有和曼娘争辩的意思,而是大手一挥,沉声喝道:“搜!” 一间一进的院子,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个房间,其中还有厨房,杂物间,浴房,真正能够住人的屋子就正屋的那几间。 片刻后,一个手下便抱着一个六七岁左右,扎着女孩的小鬏鬏,身上穿着小裙子的小孩子走了出来。 “女孩儿?”黄舟微微皱眉,有些惊讶,甚至还生出了是不是自己抓错人了,亦或者是朱大福骗了自己。 “大人,是个男孩儿,被打扮成了女孩儿!”那锦衣卫恭敬的答道。 “男孩打扮成了女孩儿?”黄舟打量着手下怀中的孩子,颇为惊讶。 “阿娘!阿娘!”却在此时,一直不出声的小男孩儿带着哭音冲着曼娘喊了出来,六七岁大的小男孩儿,已经开始知事了,见自家娘亲的脖子上被架着刀,心中自然是极害怕,便将往日曼娘的嘱咐悉数都给忘了。 黄舟捏着下巴,将曼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啧啧叹道:“好手段,好计策,竟然想到将男孩儿打扮成女孩儿,换上女孩儿的装束,只要不说话,还真没人能认出来。” 这方法虽然简单,但却是最实用,最有效的,就连汴京城发来的命令,都是说寻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六七岁上下的小男孩儿,可曼娘却直接将男孩儿打扮成了女孩儿,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躲过了不知多少追踪。 黄舟也不禁对朱曼娘高看了几分,六七岁左右的小孩子,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若是再加以打扮的话,还真分不清是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方才孩子刚刚被抱出来的时候,就连火眼金睛的黄舟都认错了,更别说其他人,除非是和这孩子朝夕相处,对这孩子特别熟悉的人,估计才能够认得出来。 今日若非找到了这个朱曼娘好赌的哥哥,只怕黄舟想找到曼娘的踪迹,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呢! 而且曼娘若是可以想要躲藏的话,黄舟还真不一定能够寻的到,想到这儿,黄舟不禁对曼娘的哥哥朱大福生出了浓浓感激之情。 若非是他这个猪队友嗜赌如命,暴露了行踪的话,今日的事情只怕还没这么顺利。 “是不是顾廷烨让你们来的,他那个王八蛋,不得好死········” 曼娘骂骂咧咧的声音刚刚响起,便直接戛然而止,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被强硬的塞入她的口中。 用绳子将手脚悉数绑上了且不说,还用麻绳咋身上绕了又绕,缠了又缠,结结实实的捆成了一个大粽子。 这是锦衣卫惯用的手法,为的就是防止那些个会解绳索的特殊人士挣脱束缚,当然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费绳子,还要再费点时间和功夫。 不过相对于结果而言,费的这点东西还真不算什么。 朱曼娘兄妹都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关在后头的马车之上,而被打扮成女孩子的昌哥儿则被安排在另外的车子上,由专人照料着。 “百户大人,属下瞧着这女子不过中人之姿,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呀!为何咱们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出动这么多人手抓她?” “对呀,方才听那女子骂骂咧咧的说什么顾廷烨,是不是就是前些时日杀了逆王,救下先帝的那个顾指使?” 黄舟身后的几个总旗驱马至黄舟身侧,纷纷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哼!”黄舟确实一声冷哼:“不该问的就不要问,锦衣卫的条例,难道还要我告诉你们吗?啊!”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这才想起了那严苛至极的锦衣卫条例,纷纷沉眸低首,缄口不言。 黄舟的目光微冷,沉声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日后若是再犯,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属下遵命!”几个总旗纷纷应道。 黄舟见手下们皆是一脸的正色,便叹了口气道:“行啦,你们也别怪我太过严苛,如今咱们只是在绍兴卫所还好,都是自家兄弟,可若是日后被调去了别的卫所,换了上官,若是再这般莽撞,那才是真正的吃力不讨好!” “百户大人对我等的关照,我等心里都清楚。” “对对对!” 几个总旗纷纷附和。 黄舟又道:“也罢,提前跟你们泄个底,你们可知这一次任务是谁下达的?” “不过是抓一个一个赌鬼,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而已,难不成还能是指挥使大人亲自发出的任务不成!” 那名总旗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脸上的神情颇有些不以为意。 然,其余的几个总旗,一开始虽然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但看到了他们的百户大人黄舟脸上严肃的神情,以及那定定的看着那名总旗的灼灼目光之后,心底纷纷涌起了惊涛骇浪。 那名总旗似乎也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迎着黄舟的目光,小心翼翼的问道:“百户大人,不会真的是咱们指使亲自下发的任务吧?” 这名总旗咽了咽口水,看向黄舟的目光之中还隐隐带着几分期望。 可惜,黄舟点了点头,说道:“你还不算太笨!” 嘶! 那总旗的额头上,立马便有冷汗渗出。 这时,旁边得了另外一名总旗却道:“百户大人,既然是咱们指使亲自下的任务,那岂不是说咱们绍兴卫所这一次立下大功了?” 对呀,听了那总旗的话,周遭的几人纷纷面露期待和狂喜。 那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卫允,而且这一道这一道命令可是覆盖了大周境内所有的锦衣卫卫所,去重要性不言而喻。 虽说锦衣卫是以功勋晋升的,但若是能够在卫允面前露个脸,那也是极好的。 “百户大人,咱们是要立马将这三人送去汴京吗?” 黄舟扭头看着身后的两架马车,目光森寒,冷声说道:“送肯定是要送的,不过不是三个,是两个!” “两个?”周遭几个总旗顿时有些不解。 黄舟道:“汴京来得任务任务里头说的很清楚了,只要那个这对母子俩!其余之人既然不要,那还留着干嘛!你养着吗?” “可他们不是兄妹吗?那个朱大富怎么也是那孩子的舅舅?为何······”这话刚说到一半,那总旗就当即警醒,忙改口道:“为何我等先前还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活捉她们三人?” 只是这问题,却多少有些牵强。 黄舟却道:“那孩子的身份非比寻常,咱们纵是要动手,也绝不能让他亲眼瞧见!” 六七岁的孩子,已然记事了,不论这孩子的真实身份究竟如何,那个朱大福和孩子之间总归有些血缘关系,自然不能让他知道。 第 201章 紧急军情 “你就是黄舟?” 京郊,锦衣卫大营,卫允坐在首位之上,阶下站着绍兴卫所的十余个锦衣卫,为首之人,赫然便是绍兴卫所的百户黄舟。 “卑职绍兴卫所百户黄舟,参见指使!”黄舟低着头,拱手躬身冲着卫允行礼道,身后的一众属下纷纷朝着上首的卫允见礼。 卫允抬手道:“无须多礼!”说着将目光看向黄舟身侧站着的小男孩儿,六七岁左右的模样,身形瘦弱,和高大英武的顾廷烨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看眉眼的话,却依稀还能辨认出来,和顾廷烨给的那张画像有两三分的相似。 “就一个孩子?那妇人呢?”卫允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黄舟答道:“回指使,那妇人泼辣得很,属下怕出什么意外,便命人将其上了枷锁铁链,如今就压在偏厅。” “很好!朱曼娘诡计多端,你做的很好!”卫允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身侧白杨吩咐道:“把她们带去甜水巷,请常嬷嬷和顾二郎家的下人认一认,看人对不对!” 白杨拱手领命,走至黄舟身侧,冲着黄舟拱手道:“黄百户,有劳了!” 黄舟不敢轻视,忙将小男孩儿的手交给白杨,谦卑的道:“不敢不敢,这是属下的本分!” 白杨虽未在锦衣卫任职,确实卫允的贴身长随,可以说是卫允身边最亲信的人了,虽只是个下人,但卫允早已为他脱了奴籍,锦衣卫中,却无人敢轻视。 小男孩的性子有些怯弱,和黄舟等人处了一路,才开始有些熟悉,如今又被黄舟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交给了完全陌生的白杨,心里感到十分害怕和委屈。 可看到周围的人腰上配着的绣春刀,想哭又不敢哭,只低着头,一张笑脸因害怕而变得煞白,怯生生的不敢说话。 不过白杨跟着卫允十几年,自小看这儿旭哥儿和子衿长大的,倒也学了一手哄孩子的本事,牵着小男孩儿,一边说着话哄着他,一边带着往外走去。 旁边偏厅之中一身枷锁的朱曼娘,也被几个锦衣卫押走了。 待二人的出了大堂之后,卫允才看着堂中的黄舟,问道:“朱曼娘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哥哥吗?” 黄舟道:“回指使,卑职接到的任务中说,只要将朱曼娘母子带回汴京即可,所以属下便自作主张,将那朱大福悄悄给给处决了!尸体就埋在了绍兴城外,属下擅作主张,请指使责罚!” 说着黄舟便单膝跪地,冲着卫允拱手礼道,声音颇高。 黄舟在赌,若是仅仅只是将朱曼娘母子抓获,并且送回了汴京当然是大功一件,可人都是贪心的,黄舟要的却不仅仅是这次任务的功劳,还想要在卫允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索性,黄舟赌对了。 卫允颇为诧异的道:“责罚你做什么,那本就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你们出手缉拿,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出手重了些又有何妨。 若是没有弄错人的话,我不仅不会责罚你,还要重重的赏你,赏你们!” 卫允的目光扫过黄舟,扫过黄舟身后的众人。 众人纷纷大喜,齐声高呼:“多谢指使!” 锦衣卫内部自由一套固定的奖惩制度,卫允说的赏,自然是额外的赏。 黄舟自然更加的兴奋和激动,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一个时辰之后,白杨回来了。 朱曼娘母子的身份已然确定,就是朱曼娘和昌哥儿无疑,顾二郎的奶娘常嬷嬷和甜水巷顾家的一应下人都确认过了。 昌哥儿也被留在了甜水巷,交给了常嬷嬷,而朱曼娘,则被白杨带了回来,关在了黑狱里头。 当初曼娘将昌哥儿拐走的时候,还将顾廷烨留在甜水巷里头的一应金银首饰还有细软什么的悉数卷走了,当时顾廷烨就去开封府报了案。 顾廷烨怎么也是宁远侯嫡子,虽然外界传闻他气死了生父老宁远侯顾偃开,又被赶出了家门,可顾家却没有传出将其除族的消息。 不论顾廷烨的人品性情如何,但他侯府嫡子的身份却是一直在的,顾廷烨亲自去报案,开封府尹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当时缉拿朱曼娘兄妹的文书可是贴满了整个汴京城的,当时还有不少人拿这事儿取消顾廷烨呢。 卫允当即便命人去开封府调取当初的案卷,锦衣卫和开封府合作了这么多年,虽然开封府尹换了人,可底下的那些官员典吏们都是原先的老人。 而且如今汴京城之所以能够如此安定,让开封府能够省了那么多烦心的事儿,锦衣卫可谓是功不可没。 以前开封府尹可是最容易得罪人的位置,汴京城里多少的世家权贵,那些个跟刺猬似的纨绔子弟的数量就更多了,历任开封府尹,没有哪一个不为他们头疼。 可自从七年前锦衣卫成立,这个让历任开封府尹,甚至让元祐帝都赶到头疼的麻烦,却被锦衣卫给解决了。 如今开封府的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凡是那些个让人头疼的世家子弟们犯事儿,都交给锦衣卫去解决。 不过是调一件陈年旧案的卷宗,而且来人还是拿着卫允的帖子亲自来的,虽然不知道卫允为何会忽然调取和顾廷烨有关的卷宗,但开封府尹可不会理会这些,卫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曼娘的罪行定的很快,枉顾律法,拐卖勋贵子弟,偷盗钱财,潜逃在外等等多项罪行加在一起,卫允又下令从严处理,便直接定了个斩立决。 在黑狱关了三日之后,朱曼娘便在黑狱之中被处决了。 南镇抚司之中,卫允站在屋檐下的长廊之中,手里头拿着朱曼娘的卷宗,还有一应的画押供词,上边还有朱曼娘摁的手印。 当然了,是否是在完全清醒而且是自愿的情况下摁的手印画的压,那就说不清楚了,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重点是朱曼娘已经亲自画了压,对于自己的一应罪行供认不讳。 “啧啧啧!这女人是真厉害!就这经历,足可以出书了!”卫允啧啧感慨道,随即将手中的卷宗递给身后的梁昊,说道:“备份之后,发还给开封府吧!” 梁昊接过卷宗,恭敬的道:“属下遵命!” 朱曼娘这个将顾廷烨耍得团团乱转,成功让顾廷烨从男孩儿成长为一个成熟男人的女人,就此落幕。 而抓住了朱曼娘母子的绍兴百户黄舟,也因功被被提拔成了副千户,官升一级,而且卫允见他是个人才,便将他调到了汴京,安排到了梁昊的手底下做副千户。 绍兴卫所的一应人员,也视功勋依次晋升。 次日,顾二郎的奶娘常嬷嬷,提着礼物,带着顾廷烨的一双儿女,登了卫家的大门。 知道是顾廷烨的家眷,而且是为了感谢而来的,带着丰厚的礼物,张氏也表现出很高的热情,亲自接见了常嬷嬷和顾二郎的一双儿女。 常嬷嬷对张氏和卫允那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蓉姐儿也对张氏表示万分的感激,唯有昌哥儿,依旧是怯生生的,也不敢叫人。 张氏陪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永安元年十一月二十日,一道自蜀地而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送至汴京城。 整个汴京都为之轰动。 吐蕃出动八万大军,突然入侵蜀地,蜀地的两万边军被打的措手不及,只能据城而守,可在城池之外的无数百姓,却根本反应不及,绝大部分遭了殃。 八万大军以雷霆之势,连下蜀地西境数城,蜀地两万边军折损七千有余,只余一万两千多人退守成都府,还在顽强抵挡。 西蜀指挥使司和通政使司也在第一时间联和蜀地境内的所有文武官员,将西蜀一路的府军悉数集中到了成都府,和残余的一万多边军一起抵挡八万吐蕃大军。 可情势还是愈来愈危及,八百里加急从成都府一直到汴京,足有上千里之遥,跑死了不知多少匹马,也足足花了八日的时间,才将消息送至汴京。 这个消息刚刚传至汴京,便如同一颗万斤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之中一样,掀起了滔天巨浪。 满朝文武,官家和太后,尽皆色变。 大家想过辽国,想过大理,想过交织,想过高丽,和唯独没有想过吐蕃。 因为吐蕃自唐末的时候开始,就已经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割据巨局面,持续至今依然有了数百年,数百年都没有归于统一,境内大大小小的势力数不胜数,和唐朝末年,各路节度使纷纷自立的情形何等相似。 就连元祐帝在位时期,蜀地边境发生的那场动乱,一开始大周的文武百官也从未把他们和吐蕃联系在一起,而是怀疑是别的国家在吐蕃和大周的边境搞的阴谋诡计。 可现在,就是这个被所有人都忽视了的吐蕃,突然发力,出动大军,打了大周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如今秋收早已过去,各地的赋税也已经收缴完成,归入了国库之中,吐蕃大军虽然来得突兀,造成的损失擦相应的减少了许多。 可也正是因为秋收已然过去,赋税也已经缴纳,蜀地各州府衙门和都司的警惕性也没有秋收时候那么高,面对吐蕃大军的突然袭击,才越发的措手不及。 收到消息之后,宫门立即大开,无数太监拿着永安帝的圣旨,分别前往朝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大员的府上,让他们火速入宫,共商对策。 在永安帝收到军报的时候,北镇抚司留守汴京的千户亦火急火燎的找上了卫允。 成都卫所的加急信报,几乎是和成都府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报一起到的汴京。 刚刚看到锦衣卫的信报没多久,宫里的传旨太监就已经到了卫家。 当即,卫允便换上官服随着传旨太监一道入了宫。 第 202章 召集群臣 汴京皇宫,养心殿中。 永安帝,太后,以及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已然悉数汇聚于此,卫允亦在其中。 太后往昔挂在脸上的从容和淡定,已然悉数消失,那张和蔼慈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庄严和肃穆。 永安帝亦是一脸的凝重,眉头紧缩,那宛若星空一般无垠深邃的眼眸之中,流转着浓浓的担忧。 看着养心殿中的众臣,永安帝沉声说道:“今日收到八百里加急军报,蜀地告急,吐蕃八万大军入侵蜀地,数日之内连下蜀边数城,破乡镇无数,杀我百姓,四处劫掠,蜀地边境已是一片哀鸿遍野。 如今蜀地大军汇聚在成都府内,占据地利之势,与吐蕃大军相抗,只是,蜀地各路府兵加上仅存的一万边军,亦不足五万之数,局势已然岌岌可危,不知诸公有何良策教朕?” 吐蕃?不可能!这不是开玩笑嘛! 这是除了卫允之外所有大臣们的第一想法。 可随即他们便想到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永安帝,是当今天子,君无戏言,永安帝怎么会和他们开玩笑。 “陛下!当真是吐蕃进犯蜀地?是否是他国势力借吐蕃之名,犯我边疆,行图谋不轨之实?” 大相公韩章率先站了出来,发出自己心中的不解,此言一出,当即便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吐蕃的情况究竟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若说是吐蕃出兵,而且还是八万大军,着实让人难以信服。 可韩章的话音刚落,卫允的师伯,也就是如今的工部尚书站了出了,沉声说道:“陛下,臣认为此时并非是追根溯源的时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该商议如何解蜀地的危局,待蜀地危机解决之后,再行追究内里的实情。” “陛下!秦尚书所言甚是,臣附议!”兵部尚书当即表态,站出来支持秦大爷。 “臣附议!” “陛下,臣附议!” 紧接着便是户部的陈尚书,兵部的左右侍郎,礼部尚书………………一时之间,从者如云。 永安帝亦深以为然的道:“朕也觉得秦爱卿言之有理,不知诸公有何良策,可解蜀地危局?” 众臣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没人肯站出来说话。 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大理寺卿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如今之计,唯有调派大军前往蜀地支援,共御吐蕃大军!” 虽然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可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有了大理寺卿站出来吃了第一只螃蟹,后面就简单了。 当即兵部左侍郎便出声说都:“陛下,贵州和广西边军不能轻动,如今两国齐攻我朝,大理和交趾的国力虽弱,却也不能忽视,微臣认为贵州和广西边军不仅不能轻动,而且还得提高警惕,防备大理和交趾两国乘火打劫。”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严加防范,连吐蕃都敢出手,那其他的几国,又怎会没有可能。 永安帝道:“爱卿言之有理!” “陛下,如今西北战事胶着,我朝大军与西夏对峙不下,互有胜负,如今伏老将军所领的南路大军已然攻下兰州,若是此时放弃兰州,令南路大军直接选择南下的话,虽然可以挽救蜀地危局,然南路大军先前所取得的成果亦全部付之一炬,如此未免太过得不偿失!且我等先前所议定之方略,亦将被全盘打乱!!” “河北、山西、山东三路的大军亦不能动,如今辽帝耶律洪基始终不愿表态,或有拖延时间之嫌,若是北地大军一动,辽国兴兵南下的话,兵锋便可直指汴京,值此危急关头,不能出半点意外,陛下,咱们不得不防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便将如今面临的局势还有大周的情况都分析的头头是道。 兵部尚书又说道:“如今距离蜀地最近的就只剩下湖广、江西、以及广东这三路,若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救援蜀地的话,或可调动这三路之地的府兵前往!” 当初荆襄之地的叛乱被限制在了四府之地,并未朝外波及,虽然对于民生颇有影响。 但是湖广一路的军备力量,除了那四府之外,其余州府见势不对,第一时间便做出了防备,倒是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过这三路距离蜀地虽近,但是蜀道艰险,虽然历朝历代皆有修缮,不影响行走出入,但大军开拔,大批的粮草军械运输却颇受影响。 永安帝问道:“湖广、江西、以及广东这三路能够调动的府军能有多少?” 兵部尚书沉吟半晌,在脑海之中细细算了一下,才道:“回陛下,湖广如今能调动的大军只有一万左右,江西一路能够调动的大军约有两万,广东的少一些,只有一万五千左右!这三路能够调动的大军合计四万五千左右!” 广东地处偏僻,不如其余几路,能够调动的兵力少些也属正常,可江西一路,却也只能调动两兵力,只比广东多了五千,那就有些少了! 永安帝眉头微蹙,问道:“四万五千?三路之地的府军,竟只能调动四万五千人马?” 兵部尚书忙解释道:“陛下,这这已然是往好里说了,若是刨去军中的老弱的话,正当年的青壮军士约莫只有三万五千左右!” 兵部尚书越说,永安帝眉心的川字痕迹就越深,脸色也愈发的凝重,语气颇为不善的问:“三路之地,能够调动的大军竟四万五千,还有将近一万的老弱?我大周军制,竟糜烂至斯了吗?” 尤其是最后一句,已然带上了几分怒意,这也是永安帝自即位以来,第一次在众臣面前用上带着怒意的语气。 一旁的太后亦带着几分诧异,几分愠怒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哀家需要一个解释!” 一国之君的永安帝,加上执掌玉玺,垂帘听政的当朝太后,此时此刻,竟异口同声的表示了自己的愤怒。 群臣纷纷噤若寒蝉! 兵部尚书忙出声解释道:“陛下,大娘娘,南方不同于咱们北地,虽然大周承平了数十年,未启战端。 然则北方靠近边疆,有强大的敌国在侧虎视,是以各路的府军不论是数量和质量都不低。 可南方不一样,南方处在大周腹地,虽然富庶,却也远离边疆,远离了敌国的威胁。 是以南方各路府军的数量皆不如北方,而且为了节省开支,减少军费的无端消耗,南方各路的府军平日亦不如北地的府军那般勤加训练。 请陛下明鉴,请大娘娘明鉴,南北两地府军的战力不可同日而语!若是让着三路兵马去救蜀地的话,只怕力有未逮!” 兵部尚书是个’老实人’,或者说这个时候,他很清楚让这三路的府兵硬着头皮顶上去的后果,索性不如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和吐蕃交战,可不同于上次镇压荆襄之地的叛乱。 那四府之地的叛乱,多是些强盗山贼,已经经过一些训练的私兵带领着一群被他们蛊惑,也没有经历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以前只知道耕田种地的普通百姓。 南方几路的府军虽然疏于训练,人员也是良莠不齐的,但终究是朝廷的制式军队,受过一定专业训练的,总比那些乌合之众的叛军要强得多。 可吐蕃这次来袭的八万大军却完全不同,成都府过来的紧急军报里头已经说了很清楚了,八万大军,在数日之内,连下蜀地边境数城,正在朝着成都府逼近,颇有势如破竹之势。 而且在蜀地边境驻扎的两万边军,也只剩下了一万多,或是被杀,或是被俘的几乎占了三分之一。 还没有算已经沦陷的各州府被杀的府军们。 这样的吐蕃大军,绝不是荆襄之地那些乌合之众的叛军能够相比的。 永安帝和太后纷纷皱眉。 “若是在加上浙江、福建还有江南东路的府军呢?”永安帝问道。 “如此倒是能够凑出十万左右的人马,若是再加上蜀地本身的兵马,以两倍于吐蕃大军的兵力,再加上咱们占据地利的优势,当能解了蜀地之围!只是·······” 说着,兵部尚书却忽然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爱卿直说便是!”永安帝颇为急切。 兵部尚书道:“只是若是将这六路府军调走了的话,若是南边再出什么乱子,只怕朝廷便腾不出手去解决了!” 永安帝和太后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显然,他们对于兵部尚书的这个提议也颇为认同,殿中众臣听罢之后,彼此之间用目光交流了一番,纷纷点头。 卫允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未虑胜,先虑败,先将最坏的结果考虑到,再来作出相应的布置,也能更加稳妥。 永安帝顿时有些语滞,刚准备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猛然醒转,扭头看向左手旁端坐着的曹太后,恭敬的问道:“不知太后有何高见?” 曹太后抬手扶额,不咸不淡的说道:“皇帝乃是一国之君,此等军国大事,皇帝自己决定便是!哀家并无什么高见!” 永安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才道:“如今蜀地之危已然到了火烧眉毛的关头,朕以为,为今之计,便是调动南境六路之地的府军,赶赴蜀地,解救蜀地之危。 至于南方各路,令各路通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以及各州府衙门,通力合作,严加防范有心之人趁此时兴风作浪!” 永安帝目光扫过殿中众臣,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臣齐声喝道:“臣等附议!”卫允也觉得,方才永安帝所说的法子,便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好!”永安帝眉心的川字早已消失,脸上浮现出颇为自信的神情,望着殿中的众臣,朗声说道:“既然众卿都没有意见,那就·······” “且慢!”永安帝的话刚说到一半,一声高喝,却忽然响起! 第 203章 无人可用 “且慢!” 一声带着浓浓威严的高喝声,打断了永安帝的话,敢在这个时候打断永安帝说话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永安帝脸上的不快一闪而逝,皮肉轻动,露出个极勉强的笑容,以掩去眼底的尴尬。 作为一个皇帝,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就在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准备给大臣们下达旨意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打断。 简直就是打脸,裸的打脸。 可偏偏打断永安帝的那人是曹太后,是先帝的皇后,是永安帝的嫡母皇太后,而且还是一个执掌玉玺,垂帘听政的太后大娘娘! 是一个永安帝必须得敬着、爱着,不能有丝毫怠慢的人。 殿中众臣的脸色亦各自不一,有皱眉的,有面无表情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松了口气,露出些许几不可查笑意的。 卫允看了一眼坐在殿上的两人,迅速便又将头低下,只是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调笑和玩味,却颇具深意。 “不知太后大娘娘有何高见?”永安帝问的十分心平气和,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究竟是真的懦弱可期,还是卧薪尝胆,谁也说不清。 曹太后的声音略高,不同于永安帝的浑厚,而是略有些尖锐。 “皇帝,哀家心里尚有一个疑问,想请教皇帝!” 永安帝微笑着说道:“不知大娘娘有何疑问,朕知无不言!” 曹太后沉声说道:“若要调遣十万大军赴蜀地救援,不知皇帝意欲以何人为将?吐蕃大军能够连破我蜀地边境数城,若没有一个能征善战,有勇有谋的将领统率大军,哀家只怕,蜀地之危难解矣!” 不得不说,曹太后虽然有些不太地道,但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的,原本江南府军的战力便不如吐蕃大军,永安帝和众臣也是打算依靠着人数和地利的优势,来挽回颓势。 正如太后所说,若没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将领统率大军的话,什么救援蜀地,击退吐蕃大军,皆是空谈。 “陛下,臣以为太后大娘娘所言极是,常言道: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如今朝中善于领兵征战的将领不是在西北就是在北地,况且十万大军并非等闲,非常人所能驾驭!请陛下三思!” 一群饿狼,若是被一头温顺的绵羊带领,那这群饿狼和绵羊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可是一群绵羊若是被一头凶恶的狼带领,却足以媲美狼群。 千金易得,良将难求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永安帝亦皱着眉头,问道:“众爱卿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这时,秦尚书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英国公世子张千重,跟随英国公老将军驻边十余年,若是由他领兵,定能一举解救蜀地危局!” “不错,世子张千重一身兵法武艺深得英国公真传,定能解救蜀地与水火!” 卫允师伯这话一出来,五军都督府的一位武官立马就站出来附议,随即零星的几个武官也纷纷表示附议。 英国公府在武官武将堆里头,在满汴京城的勋贵里头,论起带兵打仗,行军作战,若是敢称第二的话,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当然了,自从新帝临朝之后,朝中确实涌现出了许多能征善战的青年将领。 如今的京卫指挥使,南路大军的先锋顾廷烨,皇后的亲弟,威北侯沈从兴,黑甲军的将领袁文绍之类的,也都展现出了极强的军事才能。 可这些年轻的后起之秀们,如今已然悉数去了西北,如今朝廷里头剩下的,老的老,弱的弱,无能的无能。 秦尚书的想法是好的,但现实却异常残酷。 兵部尚书率先站出来反对:“陛下,大娘娘,臣以为秦尚书此言不妥,张千重将军身系守护汴京的重责,统领大军,拱卫皇城,守护的是陛下和太后大娘娘的安危,岂能轻动!” 这话一出来,就站在了大义的角度上,将卫允师伯的提议给否了,相较于西蜀一路的安危而言,永安帝和曹太后的安危显然更加重要。 在这个皇权之上的封建皇朝之中,除了皇帝和太后自己之外,谁敢说他们的安危不及西蜀的安危重要。 兵部尚书一说话,一大干文臣当即就纷纷站出来附议,反对让张千重领军出征。 只是个中的缘由,是否真如兵部尚书说的那么简单,那就见仁见智了。 如今老英国公领着二十万大军,英国公的次子张千均,亦领着八万多的黑甲军在庆州附近,加起来,便是将近三十万的大军了。 若是再让英国公世子张千重当了这十万大军的统帅,那英国公府满门,便等同于掌握了大周将近半数的军队,而且还是领兵在外。 虽说如今英国公府的家眷悉数都在汴京,可若是英国公父子三人当真丧心病狂到枉顾家人的安危,拥兵自重,如以前的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那般,自立为帝的话,那么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周,将会遭受到最为沉重的打击。 就算英国公一家子对大周都是忠心耿耿的,可若是英国公一家手握那么多的兵马,谁能放心的下,休说满朝文武了,只怕就连如今坐在龙椅之上的永安帝,还有曹太后,估计都得寝食难安。 结果自然是一边倒的局面,殿中所有的人,除了最开始发声的那几个,其余众臣尽皆反对。 “除了张千重将军之外,不知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永安帝沉声问道。 兵部左侍郎站出来说道:“陛下,不知锦衣卫指挥佥事段将军,可否为领兵之人选?” 小段? 永安帝摇了摇头,说道:“小段将军勇武有余,但智谋不足,不足以为十万大军的统帅!” 小段是跟着永安帝从禹州一起出来的,虽然对永安帝忠心耿耿,且悍不畏死,武艺亦不弱。 但小段的性子太直,又没什么心机,用来当个冲锋陷阵的猛将倒是可以,但一军主帅的这个位置,还真不适合他。 这是,又有人提了一嘴:“上次平定荆襄之乱的谢秉德谢将军如何?” 永安帝微微蹙眉,问道:“谢秉德将军?”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惊讶和不敢置信。 “回陛下,正是谢秉德将军!” 永安帝的眉心的川字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却皱的更深了,当初便顾廷烨便是拿着他的举荐书信去的谢秉德帐下听命。 谢秉德是个什么德行,永安帝是再清楚不过了,一个素来只会逢迎上官,投机取巧,尽走歪门邪道的无赖。 当初若不是有顾廷烨出手的话,只怕现如今他谢秉德还平定不了荆襄之地的叛乱呢!哪还有后来的什么立功和嘉奖。 让谢秉德带兵领十万大军去解救蜀地之危,只怕这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可谢秉德又是先帝亲自下旨褒奖提拔的有功之臣,这些话,永安帝自然不能当着众臣的面明说,打先帝的脸面。 一旁的曹太后也微微动容,朗声说道:“谢秉德将军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哀家还记得,当初荆襄之地的叛乱,谢秉德将军带领五万大军,连出奇谋,破了叛军主力,这才有了之后的荆襄大捷! 若是由这位谢秉德将军领着十万大军去支援西蜀的话······” “太后!”曹太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永安帝给打断了:“太后,谢秉德将军朕已经做了安排,此时若是轻易调动的话,只怕北地的布局,就会出现漏洞,倒时若是辽国乘机南下,北地危矣!” “如此倒是可惜了!”曹太后一脸的惋惜,倒是没有多想,抬眼看着殿中众臣,说道:“不知众位爱卿可还有合适的人选?” 见曹太后松口,永安帝立马松了口气,目光确实微微一凝,变得微冷,扫过方才出声提起谢秉德的那个官员,暗记下了他。 卫允也差点没被曹太后给吓一跳,若是当真让谢秉德去救蜀地,只怕不仅解不了蜀地的危局,就连好不容易从南方六路调拨的十万大军,也要被那家伙葬送在蜀地。 没看出来,永安帝还挺机智的,至少刚才的那番应变就很不错,也幸亏是曹太后没有仔细追究,不然的话,不知永安帝又会编出怎样的幌子还糊弄曹太后!卫允心中如是想到。 可曹太后的话音刚落,殿中的朝廷大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没有人说话。 “难不成我泱泱大周,竟然连一个统兵的将领都没有嘛?”曹太后亦皱着眉头,厉声高喝道,显然,曹太后的已然有几分怒意。 “兵部尚书,你来说说!”兵部尚书直接被曹太后点名。 兵部尚书冲着永安帝和曹太后拱手礼道:“回陛下,回大娘娘,如今朝中能征善战的将领不是在北地就是在西北,朝中有统军之才,又能征善战的,着实·····着实······” 说着说着,兵部尚书也不禁老脸一红,再也说不下去。 永安帝眉心的印痕越来越深,深邃的目光扫过殿中的诸位朝廷要员们,可众臣却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永安帝的目光,直到,永安帝的目光来到卫允身上的时候。 “不知卫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永安帝亦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一问卫允。 黑甲军的实力如何,作为亲自平定兖王之乱的主角,永安帝可是亲眼见证过的,八百黑甲军,便拦住了将近三千的禁军足足大半日的时间。 还有进攻皇城之时,黑甲军结成阵型之后所造成的破坏力,令人惊叹。 原本顾廷烨还没有那么快能够攻破皇城,杀至养心殿外,全赖黑甲军的火字营无间隔的持续输出,压得皇城城楼之上的禁军不敢冒头,还有山字营的重甲步兵,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收割机。 能够组建起这么一支强悍军队的卫允,说不定能够给出什么让人惊喜的建议呢! 第 204章 毛遂自荐 卫允?为什么会是卫允,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永安帝为什么会问卫允,难道是在预示什么? 殿中众臣之中,有过半的人心中忽然一凛。 先帝在位时,便极为宠信卫允,如今新帝继位,难道这份荣宠还能长盛不衰的延续下去不成?这是此刻,殿中超过半数的大臣们心同的疑惑! 卫允自人群之中站了出来,冲着永安帝的曹皇后分别行了个礼,说道:“陛下,臣也想不出此时该让那位将军去,值此危急关头,陛下若是实在不知该让那位将军领军去救援蜀地的话,微臣倒是愿替陛下效死!” 永安帝有些失望:“卫卿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吗?难道锦衣卫之中就没有能够领军的人选?” 卫允道:“回陛下,锦衣卫之中,唯有黑甲军的几个将领有些许统兵之才,然而此刻,黑甲军全员,已悉数在庆州张千均将军账下,微臣实在想不出,如今锦衣卫之中还有哪一位同僚,能够统领十万大军!” 永安帝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几许无奈。 这时,永安帝身旁的曹太后却忽然抬手高声说道:“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悉数朝着曹太后看了过去。 只见曹太后看着卫允,面带些许不解,问道:“方才卫卿之言是何意?” “太后,卫卿不是说了吗,锦衣卫之中能够带兵的如今都在庆州,在锦衣卫同知张千均的帐下听命,与英国公老将军一道······” 永安帝正说着,忽然才回过味来,有些诧异的看着卫允,亦问道:“卫卿方才所言何意?” 和曹太后一模一样的问题,一模一样的语气。 卫允躬身拱手,恭敬的朗声说道:“回陛下,回大娘娘,微臣,锦衣卫指挥使,兼户部侍郎卫允,愿为陛下效死,愿为大娘娘效死,愿为大周效死。 如今蜀地之危,已然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若当真朝中无适合的武将可用的话,微臣向陛下和大娘娘毛遂自荐,领军救援蜀地!” 秦国尚未统一六国,自李冰风秦王之命修建了都江堰之后,蜀地便是天下闻名的粮仓,天府之国的名号,更是传遍天下。 汉高祖刘邦以区区汉中之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夺了天下,立下了大汉数百年的基业,凭借的除了手底下的一干子文臣武将之外,和作为汉军粮仓的巴蜀之地为汉高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粮草,亦离不开关系。 蜀地若是当真失陷了,那大周每年的赋税便要少上一小半,更加关键的是,这是裸的打脸呀。 泱泱大周,竟然连一个已经四分五裂近百年的吐蕃都打不过,那其余几个如今尚在观望的邻国会作何感想,难道他们不会也想着趁这个时候参与进来,一起分一杯羹吗? 如果局势真的发展到了那种地步,那才是真正的危险,大周再强,那也强的有限,而且大周一直以来强的就不是军事,而是经济。 到时候周遭的邻国尽皆举兵,边疆之地四面开花,大周便是长出了三头六臂,那也是顾不过来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辽国的态度,若是辽国这个时候也参与进来,对于大周而言,那才是真正的面顶之灾。 光一个西夏就已经让朝廷够头疼的了,如今再加上一个吐蕃,此时的大周,必须以雷霆之势,打出声势,打出态度来。 “陛下!卫侍郎忠君爱国之心,虽然令人佩服,可领兵出征绝非儿戏,卫侍郎一个读书人,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卫青霍去病了不成?” 第一个站出来怼卫允的,是卫允的师伯,工部的秦尚书,虽然话说的并不好听,可卫允却听出了那严厉的话语之中的关爱。 领兵出征,若是胜了也就罢了,可若是败了,那可是大罪,如今的卫允已然官至正三品的户部侍郎,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将来就算是坐上韩大相公位置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大的。 没来由的跑去带什么兵,打什么仗,光是做个锦衣卫的指挥使秦师伯已经够介意的了,但那是元祐帝下的圣旨,钦点的卫允,秦师伯就是心里有意见,也不能说。 好在卫允的锦衣卫指挥使只是个兼差,如今更是已然做到了户部右侍郎,顶替了秦师伯原先在户部的位置,秦师伯在替卫允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感到很欣慰。 可现在,卫允竟然主动请缨,毛遂自荐的想要去领兵打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打仗是要死人的。 秦师伯自然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卫允踏上那条‘不归之路’。 “陛下,咱们就算是再不济,也不需要卫侍郎一个文官去领兵打仗,冲锋陷阵!”武军都督府的一位都督佥事颇有些义愤填膺的道。 满殿的文武百官,纷纷站出来附议,反对卫允一个文臣跑去领兵打仗。 “陛下,蜀地之危,已然迫在眉睫,卫侍郎一介文臣,此前又从未有过领兵作战的经验,陛下,大娘娘,三思呀!” 曹太后亦深以为然,“卫卿的忠心哀家和皇帝都看在眼里,可行军打仗并非儿戏,我泱泱大周,还没有让一个文臣去冲锋陷阵的道理。” 卫允笑了,笑的从容坦荡,看了看曹太后,又看了看永安帝,说道:“陛下,大娘娘,臣虽不才,却也读过一些兵法,习过一些武艺,而且臣一手组建的锦衣卫与黑甲军究竟如何,陛下和大娘娘以及诸公皆有目共睹!” “卫侍郎此言差矣,诚然,卫侍郎组建锦衣卫与黑甲军功不可没,但领兵打仗并不同于这二者,卫侍郎是探花出身,难道竟不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道理吗?” “方才卫侍郎说自己读过一些兵法,习过一些武艺,可却从未真正的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纸上谈兵的道理难道卫侍郎也不懂吗?” “还是卫侍郎觉得,十万大军的生死,西蜀百姓和府军、边军的生死,西蜀的存亡,都不重要吗?” ······· 一连串的喝问,质问,犹如一道道炸响的雷霆,不断在卫允的耳畔回响,不停的萦绕在养心殿空旷的大殿之内。 这一回,真正的是文武百官都站到了卫允的对立面。 卫允身上秦家的光环,英国公府的光环,先帝宠臣的光环,第一次失去了效用。 面对这些质问和疑惑,卫允没有说话,只微笑着,微微躬身,抬着头,看着坐在长案之后的永安帝,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平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似乎那些质问和疑惑,都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永安帝的面色微沉,目光还是一如刚才的凝重,望着卫允的那一双平静的好似镜子一样的眸子,永安帝的心里竟莫名的生出一股期待来。 可同时,联想到卫允的身份,先帝宠臣,英国公府的女婿,永安帝的心中却又莫名的联想到方才文武百官否决让英国公世子张千重为统帅的缘由。 什么拱卫汴京,护卫官家和太后的安危,等到敌国大军真的打到汴京城下的时候,就算是一百个张千重,只怕也是不够用的。 真正不想让张千重领兵原因,还不是因为怕英国公府坐大! 可卫允又是英国公女婿,俗话说得好,一个女婿半个儿,若是让卫允领兵的话,那还不如让带兵经验丰富的张千重去呢! 就像方才其余众臣们说的那样,卫允一个文官,读过一些兵书,练了几天的武艺,或许知道一些兵法,懂一些军事,可统领十万大军,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永安帝还没说话,一旁的曹太后就又说了:“众卿说的有理,卫卿的忠心可表,然领军的人选,还是再另行推举吧!” 还推举? 卫允翻了个白眼,张千重也不能去,自己也不能不去,汴京城里还有谁能去?难不成真要从西北那边调兵回来,那样岂不正中了西夏的下怀。 若的那么做了,那不是让西夏唱的这一出两面夹击,围魏救赵的把戏成功了吗!还有先前出征之前商定的战略,便要就此被彻底打乱,到时候西北那边的战局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那可就说不好了。 卫允上前一步,高声说道:“陛下,大娘娘,先前陛下也说了,如今咱们大周能够打的将领,不是在西北,就是在北地!”又冲着五军都督府的几个武官拱手一礼说道:“几位大人抱歉,本官怎么说,没有半点遍地诸位大人的意思!” 而后又对着永安帝和曹太后说道:“如今西蜀情势危及,咱们在这儿多拖一刻,便多出一分的变数,微臣斗胆,请陛下的大娘娘早做决断,以解蜀地危局!” 这时,永安帝才恍然大悟,卫允这是以退为进呀,方才众人极力反对张千重领军,可偌大的一个汴京城,除了一个留守汴京的张千重之外,还真找不出一个真正能打的将领来。 卫允为什么要毛遂自荐,还不因为如今朝廷无人可用,若是不用张千重的话,难不成真让谢秉德那样的草包去? 一个领着五万大军,还能够被一伙打残了的流寇叛党,不过数千人马逆风翻盘,连战连败,损兵折将,甚至还丢了荆襄四府之地的‘人才’,永安帝敢让他领军吗? 第 205章 暂时议定 养心殿中,一时之间噤若寒蝉,这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卫允的意图。 此时此刻,出现在养心殿之中的皆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能够把官做到这份上的,会有蠢人吗? 卫允的这手以退为进,玩的是阳谋,方才那一番感人肺腑的毛遂自荐,不过是为了最后几句,蜀地危急,请官家和太后大娘娘早做决断奠定基础罢了。 值此危急关头,还是考虑什么避免英国公府权势过重,拥兵坐大的时候吗?若是蜀地沦陷,那等待大周的,只会是更加艰难的局面。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 这个道理,无须卫允说,如今养心殿中的同僚还有永安帝以及曹太后,心中自然都是清楚地。 永安帝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对着太后道:“太后,朕以为,为今之计,只有让张千重将军统领南境六路的十万府军,火速赶往蜀地救援,如此或可解救蜀地危局!” 曹太后叹了口气,感慨着道:“皇帝说的有理,如今汴京城中,能担此重任的,也只有英国公世子张千重了!” 永安帝亦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殿中的诸位大臣们,说道:“不知众卿可还有异议?” 原先一个个义正言辞,反对张千重领兵的官员们,此刻也纷纷绝口不言,正如卫允所说,若是不让张千重去的话,难不成还让他们这些官们亲自披甲上阵,领军打仗吗? “臣附议!”一直沉默着,冷艳旁边的大相公韩章率先发生支持! “臣附议!”紧接着便是卢老相公,随即其余官员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好!”永安帝高声说道:“既然众卿都没有异议,那这次领军赴蜀的统帅便定为英国公世子张千重了!” 曹太后亦朗声说道:“既如此,那皇帝这便拟了诏书,哀家即刻用印吧!” “陛下英明!太后大娘娘英明!” 殿中众臣,纷纷冲着坐在上首的两人躬身行礼,朗声高呼。 “陛下,臣有事启奏!”大相公韩章站了出来,恭敬的说道。 “韩相公请讲!”永安帝抬手道,表情如常,没有半点不快。 韩章朗声说道:“如今西蜀境内的府军边军皆汇聚于成都府,虽然其余地方的防御变得相对薄弱,但只要成都府一日不落入吐蕃之后,那西蜀一路,便始终都不算沦陷。 可吐蕃大军不论是势力还是数量都要胜过成都府的我朝大军,虽有坚城可以据守,但若是时间太长的话,老臣只怕双方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而南方六路之地的府军光是调动,便至少需要一月左右的时间,然后再赶赴蜀地,有需要十余日,若是如此算下来,等到咱们的援军赶到,怎么也是一个半月之后的事情了,只是成都府能否坚持到那时,如今犹未可知呀!” 大周疆域何其辽阔,湖广、江西、江南东路,浙江、福建、广东,六路之地,范围何其之大,首先要将朝廷的调令下发至这六路的都指挥使司,再由都指挥使司的官员对境内的府军进行统筹部署,然后再抽调相应的人马。 这些兵马自然要现在本路之内先行会合,然后再统一赶至约定的地点,与其他几路的大军会合,接受统帅的调遣。 光是这个过程,一个月的时间估计都有些够呛。 更别说之后还得赶去蜀地了,蜀道艰险,岂非等闲,连诗仙李太白都仰天长叹,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当然了,这么说自然是有些夸张的手法在里头,但就此也能看出,蜀道之艰险。 韩大相公的话一出,殿中众臣纷纷不约而同的点头。 永安帝和曹太后亦面色凝重,曹太后忙道:“大相公这般说了,可是胸中已有良策?” 韩章沉声说道:“常言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成都府内汇聚了将近五万的大军,虽在数量上不如吐蕃大军,但只要他们能够据城而守,想必还是能够抵挡一段时间的。 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五万大军每日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虽说如今秋收刚过,然因着西北战事的缘故,户部早已将各地今年的税收用送至汴京,由户部统一调配,支援西北大军。 若是只以成都府一府之地的存粮,要供应五万大军还有成都府境内的数十万百姓,微臣只怕力有未逮,坚持不了这么久啊!” 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打算,而且是建立在吐蕃大军已然将成都团团围住的前提下,否则,西蜀境内的其余州府,皆可以调动粮草军械,为成都府内的大军提供补给。 但若是吐蕃派出军队,截杀其余州府往成都府运送粮草辎重的队伍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陛下,大娘娘,韩大相公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先行调拨粮草军械,还有部分大军先赶至蜀地,”兵部尚书立即出来进言。 卫允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大娘娘,微臣认为,可先行调拨距离蜀地最近的湖广、江西两路的三万五千兵马,以其为先锋,先行入蜀,如此,或许能够暂解成都府之困局,剩下的四路兵马为后军,集结之后,火速赶赴蜀地,与大军会合。” 方才卫允毛遂自荐之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卫允的那个武军都督府的佥事亦出声说道:“臣附议,微臣认为,调动兵马和调拨粮草一事可一同进行,彼时三万五千兵马可先行押送一应粮草军械入蜀,至成都府,与蜀地的五万大军会合!” 到时候在成都府境内的兵力就有将近八万了,双方人马持平,只要负责是防守的将领不是蠢材,将自身城坚地利的优势牢牢握住,定能将吐蕃八万大军拦在成都府外。 “梓州临近成都,可令张千重将军先行赶赴梓州坐镇,再令各路兵马与梓州会合,于张将军帐下听令,彼时十万援军便可与成都府的五万大军会师,以两倍于吐蕃之兵力,定能将吐蕃大军一举击退!” 众人一你言我一语,争论了小半日,便将此番如何调动兵马,如何调拨粮草等等大体的方略都定了下来。 这时,卫允又站了出来,朗声说道:“陛下,大娘娘,微臣有事启奏!” “不知卫卿还有何事?”永安帝笑着问道,曹太后亦看向卫允。 卫允徐徐说道:“如今蜀地战略已定,咱们也该考虑考虑辽国的了!” “辽国?”永安帝不由得有些疑惑:“辽国又有何事?可是谍报司一处又有消息传回?难不成辽帝耶律洪基已然做了决定?” 一连三个问题,永安帝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和紧张,那深邃无垠的眼眸之中,泛出的是担忧的目光。 殿中众人的心亦纷纷一紧,曹太后的目光之中,露出几分担忧。 若是辽国当真也出兵南下的话,那大周就真的危险了,虽说如今北地已然做了准备,可辽国兵锋之强,便是比之西夏也犹有过之。 卫允摇了摇头,永安帝松了口气,曹太后亦松了口气,殿中的众位朝廷大员们,亦纷纷松了口气。 而永安帝则忽然眼睛一亮,颇有几分期待的问道:“卫卿忽然提及辽国,可是有何妙策?” 卫允拱手躬身,恭敬的说道:“回陛下,妙策并不敢说,只是臣对于如今天下大势,有几分自己的见解,微臣斗胆,想要在陛下和大娘娘以及诸位同僚面前献丑一二,还望陛下应允!望大娘娘能够应允!” “天下大势?”永安帝倒是颇感兴趣:“左右不差这一会儿,朕倒是想听听卫卿的见解!” 脸上露出个微笑,冲着曹太后问道:“不知太后以为如何?” 曹太后亦笑着道:“昔日先帝在位之时,便时常对卫卿赞不绝口,哀家倒是也很好奇,能够让先帝如此夸赞的臣子,对于天下大势,究竟能有何等独到的见解!” 永安帝笑着道:“既然太后也想听一听,那卫卿便不要再拘着了,赶紧说吧!” 卫允恭敬的礼道:“微臣遵命!” 随即朗声说道:“微臣以为,如今天下大势,与千年之前的战国颇为相似,西夏联和吐蕃,侵犯我大周,便类似于昔年六国合纵,如今似大理、交趾这等弱小之国,正处于观望之际。 西夏既然已经联合了吐蕃,那势必也早已与他们有了接触,或许他们如今忌惮我大周威势,不敢有丝毫冒犯,可若是咱们在蜀地或者西北的战事上出现败势,西夏的这番合纵之局,只怕就要成了!” “大周已然承平数十年,然则国力却依旧有限,此时应对西夏与吐蕃,已然颇有几分捉襟见肘了,若是彼时合纵之局一成,我大周危矣!微臣浅见,若要破此合纵之局,唯有连横!” 横,乃指横强,当今天下,能够称得上强国的只有三个,大周、大辽、还有西夏。 以连横破合纵,便是昔日秦相张仪向秦王提出的谏言,为后来的秦国横扫六合,统一华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 206章 合纵连横 西夏为何要行合纵,归根结底,还不是利益使然,若是西夏能够占据三川以及蜀中之地,便等同于掌握了一座粮仓,到时能够为西夏带去多少赋税,提供多少粮食。 若是再进一步,能够攻下大周的半壁江山,或者是将整个大周都纳入西夏的版图,到了那时,只怕连大辽亦不敢再掠西夏兵锋。 彼时,就算是一统天下亦不再是奢望········ 至于外交?国与国之间签订的盟约,两国友好与共什么的,拜托,别逗了,那只是用来约束君子的东西。 西夏是君子?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哪有什么外交可言,若是当真有外交,那为何那些邻近小国要纷纷自立,还不是为了权势,为了利益,为了满足自己心中的。 只是西夏这般急切想要从大周身上撕下肉来,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他当真以为元祐帝驾崩,永安帝刚刚登基,大周朝中新老政权交替,国祚未稳的情况下,西夏就能够在与大周的较量之中稳占上风?就能吃定大周了? 西夏能够行合纵,那大周便能行连横之局。 但想要连横,首先就必须要连横的本事。 昔日的秦国,若非自身的国力强盛的话,纵使是有张仪这等大才,亦无法与楚国联盟,形成连横之局。 有了强秦,才有张仪!有了张仪,强秦才能更强,二者乃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若将今日的大周比作昔日的秦国,那么辽国,便相当于楚国,若是想要联和辽国,大周就必须得展现出足够强硬的实力,许出能够打动辽国的利益。 卫允的话刚说完,殿中便肃然一静。 片刻后,大相公韩章便率先说道:“鸿胪寺卿邓大人已然带着使团抵达辽国上京数月有余,可辽帝耶律洪基的态度始终不明,咱们想要联和辽国,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曹太后听罢亦不住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韩大相公言之有理,卫卿家的想法是好的,可却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然永安帝却依旧有些期待的看着卫允,虽然他和卫允只做了半年多时间的君臣,但对于卫允,却颇有几分了解,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以及周全的计划,卫允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当着众大臣的面,说这件事情。 只是正如韩大相公和曹太后说的那样,如今的辽帝耶律洪基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意思,而且大周此前可是一直担心辽国与西夏联和,南下进犯大周的。 永安帝不由得好奇的追问:“不知卫卿有何良策?” 卫允长身而立,朗声说道:“回陛下,《史记》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微臣看来,辽帝耶律洪基之所以如今还在观望,迟迟不愿表明态度,不过是因为不论是西夏还是咱们大周,都不能给出能够让其满意的好处罢了!” “所以卫爱卿的意思是,咱们只要许诺给辽国能够让其心动的好处,说服辽帝耶律洪基,出兵攻入西夏!” 永安帝沉声说道。 卫允道:“陛下所言,正是微臣心中所想!不过除了许诺出好处之外,还需展现出咱们大周的强大才行,正如昔日秦国之横强,须得让别人知道咱们自身的强大而后才能连横!” “陛下,微臣有异议,似卫侍郎这般,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些,辽人犯我大周之心从未断绝,区区小利,如何能够说动辽帝,说动辽国!” 当场便有人冷言讽刺,提出质疑。 卫允却道:“所谓连横,自然是互惠互利才叫连横,若只是咱们大周让出利益,才能说动辽国出兵的话,那就不叫连横,叫借兵,若是这样的话,便是咱们大周有求于辽人,此二者有天壤之别,还望这位大人莫要混淆了。” “照着卫侍郎这般说法,若不许以重利,难不成让咱们给辽帝开出空头许诺,空画大饼不成?” “此言甚是,还是卫侍郎认为辽帝耶律洪基,乃至辽国满朝文武,皆是不辨是非的蠢货不成!” 卫允却既不立即辩驳,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反而笑着听着这些个同僚们的质疑,双目微阖,似乎,还有些享受。 众人正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 卫允的师伯秦尚书却忽然出声说道:“陛下,微臣倒是觉得连横之举,或许可行!” 不待永安帝发问,大相公韩章便站了出来来:“辽国与西夏多年来连番征战,彼此之间早已是势成水火,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近几年虽然止戈停战,然则两国的百姓彼此之间早已结下了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咱们虽然不知道西夏向辽国许出了何等条件,才让辽国选择没有趁此良机,攻入西夏,然咱们却可以利用一下两国百姓互相仇视这一点,做些文章!” 利用百姓,煽动民意,虽然在世家大族掌权的当今,能够起到的作用虽然有限,但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卫允也说道:“如今边关虽然建了互市,然规模却十分有限,咱们大周流入辽国的许多东西,超过大半都是私货。陛下,咱们若是在与辽国交界之处,多多的建立互市,再派出北地兵马驻守,从中收取一定关税,商税,对此辽国定然乐见其成,咱们大周也能多出几分进项。” 户部的陈尚书很上道的助攻道:“陛下,大娘娘,如今西北战事胶着,数月未休,已然耗去了国库之中的半数钱粮,如今蜀地又起战争,一应粮草、军饷、抚恤的开支绝不在少数。 先前又往北地输送了不少的钱粮,陛下,大娘娘,若是在这么拖下去,不消半年光阴,咱们大周数十年的积累,就要消耗一空了!” 陈尚书的语气很激动,作为户部尚书,掌管着大周的一应钱粮,国库就是他的命根子呀,先帝带领群臣励精图治,恪尽勤勉数十年,大周才有这点起色,如今先帝刚去,永安帝即位不过半年,难道就要将先帝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这点儿家底都给消耗一空吗? 永安帝的心沉了下去,这种情况决不能发生,民间的那些不好的流言刚刚才有几分消散的趋势,如今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那他这个皇帝,岂非就要失了民心。 到时候若是有心之人再从中作梗的话,只怕他连这个皇帝的位置都要坐不稳了! 永安帝心中已然对卫允所说的上了心,只是,如今还不是细问此事的时候,“可若是紧紧只是增开互市的话,只怕未必能够打动辽国君臣!”永安帝沉声问道。 卫允道:“陛下圣命,若只是增开互市的话自然不能,可先前辽国与西夏之间屡屡征战!定有所图,咱们不需要说什么,咱们只要答应,在西夏求和之际,全力襄助辽国即刻。” “若仅仅只是如此,只怕未必能够说动辽国君臣!”永安帝道。 卫允却道:“陛下,如今西夏境内的大军有将近一半投入到了西北战场,只要辽国肯出兵拖住西夏东北汴京的那二十万大军,不让其南下。 如今西夏大军与英国公老将军带领的二十万大军已然酣战数月,早已是人困马乏,若是再收到辽国入侵其东北边境的消息,西夏大军势必会生出慌乱之心,而张千均将军如今正领着八万黑甲军守在庆州,静候时机! 彼时张千均将军便可带领八万黑甲军加入战局,顺环河而上,直入兴庆府境内,或是袭击西夏大军,或是斩断其后勤粮道,再与英国公老将军两面夹击,西夏大军便是再能征善战,也要在我大周铁蹄之下饮恨! 而且西夏国力本就不如我大周强盛,绝无力支撑两面开战的消耗,到时候甚至不需要咱们做什么,西夏必定自己就先乱了起来。” 卫允的大饼倒是画的挺不错的,可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傻子,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道理大家都懂,如今在卫允嘴里说的时候是挺好的。 可若是真的到了战场之上,究竟会是何等局面,仍犹未可知呢! “若是就凭这些便想说动辽国,卫侍郎也未免把此事想的太过简单了些。” 卫允却笑着道:“陛下,三日之前,南路大军传回的军报中说,伏老将军领军猛攻兰州已有数日,想必不日便能拔城,兰州虽是西夏南境重镇,然则却并无多少兵力驻扎。 伏老将军和顾指使可是领着五万大军的,还都是京郊大营之中的精锐,微臣估计,此时只怕伏老将军和顾指使已然破了兰州!” 卫允眯着眼睛,笑着道:“依着微臣对顾指使的了解,破了兰州之后,顾指使这个先锋大将,定然已经主动请命,领着京郊大营的精锐骑兵,朝着西夏的国都银州扑了过去!” “若是如此的话,西夏便彻底的陷入了被动之中,此乃围魏救赵的明谋,西夏在榆林的二十万大军无法回撤,那便只能动用东北边境的二十万大军了,只要辽国君臣不是蠢人,定然能够看清形势,知道此时该如何选择才是组有力的!” 永安帝的脸上亦露出一丝笑意,说道:“看来卫卿对顾爱卿倒是颇为了解!” 曹太后却道:“此时南路大军仍尚未有军情传回,卫卿所言,不过是卫卿自己的推测,而并非既定的事实,若是兰州守军顽强,至今仍在坚守,那又当如何!” 卫允道:“大娘娘言之有理,其实不论兰州攻破与否都不重要,只要南路大军的五万人马出现在兰州城外,西夏国相庞藏势必不会视而不见! 况且此时西夏国中,内有奸相庞藏乱政,手握西夏军政大权,乾纲独断,西夏国君岂会甘心任其摆布,面对如此内忧外患的西夏,微臣相信,辽国君臣定然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是啊,难道西夏如今就安稳了吗?奸相乱权,国君式微,形同虚设,可西夏李氏延绵数百年,又岂会这么简单。 第 207章 温暖港湾 夜色漆黑如墨,无星也无月,寂静的宫门忽然打开,一众被圣旨召入宫中的官员们鱼贯着自宫门内出,互相拱手道别,脸上全是微笑,全无方才在养心殿中的声嘶力竭,寸步不让。 不过对于这一幕,卫允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官场浮尘七年多,卫允也算是见惯了风浪,这样的场景,早已见识过无数次了。 恭敬的告别了秦师伯,又笑着和户部的几个同僚告了别。 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的白杨当即便牵着马迎了上来。 卫允翻身坐在黑风的背上,接过白杨递来的缰绳,驱马朝着积英巷卫府的方向而去。 小白杨有些好奇:“三爷,官家这么着急的叫了这么多大人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卫允仰头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幕,叹了口气说道:“吐蕃境内,突然冒出了八万大军,于十日前越过边境,攻入蜀地,数日间连下数城,如今正在猛攻成都府。” “吐蕃?八万大军?”白杨的脸上写满了震惊,跟在卫允身边这么多年,早已非吴下阿蒙,对于当今天下各国局势,亦有几分了解! “三爷,怎么会是吐蕃?吐蕃不是已经四分五裂数百年了吗?其内大大小小的诸侯割据,似乎没有哪一方诸侯能拿出八万大军吧!” 小白杨越说越觉得疑惑不解,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卫允颇为无奈的道:“个中缘由,还需调查!” 夜色已深,空荡的长街之上早已无人,五城兵马司的甲士手持刀枪,目光警惕的在街面之上来回巡逻。 整齐的步子踏在青石板上,靴子与石板碰撞摩擦,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永安帝派出皇宫之中的禁卫军护送众臣们归家。 刚刚经历过兖王叛乱,又值此危及动荡之际,永安帝和曹太后下了严令,命五城兵马司严格巡查,尤其是在夜间,不能有丝毫懈怠,以免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此机会再度制造混乱。 卫允回到家的时候,亥时都快要过半,已是将近人定的时辰,小昭哥儿已经被哄着睡下了,小卫氏如今还带着三胞胎留在卫家,可大卫氏和淑兰,却早已经回了盛家。 不过明兰倒是经常带着淑兰来卫家串门儿,看望小卫氏和三胞胎,还有张氏和昭哥儿。 卫允虽然有心让大卫氏和明兰留在卫家,可当初卫允吧大卫氏和栎哥儿从盛家接过来的时候,找的理由就是张氏和小卫氏有孕。 如今小卫氏和张氏不仅顺利生产,连月子都出了,卫允也不好继续把大卫氏和栎哥儿留在卫家,毕竟栎哥儿是盛家的血脉,是盛紘的儿子,如今卫允和盛家的关系十分微妙,但大体还是好的。 不论是和明兰和长桓多有拂照的盛老太太,还是圆滑事故的盛紘,亦或者是沉稳老练,少年老成的长柏,关系都还是不错的。 张氏还没入睡,坐在塌上,披着厚厚的宽大裘衣,手里头拿着本画本故事,在烛光下看的正入神,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开门声忽然响起,立马便将张氏从话本的世界里头唤醒,看着从屏风旁走出的卫允,张氏立马就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夫君回来了!” 卫允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放到旁边的衣架上,笑着问道:“都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不睡?” “夫君还没回来,妾身怎么睡得着。”张氏柔声说道! 卫允笑着道:“夫人稍后,为夫先去洗漱一下,去去身上的寒气,再回来陪娘子说话!” “夫君快去吧,外边天寒地冻的,可莫要受了凉!”张氏关切的说道。 隔壁侧间就是浴室,丫鬟们听到卫允回来的声音,便早已去后边的灶房将热水提了过来。 半刻钟之后,一番洗漱,换了身舒适里衣的卫允回到了正房卧室。 张氏往里退了退,说道:“外边暖和,夫君就睡外边吧!” 知道张氏性子的卫允也不拒绝,柔声道:“多谢夫人!”感受着被窝之中的温暖,嗅着自张氏身上传来的阵阵清香,卫允的内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西北的战事,蜀地的危局,纷乱的朝局,看似平静,波澜无惊的局势之下汹涌的暗流,此刻都被忘到了一旁。 卫允伸手将张氏揽入怀中,脸颊抵着张氏的额头,张氏亦将脸颊贴在卫允的胸膛之上。 夫妻俩紧紧的依偎着,卫允的另一只手轻揽张氏那纤若扶柳的腰肢,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一股子淡淡的幸福感,悄然自心底升起。 夫妻俩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依偎着,闭着眼睛静静的感受着彼此,起伏的胸膛,轻微的呼吸,以及彼此身上那熟悉的气息。 卫允没说话,张氏也不问,就这么静静的枕着卫允的胸膛,挽着他的胸膛。 良久,卫允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点,柔声说都:“夫人为何不问为夫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夫人心中一点都不好奇吗?” 张氏也不抬头,依旧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夫君若是想说,不需要妾身问,便自然会说,夫君若是不想提及,妾身若是问了,岂非惹得夫君不快!” 张氏忽然抬头望着卫允,抬手帮卫允将鬓旁垂落的发丝拨至而后,望着卫允的眼睛,柔声说道:“夫君在外边奔波已然够劳累的了,如今回到家里,妾身不想夫君再为公事所困扰!” “夫人!”这一刻,卫允这个堂堂七尺男儿,竟忽然有一种泪目之感,望着张氏的眼睛,看着发妻脸上那浅浅的轻笑,如被春风吹动的湖水,带着丝丝暖意,让人不由得眼中一润。 张氏却抬手轻轻拦住了卫允即将出口的话,柔声说道:“夫君今日忙了一整日,到此时方才回府,定然已经十分疲惫,有什么事情,待夫君睡醒之后再告诉妾身吧,此时已过了人定,再过不久便是子时,夫君还是早些歇了吧,明日还得上衙呢!” 卫允看着张氏的眼睛,情不自禁的俯首在张氏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带着颤音道:“能够娶到夫人这样的妻子,卫允此生无憾矣!” 张氏迎着卫允的目光,柔声说道:“能够嫁给夫君,妾身此生亦无憾!”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什么也没做,慢慢的进入梦乡! 第 208章 临行之前 翌日清晨,卫府后院,正房厅中,卫允和张氏坐在圆桌旁用早膳。 圆桌之上,放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早餐,一大盅肉糜粥,一叠包子,几样简单的小菜,几种精致的糕点。 张氏的吃相十分雅,细嚼慢咽,一顿早膳都吃的异常用心。 正吃着,卫允便忽然说道:“待会儿用完了早膳,劳烦夫人替为夫收拾一下行装!” 张氏用饭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也骤然一僵,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君要出远门?”语气有些诧异。 卫允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的说道:“嗯!昨日蜀地来了八百里加急,吐蕃八万大军进犯,数日之内连破数城,昨夜官家和太后便是因为此事将我等召入宫中!” “可是这和夫君有什么关系,夫君不是户部侍郎吗?便是有敌军来犯,也不该由夫君出征呀!”张氏不解的问道。 “夫人莫急!”卫允看着张氏,轻轻一笑,温柔的说道:“原本昨夜在宫中已然议定,此番前去支援蜀地的大军由大哥统领!” “大哥?可这和夫君有什么关系?夫君可是官!”张氏问道。 卫允轻笑着说道:“难道夫人忘了,为夫除了是朝廷的户部侍郎之外,身上还兼领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呢!” 张氏仍旧有些不解:“朝中那么多的武将,满汴京城的武勋世家中,有那么多的人,为何要让夫君一介官去蜀地?” 这个问题,似乎成了张氏的心魔。 卫允看了看四周,凑到张氏跟前,抬手轻掩唇舌,颇为无奈的小声道:“其实为夫也不想去,无奈这次是太后亲自点了为夫的名,就连官家都不敢反驳,更何况为夫!” “太后?”张氏愈发的摸不着头脑了:“太后怎会让夫君去蜀地?” 卫允依旧是一脸的无奈,幽幽说道:“只能怪你家夫君太过出色,昨夜在养心殿中,在官家和太后面前的那一番谏言实在是太过精彩,太过鞭辟入里,这才让太后对为夫刮目相看,竟直接将为夫点为大哥的副手,负责此番大军入蜀的一应粮草军械的调度,同时兼领监军之责!” 昨夜在养心殿中,卫允在大殿之上,将自己对于天下大势的理解,还有合纵连横的优劣,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等等,十分详细的说了一遍。 可之后就在永安帝准备命人拟旨的时候,曹太后却突然说不若让卫允为张千重的副将,协同张千重一起,共赴蜀地,破解蜀地危局。 理由也很简单,卫允既然对于天下大势有如此清晰的认知,和独到的见解,若是能让卫允为副的话,定能相助张千重更快更好的解救蜀地的危局。 然后永安帝竟然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卫允自然是连翻推辞,说自己不过是纸上谈兵,从未有过实战的经验。 可谁想到,曹太后的话,竟然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最后的结果就是卫允三日之后,便要和张千重一起从汴京出发,带着部分粮草的兵马,先行赶赴梓州,等候大军到来。 听到卫允的话,张氏明显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卫允去冲锋陷阵就好。 “唉!”张氏叹了口气,望着卫允,:“那夫君一切小心!待会儿用完了饭,妾身就去替夫君收拾行装!” 卫允道:“今日为夫便去户部衙门交接一应差事,夫人且先在家替为夫收拾好行装,待为夫回来,为夫便随夫人一道回娘家!去看看岳母和大舅哥!” 见卫允如此替自己着想,张氏不禁有些感动,眼中隐隐的泪花在闪烁,原本明媚的眸子多出了几分亮晶晶的味道,笑着说道:“多谢夫君,妾身都听夫君的!” 只是眼底深处除了感动之外,却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紧张和担忧。 夫妻俩不急不徐的用过早膳,卫允便带着小白杨出了门,张氏留在府中,替卫允简单的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将卫允的几件兵器取出来亲手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神情十分专注,动作极为小心仔细。 等卫允从户部衙门里头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夫妻俩在家用过午饭,便一同去了英国公府,张千重还在京郊大营之中坐镇,府中便只有英国公夫人和张千重以及张千钧的妻儿在。 夫妻俩在英国公府待了一下午,一直等待张千重回来,兄妹二人说了好一番话,留下用了晚膳,直至夜幕降临的时候,夫妻俩才回了家。 次日,卫允去了一趟盛家,将自己即将随军出征的消息告诉了大卫氏母子几个。 大卫氏担忧的看着卫允,有些期待的问:“三郎,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卫允摇了摇头:“圣旨已下,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任何转圜的可能。” 大卫氏握着卫允大手的书不自禁的紧了紧,眼中流转着浓浓的不安和担忧,可最后还是将所有复杂的心绪都化作了坚定:“三郎此去,定要小心谨慎,切莫大意,生出侥幸之心,战场凶险,绝非等闲!” 大卫氏吸了口气,没有再纠结于能不能不去的问题上,也没有追问卫允为什么会被派去蜀地,而是语重心长的嘱咐起来。 只是语气虽然极力克制,却仍然难免有担忧流露而出。 卫允笑着道:“大姐姐放心便是,弟弟这次去又不是亲自带兵上战场和敌人厮杀,只要负责粮草和一应军械的调动,帮着大舅哥出谋划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现在自然要捡好听的说,免得家人担忧,等真正入了蜀地,战况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舅舅!”一旁的明兰亦面色凝重,沉声说道:“兵战凶危,舅舅一切小心,莫要大意!” “我家明丫头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关心舅舅了!”卫允看着一脸关切,面色凝重的明兰,心中一动,说道:“这段时间舅舅不在汴京,你有空就多去看看你舅母和姨母,贺家的事情,也别放在心上。 依舅舅看,那个贺弘虽然性子敦厚谦和,但却是个立不住的,在处理曹家的事情上面拖拖拉拉,犹豫不决,日后若是当真遇上什么大事,想来也是个没主意的,和齐衡那个小白脸没什么区别,不是良配! “哎呀舅舅!”明兰脸上的凝重和担忧瞬间就被秀红代替:“您说什么呢!” 卫允笑着道:“好啦,都是自家人,还害什么羞,难不成还有人笑你不成,你放心,舅舅已经在替你寻摸了,待这次大战结束,舅舅保管给咱们家明丫头找一个疼你爱你,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 姑娘家面皮子薄,明兰脸颊两侧早已是滚烫一片,爬满了红霞:“什么如意郎君,舅舅就知道欺负人家!我才不要什么如意郎君!反正我还小,我就在家陪着阿娘和祖母,帮阿娘照顾七弟!” “呸呸呸!”大卫氏赶忙拽了一下明兰,说道:“你这丫头,说着这是什么胡话呢,为娘哪里要你陪,你都及笈了,待翻了年就十六了,若是再不嫁人,那就真成了老姑娘了,难不成你想急死为娘不成!” 大卫氏一脸的责怪,但不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透着的都是满满的关怀! 如今的世家女子,大家闺秀们,都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家里就开始帮着相看,寻摸人家了,待到十五及笄之后,便可以着手准备婚事了,有的是及笄之后便直接嫁了有的说亲不怎么顺的,就会拖到十六十七左右才会出嫁。 也有的父母舍不得女儿,会把婚事拖后一点,但最晚的也不会超过十八岁,若是过了十八还不嫁人的,只怕真的就会有人指点了。 汴京城里那些个什么所谓的官眷贵妇们,一个个可都是资深的八卦人事,看热闹丝毫不嫌事儿大的那种! “阿娘!”明兰这丫头立马走至大卫氏身侧,挽住了大卫氏的臂弯,撒娇着轻轻摇着,微微扁着小嘴,耸拉着脸,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卫氏,拉长了声音连连喊道。 大卫氏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是再了解不过了,以前每每明兰露出这副模样,大卫氏都会心软,然后被这丫头给蒙混过去。 可这一次,大卫氏却恍若未见,丝毫没有松口的打算。 看的一旁的卫允和长桓浅笑连连。 长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冲着卫允拱手道:“此去蜀地,山高路远,道路艰险,舅舅一切小心!” 卫允走上去抬起抬手,便将小长桓的脑袋给盖住了,“狠狠”的揉搓了几下,才笑着说到:“舅舅不在了,咱们桓哥儿身为男子汉,便要撑起照顾娘亲姐姐还有幼弟的责任来!” 长桓立马一脸正色的道:“舅舅放心,长桓一定好好照顾好母亲和姐姐,还有七弟弟!” 自小便以卫允为偶像的长桓,十分认真的对着卫允说道。 “卫允满意的看着长桓,不住连连点头,拍了拍长桓的肩膀,俯首看着长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当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做到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才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 长桓迎着卫允的目光,拱手躬身一礼,说道:“多谢舅舅教诲,长桓必定铭记于心,时刻自省!”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此刻,灿烂的好似夜空之上璀璨的星辰,眼眸之中,流转着浓浓的坚定。 第 209章 动身赴蜀 永安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张千重带着近百亲卫,先行出了汴京城,走陆路,快马加鞭,一路朝着西蜀而去。 发去南境六路的圣旨早已在快马加鞭,于二十日那天晚上,便连夜出京,昼夜不歇的朝着南方六路而去。 而卫允则是带着五十亲卫,还有五百士卒,三千民夫,压着两万担粮草,在汴河码头装了船,也跟着出了汴京城。 原本按照那晚在养心殿之中商定的策略,是让卫允和张千重一起出发的,可是这几日陆续收到蜀地的八百里加急。 永安帝和诸位大相公们便商定让张千重先行前往湖广路的荆州府,带领湖广和江西两路的兵马先行入蜀,先行前往救援,以缓解成都府的压力,静候南境其余四路兵马。 卫允此番虽然是张千重的副将,但主要的任务是负责粮草辎重的补给调配,负责给即将入蜀的十余万大军提供充分的后勤保障。 顺便再行监军之权,替张千重出谋划策,统辖军中所有的书典吏,负责和朝廷,和汴京一应联络事宜。 其实一开始卫允也没弄明白为何曹太后会忽然点了他,让卫允这个张千重的小舅子,英国公的女婿去给张千重当副手。 可后来看到群臣纷纷表示附议,无人反对的时候,卫允心中就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先前群臣们没有一个不反对张千重领兵的,包括曹太后和永安帝在内,英国公府的人是能打,可也正是因为太能打了,才更加的让人忌惮。 若是再这么放任英国公府这么下去,那最后的结果就只会导致功高震主,英国公府的权势过重。 整个大周的肥肉就那么一点儿大,若是都让英国公府给霸占了,其他的人吃什么。 可后来,卫允的一番以退为进,成功的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是再犹犹豫豫,顾忌这个,提防那个的,那最后等待大周的,只有宛若腕骨削肉一样的疼痛。 如今这个时候,不论什么都不如先平定了边疆,恢复和平与安定,完成新老政权的平稳过渡来得重要。 卫允的能力如何,满朝诸公皆是有目共睹的,能够以弱冠之年,就做到朝廷三品大员的位置,除了先帝对卫允的宠信之外,和卫允自身的本事也离不开关系。 不论是在庆州的政绩,还是入京之后,在大理寺少卿和户部侍郎位置上的表现,都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既然已经让张千重上了,那么干脆一推到底,让卫允这个张千重的小舅子给他当副手,全力配合张千重赴蜀作战。 这样不仅能够体现朝廷对英国公府的信任,对张千重和卫允的信任,还能让张千重不至于有什么顾忌,好全力以赴的平定西蜀。 至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什么的,一切都等到这一次的大战彻底结束之后再行清算。 最关键的是,如今国库已经快见底了,正如那日户部的陈尚书在永安帝和曹太后面前哭诉的那般,若是这场大战在这么耗下去的话,只怕大周数十年积累的那些底蕴,就要被消耗一空了。 为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免得拖下去再生出什么其他的变故来。 不过这些只是卫允自己的一些想法,大多也都只是推断,曹太后那些那些武大臣们,甚至于永安帝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张氏带着几个贴身丫鬟还有亲卫,亲自来码头相送。 寒风凛冽,尤其是自河面之上吹来的冷风,更是冰冷。 张氏穿着一身杏黄长裙,外边套着一件雪白色的狐裘,背后还系着一件宽大的披风。 卫允没有着甲,身上穿着的是锦衣卫指挥使的黑红大氅,黑底红绣,飞鱼腾跃,腰间系着那柄四尺多长的佩刀,身后亦系着一件披风,一件深色偏黑的披风,乃是张氏亲手缝制的。 “寒冬腊月,冷风习习,船上不必陆上,夫君记得要穿的厚一些,切莫受了凉!”张氏替卫允理了理衣领,将披风的绑带重新寄的更紧了一些,一边柔声叮嘱道。 卫允看着张氏认真仔细的模样,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说道:“多谢夫人提醒,为夫一定牢记在心!” 重新系好披风,张氏抬眼望着卫允,颇为无奈的说道:“夫君什么都好,不论做什么也都是谋定后动,只是在生活上面,却总是粗心大意,不是忘了这个,就是落下那个,此番独自一人去蜀地,叫妾身如何放心的下!” 卫允握住张氏的手,笑着柔声说道:“夫人把为夫当成什么,三岁的稚子幼童吗?况且就算为夫喜欢丢三落四的,不是还有一个小白杨在旁边呢吗,小白杨平日里做事最是严谨小心,夫人便是信不过为夫,难道还信不过小白杨不成?” 张氏看着卫允的眼睛,说道:“小白杨做事严谨小心是不错,可夫君自己也得上上心!” 看着张氏颇有几分埋怨的神情,卫允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好好好!夫人说了算,为夫都听夫人的就是,一定把这事儿牢牢地放在心上!” “希望夫君能够说到做到吧!” 对于这事儿,张氏心里其实并不抱什么期望,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叮嘱卫允,这是如今作为卫允妻子的一种本能。 卫允左手握着张氏的手,右手抬起,抚过张氏的脸颊,看着张氏的眼睛,十分温柔的说道:“天气寒冷,寒风凛冽,夫人还是快些回马车上去吧!” 张氏点了点头,说道:“路途遥远,蜀道艰难,又正值此寒冬腊月之际,夫君万事都要小心些!” 卫允柔声微笑着说道:“夫人放心,为夫省得,天气寒冷,夫人还是快些回马车上去吧,否则的话,为夫可是会担心的!” 卫允忽然抬手捂着胸口,故意微微蹙着眉头,说道:“夫人待为夫这么好,难道忍心看着为夫带着忐忑赶路吗?” 张氏也笑了,宛若寒冬腊月,大雪寒天之中,盛开的寒梅,冲着卫允福身一礼,款款说道:“妾身这就回去了,夫君也莫要在此处站着了,快些上船,去舱里避避寒风吧!” 卫允却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张氏上了马车,这才转身上了船。 天气越来越冷,在过一段时间,等下雪的时候,河面估计就得结冰了,而且官道之上也会结冰,倒是湿滑难行,对于车马行人而言,皆是个大的挑战。 到了那时,再想运输粮草和军械就困难了,而且蜀道本就艰险,若是道路再覆盖上一层冰雪,只会更加难行。 是以不论是这次的调兵,还是往蜀地输送的粮草,都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否则的话,等到大雪封山锁路之际,蜀地只怕真的就危险了。 唯一指的庆幸的是,秋收已然过去了,各路缴纳的赋税虽然上交了国库,但百姓们手里头都留够了一年嚼用的粮食,各州府的府库之中,也存储了一定的粮食,蜀地一时之间,倒也不至于太过艰难。 永安元年十一月二十八,全速赶路的卫允带着粮草赶到了长安,准备自长安转道入蜀,可之后的路,便没有船可以做了,只能自长安府上岸,转走陆路。 好在朝廷早已知会了陕西通政使司和都司,长安知府早已安排好了车马向导等等,卫允带着人马和粮草在长安修整了一日,于十一月二十九日再度出发,朝着蜀地赶了过去。 十二月初二,卫允带着人马刚刚出了陕西路,进入到西蜀路的地界,天空就飘起了细碎的的雪花,开始还只是小雪,可下着下着,雪就越来越大了。 骑在黑风之上,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卫允心里一突,这大雪一下下来,蜀地的局势势必就会变得更加艰难。 “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咱们必须要在大雪封路之前,赶到梓州!”卫允沉着脸,对着身侧的白杨吩咐道。 白杨领命,立马便驱马往后通知护卫的士卒和押送的民夫。 昨日锦衣卫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张千重已经带着亲卫在三日之前赶到了梓州,湖广和江西两路的军马也已经先后入了蜀地,距离梓州已然不远了。 只是剩下的四路兵马,最快的是江南路的大军,乘船沿着长江一路逆流而上,如今也快要出湖广了,最慢的是福建的府军,刚刚在九江府登船,正在快马加鞭的朝着蜀地赶去。 好在蜀地虽然临近北方,但终究不是北方,气候也不如北方寒冷,不至于出现那种大雪封路之后,寸步难行的场景。 不过道路湿滑,严重的影响新军的进度那是必然的。 如今湖广和江西两路的兵马已经快到梓州,卫允这边也必须加快速度了。 成都府那边,靠近西边的州府如今已然悉数沦陷了,还余下四万左右的大军,以成都城为中心,周遭的几个州县的城池互为犄角,守望相助。 好在成都知府早已下了坚壁清野的命令,将成都府内的百姓能够迁入城内的便迁入城内,不能够的便往南,往东迁移,由其余的州府对这些百姓进行妥善的安置。 第 210章 初次交锋 永安元年十二月初五,大雪! 寒风徐徐,如鹅毛般的大雪在寒风之中飘荡,整个大地皆是白茫茫一片。 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前世卫允有本极爱的,开篇有那么一句话。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烘炉,溶万物为白银。 此时此刻,出现在卫允眼前的情景,正应了这话,应了这景。 风未住,雪渐盛。 漆黑如墨、衬着大红秀案的大氅和同样漆黑的铁甲混在了一处,点缀着粒粒雪花,密密麻麻。 乌黑的头发上,亦同样点缀着粒粒分明的雪花。 头发是黑的,身上的衣甲是黑的,就连胯下的骏马,都是黑色的,只有那张暴露在风雪之中的脸,只有那双握着缰绳的手,是白色的。 不是那种原本皮肤的白皙,而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被冻成的苍白。 胯下的黑风口鼻之中不断吐着热气,马背之上的卫允,腰悬长刀,手握八尺长的镔铁长枪,目光冰冷的看着远方。 卫允的身后,是同样身着黑甲,持矛佩刀的五十亲卫还有贴身亲随白杨。 十里之外的城墙之下,近万披甲执刀的士卒,正悍不畏死的朝着城墙冲击而去。 城楼之上,箭矢如雨,礌石滚木,金汁长矛,层出不轻,一具具尸体不断的自城头之上掉落,有些甚至还没冲到城下,便已经倒在了箭雨之下。 “那才是战场呀!”卫允有些感慨的道:“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咱们那些所谓的战绩,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这才是真正的战争,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三爷,咱们不下去厮杀一番吗?”白杨颇有几分跃跃欲试的道。 卫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想去的话,尽管下去便是,我等在此为你掠阵!” 小白杨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顿时一僵,讪讪说道:“就小的这小身板儿,下去了还不是送死的份儿,小的还是乖乖跟着三爷在这看戏吧!” “哟!看不出来呀,咱们白杨小哥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一旁的亲卫统领杜远打趣道。 “切!你个杜老黑,有什么资格说我,就你厉害,你厉害你怎么不下去呀,非得死皮赖脸的跟着咱!”要是说这话的是卫允,小白杨自然不会有丝毫的不快,可说这话的却是杜远,小白杨哪会给他好脸色看,立马就怼了回去。 杜远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可是三爷的亲卫统领,要时刻不离的护卫在三爷的身边,保护三爷的安危,和你可不一样!” 小白杨却颇为不屑的切了一声:“说到底还不是没本事,没胆量,还敢拿咱们三爷当借口!” “开始了!” 两人吵的正欢,队伍最前头的卫允忽然插了一句。 争吵声瞬间便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悉数朝着战场的位置望去。 只见在那近万吐蕃大军的背后山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支兵马,一支大概有将近万人左右的兵马,迎风招展的大燾之上,一个大大的“周”字随风而动。 是步兵,而且还是步射结合的步兵,刀盾在前,长枪长矛居中,弓箭手处于最后,刀盾兵和长枪长矛兵是混合在一起的。 一个拿着高大方盾的士兵,配两个手持圆盾钢刀的士兵,剩下的两个是长枪或者长矛兵,五人便是一个小旗。 这是现在西北军中最为普遍常见的步军阵型。 两军相距两里左右,吐蕃大军正忙着攻城,根本就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身后忽然冒出的军队。 连续半个多月以来,大周军队在蜀地境内连连败退,只能据城而守,如今整个蜀地,成都府的西部和西北部都已沦陷。 吐蕃大军以势如破竹之势,正在猛攻成都府。 不断的胜利带来的除了高涨的士气,强盛的军心之外,还有骄傲,不将大周的军队放在眼中的骄傲。 甚至于连斥候都没怎么派遣,零星的几个都已经被周军派出的斥候悉数斩杀。 大周军队不断向前,阵型整齐,声势却并不浩大,甚至还略有收敛。 两军相距五百步,吐蕃大军也发现了背后的周军,可如今大军已然有大半都投在了攻城之上,唯有左翼的一步轻骑,不过数百之众,率先对周军发起了冲锋。 蜀地多山林,骑兵在蜀地能够起到的作用,说实话,还真的不如步兵。 但大部分城池之外,都是地形平坦的开阔地带,之所以如此建城,便是为了能够轻易的发现来犯的敌人。 可现如今,城外这一段平摊的地段,却也成了骑兵纵横的修罗场。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队骑兵只有数百之众,而且还是轻骑,身上穿的是简单的皮甲,手里拿着的是弯刀和弓箭。 周军前行的步伐停了下来,最前方的盾兵竖盾而立,锋利的长枪末端已然杵在地上,刀盾兵们早已开始暗暗观察。 传令官已然举起了手中的小旗! 神机营的数千弓弩手已然准备就绪,羽箭上弦。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第一梯队的神机营弓手们,已然将手中的拉弓搭箭的角度斜往上拉! 等到了两百五十步的时候,随着主将一声令下,传令官手中的大旗落下,一声声整齐的高喝声骤然彻响长空。 “射!” 刹那之间,弓弦声震天作响,一千多只羽箭铺天盖地的朝着冲击而来的数百轻骑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 可这还没完,第一梯队蹲下身子,第二梯队迅速的箭雨也以发出。 一息之间,三个梯队的弓弩手皆已射出手中的第一只箭矢,唯一的区别,就是三个梯队射箭的倾斜角度有些许细微的变化。 再观那朝着周军疾驰而去的数百轻骑,第一波箭雨之时,连人带马便倒下了三分之一,第二波箭雨之后,将近五百的轻骑已然剩下不到二百,等到第三波箭雨落下,最后的数十骑当即便调转了马头,朝着两侧分散而开。 绕了个圈又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源自黑甲军的三段射之法,被张千重成功的搬了过来,并且在和吐蕃军队的第一次交锋之中,展现出了极大地杀伤力。 骑兵退却,周军的停下的步伐再一次迈出,以整齐的阵型,朝着前方的吐蕃军队而去。 其实就算骑兵不退,以数百轻骑也很难撕开近万装备优良,阵型整齐的步兵方阵。 而此时,吐蕃军队的主将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后军变前军,已然命令剩下的数千人马主动朝着周军的方向迎了过来! 正在攻城的军队,不仅没有往后撤,反而攻击的越发惨烈勇猛,也不知主将许下了什么许诺,那些个吐蕃士卒,一个个都如虎似狼,变得悍不畏死。 一具具的尸体不断从城墙之上掉下,可后来者却还是前赴后继,从他们的身上,看不到有丝毫的惧意。 好不容易冲上了城头,连斩数人,可紧接着迎接吐蕃士兵的,是更多的刀枪。 城内的守军自然也看到了城外那近万的周军,那写着周字的大纛,随风而动,肆意飞舞。 援军来了!苦守了数日,损兵折将,伤亡惨重的守军们,亦纷纷看到了希望,吐蕃人悍不畏死,他们亦同样的悍不畏死。 吐蕃士兵悍勇,那便两个对一个,三个对一个,甚至四个五个对个,七八个对一个。 受伤了,便以血肉之躯硬扛伤害,冲上去抱着吐蕃士兵的尸体从城垛处一跃而下,同时也将正攀着云梯不断往上的吐蕃士卒也给砸了下去。 三丈高的城墙,差不多相当于后世从四楼往下跳,就算不死,那也得是个重伤,无力再战,而在战场之上,重伤和死亡之间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双方的士卒,皆已到了用命换命的地步!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一个悍不畏死,谁要是先胆怯了,先退却了,那他就输了! 为今之计,除了迎战之外,再也没有第二条路。 至于撤退,吐蕃军队的主将连想都没想过。 既然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这近万的人马,焉知其他两个方向之上没有伏兵,而且如今攻城之战已然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若是就这么撤退了,那超过半数正在攻城的大军,势必就会死伤惨重,到时候若是城中的守军拼死也要出城狙击,拖住吐蕃大军不让他们安安稳稳的撤离。 到时候在两面夹攻之下,势必会发生溃逃,一旦发生了溃逃,到时便再无半分翻盘的机会。 若是现在,凭着吐蕃军队的悍勇,还能拼上一拼。 而且经过这半个多月在蜀地的肆虐,那些一触即溃的大周府军,早已将吐蕃军队的那股子傲气和对大周的轻视推到了最高处。 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吐蕃大军刚刚进入射程之内,神机营的三段轮射便再一次使出,不过针对的却不是最前方的刀盾兵,而是吐蕃的中军和后军。 大周的弓弩,不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都要远超其余诸国,若是骑兵的话,还可以凭借着速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冲过弓弩的射程,和周军进行近距离的厮杀。 可这一次吐蕃大军是为了攻城而来,除了最开始那将近五百的轻骑之外,便都是步卒了。 而且吐蕃又不似大周那样,财大气粗的武装起人形坦克一样的重甲步卒。 吐蕃的士卒们身上披着的甚至不是铁甲,而是皮甲,皮甲或许能挡部分的刀剑,可面对箭矢,却完全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不过十余个呼吸的功夫,数千神机营的弓弩手们,便完成了十余次三段射,密密麻麻的箭矢宛若下雨一般,落在吐蕃军队的头上,连绵不绝,未有间断! 刹那之间,原本气势昂扬的吐蕃军队,一片一片的倒下。 第 211章 围三阙一 “都看到了没有,这才是三段射真正的威力!” 话虽说的有几分自得,但卫允的脸上却并没有笑容,甚至表情颇为严肃,城墙外的厮杀,已然越演欲烈。 “可惜了,这些江南来得府军终究是差了些,若是换了咱们黑甲军在此的话,就凭这区区数千的吐蕃兵马,根本连靠近咱们军阵的机会都没有。” 杜远有些感慨的说道。 这些江南来的府军的三段射终究是刚刚学习的,还不够熟练,彼此的配合并没有那么默契,那么无间。 四五千的吐蕃军队,在周军连翻的三段连射之下,直接损失了一千余人,可两军之间的距离也被拉近了,吐蕃大军的弓箭也已经进入了射程。 步兵在前,残余的近百骑兵在侧,吐蕃的弓箭手们,也开始朝着周军反击。 周军也开始出现死伤,虽然在两军大型的弓弩对射之中,对于弓箭手们的准确度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可越厉害的箭手,命中率自然也会越高。 再加上张千重接手这些夫君不过数日的功夫,能够让他们会些简单的阵型和三段射就很不错了。 很快,两军便开始短兵相接,一直游离在周围那残余的近百轻骑,也开始利用骑兵的优势,不断在周军周围环绕,以骑射来袭扰周军。 吐蕃骑兵的骑射异常精准,轻骑兵的机动性又强,如今距离拉得这般近,周军的神机营杀伤力骤减。 周军站着人数的优势,还有阵型的好处。 湖广和江西的府军怎么也是经历过上次荆襄之乱的老兵了,虽不如吐蕃的士卒悍勇,可占着人数的优势,彼此之间配合也有几分默契,又借助着阵型的优势,一时之间倒也没有落在下风。 吐蕃的士卒表现得十分惹眼,虽然数量只有周军的一半左右,先前又损失了一千多人,可这些吐蕃士卒却表现的异常悍勇,一个个都好似悍不畏死一般。 大战一起,两军杀作一团,喊杀声震天作响。 数里之外的山坡上,卫允虽然强撑着让自己面无表情,可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般大型的冷兵器战场,其震撼程度,还是有些难以附加,不免有些动容。 卫允在想,若是自己上场的话,能够保证自己完完整整,全须全尾的从战场之上下来嘛? 那些个七进七出,身中数箭却好似挠痒痒,依旧舞着大刀长枪,驱马杀敌如入无人之境的猛将似乎有些被过于神化了。 反正卫允看着下面的就觉得心底莫名的有些怵得慌,以前带着黑甲军在陕西剿匪的情形,和此时眼前正在上演的画面相比,似乎有些太过小儿科了! 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卫允学习武艺,单纯只是想要让自己多一项保命的手段,在关键的时候,求人不如求己,而且练武还能够强身健体,增强免疫力,提升体魄。 而且在夫妻生活方面,一个强健的体魄所能够带来更多的体验。 至于说冲锋陷阵,万军从中去上将首级这类英雄举动,卫允觉得还是不太适合自己,紧了紧手中的镔铁长枪,卫允的脸上露出个无奈的轻笑,摇了摇头。 习武十余年,马贼也杀过不少,可看着战场之上惨烈的情形,看着那成片成片倒下的士卒们, 卫允忽然觉得自己以前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什么只要你不怕死,不后退,羽箭流矢就会躲着你走之类的话,卫允是从来不信的。 卫允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是那种受天地所钟的幸运儿,有气运加持,怎么都死不掉。 这可是没有破伤风,没有消炎药的古代封建社会啊,那些个中了七八箭,还抡着大刀长枪奋力杀敌,如入无人之境的猛人,和自己的画风完全不对等。 数里之外,城墙之下,两军的交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旌旗飘飘,血肉横飞,厮杀声震天作响。 吐蕃大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疯狂的攻城,完全不要命的那种,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卒登上城头,可不断自城头上往下摔落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城头上的守军们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濒死一战,不端着将自城垛处跃出的吐蕃士卒打退下去。 这是胆魄的较量,是生死的较量,是气势的较量,谁先心生退意,谁就落了下风。 城墙外的另一端,近万的周军和不过三千多的吐蕃军队已然混站在了一块儿。 双方的弓箭手们的作用立时锐减,吐蕃仅剩下的不到一百轻骑,驱马从周军的左翼饶了过去,绕开了最前面的步兵方阵,其目标,赫然便是周军阵型后方的神机营。 以不到百人冲击数千人的阵营,这些吐蕃士卒们也是够大胆的,看来先前的那一拨冲锋导致的死伤还没给他们留下太深刻印象。 可周军又怎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没有半点防备就将自己侧翼和后军暴露给吐蕃大军。 只见周军的阵型忽然一变,自中军和后军之中,分别分出数百步卒,列好军阵,拦在了吐蕃轻骑和后军神机营的中间。 悬崖之上,卫允远远看着远处胶着的战局,目光幽幽,沉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身后的白杨,杜远还有一种亲卫脸上纷纷露出微微的笑意。 只见远处的战场之上,原本平坦的地面之上,那些着细碎的石子忽然开始震动,被微微弹离地面。 在那震天的厮杀声中,一股沉闷的响声忽然插了进来,声音并不是很大,可在厮杀震天的战场之上,却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忽视。 骑兵所独有的马蹄声!而且数量不在少数,至少得有千骑以上,才有这般声势! 吐蕃中军之中,主将的脸色第一次开始变化,原本沉着而冷静的神情也消失不见,深邃的目光之中多了几丝慌乱。 下意识的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一面上书周字的大纛迎风而动,十分突兀的出现在天地之间,大纛之下,是一群黑点,密密麻麻的一群黑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吐蕃中军飞驰而去的黑点。 几息之后,吐蕃主将的瞳孔骤然收缩,暮光惊骇的望着左侧的方向,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点已然化作了一个个骑兵,随着大纛飞速的朝着吐蕃中军所在的位置飞驰而来。 这一刻,吐蕃主将的心如死灰,可现在的情形却容不得他再有丝毫的犹豫。 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两侧正在酣战的士卒,这位吐蕃的主将面色阴沉的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咬着牙恨恨的说道:“鸣金收兵!” 鸣金之声迅速响起,吐蕃的主将还有吐蕃大军的大纛,飞速的移动起来。 城楼处,先前还一个个悍不畏死,舍命拼杀的吐蕃士卒们,纷纷目瞪口呆,惊骇的看着自家中军的位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生死关头,竟然就这么鸣金收兵了?那些个在城下的士卒们还好,可是那些已经冲上了城头的呢? 他们怎么撤?周军会让他们这么安然的撤退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 战场之上,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吐蕃士卒们愣神了,可周军却没有。 鸣金收兵?和他们有个屁关系! 趁着吐蕃士卒们愣神的一瞬间,周军们手中的长枪长矛,钢刀宝剑,无情的挥出,收割者吐蕃士卒们的性命。 礌石滚木不要钱似的往下丢,那些个还在云梯之上的吐蕃士卒们也遭了殃。 另外一边,和城外的周军正混战在一处的数千吐蕃军,亦开始且战且退。 可这一退,便是溃逃! 恰好似江河决堤,一泻千里! 战场之上,两军胶着,战况正酣,如何撤退。 可主将和帅旗,皆已远逃!他们这些士卒难道还要坚持,任凭周军宰割吗? 吐蕃军中自然不乏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狠人,猛人,可也并不缺少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一个退却了,他身边的同伴也会跟着退却,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整个吐蕃大军,都开始往后撤。 场上原本还有些胶着的战局,一下子急转直下,吐蕃大军的这一撤,便成了溃逃。 早已算定了的周军,岂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当即便追着掩杀而去。 神机营再一次发挥作用,城墙之上的弓箭手们,也纷纷从城垛处往下射箭。 城中守将见此情形,竟也组织起了数百的骑兵,打开了城门,朝着溃逃吐蕃大军掩杀而去。 卫允看着那支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而来的大纛,忽然笑了。 “鱼儿已然上钩,咱们也该去收网了!” 亲卫统领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那移动的大纛,有些期待的说道:“近万吐蕃军队的主将,也算的上是条大鱼了!咱们这回可捡了大便宜!” 白杨却道:“有什么好激动的,没定力!” 杜远也不理他。 卫允率先调转马头,白杨和一众亲卫紧随其后。 围三阙一,给吐蕃大军留一个希望,让他们不至于誓死抵抗,然后再在这故意留出来的生路之上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这便是这一次张千重和卫允制定的战略,这是援军赶至蜀地之后的第一战,必须要打出声势,打出大周的气魄和实力来。 让剩下的吐蕃大军也好好看看,大周真正的实力。 这近万猛攻汉州城的吐蕃大军,卫允和张千重是吃定了! 第 212章 请君入瓮 埋伏在此的周军并不多,只有三千之众,两千神机营的弓箭手,就埋伏在山道的两侧,居高临下。 而剩下的一千步卒,则藏身于道旁的丛林之众,借助草木遮挡住自己的身形。 卫允领着白杨和五十亲卫,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两百骑兵,藏于一处高坡之后,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吐蕃主将和他的亲卫们。 其身后只跟了三四百左右的残兵,其余的的数千大军,要么死了,要么重伤跑不动被俘,要么就是主动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大纛之下,吐蕃仅剩的残军之中。 “咱们撤了出来有多少人?”吐蕃主将是个高大的汉子,一脸的络腮胡子,头发有些卷曲,一声甲胄不似寻常士卒的样式,皮甲的外头还套了一层铁甲。 “将军,方才末将匆匆数了一下,大概只有三四百人!”副将神色凝重的回道。 “才三四百人?”吐蕃主将心里一突,原本就是一脸死灰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没有半点生机,眼眸之中那股子谨慎的希望,也随着副将的话悉数湮灭。 整整一万人马,就这么折损掉了,如此大败,只怕是回去了也要被主帅砍了! 回头扫过身后惊慌失措的士卒们,周军的骑兵还在几百步之外,不过人数却不如一开始看到的那般多了,应当是分出了部分去绞杀那些没来得及撤出来的自家兄弟了。 三四百人之中,除了那逃出来的数十轻骑,再加上吐蕃主将自身数十亲卫骑马之外,其余的二三百人尽皆都是步兵。 可纵使只是数百骑兵,也不是自己这边一群被杀得四散而逃,一路溃败,早已吓破了胆,脑海之中只剩下逃命的三四百人能够抵挡的。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这便是此时此刻,吐蕃主将心中唯一的想法。 可惜在周军的眼中,在蜀地百姓的眼中,他们才是贼寇,他们吐蕃人才是强盗。 “将军,周军的骑兵对咱们紧追不舍,若是再这么逃下去,咱们身后那两三百兄弟只怕都得折损在周军的铁蹄之下!” 副将的脸上满是担忧,语气透着浓浓的急切。 轻骑追击步兵,原本就是十分轻松的事情,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吐蕃主将看了看前面的山林,沉声说道:“加快速度,咱们冲进山里,只要进了山,周军的骑兵便没了优势!” 周军的骑兵没了优势,他们自身不也一样,胯下的马匹也等于废了,不过目前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否则的话,若是周军骑兵紧追不舍,他们纵使是骑着马儿,也未必能够逃脱。 副将刚要下令,耳畔却骤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那时弓弦震动发出的声音,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副将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只见原本明媚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将仅剩下四五百的吐蕃大军悉数笼罩。 副将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愣在了马背之上,甚至忘了躲避。 下一刻,这位副将连同他胯下的坐骑,悉数中箭倒地。 吐蕃主将则是被他那多年战场厮杀养成的条件反应,救了一命。 漫天箭雨落下,拿手中的兵器去格挡,还能够全身而退? 那只能说你是开了挂了,在这种无差别的箭雨覆盖之下,人的反应再快,动作再灵敏,若是没有遮挡的东西,也只有死路一条。 吐蕃主将第一时间翻身下马,将自己藏于马腹之下,箭雨落下,除了零星的几箭给他造成了一点轻伤之外,其余的箭矢悉数落在了他的坐骑身上。 马儿发出一声哀鸣,无力的栽倒在地。 可箭雨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踵而至。 吐蕃主将当机立断的拉过一名中箭身亡的亲卫,贴着倒地的坐骑藏好,将亲卫的尸体挡在自己身上。 待三波箭雨过去之后,整个山道之上插满了羽箭,哀鸿遍野,仅仅剩下数十人还幸运的站着。 可吐蕃主将知道,这绝对还没有结束,他的眼中,已然再无半分生机,绝望的死灰盖住了他的眼眸,淹没了他的脑海,充斥在他的内心之中。 推开亲卫的尸体,吐蕃主将挣扎着站了起来,鲜血沾满了他的全身,有他自己的,也有那个死去亲卫的。 头发凌乱,就连步子都有些踉跄。 忽的,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吐蕃主将甚至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就感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决裂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扎了进去一样。 意识开始模糊,口中不断地呛出鲜血,混沌的眸子之中,目光开始变得涣散,瞳孔逐渐的失去身材。 吐蕃主将嘴巴张了张,可脑海之中那仅剩的一点意识,也被如潮水般的黑暗悉数淹没。 二百多骑兵,犹如九幽地狱之中踏出的死神,自坡顶俯冲而下,冲过战场,一柄柄朴刀在半空之上划过一道道宛若新月一般的刀光。 溅射的血花如同烟花一样绽放,那数十个还勉强站着的吐蕃士卒,脖颈之上的那颗大好头颅应声而落。 鲜血,犹如泉涌。 早已埋伏在前方山道旁山林之中的一千步卒也冲了出来,他们职责就是打扫战场兼补刀,还负责把吐蕃士卒们的头颅都给砍下来。 此战之前,主帅张千重早已下令,此战不要俘虏,所有吐蕃贼人一个不留,大周不需要俘虏,要用鲜血和死亡,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吐蕃人明白,侵犯大周的代价。 越是值此生死存亡之秋,态度就应该越强硬,手段就应当越酷烈,不止是让吐蕃人,还要让西夏人,让辽人,让大理还有交趾这些小国们都清晰的认识到,进犯大周的下场。 卫允提议,既然要震慑,那就震慑的更狠一点,汉州之外的一万吐蕃大军,连同主将在内,把头颅给割了,就在汉州之外筑成京观,用以威慑吐蕃大军。 若是换了个文人出身的监军或许还会对此极力反对,定然会说什么大周乃是礼仪之邦,以仁善著称,将近万大军的人头割下,筑成京观这等事情,太过血腥残暴之类的。 可惜,这一次大军的监军是卫允,是一个和大周本土的读书人有着本质区别的外来者。 内王外霸,多年以前,在御书房之中,卫允就已经清清楚楚的在元祐帝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理念。 卫允将铁抢之上串着的尸体随手一甩,丢落在地。 身侧小白杨手持四尺长刀,翻身下马,走至那吐蕃主将的尸体旁,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的砍下了吐蕃主将的脑袋,抽出绑在腰间的口袋,将砍下的脑袋装了进去。 卫允的身侧,五十亲卫时刻不停的警惕着,注意周边的情况,防止还有残留之人偷袭卫允。 白杨举着手中装有人头的袋子,邀功似的对卫允说道:“三爷,您瞧!这家伙应该就是这一万吐蕃大军的主将了吧!”语气颇为激动。 卫允无奈的摇摇头:“应该错不了!行了,战局已定,留下一千人打扫战场,咱们先去和大哥会合!帮忙把残局先收拾了再说!” 卫允将斌铁枪上的鲜血在身侧一具吐蕃士卒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一拉缰绳,调转马头,驱马朝着汉州城外的战场而去。 “好嘞!”小白杨翻身上马,将袋子系在马背右侧,驱马紧跟在卫允身侧。 山坡两侧的弓箭手们迅速才能够山坡上走了下来,集结在卫允的身后,朝着汉州城外战场的方向而去。 背后的战场内,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披甲执刀,脸色有些苍白,刀刃之上已然染满了鲜血,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早在看到这般惨烈情形的时候,这少年便已经吐得稀里哗啦了。 如今腹中虽然依旧翻江倒海,觉得恶心反胃,可少年除了脸色愈发苍白之外,却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了,就连握刀的手,也不复砍下第一颗头颅时的颤抖。 少年身侧还有四人,五人为一伍,正是周军之中最基本的步卒编制。 大周兵制,五人为伍,二伍为什,五什为队,二队为哨,外立哨官一员;五哨为总,外立把总一员。五总为营,俱属主将一员。 脚下的土地,已然被吐蕃军地们的鲜血染红。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战场的上空。 周遭的林子里已然响起了乌鸦的叫声。 忽然间,一只被鲜血染红了的大手,握住了少年的脚踝,少年顿时就僵在了远处,俯身往下看,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吐蕃士卒,脸上也满是鲜血,身上还压着几具尸体。 少年呆住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虽然方才他已经砍下了好几颗头颅,但那些都是死人,可眼前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活人,少年顿时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发什么愣,快砍!”耳旁忽然响起伍长那严厉的声音。 少年甚至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停了伍长的声音,手起刀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道挥下。 伴随着一颗大好头颅落地,脖颈的断口处,飞溅的鲜血犹如泉涌。 少年被从头到脚溅了满满一声,意识也随之清醒。 少年握刀的手又重新颤抖了起来,身边的伍长却笑着走至少年身侧,打量着尸首分离的吐蕃士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一刀枭首,手艺不错,是个人才!” 似少年这样的新兵军中有许多,为了让他们尽快适应自己的身份,适应战场的残酷,也只能让他们先砍砍头了! 似少年这样的场景,在这片战场之中,还在不断上演。 箭雨之下,自然不会全都直接死亡,受了伤不能动弹,没有抵抗能力的不在少数,可上头下了死命令,不要俘虏。 就算是他们没有死在箭雨之下,但也绝不活不过今日了。 第 213章 呼啸的北风已然将整个蜀地都囊括其中,刚入蜀时的那场大雪持续了三日,天空便再次放晴,之后竟然再也没有下雪。 似乎是老天爷眷顾一般,虽然天气依旧冰冷,可却并不影响大军的开拔和军械粮草的运输。 湖光和江西两路的府军率先赶至梓州,至张千重帐下听命,深知知道大周南境府军战力如何的张千重第一时间就是将军中的弓箭手抽调而出,组建了神机营,然后又亲自指点了他们三段射之法,如此在梓州修整了四日之后。 直至吐蕃派出大军攻打汉州的消息传来,张千重当即便命斥候查探攻打汉州的吐蕃大军情况,同时着手调动手中的四万大军。 没错,湖广和江西两路便派出了四万府兵,比兵部尚书预估的三万五千多出了五千。 其中,湖广一路只出了一万五千府兵,剩下的两万五千府兵,乃是江西所出。 整整四万人马,张千重并没有全部都用在这一次的汉州之战当中,而是只动用了两万人马,一万五千的湖广府兵,加上五千的江西府兵。 以两倍于吐蕃大军的兵力,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等种种因素。 而且还是在吐蕃军队攻城进入到白热化,大半的兵力都投入到了攻城上的时候,张千重这才带着大军绕至吐蕃大军的背后,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次日一早,汉州城外,距离城墙约莫一里左右,城门之外平原的最中心,距离官道三百步的位置,便筑起了京观,此番来攻汉州的一万吐蕃士卒,除了数百逃窜入山林之中的,其余的九千多人,包括那些个投降了的吐蕃士卒,也悉数都被砍了头颅,堆放在汉州城外,筑成了京观。 一则是为了刚刚经历过一番大战的汉州军民之心,二则,自然是为了向吐蕃大军宣布大周援军的到来。 不论如何,张千重领军到来的消息,都会传至吐蕃主帅的耳中,那又何必躲躲藏藏的遮掩自己的行踪,不如直接打出旗号,让吐蕃大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周王师已至。 大周王师的第一战,便破了吐蕃一万大军,吐蕃总共才八万人马,此番损失了一万,那就只剩下七万左右,可大周的援军有多少? 坐拥十五路之地,人口将近万万之众的大周,还能够拿出多少军队,吐蕃剩下的区区七万人马,在面对大周那源源不断的援军之时,还能够如现在这般占据上风吗? 这是明谋! 堂而皇之,雷霆之势。 只要那些溃逃的吐蕃士卒们将这个消息传回吐蕃大军之中,成都的危机便会得到缓解,虽然不能够吓退吐蕃大军,但是势必会会让他们分出部分兵力做出防备,只要他们一分兵,成都面临的压力自然也就锐减。 而且吐蕃大军的士气必然会受到一定的打击,那可是整整一万人马,不是一万只鸡鸭。 再加上前几日卫允刚刚派人送入成都城之中的一万担粮草和部分的军械,还有朝廷大军赶至,已在汉州城外歼灭吐蕃一万大军的消息传过去,成都城内的守军们势必士气大振。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战力差距,势必就会被缩小,再加上守军们依靠着成都城这座坚城,吐蕃大军的威胁将会大大降低。 这便是张千重的目的。 也在这一日,锦衣卫收到了自西北传来的消息,而且还是北镇抚司镇抚郭淅庭亲自传来的消息。 九日之前,顾廷烨已经领军攻克了兰州,扫平了周遭的州县,于兰州城修整一日之后,顾廷烨便亲率两万人马,直接朝着西夏的国都银州而去。 庆州那边也传来了讯息,七日之前,张千均收到了卫允和张千重出兵蜀地的消息,知道张千重手底下只有几万从南方六路调来的各地府兵,战力极为有限,和凶悍的吐蕃军队不是一个档次的。 张千均当即便让袁文绍从黑甲军一军的山字营当中,将卫允亲手训练出来的那只有五百人的陌刀队调往蜀地,至卫允的帐下听命,护卫张千重以及卫允的安危。 不是张千均吝啬,而是没有皇帝的诏令便私自调拨兵马的话,可是触犯军法和律法的,调拨陌刀队的五百人已经是张千均职权范围之内的极限了。 这还是因着锦衣卫有一个不受各级衙门统辖的特权,张千均这才钻了空子,否则的话,依着永安帝当初的圣旨,黑甲军是必须要留在庆州,准备随时策应英国公的。 如今张千均也是这么做的,黑甲军如今有八万四千人马,除却最开始的四营两万四千人之外,张千均后来在西北又招募了六万新人。 不过这些新人都只训练了大半年的时间,战力和经历过数次大战的黑甲军第一军不可同日而语,和能战善战,悍勇无比的西夏大军也没法比。 这数月以来,张千均就是让袁文绍领着手底下的第一军,顺便再带着第二军的新人们,自庆州而出,进入到兴庆府之内,不断的袭扰西夏军的粮道。 用卫允当初教的那什么十六字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袁文绍带着一军和二军风字营的一万九千轻骑,不断地袭扰西夏大军的粮道,搞得西夏大军疲惫不堪。 一万九千骑风字营的骑兵,以千户为单位,除了统帅袁文绍带领着四千第一军的四千轻骑之外,其余第二军的一万五千轻骑,化整为零,以千户为单位,在兴庆府之内游荡肆虐,袭扰城池,劫掠粮草辎重等等。 西夏的步兵们面对灵活异常,迅捷如风的风字营轻骑,除了防御之外没有半点办法,而寻常的西夏骑兵虽然悍勇,可风字营的骑兵也不是吃素的,二者之间若是捉对厮杀,胜负且还两说。 而且风字营根本不和他们硬拼,偷袭埋伏,乘机射出去几波箭雨之后,还不等他们反击就迅速撤离了。 不过风字营的斥候,却始终都在注视着西夏辎重队伍的行踪,一有机会就扑上来咬一口,就算是劫到了也不将粮草劫走,直接用随身携带的罐装火油或者烈酒直接把粮食辎重都给烧了。 袁文绍跟在卫允身边七年多了,早已将卫允做事的一贯手段都学了个五六分。 他们如今是在西夏境内,西夏的大军收到消息,立马便会派出大批人手前来围剿,这些粮草辎重带着只会拖累他们的行动,成为累赘。 袁文绍始终谨记自己的目的,以袭扰为上,只求给西夏大军不停的制造麻烦,绝不和西夏军队硬拼。 搞到后来,西夏统帅直接派出了铁鹞子来押送粮草,面对这个难啃的骨头,袁文绍也头疼的紧,硬拼根本不是铁鹞子的对手,若是被拖住了,西夏大军赶到的话,那自己就危险了。 深得卫允真传的袁文绍可不会就这么坐视,虽然打不过铁鹞子,可恶心他们也是能做到的,铁鹞子皆是重装铁骑,不论人马皆配着西夏大军之中最为精良的装备,身上的铁甲刀斧难伤,利箭难破。 可如此精良的装备带来的重量也要远超寻常骑兵,虽然铁鹞子的坐骑都是最精良、最上等的战马,可马就是马,那种可负重千斤,日行百里的良驹可不是大白菜。 铁鹞子的速度并不快,尤其是提速的过程,要比寻常的轻骑多花上将近一倍的时间,而且在速度上,也没法和轻骑相比,还有一点,那就是持久力,马也不是铁打的,便是再精良的战马也是会累的,而且铁鹞子那一身重装,给坐骑带来的负担更大。 袁文绍也不直接和铁鹞子们发生冲突,而是专门破坏起了道路,给他们制造麻烦,耽搁他们的行程,总之就是不然他们安生,给延州那边的英国公老将军缓解压力。 早在十一月下旬,也就是卫允和张千均刚刚从汴京刚出发的时候,英国公便做出决定,全军撤出榆林,退守延州。 并不是西北军打不过西夏军,被打的节节败退,只能撤出榆林,退守延州,而是经过了英国公和众将们的再三商议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榆林城外的战斗已然持续了数月,双方皆损失了数万人马,这个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可西夏大军却没有半点撤退的意思。 而且榆林之外便是西夏的兴庆府,西夏大军进可攻,退可守,十分的难缠。 张千均在庆州西北的环线驻扎了数月,除了派出了袁文绍带领轻骑进入兴庆府之外,便没有任何其他的作为,整日便是练兵,练兵,再练兵,日日不停的练兵。 都说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尤其是袁文绍将黑甲军一军悉数带去庆州之后,有了将近两万老卒们的对比和教导,新军们的素质也在飞速的提升。 如今英国公选择撤出榆林,退守延州,将榆林拱手让于西夏大军,而英国公撤出榆林的同事,命张千均率领黑甲军越过边境,进入到兴庆府境内,一路攻城拔寨,不要有丝毫留守。 在张千均选择将陌刀队派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黑甲军在短短十日之内,攻占了兴庆府南边的五个州县。 第 214章 蜀地战事 收到张千均消息的第三日,五百陌刀队就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梓州。 “属下参见指使,陌刀队五百人悉数到齐,听候指使差遣!” 陌刀队的统领的华彬站在卫允身前,十分恭敬的抱拳礼道,其身后立着的,是五百身着黑衣黑甲,背后皆背着一个大号双肩背包,负着将近五尺长短的陌刀的汉子,五百人皆冲着卫允躬身抱拳,态度十分恭敬。 五百双微抬的目光,尽皆汇聚在同样是黑衣黑甲的卫允身上,目光之中带着丝丝的火热。 “很好!诸君已至,吾心中定矣,吐蕃悍勇,有大军七万,诸君可能战否?”卫允微微眯着眼睛,扫视着面前这军容整齐的五百黑甲汉子,沉声问道。 华彬迎着卫允目光,朗声道:“指使兵锋所指,便是我等刀锋所向,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五百汉子齐声高喝,声音何其洪亮,简直振聋发聩,直冲天际。 “很好!”卫允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七日的功夫,在如此天寒地冻之下,还能够自兴庆府一路南下,直入蜀地,而且看着他们一个个还都是精神抖擞,没有露出半点疲惫的模样。 赞许的道:“不错,有几分我预想之中的模样了,你们先随白杨下去修整,都给我吃饱喝足了,把精神养好,把状态都给我调整到最佳,马上就会有恶战给你们!” 华彬的眼睛一亮,拱手说道:“属下领命!”语气有些颤抖,不过不是害怕和恐惧而带来的颤抖,而是因期待而激动导致的颤抖。 这是,一身甲胄的张千重走了过来,看着被小白杨带下去安置的五百陌刀队,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好似盛开的太阳花。 “陌刀队到了,那咱们的胜算又增了几分!”张千重看着陌刀队的背影,颇有些感慨似的说道。 卫允扭头看着张千重,也笑着道:“那就得看咱们张大将军的了!” 张千重抬手拍了拍卫允的肩膀,说道:“定不叫三郎失望!” “哦?”卫允故作诧异的道,随即冲着张千重拱手躬身道:“那小弟就拭目以待,静候大哥的佳音了!” 张千重却道:“不过此事还需三郎相助才行!否则的话,为兄纵有韩信之才,若无三郎这样的萧何相助,也无济于事!” 卫允道:“大哥一声令下,难道末将还敢抗命不成?” “哈哈哈哈!”张千重笑着摇摇头:“你小子少和我在这儿打马虎眼,我问你,朝廷拨下来的十万担粮草现今到了何处?” 卫允道:“大哥莫急,如今北方大雪,天寒地冻的,黄河已然结冰,没法走船,是以这些粮草只能走陆路送过来,方才刚刚传来消息,这批粮草和辎重早在三日之前就已经出了长安,再过几日,便能入蜀了。” 张千重捏着下巴嘀嘀咕咕的算道:“三日前出的长安城,照着他们的脚程,算算时间,如今也差不多该出陕西了,不过入蜀之后的道路要艰险许多,如今天气又冷,道路湿滑难行,至少也得五六日的时间才能送到。” 卫允点了点头,张千重分析的很有道理,辎重队伍不同于寻常的大批部队转移,你还得考虑车马,粮草,辎重这些东西,就算你人不累,可是马骡也是会累的。 是以押送粮草和辎重的队伍的行军速度根本没法和寻常的大军开拔相提并论。 卫允说道:“五六日怕是有些不够,蜀道本就艰险难行,如今天气又冷,若是再遇上个雨雪天气,道路成冰,那就更加难走了,咱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处理每一件事情之前,心里都先做好预估,考虑到最坏的打算,好早做准备,这便是卫允。 张千重亦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左右昨日湖广的两万五千人马已经入了成都府,如今成都府的压力定然骤减,再加上有汉州和梓州互为依托,以三城之间的距离,不论是哪一处有事,咱们随时可以在第一时间派兵前去支援!” 而且吐蕃在成都城外连续猛攻了一月有余,损失人马将近万余,再加上在汉州城外损失的那一万,八万吐蕃大军已然只剩下六万。 而张千重手中却握有南方六路的十二万三千人马,除了调入成都府,协助蜀地驻军防守的两万三千千人之外,张千重手中还剩下十万人马,留了两万在梓州策应,随时听候调遣之外,其余八万人马悉数都驻扎在汉州城外。 原本该是有十二万五千人的,可是汉州城外的那一战,虽然出其不备打了个大胜仗,可在吐蕃军队的濒死反击之下,大周这边重伤或者直接死亡的就有两千人马,另有轻伤的一千多人。 这还是在张千重和卫允制定了这般计策,用了两倍于吐蕃大军的兵力,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之下。 若是双方的军队在平原之上野战,捉对厮杀,以和汉州之战同样的兵力的话,胜负且还两说。 不过这么多的人马所对应的粮草消耗也是非常大的,人吃马嚼,除了各路府军自带的干粮之外,卫允最开始带来的那两万担,一万担送入了成都城,剩下的那一万担,也消耗掉了大半,剩下的那些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也是为何明明南境六路的大军已经到了,张千重却迟迟没有发动针对吐蕃大军战斗的原因,粮草还没到,若是打着打着,粮草吃光了,难道要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杀敌吗? 张千重继承了其父英国公的沉稳和老练,打起仗来,素来都是稳扎稳打,绝不会轻易贪功冒进。 诚然,虽然如今成都府的城头之上,每天都在死人,可死的不仅仅是大周的军队,也有吐蕃的军队,若是就这么贸然去打吐蕃的话,周军这边的伤亡只会更大。 卫允按刀而立,立于大营之外,远眺着成都的方向,神情有些严肃。 大战一起,不知如今大营之中的这些二郎还能剩下多少。 自那日汉州之战,眼见着战场之上,成片成片的人倒在自己面前,卫允的心中早已泛出了阵阵涟漪。 如今天下诸国鼎立,情形较之春秋战国,汉末三国又有何不同,天下只要一日没有统一,似这样的战争便一日不会断绝。 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卫允不是圣人,也不想做什么圣人,他心里虽然也对那些家园被毁,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百姓们看到同情和惋惜,可他并没有什么圣母的心思,认为自己如何如何去救助他们,帮助他们云云。 卫允只是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区区一个三品的小官,或许有些权力,有些许家财,可也有限的很,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帮他们,况且卫允没那么圣母,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卫允并不介意,可再多的,那就爱莫能助了。 如今卫允能做的,就是相助张千重,尽快的解决掉吐蕃这个麻烦。 北镇抚司谍报司三处已然派出了大量人手,越过了两国边境,深入到吐蕃境内,探查此番吐蕃忽然出兵的缘由,可至今仍然没有消息传回。 七日之后,十万担粮草送至梓州。 张千重当即便开始调兵遣将,开始准备全面反攻。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天气也越来越冷,许久未见的大雪再一次降临在蜀地上空。 永安二年一月二十一日,英国公世子张千重领十万大军,于成都府边境的茂州,将一路自成都府往西北逃窜,仅剩下三万人马的吐蕃大军堵住了。 此伇周军损失了一万余人,斩敌一万有余,剩下将近两万的吐蕃大军,直接选择了弃械投降。 不过这一次,卫允和张千重却没有选择继续杀俘,当初在汉州城外之所以杀掉那些降卒,是为了震慑吐蕃大军,是为了缓解成都的压力,是为了减轻周军的负担。 俘虏不用吃饭的吗?而且还得分出人马去看着他们。 当时成都府的情况那么紧急,卫允刚提出建议,张千重就直接采纳了。 可现在不一样,八万吐蕃大军只剩下眼前的这不到两万人马,蜀地全境除了最北的龙安府之外,区域所有的州府已然尽数收复。 八万吐蕃大军,除了如今被俘虏的两万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些在溃逃之中走散了的,逃入山林之中的小股吐蕃军队了。 而自江南带过来的十二万五千各地府兵,也折损了五万多人,如今张千重的手中,只剩下九万人马! 其中的有一万多人,是原本汇聚在成都城内的西蜀一路的府兵加上驻守在西蜀和吐蕃边境处的边军。 原本他们是有将近五万人的,可惜在成都府的一战之中,损失掉了三万左右的人马,换掉了吐蕃大军一万四五千人。 接近二比一的战损,而且还是守城之战,可见双方军队战力的悬殊。 好在最后张千重带着大军赶至,以两倍于吐蕃大军的兵力,数次交战,以南境府兵将近四万儿郎的性命,换掉了吐蕃大军三万人马。 成功将吐蕃大军赶出了成都府,并且一路追击,终于在茂州境内,围住了一路窜逃的吐蕃大军,一番大战,斩敌一万有余,俘虏敌军将近两万。 大获全胜! 这还是在拥有陌刀队的情况之下,别看陌刀队只有区区五百人,可是战力却能顶四五千人。 尤其是在张千重的调度之下,与神机营和步兵营相互配合,发挥出的作用更是暴涨。 可喜的是,蜀地的战斗结束之后,原本有五百人的陌刀队,却只剩下了一百九十二人。 陌刀队统领华彬更是身受重伤,好在救了回来,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卫允的心里那个痛呀! 不过陌刀队的战果也是极为丰厚的,蜀地一战,一共杀敌六千余人,平均下来一个人几乎就杀了十二人左右。 第 215章 以退为进 永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张千重领兵将蜀地全境收复,肃清了境内势力较大的吐蕃残部,而后整顿好边军的张千重和卫允,押送着那两万多名俘虏,踏上了回京的路。 如今蜀地边军损失惨重,吐蕃方面的情况又不明,是以南境六路剩下的那八万府兵在张千重的安排之下,暂领边军的职务,戍卫蜀地边境,以防备吐蕃再次兴风作浪。 至于具体该如何部署蜀地防务,也只能等张千重回京禀明永安帝之后,由永安帝,曹太后以及满朝诸公一起商议过后再另行安排。 蜀地战事已了,西北那边亦不甘落后,战局也在十二月上旬的时候急转直下。 当初卫允和张千重出京之后,永安帝和曹太后开始物色出使辽国的人选,欲行卫允所提的连横之策,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说动辽帝耶律洪基,说服辽国朝臣。 最后,还是卫允的师伯秦尚书,毛遂自荐,以工部尚书之尊,二品大员的身份,作为使节,代替鸿胪寺卿,前往辽国,说服辽国君臣。 永安元年十二月底,辽帝耶律洪基答应出兵。 永安元年一月初五,辽国兴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越过西夏和辽国的边境,横穿河套平原,一路走河曲,一路走赣州,最后一路则是攻向银川。 与此同时,榆林延州一带。 自英国公退守延州之后,榆林便落入了西夏之手,成为了西夏大军的大营所在,可同时,张千均带领八万四千黑甲军自庆州而出,一月之内,便攻占了盐州,宥州,大军直逼夏州。 而夏州乃是西夏二十万大军的后勤来源,若是夏州被攻克,那还在榆林和英国公僵持不下的西夏大军,便成了瓮中之鳖。 英国公又命威北侯沈从兴为右先锋,领五万大军北上,直娶 取绥州,沈从兴不愧是连顾廷烨都赞不绝口的猛将,只花了十日的时间,便攻占了绥州。 当然了,这也和西夏将二十万大军汇聚在榆林有着密切的关系,西夏疆域本就不大,人口也远不如辽国与大周。 举全国之力,也只有五十万大军,二十万在河套平原之上的几个州县防备辽国,二十万在榆林,三万在西夏国都,剩下西夏全国各地的州县加起来也只有七万的地方军队。 别看七万人很多,可是分散到西夏全境之后,每个州县能分到多少? 边境的多分一下,其余地方的少分一些。 那也没有多少。 沈从兴带领五万大军,昼夜不歇的猛攻绥州,绥州城内虽有守军五千,沈从兴以十倍兵力,将绥州团团围住。 再加上西夏西北边境辽国大举来犯,绥州临近的州府自顾不暇,哪有力气来救援。 十日之中,有六日是在赶路,右路军真正攻城所花的时间,只有四日。 位于榆林境内的西夏大军,收到消息之后,立马分兵前往两地救援。 可英国公要的就是西夏分兵去救这两地。 不论是张千均还是沈从兴,一开始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那几个州县,而是前去救援的西夏军队。 这是明谋,可西夏统帅又能如何,若是不救,待后路被截断,彼时大周军队给他来个三面夹攻,把西夏二十万大军堵在榆林之中,甚至不需要攻打,只要断了西夏大军的粮道,将其活活困死在榆林即可。 至于撤退,那就更别想了,打了老子那么久,老子会让你就这么安安生生的退回西夏去? 别逗了,我们大周的那些儿郎们就白死了?当真以为榆林是那么好占的? 不得不说,英国公这一手以退为进,声东击西玩的真的很溜,就在张千重和卫允的蜀地之战落下帷幕的时候,西夏统帅分兵出去,救援夏州和绥州两路的八万大军(夏州五万,绥州三万)! 皆损失过半,只余四万左右的人马,且战且退撤回了榆林。 往夏州去的那五万人马,还没赶到夏州就遭遇了伏击,一万九千的风字营分做两部,分别在两边的高坡之上,以箭雨覆盖西夏大军。 山字营立于风字营之前,拦在了上坡的道路上,西夏的骑兵再厉害,也断然无法在斜坡上进行反冲锋。 光是那段斜坡,就让普通的骑兵提不起速度了,更何况全身重甲的铁鹞子。 而风字营的轻骑,则仗着弓弩的射程比西夏军的远,便远远地拉开距离,不断的用羽箭袭扰,不求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只求让他们疲于应对,时刻都得紧绷着精神,小心翼翼的躲避箭矢。 这一次分兵救援,是西夏自出兵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和西北军在榆林对抗了数月,二十万大军也只不过损失了两万有余,不到三万,可这一次救援,就损失掉了真正三万多的人马,最后被周军驱赶着退守至榆林,而此时榆林城城内的所有西夏大军加起来,总共也只剩下十三万左右。 而这一次,攻守双方的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张千均的黑甲军和沈从兴的右路军在榆林城外顺利会师,而英国公老人家,也带领着兖州城中剩下的十二万兵马,围在了榆林的另一侧。 周军也不立即进攻,而是在榆林城外修筑起了防御工事,连夜在榆林城外挖了十多万个陷马坑,九条七尺宽,五尺深的壕沟,还连夜用树泥土做了遮掩,虽然简陋,但若是隔得远一些,就根本看不出异样。 壕沟里头并没有布置任何陷阱,可在壕沟与壕沟之间却洒满了黑甲军专门打造的三十万颗铁蒺藜。 黑甲军加上沈从兴的右路军合计十一万人马,就这么在壕沟之后扎起了营,不过却派出了斥候,随时观察城门处的动向。 只要西夏大军一出城,十余万大军便立即结成阵型,山字营在最前方,刀盾手其次,其余步兵再次之,而风字营和火字营以及右路军之中的神机营,在负责火力输出。 风字营江上火字营可就有三万多人了,再加上右路军的一万神机营,将近五万人马,被张千军分成三个梯队,每个梯队约莫一万六千人左右,准备以三段射之法迎接西夏大军。 周军也不着急了,就这么围着不打,以静制动,看西夏大军如何应对。 不就是几十万大军的粮草了,大战都已经持续了半年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大不了朝廷再挤一挤,可榆林城内的十余万西夏大军就不一样了。 英国公从榆林撤出去的时候,可是连一根毛都没有给他们留下,前些时日夏州虽然陆续运送了一些粮草辎重过去,可后来袁文绍带着风字营不断地袭扰,攻击西夏大军的粮道,严重的影响了西夏粮草的输送。 后来就是张千均直接陈兵夏州城外,彻底断了西夏大军的粮道,如今榆林之中西夏大军的存粮,顶多也就够吃十几日的,若是省一点,每日都少吃一些的话,估计能坚持的久一点。 不对,他们还有战马,若是把马也给杀了,那就还能够多坚持一个七八天的样子。 这么加起来,西夏大军的粮草还是能够坚持一个多月左右的样子。 可这么坐以待毙绝不是办法,必须要想办法突围。 西夏大军的第一次试探,以一千铁鹞子为前军,两万轻骑为中军,准备从黑甲军的阵型之中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后续人马在继续进攻。 两万多的西夏骑兵刚刚发起冲锋的时候,城外的一座矮丘之上,便燃起了狼烟! 从头到脚,从人到马都被铁甲包裹着的铁鹞子刚刚发动冲锋的时候,铁蹄大地,方圆数百丈范围内的整个地面都开始震动,细碎的石子,土块被震得从地面弹起又落下,如此反复。 铁鹞子的骑兵之间,用钩索绞联,虽死不坠,虽然让铁鹞子的威力倍增,可也带来了一个致命的缺点。 只要一匹马受阻摔倒,那么和它绞联在一块的那几匹,同样会被铁链拽倒。 张千均之所以在榆林城外挖了这么多的陷马坑和壕沟,就是为了防止西夏最为强悍的铁鹞子。 至于其他的普通骑兵,且先破了山字营的重甲再说吧! 铁鹞子加速才加到一半,就冲到了陷马坑的区域。 战无不胜的铁鹞子第一次遇上了克星,只要有一匹马的马蹄踩入坑中,那马儿的行动就会受阻,可旁边的马儿还在前行,可前行的惯性还在推动者它前行。 然后的接过就是要么马儿折了腿,要么就是马腿直接被扯断,反正结果都是一样,连人带马直接栽倒。 与之绞联的骑兵也就遭了殃。 “怎么可能!” 榆林城头之上,西夏大军的主帅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在他眼中所向无敌,纵横披靡的铁鹞子,竟然还没冲到周军的身前,就率先折损了大半。 与此同时,大周军阵之中,将近五万的弓弩手同时朝着陷马坑夫君的区域的覆盖箭雨。 因为那一千铁鹞子后面的两万骑兵,也即将冲入下马坑的区域。 一万六千多支羽箭,无差别的覆盖一个区域,所能够造成的杀伤力,是无语伦比的。 那些西夏轻骑有不似铁鹞子那般身披重甲,利箭难伤。 而且看到了铁鹞子人仰马翻的下场之时,那两万轻骑纷纷开始勒马减速,可还是有不少人踏入了陷马坑的区域。 而这时,箭雨落下。 不过数息的功夫,两万骑兵,便有四五千人马,死在了周军的箭雨之下。 余下的骑兵赶忙调转马头,屁滚尿流的朝着榆林城逃了回去。 可陷马坑处的一千铁鹞子,却连逃都做不到,此时此刻,身上的重甲在保护着他们不受箭雨所伤的同时,也成了拖累他们逃跑的累赘。 只能选择弃马,步行小跑着朝着榆林撤去。 羽箭落在他们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金铁交织之声,随即便被弹飞到四周。 也有那么些个不怎么幸运的,被射中一些铁甲没有办法覆盖住的地方,或者是甲胄比较轻薄的地方,也只能饮恨倒下,成为一具尸体。 第 216章 凯旋而归 榆林城头之上,西夏大军的统帅脸色尤为阴沉。 纵使是在以往和辽国的战争之中,铁鹞子也从未如今日这般,还没冲到敌军的跟前,就被人给破掉了。 这一次西夏大军南侵周朝,总共出动了了三千的铁鹞子,本以为是必胜之局,没成想在榆林和延州一待空耗了将近半年,与英国公对峙将近半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数十场,延州之外,榆林沿线的州县乡镇已然悉数落入了西夏的手中。 可以说西夏已经占据了上风。 只要蜀地的吐蕃大军能够建功,不说攻破整个蜀地,怎么也得把成都府给攻占了吧,那样的话,西夏便能凭此再行合纵。 可惜吐蕃大军太过不济,或者说大周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比西夏预估的要强大数倍,光是一个榆林,啃了半年才啃动。 可榆林之后还有一个延州,只有破了延州,才能直入三川,到时候西夏铁骑便可纵横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白日梦确实挺美好,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大周历经四代皇帝,个个皆是励精图治,大周占据了这片土地上最富庶,最繁华的地方,积累了近百年的国力,方才有了今日的强大,西夏偏居西北一隅之地,人口和疆域皆不到大周的一半,虽然兵锋颇利,然而打仗真正打的,是两国之间的国力。 西夏东北边境,辽国三十万大军对上了西夏的二十万大军,西夏士卒虽然悍勇,然则和大周打了半年多,光是支撑二十万大军的吃穿嚼用,就足够将西夏的国库消耗一空了。 若是连饭都吃不饱了,再英雄无畏,悍不畏死的勇士也要变成软脚虾。 永安二年二月初八,卫允和张千重回到汴京的时候,辽国已然攻占了河套平原,连下西夏东北疆域的数个州县,击杀收降西夏兵马无数。 西夏国相庞藏彻底慌了神,赶忙令西夏全境兵马,赶赴兴庆府勤王救驾,抵御辽国即将入侵只兴庆府的大军。 想要撤回榆林的十余万大军,可却发现连命令都送不过去,以夏州为界,往西往北还是西夏的势力范围,可是往东和往南,却已经被周军占据。 西夏国都派出的信使刚出夏州臣,就落入了风字营斥候的手中,根本没有机会把庞藏的命令送至榆林西夏大营之中。 无奈,在召集各州县兵马的同时,庞藏火速派出时辰往大周和辽国求和! 汴京城,张千重和卫允带着数百亲卫率先赶回,至于那两万吐蕃俘虏则还在押送返京的路上。 永安帝亲自带着群臣在城门之外迎接凯旋的王师。 两人被带至皇宫,在永安帝和曹太后还有朝阳众臣们面前将此番平定蜀地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其实就相当于后事的汇报工作,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张千均的华里头,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也不会用什么夸张的修饰,就是简简单单的白话叙述,就和说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一样。 听着张千重口中那几千几千的斩获,己方又是多少多少的损失,不论是永安帝还是曹太后,亦或者是周遭的大员们,纷纷面色戚戚。 最后,听到蜀地境内的吐蕃大军被悉数清剿,只有零星的小股溃兵逃窜入山林之中,因蜀地山高林茂,并不容易搜寻,只能留给日后当地的州府自行搜寻清剿。而沦陷了小半的西蜀一路,西蜀被收复之后。 永安帝龙颜大悦,曹太后的脸上亦堆满的笑容,这两位大周朝实际的掌权者,当即便命几位大相公和六部尚书量功酌情拟订对二人的封赏事宜。 随后,便是轮番对二人进行褒奖,说张千重果敢勇毅,用兵如神,又其父英国公之风。又说卫允行事严谨,沉稳老练,将十余万大军的后勤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颇有萧何,荀彧之风云云。 褒奖之后,便打发两人回家了,大手一挥,给两人放了一个月的大假,让他们两人在家好好休息,陪一陪父母妻儿,暂时不需要去衙门报道,早朝也可暂时不去。 卫允和张千重领旨谢恩之后,便出了皇宫,与宫门外分别,各自归家。 虽然早已让贴身长随回家报信了,可两人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去见分别许久的家人。 卫允的妻子张氏,刚刚出生的儿子昭哥儿,二姐姐,二姐夫,三胞胎,旭哥儿和子衿,还有大姐姐,明兰,桓哥儿,栎哥儿。 张千重亦心系母亲和妻儿,原本张千重便是长年随着父亲英国公在西北驻守,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趟家,和母亲妻儿也是聚少离多,相隔千里。 好不容易被调回了京城,刚刚和她们团聚了没多久,就又弄出了蜀地这么一档子事儿,没办法,朝中能打的将领都去了西北,张千重纵使再不情愿,可还是硬着头皮临危受命,告别了刚刚相聚不就的母亲和妻儿,再一次领兵出征,远赴蜀地。 说实话,以前本就聚少离多,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的时候,虽然对母亲妻儿也很想念,但那股子想要马上见到母亲妻儿的急切感,却远不如和母亲妻儿们团聚了数月之后,又骤然分开数月的现在来得强烈。 张千重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变成鸟儿飞回家去。 ················ 汴京,积英巷,卫府,大门之外。 张氏一声浅黄色长裙,站在阶上,手里头捏着帕子,面朝着巷口的方向,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俏丽明媚的脸上,透着急切和期待。 身后跟着的大小丫鬟们,也一个个学着张氏的模样,对着巷口的方向翘首以盼。 张氏似乎忘了,方才小白杨驱马回府禀报卫允和张千重回京的消息之后,她便早已吩咐了小厮,跑去巷口看着,只要一看到三爷,就立马跑回来禀报的事情。 尽管等的心焦,可张氏却没有半点挪开步子的意思。 未时二刻,穿着卫府下人衣服的小厮急匆匆的自巷口跑了回来,脸上满是笑容,便跑还边喊:“大娘子,咱们家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张氏当即便眼睛一亮,手里的帕子不自禁便攥的更紧,原本就伸长了的脖子又往上探了几分,还把脚尖也给踮了起来。 可事实是,积英巷里头本就没什么往来的行人,卫府前头除了张氏带着的十几个丫鬟婆子,小厮门房之类的,再也没有其他的人。 不多时,积英巷巷口便出现一个黑衣黑袍,就连胯下的坐骑也是黑色的高大身影。 身后跟着同样一身黑色飞鱼服的精壮汉子,马背一侧,皆悬着长刀。 一看到马背之上那个熟悉的人影,张氏脸上的紧张和忐忑便悉数消失,会心笑容悄然浮现,眼眶之中,已然萦绕上一层晶莹的泪光。 卫允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周遭的女使婆子,小厮仆役们纷纷冲着卫允见礼,齐声喊道:“参见三爷!” 卫允直接走至张氏身前,笑脸盈盈。 “夫君回来了!”张氏的语气有些哽咽,自夫妻二人成婚之后,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卫允伸手握住了张氏雪白滑嫩的柔夷,注视着张氏的眼睛,温柔的说道:“夫人,我回来了!”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嗓音,浑厚却又不失温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氏眼中的泪水已然盈满了眼眶,情不自禁的便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可张氏的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由心而发的笑容。 卫允抬手轻轻的擦去张氏脸颊上的泪水,有些粗糙的手掌和张氏那白皙细腻的皮肤相触。 “瞧,都快哭成小花猫了!”卫允那温柔的语气之中,满是怜惜。 张氏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笑着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夫君,咱们进去吧!” 卫允轻轻嗯了一声,说道:“都听夫人的!”目光却始终都没有从张氏的身上离开过。 亲卫们将卫允的黑风一道牵去了后门,并不是因为什么亲卫不能走大门,而是因为后门离马棚近,走几步就能到。 可若是从前门走的话,得先穿过中堂,走过长廊,穿过花园,然后才能到后院。 人走自然是无妨,可马的话,便是再金贵,也得走后门。 二姐夫丁健还在运转司里头忙的不可开交,如今西北那边的战事虽然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尾声,可黑甲军还在西北呢,虽说如今粮草辎重什么的都由户部统一调配,可黑甲军的战损,缴获等等,都是由锦衣卫的运转司统一处理的。 而且卫允当初也有提点丁健的意思,便让他有空多跟着文泰学一学,知道丁健的身份,文泰自然不会对丁健甩脸子,装清高什么的,官场厮混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是老死在任上的命的,没成想如今竟然遇到了卫允这个贵人,伯乐。 文泰心里恨不得把丁健当祖宗给供着呢! 是以丁健如今非常忙,非常非常忙,再加上卫允出征,家中就只剩下张氏和昭哥儿母子,小卫氏怕张氏孤单,便再次带着孩子搬回卫家,每日和张氏一块儿作伴,一起带四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崽子。 方才小卫氏原本也想去门外等卫允的,可昭哥儿不知怎的忽然就哭了起来,奶娘怎么哄都哄不好,三胞胎听到昭哥儿一哭,也跟着哭了起来,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卫允刚进后院,就听到了四个小家伙那几乎能够振聋发聩的哭声。 第 217章 回到家中 “二姐姐!”一进屋,卫允就冲着创榻旁的小卫氏喊道。 早就有小丫头过来禀报,说是三爷回来了。 小卫氏抱着昭哥儿,奶娘们抱着三胞胎,不断地哄着,可惜昭哥儿却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任凭小卫氏如何哄、如何逗弄,就是不肯给面子,一直哭闹。 三胞胎听到小昭哥儿的哭声,也没来由的跟着后面一个气的哭,而且也是哄不好的那种,把小卫氏忙的头脚倒悬,却也束手无策。 卫允的那声二姐姐刚响起来,小昭哥儿的哭声立马就止住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脸上竟露出了笑容,小昭哥儿的哭声一止,奶娘们抱着轻轻摇了几下,三小只的哭声竟然也止住了。 但小卫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目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一声二姐姐给吸引了过去。 正愣着神,卫允和张氏已然携手走至小卫氏的身侧,卫允歪着脑袋,伸出手指揉了揉小昭哥儿的鼻子。 “给我抱一抱!”小卫氏机械般的将怀中的小昭哥儿递给了卫允。 “小家伙是不是知道爹爹回来了呀!”卫允伸出手指逗弄着襁褓之中的小昭哥儿。 张氏亦笑着道:“定是如此,否则怎么夫君一来,咱们昭哥儿就立马笑了!” 卫允深以为然。 掂量了一下自家儿子的重量,比起离开的时候确实重了不少, “这才两个月不见,又重了几斤!” 张氏道:“小孩子本就长的快,一日一个模样,夫君都离开两个多月了,咱们昭哥儿这还算是长的慢的,小三小四小五他们那才叫长的快嘞!” 说起三小只,卫允脸上的笑意更浓,忽然察觉过来,自从自己进门之后,小卫氏貌似一直没有说话。 卫允抬头看着小卫氏,见小卫氏还是一副愣愣的模样,不禁提高了音量问道:“二姐!想什么呢?” “啊!”小卫氏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先是露出个笑容,“没想什么!就是高兴!” 可随着目光落到卫允的身上,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悉数退去,变成了紧张和担忧,下意识抬手抓住了卫允的手臂,一边目光飞速的上下左右打量着卫允。 一边担忧的问:“此番可有受伤?” 卫允笑着道:“二姐,您就放心吧,弟弟我这回是去当监军的,又不用自己亲自上战场,不要冲锋陷阵的,怎会受伤!” 小卫氏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仔细的盯着卫允的打量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卫允红润如常的脸色,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说道:“没受伤便好!没受伤便好!” 紧接着又有些埋怨的看着卫允,说道:“咱们卫家可就你这一根独苗,你若是出了事,让我怎么和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记得一定要推辞,朝廷里那么多比你官大,比你成熟,比你稳重的人那么多,干啥非得让你一个才加冠的小年轻去!” “就是!”一旁的张氏也深以为然的说道:“二姐姐说得对,再说了,夫君又不是武将,就算是要调度粮草辎重,也不需要跑到前线战场上去呀,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夫君还是听二姐的,能推就推了!” “好好好!”卫允笑着应道:“长姐如母,咱们家二姐说了算,弟弟我都听二姐的,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就推了!” 又看着张氏说道:“夫人是当家大娘子,在卫府之中,夫人说了也算,为夫也听夫人的!” 张氏白了卫允一眼,没好气的道:“油嘴滑舌!” 卫允也不狡辩:“难道夫人第一天才认识为夫吗?” “好了好了!”激动和高兴过后,小卫氏却又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瞧你这一脸风尘的,又刚从外头回来,赶紧先去洗洗吧,可别把寒气传给我们昭哥儿了!” 张氏一听,顿时觉得十分有道理,先前的激动和高兴也一下子全都抛到了脑后,皱着眉头,赶忙将还在襁褓之中的小昭哥儿抱到自己怀里,警惕的看着卫允:“夫君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昭哥儿还小,可受不得寒气!” 卫允愣了愣,怎么一转眼自己的待遇就急转直下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可看着张氏怀中那个夺走自己‘宠爱’的罪魁祸首,看着那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看着那个连话都不会说,只知道看着自己呵呵傻笑,嘴角还一直留着口水的小家伙。 卫允立马十分狗腿的冲着张氏和小卫氏拱手道:“得咧,小的这就去沐浴更衣!” 张氏说道“立春,立夏,三爷沐浴一贯是你们俩服侍的,你们先去浴房准备一下,待会儿灶房的热水送来了,便伺候三爷沐浴更衣!” 立春和立夏福身应是,微微躬身,迈着小碎步退了出去。 卫允也道:“二姐姐,夫人,那我这便先去沐浴了,你们且先坐一会儿!” 小卫氏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看都没看卫允一眼,目光全落在张氏怀中的小昭哥儿身上,倒是张氏笑着道:“夫君快去吧,如今天寒,夫君刚从外边回来,可莫要受了风寒!” “多谢夫人关心!” 转身离去的卫允,却没有注意到张氏望着卫允的背影时,眼底闪过的几丝有些不寻常的微光。 浴房之中,硕大的圆形浴桶之中还在不断升腾着白色的热气,卫允张开双臂,放在浴桶的边缘,脑后枕着一张雪白的浴巾,微微仰着头,靠着浴桶边缘,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舒适。 立春和立夏两个丫头拿着毛巾和香皂,十分熟捻的替卫允搓洗着身上的泥垢。 “三爷,您这是多久没洗澡了?”立夏忽然问道。 卫允愣了一下,随即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出去这两个多月,你家三爷两个像样的热水澡都没洗过,三爷我总不能让小白杨那个粗鲁男子来替三爷洗澡吧!” “三爷,奴婢可听人说过,西蜀的女子一个个模样身段都俊俏的很,那双手呀,更是巧的不得了,就三爷那身飞鱼服上边的绣案,便是赫赫有名的蜀绣,三爷怎的也不知道找一个蜀地的女子照料起居呢?”立春笑着说道。 “就是!”立夏也立马附和道:“就小白杨那大大咧咧的粗鲁性子,怎么伺候的好咱们三爷!三爷带着他去,还不如带着奴婢和立春姐姐呢!” 卫允颇有些苦笑不得:“我倒是也想把你们两个心灵手巧的小丫鬟带过去,可军中早有规定,军中不得出现女子,违者以军法处置,你家三爷身为监军,自然要以身作则,否则的话,军中的其他人有样学样,那岂不是都乱了套了,这仗还怎么打!” 立春微笑着说道:“三爷,您别听立夏那小丫头胡说八道,她呀!就是在府里呆的太久了,想要跟着三爷您出去走走,散散心,看看别的咱们大周别的地界儿都是个什么模样!” 卫允倒是不觉得奇怪,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被束在闺阁之中,所谓的三从四德,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似男子,在外天地广阔,任意遨游的。 女人的一辈子,都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上面,对于外边的世界好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过段时间,等西北战事平定了,咱们大周的朝局也安稳了,我就找个机会,让你们姐妹两也出去好好逛一逛,四处走走,看看咱们大周的大好山河,秀丽风光!”卫允想了想,笑着说道。 立夏眼睛骤然放出精光,惊喜的道:“三爷莫不是敷衍奴婢的吧?” “你这丫头,着实该打!”卫允道:“你家三爷说过的话,何时没有做过数!” “三爷别和她一般见识,奴婢多谢三爷!”立春亦高兴的道。 沐浴之后,又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之下更衣,换上一身宽松的常服。 时间差不多来到申时末刻,张氏身边的一等女使凝雪过来传话,说是晚饭已经好了,让卫允收拾好了赶紧去花厅用饭,张氏和小卫氏已经先去那边等着了,二姑爷丁健也回来了,还有旭哥儿和子衿也从海氏族学之中下衙回来了。 如今就差卫允一个了。 听说人都到了,就差卫允一个,立春和立夏也加快了速度,数息之后,换好了衣物的卫允带着两个贴身女使径直朝着主屋花厅而去。 卫家的人丁单薄,而且又没有外人在,是以便没有分桌而坐,而是一家子人坐在了一起,卫允和丁健分坐在长桌的两头。 卫允的左手边是张氏,右手边是小子衿,而丁健的右手边,则是小卫氏,左手边是旭哥儿。小卫氏和张氏坐在一侧,旭哥儿和子衿坐在另一侧。 两家人刚刚好凑满一张方桌,虽然依旧有些稀松,却也颇有几分热闹的气象了,待日后三小只和昭哥儿长大了,待明兰和桓哥儿还有栎哥儿以及大卫氏再回来,这个家定然十分热闹。 第 218章 张氏出手 外间的天色越来越黑,卫府之中,府里的小厮婆子们,开始在府中各处点起了灯火。 主屋花厅之中,四周早已点满了蜡烛,罩上了灯罩,亮堂的恍若白昼。 晚饭很丰盛,是小卫氏亲自下的厨,炖了满满一小锅的牛肉,清蒸鲈鱼,蒸熊掌,红烧排骨,炖猪蹄儿,小葱豆腐,冬笋炒腊肉,菘菜肉丸子 满满一大桌子有荤有素,有山珍也有海味,知道卫允出去两个多月,而且还是上战场,定然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小卫氏自然要给卫允好好补一补! 旭哥儿和子衿两个看到小卫氏做的这一大桌子好吃的,四只眼睛直放绿光,就跟那饿极了的野狼似的。 好在他们的理智还在,吃饭的时候还顾及着仪态,没有太过放肆,否则的话,小卫氏估计又得念叨他们念叨个没玩完。 夜色渐深,卫允已然喝的迷迷糊糊了,可丁健却只是面色有些泛红。 两人的都已经喝了八壶,每壶大概二两多一点的两,八壶也就是将近两斤,稻花酿的究竟并不是很大,如果按照后世的酒精度数来算的话,大概也就是三十多度的样子。 稻花酿入口也十分柔和,一点都不辛辣,醇香四溢,让人回味无穷,但后劲却颇足。 “饿!” 丁健打了个酒嗝,酒气上涌,脸色愈发的红了。 “相公可还好?”小卫氏关切的问道。 丁健摆摆手:“无妨,我喝的又不是三郎的稻花酿,娘子勿需担心!” 张氏笑着道:“今日多谢二姐夫了,这错认水虽然没什么酒劲儿,可若是喝得多了,后劲儿也不小!” 小卫氏也道:“弟妹说的是,瞧你这脸红的,还说没事儿!” 张氏道:“二姐姐莫担心,我已经命厨房熬了醒酒汤,方才凝霜那丫头已经亲自去取了!” 小卫氏道:“还是弟妹想的周到!”忽的想起了卫允,赶忙问道:“三郎那边” 张氏道:“二姐姐放心,夫君那边立春和立夏那两个丫头已经过去了!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小卫氏看着张氏微笑着的俏脸,目中微光闪闪,忽的叹息一声,说道:“哎!就是苦了你了,也不知三郎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有幸娶了你这么一个通情达理,处处都替他着想的好娘子!” 张氏微笑着道:“二姐姐切莫这么说,我是三郎的妻子,是卫家的当家大娘子,自然要为卫家的子嗣考虑,卫家数代单传,妾身嫁给夫君三年多了,才生下昭哥儿一个。 夫君和两个姐姐待妾身都极好,夫君凡事都考虑着妾身的感受,从不提及纳妾收通房一事,去年我怀着昭哥儿的时候,身体多有不便,可夫君却依旧没有提过半句收纳妾室通房!有一次我和夫君提及此事,还被夫君给严词拒绝了! 我知道,夫君是疼惜我,是为了我好,怕我会因此心中不顺,动了胎气!” 说着张氏忽然低头抬手扶着肚子,说道:“可我这肚子是个不争气的,为了卫家的子嗣香火,咱们也只有先斩后奏了!” 张氏的目光之中没有半点隐藏的情绪,坦荡磊落。 小卫氏看了看旁边的满脸通红的丁健,又看了看一派落落大方的张氏,忽然心中生出一股自愧不如之感。 不过也仅此而已,若是丁健也因此生出纳妾收通房的心,小卫氏要么就把他的腿打折,要么就带着孩子回卫家,让丁健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去。 诚然,小卫氏在这一点上很佩服张氏,可让她学着张氏也这么做的话,她做不到。 其实在一开始张氏和小卫氏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小卫氏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自家大姐姐也在别人家中做妾,一开始卫家还没有发家的时候,大卫氏和明兰在盛家过的是什么生活,小卫氏是一清二楚。 后来随着卫允逐渐得势,卫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大卫氏和明兰还有长桓在盛家日子才过的越发好了,也才会有如今的小栎哥儿。 可转念一想起自家的情况,数代单传,卫允和张氏成婚四年多了,才有一个儿子,当然了,小卫氏并不是对张氏有意见,想当初她和丁健不也是如此,成婚数年无出,而后一举便得了旭哥儿和子衿,然后又是连续六七年没有再怀,如今这一生,又是三个。 小卫氏便以此劝说张氏不要着急,可张氏却下定了决心。 这才有了方才饭桌之上的这般情形。 已然迷迷糊糊的卫允被抬着到了后院,先是被喂了小半碗醒酒汤,然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卫允便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气血翻涌,体内跟点燃了一个火炉似的。 好在卫允在房事之上,素来温柔,便是酒醉,便是被灌了催情的春药,可脑海之中却依旧留有一丝清明,并没有完全被欲望所占据。 不过醉酒却也使得卫允的感官有些模糊,意识也不是很清醒,再加上出征数月,一直憋着,没有碰过女人。 这一发作起来,便犹如火山爆发,一发便不可收拾。 这一夜,这一座叫做琼花院的小院上空,萦绕着阵阵极力压抑的声音,夜空之上的半月,也羞的躲进了云层之后。 在院子稍间伺候的小女使们,听着旁边的主屋之中传来的声音,一个个也都羞的满脸通红,鲜嫩欲滴,好似一个个刚刚洗好,表面还沾着水珠的通红苹果。 次日一早,卫允的生物钟准时将自己唤醒。 刚睁开眼睛,卫允觉得不对劲儿,手感不对,人也不对。 左右两边,竟然各有一人,两个女人。 可天实在是太黑,根本看不清是谁,而且空气中也被酒气所占据, “来人,掌灯!” 如今还只是寅时末刻,卯时未至,约莫就是后世四点多将近五点的样子,而且现在还只是二月初,刚刚出了冬天,昼夜长短虽然开始变换,可却依旧是昼短夜长的时候,外头且还黑着呢! 卫允刚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一左一右两个女人放开,直起了上身,正欲下床,稍间之中伺候着的小女使听到声音赶忙起身,刚刚点燃蜡烛,朝着正屋走来。 卫允右手边的女子却忽然扭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一片漆黑之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卫允的耳旁响起:“三爷醒了,奴婢这就伺候三爷起身!” 立春的身子刚一动弹,便觉得下身传来阵阵疼痛,昨夜卫允虽然有所收敛,但终究还是喝了酒,被下了催情的春药,再加上卫允和张氏是老夫老妻了,便没有刻意收敛。 可立春这小丫头初为人妇,刚刚尝到了破瓜之痛,哪里受得住卫允的连翻摧残,好在还有人替她分担了一下,否则的话,只怕身子早已被卫允折腾的散了架。 立春? 卫允心中一凛,赶忙抬手压住了立春就要掀开的被子,柔声说道:“行了,你昨夜刚刚破身,身子不便,还是躺着好好休息休息吧,自会有小女使过来伺候!” 立春柔柔说道:“多谢三爷体谅!”语气之中,竟带上了些许感动! 正说着,昏黄的烛光便自稍间射入主屋之中,小女使端着烛台放在桌上,轻身走至床榻旁,小心翼翼的掀开帷帐。 卫允借着昏黄的烛光,侧目扯着左手边看去,里头之人不是别人,赫然便是自小便和立春一同跟在自己身边的立夏。 此时的立夏睡得正香,发丝有些凌乱,娇俏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身子微微蜷缩着,一直贴向卫允。 卫允深吸了口气,对着身侧的李春道:“你们姐妹先好好休息,待天明了再起!” “嗯,奴婢知道了!”这时的立春,脸色早已羞的通红,回想起昨夜的疯狂,恍若梦幻,可此时此刻,眼前的卫允却又如此真实。 立春和立夏两个丫头自十二岁起便一直更在卫允的身边,至今也有八九年了,眼看着卫允从一个少年成长到了如今的模样。 在两个丫头的眼中,卫允便是谪仙人一般的存在,都说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在立春的心中,卫允就是这样的君子。 当初卫允让小卫氏和张氏给两个丫头寻摸人家,可两个丫头早已经对卫允芳心暗许,又怎么愿意嫁给别人。 虽然卫允一直没有收纳她们做通房,做妾室的打算,可她们姐妹二人私底下早已约定好了,这辈子不嫁人了,就留在卫府之中,伺候卫允一辈子。 卫允下了床,抬手将立春额前垂落的发丝撩至耳后,温柔一笑道:“好好休息!待会儿睡醒了我再来看你们!” 立春俏脸当即变得滚烫,羞涩的避开了卫允的目光,轻声道:“嗯!”好似蚊子呓语。 卫允轻轻的放下了帷帐,小女使伺候着卫允穿好习武用的劲装,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卫允便径直去了演武场。 天还是黑的,不过府里已经亮起了灯火,厨房和灶房也已经升起了炊烟,空旷的演武场上空无一人。 卫允自兵器架中抽出一把长刀,刀长五尺,并未开刃,稍微热了下身,便开始练起了刀法。 刚刚起床,加上宿醉,卫允的脑子还有些乱,须得好好的理一理。 正好练练武,出身汗让自己清醒清醒! 第 219章 夫妻和睦 过得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小白杨和旭哥儿便陆续来了演武场。 旭哥儿自从八岁上,便开始跟着卫允习武了,风雨无阻,每日不曾间断,卫允也不要他做什么百人敌千人敌的,只希望他能够有些保护自己的本事。 刀法,拳脚,还有箭术。 旭哥儿跟着卫允学的便是这四项。 其中刀法自然是辛酉刀法,拳脚则是军体拳和卫允前世在军中学习的擒拿法,关键时刻,能有奇效。 至于箭术,则是跟小白杨学的,反正卫允是觉得箭术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取巧的方法,除了苦练还是苦练,没有半点捷径可走,当然了,一定的天赋也是必不可少的。 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弓箭手的料子,这个是爹娘给的,是上天注定了的,羡慕不来的。 就像明兰,写的那个字那叫一个难看,任凭盛紘怎么教导,夫子怎么纠正,长柏找来多少本名家的字帖,可明兰最多也就是把字写的板正了些,至于什么神韵意境,完全摸不到风。 还有弹琴也是,简直就是魔音贯耳,就明兰和如兰两姐妹,当初不知弹断了多少根清琴弦,震伤了多少花花草草,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可明兰的四姐姐墨兰不论是写字还是弹琴,都是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明兰虽然在写字上面没有丝毫天赋,但在其他方面的天赋,却是他几个姐妹都望尘莫及的。 厨艺,绣艺,还有武艺,尤其是箭术,那丫头的天赋简直有些可怕,当初在宥阳江上遭遇水贼劫掠,明兰立于船头之上,张弓搭箭,还是在昏暗的夜色之中,竟接连射死射伤水贼十余个。 那时的明兰才多大,十四岁左右,自八岁起跟着卫允学了箭术,每日不过是在寿安堂里头悄悄的练习一小会儿,可纵使如此,不过区区数年光阴,她也能把箭术练到那种地步,可见其天赋。 “旭儿拜见舅舅!”旭哥儿冲着卫允见礼。 卫允收刀而立,收起脑中纷乱的思绪,看着旭哥儿说道:“正好,数月未见,让舅舅考校考校你,看看你的武艺可有落下!” “旭儿遵命!” 旭哥儿自兵器架上抽出一柄同样未开封的狭长苗刀,冲着卫允抱拳一礼,道:“舅舅,小心了!” 卫允目光一凝,沉声道:“来!”右手手腕一动,原本倒握于手中,倒竖于身后的长刀,正握于掌心之中,斜指地面。 辛酉刀法出自戚家军,乃是由戚继光将军所创,传至后世,自然不会是原模原样一成不变。 辛酉刀法乃是由棍法演变而成,吸取了棍刀的精髓,首重便是步法,正所谓力从地起,发劲出刀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可惜,旭哥儿火候差的太多。 任凭他手中长刀挥舞的如何狠辣刁钻,卫允只用一只右手握刀,不断格挡,旭哥儿手中的长刀连卫允身前一尺之地都靠近不了。 绝对的力量,加上绝对的速度。 数息之后,刀光骤停。 卫允又考校起了旭哥儿的拳法和擒拿。 ·············· 约莫卯时末的时候,天边鱼肚白朝着近处蔓延,天色开始逐渐变亮,沐浴更衣之后的卫允,重新回到了琼花院。 立春和立夏也早已醒了,二女在小女使的伺候下梳妆打扮,挽起了妇人发髻。 自今日起,她们姐妹二人的身份就变了。 “妾身参见三爷!”二女见卫允进来,忙起身冲着卫允见礼,只是脸颊却不约而同的有些微烫。 立春还好些,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二次见卫允了,比起第一次的立夏,自然要好上一些。 “不用多礼,怎么样了,身体可有不适?”卫允关心道。 二女齐齐摇头,立春说道:“多谢三爷关心,妾身并未有任何不适!” 立夏也道:“妾身也并未有何不适!” 卫允点点头,道:“我已经让厨房送了早膳过来,你们姐妹先用一点,大娘子要辰时三刻才起,你们不必急着去拜见!” 卫家没有长辈,是以张氏也不用晨昏定省,每日请安拜见什么的,是以平日里张氏都是睡到辰时才起,然后还得洗漱,梳妆打扮,怎么也得一两刻钟。 卫允也算是想通了,若是没有张氏的首肯,这样的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现在再细细回想,从昨日那顿晚饭开始,就是张氏给卫允下的套,卫允还奇怪什么时候丁健的酒量那么好了,现在再回想起来,只怕昨日只有卫允跟前的酒壶里头装的是稻花酿。 虽然不知道张氏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卫允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二人成亲四年多,仅仅只育有一子,卫允虽然并不介意,可张氏自己却一直为此介怀,也曾多次向卫允提及让卫允收几个通房,替卫家延绵子嗣,可惜却被卫允拒绝。 可卫允越是如此,张氏心中便越过意不去,尤其是这一次卫允这一次被派往蜀地前线,抵御吐蕃大军,让张氏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问题。 这种事情既然有了第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若是圣旨下来了,到时候卫允便是想推辞,只怕也推不掉,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了。 常言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 出身英国公府这等将门世家的张氏自然深知这一点,就连他爹英国公,还有他的两个哥哥,除了正妻大娘子之外,都有三四个妾室小娘。 卫家数代单传,子嗣本就单薄,张氏身为主母大娘子,有这般考量也在情理之中。 没办法,这是古代,光生了儿子还不够,还得让儿子顺利长大,传承子嗣,继承卫家的香火才行。 先帝难道没有子嗣吗?想当初元祐帝也是有三个皇子的人,可最后呢?没有一个能够安然长大的,全都夭折了。 连皇室都尚且如此,卫家如今连个世家都算不上,如何能够保证昭哥儿没病没灾的顺利长大。 张氏自然希望昭哥儿顺顺利利的长大,自然希望自己可以独得卫允的宠爱,和卫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作为卫允的正房大娘子,张氏身上的担子却无时无刻不提醒她不能这样。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卫允如此待张氏,张氏又怎能让卫允最后沦落到无子而终,被人说不孝的下场! 况且立春和立夏两个丫头虽然颇为俏丽,有几分姿色,但却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又知根知底,而且她们的卖身契还握在张氏手中,张氏也不怕她们能够翻出她的手掌心。 最最关键的是,张氏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拴住卫允的心。 这才有了昨日针对卫允的那一番谋划。 卫允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背着手往正屋卧房而去。 辰时一刻差一点点,天色已然大亮,光线透过窗纸,照如屋中,驱散了黑暗。 张氏幽幽睁开惺忪的双目,眉宇之间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慵懒,眼前的轮廓逐渐清晰,张氏下意识的喊道:“夫君!” “夫人早呀!”卫允定定的看着张氏的眼睛,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张氏猛然惊醒,双手撑在床榻上,上身猛然挺了起来,“夫君怎么在这儿?”言语之间,透着难掩的惊讶。 卫允哼哼两声,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犹豫,早已拿在手中的衣服当即套在了张氏的背上。 “这才二月,早晚还都冷得很,夫人赶紧把衣服穿上!”卫允一脸的责怪,抓着一边袖子,抬了起来。 张氏眨了眨眼,不由自主的便听了卫允的话,将手钻入长袖之中,看着卫允的眼睛,好奇的道:“夫君不是来找妾身兴师问罪的吧?” “兴师问罪?”卫允白了张氏一眼:“为夫为何要找夫人兴师问罪?” “夫君不怪妾身自作主张?”张氏侧着脑袋,看着认真替自己整理袖子的卫允,追问道。 卫允探过身子拿起另一只袖子,撩起衣襟,张氏顺势将手伸了进去。 “夫人是咱们家的当家大娘子,在咱们家里头,自然是大娘子说了算,为夫岂敢有怪罪!”卫允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张氏却切了一声:“夫君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这心里只怕是早就乐开了花吧?”说着还颇为不屑的瞥了卫允一眼。 卫允讪讪笑了两声,替张氏将左手的衣袖也整理好,说道:“夫人可真是为夫肚子里的蛔虫,为夫的这点儿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夫人的火眼金睛!” “呸呸呸!”张氏道:“什么蛔虫,夫君才是蛔虫!” 卫允扶着张氏起身,嘿嘿笑道:“嘿嘿嘿!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氏款款走至梳妆台边上,凝霜和凝雪早已识趣的退到了外间,将空间留给了夫妻二人。 “夫君今日这般殷勤,可是又看上了府上那个小女使了?还想再收一个通房?”张氏俯下身子,在铜盆里头洗了洗脸,卫允拧好帕子递给张氏。 “夫人说的哪里话,为夫对夫人素来都是这般殷勤,又不是今日才如此!”卫允忙一脸正色的解释道。 张氏擦了脸,又用雪花盐和牙刷净了净口,才有些酸酸的道:“这么看来,夫君对妾身的安排还算满意!妾身怎么记得夫君以前说什么端方君子,须得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不能被女色所耽误!夫君现在是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呢?” 卫允揉了揉脑袋,笑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张氏回过身看着卫允,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开始梳妆打扮。 “夫人,让为夫来替你梳妆!”卫允赶忙献殷勤道。 第 220章 遗忘许久的人 二月初八,西夏使臣到达汴京,递交降书,向永安帝求和! 早春之际,冰雪虽已消融,却依旧是寒风簌簌,凛冽的北风,似冰冷的寒刃。 积英巷盛家!暮苍斋。 大开的窗户边上,明兰斜倚着窗檐,窗外是几株盛开的寒梅。 “姑娘,这大冷天的,北风不断,怎能站在窗边,若是受了风寒,那可如何是好!”端着茶水托盘的丹橘刚进屋,看到倚在窗边的明兰,便立马担忧的念叨道。 看到明兰边上站着的小桃,便有些埋怨的道:“小桃你也是,不知道拦着点姑娘!” 明兰回身看着丹橘,笑道:“好了,你就别数落小桃了,我心里有数,不会受凉的!” 丹橘走至明兰身边,放下托盘,托起茶壶倒了一杯,递给了明兰:“姑娘每次都这么说,上回非说自己身体好,数九寒天的,外头正下着大雪,姑娘非拉着咱们几个姐妹去堆雪人,打雪仗,最后倒好,还不是受了风寒,吃了一旬的药才好!还有上上回··········” 丹橘掰着手指细数着明兰的‘黑历史’。 小桃竖着耳朵听得仔细,心里在细细回想对比,看看丹橘又没有说错。 明兰望着丹橘,笑着说道:“小桃,你瞧丹橘现在这样像不像管家婆?” 小桃看着丹橘,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然后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姑娘没说奴婢还没注意,现在这么一看,丹橘姐姐倒真有几分管家婆的样子!” 明兰放下茶杯,调笑似的说道:“日后不知道哪家的后生有幸,能够娶到咱们丹橘姑娘!” 旁边的小桃也点了点头道:“咱们丹橘姐姐既能打理家事,又懂针织女红,还会厨艺,相貌生得又好看,可惜小桃不是男子,否则的话,定然要向姑娘求娶咱们丹橘姐姐!” 明兰听着连连点头:“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说的就是咱们家丹橘姑娘!” “姑娘!”丹橘是又羞又恼,脸颊红扑扑的,跺了跺脚,偏过身子去不敢看明兰。 小桃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句,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丹橘忙横了小桃一眼:“死小桃,你也来打趣我!” 这时,外边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是明兰身边的二等女使:“姑娘,方才大娘子房里的彩环姐姐过来,说是卫三爷递了帖子过来,今日未时便会带着张大娘子登门拜访!大娘子让姑娘早点儿准备,待会去前院陪张大娘子说话!” “舅舅回来了?”明兰当即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一亮,惊讶的道。 ············· 下午申时刚到,卫允便带着张氏到了盛家,两家都住在积英巷,也算是邻居了。 盛紘如今在都察院任职,自然忙着上衙,长柏还在翰林院里头当差,虽然清闲,却也同样需要待在翰林院里头,轻易不得离开。 是以只能王大娘子出面接待卫允和张氏,不过自从上次卫允助盛紘升了左佥都御史之后,王氏对卫允的态度直接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热络的不得了。 王氏没什么心机,心里头有什么东西也藏不住,都写在脸上,甚至还有些善良,就是蠢笨了些,没什么主见,容易被人误导带偏,而且性子也有些固执。 不过对于王氏,卫允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明兰也被王氏喊出来作陪,几人在前院说了会儿话,然后王氏又带着明兰领着卫允夫妇去给盛老太太请安。 在寿安堂小坐了片刻之后,又去大卫氏的舒兰院和大卫氏见了一面,在舒兰院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陪着大卫氏逗弄了一番如今已然三岁多,能言能走,上窜下跳的小栎哥儿。 卫允问起了明兰贺家的事情如何了。 明兰有些戚戚的道:“就那样呗!”神态语气尽皆如常,就好似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见明兰如此反应,卫允暗自点了点头,追问:“什么叫就那样,说清楚些!”说着还瞪了这丫头一眼。 明兰迎着卫允的目光道:“还能如何,贺家哥儿虽然为人不错,性子和善敦厚,可贺家和曹家之家却一直不清不楚的,贺家哥儿的那个曹表妹看着柔柔弱弱,人畜无害的,可正是这种女子才最让人头疼的。 舅舅不是说过嘛,若是贺家哥儿处理不好曹家的事情,那两家祖母提的那件事儿也就就此作罢,祖母也是这个意思。 左右这事儿还只是两家祖母私下里的意思,尚未宣之于口,无人知道,就此作罢的话,于两家的名声都无甚影响!” 这丫头连对贺弘文的称呼都从弘文哥哥变成了贺家哥儿,可见其对贺弘文并未动过心思,这一下卫允就放心了! 若是贺弘文是个立得住的,那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贺弘文的性子虽然不错,但终究还是太过稚嫩,在贺老太医和贺老太太的羽翼之下过得太过舒适安逸,未曾见过这世上的肮脏和险恶,不够沉稳果决,而且若是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光凭一个贺弘文,怕是护不住明兰。 更可惜的是,明兰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盛紘和老太太已经开始满汴京城的给明兰相看人家了,明兰根本没有时间再等贺弘文成长了。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两个之间有缘无分吧! 卫允和张氏告别了大卫氏和明兰,刚走出盛家,忽然卫允脑中闪过一个一直被他忽略了的隐患。 盛紘的连襟康家,明兰的嫡母王大娘子的嫡亲姐姐康王氏可还好端端的在汴京城里逍遥着呢! 这个康王氏,和她的嫡亲妹妹,明兰的嫡母王大娘子可谓是两个极端。 王大娘子相貌一般,性子鲁直,没什么心机,而且心底颇为善良,就算是恨极了的林噙霜林小娘,王大娘子想的最多的也只是把她给发卖了出去,从未想过要取她的性命。 可王大娘子的这个姐姐康王氏,容姿虽然秀丽,颇有几分颜色,而且有几分聪明,但性子却是阴狠毒辣,整日磋磨自家丈夫的妾室,动辄打骂庶子庶女。 这些也就罢了,康王氏作为康家的大娘子,性子暴烈些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个女人经常弄出人命,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而且在原著之中,康王氏见明兰高嫁了,便在王氏耳边经常挑拨,还屡次三番的刁难明兰,甚至于还想用计想要挟明兰,把自家庶女塞去做妾,手段极为恶劣,让人厌恶。 最最关键的是,康王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就只因为盛老太太出手坏了她的事,不准王大娘子和她来往,竟然心狠手辣到想要毒死盛老太太,连带着把罪责嫁祸到王大娘子的头上,还想以此为来要挟王氏,要挟盛紘,要挟盛家,将盛家满门都握在手中。 如此毒妇,心思狠毒宛若蛇蝎,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利用。 光是想想,让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在明兰的身侧环伺,卫允就感觉心中忐忑,寝食难安! 刚回到家,卫允就把白杨叫到跟前。 “你去替我办件事情,办的隐秘些,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这事儿是我做的!”卫允目光幽幽,沉声说道。 见卫允脸色严肃认真,语气有些围城,小白杨心中一凛,忙拱手道:“请三爷吩咐!” 卫允沉声道:“你可知道康家?” “康家?”小白杨愣了一下,小声问道:“不知三爷说的是哪个康家?” 卫允道:“盛紘的连襟,王大娘子嫡亲姐姐的夫家!” 白杨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才道:“小的倒是知道城里有个康家,家主原先是在礼部里头领了个闲差,后来不知为何忽然就被先帝亲自下令夺了官,现如今是个白身,不知三爷说的可是这个康家?” 卫允摇了摇头:“究竟是不是,你自己去确认,不过王大娘子的这个姐姐康王氏的手里,确实有不少人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月之内,我要听到康王氏伏法的消息!” 小白杨眼睛转了转,当即便拱手应道:“小的这就去办!” 卫允道:“若是需要用银子,尽管去账上支取,我已经和夫人打过招呼了!” 小白杨当即领命,小跑着出了卫府。 刚出府门,小白杨想了想,这事儿既然三爷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插手了,那就必须得先找人借力才行。 而且卫允也说了,那个康王氏的手里有过好些人命,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开封府那边定然就会有相应的卷宗。 走在路上,小白杨的脑海之中便闪过无数思绪,此事涉及到开封府,而且康王氏至今仍然还在逍遥,就说明以前的那些事情定然已经被人动用关系给平了。 若是想要重新翻出来的话,势必要动用不少人手,想来想去,最后小白杨还是转道去了南镇抚司。 虽然卫允说了,这事儿要办的隐秘些,不要让人知道这事儿是他在里头出的力,还是顾忌着盛家,不想把卫家和盛家的关系弄得太僵。 康王氏再怎么不堪,但至少现在还没对明兰或者盛老太太做出什么,在明面上,在外人眼里,康王氏还是明兰和长桓的嫡亲姨母。 不过卫允也说了,不管小白杨用什么办法,他只要看到结果。 既然卫允不想动用卫家的人手,那就只能去拜托卫允的一手提拔的下属了! 第 221章 三国和谈,签订盟约 永安二年二月初十,辽国使臣抵达汴京,为的便是此次三国和谈的事宜。 这一次辽国的使团之中,有一个在辽国朝堂举足轻重的人物,辽国魏王,北院枢密院使,兼领太子太师的耶律乙辛,也是这一次辽国使团的主使。 辽国自重元之乱后,耶律重元身死,耶律乙辛可是现今辽国朝堂之中最受辽帝耶律洪基宠信的官员,加之其出生辽国宗室,深受耶律洪基倚重,手握大权,地位与大相公韩章在大周的地位一样,尤其在权势之上甚至犹有过之。 辽国竟然将耶律乙辛派了出来,可见他们对这次和谈的重视程度,辽国这一次出动了三十万大军,若是不狠狠的西夏身上撕下一块儿肥肉,绝不会善罢甘休,西夏这一次只怕是要大出血了! 而且大周这边也势必不会让步,这一次大战打了大半年,将大周将近百年积累下来的充盈国库消耗掉了一大半,而且战后的重建、抚恤等工作,又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若是不从西夏身上狠狠咬一块儿肉下来,只怕西北的三十多万大军都不同意。 先前派往辽国的使团在辽国出兵之后便回了汴京,这一次的和谈事宜,自然还是由鸿胪寺主持,不过因着辽国方面派出了耶律乙辛这个大佬,出于对辽国的尊重,永安帝和曹太后还有几个大相公商量再三之后,决定还是让上次出使辽国的秦尚书来负责。 怎么说双方也是老熟人了,上次秦尚书能够说动辽国君臣出兵西夏,这一次的和谈定然也不在话下。 和谈的时间定在了两天之后,也就是二月十二,这也是西夏和辽国一力要求的。 毕竟如今两国出动大军,每多一日,便是多一日的消耗! 就在三国准备进行和谈的时候,小白杨已经悄然找上了梁昊,见是小白杨来找自己,而且还有些遮掩,梁昊便隐约察觉到了到了卫允的用意。 “什么?康家?”梁昊有些诧异,汴京城只有一个康家,在梁昊的印象之中,康家虽然也是世家,可却早已没落了,如果是十几年前康家老大人还在的时候,康家虽然不如那些武勋世家,百年世家们那般显赫,但怎么也勉强排在了世家之列。 可自从康老大人仙逝之后,康家就彻底没落了,如今康家不论是嫡系,还是庶出旁支里头都没什么出色的后辈。 几年前,如今的康家家主还在礼部领了个虚衔,可现如今,却只是个白身,康家之中也没几个出仕的,一大家子全在坐吃山空,啃康家祖宗留下的老底! 白杨道:“就是和表小姐的父亲盛大人是连襟的的那个康家!” 白杨这么说,梁昊就确定了:“就是这个康家,汴京城里能勉强算作世家的,只这一个康家!” “不知指使想要什么结果?” 白杨道:“咱们家三爷听闻这个康王氏心性狠辣,手段暴烈,不仅仅在外放印子钱来敛财,便是在康家之中,也动辄打骂妾室庶出,手上攥着好些人命。 三爷说了,律法无情,他不管这个康王氏是哪家的人,不管他们有什么姻亲故旧,咱们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何况这是在汴京城里,在天子脚下,绝不能容许有触犯咱们大周律法威严的事情发生!” 梁昊听罢,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义正言辞的高声说道:“哼!如此妇人,心如蛇蝎,歹毒无比,劳烦白杨小哥回禀指使,此事就包在属下身上了,定不然指使失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康王氏扣上了帽子。 白杨又道:“有梁镇抚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此事就劳烦梁镇抚多多费心,小的这就去回禀三爷!” 正说着,小白杨忽然话音一转,“不过三爷有言在先,此事还需···········” 白杨的话未说完,梁昊就立马心领神会,抬手道:“白杨小哥放心,在下明白,此事定然不会和指使扯上半点关系!” “梁镇抚果然是个明白人!”白杨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冲着梁昊拱手道:“那小的这就告辞了,梁镇抚多费心!” “应该的,应该的,白杨小哥儿慢走!”梁昊冲着白杨拱拱手,没有相送。 ·········· 卫府,卫允听着白杨的回禀,颇有些哭笑不得,转来转去,最后竟然还是转到了梁昊的头上。 “此事梁昊可以参与,但锦衣卫却不能出面,只能在暗中推动,必须的由开封府那边出面!” “那小的这就去转告梁镇抚!”小白杨说着就欲走。 卫允却道:“不用了,梁昊是个聪明人,你既然已经和他透露了我的意思,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儿你多关注着,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 “是!” “还有!不要以为这事儿交给梁昊你就可以不管了,你这边也继续跟下去!” 跟下去自然不仅仅是看着,而是双管齐下,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小白杨跟着卫允在汴京城混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小的明白!” ··············· 永安二年二月十二,大周、辽国还有西夏三国和谈正式开始! 至于吐蕃,如今吐蕃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根本没有资格参入到这一次的和谈之中。 而且这一次吐蕃出兵的只是一个诸侯,还是一个被西夏扶持的诸侯,在西夏的帮助之下侵尽全力才凑足了八万大军。 战力虽然比起南境六路的府兵强上一筹,可与西夏的大军相比还是差了一些,不过现如今,那个诸侯也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八万大军直接损失了六万,还有两万成了俘虏。 手底下没了兵,成了光杆司令,就算大周不出手,那个诸侯也蹦跶不了多久,要么就是被西夏彻底架空,要么就是被吐蕃境内的其余势力吞并。 秦尚书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耶律乙辛亦丝毫不让,唯有一个西夏弟弟,苦哈哈的丧着脸,只能任由两国索取。 和谈只进行了三日,便敲定了所有的细节。 若是换成往日,这所谓的和谈没有一两个月绝对下不来。 可如今西夏形势已然岌岌可危,南境的兰州已然沦陷,顾廷烨领着大军向北,一路攻城拔寨,朝着位于兴庆府的西夏国都而去,卫于河套的辽国三十万大军,死死的拖住了西夏另外的二十万边军。 还有榆林的十余万大军,已然成了瓮中之鳖,被周军困在了榆林之中,进退不得,一开始甚至连消息都送不进去,更别说粮草辎重了。 事关十余万大军的生死,若是再拖下去,局势只会越来越恶劣,而且若是辽国继续增兵的话,那西夏很有可能亡国之危! 三国和谈最后商定的结果: 首先是大周,周便军所下之城,皆不退还,自此之后归属于大周,两国重新界定边境,以绥州,宥州、延州、以及兰州为界,重新划分两国疆域。 另外西夏须得赔付大周此番出征的损失,合计白银五百三十万两,往后每年向大周纳岁币十万两,马五百匹! 其次是辽国,最先一点,西夏须得向辽国称臣,每年同样需要向辽国纳岁币十万两,绢五万匹,两国同样重新界定疆域边界,以银川为界,连同银川城在内,一直往东的大半个河套平原,悉数割让给辽国。 大周西北军放西夏十余万大军出榆林,令其回归西夏,辽国亦不再继续西进,三国就此达成一致,立下友好和平之约,互不侵犯。 同时,辽国与大周亦签订了合约,双方在北地增开互市十二处,开放商路,鼓励商人通商,互通有无。 整个的和谈过程当中,西夏使臣的脸全程都是黑的,没有一刻露出过笑容。 和谈之后,三方交换国书,订立了正式的盟约。 随着这一份盟约的签订,天下局势再一次发生变化,西夏国力被一削再削,短期之内定然再无力和两国相争。 相对于大周获得的那些疆域而言,辽国才是这一次和谈之中最大的赢家。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了辽国君臣心心念念十余年而一直未能得到的河套平原,还获得了西夏的称臣纳贡,面子里子都给他赚了个干净。 大周这一次的损失同样不小,西北军损失了将近五万,重伤轻伤的也有好几万,黑甲军的八万四千大军只剩下七万不到。 大周向辽国索要的五百三十万两赔款,便是为了抚恤阵亡的士卒,补充耗损超过大半的国库。 若不是大战持续了大半年,西夏的国力亦被耗得差不多了,大周绝不会只提出这么一点点的赔偿。 大周虽然实力不弱,可还没有做好和西夏死磕到底的准备,而且还有一个辽国在侧虎视,三国鼎立的局势若是被打破的话,那接下来就是大周和辽国的角逐了。 以如今两国国力而言,大周虽然略强,但两国在战力之上的对比,却是辽国要强上一些,否则的话,大周岂会坐视燕云十六州在辽国手中这么多年。 永安二年二月十六,永安帝和曹太后破例召开朝会,于朝会之上接见了两国时节,向满朝文武正是宣布了三国之间签订的盟约。 同时,永安帝下达圣旨,令西北军放被困榆林的西夏十余万大军北去,同时,令英国公和伏老将军两位统帅暂时坐镇边境,于新得的州府之中布防。 同时,将顾廷烨、沈从兴还有张千均还有黑甲军统领袁文绍这些有功之臣先行召回汴京接受赏赐册封,而英国公和伏老将军这两个三军主帅则需要受累一些,待边境的防务部署好之后,再行回京受赏。 另外,将此番自西夏所得之地,悉数并入陕西路,由陕西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三司协同,恢复陕西秩序,安抚百姓,全力协助边军处理一切后续事宜。 第 222章 开封府中诉冤情 永安元年二月二十日,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差不多也送到延州了。 这一日,开封府府衙外边的大鼓被人敲响,惹来无数人的围观。 因为敲鼓的是个女子,还是个姿色颇为不俗的妇人,虽只是一身普通的农妇打扮,然看上去却不过二十多岁,颇为清秀,未施粉黛,不着点翠,皮肤也不似普通农妇那般黝黑。 此刻正奋力挥舞着手中木槌,一边将开封府衙大门外的大鼓敲得咚咚直响,一边面容悲戚,神色怆然的高声大呼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声音悲怆感人,惹来周遭围观众人感怀。 人群中,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提着菜篮子,皱着眉头,看着不断奋力敲鼓的妇人,言道:“究竟是何等的冤屈,竟将一个妇人逼迫到此等地步!” 立时便惹来无数怜悯和同情,看着石阶上,府衙大门外的夫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有人说:“纵是敲鼓告状,也该由他家男人来才是,怎能让一个妇人在此抛头露面!” 也有人说:“哎!若是非是迫不得已,怎会由一个妇人出面!这其中定有隐情!” ·············· “看,衙门出来人了!”有人率先看到了门内正往外走的衙差。 “住手!”为首的衙差喝止了妇人。 那妇人当即便回身跪倒在衙差面前,连连磕头,苦苦哀求道:“大人,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呀!民妇给大人磕头了!” 妇人每一个头都磕的无比实诚,没几个呼吸,妇人的脑门之上已然是一片乌青。 “哎哟哟!瞧瞧,瞧瞧!这脑袋都磕的乌青乌青的!” “瞧这小娘子这般手足无措,定然是遇上了天大的事情!” “可怜呀!” 府衙大门之外,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纷纷开始对此事指点议论起来,这世上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心,尽管他们自己日子过得普通,可看到比他们更加艰难,更可怜的人,他们还是会展现出同情心来。 对于这样的情形,衙差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脸色依旧严肃,沉声说道:“你有何冤屈,待会儿去堂上和府尹大人说,若是你当真含冤受屈了,咱们府尹大人自会给你做主,你在这儿给我磕头并没有什么用处!起来吧!” 妇人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仰头望着衙差,泪眼婆娑的道:“求大人带小妇人去见府尹大人,小妇人在这儿给大人磕头了!” “哎哎哎!”衙差忙道:“别磕了,别磕了,我就是奉府尹大人之命,带你去堂上问话的,咱们府尹大人英明神武,断案如神,定不会让你含冤受屈的,你快快起身,随我入衙上堂吧! 夫人赶忙起身,冲着衙差连连躬身,口中言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衙差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纠正妇人。 开封府衙大堂之上。 一块牌写着‘明镜高悬’的匾额高悬在梁上,一声官府的开封府尹坐在长案之后,周遭站满了三班衙役。 如电视剧里头升堂的情形一般无二,周遭的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口中不断喊着‘威武’。 只听得一声高喝:“升堂!” 妇人跟着衙差,神色戚戚的走进府衙大堂,微微躬着身子,两手紧握在胸前,缩着身子,畏惧的打量着两侧的衙役。 只听得突然一声炸响,之间开封府尹手中惊堂木种种落下,高声喝道:“堂下何人?” 夫人直接被吓得一个机灵,双腿一软,不自禁便跪了下去:“青……青天大老爷!民妇姓李,名梅花,夫家姓蔡,拜见青天大老爷!”声音颤颤巍巍,好似一朵狂风中摇摇欲坠的小白花。 开封府尹一拍长案,微微眯着眼,问道:“蔡李氏,你是何方人士?家中还有何人?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大周没有所谓的击鼓鸣冤,便要先打二十杀威棒一说。 蔡李氏道:“回青天大老爷,小妇人乃是汴京城外高家庄人士,家中还有一个婆婆,丈夫和一个兄长,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妇人此番击鼓,乃是有天大的冤情,求青天大老爷替民妇做主呀!” 开封府尹道:“你且将你的冤情细细道来!” 蔡李氏道:“此事还要从六年前说起,那时小妇人还未曾嫁到如今的夫家家中,小妇人和父母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住在高家庄边上的李家村,那时小妇人的父母尚在,家中也有几亩薄田,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却也安乐! 后来弟弟逐渐长大了,爹娘想给弟弟相看人家,替咱们李家传宗接代,可因家中贫困,四近无人肯将女儿嫁至我家,爹娘为此愁的头发都白了! 有一次,小故人和姐姐去河边浣衣,恰巧遇上了一位出城游玩贵人,那贵人见小妇人的姐姐容貌清丽脱俗,便生了心思,着人去打探我家的情况,知道爹娘正为弟弟的亲事发愁。 那位贵人便差人去了我家,愿出良田十亩,纹银三十两纳我家姐姐为妾,起先爹娘还有些犹豫,毕竟为人妾室,与卖身为仆无异,我家虽然穷困,可爹娘对我们几个姐弟却都异常疼爱,如何舍得亲手将大姐姐推入火坑。 可后来那位贵人差来的人又说了,原纳我家姐姐为良妾,在官府登记在册,不是寻常的妾室通房,虽然地位低了些,但终究算是半个主子! 大姐姐也知道家中的情况,为了爹娘,为了弟弟,大姐姐便和爹娘说愿去那贵人府上为妾,可不曾想,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若非大姐姐身边的贴身女使貌似告诉了妾身此事,妾身至今仍不知大姐姐已然被人谋害了!” 说着,蔡李氏便冲着开封府尹连连磕头道:“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为民妇的大姐姐伸冤呀!” 开封府尹眉头微蹙,问道:“蔡李氏,你说你大姐姐是官府在册的良妾?可否属实?” 蔡李氏忙道:“属实,属实,当时是小妇人的爹爹随着康家的管事儿一起去的衙门!” 开封府尹道:“康家?哪个康家?” 蔡李氏道:“就是崇明街的康家!小妇人的姐姐,当初便是给康家大老爷做妾的!” 开封府尹却有些疑惑,问道:“方才你也说了,你爹娘对你们姐弟几人都异常疼爱,既是给你姐姐伸冤,为何不是你爹娘来击鼓鸣冤,而让你一个妇人来此?” 蔡李氏道:“青天大老爷明鉴,非是小妇人的爹娘不愿意来,实在是路途遥远,爹娘的年纪大了,受不住路途劳顿的颠簸,无法前来!” “旅途颠簸?”开封府尹越发疑惑:“李家庄距离汴京城不足二十里,瞧你的年龄不过二三十岁岁,你爹娘顶多也就是四五十岁,区区二十里路,算不上路途遥远吧!何况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蔡李氏却道:“青天大老爷明鉴,小妇人的爹娘还有弟弟一家在两月之前,便被康家的管事送离了汴京,说是康家老爷将康家在南边的一个庄子赏给了大姐姐,大姐姐手底下又没有什么当用的人,便让小妇人的爹娘和弟弟一家去帮着大姐姐打理。 原本爹娘是想让小妇人一家跟着去的,可小妇人公公前些日子不小心受了风寒,大夫说了须得好好调养,受不得风寒,便耽误了下来,原本小妇人和相公商量着等公公的病好了,天气暖和一些之后,我们一家再启程南下,和爹娘他们一道去南方爹娘弟弟他们会合的! 可三日之前,小妇人随着相公入城替公公买药,在大街上碰巧遇到了以前大姐姐身边的贴身女使小环,小妇人本想问问小环大姐姐的近况的。 可不曾想小环神色却有些躲闪,小妇人察觉不对,便追问小环,后来小环将小妇人拉至无人的偏巷,将大姐姐在两个月前就被她家大娘子康王氏药死的事情告诉了小妇人!小妇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三魂丢了两魂,七魄失了六魄。 小妇人当时本想去康家找他们理论的,可小妇人的相公却拦住了小妇人,相公说康家势大,咱们只是普通的平头百姓,一无显赫的家世,二无大量的钱财,若是就这么和康家对上,无异于拿着鸡蛋去碰石头,相公让小妇人且先装作不知,待回家之后再商议对策。 到家之后,小妇人连着好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大姐姐的样子,后来小妇人和相公商议,相公说开封府的大老爷是个肯为咱们百姓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咱们将此事告诉大老爷,大老爷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然后小妇人便和相公商定,由相公南下去通知小妇人的爹娘和弟弟,小妇人则直接来开封府衙,击鼓鸣冤,向青天大老爷述说冤屈,求青天大老爷给小妇人做主,还小妇人的大姐姐一个公道!” 蔡李氏声泪俱下的冲着开封府尹一边哭诉一边磕头,额头和青色的地砖相撞,发出沉沉的闷响,原本就乌青一片的额头,直接被磕破,猩红的鲜血自蔡李氏的额头淌下,模样好不凄惨! 第 223章 公堂之上众人至 “方才所言,皆出自你一人之口,本府岂知个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开封府尹沉声说道,话谁都会说,关键还是要看证据。 蔡李氏当即色变,高声呼道:“府尹大老爷,民妇所言句句为真,绝无半句虚言,还望府尹大老爷明鉴!” 开封府尹目光灼灼:“本府办案,只看证据,蔡李氏,你若是没有人证、物证的话,那本府免不得就要治你一个搅乱公堂,攀诬官眷的罪了!” 说起康家,开封府尹还真有些印象,昔日康老大人也曾官至太常寺卿,康家也曾显赫过。 康王氏的丈夫虽然被罢了官,可是康氏族人之中,还有为官者,只是官位不高,没什么权势罢了。 而且提起康王氏,开封府尹也有些印象,乃是昔日三朝元老的王老太师嫡长女,王家如今虽然也式微了,但王家老太太还在,王家的姻亲故旧之中,位高权重者也不在少数! 身为开封府尹,对于汴京的这些个世家大族们自然需要有一定的了解,若是连这点功课都做不好的话,那他这个开封府尹也做不到现在了。 蔡李氏忙道:“府尹大人,民妇有人证,昔日大姐姐的贴身女使小环可以证明民妇说的话!而且小环还知道大姐姐葬身何处,大人可先把小环叫来问话,命仵作开棺验尸,验明民妇大姐姐的死因,而且康家的下人里头知道此事的不在少数,大老爷只要将他们一一唤来,便能知民妇所言不虚!” 蔡李氏这话说的有水平。 开封府尹倒是有些诧异了:“开棺验尸?蔡李氏,你当真要开棺验尸,那可是你姐姐,常言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当真要开棺验尸,打扰你姐姐的清静?” 蔡李氏抬头坚定的看着开封府尹,脸上的紧张和畏惧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是坚毅和果决:“若是不能还大姐姐清白,大姐姐就算是在九泉之下,定然也不得安生,民妇相信大姐姐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同意民妇这么做的!” 开封府尹望着蔡李氏,定了半晌,见蔡李氏一脸鉴定,目光坦荡,神情满是愤慨,才幽幽说道:“好,本府就暂且信你一回,可若是最后让本府知道你是攀诬陷害的话,到时候本府翻脸无情,治你的罪,到时你可不要怪本府言之不预!” 蔡李氏又冲着开封府尹磕了个头,说道:“民妇方才所言,若有半句假话,民妇任凭府尹大老爷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虽然大周没有杀威棒这一说法,可府衙外头的鸣冤鼓又岂是那么好敲的,若是查证为真的话,府尹自然会为你做主,可若是被查出来是攀诬陷害,那可是重罪。 打板子,受牢狱之灾不过寻常,若是遇到个严厉的府尊县尊,便是刺配流放也没什么奇怪的。 开封府尹当即便命人先将蔡李氏带至偏厅暂歇,说是暂歇,其实和看押没什么区别,同时,立马派人去了康家。 不过开封府尹却多留了个心眼,他让去康家的捕头衙役找到蔡李氏口中小环之后,顺便再从小环口中问清楚康家之中可能知道此事之人,一并带回来询问,当然了,自然也包括咱们的被告人康王氏。 顺便问清蔡李氏的姐姐李荷花的葬身之所,将其尸骨取回,当着众人的面开棺验尸,以证实蔡李氏口中,李荷花乃是被人毒死的说法。 如今的康家充其量不过是有几个姻亲的大户人家罢了,至于康家自身,早已没落,捕头衙役们奉着开封府尹的命令,康家众人自然不敢不配合。 开封府尹可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别说康家自身了,就是康家的那些姻亲里头,别说正三品了,连个从三品、正四品都没有,唯一一个从四品,还是康王氏的妹婿盛紘。 唯一让开封府尹顾忌的,是康王氏的母亲王家老太太,虽说王老太师已去,可昔日与王老太师交好的大有人在,王老太太又是王老太师的发妻,有诰命在身的老夫人,可以进宫去求见太后和皇后的,若是那些二品三品的大员们有人记得王老太师的人情,也不算稀奇。 不过事情进行的格外顺利,小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衙役上门一样,先是将她知道的那些个康家的丫鬟婆子还有几个姨娘们都给说了出来,紧接着又带着捕头们去了李荷花的葬身之地。 一个时辰之后,开封府公堂之上。 一声锦衣华服,乍一看打扮的十分得体的康王氏带着贴身的女使嬷嬷,还有几个康家的管事儿站在堂下。 开封府尹举起惊堂木重重一派,朗声问道:“堂下妇人,可是康王氏?” 康王氏冲着堂上的开封府尹福身一礼,缓缓言道:“民妇康王氏,拜见府尹大人,不知大人召民妇来此有何要事?” 如今康大人被夺了官,乃是一介白身,康家又无爵位,康王氏自然得自称民妇。 康王氏到现在还有不知所以,怎么忽然开封府的人就忽然登门了,而且还点名直接找的是她康王氏! 难不成是放印子钱的事儿?可也没听手下的人说闹出人命什么的呀! 开封府尹让人将蔡李氏带了上来,“康王氏,你可认得此妇人?” 康王氏扭头看了蔡李氏半晌,沉吟许久,摇了摇头:“府尹大人,民妇并不认得此人!” “呸!”蔡李氏却有些激动:“康王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哪有半点大家主母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妒妇!” 一听开封府尹叫破康王氏的身份,蔡李氏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杀死自己姐姐的仇人就在眼前,蔡李氏心中的恨意早已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不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食其肉,饮其血,拆其骨,挫其筋。 “嘭!” “肃静!” 惊堂木重重拍下,开封府尹厉声高喝,蔡李氏身子一颤,打了个机灵,忙跪倒在地。 开封府尹又问道:“蔡李氏,你可识得康王氏?” 蔡李氏摇摇头:“民妇不认识这毒妇!” 开封府尹点点头,又看向康王氏:“康王氏,此妇人乃是蔡李氏,是你府上一位叫做李荷花的小娘的亲妹妹,如今她状告你毒害她姐姐李荷花,你可认罪?” “李荷花?”康王氏有些懵逼:“李荷花是谁?”几乎是下意识的问。 身侧的一个嬷嬷忙凑到康王氏耳旁低语了几句,康王氏目光微凝,明媚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狠辣如蛇蝎的目光。 开封府尹当即明悟,所谓的李荷花,乃是蔡李氏大姐姐的本名,而李荷花是康家的妾室小娘,康家大老爷常以名士骚客自居,怎么会让自己疼爱的妾室用荷花这么俗气的名字。 康王氏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可随即便恢复如常,施然道:“府尹大人,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民妇家中确实有一位李小娘,不过这位李小娘乃是病死的,和民妇可没有半点关系,这一点,民妇身边的女使嬷嬷和管事儿们可都能替民妇作证!请大人明察!” 康王氏的话音刚落,蔡李氏就急不可耐的道:“府尹大老爷,这个毒妇身边的女使婆子都是她的心腹亲信,自然要会替她说话!” 开封府尹点了点头,蔡李氏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他还是冷眼看着蔡李氏,厉声道:“蔡李氏,本府没有问你,你便安安静静的在旁边看着,若是再插嘴,本府可要让人掌嘴了!” 蔡李氏立马抬手捂住了嘴巴,缄口不言。 开封府尹道:“退到一旁,待会儿本府自会唤你!” 蔡李氏躬身恭敬的冲开封府尹福身一礼,退到了一旁。 一旁的康王氏望向蔡李氏却在不经意间,冲着这边的蔡李氏瞥了一眼,眼中弥漫着的惊人杀机一闪而逝,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怨毒,便是蛇蝎也远远逊之。 开封府尹看着康王氏,沉声问道:“康王氏,这里是公堂,你可是欺瞒本府的后果?” 康王氏款款道:“府尹大人,民妇不过是一介女流,如何敢欺瞒大人,大人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去查!” 康王氏很是自信,自信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自信王家和盛家,还有康家定然已经替她将这些事情遮掩的天衣无缝。 只是这个蔡李氏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不是说已经将李小娘一家悉数送去江南了吗? 康王氏心中虽有疑惑,但却并没有半点担忧,反而开始在心底思量待会儿要怎么将这个蔡李氏还有她的家人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斩草除根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心性狠辣,六亲不认,敢想敢做的人,才是真正能成事的。 康王氏唯一心性和手段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一点儿运气,当初选婿的时候,满堂的年轻后生,他偏偏挑了个外强中干,除了长得英俊之外一无是处的夫君。 再看她的嫡亲妹妹王大娘子,自己没有主见,便让王老夫人做主,选了个容貌比之康家主稍差一筹,但在能力和天资却胜出不知多少的盛紘。 现如今,康王氏的夫君被夺了官,成为一介白身,而且康家也早已是外强中干,家业早已经被折腾赶紧,如今偌大一个康家,还是靠着康王氏的嫁妆维持着表面的风光。 康王氏为何这般钻营,又是放印子钱,又是到处给人塞妾,四处算计别人,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权势荣耀,为了富贵钱财。 时至今日,康王氏愈发的变本加厉,和她那个自比名士,自诩清高,实则一无是处,还贪花好色,只知道浪荡逍遥的夫君有着解不开的关系。 第 224章 诸般证据接踵现 “传证人小环!”开封府尹没有继续和康王氏纠缠,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待会儿自然会见分晓。 “女婢小环,拜见府尹大人!”小环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还是姑娘打扮,长相普通,没什么特色,身材也一般,不过一双眼睛倒是有几分灵动。 “你是康家的下人?”开封府尹问。 小环回道:“女婢自八岁起,便入了康家,起先是跟在嬷嬷身边学规矩,后来被安排了院子里伺候花草,再后来,李小娘被纳入了府中,奴婢便被安排到了李小娘的身边,做了个贴身的女使! 李小娘死后,奴婢又被安排到了厨房,做了个烧火丫头,后来厨房的管事嬷嬷见奴婢手脚勤快,脑子还算活络,就给女婢安排了一个采买的差事!” 开封府尹道:“据蔡李氏所说,你对李荷花,也就是你口中李小娘之死知之甚祥?便是你将李小娘的死讯告诉的蔡李氏?” 小环点点头:“是的大人,那日奴婢出门采买,正好碰见了李娘子,原本此事我们家大娘子严令不许往外传的。 可李小娘在世之时,对奴婢极好,而且李娘子是小娘的亲妹妹,奴婢想着就算是日后有个人替小娘烧纸祭拜,于清明时节扫扫墓也好,免得小娘一个人在九泉之下寂寞,便将小娘已然故去的消息告知了李娘子。 可后来李娘子追问奴婢小娘的死因,奴婢心中感念小娘的大恩,一时心软,便将此事告知了李娘子。 当时奴婢是劝李娘子此事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未曾想······未曾想李娘子竟如此······竟如此大胆!”到底是个小丫鬟,虽是个贴身女使,可主子终究只是个农妇,肚子里头没装什么墨水,说到最后,竟有些词穷。 开封府尹问道:“依你所说,蔡李氏的姐姐李荷花当真是被毒死的?” 小环点点头,脸色有些煞白,眼睛悄悄地往康王氏那边瞥了瞥,目光有些躲闪,脸上透着几分惧意:“我家李小娘确实是被毒死的!” 开封府尹目光微冷,沉声道:“你不用害怕,若是你所言属实,本府自会为你做主,为你家小娘伸冤,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家小娘再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吗?” 话说到这儿,开封府尹对于蔡李氏和小环的说法已然有几分相信了,只是办案靠的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而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人证加上物证。 小环定了定神,咬咬牙,眼中露出继续坚毅的神情,深吸了几口气,朗声说道:“回大人,去年十二月初三那日,原本我家小娘带着奴婢在院中赏雪,可忽然大娘子身边的几个嬷嬷带着七八个大小丫鬟粗使婆子破门而入,二话不说,架起我家小娘就往外走。 奴婢在后边追赶着,一直到了正屋,那时,家里所有的小娘通房们一个不落的都到了,大娘子坐在上首,小娘还有通房们依次站在两边,我家小娘被几个婆子按在堂中。 大娘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都给我睁大眼睛瞧仔细了,这就是狐狸精的下场!”然后就亲自端了一碗汤药,一手捏着我家小娘的下巴,亲自给我家小娘灌了下去。 我家小娘被好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摁着,哪里能挣脱的开,口鼻,脸上,衣服上,都被汤药给打湿了。 然后大娘子又指着我家小娘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说我家小娘是狐狸精,惯会勾人心魄,平日里霸着我家主君不放,如今竟然还想给主君生儿子之类的。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我家小娘的口鼻里头就开始流出黑血,没几个呼吸就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后来大娘子命人把小娘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去喂狗,还是主君回来正好瞧见了,才拦了下来,和大娘子大吵了一架,然后命奴婢将小娘的尸首领了去,带至城外寻了处地方安葬了!” 这事儿细究起来不过是康家的内宅之事,妻妾争宠,康王氏主母看不过蔡李氏的姐姐李小娘受宠,出手整治磋磨,这种龌龊的事情在世家大族之中其实并不算少见。 可康王氏却直接一碗毒药将人给药死了,而且还要把尸体丢去乱葬岗喂狗,这就有点太过了。 开封府尹也是男人,他家里除了发妻之外,也有不少美貌的妾室,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家中。 嘶! 开封府尹倒吸一口凉气,蔡李氏方才骂的还真没错,这个康王氏果真是个心思毒辣,不能容忍的毒妇、妒妇! 而且一般这样的事情别人家都将首尾处理的干干净净,私底下就将事情给抚平了,哪里会闹到官府衙门里头来。 看来康家是真的没落了,连一个如此普通的农妇都解决不了。 开封府尹心中冷笑,看向康王氏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意。 “你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竟然做出此等背主之事,是不是那个姓金的骚蹄子许了你好处,让你这么攀诬我!” 开封府尹还没说话,旁边的康王氏就声色俱厉的指着小环吼了起来,模样瞧着甚是泼辣,哪有半点大家女子该有的贤淑端庄。 开封府尹的目光越发冰冷。 “嘭!”惊堂木再响,开封府尹厉声喝道:“肃静!若再喧哗,本府便治你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康王氏顿时一个激灵,立马缄口不言。 “康王氏,对于小环所说,你可有异议?”开封府尹冷声问道。 “府尹大人,民妇冤枉啊!”康王氏立马开始喊冤叫屈,指着小环道:“这个小贱人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前来诬陷民妇的,还望府尹大人明察!” “哦?”开封府尹看着康王氏,沉声道:“传仵作和徐捕头!” “府尹大人!” 仵作和带队去康家的徐捕头相应上了公堂。 开封府尹道:“徐捕头,你先说!” 徐捕头冲着开封府尹行了个礼,说道:“大人,属下领着几个兄弟随着康家女使小环还有几个小厮一同去了李荷花的葬身之所,那日将李荷花葬在那里的就是他们几人。 属下去时,李荷花的坟堆之上已然长出了些许新草,属下和仵作仔细查验过李荷花的坟墓,泥土皆是至少两月以上的陈土,没有半点翻动的痕迹。 之后属下便命几个兄弟将李荷花的坟墓挖开,起出棺材,仔细查验了,皆是封死了的,没有半点打开过的痕迹。 而后属下命人打开棺材,棺中女子的尸体已然开始有些腐烂,但勉强还能看清面貌,加之所穿衣物还有身上的配饰经康家的女使小厮辨认,正是那日他们安葬李荷花之时,李荷花身上所穿所戴!” 开封府尹的目光看向徐捕头旁边的仵作:“仵作呢?” 仵作回道:“回府尹大人,属下将棺中尸骨取出,仔细勘验过了,那是一具年轻女子的尸骨无疑,尸体已然开始出现腐烂的症状,但因冬日天寒,前些时日又是连番大雪,是以尸体腐烂的速度要比寻常时候慢上许多,具属下估计,棺中女子的应当是死了有三个月左右! 属下将那女子的尸首取出之后,以银针刺入女尸的喉部、胃部、还有腹部,银针全部变黑,是以属下推断,那女子是中毒而死,而且据属下推测,那女子尸首之所以腐烂速度比平时慢,除了冬日天气寒冷之外,或许可能是因为其所中之毒乃是砒霜!” “砒霜?”开封府尹瞳孔皱缩,砒霜乃是剧毒之物,只要少许,便可在顷刻之间取人性命。 开封府尹问徐捕头:“已然确定了棺材之中的死者就是李荷花,而且自下葬之后开始,坟墓和棺材并无任何动过的痕迹?” 徐捕头点头道:“确实如此!” 府尹又问仵作:“仵作,照你所说,李荷花是死于剧毒,而且很有可能是砒霜,死亡的时间大概是在三月之前?” 仵作回道:“若是属下判断无误的话,当是如此!” “好!”开封府抬起惊堂木又是重重拍下,尹目光灼灼的看向康王氏,厉声问道:“康王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越听徐捕头和仵作的话,康王氏的心就越沉,脸色也渐渐变黑,可却依旧没有承认的意思。 “府尹大人明鉴,并非是民妇狡辩,实在是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定然是有人想借此事陷害民妇,请府尹大人明察呀!” 纵使是知道了李荷花是死于中毒的又能如何,就凭区区一个小丫鬟的证词,就想要将她扳倒,何其可笑。 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如何能够证明李荷花中毒而死的事情与他有关。 “许是李小娘误吃了什么汤药,这才不小心丢了性命,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害了她的性命,却想将此事嫁祸到民妇的头上,还望府尹大人明鉴,莫要被奸人蒙蔽!污蔑了好人啊!” 不得不说,康王氏的演技还是在线的,方才怒骂小环的时候,还是声色俱厉,暴跳如雷,如今却又是一副受人诬陷,惶然无措的可怜样。 乍一眼看去,还真有可能被她的外表所欺骗。 开封府尹却早已心如明镜,看向康王氏的目光愈发冰冷,若是之前,他还有可能被康王氏的外表所欺骗,再加上康王氏本就姿色出众,容貌甚美,虽已不复韶华,可身上那股子成熟妇人独有的风韵,却当真有几分勾人心魄的魔力,正是男人最难以抗拒的美丽之一。 可现在! 事实已然摆在眼前,几乎和小环方才的证词没有出入。 第 225章 百般狡辩亦无用 “传证人上堂!”开封府尹冷眼看着康王氏,朗声道。 “传证人!” 片刻之后,见逐步走向公堂的七个女子还有三个穿着康家家丁服饰的小厮,康王氏终于色变。 再不复先前的智珠在握,成竹在胸,有恃无恐。 因为出现的在堂上的人,皆是去年十二月初三出现在康家大堂之上,亲眼看着康王氏给李荷花灌药,致使其死亡的人。 康王氏的眼里满是震惊,不敢相信这些个往日里只能任她拿捏,由她打骂,凭她磋磨,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小贱蹄子”们,此时此刻,竟然在出现在公堂之上,成为开封府尹口中指证她的证人。 “堂下何人?是何来历?”开封府尹照例询问。 七个女子依次回答,她们之中,有三人是康家的小娘,还有四人,则是康家府上的女使,那三个小厮也是康家府上的下人, 开封府尹先是让康王氏和她身边的女使嬷嬷们辨认,确认那七个女子和三个小厮的身份,随后便开始一一问话。 结果与小环方才所言如出一辙,七个女子皆是亲眼所见,康王氏给李荷花李小娘灌下汤药之后,不出一盏茶,李荷花便毙命当场。 而那三个小厮则是那一日康王氏派去准备将李小娘的尸首丢弃的下人。 所有人的证词,尽皆指向了康王氏。 康王氏表情忽转,先是震惊,然后是不敢置信,随后脸色越来越黑,眸子越来越沉,可到了最后,复杂的神情竟悉数化作了笑意,仰天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之中,竟透着几分痴狂。 “肃静!”堂上的府尹手中惊堂木拍下,厉声高喝,“无知妇人,竟胆敢在公堂之上咆哮,视本府为无物,来人,给本府掌嘴二十!” “府尹大人且慢,民妇有话要说!”康王氏赶忙辩解。 开封府尹却目光一沉,一双眸子深邃如渊,厉声道:“公堂乃庄严之地,你无端咆哮公堂!便是藐视朝廷,藐视本府,乃是大罪,本该杖责二十,本府念你是一介妇人,只令人掌嘴二十,你有什么话,等到打完之后,再和本府详说吧,打!” 最后一个‘打’字落下之时,一股子肃杀之意,无形而出,堂下众人皆莫名心中一颤。 康王氏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婆子身上,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了,急急忙忙的道:“府尹大人,事关民妇清白,请府尹大人··········” 可康王氏的话还没没说,两个衙役就已经走至其身前,一左一右将其手臂锁住。 康王氏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康家,而是开封府衙,堂上坐着的,也不是他那个没有半点用处整日自诩名士清高,实则好色下流的夫君,而是开封府尹,天子近臣,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府尹大老爷恕罪,我家大娘子乃是无心为之,并非有意,还望府尹大老爷宽恕一二!”康王氏的身侧的嬷嬷赶忙跪倒在地,冲着府尹连连磕头,苦苦哀求。 可开封府却之冷笑一声,重重一哼!只冷眼一撇那跪地磕头的嬷嬷,便移开了目光。 若是磕头求饶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干什么,公堂之上,岂容她们这些无知妇人如同在菜场买菜一样讨价还价! “且慢!” 眼见着衙役手中的板子就要落下,那个嬷嬷赶忙冲了出去,一把拉住衙役的手。 开封府尹顿时色变,神情变得无比威严,眉宇之间,已然带上了怒意,厉声高喝:“大胆,来人,把这迪刁奴给我叉下去,重重的打!” 那嬷嬷急道:“府尹大人且慢,老奴有话要说!” 开封府尹却丝毫不做理会,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役持水火棍而至,将那苦苦哀求的老嬷嬷叉至一旁,以水火棍锁住其四肢,令两个身形修长挺拔的衙役,一语未发,手中水火棍便重重落下。 另一边,康王氏被反剪双手,摁着跪在地上,同样是一个衙役,手持一支白签,抽打在康王氏的脸上。 也幸好开封府尹丢的是白签,不是红签和黑签,否则这二十下嘴巴子打下来,只怕康王氏那张漂亮的脸蛋要彻底废了,不过二十个嘴巴子打下来,康王氏两边的脸颊都已经肿了老高,说话也有些呜呜咽咽的吐字不清了。 不过另一边的那个老嬷嬷就没有康王氏那么幸运了,十几板子打下来,虽然衙役们已然留了手,可老嬷嬷终究还是年纪大了,起先还不断地痛呼,可后来呼声就越来越弱了。 “行了!” 开封府尹摆摆手,示意衙差们退下。 “康王氏,如今人证俱在,你若是承认了,本府还能酌情从轻处置,可你若是继续狡辩,待本府着人拿出一应物证之后,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就不要怪本府不留情面了!” 开封府尹终究还是顾念着王老太师昔日留下的情分,心底对康王氏下意识的还留有一丝情面,官场便是如此,人情世故,往来相互。 可康王氏却依旧狡辩:“府尹大人,这些贱人所言,不过是为了攀诬民妇,民妇如何承认,再说了,那李小娘乃是我夫君的妾室,我作为当家主母,管教自家妾室难道也不行吗?纵使是管教的过了些,弄出了人命,那也是我康家自家的事情,府尹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没有管我康家内事的道理吧?” 康王氏目光阴沉的几乎能够滴出水了,胸腔之中早已是怒火滔天,恨意早已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可面对比她更加强势霸道的开封府尹。 康王氏却也只能认怂服软,放低自己的姿态,脸颊两侧不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便是警告。 开封府尹却道:“你作为当家主母,管教府上的妾室小娘自然合乎情理,本府也无权插手,可你空有主母大娘子之名,却无主母大娘子之德,下药毒害家中良妾,如今人家的家人告你谋害他人性命,本府自然理会得!此事就算是告到官家和太后面前,本府也是无惧!” 说着开封府尹看向康王氏的目光之中满是失望,遥了摇头:“本府已经给过你机会,你却不知珍惜!来人,传物证!” 所谓物证,自然便是康王氏命人购买砒霜的一应证据,药铺的掌柜、伙计,还有药铺的账册,砒霜这种东西乃是剧毒之物,平时就很少有人买,药铺之中的存货也不多,而且出于警惕的考量,对每一个购买砒霜的人,药铺都会悄悄留一手,暗中記下其特征,免得出了事情,找到自己的头上。 如今只过了三个多月,自然还有印象。 竟药铺的掌柜和伙计指认,三月之前,去他们药铺里购买砒霜的,正是跟着康王氏一起过来的两个管事之中的一个。 开封府尹又是一记惊堂木拍下,看着康王氏厉声问道:“康王氏,事已至此,你还不认罪吗?难不成当真要本府派人去康佳搜查不成!” “是我做的又如何?”康王氏迎着开封府尹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嘴角冷笑连连,说道:“我是康家主母,便是药死一个妾室又有何妨,那贱人是我康家自家的奴婢,要打要杀,我这个主母难道还做不得主吗?” 看着康王氏眼底的疯狂,开封府尹心里莫名的一寒。 “你是康家主母,若是寻常妾室仆人,你自然做得了主,可本府方才也说了,你毒死的这位李小娘,本名李荷花,乃是官府登记在册的良人,虽是你康家妾室,却属良民百姓,自然要受到大周律法庇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康王氏,你可还有何话说!” 康王氏表情连连变化,最后悉数化作一句:“民妇无话可说!” 康王氏不是蠢人,开封府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诸般人证物证皆在,康家还要脸面,她也要脸面,还有她的娘家王家也要脸面,若是再狡辩下去,不过是图惹人笑话罢了。 康王氏索性便微阖双目,缄口不言起来。 因为她心里清楚,现在再狡辩也没有任何用处,不过是白费唇舌,徒劳无功罢了,不如安安心心的坐等她的娘家王家出手。 王老夫人素来最是疼爱她这个嫡长女,还有她的哥哥王大人,对她这个妹妹也是偏疼的厉害,康王氏笃定她们不会坐视,看着她被定罪,就此身陷囹圄。 “既然如此,那就签字画押了吧!” 一旁负责记录的师爷将手中的供词递给衙役,衙役拿着供词还有画押所用的笔墨红泥走至康王氏身前。 可康王氏却好似化作了栩栩如生的雕像一般,动也不动,双目微阖,好似没有看到一样。 “好!好!好!”开封府尹被气得连叫三声好,“你若是不愿画押也无妨,左右如今人证物证皆已齐全!” 紧接着府尹便命人让所有的证人在其各自的供词之上画押,又命人将康王氏还有她身边的一种嬷嬷女使、管事儿悉数压入大牢之中,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 眼见着康王氏被衙役们压往开封府大牢,作为苦主的蔡李氏对开封府尹连连磕头,高呼青天大老爷,断案如神之类的奉承话。 开封府尹让其暂时先回家,把她姐姐李荷花的尸首带回去重新安葬,让其入土为安。 出了开封府衙,作为证人的那几个康家的小娘女使还有小厮们,脸上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 第 226章 得胜还朝凯旋归 “三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演武场上,卫允刚刚捻起一只羽箭,白杨就凑了过来,轻声在卫允耳边说道。 卫允眼睛一亮,瞳孔微缩,手上的劲道便不由得加大了几分,三石的强弓不费吹飞之力便被拉成了满月。 一声轻响,弓弦振动,羽箭宛若流星一般破空划过,“哆”的一声,正中靶心,可还没完,铁质的羽箭直接贯穿了箭靶,去势丝毫不见减退半分,直接钉在了箭靶之后的梧桐之上,入木三分不止,箭杆尾部,还在以极快的频率不停的震动着,若是隔得近了,还能听见似苍蝇叫声般的嗡嗡直响。 “好!” 卫允大喝一声好!也不知是说这一箭射的好,还是夸白杨这事儿办的利索。 不过把康王氏这只咬人的‘疯狗’给处理掉,卫允的心情着实不错。 “开封府尹是怎么判的?” 白杨笑着道:“开封府那边已经定了,打了二十板子,关在了大牢里头,罚康家赔偿李家纹银百两,良田三十亩,康王氏流徙西南两千里。 如今开封府尹已然将此案案卷上呈刑部,只待刑部量刑复合,大理寺确认无误之后,便能将其流放了!” “只判了个流放啊,那倒是便宜了这女人!”卫允还有些遗憾,所谓的杀人者长偿命,终究只是用来约束那些个底层百姓的。 对于这些世家大族之人,除非是犯了类似于谋逆叛国这等大罪,官家亲自下旨问斩,否则的话,一般最多也就是判个抄家流放。 白杨却翻了个白眼:“我的三爷哟,能判个流放已经很不错了,那李荷花虽是良人,但到底是个妾室,若是三爷肯出面和开封府尹打声招呼的话,只怕是判个秋后问斩都有可能!可三爷您不是不想出面吗!” 卫允扭头看着白杨:“我看你是闲得慌皮痒痒了!” 白杨嘿嘿笑着道:“哪儿能呀!小的最近忙着呢,一点儿都不痒!” “忙?你能忙什么,忙着在凝雪那丫头跟前献殷勤?”卫允看着小白杨,嘴角笑意轻扬。 小白杨老脸顿时一红,忙低下头:“三爷您说什么呢,什么献殷勤,凝雪姑娘是大娘子身边贴身的人,小的身份低微,哪儿敢对凝雪姑娘有非分之想!” “是吗?”卫允一副惊讶的表情,随即便摇摇头道:“看来是我看错了,正好,亲卫里头还有几个兄弟至今还单着的,凝霜和凝雪两个丫头都不错,出的厅堂,入得厨房,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学了一手管家理事的好本事。 若是能够配他们的话,也算是他们的福气,回头我就找个时间和夫人说一说这事儿,那两个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给她们相看人家了!” “三爷!”小白杨立马一脸的委屈,“您就别打趣小的了!小的······小的·············” 卫允看着小白杨,眉眼带笑:“你怎么了,小白杨,你这是不舒服吗?若是不舒服的话,就赶紧去看大夫呀,可千万耽搁不得!我这便暂时就不用你伺候了,我从亲卫队里调两个兄弟过来替替你,正好,也让他们和凝霜凝雪两个丫头相看相看!” “爷!我的三爷!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莫要逗小的了!”小白杨一脸的苦闷憋屈,眉头紧紧皱着,苦苦哀求卫允。 卫允却是一脸茫然:“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逗你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怎么,现在翅膀还没音呢,就开始嫌弃其你家三爷多事了!” 小白杨扭扭捏捏,一副委屈吧啦的模样:“三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的··········小的··········”这家伙是又急又燥,就差抓耳挠腮了,可就是蹦不出个屁来。 卫允眨了眨眼,仍旧是一脸茫然:“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呀,你要是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按着我的意思来了啊!” “别别别!”小白杨赶忙道,可随即又是一副扭扭捏捏的小女儿姿态:“小的········小的·······” 看的卫允转身欲走,口中还念念叨叨的道:“杜远那家伙跑哪儿去了,怎么关键时候找不着人了呢!” 小白杨一听卫允这话,想起卫允刚才说给几个亲卫和凝霜凝雪两姐妹牵线搭桥的事情,当即色变,脑子一热,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三爷,小的喜欢凝雪姑娘,还望三爷能够成全小的一片心意!” 刚说完,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卫允的激将法,小白杨那张朴实的脸就瞬间红成了猴屁股,还偷偷抬眼瞧了瞧卫允。 卫允转过神来,抬手拍了拍小白杨的肩膀,含笑说道:“这才像个样嘛!不过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还得人家凝雪自己同意才行!” 小白杨却更加害羞了,不敢看卫允,小声说道:“三爷放心,此事只需三爷和大娘子同意便可!凝雪姑娘那边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卫允眼睛一亮,颇为诧异的看着小白杨:“可以呀,你小子还真是深藏不漏!我竟然都没看出来!” 小白杨揉着脑袋嘿嘿笑着,脸上依旧是红扑扑的:“让三爷见笑了!” 卫允走至兵器架旁,将手中的铁胎弓放了上去,“这事儿我找个机会就和夫人提一提!” 小白杨一喜,忙道:“多谢三爷!” 卫允笑着道:“此事且先不提,康王氏那件事儿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王家那边定然不会不管,你多注意着的,等到适当的时候,再把其他的东西都给捅出去,到时候肯定非常热闹!” 卫允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脸看戏的神情。 白杨的状态转的很快,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这种事情本就是拽出萝卜带出泥,不论是王家还是康家,都没法撇干净,到时候王家要么壮士断腕,和康王氏划清界限,要么,就陪着康王氏一起伏法,只是·······” 白杨确实忽然话音一转,有几分犹豫。 卫允却好似看透了白杨的心思一般:“只是盛家也牵扯在其中,此事若是被揭破,盛家只怕也会被牵连,到时候说不定对明兰议亲也有影响!”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三爷!”白杨奉承着说道。 卫允却道:“此事无须你操心,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办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我心中自然有数!” 白杨微躬着上身,跟在卫允身后,应道:“小的知道了!” 卫允深知打蛇不死,势必反受其害的道理,是以卫允做事向来都是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做绝,绝不给敌人反噬自己的机会。 康王氏这个女人,心思狠毒,手段狠辣,做事情又没有一点儿下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她的亲妹妹都能舍弃,连她的娘家,她的亲生母亲,她的嫡亲哥哥都能够利用。 与康王氏相比,那些个什么伪君子真小人什么都弱爆了,若非是时运不济的话,康王氏必定能够成长为反派oos的存在。 以康王氏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对大卫氏她们那么看重的话,定然会对她们出手,通过她们来要挟自己,或者是恶心自己之类的,来达成她的目的,通过自己来牟利,让自己成为她的保护伞之类的。 与其等他日后对明兰,对长桓,对栎哥儿,还有大卫氏出手,不如趁现在,就先把这个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 永安二年二月二十四,顾廷烨,沈从兴,张千均还有袁文绍等一干将领回到了汴京,永安帝龙颜大悦,于宫中大设宴席,犒赏群臣,同时也是为此番得胜而归的将军们接风洗尘。 卫允和张千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曹太后与沈皇后,亦在宫中摆下了宴席,宴请满汴京城官眷贵妇们,当然了,除了此番得胜归朝的将士家眷之外,其余众人,皆是世家勋贵之中的官眷贵妇,便是在整个汴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长达大半年的战事,终于以一个不错的结果结束了,满朝文武,皆松了口气。 永安帝坐在龙椅之上,朗声说道:“今日宴饮众卿无须拘谨,开怀畅饮,共贺此番西北大胜,众将士凯旋而归!” 群臣纷纷举杯,开怀畅饮。 席间,永安帝自然对西北战事展现出极浓郁的好奇心,当即便命几人细说当时的战况。 既是永安帝开了口,沈从兴等几人便先后站出来将西北战事简单的说了下,挑其中几个转折性的重要战役着重叙述,其余大多是一句带过,饶是如此,也听得殿上的永安帝以及殿中群臣激动不已。 听到精彩处,饶是龙椅之上的永安帝,亦忍不住连连拍手叫好,若是听到紧张处,虽然早已知道结果,可永安帝和众大臣们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一场晚宴,自酉时二刻开始,一直吃到了戌时末刻才结束,可谓是宾主尽欢,酣畅淋漓。 第 227章 次日一早,便是五日一次的早朝。 卫允也早早起来,换上了朝服,骑着黑风,朝着皇宫而去。 算起来卫允也有三个多月没有上朝了,如今再一次来到太和殿,竟生出几分重临旧地之感,卫允摇了摇头,颇有几分苦笑不得。 早朝自然要商议国事,而现如今再也没有比西北的战事更重要的事情了,虽然如今西夏已然投向,选择了割地赔款,乞求和平,大战也已经停了下来。 可大战之后的那些后续事宜,才是真正的麻烦,那些个领兵大将们打完了仗,把剩下的兵往回一带,就什么都不管了。 一切的抚恤、安置,战后的重建,还有刚刚纳入国境的版图,重新划定的疆域也需要派人去接受治理,这些所有的事情,其中有一些虽说上一次永安帝下了圣旨,让地方三司先行安置,但最后做出的决定的,还得是中央。 而且经过这一战,陕西路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府库也早已消耗一空了,如今陕西境内的数百万军民,可都需要朝廷去安抚的。 上次卫允提议的以工代赈的法子倒是不错,今日的朝会之上,又被大相公韩章拿出来说了,准备对新纳入大周版图和原先因为战事而颠沛流离的那些百姓们施行这一政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此法确实颇具成效,此番西北边境能够这么长时间不出乱子,卫卿献出此法确实功不可没,如今西北疆域重定,若行此法,定能为朝廷省下无数钱粮!日后若是地方再遇天灾,亦可行此法安抚百姓!” 以前若是发生了什么天灾,如地震、干旱、洪水之类的,百姓们皆是死伤惨重,或是迁往别处,俗称逃荒、逃难,或是就地等待朝廷赈灾。 如今卫允献出的这条以工代赈,将那些个受灾的百姓合理利用起来,既替朝廷减轻了赈灾的压力,又替赈灾增添了人手助力,可谓是一举多得。 “陛下圣明,臣等附议!” 殿中众臣纷纷表示赞同。 紧接着永安帝又让户部,吏部和礼部还有两位大相公一起商议对此番西北大胜的功臣们的封赏事宜。 没办法,永安帝虽然也想直接把顾廷烨和沈从兴这两个亲信直接重赏,可若是当真如此的话,未免会惹人非议,说他这个皇帝有失公允,再加上如今曹太后垂帘听政,手握玉玺,永安帝想要将朝政大权从曹太后的手中拿回来,便不能让其抓到半点把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也逐步被定了下来。 玉阶之上,永安帝龙椅旁的赵内官又站了出来,用他那独特的声音吼了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一声爽朗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之间左侧的文官堆中,靠前的位置,一个年轻的官员手持笏板,走至殿中,冲着玉阶之上的永安帝和帘后的曹太后躬身一礼。 高声说道:“微臣户部侍郎卫允,有事启奏!” 永安帝看着殿中的年轻官员,脸上露出个笑容,说道:“原来是卫卿呀!不知卫卿有何事启奏?” 卫允道:“回陛下,回大娘娘,微臣昨夜凌晨收到一封来自北镇抚司谍报司三处的信报,信中言及,半月之前,西南大理国出现叛乱,叛乱首领乃是大理杨氏一族的家住杨允贤,大理国与我朝交界,微臣是担心此番大理内乱,或许有可能会波及广西路和贵州路与大理交界之处!” 永安帝还没发话,便有人站出来反驳卫允:“陛下,微臣认为,卫侍郎此言差矣!大理地处西南,疆域狭小,国力衰微,我朝又有大败西夏与吐蕃之势,任凭大理境内如何叛乱,他们也绝不敢犯我大周虎威!” 此言一出,自然获得了无数支持。 卫允却笑着道:“陛下,韩侍郎所言,臣亦觉得很有道理,不过臣以为,若是大理国内双方实力僵持不下,其手下士卒皆有上官约束,自然不敢进犯我朝,可若是有一方战败,势必便会造成溃逃之势,彼时,我大周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那些溃兵没了上官的约束,便等同于脱了缰的野马,再也没有束缚,陛下,彼时溃兵若是成为流寇,袭扰我朝边境百姓,对于边境之处的百姓而言,无异于是灭顶之灾呀陛下!” “只要是我大周百姓,便该受到朝廷的庇佑,以显陛下之圣明,太后大娘娘之仁德”卫允直接开始戴高帽了! 永安帝还没说话,帘后的曹太后却先开口了:“卫卿所言有理,凡我大周百姓,皆当受到朝廷庇佑!” 玉阶之下,大殿之中,兵部侍郎也站了出来:“西南边境自有边军驻扎,陛下只需向西南边军主帅下一道圣旨,令其密切关注大理内乱,防备有溃兵越过边境,进入到我朝境内即可!” 韩大相公也道:“再令广西和贵州的通政使司通知靠近西南边境的各州府,近期加强防范,密切关注陌生之人即可!” 卫允却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边境绵延数百里,边军纵使再多,又如何能防得住,再说了,依韩大相公所言,州府县城所在自然能够避免流寇袭扰,可村寨之中呢?若有流寇袭扰,百姓们又该如何自保?咱们总不能让百姓自己去与贼人拼杀吧!” 卫允的师伯秦尚书亦站出来说道:“陛下,臣赞同卫侍郎的说法,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理与我朝接壤,此事确实因当早做防范,免得事到临头了,咱们再去想办法!” 永安帝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爱卿说的是!”忽有看向殿中的卫允,问道:“听卫卿所言,似乎心中早有成算?” 卫允道:“回陛下,臣以为韩大相公方才所言,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过若只是如此自然不够!” 永安帝追问:“那依卫卿所言,还需如何?” 卫允道:“方才兵部侍郎所言,臣亦非常赞同,如今我朝携击败西夏与吐蕃之大胜,定能威慑周边诸国,使其对我朝不敢有丝毫进犯! 微臣以为,只要派出一大将,前往西南边境,统摄西南边军,震慑大理,令其临机决断,若是情况危急,便是出兵大理亦无不可!只要咱们师出有名,彼时便有了和大理国君讨价还价的本钱!” “派出大将?”永安帝愣了一下,随即嘴角轻扬,露出个笑意:“不知卫卿认为朕应当让哪位将军去呢?” 永安帝心中已然意动了,虽说西南边军不似西北和蜀地那般势大,却也有着四五万的人马,若是能够将西南边军握在自己手中,那他的腰杆子岂非更硬了,便是在曹太后和满朝诸公面前,说话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虽说大周以文治国,但军权才是王道,历朝历代,为什么那些个争储夺嫡的皇子王爷们,都要极力的拉拢统兵大将,因为掌握了兵权,便等同于掌握了话语权,才有上桌谈判的资本。 “陛下,顾指使和沈将军、张少将军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若是此等小事,若是动用他们的话,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些!”卫允沉声说道。 永安帝亦深以为然的说道:“不错,大理区区西南边陲小国,顾爱卿和沈爱卿还有张爱卿,皆是我朝栋梁之臣,若是因此便将他们派去西南的话,未免显得有些风声鹤唳!” 卫允道:“微臣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合适不合适!” “哦?卫卿不妨说来听听!”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的,好似提前演练过无数遍似的。 卫允笑着道:“陛下,西北一战,顾指使屡出奇谋,先破兰州,之后又在半月之内,连下西夏数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威名远拨! 而顾指使出身宁远侯府,臣听闻顾指使有一嫡亲三弟,名唤顾廷炜,今年已有十八之龄,同样是文武双全,少年英杰!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顾指使这般文韬武略,用兵如神,想必顾廷炜亦不会差,若是能够让顾廷炜前往西南军中坐镇,上有宁远侯府威名,下有顾指使之声势,定能够对大理起到震慑之用!” “陛下不可!”卫允话音刚落,顾廷烨就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弟尚且年幼,心性未定,此前又是白身,从未有过统兵的经验,恐怕不能胜任!” 卫允却道:“顾指使此言差矣,顾指使在此番出征西北之前,亦从未有过统兵的经验,却也不是攻城拔寨,百战百胜吗!顾廷炜乃是指使嫡亲三弟,定然也如指使一般,继承了先宁远侯之勇武。 再者说了,此番派遣将领前往西南,并非是为了打仗,只不过是为了威慑大理,防备大理大乱之后,有溃兵化作流寇,潜入我朝境内,袭扰我朝百姓。” 说着,卫允又冲着龙椅上的永安帝躬身礼道:“请陛下和大娘娘明鉴!” 第 228章 养心殿中述原由 整个汴京城的权贵,满朝武,皆知昔日先宁远侯顾廷烨故去之后,顾廷烨是被赶出顾家的!可偏偏顾廷烨虽然被赶出了宁远侯府,但却并没有被顾氏一族除族,这就值得深思了。 都说当初是因为顾廷烨顽劣,非要纳那卑贱的外室入府,才将先宁远侯顾偃开生生气死的,气死生父,这可是大罪,赶出家门,将其除族已然是轻的了,若是当时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以此为由,将顾廷烨告上宗人府的话,那等待顾廷烨的,只怕是刺配流放了。 可偏生顾氏一族的反应却当真叫人奇怪,有人说是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仁善,顾念着顾廷烨终究是顾家的血脉,可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乏聪明人,个中因由,哪里经得起推敲,不过众人皆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没有过多深究罢了。 毕竟那些个武勋世家之中,那个家里头没点龌龊的事情,那些个大宅院里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情早已是屡见不鲜,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可现在这局势,反倒叫众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卫允一力推荐顾廷炜前往西南,可顾廷烨却不同意。 别看卫允说的好听,可西南是什么地方,是边陲,是不毛之地,虽不似西北那般苦寒,可如何能与汴京相比,说的好听些是叫顾廷炜过去坐镇,借着宁远侯府和顾廷烨刚刚闯出的名头,震慑大理境内的两方势力。 可说的不好听了,就和发配几乎没什么两样。 西南可不同于西北和北境,西南只有大理和交趾等边陲小国,这两国的国力,大周十五路之中,就连最偏远的贵州路和广西路都要比他们强,更遑论整个大周了。 玉阶之上,高坐龙椅的永安帝沉声道:“此事容朕考虑一二!” 一双深邃宛若黑洞一样的眸子当中,流转着点点微光,永安帝的目光落在顾廷烨的身上? 终究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永安帝已然发话? 朝臣们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犯不着和永安帝对着干? 便是帘后的曹太后? 也是这么想的,而且顾廷烨很明显是新帝的心腹近臣? 便是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 顾廷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尽管他那个继母小秦氏、尽管他的大哥哥,尽管顾家的叔伯兄弟们那样子对他,可对于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得的三弟顾廷炜? 顾廷烨的心中始终存有一丝兄弟之情的。 而卫允? 却半点都没有感到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很是爽利的冲着永安帝躬身一礼,退入了人群之中。 早朝散去,太和殿外? 顾廷烨拉住了卫允。 卫允却道:“不忙,我知道顾指使要问什么,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待会儿出宫之后,咱们找个地方再详谈如何?” 顾廷烨望着卫允,目光幽幽,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卫允说的在理,尽管有满脑子的疑问,可还是重重的点下了头。 不成想,两人没走几步,便有内侍跑过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说是永安帝相召,命他二人去养心殿觐见,有事相商。 两人心照不宣的跟着内侍往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中,永安帝在养心殿中央开辟出了一小块地方,铺上了自城外皇庄之上运来的肥沃土壤,去岁冬季中下麦种已然破土而出,一株株矮小的麦苗沐浴着阳光,茁壮的成长的。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桓王!” 永安帝正拿着锄头,在地里一下一下的翻着土壤,皇后和桓王还有沈从兴站在一旁看着,卫允和顾廷烨朝着三人行礼。 “免礼平身!”永安帝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谢陛下!”二人齐声说道。 看着绑着攀搏,卷着衣袖裤脚,光着脚的永安帝,卫允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亲自下地耕种的人竟然真的是永安帝! “可知朕把你们二人叫来此处所谓何事吗?”永安帝扶着锄头,侧身看着两人。 卫允和顾廷烨对视一眼,卫允先拱手说道:“想必是为了微臣方才在朝堂之上建议顾廷炜前往西南一事!” 永安帝丝毫不觉得惊讶,笑着道:“那卫卿就说说吧,究竟为何忽然提及此事?而且还非要让顾廷炜去不可?” 大理内乱,和大周有甚关系,两国之间虽有邦交,但关系实属一般,而且以大理的实力,定然不敢对大周有秋毫之犯。 卫允所言,不过是抓住了其中的一点小小漏洞,将其无限放大了而已,但偏偏就是这样,让永安帝,曹太后,乃至满朝诸公都没法反驳拒绝。 卫允道:“为臣斗胆,在回答陛下的问题之前,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陛下!不知可否?” 永安帝歇息够了,继续挥动着锄头,翻动着他那一小片土壤,说道:“卫卿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 一旁的沈皇后亦好奇的看着卫允。 卫允冲着永安帝拱拱手,微笑着问道:“微臣想问陛下,是想做一个富足守成的圣明之君,还是想做一个开疆拓土的英主!” 永安帝手中的锄头一顿,目光一凝,瞬间就变得无比深邃,宛若星空之中能够吞噬一切黑洞,可却立马又恢复了古井无波,扭头抬眼看着卫允,问道:“守成之君如何?开疆拓土之君又如何?” 卫允道:“若是守成之君,那陛下大可将微臣的之言悉数驳回,对大理之内乱置之不理!可若是陛下想要做开疆拓土之君,便决不能轻视此番大理内乱!” 永安帝道:“此言何解?” 卫允道:“如今的大理国,外有杨允贤叛乱,内有高氏一族手握大权,架空大理国君,大理国君虽有平叛之心,却无平叛之力,只能向高氏一族求助,可若是大理国君当真开了这口,日后的大理国,究竟是姓段还是姓高,只怕就难说了!” 永安帝握着锄头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看着卫允的眼睛,沉声问道:“大理不过西南边陲效果,疆域甚至不如我大周一路之地,国力更是弱小,不论其国内权力如何变更,于我朝而言,无足轻重矣!” 卫允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关于这点,微臣倒是有点不同的见解!” 永安帝愈发好奇:“不同的见解,那朕倒是要好好听一听了!”永安帝放下了锄头,自台阶处走上殿中,一边用宫女们端来的水擦洗着手脚,一边说道:“这里就咱们几个,卫卿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无须顾忌!” 旁边的沈皇后亦微笑着看着卫允,说道:“本宫对于卫卿家的见解也颇为好奇呢!” 卫允笑着看向一旁的桓王赵策英,问道:“不知桓王可知大理段氏和高氏的区别?” 赵策英虽没想到卫允会忽然问自己,虽然有些许惊讶,低头思衬片刻,便道:“大理段氏一族崇信佛教,历代皇帝,最后皆是皈依佛门,而高氏一族却不然,高氏一族原本乃是外戚出身,而后逐渐得势,野心亦越发庞大,逐渐架空段氏一族,架空大理国君,名为臣子,实乃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咱们的桓王殿下骨子里还是有点愤青的,不过站在他的立场上看,高氏一族确实是该死。 卫允笑着道:“桓王对天下各国形势了如指掌,微臣佩服!” “卫大人谬赞了!”桓王脸上还有几分愤愤之情。 卫允还没说话,一旁的顾廷烨就先开口了:“卫侍郎是想说,段氏一族崇尚佛教,不喜战争,是以若是大理由段氏一族执掌,我朝西南边陲,自然便可相安无事。 可高氏一族野心勃勃,若是任由其掌握了大理国得权柄,只怕他们不会甘心继续偏居西南边陲,此事天下承平自然无事,可若是我朝想要拿回燕云十六州,势必会和辽国展开大战,彼时,高氏一族定然不会坐视! 大理虽小,国力虽弱,却也不容忽视,彼时若是辽国联和西夏、吐蕃、大理等国,共讨我朝,我朝纵使国力再强,兵力再多,只怕也会力有未逮!” 顾廷烨说罢,转身看着卫允,问道:“不知顾某所言,是否为卫侍郎心中所想?” 卫允笑着道:“不错,顾指使所言,正是微臣心中所想!” 永安帝却有些疑惑:“可区区一个顾廷炜,不过一个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乐,如何能够担此重任?” 顾廷烨是永安帝的心腹爱将,对于顾家,永安帝自然也了解的十分清楚,顾廷炜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永安帝自然不会不知道。 卫允说道:“陛下莫急,臣说过了,臣之所以举荐顾廷炜去西南,不过是为了借助宁远侯府的名声,借助顾指使的威名,暂时安定军心,震慑大理罢了,咱们可以双管齐下,遣使前往大理,面见大理国君,向其言明陛下之意。 此时此刻,大理国君已然别无选择,微臣相信,只要大理国君不是蠢材,便不会坐视段氏祖先一手创立的基业,就这么拱手送与高氏一族!” 第 229章 酒楼雅间说因由 汴京城,樊楼,雅间之中! 卫允和顾廷烨相对而坐,空旷室内再无一人。 两人中间的长案之上,摆满了酒菜,小白杨和顾廷烨的贴身侍从石头,皆站在门口,一左一右,好似两个门神。 石头身材高大魁梧,孔武有力,宽额扩鼻,乍一看过去,哪里像个侍从,倒是颇有几分燕赵义士的慷慨豪迈。 若是纵横沙场,那便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若是行走江湖,那便是似虬髯客那般的豪侠。 反倒是另一边的小白杨,只中等身材,算不上高大,而且身形有些偏瘦,不过并不是那种没有二两肉的干瘦,筋骨还是颇为强健的。 不过和高大魁梧的石头站在一起,这对比就鲜明了。 雅间之内,卫允和顾廷烨喝着小酒。 顾廷烨道:“如今四下已无外人,舅舅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卫允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无语的道:“早跟你说过了,别乱叫舅舅,你我之间又没有亲!” 顾廷烨立马改口:“卫侍郎,不知卫侍郎现在能否替顾某解惑呢?” 没办法,如今顾廷烨正肖想人家的外甥女呢,自然要把姿态放低了,连舅舅都提前叫了,哪里还会在意把姿态放低一点儿,左右日后若是取了明兰,卫允便是货真价实的舅舅了。 卫允看着顾廷烨,脸上一片木然,“我早已和你说过了 若是当真有意求取明兰 便将你顾家的那些龌糟事儿,那些个龌糟人都给处理好了 否则的话 就算明兰自己同意了,我这一关 你也绝过不了!” 说着,卫允将手中酒盏往桌上一顿 沉声道:“盛紘此人如何 不用我说,想必顾指使也早已了若指掌了吧!顾指使觉得,盛紘在你我二人之间,究竟会更倾向于谁?” 这还用想吗? 一个是汴京城里有名的纨绔 公子堆里出了名的浪荡子 以前年轻的时候做出的糊涂事儿简直罄竹难书,虽然如今是新贵当红,可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难不成盛紘会为了和顾廷烨攀亲,而去得罪卫允吗? 卫允和顾廷烨同岁,却已经做到了正三品的户部侍郎 身上还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同样是正三品 而且还封了个从二品的散阶,手握重权 在官家和太后面前也颇为当用,丝毫不差于如今任京卫指挥使的顾廷烨。 而且就两人的名声来说 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卫允可是正儿八经的官 探花出身 在翰林院里头任过职的,以卫允的年纪,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将来等他把朝堂那些都已经过了天命之年的老大人们熬死之后,说不定还能够混个大相公当当。 可顾廷烨呢?名声早就坏了,虽然现如今是新贵当红,可是和卫允一比,盛紘会如何选择,顾廷烨心里当然有数! 顾廷烨眉头微蹙,沉声说道:“顾某答应过的事情,定然会做到。”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卫允却摇了摇头:“话别说的太满,顾家里头,你那些个叔叔婶婶,堂兄堂弟什么的就先不说了,他们又不是你的正头长辈,顶多也就是恶心恶心人,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不暂时先处理也不打紧。 可你那个继母小秦氏,还有你那个恨你入骨的大哥哥,如今的宁远侯爷顾廷煜,可都不是什么善茬,昔日你是怎么他们被赶出顾家的,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 顾廷烨脸色阴沉的几乎都能滴出水来了,目光亦变得深邃,黑色的眸子好似化作了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冷声说道:“刻骨铭心,怎会忘记!” 卫允又道:“你那个大哥哥得的是弱症,此病当世无药可治,偏生他又极为聪明,为了对付你,他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现如今,只怕是已经时日无多了!” 顾廷烨先是一愣,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随即目光又变得坚定,冷笑一声,言道:“这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对于这个所谓的大哥哥,顾廷烨是真的失望透顶了,否则的话,以他的性子又岂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 卫允又道:“反倒是你那个继母小秦氏,于你而言,才是真正的难缠!” 顾廷烨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错,我那个继母是个惯会在人前做戏的,在旁人眼中,她这个继母对我这个继子可谓是尽心竭力,爱护有加,可他们哪里知道,就是这个在他们眼中世间难寻的好继母,才是将我赶出顾家,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让我见到的罪魁祸首!” 说到最后,饶是以顾廷烨如今的心性,仍旧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就连声音也高出了许多,说话间,声音竟有几分颤抖,深邃的眸子当中,流转着的,是满满的悔恨和遗憾。 卫允看着顾廷烨这番模样,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一股同情心来,看着这个纵横疆场,自尸山血海之中走出的英伟男子,就有些唏嘘。 顾廷烨又道:“可偏生她却是我父亲明媒正娶的继室,是我的继母,于礼法上,我还要孝敬她!呵呵呵!”说着,顾廷烨不自禁便露出几分自嘲的轻笑。 看着顾廷烨的眼睛,卫允一字一句的道:“所以若是要对付她,便要一击必中,常言道,打蛇要打七寸,再说了,似你继母这般伪善之人,为达目的势必会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顾廷烨听得眼睛一亮,心中所有的云雾皆被荡开:“我那个继母小秦氏心心念念的便是让她亲生的三郎继承宁远侯的爵位,继承我顾家的家业,可若是有我在的话,长幼有序,大等哥哥去了之后,他膝下又没有子嗣,这宁远侯的爵位定然就会落到我的头上,可我那个继母也定然不会就此罢手。 不过她的软肋,就是我家三郎!您的意思是咱们把三郎弄去西南,将三郎握在手中,让我那个继母心有顾忌,不敢轻易再生事端?” 卫允嘴角轻扬,露出一个浅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用自己费心费力的从头到尾解释一遍,只要稍加提点,他们就能够把剩下的事情都给猜出来。 “你家三郎可是你那个继母小秦氏的心肝宝贝,平日里便是磕着碰着了,都心疼的不得了,为了让你家三郎能够继承宁远侯的爵位,竟然在所有人的面前生生演了二十多年的戏,将你骗的团团转,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哎!”顾廷烨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唏嘘:“这世上我佩服的人不多,但我那个继母小秦氏,绝对位列其中,二十多年啊,整整二十多年,我竟然没有看出丝毫破绽,一直以为她是个慈眉善目,疼爱我,关心我的好母亲。 直到有朝一日她忽然变了脸,翻脸无情,变得那么可怕,我才真正看清她的嘴脸,以前每次只要我犯错了她都会护着我,每一次父亲要打我的时候,她都会拦在我的面前,可每一次,父亲打我都打的更狠了! 她那哪是真的关爱我,那是捧杀啊!将我捧在众兄弟之上,背地里却让人教着我去花天酒地,肆意浪荡!哈哈哈哈哈! 可笑的是,直到父亲过世的那一日,我才知道,在整个顾家里头,真正爱我的,关心我的,一直都是那个严厉刻板的父亲,也只有父亲一人了,可惜,却已经为时已晚,父亲已然故去!” 说着说着,顾廷烨的眼眶之中,已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卫允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看着顾廷烨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里灌酒,恍若牛饮。 “行啦,正事儿还没说完呢!此事你既然已经清楚了,那就早些去官家面前把事情定下来吧,西南虽然是边陲之地,却也胜在偏远,没有汴京城里的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你家三郎目前我瞧着性子还行,不过若是让他继续呆在你那个继母身边的话,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之下,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不需要我多言,你自己心中应该有数吧!” 顾廷烨脸色瞬间变得异常严肃,眼睛睁大了一下,瞳孔皱缩,脸上的表情停滞了片刻,随即才反应过来,语气凝重的道:“此事确实是我疏忽了,三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心里头清楚。 可若是当真被我那个继母一直将三郎带在身边耳熟目染,言传身教的话,只怕日后我们之间,难免要走上兄弟阋墙的路!” 说着,顾廷烨忽然起身,冲着卫允拱手躬身,深深一礼,言道:“廷烨多谢侍郎提点,若非是侍郎将廷烨点醒的话,只怕廷烨连三郎这最后一个兄弟,都要失去了!大恩大德,无以为谢,请受廷烨一拜!” 卫允没有拒绝,端起面前的酒盏轻抿了一口,含笑而受,顾廷烨则冲着卫允又是一礼,态度十分恭敬。 卫允道:“行了,坐下吧,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明兰!若是你当真能够打动明兰,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你,那我也无话可说,区区小事,就当是提前送给她的贺礼了吧!” 其实说实在的,卫允这些年没少无色那些个所谓的青年才俊,可是细细一比较,还当真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顾廷烨的。 原著之中,虽然顾廷烨这家伙挺作的,可是在对待和明兰的感情上,却无比的认真,这世上,能够从一而终,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得男人没有几个,而顾廷烨这家伙,正是其中之一。 而且若是明兰能够嫁给她,纵使日后自己失了势,顾廷烨也能够护得住明兰,护得住明兰的生母大卫氏还有两个胞弟,但若是换了其他人,那就未必了! 第 230章 顾二再回宁远候府(上) 出了酒楼,卫允径直回了家,而顾廷烨则选择了直奔皇城。 原本就是刚刚从皇宫里头出来的,这才过了多久,就立马跑了回去,普天之下的臣子当中,除了那些个皇亲国戚之外,也就只有顾廷烨了。 至于后续的事情,卫允就没有再管,顾廷烨若是当真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求娶明兰,那他就知道到底该如何选择。 有些话,卫允并没有说,可顾廷烨心里却清楚的很,以卫允今时今日的地位,若是明兰当真答应嫁给了他,但是他顾廷烨仍旧不能解决掉他的继母小秦氏这个大问题的话,那么卫允势必就会出手。 以卫允的如今的权势手段,除非从今以后他家三郎日后足不出户,整日只呆在侯府里头,否则的话,卫允若是想要整治顾廷炜,那还是不轻而易举的事情。 顾廷烨对于顾廷炜这个弟弟的性子再了解不了,因着小秦氏的溺爱,自小便没受过什么苦,读书也没读出什么名堂,至今仍是个白身,平日里只知道流连青楼酒肆,游手好闲的在外晃荡,也没个正经的差事儿,虽不似顾廷烨那般声名狼藉,可也好不了多少,就是个在合格不过的纨绔子弟。 顾家家传的武艺也只学了一丁点皮毛,武力值也就比普通人高那么一点点,放到军中估计连个普通的将校都打不过,汴京城里三教九流的朋友倒是结识了不少,可这有什么用,他是侯府嫡子 不是江湖草莽。 卫允手底下的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起初就是专门为了针对类似于顾廷炜这样的纨绔子弟而设立的,若是卫允当真对顾廷炜出手的话 以顾廷炜的性子 是绝逃不过去的。 而锦衣卫又独立于各部之外,只受官家统领 若是卫允铁了心要整治顾廷炜,到时任凭顾廷烨跑去官家面前求多少次估计都没用。 只有千日做贼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什么考量,对于将顾廷炜送去西南边陲都是最合适的。 其实以顾廷烨的聪明才智,又岂会想不到她那个继母小秦氏的唯一软肋就是顾廷炜这个亲生儿子,不过是因为当局者迷 顾念着和顾廷炜之间的兄弟情谊。 是以不论小秦氏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心里始终都没有想过要利用顾廷炜。 可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了,若是西北的战事没有发生,在半年之前他就开始谋划着怎么处理小秦氏和顾家那一大家子人的话,估计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顾廷炜身上。 可现在是永安二年,明兰已经十六岁了 若是他顾廷烨还在顾家的事情上面犹犹豫豫的话,岂非要看着明兰嫁给别人? 第二日一早 宫里便下了圣旨,去往宁远侯府 着宁远侯府三老爷顾廷炜,为从六品的武骑尉 领参军之职 即日便出发前往广西边军所在 助边军统帅部署一切边防事宜。 “广西边陲?西南边军?”慈眉善目的小秦氏捧着圣旨,不敢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字迹,看着落款之上加盖的玺印,双手竟有些颤抖,惊讶之后,脸上的血色竟然褪去了几分,变得有些苍白。 “武骑尉?那可是从六品呀!”而一旁的顾廷炜,却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不论是反应还是情绪,都和他的生母小秦氏是两个极端。 “哈哈哈哈哈!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三郎的声音!究竟是什么好事儿,把咱们家三郎高兴成这个样子!”一身玄色大氅的顾廷烨,带着小石头跨入宁远侯府大堂。 “二哥哥!”顾廷炜惊讶的道,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惊喜:“二哥哥,你来的正好,刚刚宫里来了圣旨,我被官家封为武骑尉,即日便要去西南边军赴任了!” “武骑尉?那可是从六品!”顾廷烨故作诧异的道,抬手拍了拍顾廷炜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好好干,不要折了咱们顾家的威名!” “嗯!”顾廷炜重重的点下了头,好似从顾廷烨身上接过了什么担子一样。 一旁的小秦氏将圣旨递给旁边的向嬷嬷,脸上露出那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很是温柔的问道:“二郎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顾廷烨却道:“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二爷,是母亲的儿子,思念母亲和三弟了,自然要回来看看!” 顾廷烨一脸的理所当然,忽的想起了什么,抬手道:“对了,还有我那位大哥哥,如今的宁远侯!咱们侯府的当家人!” 小秦氏脸上的笑容只停滞了片刻,立即便恢复了过来,深以为然的道:“二郎说的是,这里也是你的家,回来看看自然是应当的,二郎用过早膳了吗?若是没有,我这便吩咐厨房给二郎做些吃食?” 早已撕破了脸皮,可小秦氏在两兄弟的面前,在众下人的面前,还是做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对顾廷烨这个继子尤为关切。 顾廷烨也微微躬身,微笑着拱手答道:“多谢母亲关心,来之前已然在家用过了,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二郎说的这是哪里话,什么费心不费心的,都是一家人!”小秦氏神情依旧十分和善,就好似一个寻常母亲再和自家儿子说话似的。 顾廷烨也十分恭敬的道:“母亲说的是,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母亲,二哥哥,咱们就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坐着说话吧!”顾廷炜见两人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母子和睦,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赶忙拉着两人就往屋里走。 花厅之中,小秦氏坐在首位之上,顾廷烨和顾廷炜兄弟两挨着坐在小秦氏的左手边。 “二哥哥,听说你这次在西北可是大展神威,每战必胜,奇谋百出,连破西夏十三城,差点就要打到兴庆府了!”顾廷炜直接化身小迷弟,兴致冲冲的向顾廷烨打听起这次西北的战事来。 顾廷烨朝着半空虚拱手道:“全赖陛下和大娘娘庇佑,伏老将军带兵有方,又有英国公老将军和沈将军张将军在榆林一带拖住了西夏主力,我才能有此战绩,否则的话,只怕光是一个兰州城,都要打上大半年!” 顾廷炜的眼中亮起金光,情绪有些激动,好奇的追问道:“二哥哥,那你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打兰州城的呗!” 顾廷烨还没说话,一旁的小秦氏就有些埋怨的说了起来:“你二哥才刚回来,你也不知道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就知道一个劲儿的在这瞎问!” 顾廷炜笑着道:“母亲,我这不是好奇嘛!” 顾廷烨亦笑着道:“三郎年纪尚幼,有些好奇心也实属正常,母亲就不要怪他了!” “母亲您瞧,连二哥哥都没说什么!”顾廷烨立马就觉得自己占理了。 顾廷烨微微侧身,对着顾廷炜小声说道:“待会儿寻个咱们寻个僻静的地方吃酒,二哥再详细的说给你听!” 顾廷炜听罢,点头宛若打算,脸上堆满了笑容:“二哥哥,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话,不准骗人!” “这是自然!”顾廷烨道:“从小到大,你二哥我哪一次不是说到做到了的!” “这倒是!二哥哥素来言出必行!”顾廷炜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喃喃说道。 坐在首位之上的小秦氏也笑着道:“从小到大,你二哥哥素来是最疼你的了!” 顾廷炜也道:“是啊,小时候我最喜欢跟在二哥后边了!” 小秦氏却忽然话音一转,问顾廷烨道:“二郎啊,你可知这一次官家为何会忽然下这么一道圣旨,让咱们三郎去西南边军里头当差呢?” 顾廷烨道:“我这次回来,其一是为了回来看看,其二就是为了这事儿!” 顾廷炜眼睛一亮,看着顾廷烨:“难道这差事是二哥为我安排的?” 小秦氏亦是一脸的好奇,可长长的广袖里头,攥着帕子的手却捏的越来越紧,可面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动容。 顾廷烨摇了摇头,“此事与我无关,原本一开始我还帮着三郎推脱来着!” “不是你安排的?”小秦氏终于动容了,看着顾廷烨的目光满是诧异,下意识的追问道:“那是谁出的手,咱们顾家貌似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小秦氏在外头的名声素来都是极好的,先宁远侯在世之时,也没和谁家结下什么仇怨,自先宁远侯顾偃开逝世,顾廷煜接任宁远侯的爵位之后,宁远侯府便开始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忽然,小秦氏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顾廷烨在外头招惹到了什么人,如今顾廷烨在官家面前正当红得令,别人拿他没有办法,便只能把气先撒在他的弟弟顾廷炜身上。 永安帝之所以会下圣旨把顾廷炜派去西南边陲,不过是受了顾廷烨的牵连,遭受无妄之灾罢了。 小秦氏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猜中了事情的真相,否则的话,这事儿怎么也说不通。 顾廷烨说道:“适逢大理内乱,官家和太后唯恐波及到我朝百姓,昨日早朝之上,户部侍郎卫允当着满朝武的面,向官家和太后谏言,说三郎武双全,乃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加之三郎乃是侯府嫡子,若有宁远侯府的威名震慑,则西南无忧矣!” “户部侍郎卫允?”小秦氏愈发想不明白了:“可是任锦衣卫指挥使得那位英国公府的女婿?” 顾廷烨点头道:“正是!” 顾廷炜捏着下巴笑道:“想不到这位卫侍郎还挺有眼光!” 第 231章 顾二再回宁远候府(下) “有什么眼光,他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呢!那可是广西边陲,西南边境,是出了名的不毛之地,你自小金尊玉贵的养在汴京,养在侯府里头,哪里受得了那种苦!” 一见自家这个儿子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小秦氏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母亲,二哥哥都能上战场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为何我就不能?二哥哥能吃的苦我也能吃,西南边陲怎么了,难不成还能比西北更苦不成?” 显然,顾廷炜虽然有些纨绔,但并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材,而且作为宁远侯府的嫡子,作为顾廷烨的亲弟弟,眼见着自家哥哥建功立业,荣宠正隆,他的心里,既羡慕的同时,又有些许意动。 如今骤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砸到了他的身上,他焉有不捡之理。 “你知道什么,无缘无故的,他卫允为何要举荐你,咱们家和他又没有交情,他突然就在官家和太后面前举荐你去什么西南,谁知道他到底安得什么心!” 小秦氏自身便是个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之人,这样的人,自然要比常人更加谨慎小心,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顾廷烨道:“母亲不必担心,昨日卫侍郎已经在官家面前述清缘由!” 紧接着,顾廷烨便将昨日卫允在朝堂之上,还有在养心殿之中的那番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小秦氏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忍不住担忧:“可纵是如此,但西南偏远,我还听人说那边遍地都是湿毒瘴气,甚是危险,而且此去广西,山高路远,归期未定,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顾廷烨笑着道:“什么湿毒瘴气,母亲莫要听信那些传言,西南边军可有四五万人马 若是当真有什么湿毒瘴气 边军的那些兄弟们又岂会好生生的活到现在,岂非早就中了湿毒瘴气了!” “对呀母亲 二哥哥说的有道理 那些流言多半都是以讹传讹的,西南边陲也就是偏远了些 不如汴京繁华,而且方才二哥哥也说了 大理国力衰微 绝不敢挑起站端,儿子这次去,不过是去坐镇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待儿臣积累够了资历 朝中又有二哥哥拂照提拔,日后升官回汴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母亲您就别担心了!” 顾廷炜对于小秦氏这个母亲是又敬又怕,以往小秦氏和顾廷煜对顾廷烨做的那些个事情,顾廷炜不可能半点都不知道。 可他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装作没有看到。 就像那句,你永远也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在小秦氏的面前,顾廷炜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 可现在 面对自己前程,自己的梦想 顾廷炜第一次在开始在小秦氏面前据理力争。 顾廷烨没有说话 而是老神在在的喝起了茶 静静的听着小秦氏和顾廷炜之间的争论,心里竟莫名有些舒爽。 “二郎,你看要不劳烦你帮着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官家收回成命,干脆换个人去西南!”小秦氏见劝说顾廷炜没用,索性便将主意打到了顾廷烨的身上。 “母亲!”顾廷炜一听就急了,皱着眉头冲着顾廷烨连连摇头,颇为急切的冲着顾廷烨唤了声:“二哥哥!”还不住的使眼色。 顾廷烨送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不疾不徐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着小秦氏那张挂着和善笑容的脸,说道:“母亲难道不知道君无戏言吗?” 一旁的顾廷炜也眼睛一亮,急声附和道:“母亲,如今你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是无用,圣旨已下,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了,绝无更改的可能了!” 小秦氏急了,眉头紧皱,眼睛四处打着转儿,藏在袖中的手亦伸了出来,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有些手足无措的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忽的小秦氏眼睛一亮,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要不咱们就和官家说三郎患了重病,没法起身,去不了西南了,如今西南情况那么紧急,官家定然会派别人去!” “母亲!”顾廷炜急了:“我的身体好着呢,哪里像是身患重病的样子!” 小秦氏道:“左右不过是一个说法,只要这段时间你待在府里,做做样子,骗骗外人不就行了!” 顾廷烨嘴角掠起一丝弧度,轻声冷笑道:“母亲这是急昏了头了,欺君可是大罪,若是被发现了的话,只怕咱们阖府上下,都要被治罪了!” “对对对!”顾廷炜忙道:“母亲,这个时候您可不能糊涂呀!如今圣旨已下,孩儿若是称病不去,一条欺君之罪是逃不过去了,再加上一条抗旨不遵,二罪相加罪,是要掉脑袋的,难不成母亲想让孩儿就此送命不成?” 若是官,除非是谋逆的大罪,否则的话,一般最多也就是个罢官抄家,流放边疆,可武将却又不同,历朝历代,被砍头,被赐死的武将不胜枚举。 宁远侯府乃是武勋世家,世世代代都在军中,是再正宗不过的武将,若是欺君加上抗旨,砍头都是轻的,别到时候连累的整个顾家,说不定连宁远侯的爵位都可能被夺,到了那时候,顾廷炜就真正成了顾家的千古罪人,就算是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绝无颜去见顾家的列祖列宗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二郎,你如今在官家面前正当红得令,你也没辙了吗?”小秦氏也是急病乱投医了,竟然求到了顾廷烨的头上,姿态放得极地,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顾廷烨迎着和小秦氏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极轻微的浅笑,定定的看着小秦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认为呢?” 小秦氏被一句话怼的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根本连说出口都做不到。 那可是圣旨,是官家亲自下的圣旨,上面还加盖了太后大娘娘如今掌管的玉玺玺印,金口玉言,君无戏言。 小秦氏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长而疏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斜飞入鬓的双眉轻轻的抖动了几下,那素来都是从容不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神情。 而旁边的顾廷炜,却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顾廷烨,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顾廷烨回以微笑,兄弟二人目光相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廷烨起身冲着小秦氏拱手一礼,说道:“母亲,明日三郎便要出发了,孩儿有些话想要在临行之前嘱咐一下三郎!” 小秦氏露出个极勉强的笑容,不过笑起来,却比哭还要难看,说道:“既然你们兄弟二人有话要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去吧!” “多谢母亲!”顾廷烨又是一拱手之后,便径直朝外走去。 顾廷炜亦起身冲着小秦氏行了个礼,“母亲稍坐,孩儿告退!” 话音一落,便快步向外跟上了顾廷烨。 待着二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小秦氏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顿时就褪去了,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双目深邃的好似不见底的深潭,俯身抬手,便将桌上的茶盏碗碟悉数扫落在地。 这些个官窑烧纸出来的上等瓷器,立时便噼里啪啦的碎做了一地。 小秦氏抬手连拍三下桌子,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更狠,脸上的神情反复变换,越来越阴沉。 “他顾廷烨这是什么意思,是故意来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吗?” “什么户部侍郎卫允,什么震慑大理,护佑我朝百姓,都是借口,统统都是借口!” “我看这就是他故意报复我的,他想把我的廷炜从我身边带走,还要把他送到数千里之外的广西边陲,他这是想干什么?” 顾家大堂之中,小秦氏已然摔了不知多少套碗碟茶盏,周遭的下人们纷纷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触了小秦氏的眉头,受到牵连。 就连平日里小秦氏最为信任的贴身嬷嬷向嬷嬷,也不敢插话,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小秦氏发泄着情绪。 次日一早,顾廷炜便带着十余个护卫,离开了宁远侯府,拿着圣旨出了汴京城,朝着广西赶去。 小秦氏含着泪送到了城外十里,这才没有继续往前,可还是驻足原地,依依不舍的看着顾廷炜离去得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而另一边,锦衣卫大营之中,小白杨将顾廷炜已然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卫允。 卫允唤来郭淅庭,言道:“吩咐下去,着广西卫所还有谍报司三处在西南的边境的兄弟密切注意顾廷炜的一举一动!” “属下领命!” 郭淅庭没有问什么,他是卫允的亲卫出身,乃是卫允亲手训练出来的亲信,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虽然不知道卫允为何会对顾廷炜这么一个纨绔子弟这么上心,但郭淅庭对于卫允的命令从来都不会有丝毫怀疑,他只要负责听命行事。 “你怎么还不走?赖在这儿干嘛?”看着依旧站在屋里的郭淅庭,卫允问道。 郭淅庭摸了摸后脑,有些羞涩的讪讪笑道:“指使,上次西征之前您答应属下的那件事儿不知可有进展?” 第 232章 郭淅庭一二事(上) 永安二年的恩科要比往常的春闱来得更晚一些,以往的春闱,大多都是在二月的中下旬,可今年的恩科却因为西北的战事,往后推到了三月中旬。 各地的举子已然在年前悉数汇聚在汴京城,就连西北的也不例外,虽然当时西北的战事一直吃紧,可战场却被挡在了延州之外,虽然陕西的局势因为战事的缘故颇为紧张,但却并没有影响到陕西路的举子们提前赶赴汴京,准备参加今年的恩科。 不过这事儿和卫允没有多大关系,主考又不是他。 经过郭淅庭这么一问,卫允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把郭淅庭托付自己的事情给整忘了,如今郭淅庭已然回京七八日了,虽身上受过些许小伤,可胳膊腿都还健全,当初和盛老太太打过招呼的那事儿,也是时候提上日程,开始筹划了。 “此事我已经和盛家的老太太打过招呼了,不过先前你去了西北,兵战凶危,盛家担心你这一去便回不来了,是以此事便暂时耽搁了下来。 好在盛家也足够仁义,当初盛老太太答应等你半年的时间,等到翻年之后,若是你还没有消息的话,她再替淑兰姑娘考虑她的事情,重新相看人家!” 一听翻年之后盛老太太就要提淑兰相看人家,郭淅庭就急了:“指使,那淑兰姑娘到底许了人家没有?” 如今可是二月底了,已然超出了卫允所说的期限两个月。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郭淅庭有些着急也是理所应当。 卫允笑着摇摇头:“你呀,往日里的聪明机智都哪儿去了,也不想想,若是淑兰姑娘许了人家,我还会和你说这么多吗?” 郭淅庭听得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狂喜之色。 是呀,依着卫允的性子,若是盛家替盛淑兰想看好了人家,要么就是直接让郭淅庭别再打盛淑兰的主意,要么就是亲自出手,替郭淅庭一力促成此事。 不过听卫允的语气,应当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知淑兰姑娘是什么意思?”郭淅庭脸上的激动已然退去,脸上的表情满是期待 可目光之中 却夹杂着浓浓的忐忑和担忧。 又是一个坠入爱河的愣头青呀! 卫允心中不由得感慨,说道:“淑兰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当初这事儿虽然是我和盛老太太提的 可这事儿若由我出面的,终究有些不好!” “指使的意思是?”郭淅庭微微躬着身子问。 卫允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笑 说道:“好了,你就放心吧 这事儿我已经和夫人说过了 到时候由夫人亲自出面,正式的替你去盛家问一问,看看盛家究竟是什么态度,看看淑兰究竟是什么态度!” 郭淅庭顿时喜道:“属下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卫允却道:“不过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事儿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证,虽说你的条件不错,可谁知道盛家那边会不会有他的考量,而且若是淑兰不愿嫁你的话 那此事便就此作罢,我会让夫人重新替你相看一个片漂亮贤惠的女子!” 郭淅庭道:“指使放心 属下不是那种不是好歹的人,若是淑兰姑娘当真看不上我 那我也认了!” 卫允站了起来,自书案后走至郭淅庭的身前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颇为满意的说道:“怎会看不上你 你可是我卫允的兄弟,不过强扭的瓜终究不甜,而且结亲可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郭淅庭点点头,说道:“属下明白!” 不过这终究只是最坏的结果,卫允笑着道:“你也别太担心,依我看,你和淑兰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淑兰毕竟是和离过一次的人,如今你在西北一战之中又立新功,再过一段时间,朝廷的封赏就要定下来。 以你的功劳,这一次怎么也能够再往上提一提,淑兰若是能够嫁给你,盛家若是能够和你结亲,他们只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不过” 卫允的话音确实忽然一转,面色微沉。 郭淅庭心里一紧,眉头紧皱,忙着急的问道:“不过什么?还请指使明言!”说着,郭淅庭就冲着卫允恭敬的躬身拱手一礼。 卫允道:“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盛家,而在于盛淑兰!” “淑兰姑娘?”郭淅庭不解:“淑兰姑娘怎么了?” “哎!”卫允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因为淑兰是和离过一次的人,而你如今职位不低,年纪又轻,又肯上进,只怕淑兰会觉得惭愧,怕她自己配不上你!” 卫允看着郭淅庭,颇为感慨的说道:“淑兰的性子虽然随和,既贞静又贤淑,可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子倔强,还颇为要强,尤其是和离之后,她的心理要比寻常的女子更加的敏感和脆弱,也会因此生出更强烈的自尊心,你们二人的事情,若是淑兰不肯点头的话,只怕是有些悬!” 郭淅庭微微蹙眉,目露思索之色,想着卫允说的话,说实在的,他对于盛淑兰虽然了解的不少,可关于方位方才说的这些,他却都是第一次听见。 “那属下应该怎么办?”郭淅庭有些没招了,别看这家伙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人,脑子也挺活泛,办事妥帖,可一旦遇上了男女之事,还是一样的懵逼。 卫允道:“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若是事情当真如我所料的话,那到时候就只能看你自己了,能够打动淑兰,全看你自己了!” “靠我自己?”郭淅庭瞪大了眼安静,有些不敢置信。 卫允笑着抬手拍了拍郭淅庭的肩膀,说道:“没错,要你自己去打动她,依着淑兰的性子,那些个花言巧语什么的你就不要说了,否则的话,不但不能打动他,说不定还会让他把你当真那种只知道满嘴口花花的浪荡子,依我看,若是想打动淑兰,唯有靠一个真字!” 郭淅庭道:“指使的意思是,让属下把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如实的告诉淑兰姑娘,不要有丝毫隐瞒欺骗?” 卫允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我会为你安排一个见淑兰一面的机会,到时候能够说动淑兰,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你为妻,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郭淅庭是卫允的亲卫出身,受到的是卫允的亲自教导,在卫允为期数年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之下,郭淅庭除了从卫允的身上学了一身的本事之外,也把卫允的性子学过来几分。 “指使放心,属下心中有数,这是属下自己的幸福,自然应当让属下自己去争取,若是竭尽全力之后依旧不能达成所愿,兴许属下的心里会觉得遗憾,但却绝不会后悔。” 郭淅庭迎着卫允的目光,看着卫允的眼睛,朗声说道。 卫允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才像是我卫允的兄弟!” 郭淅庭笑了笑,没有反驳,以前郭淅庭还在卫允的亲卫队中的时候,卫允亲自下场训练他们,彼此之间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行了,你先下去吧,这两天若是有消息了,我会让小白杨随时通知你的,不过差事可不能给我落下,不然的话,小心我给你松松皮!”说着卫允还等了郭淅庭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嘿嘿嘿!”郭淅庭嘿嘿笑着,说道:“属下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指使您还不清楚吗?事有轻重,公私有别,属下还是分的清楚的,若是耽误了指使您给的差事儿,不用您给属下松皮,属下自己主动来您这负荆请罪!去刑房领受刑罚!” 卫允看着他,脸色一变,颇为严肃的道:“你小子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以为西北的战事完了就天下太平了?咱们且有的忙呢!” 郭淅庭脸上的笑容也退了去,板着脸说道:“哪能呐,如今西夏虽说是安分了,可咱们北边的辽国不也因着这一次的大战赚了个盆满钵满吗?如今又将河套平原纳入版图之中,那不是指使您垂涎已久的牧场吗?属下不还得帮您把河套从辽人手里头抢回来嘛!” “你这小子,还调侃起我来了!”卫允摇了摇头,随即便有些感慨似的道:“不论是河套还是燕云燕云之地,自秦一统天下之后便是我华夏之土,可自儿皇帝石敬瑭之后,却落入辽人之手已有百余年,收复燕云,再统九州,乃是我华夏子民必行之事。 如今西北战事刚停,朝廷虽然从西夏手中要来了不少的赔偿,可相对于此番大战的消耗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如今朝廷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国库消耗掉了大半,若是想再回复到大战之前的充盈状态,没有几年只怕是不行了!” “是啊!燕云十六州之中,可尽是我华夏百姓啊!”郭淅庭也感慨道:“大战一起,且先不说其他,光是大军每日的嚼用,都是数以万计,以我朝如今的实力,光是打一下就费了大半的国库,若是对上比西夏更强的辽国,只怕是力有未逮啊!” 卫允道:“所以才让你小子给我上点心,咱们得运转司那边你可得给我看紧了,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你们北镇抚司出面的,你小子给我麻利着点,千万别出了岔子!否则的话,别说求娶淑兰了,老子先给你发配到边疆去!” “指使放心,运转司才是咱们锦衣卫的根本,属下心里都有数呢!”郭淅庭拱手道。 卫允什么性子郭淅庭清楚的很,向来都是说到做到。 而且运转司乃是锦衣卫的金库,锦衣卫上上下下,包括黑甲军在内的开支,都是由丁健负责的锦衣卫运转司支撑着的,这也是锦衣卫能够独立于朝廷各部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郭淅庭这么说倒也不为过。 第 233章 郭淅庭一二事(上) 如今大周军中虽然不乏那种能征善战的后起之秀,最典型的就是在这一次西北一战之中,表现很是抢眼的顾廷烨,沈从兴,张千均还有袁绍,记忆击退了吐蕃大军,平定西蜀的张千重。 可大周的军队,却因为这数十年的太平,而疏于训练,西北和北地的边军稍微强一些,有英国公和郑老将军这两位老将坐镇,日常的训练倒是也没落下,不过就是缺了点上战场的经验。 这一次西北一战之后,西北军虽然损失了不少,可收获同样也是巨大的,那些个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将会迎来一个质的成长。 晚上,卫允下衙回家。 张氏抱着小昭哥儿在家中等候,一看到卫允进门,就高兴的迎了上来。 “夫君回来了!”又冲着身边的凝霜吩咐道:“吩咐厨房,可以上晚膳了!” “累的夫人久等了!”卫允笑着走至张氏身侧,轻轻的揽住张氏的腰肢,俯身看着张氏怀中正张大了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咧着小嘴笑的正欢的小昭哥儿,问道:“咱们家昭哥儿今日乖不乖呀?” 张氏微笑着道:“咱们家昭哥儿今日可乖了呢,既不哭又不闹的,甚是听话!” 卫允侧头看着张氏:“辛苦夫人了!” “妾身不过是在家带带孩子,哪里辛苦了!到是夫君,如今虽然西北战事已定,可战后的重建同样是要花大力气,夫君又是户部侍郎,且有的忙呢!” 张氏虽然足不出户,可卫允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还经常给她说一些她感兴趣的朝事,再加上还有明兰和小卫氏时不时的登门。 你如果以为他们三个女人坐在一块儿聊得就只是家长里短的话,那你就有些想当然了,卫允家的这三个女人,一个个都对外边好奇的很呢! 卫家和柳存的母亲海氏合作建立起来的大通商行,如今开遍了整个大周,丁健甚至通过锦衣卫的运转司,把肥皂和香皂贩卖到了辽国,西夏,吐蕃还有大理这些周边的邻国之中 从中获取的利润 数以百万记。 如今卫家的肥皂作坊可不止扬州一处,大周十五路之地 每一路的皆有肥皂作坊的存在 还有小卫氏的卫记熟食,连锁的铺子同样覆盖了整个大周。 当然了 能把一间小小的熟食铺子发展成如今的规模,若是光凭小卫氏自己是做不到的 这里头锦衣卫运转司起到的作用 不可谓不大。 这三个女人对于府门之外,汴京内外的消息虽不如锦衣卫那般灵通迅捷,可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三个女人聚在一块,除了谈论一下东家长李家短之外 偶尔也会对谈一谈如今的朝局 各地的经济民生之类的话题。 是以张氏对于如今的朝局还是颇为了解的,这才有了这么一说。 卫允说道:“其实也还好,为夫怎么说也是户部的三把手,大多事情都是手底下的人在做,为夫只要负责统辖核对便可 也没有多辛苦!” “对了夫君,今日庄子那边送过来一只狍子 开春了,地里的麦苗开始长了 这袍子獐子什么也都出来了,这只袍子便是庄户们在地里头打到的!不过庄子上只送来这一只 妾身便没有往二姐他们府上送去 而是吩咐厨房做了 大家伙分着吃!” 张氏的话还没说完,凝霜已经带着几个丫鬟将两人的晚膳端了过来。 卫允点了点头:“这些小事儿,夫人自己决定便好,无须告诉为夫的!夫人快用饭吧,为夫这肚子可早就饿的呱呱乱叫了!” 张氏将怀中的昭哥儿让凝霜抱着,“夫君既然饿了,那就多吃些,正好尝尝这新鲜的狍子肉!” 卫允可是个无肉不欢的家伙,猪狗牛羊,鸡鸭鱼兔,还有獐子狍子之类的是来者不拒,而且还是多多益善。 这里头卫允最爱的不是那些个什么山珍海味,而是牛肉,可惜牛乃是重要的农耕助手,大周律法规定,不能随意宰杀耕牛,违者是要重罚的,大周境内又无广袤的草场,可以用来大量养殖肉牛。 不过卫家庄子上面一年到头总会有那么几头牛不小心出事故,变成卫家餐桌上的一道美食。 “对了夫人,有个事儿想麻烦夫人一下!”夫妻俩正吃着饭,卫允忽然说道。 张氏道:“不知是什么事情?” 卫允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还不就是郭淅庭那小子的事儿!” “哦!”卫允一说郭淅庭,张氏便有印象了,当初卫允还和张氏提过:“是郭淅庭和盛家大房的淑兰姑娘的事情吧!” 说着,张氏的脸上便泛起一丝笑容。 卫允道:“夫人还记得着呢!” 张氏道:“去年郭淅庭去往西北的时候,夫君亲口和妾身说的,这才过了多久,妾身怎么可能忘记!” 卫允笑着说道:“那此事就劳烦夫人走一趟了!” 张氏点了点头:“夫君放心,此事交给妾身便可,夫君是男子,是要建功立业的,这些个婚嫁之事,若是也找夫君出面的话,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待明日妾身便往盛家递上拜帖,亲自去拜会王大娘子,将此事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卫允说道:“此事为夫先前已经和盛老太太打过招呼了,夫人到时候去拜会王大娘子的时候,顺道再去盛老太太哪里请个安!” “夫君放心吧,妾身都省得的!”张氏又道:“咱们明丫头和淑兰走得近,改日妾身先让明丫头先去找淑兰探探口风,若是盛家有意的话,咱们便安排他们俩见上一见,好好的相看一番!” 卫允深以为然的剑点头道:“夫人考虑的周到,那此事便由夫人全权做主,为夫可就放手不管了!” 张氏送上一个让卫允放心的眼神,说道:“盛家那边妾身倒是不怎么担心,如今郭淅庭在西北又立新功,说不定这官阶还能往上再挪一挪,妾身就怕淑兰那边会不愿意!” 盛淑兰在卫家呆了那么久,张氏与她也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了,对于淑兰的心情,张氏了解的要比卫允更深一些,是以张氏也想到了卫允说的问题。 卫允道:“此事我已经提前和郭淅庭打过招呼了,那小子倒看的开,此事若是成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那也没有办法,也只能怪郭淅庭和淑兰之间有缘无分了!” 张氏却忽然眼睛一亮,眼眸之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好奇的问道:“夫君,你说这个郭淅庭不过是在咱们家园子里头远远的见了淑兰一面,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淑兰姑娘虽然模样不错,可也没有到天仙下凡,倾国倾城那种地步呀,他怎么就对淑兰这么死心塌地了呢?还非要把淑兰给娶回家,连淑兰和离过一次也不介意!” 张氏说这话可没有丝毫歧视淑兰的意思,只不过是在说一个客观的事实,这是封建的古代社会,男子为尊,淑兰的家世也不高。 宥阳的盛家大房乃是经商起的家,若是当真细论起来,那就是商户人家,处于士农工商的最末端,在这个时代,似淑兰这样的女子可并不吃香。 那些个自诩清高的读书人们是万万不会娶淑兰这么一个和离过的商户女的,若是没有郭淅庭的话,淑兰最后的命运要么就是去给人做继室填房,要么就是嫁到那些个什么地主员外的家里。 卫允当然知道张氏没那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之所以会这么问,也不过是因为单纯的好奇罢了。 “夫人这颗就问倒为夫了,为夫又不是郭淅庭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情之一字,本就不能以常理而论!” “想当初邕王府的那个嘉成县主,还有荣大哥的荣飞燕,不也是在金明池外的马球场上,看了齐衡那个小白脸一眼,就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人家!最后还弄出了那样的事情!” 荣飞燕和嘉成县主的事情张氏是知道的,当初若非是卫允刚好就在边上,并且及时出手救下了荣飞燕得话,只怕去年元宵灯会那天晚上,荣飞燕必定难逃一劫。 事后锦衣卫关于此事的调查,卫允也没有瞒着张氏,所有的证据和矛头,最后都指向了邕王府! 原本不过是两个少女争风吃醋的一件小事,最后却将荣家和盛极一时的邕王府,推向了深渊。 邕王府满门上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且邕王妃和嘉成县主更是凄惨,竟然是被人活活凌辱致死的! 而富安侯荣家也同样没有幸免,除了一个被卫允救下,如今已然改名换姓,重新做人的荣飞燕之外,同样没有留下别的血脉。 情之一字,确实不能以常理论之。 张氏有些唏嘘的道:“现在妾身就希望淑兰能够想通,不要太过固执!” 卫允也点点头道:“这就得看郭淅庭自己了,这事儿咱们也帮不上忙!” 第 234章 白杨小哥儿的人生大事 “对了,还有件事也得和夫人说说!”刚说完郭淅庭的事情,没吃两口,卫允便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儿。 “夫君说便是!” 张氏手中的筷子没有停下。 卫允道:“这不是小白杨那厮前几日找到我这儿了,说是看上了夫人身边的凝雪,想要让我帮帮忙,替他向夫人求个恩典!” 张氏还没说什么,立在张氏身后,正躬身伺候着的凝雪小脸瞬间就变得通红。 张氏只淡淡的瞥了卫允一眼,说道:“哦!是吗?” “确实如此!”卫允道。 “妾身知道了!”丢下这么一句,张氏便又自顾自的用起了饭,连一个再多的眼神都没有。 “就这?”卫允眨了眨眼,看着张氏。 张氏道:“什么就这?” 卫允有些哭笑不得:“夫人就不表表态?同意还是不同意总得给句话吧!” 张氏将筷子放到桌旁,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抬眼看着卫允,说道:“夫君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让妾身表什么态,小白杨既然看上了凝雪,妾身自然要私底下问问凝雪那丫头的意见,难不成让妾身当着夫君的面问? 人家凝雪大姑娘家家的,面皮薄着呢,难不成夫君以为人人都似夫君这般,这脸皮厚的赛的过汴京城的城墙吗?” “咱们现在说的是小白杨的凝雪丫头的事情,夫人怎么把话扯到为夫身上来了,还有,为夫虽然脸皮子是要比寻常人厚一些,可也没有夸张到和汴京城的城墙媲美的地步吧?” 卫允颇有些无奈的道。 张氏看着卫允:“夫君想什么美事儿呢,妾身的意思是说夫君的脸比汴京的城墙还厚,可不是什么媲美,夫君莫要随意歪曲妾身话里的意思!” “好好好!”卫允忙告饶:“夫人说的都对,为夫的脸比汴京城的城墙还厚!” 张氏俏丽的脸上露出个微笑,看着卫允说道:“看来我家夫君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行了,妾身吃饱了,夫君慢用,妾身看昭哥儿去了!” 如今有了昭哥儿,卫允在家里的地位急转直下,尤其是在张氏面前,有什么事情,张氏都是先顾着昭哥儿。 就比如吃饭,以前张氏和卫允吃饭,吃完了之后还要静静的坐在桌旁,十分温柔的等卫允吃完,还会替卫允布菜。 可现如今,张氏一吃完就丢下碗筷,丢下卫允,径自先跑去看昭哥儿了! 不过于此卫允可不敢有半点意见。 “夫人,小白杨和凝雪的事情劳烦夫人尽早给个答复,小白杨那白还着急着等为夫回信儿呢!” 卫允的话刚说完,跟在张氏身后的凝雪走着路就平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是旁边的凝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再看凝雪那娇俏的小脸蛋? 已然遍布红霞,手足有些无措,一双美目,不停的在眼眶里头打着转儿,眼眸深处,流转着的掺杂不清的紧张和羞涩。 正房之中? 张氏抱着小昭哥儿? 脸上带着笑容,抬眼看着立在旁边的凝雪,上下的将凝雪打量了许久? 直把凝雪看的坐立不安? 浑身难受,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似的。 脸上的羞红从回来之后便一直没有退去过。 “夫人,您老这么看着奴婢作甚!”说实在的? 张氏不论是眼神还是笑容? 都有些奇怪? 凝雪竟然从张氏的神情之中读出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张氏笑着问:“方才夫君说的那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哎呀夫人!你怎么问人家这个?”凝雪当即便跺了跺脚? 又羞又恼的背过身去? 不敢去看张氏。 一旁的凝霜笑着打趣道:“夫人,咱们家凝雪姑娘这是害羞了呢,奴婢瞧着白杨小哥就挺不错的,要不夫人您就替凝雪应了吧!” “凝霜姐姐!你也来取笑人家!”凝雪一个姑娘家家,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当即便被主仆二人打趣地六神无主,脑子里头除了羞涩和紧张之外,便只剩下空白一片了。 瞧着凝雪这幅含羞带俏的模样,凝霜眼眸之中那双明亮的眼珠子一转,对着张氏说道:“夫人,奴婢也还没有成家呢。 奴婢觉得白杨小哥儿的人不错,性子随和,待人谦逊有礼,又从小跟在咱们三爷身边,习了一身的本事儿,而且早已被三爷还了身契,去了奴籍。 日后跟在咱们三爷身边,是定然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这么好的男子,咱们凝雪姑娘要是看不上的话,夫人你就和三爷说说,把奴婢许给白杨小哥得了!” “哎呀,凝霜姐姐,你说什么呢,人家不理你了!”一旁背过身去的凝雪立马就急了,转过身来看着凝霜,蹙着眉头说道。 张氏却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两个都是从小便跟着我的,白杨也确实不错,若是凝雪当真看不上的话,把你许给他倒也不错!想来白杨应该也不会拒绝!” “夫人,奴婢奴婢奴婢也没说不同意呀!”凝雪急了,当即就把心里话给崩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凝霜当即就掩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对着张氏道:“夫人,您瞧的,奴婢就说这丫头早就思春了,奴婢估计她呀,早就看上了人家白杨小哥,平日里处处跟人家献殷勤呢,只是这丫头脸皮子薄,不敢和您说!” 边说还边时不时的瞧一瞧凝雪,眼里的调笑和打趣毫不掩饰! “凝霜姐姐,人家人家不理你了!”凝雪见状,只能向张氏求助:“夫人,您瞧凝霜姐姐,就知道拿奴婢开玩笑!” 张氏看着凝雪,问道:“你个小妮子,若不是凝霜激你两句,你这几句真心话还不知要憋到什么时候才舍得说的出口呢!” “就是!”一旁的凝霜也道:“夫人,你瞧瞧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妮子,不感激奴婢罢了,还要和奴婢划清界限,不再理会奴婢!” 凝雪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正和张氏诉苦的凝霜,脑子没转过来,热了一下,立马便信步上前,握住凝霜的手,直直的看着凝霜的眼睛,眼眶之中萦绕着丝丝泪花,脸上写满了感动。 颇有些哽咽的说道:“凝霜姐姐,对不起,我,是我不对,我刚才不应该那么对你,我” “好了!”张氏说话了,先是白了一眼凝霜,然后看着凝雪,感慨的说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单纯了些,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谈了口气,感慨道:“也好,白杨不是外人,知根知底儿的,把你托付给他,我也放心!” “夫人!”凝雪立马感动的看着张氏,颇有几分泪眼婆娑。 张氏又抬眼看着凝霜说道:“还有你,明知凝雪性子单纯,还故意捉弄她,当真是该罚!” 凝霜一脸的委屈的看着张氏,似乎在说,分明刚才夫人你演的比奴婢还逼真,怎么这会儿又责备其奴婢来了! “奴婢知错了!”不过以凝霜的聪慧,又怎会将这话说出口,而是直接开口认错,又走到凝雪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很是认真的说道:“妹妹,方才是姐姐的不是,姐姐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凝雪刚忙扶住凝霜,很是感动的道:“姐姐莫要如此,姐姐方才那般说,也是为了我好,我心里都明白!” 一旁的张氏抬手扶额摇了摇头。 张氏身边的两个贴身女使,凝霜和凝雪,两人同岁,不过凝霜要比凝雪大四个月。 两人虽然同岁,名字也差不多,不过性子却差的十万八千里。 凝霜颇为聪慧,心思活络,能写会算,说话做事都颇有几分手段,尤其是算的一手好账,张氏陪嫁的那些铺子庄子都是凝霜帮着打理。 可凝雪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凝雪虽然也颇为聪明,尤其是在针织女红还有厨艺上面的天赋,好的令人羡慕,精通于蜀绣和苏绣,尤其是在入了卫家之后,和张氏一起跟在小卫氏的身边学习厨艺。 如果用后世的话来形容两人在厨艺上面的学习的话,张氏有些类似于后世班上那些个成绩中上游的好学生,可凝雪,就只能用学霸来形容了,不论做什么菜,只要看小卫氏做过一遍,她就能原模原样的照做一个,小卫氏只要稍加提点几下,凝雪的进步就十分神速。 如今卫允和张氏的每日的膳食,都是凝雪这丫头亲自做的。 小白杨之所以喜欢凝雪,说来也颇为有趣,最开始的时候,小白杨是被凝雪的厨艺给蛰伏的,毕竟以前小时候白杨跟在卫允身边,吃得可都是小卫氏亲手做的菜,后来到了汴京城,立春和立夏的手艺虽然不错,可距离小卫氏的水平还差了不少。 尤其是后来小卫氏的生意越来越忙,还要管教旭哥儿和子衿,下厨的次数就越发少了。 可凝雪随着张氏入府之后,小白杨的伙食就被彻底改善了。 先是被凝雪的厨艺折服,随着深入的接触之后,越发的了解凝雪的为人之后,小白杨就彻底沦陷了! 第 235章 张氏登门欲做媒(上) 永安二年三月初二,早在几日前便已经递了拜帖的张氏,登上了盛家的大门。 名义上说是拜会王大娘子和盛老太太,可实际却是为了和她们谈淑兰的婚事,早在前几日递拜帖的时候,张氏就已经让人先知会明兰,让她去淑兰那儿探口风了。 卫允和张氏料的不错,淑兰果真有些犹豫,不是嫌弃郭淅庭,而是觉得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这么优秀的郭淅庭。 好在明兰足够机智,而是通过假设的方式和淑兰提的。 这个时代的儿女婚嫁,都讲究两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淑兰的父母长辈们都同意了,想来淑兰也不会太过执拗。 出了孙秀才那样的事情,淑兰的父母,宥阳盛家大房的盛维夫妇二人生怕自己再给女儿找婆家的时候,又来一个识人不明,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于是乎早已便将此事托付给了盛老太太和盛紘。 至于王大娘子,是个朴实无华的花瓶,性子鲁直不说,目光还短浅,这事儿若是嘱托给她,盛维夫妇两人更不放心。 不过过场还是要走的,毕竟现如今盛家当家的是王大娘子。 没了康王氏这个祸害在一旁撺掇王大娘子,依着王大娘子鲁直的性子,善良的心性,最多也就是偏偏心,在家事上糊涂些罢了,她是万万做不出那种伤天害理,害人害己的事情来的。 和王大娘子寒暄了一会儿,张氏便将来意悉数和盘托出了。 王大娘子听了直接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氏的突然登门,竟然是为了大房的淑兰婚事而来。 “张大娘子,我没有听错吧?张大娘子确定是淑兰,而不是如兰或者明兰?”王氏看着张氏,真真就是一脸的惊讶。 王氏虽然惊讶 但也不至于太过失态 毕竟郭淅庭虽然如今官做的不小,可在汴京城中 确实没什么名声 尤其是在这些官眷的圈子里头。 “自然不会错,就是盛家大房的淑兰姑娘!”张氏微微颔首 微笑着回道。 “可我家淑兰她”说着王氏的话音一顿,“张大娘子 那位郭淅庭郭将军 可知道我家淑兰侄女以前的事情?” 张氏端起茶盏,掀开茶盖拨了拨,轻声说道:“自然是知道的,否则的话 我又怎会亲自上门来和王大娘子开口呢!” 是呀!淑兰在卫家呆了那么久 张氏定然是知道淑兰的那些过往的,若是那个叫做郭淅庭的连这儿都不知道的话,就贸贸然的去找张氏,以张氏的精明,定然不会直接就答应他 还自讨没趣的立即过来找自己说这事儿! 王氏心中如是想到,王氏虽然性子鲁直 目光也有些短浅,做事情虽然有些顾前不顾后 但还是有几分聪明的。 “我毕竟只是淑兰的婶婶,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这事儿还是得问过淑兰的父母才行!”王氏这话说的就有些委婉了 十足的标准答案,既不推辞,也不接受,把问题推给了淑兰的父母,关键是这话没法挑刺儿。 张氏轻轻吹了吹茶盏之上的热气,抿了一口茶水,言道:“这是自然,不瞒大娘子,此番我冒昧登门打扰,便是存着先和大娘子打声招呼的想法。 若是大娘子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一边可以先通知淑兰远在宥阳的父母,另一边嘛,可以先让盛御史先去仔细看一看,打听打听郭淅庭的人品、家境、看看是否值得淑兰托付终身!” “嗨!”王大娘子笑着遥遥帕子,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这位郭将军既然是卫侍郎的属下,又能说动张大娘子你亲自来为他做媒,这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 “至于家世嘛!不瞒你说!”王氏露出个颇有几分尴尬的笑容,说道:“就我家淑兰侄女这条件,这亲事可不好找,那些个不好的人家,咱们做长辈的,自然不能同意,可那些个好人家,子侄又出息上进的,只怕是看不上咱们家淑兰!唉!也怪我家淑兰侄女命不好,竟遇上那么一个人家!” “听张大娘子的说法,这位郭将军虽然家世一般,但自己却是个上进的,又有本事,这可要比那些个儿普通人家强多了!” 张氏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看着王氏说道:“这话倒是不差,郭淅庭不只是有本事,肯上进,便是这运道呀,也不必别人差嘞!” “不知此话怎讲?”王氏倒是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 张氏说道:“就在一年多以前,郭淅庭还只是锦衣卫禹州卫所的一个小小百户,可却正因为是在禹州,在当今官家还在潜邸之际,便结下了善缘,官家即位之后,大肆封赏昔日的功臣,郭淅庭也因此被连升三级,成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王大娘子说说,这算不算是好运道!” “什么?”王氏顿时就惊了:“张大娘子是说,这位郭淅庭郭将军、郭镇抚,曾在潜邸任过百户,也是官家的跟前的红人?” 张氏道:“王大娘子说笑了,什么红人不红人的,我区区一个后宅妇人,如何知道这些朝中的大事儿,至于官家看中谁,提拔谁,那就更和我没有关系了!咱们如今说的是郭淅庭和你家淑兰侄女儿的终身大事,不知王大娘子觉得如何?” 王氏丝毫没有怀疑张氏的话,而且以张氏的身份,根本没有说话骗她的必要!再说了,汴京城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圈子就这么大一点,以如今盛紘的能力,再加上王家的能量,这事儿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能够打听的出来。 王氏脸上的笑容更浓,说道:“这事儿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只是我终究只是淑兰的婶婶,不是她正头的长辈,这事儿还是得问过他爹娘才行!” “这是自然,于情于理都该如此!” 看着王氏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以及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动容,张氏继续往火上浇油:“此番西征,郭镇抚跟着顾指使也一道去了西北,听夫君说还立下了不少的战功!说不定这官阶还能往上再挪一挪 “什么!”王氏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赶忙抬手掩嘴,冲着张氏露出个不是尴尬的轻笑,问道:“如今他已经是从四品的镇抚使了,若是再往上挪一挪,岂非就是正四品了?” 王氏的话里头带着浓浓的惊讶和不敢置信,虽说武有别,若遇战时,武官的升迁的速度是官的无数倍。 可这郭淅庭爬的未免也太快了吧,不是说去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吗现在成了从四品的镇抚使且还不算,如今又要再往上升一升,这未免也太快了。 就连王氏的丈夫盛紘如今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左佥都御史,这还是受了卫允的拂照,盛紘才被提拔的,否则的话,还不知盛紘要在工部里头熬几年呢! 可那个叫什么郭淅庭的,此前从未在汴京城听过他的名声,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光是论官阶,就已经和盛紘相当了,这若是再往上升一升,岂非要超过盛紘了。 张氏虽然只说郭淅庭这回有可能再往上升一升,可王氏心里却也已经认定了郭淅庭必然升迁的事实。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刚才张氏所说,郭淅庭乃是禹州出来的人,王氏心中已然下意识的把郭淅庭划分到了官家心腹亲信的派系里头。 既是官家的心腹亲信,又有不菲的战功,这位置再往上升一升,定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想到这儿,王氏的心里就不由得一酸。 淑兰不过是个和离归家的女人,盛家大房亦不过是商户出身,她盛淑兰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觅得这般良缘。 不过也就是在心里酸一酸而已,如今王氏的大女婿,华兰的夫婿袁绍可是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又领着黑甲军,手里头握着军权,腰杆子硬着呢。 而且这一次西北一役,袁绍可是立了大功的,这位置怎么也得往上再挪一挪。 这么一想,王氏的心里就舒服多了,虽然自己的丈夫不太争气,可女儿嫁得好呀,嫁的比华兰要好得多,而且华兰这事儿成与不成还另说呢! 想到大女儿和大女婿,王氏便不禁想到了张氏的身份。 张氏的夫君卫允,如今的户部侍郎,兼领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乃是王氏女婿袁绍的顶头上司,张氏的二哥,英国公府的二公子张千均,如今的锦衣卫同知,锦衣卫的二把手,同样是袁绍的顶头上司。 王氏的心里不由得一突,脸上瞬间便堆满了笑容,对张氏也愈发的热情起来。 张氏和王氏又没什么交情,可没有在这儿和她耗时间得意思! “不知贵府老太太是否在家?” 王氏虽不知张氏为何会突然问起老太太,可还是笑着回道:“在的在的!” 张氏道:“王大娘子,说来我也算是老太太的晚辈,如今既已登门,若是不去老太太跟前请安,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不知” 王氏忙道:“应当的,应当的!正好我也准备去给母亲请安,咱们俩呀,刚好一道过去!” “那就劳烦王大娘子了!”张氏起身冲着王氏福身一礼,浅笑嫣嫣。 第 236章 张氏登门欲做媒(下) 盛家,寿安堂。 “老太太金安,晚辈这厢有礼了!”张氏冲着老太太福身一礼。 一旁的王氏也冲着老太太福身一礼,恭敬地说道:“儿媳拜见母亲!” “哎哟哟!我说怎么今儿一早起来,窗户外头就飞来了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唤了一个早晨,原来今日是有贵客登门呀!行了行了,不用多礼,都别拘着了,赶紧坐吧!” 盛老太太一看见张氏,眼睛就亮了,笑呵呵着打趣道。 王氏和张氏依次而坐。 老太太看着张氏,颇有兴致的说道:“你这丫头,可有阵子没来看我这个老人家了!听说你前些日子生了个哥儿,怎么也不带过来让我瞧瞧!” 张氏微笑着回答道:“老太太恕罪,实在是昭哥儿的年纪小,身子骨弱,如今虽说已经入了春,可这倒春寒还没过去呢!晚辈这不是怕昭哥儿受了寒吗!这才没有把他带过来!” 老太太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倒是我糊涂了,忘了如今外头的北风还没退呢!” 张氏说道:“待过些时日,天气暖和了些,昭哥儿的身子骨也养的强健一些,晚辈一定把昭哥儿带过来让您老人家好生瞧瞧!” “好好好!”盛老太太颇有几分感慨的说道:“这人呐,一旦上了年纪,就变得特别喜欢孩子!” 张氏道:“听说贵府二公子的夫人海氏如今也有了身孕!老太太若是着实喜欢,不妨叫贵府的几位公子多生几个哥儿姐儿出来,老太太把他们都带在身边,定然每日都能开开心心的!” 听到张氏的话,王氏的脸上的皮肉微微抽了抽,眼底闪过一丝不愉。 几个亲生的儿女可是王氏的命根子,尤其是长柏,更是王氏唯一的指望,在王氏心里的位置比谁都高,如今长柏的媳妇海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子,眼见着就要替盛家开枝散叶了,张氏却在老太太跟前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老太太当真动了心思,待海氏生产之后 把孩子抱到身边养着 那不是跟剜了王氏的心一样嘛! 老太太一听这话,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 目光朝着王氏看了一眼 说道:“那可不成,我虽喜欢孩子 可也只是喜欢有小孩子在热热闹闹的时候,若是孩子哭闹起来 就我这把老骨头 哪里伺候的过来!” 张氏笑道:“您身子骨硬朗着呢,一点儿都不见老!” “还不老!”盛老太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你瞧瞧我这头发,已然是银黑参半了 若是再过几年 估计就得全白了!” 其实盛老太太的年纪并不算大,连六十岁都不到,可惜早年和那些个姨娘们斗的太厉害,后来盛紘的父亲去了之后,她一个妇道人家 支撑着盛家里里外外,又要打理家事 又要管教盛紘,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就连身子骨也不如同样年纪的人康健。 后来盛紘长大了,成了家 立了业 也有了子嗣 盛老太太本以为自己能轻松了,没成想又出了林噙霜那一档子事儿。 原本和王氏和睦的婆媳关系,也因此变得紧张起来,尽管此事老太太也被瞒在了鼓里,可林噙霜毕竟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王氏先入为主的便认为林噙霜是老太太弄过来和她唱对台戏的。 婆媳之间便因此便生出了间隙,素来便清高的老太太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屑的解释,索性便在寿安堂里过起了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的清苦日子。 若不是后来将明兰养在身边,心里头有了念想,日子也不再似以前那般枯燥乏味,无欲无求,只怕老太太这一头银黑参半的头发,早已悉数变成了银色。 王氏心里头顿时就不爽利了,见两人说话自己也插不上嘴,便道:“母亲,如今柏儿也不在家,海氏那边自己一个人呆着,儿媳这心里头放心不下,想先过去看看!还望母亲应允!” 盛老太太点点头,神情颇为认真的说道:“海氏这可是头一胎,很多东西都不明白,你这个做婆婆的可得多上心,有空便多去看看她,提点提点!” “母亲说的是!”王氏道。 盛老太太却还没说道:“你过去了,切记莫要摆什么婆母的架子,你也是过来人了,当知妇人怀胎的时候,情绪敏感,容易胡思乱想,如今海氏肚子里的,可是咱们盛家的长孙!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王氏也神色严肃认真的道:“母亲放心,儿媳都省得的!” 看着王氏离去的背影,张氏道:“王大娘子倒是位妙人!”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个儿媳妇,是个没什么城府的,有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张氏笑着道:“这样的性子才好呢,晚辈倒是很喜欢王大娘子,总好过那些个心里有十七八个弯,说话做事老喜欢试探来试探去的强!” 盛老太太也道:“这话倒也在理,我这个儿媳妇虽然性子鲁直了些,却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当初我便是看上了她这一点,才将她聘给紘儿为妻的!” 说着,老太太又摇摇头,颇有几分自嘲的说道:“瞧我,和你说这些个陈年旧事作甚,这人老了,就是喜欢追昔抚今的回忆过往!” 张氏道:“母亲也时常和晚辈说一些她和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情,还时常提起您老人家呢!” “你母亲和你提起我做什么?我又没什么值得说的!”盛老太太道。 张氏却道:“老太太,您这就谦虚了,晚辈可是听母亲说了,您年轻那会儿,才华横溢,秀丽绝伦,便是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当初汴京城里不知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倾慕于您呢!昔年勇毅侯府的门槛,可差点就被登门提亲的媒人给踏破了呢!” 盛老太太愣了一下,她本以为张氏是开玩笑的,没成想竟然当真听过当年的事情。 想当初,盛老太太还在勇毅侯府待字闺中的时候,满汴京城谁人不知勇毅侯府独生嫡女的名号,风头一时无两,便是当初那些个皇族的公主郡主们,盛老太太也能媲美一二。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记得!”盛老太太的语气颇为感慨,话语间还透着几分唏嘘。 看着张氏那张娇俏的脸蛋,盛老太太心中凛然,笑着道:“你这丫头,惯会拿话来打趣我老婆子,我还没问你呢,你今日特意跑来定然不是只为了瞧一瞧我这个老太婆吧?” 老太太目光如炬,灼灼的看着张氏,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 张氏道:“老太太当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 老太太也是看过卫允写给明兰的简易版西游记的,自然知道火眼金睛是什么,“说罢,究竟有什么事情?” 张氏道:“老太太可还记得,去年西北之役刚刚打响的时候,晚辈的夫君曾特意登门,和您老提的那件事儿?” 盛老太太想了想,顿时恍然:“自然记得,怎么,今日你特意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做媒的?” “正是如此!”张氏笑着道:“如今郭淅庭郭镇抚已然从西北安然归来,还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夫君这不就赶忙让晚辈登门问问您老人家的意思,免得拖得久了,淑兰姑娘许了人家,那郭镇抚岂非要错失一段良缘!” 盛老太太道:“原本三郎看中的人,老婆子也是信的过得,可淑兰毕竟是大房那边的女儿,他们虽然已经托了我们二房帮着淑兰相看人家,但这毕竟是淑兰的婚事,还是得我那个侄儿和侄媳妇他们二人点头才行!” 张氏道:“这是自然,不瞒您说,此事方才晚辈已经和王大娘子说过了,咱们两家合计合计,挑个时间,咱们两家人都到场,让他们二人好好相看相看。 至于郭镇抚的人品家世,本事性子什么的,您老人家也可以先让人帮着打听打听,对了,您那位大孙女婿袁绍,以前不就是在北镇抚司当镇抚使的吗?您老人家可以把他叫来,细细的问一问,看看这位郭淅庭郭镇抚是否是淑兰的良配!” 老太太点点头道:“那老婆子也不和你说虚的,到时候我就让王氏带话,把华兰夫妻俩叫回家里来,好好的问一问这位郭镇抚的情况,如此的话,我在宥阳的侄儿还有侄媳妇也能放心!” 若是换了旁人,或者是盛紘的话,定然不会这么说,而是立即表示对张氏,对卫允的信任,说什么既然是他们都看好的人,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之类的好话,套话。 可老太太却是个眼睛里头容不得沙子的人,而且和卫允打了这么多年的教导,两人对于彼此都颇有几分了解,是以老太太和卫允之间,素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来虚的! 张氏笑着道:“正该如此,既是结亲,那自然便该按着结亲得规矩来,双方之间,都要有足够的了解才行!” 第 237章 寿安堂中叙闲话 和盛老太太将郭淅庭和淑兰的事情说过了之后,两人便闲聊了起来。 “今儿倒是奇了,往日每次来,都能在您这儿看到明兰那小丫头,今日怎的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张氏问老太太。 老太太道:“开始我也奇怪呢,那丫头怎么这两日除了早上来我这寿安堂请安之外,其余时间都待在淑兰那边,今日你这么一说,我想定然是你让明丫头去淑兰那儿探口风去了吧?” 张氏笑了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明兰和淑兰。 张氏忽然想起来,今日看到的王氏,和往日倒是颇有几分不同,初见之时,似乎王氏的眉宇之间颇有几分忧色! 张氏心中颇为好奇,便忍不住问道:“老太太,晚辈怎么觉得今日的王大娘子,眉宇之间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担忧,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情?” 若是换了别家,张氏定然不会这么问,可这是盛家,卫允的大姐姐大卫氏还有好几个外甥的卫家,张氏也知道卫允对于大卫氏一家的看中,是以才有此一问。 而且王氏是盛家的当家人,若是此事事关盛家内宅,事关大卫氏和明兰她们的话,那就必须得慎重了。 盛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脸上的神情也沉了几分,语气有些生冷:“哼!还不是她那个嫁到了康家的嫡亲姐姐,和家里的一干妾室小娘阵风吃醋弄出了人命,被人家的家人告上了开封府。” 康家?王氏的嫡亲姐姐?康王氏?张氏隐隐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可印象实在是太模糊了,无论张氏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张氏疑惑的问道:“按理说寻常的妻妾争宠便是弄出了人命,那也该是康家的家务事才对,怎么会弄到开封府去呢?” 盛老太太却道:“那个妾室是个官府记录在册的良妾,并非是卖身的奴籍,是以那个妾室的家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以此为由,告上了开封府,状告康王氏杀人害命!” 似乎是知道张氏还会继续追问,是以还没等张氏开口,老太太就率先解开了谜底。 “那个康王氏也是个极蠢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 仗着有王家在背后撑腰,便肆意妄为? 丝毫不知收敛,竟当着康家一众妾室小娘的面? 当场亲手药死了那位小娘。 康王氏平日里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 偏生她平时在康家里头,对那些个妾室小娘,还有他们的庶出子女,动辄打骂,到处塞给别人做妾室? 平日里那些小娘们碍于她的权势地位,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可现如今她被人告上了开封府? 那位小娘的家人和贴身女使又拿出了不少的证据? 康家的那些个妾室小娘们见状? 几个胆子大的,不堪康王氏压迫的? 自然也跑去做了人证。 这一下子人证物证都齐全了? 开封府尹直接判了康王氏二十大板,流放西南两千里,如今就等着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复核? 待结果下来之后? 便要押解出京了!” 虽然盛老太太的话没说完? 不过张氏心中却也有了几分猜测。 康王氏药死那位小娘之后,不论是康家还是王家,亦或者是盛家,都会帮忙遮掩,将此事压下,扫除首尾。 应该是当中出了什么变故,导致这事儿泄露了出去,或者说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什么的,利用此事,借题发挥,想将康王氏一举扳倒。 至于这个有心人,张氏心中猜测,很有可能便是康家之中,某一个和康王氏势不两立的妾室小娘,而且还是很得宠的那种,否则的话,又岂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是张氏知道此事背后的推动者是卫允的话,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若当真是证据确凿的话,那此事可就麻烦了!”张氏沉声说道。 “麻烦?”盛老太太冷笑着道:“便是再麻烦,那也是康王氏自找的!与人无尤!” 盛老太太的语气颇为不善,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这个康王氏满满的厌恶,只怕若非顾着康王氏和王大娘子的姐妹情谊,顾念着当年王家把女儿嫁给盛家的情谊,只怕老太太知道这事儿之后,还得在后面推几手,助助力呢! 而且以盛老太太对盛紘的了解,此事若是没有到这个地步的话,盛紘肯定是会出手帮忙的,可如今证据确凿,开封府那边已经定了案,上呈了刑部。 依着盛紘素来圆滑的性子,估摸着也就是嘴上答应帮忙,可实际上却是出工不出力,然后告诉王氏此事已然板上钉钉,绝无挽回的可能之类的话。 至于王家,以前康王氏做的那些事情没有被爆出来之前,王家还能凭着王老太师的余荫,凭着王家在汴京城的人脉关系,将那些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现如今这事儿闹上了开封府衙,而且还是证据确凿,恐怕就算是求到官家和太后面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更别说就凭如今的王家了,王家家主,也就是王大娘子和康王氏的哥哥,如今不过小小的五品知州,比盛紘低了整整两级,放到汴京城里头,不过芝麻绿豆大点,能顶什么用。 张氏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盛老太太康王氏的事情,而是说道:“这个康王氏也是糊涂!好好的阳光大道不走,非得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康王氏便是如此,若是康王氏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丫鬟婆子,或者小厮管事们来动手的话,这事儿定然还有转圜的余地,不会弄成如今这个样子。 可康王氏偏偏却要自己亲自动手,她亲自动手也就罢了,要是找个没人的地儿,悄悄弄死了,在抬出去埋了,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 可康王氏却偏偏要借着这事儿在康家的一众妾室小娘面前立威,彰显她在康家不容挑衅的地位,如今可倒好,彻底完犊子了。 盛老太太说的没错,这个康王氏当真是蠢到家了! 还什么出身王家,饱读诗书,竟然连最简单的恩威并施都不懂,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压迫和磋磨那些妾室小娘和庶出子女们。 除了所处的位置,所拥有的的全市之外,康王氏和历史上那些个残暴无道的亡国之君岂非没有什么差别。 张氏不禁心中腹诽:当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出身。 “王大娘子和这个康王氏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为何二人的性子却如此迥异!”张氏不禁愈发好奇起来。 王氏性子虽然鲁直,可是心地却很善良,也没什么心机城府,和王氏相处起来,根本不用玩那些弯弯绕绕,可以说是非常轻松,张氏对于王氏的印象也非常好! 盛老太太幽幽一叹,和张氏细说了起来。 原来王大娘子小的时候,因王老太师和王老夫人在外赴任,根本照顾不过来两个女儿,便将其放到了王老太师的弟弟那里寄养。 王老太师的这个弟弟虽然没有入仕,不似王老太师那般声名显赫,但和王老太师的弟媳妇夫妻两个,都是再善良不过的人。 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但除了继承自父母的先天天赋之外,后天的成长环境和教育背景,对于人的一生,影响更重。 王大娘子在叔叔和婶婶的身边一待就是十多年,待王老太师一家回京,将王大娘子接回去之后,王大娘子善良的本性已然养成了。 听罢,张世不由得颇为唏嘘的道:“想不到王大娘子还有这么这样的曲折往事!” 盛老太太却笑道:“我这个儿媳妇虽然有些时候糊涂了些,但在打理家事上面确实一把好手,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她那个姐姐康王氏犯了事儿,我这心里呀,反倒是松了口气!” 咪咪阅读 张氏先是不解,可顷刻之后,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盛老太太之所以说这话,和王大娘子的性子是脱不开干系的,王大娘子素来是个帮亲不帮理的性子,自身又没什么主见,容易被人所误导。 康王氏是王大娘子的亲姐姐,王大娘子自然对康王氏深信不疑,认为她绝不会欺骗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之类的。 先不说别的,就说依着康王氏如此狠毒的性子,若是撺掇着王氏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连累到了盛家,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如今康王氏受罪获刑,王大娘子顶多也就是忧愁烦闷一段时日罢了,待得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淡了,可若是任由康王氏这么狠毒得人整日待在王大娘子身边,朝夕相处之下,那才是真正让盛老太太担忧的。 张氏在寿安堂里头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和盛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然后才告别了老太太,离开了寿安堂。 既然来了盛家,那么张氏这个弟媳妇,自然要去舒兰院看看大姐姐大卫氏还有小栎哥儿,大卫氏又小蝶去叫了明兰过来。 一直到申时将近的时候,张氏才告别了大卫氏和明兰,离开了盛家! 第 238章 夫妻闲话明兰事 永安二年三月上旬,恩科还未开始,宫中便传来一则消息,一则让人吃惊不已的消息,此消息一经传出,便在汴京城里不胫而走,人们争相流传。 据说如今在官家面前正当红得令的朝廷新贵顾廷烨,竟然要求娶盛家女儿,而且此事还得了官家和皇后娘娘的同意。 官家甚至还说,盛家乃是读书人家,清流门第,顾廷烨求娶盛家女儿,正好有个人管管他,改改他身上那股子武夫的劲头。 这则消息一传出来,当真是轰动了整个汴京城。 顾廷烨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虽然如今是新贵当红,可往日的他在汴京城的名声,可没有半点好的。 还有盛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罢了,传至如今不过两代入仕的,盛家的主君如今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左佥都御史,位置不上不下。 有人冷眼旁观,有人翘首以盼,有人等着看热闹,有人则对此嗤之以鼻!当然了,也不乏那种家道中落,巴不得攀上高枝儿的人,对盛家是既羡慕又嫉妒。 在众人眼中,顾廷烨虽然人品不咋的,但耐不住人家现今位高权重,在官家跟前正当红得令,说得上话呀! 若是能和顾廷烨结亲,能得的好处,岂能以道理计,而且付出的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儿罢了,这笔买卖,满汴京城可劲儿的数,有的是人想做。 顾廷烨年轻的时候曾放言,非世家嫡女不娶,是以人们都认为他口中所说的盛家女儿,乃是盛家嫡出的五姑娘盛如兰。 就连盛家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卫家,卫允听着小白杨说着外头的消息 不禁摇摇头 一脸的不屑:“顾廷烨这厮,就没点新鲜手段了吗 就知道玩这些字游戏!” 一旁的张氏却隐隐听出了卫允话里头那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夫君这话是怎么说的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卫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夫人可知如今盛家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张氏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两个!这有什么问题吗?” 卫允道:“夫人也说了 如今盛家待嫁的女儿只有两个,如兰是嫡女 咱们家明兰是淑女 若是顾廷烨当真想求娶如兰,直接对外说想求娶的是盛家嫡女即可,哪里还用说什么盛家女儿,让人凭空去猜的!” “可顾二郎当初不是放过话说非世家嫡女不娶的吗?”张氏几乎是脱口而出。 如今大卫氏依旧健在 而且早已经记入了盛家的族谱之中 是以明兰虽然养在老太太膝下,可在族谱之上,仍然是挂在大卫氏的名下,乃是正儿八经的盛家庶女。 而非是似原著那般,记载王大娘子的名下 以庶出的身份,却挂着嫡女的名头 这种事情再那些个大家族之中屡见不鲜,为的就是让自家的庶女能够嫁的高一些 用来掩人耳目的招数罢了。 可现今,明兰依旧是庶女 顾廷烨就只能玩玩字游戏了。 张氏又问:“夫君是怎么知道顾二郎要求娶的是明兰 而非如兰?”如果说卫允光凭着一字之差推测出来的 张氏是一点都不信。 张氏知道自家这个夫君有些妖孽,聪慧的吓人,可绝没有厉害到这个地步。 卫允被张氏看的心里一颤,这才笑着道:“其实顾二郎西征之前便找过为夫了!” 张氏瞪大了眼睛:“夫君自那时起,便知道顾二郎对咱们家明兰有意了?” 卫允点头:“不错,甚至于明兰和贺家那位哥儿的事情没成,也有为夫的手笔在里头!” 张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瞳孔紧缩,嘴巴也微微张着,一脸的错愕,看着卫允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夫君难道不知那个顾二郎在汴京城是什么名声吗?” 张氏的话里话外,头透着满满的疑惑和不解。 卫允却道:“夫人,有些事情或许是真,但有些事情,却未必是真,常言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难道这么多年下来,夫人就没察觉出这里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卫允难道的替顾小二这个家伙辩解了一回。“不对的地方?”张氏眉头微蹙,细细回想,可却始终一无所获:“妾身愚钝,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呀!” 卫允道:“别人家的孩子,不论犯了什么错,家里的父母长辈们都拼了命的遮掩,用尽这种手段想把事情给压下去,夫人不妨说一说,顾二郎这么些年,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变得这般不可饶恕?” “这!”张氏的话音不由得一滞,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良久,才沉声说道:“虽然如此,可他整日流连秦楼楚馆,招猫逗狗,游手好闲可是出了名的!” 卫允笑了,看着张氏的眼睛,说道:“夫人也只说得出这些么?”卫允没有继续往下辩解,而是注视着张氏的眼睛,眉眼带笑。 张氏起先还有些不解,可随即照着卫允的话往下一想,细思极恐。 满汴京城里头,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少爷们,年轻的时候,成日里流连秦楼楚馆,游手好闲的数不胜数,还有些仗势欺人,脾气暴戾,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殴打仆从,当街殴打平民百姓,还有欺行霸市什么的,这些恶事简直不胜枚举。 说来这事儿也颇为双标,那些个名士读书人,流连秦楼楚馆便是风流,到了那些世家子弟那里便是纨绔!卫允对此也颇为无奈。 可顾廷烨呢?除了流连秦楼楚馆,游手好闲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恶迹了,往日里倒是还曾听说过顾廷烨的脾气暴躁,在家中时常动手殴打仆役下人,欺负同族兄弟。 可现在再仔细一想,这些事情原本都是顾家内部的事情,又怎么会传到外头来,还传的整个汴京城人尽皆知。 而顾廷烨更是因此高居汴京三恶之首,并且蝉联数年,无人能出其右。 想到这些,张氏脸上的错愕越发夸张,看着卫允的目光之中,透露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卫允见此,便又继续说道:“夫人,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看得见的利剑长矛,而是这些无影无形的流言蜚语,诚然,顾廷烨确实纨绔,可汴京城里比他纨绔的人多了去了。 别的不说,就说如今南镇抚司的那个杨家老五,这个杨五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夫人常年在汴京,想来要比为夫这个后来者,要清楚的多吧!” 张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杨五和杨三,乃是汴京三害其中的两害,恶名昭著,已然到了能够夜止小儿啼哭的地步。 卫允又道:“夫人觉得与他们二人相比,顾二郎当真就是众人口中的那般恶迹昭著,罄竹难书吗?” 张氏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可心中却已是掀起惊涛骇浪了。 可随即想起了顾二的那些恶事,却又道:“可昔日这位顾二郎还未成亲便先养外室,而后气死其生父却是事实,之后他还因此被赶出了顾家,难不成,这些也都是假的不成!” 卫允道:“这些自然都是真的,可夫人认为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这些,就一定都是事情的真相吗?” 张氏又被卫允说的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夫君说的不错!” 卫允又道:“好啦,夫人莫要因为这些事情忧心,都交给为夫来处理便是,难道夫人是不相信为夫看人的眼光吗?” 张氏立马摇头:“自然不是,夫君看人素来极准,妾身怎会不信!” 卫允又道:“明兰是大姐姐的女儿,是为夫的亲侄女,我们之间血浓于水,为夫又怎么会将明丫头推入火坑呢!” 对呀,自家夫君可是明丫头的亲舅舅,素来对明丫头都是疼爱有加,而且以卫允如今的权势,又娶了自己,和英国公府成了亲家,根本就不需要再通过联姻来巩固地位什么的。 如今顾廷烨虽然在官家面前正当红得令,可是和英国公府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就连卫允自己,身兼武二职,手里头还管着锦衣卫,若论权势,比起手中只有一个京郊大营的顾廷烨来说,还要略强一些。 “是妾身多虑了,既然夫君心中已然有数,妾身自然是听夫君的!”张氏脸上的愕然悉数褪去,露出轻笑,脸颊两侧,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出现,甚是好看。 卫允说道:“夫人且看着吧,就这两日,顾廷烨那厮便要登门了!” 对于这事儿,卫允倒是愈发的感兴趣了。 如今的明兰,可不是原著之中的那个明兰,原著之中,生母早亡,明兰孤苦无依,又无强势得外家帮扶,只能依靠着老太太,可老太太的年纪毕竟大了,指不定哪天一觉睡下去,便再也醒不过来,又能拂照明兰多久。 为了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明兰平日在盛家过得谨小慎微,处处赔小心,躲在林栖阁和葳蕤轩的夹缝之中求存。 可现在的明兰,自小便受卫允的影响,虽然同样的聪明通透,在盛家过得谨慎小心,可性子却已经有了几分变化,爽朗大方,坚毅果决,丝毫不弱于一般的男儿。 卫允倒是有些好奇,顾廷烨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打动明兰! 第 239章 顾二郎登门寻助力 “三爷,门房处送来一份拜帖,说是顾指使身边的石头送来的!!”白杨将拜帖递给卫允。 “夫人,瞧瞧,我说什么什么来着!”卫允扬了扬手中的拜帖,冲着张氏说道。 “夫君料事如神!妾身对夫君的钦佩,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张氏掩嘴轻笑,用卫允的话来奉承他。 卫允却颇为受用,微阖双目,一脸的享受。 次日,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卫府的东侧的角门外头,车辕之上坐着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汉子,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顾廷烨的贴身侍从石头。 “公子,卫府到了!”石头勒住缰绳,冲着车厢里头喊道。 车帘被掀开,一身玄色外袍的顾廷烨走出车厢。 卫府之内,卫允正陪着张氏下棋,一旁的小昭哥儿躺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甜,白杨匆匆走进屋里,扫了一眼榻上的昭哥儿,放轻了步子,走至卫允身侧,低声说道:“三爷,顾指使来了!” 卫允捻起白色棋子,径直落子,黑子的大龙顿时被屠,张氏没忍住哎呀一声惊呼,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抬手轻掩唇瓣,目光下意识的往软塌那边瞥了瞥,见小昭哥儿睡得正香甜,没有丝毫没吵醒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张氏伸手捡起卫允的白子放到棋盘旁边,低声道:“不算不算,方才我下的太快了,没有注意!” 卫允也不阻止,笑着道:“要不夫人在这儿先考虑一会儿,为夫去应付一下顾二郎,待把他打发了,再回来继续陪夫人下棋!” 张氏眼睛一转,嘴角轻扬,道:“好呀 夫君快去吧 正好容妾身好好想一想,怎么破解夫君的攻势!” 看着张氏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狡黠 卫允笑了笑 也不揭破,起身带着小白杨朝外走去。 屋内的张氏 看着卫允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什么仪态也不顾了 赶忙把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拿起来重新摆放 时不时还停下来沉吟那么一会儿。 一旁的凝霜和凝雪却没有感到丝毫惊讶,这样的场景,在往日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她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还算好的 有些时候 张氏甚至当着卫允的面悔棋,将卫允摆下的棋子一个个拿起来重新放好,然后才满意的继续落子,一下就把卫允的棋子吃了一大片。 卫家前院花厅。 卫允大步迈入厅中,朗声道:“今日是吹了什么风 竟然把大名鼎鼎的顾指使给刮到了我的府上,啧啧啧!就我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 竟然能够迎来顾指使这尊大佛驾临,倒是真有几分蓬荜生辉的感觉!” 顾廷烨起身冲着卫允躬身拱手 见了个礼,态度放的极低 其实若是论官阶的话 两人相当 彼此之间见面互相揖揖手便好。 可卫允身上的另一个身份,却让顾廷烨心甘情愿的放低自己的姿态,向卫允执晚辈礼。 “卫大人就不要取笑顾某了,顾某此番登门,乃是有事相求,想请大人帮忙的!”顾廷烨微笑着说道,身子还是微微躬着的,态度十分恭敬。 卫允坐在首位置上,看着依旧站着的顾廷烨,抬手道:“行了,别站着了,坐下说吧!” 顾廷烨坐回到卫允左手边的椅子上,问道:“冒昧登门,若有搅扰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卫允摆摆手道:“无妨!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直说便是,我先听听看!” 顾廷烨道:“不瞒大人,顾某想请大人帮忙,将盛家六姑娘约出来与顾某见上一面,顾某也好将心里话与她说一说!” “哦?”卫允却道:“怎么,直接就说了,不打算再弄一处撞破世家小姐与寒门学子私下相会的好戏了?” 顾廷烨笑着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不瞒您说,顾某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否则的话,依着六姑娘还有盛老太太的性子,若是知道顾某求娶的并非是五姑娘,而是六姑娘,只怕直接就把顾某给拒了,到时候顾某岂非连哭都没地儿去! 顾某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过这事儿怎么也得先跟您报备报备!” 顾廷烨准备求娶明兰,自然早已经从他的好友长柏那儿把明兰的情况,甚至于整个盛家的情况第了解的一清二楚。 顾廷烨也明白,若是想要求娶明兰的话,盛紘夫妇那边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老太太,在于明兰,还在于卫允这个明兰的亲舅舅这里。 若是老太太和卫允不同意的话,便是盛紘和王氏同意也是无用。 可老太太和卫允都疼爱明兰,只要明兰自己同意的话,他们两个肯定也没多大的问题。 卫允的态度顾廷烨早已了解过了,至少在顾廷烨看来,卫允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然的话,也不会说出只要明兰同意,卫允这边就没有丝毫意见的话来。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盛老太太和明兰那边不好解决。 若是没有卫允的话,说不定顾廷烨直接就开始下套了,可如今有卫允在,以南镇抚司在汴京城的势力,顾廷烨想要瞒过卫允实施计划,根本就不可能。 虽然卫允说了,这事儿让明兰自己来决定,他不会干涉,可若是卫允知道了顾廷烨的计划,并且把这个计划提前告诉了明兰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告诉了明兰,那便是等同于告诉了盛老太太,老太太虽然多年未曾理事,可在明兰的事情上,她是绝不会坐视的。 而且顾廷烨也从长柏那儿将老太太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深知老太太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而且性子还有几分固执,手段心性更是顶尖儿的。 卫允端着茶盏,轻轻的拨弄着茶盏中的浮在水面的茶叶,说道:“说说你的打算吧!” 顾廷烨道:“顾某此来,本就是向大人寻求帮助的,不过在说之前,顾某想先要大人的一句承诺!” 卫允道:“你是想让我先瞒着明兰,瞒着盛家?” 顾廷烨点点头,他这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能够瞒得过卫允,他就不会来这儿了。 “不错!” 卫允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先答应你!先暂时替你保守秘密!” 顾廷烨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卫允却抬手阻止了他:“先别忙着说谢,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若是想求娶明兰,还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才行!” 顾廷烨竖起了耳朵:“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只要是廷烨能够做到的,一定照办!” 卫允看着顾廷烨,沉声说道:“若是明兰当真应了你,肯嫁与你为妻,那我定然也会送上祝福,不过你那个继母小秦氏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 若是对我家明兰做出什么事情的话,不论成功与否,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出手对付你家那个远在西南边陲的三郎了!” 听了这话,顾廷烨的心也跟着一沉,他听得出来,卫允的话里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顾廷烨和顾廷炜这个弟弟之间的感情还是蛮深厚的。 可他的那个继母小秦氏,却也绝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而且心机手段,也都是顶尖的,这一点,顾廷烨可是深有体会。 如今顾廷烨已然对其有了防备,自然是不惧,而且如今小秦氏的娘家东昌侯府早已没落,朝中也没什么可用的人,自然没法子直接对付顾廷烨。 可明兰若是嫁给了过去,那就不一样了,小秦氏对顾廷烨没有办法,就定然会对明兰出手,以顾廷烨对小秦氏的了解,到时候顾家四房五房的那些叔叔婶婶,定然就会成为小秦氏手中的钢刀,成为对付明兰的马前卒,还有其他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明兰虽然聪慧,可对上小秦氏这种不择手段的人,顾廷烨心里头还真没什么底。 卫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顾廷烨,等着他的回答。 可顾廷烨此时却陷入了两难之中。 明兰他是娶定了的,可三弟顾廷炜那边,也不能不管,他又没法让小秦氏安分下来,除非是用顾廷炜来威胁小秦氏,可对于顾廷炜,顾廷烨是真的下不去手。 顾廷烨就这么低着头思衬了许久,卫允也不着急,一边喝着茶,一边悠闲的等着。 十几个呼吸之后,顾廷烨抬头看着卫允,面色坚毅而凝重的说道:“大人请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若是我那个继母当真对明兰下手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求大人能否不要伤及廷炜的性命!”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顾廷炜是小秦氏的亲生儿子,血浓于水,这一点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卫允看着顾廷烨,说道:“这个我可以答应你,毕竟不管怎么说,顾廷炜也是你的亲弟弟,我之所以现在就把话和你挑明了,也是想你早做准备,否则的话,若是当真事到临头,我可是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这话听着虽然不好听,可话里的隐含得意思,却让顾廷烨那沉重的心稍稍得到了几丝舒缓。 顾廷烨望着卫允,一脸的坚定,沉声说道:“我明白,大人放心,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卫允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那好,此事我暂时不会告诉别人,待什么时候你的套子下好了,给我来个信儿,我再把明兰那丫头叫过来,到时候再让人去通知你,让你们见上一见,但能够说动那丫头,还是的靠你自己!” 顾廷烨脸上露出笑容,道:“有大人的这番话,顾某这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第 240章 小明兰一步步迈向坑中 永安二年三月十二日,恩科如期在贡院举行。 与此同时,卫府里头竟也敲锣打鼓的办起了喜事儿。 白杨跟在卫允身边也差不多有十年了,凝雪更是自小便跟着张氏,两人都是卫家主君和主母跟前贴身的人,是以两人的喜事虽只是在卫家家中庆贺,却也办的颇为热闹。 小卫氏一家也被请了回来,一块儿帮着热闹热闹,明兰也带着长桓还有淑兰过来凑热闹。 原本淑兰是死活不肯过来的,因为上次张氏登门之后,郭淅庭求娶淑兰的事情已然落到了明面上,淑兰虽然心中还有顾虑,可不论是盛紘还是王氏都认为这门亲事很不错。 盛老太太也很认可这门亲事,当然了,这是在盛家把大女婿袁绍叫了回去,对郭淅庭的人品和家世都进行了一番考究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早在数日前,盛紘便已经去信往宥阳,将这事儿一五一十的都写在信里,告知大房的盛维夫妇,也就是淑兰的父母,征求他们意见的同时,也邀请他们来汴京一趟。 毕竟如今郭淅庭人在汴京,盛家二房也在这边,若是淑兰和郭淅庭的事情成了的话,淑兰最好是在汴京城出嫁,毕竟宥阳和汴京相隔千里,确实有些太远了。 淑兰虽然是和离过一次的人,但身为女子,骨子里还是异常娇羞的,以前的时候,淑兰自然可以坦然面对张氏,可现如今,面皮子薄的淑兰,哪里敢去卫家。 明兰刚去淑兰的院子里一同邀她的时候,淑兰的脸蛋之上就泛起了红晕,死活不愿随明兰一同去,还借口说什么要给老太太绣什么礼物。 明兰可没那么好忽悠,连哄带骗的把淑兰忽悠出了屋子,跟着一同到了卫家。 凝雪是张家的家生子,他的父母也都是张家的老人,不过白杨就不一样了,白杨乃是被小卫氏买回来的? 虽然这些年白杨每年都会往家里寄钱,但和家里的父母兄妹们的关系早就淡了? 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厚。 不过这次成亲,双方的亲友还是都请了过来,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整个卫家也因为这桩婚事,笼罩在欢庆的氛围当中。 恩科和往常的会试一般? 总共有九日,不过出题的却不是主考? 而是当今官家! 九日的时间转瞬即逝!而顾廷烨也正式向盛家提亲? 如同原著一般? 由长柏帮着转达? 意欲求娶盛家的五姑娘如兰! 整个盛家? 也都陷入一片欢庆之中。 明兰却依旧懵然不知? 自顾自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每日不是在寿安堂陪着盛老太太,就是在舒兰院里头陪着大卫氏和栎哥儿。 至于淑兰那儿? 如今大房的盛维夫妇也已经到了汴京,就住在盛家里头? 夫妇两也亲自见了郭淅庭,而且对于郭淅庭都很满意。 淑兰尽管心里还有些疙瘩? 但两人的亲事还是就这么定了下来,如今已经开始走三书六礼的流程了。 淑兰也被明兰的大伯母李氏拘在屋子里头? 整日的绣嫁妆!虽然淑兰已经嫁过一次了,可淑兰的上一次婚姻是失败的,原先的那些个嫁妆在盛家人眼中都不吉利,自然不能再用。 所有的嫁妆都得重新置办,而且淑兰嫁的郭淅庭可是从四品的大官儿,盛家大房又是商户出身,这嫁妆自然不能薄了,否则的话,以后淑兰在郭淅庭的家人面前就挺不直腰板了! 明兰偶尔也回去淑兰那儿坐一坐,陪着淑兰一块绣绣嫁妆,盛紘夫妇都在忙着如兰的事情,也没时间顾着明兰,是以给明兰说人家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明兰倒是乐得如此,没有人管,小日子过得既悠闲又惬意,简直不要太舒服。 也根本没有意识到,早就有人打起了她这只小羊羔主意,甚至于根本没有想到,她那个又敬有爱的亲舅舅,已经把她给卖了。 而且早有心上人的如兰,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给顾廷烨,如兰的性子有些像她母亲王氏,心无城府,性子鲁直,却又比王氏多了几分爽朗率真。 王氏正为怎么说服如兰而发愁呢! 永安二年三月二十四日,王氏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说服的如兰小姑娘,竟然在城外的三清观和盛家的门生炎敬私底下相会,还被顾廷烨和长柏逮了个正着。 这一下子就热闹了。 卫府之中,知道这个消息的卫允颇有些哭笑不得,还真别说,顾廷烨为了娶个媳妇还真是用心良苦,活生生绕了这么大一圈,硬是把盛家一大家子人都给套了进去。 三月二十八日,卫允递了封帖子去盛家,说是许久未见了,邀明兰和长桓入府一叙。 对于这样的帖子,盛紘和王氏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基本上卫家三天两头就会递这么一张帖子过来,让明兰和长桓去卫家小住几日。 两家里的又近,盛紘和王氏也都没有拒绝。 这一日午时刚过,明兰就带着小桃丹橘还有几个丫鬟出了盛家,带着帷帽走着去了卫府。 明兰进卫府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也不用通传带路什么的,径直便奔着后院而去,一路之上,见到明兰的女使小厮们也纷纷冲着明兰行礼,问表姑娘好! 径直来到后院主屋,卫允和张氏在主屋前的小院里头逗弄着昭哥儿,明兰一走过月门,便见到了凑在一块,贴在一起的卫允和张氏。 “嗯嗯嗯!”明兰轻声示意了几下。 卫允和张氏两个当事人正投入着呢,自然没有听到,但一旁的凝霜却听得分明,赶忙高声提醒道:“老爷夫人,表姑娘来了!” 卫允道是没觉得什么,倒是张氏,一听说明兰来了,赶忙和卫允拉开距离。 “明兰见过舅舅舅母!”明兰走至二人身旁,笑嘻嘻的打招呼道。 张氏笑着道:“明儿来了!” 明兰亦笑着走至张氏身侧,挽着张氏的臂弯,很是开心的喊道:“许久不见舅母!明儿可是想念的紧呢!” “你这丫头,惯会撒娇卖乖,咱们这才几日没见!”张氏抬手伸出食指,在明兰的额间轻轻点了一下,话语间却透着慢慢疼爱。 “这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多少个秋了,舅母,明儿可想死您了呢!”明兰撒着娇道。 张氏很是欣慰的拍了拍明兰的手,“真是个惹人喜欢的小鬼灵精!” 一旁的卫允干咳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有些人有了舅母就忘了自己的舅舅,这么久没见了,除了打声招呼,竟然没有半个多的字,还说什么血浓于水,哼哼!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说着还不忘悄悄的瞥一眼明兰。 明兰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被弯成了月牙,望着卫允,问了句:“是吗?” 随即便又扭头看着张氏,说道:“舅母,要不咱们抱着昭哥儿去旁边玩吧,让舅舅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伤春悲秋一会儿!” 张氏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道:“明儿说的有理,你舅舅近几日的确实有些神神叨叨的,用咱们给他留点留点哎!他的话怎么说来着!” 明兰眼睛一转,道:“私人空间!” “对对对!”张氏立马接着道:“咱们给他留点私人空间,让他自己好好在这儿想一想!” 卫允却摆摆手,一脸正色的道:“行了行了,你们两就别一唱一和的了,对了,怎么就你自己一个,桓哥儿呢?” 明兰道:“七弟弟这会儿还没下学呢,要是真等他下学,怎么也得酉时了,我这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舅舅和舅母了吗,可不想在家里干等着,这不大娘子刚和我提这事儿,我就立马赶过来了!” “你这丫头,这张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甜死个人!”张氏笑着道。 卫允捏着下巴点了点头,说道:“估计能甜掉牙,明丫头,张张嘴,让舅舅好好看看,你这嘴里还剩下几颗牙!” 明兰冲着卫允张嘴就是一咬,作出一副凶恶状,看着卫允,恶狠狠的说道:“舅舅放心,您家外甥女虽然甜掉了不少牙,但就剩下的这些,还是能一口把您老人家给吃了!” “咦”卫允作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步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的看着明兰,很是认真的说道:“不行不行,如今这丫头的翅膀硬了,我这个做舅舅的是管不了她了,看来是时候给她找个夫家,好好的管一管了,不然的话,小丫头的尾巴迟早得敲到天上去!” 一旁的张氏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夫君说有有道理,如今明丫头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她相看个人家了!” 明兰哪里料到事情会突然转的这么快,当即脸颊就有些微红,跺了跺脚,偏过头去,蹭着正是的手臂,颇有些娇羞得道:“舅舅、舅母你们说什么呢!” “哟嚯!你这小丫头竟然也知道害羞!哈哈哈哈哈!”卫允由心而发的大笑起来来。 第 241章 二人终相见 卫允素来都没有听人墙根的习惯,再说了,顾廷烨把地方选在了卫府的后花园,就在演武场的边上,周遭空荡荡的,也没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卫运和张氏就算是想听墙根,也没地儿躲! 只能站在演武场边上,遥遥的看着花园里头,凉亭之中的一对男女,伸长了脖子,格外的好奇。 张氏个子不如卫允的高,花园的草木并不高,根本不会遮挡视线,可隔得实在是远了些,有些看不太清楚两人的神情,张氏便叫小女使搬来一个椅子,张氏则站到了椅子上面,遥遥望着亭子里头的两人,似乎这样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卫允心里虽然清楚,可看张氏正伸长了脖子瞧的起劲,也不点破。 不得不说,不论哪个时代,女人都是天生的八卦爱好者,饶是通透聪明如张氏,亦不例外。 也不知顾廷烨那厮到底说了什么,明兰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拂袖欲走,顾廷烨却拦住了明兰,也不知说了什么,明兰那丫头原本激动的情绪忽然就被安抚了下去。 隔得远远的,卫允甚至都能看到那丫头忽然就开始落泪了! “嘿!顾廷烨这个臭小子,对我家明丫头说什么了,竟然把她给弄哭了!”说着卫允就撸起了袖子,恶狠狠的道:“顾二你个王八蛋给老子等着,看待会儿老子不把你走的哭爹喊娘的老子就跟你姓!” 隔得虽远,张氏有些看不太清楚亭子里头的情况,可卫允不一样,卫氏可是开了穿越外挂的,一手精妙的箭术已然到了百步穿杨的地步 其目力何其锐利。 张氏一脸惊讶的看着卫允 嘴巴张的大大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砸到椅子上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里写满了浓浓的震惊。 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夫君夫君方才方才那些粗鄙之言是妾身听错了吗?” 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可张氏眼底的震惊依旧没有散去。 可卫允看着亭中明兰泪流满面的模样,尽管已然猜出明兰定然是被顾廷烨说中了心思 感动的不行 这才会在顾廷烨面前如此失态。 可饶是如此,卫允心中仍旧忍不住怒火中烧,自己从小便小心翼翼的把明兰呵护着长大,不忍心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顾廷烨这家伙和明兰待在一块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就把明兰给弄哭了!而且还哭的稀里哗啦,如此凄惨,卫允心里那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疼呀! “夫人你别劝我,竟然敢把我家明丫头弄哭,待会儿我要是不把顾老二这厮揍成猪头 我心里这口气就咽不下去!夫人,你待会儿可千万别拦着我!” 卫允两只袖子都已经撸了起来 胸膛不断的起伏着,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原本还对亭子里头情况十分好奇的张氏 登时就被卫允这幅模样给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素来都是一副温尔雅、彬彬有礼模样的卫允,这还是第一次爆了粗口 露出如今这副模样 不过在张氏看来 卫允说起这些脏话来,不仅不显得粗鄙,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张氏眨了眨眼,方才那一瞬间,她竟然隐约间生出一种这才是卫允真正模样的错觉来。 “我的三爷耶,瞧我家明儿这模样,显然是被顾二郎给感动了,这女儿家一旦被感动了,这一颗芳心说不定就许了出去呢,夫君待会儿若是把那顾二给狠狠的揍一顿,说不定咱们家明儿就先心疼了呢!” 张氏也隐约看的到亭中的情形,只是不如卫允看的那般清晰罢了,但大体还是看的见的,再加上卫允方才那番义愤填膺的赘述。 张氏忽然“咦”了一声,道:“夫君,妾身怎么瞧着咱们家明儿好像不是在哭,而是在笑呀!” 张氏的目光又朝着亭中投了过去,有些诧异的说道。 卫允也早就看到了破涕为笑的明兰,此刻正笑容灿烂的望着顾廷烨,脸颊两侧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眼角弯成了月牙儿,明媚的眸子当中,好似夜空之上点缀着的星辰,发出璀璨的星光。 不用猜,光是看都能看的出来,此时此刻,自己这颗小白菜是极开心的。 看的卫允心里有几分酸酸的,很是不得劲的哼了一声,说道:“养女儿就是这点不好,自己辛辛苦苦的养了十多年,转眼就要被别人给拐走了,成了别家的妻子儿媳,哎!咱家这颗水灵灵的小菘菜,看来就要被顾二这厮给拱走了!” 一旁的张氏看着卫允一副无精打采的失落样,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眉眼间都浮现出一抹浓浓的笑意来。 “此事分明就是夫君一手促成的,如此结果,难道不是夫君想看到的吗?为何现在又这般长吁短叹!” 张氏没有接卫允的话,反而是反问起卫允来。 卫允又叹了口气,才说道:“为夫这也是有感而发,夫人,待日后若我们也有了女儿,夫人定然便能够理解为夫此刻的心情!” 张氏虽说对明兰也颇为疼爱,可毕竟是嫁过来之后才和明兰认识的,并不像卫允那般,从明兰还是小小一只的时候,就看着她长大的。 张氏心中,若是明兰能够嫁一个如意郎君,她就觉得高兴,自己开心,也替明兰高兴。 可卫允就不一样了,用后世的话说,卫允这就是纯粹的老父亲心理,一方面希望明兰嫁得好,日后一辈子生活的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可另一方面,心里又十分不舍,不舍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小明兰,这就么被人给娶走了,日后再明兰的名字前头,还得加上一个顾字。 顾盛氏! 怎么听怎么别扭! 张氏何其聪慧,听卫允之这么一说,就猜出了卫允这是舍不得明兰了,当即便从椅子上走了下来,走至卫允身侧,揽住了卫允的手臂,偏着脑袋靠着卫允的肩膀。 柔声说道:“女儿家总归是要有这么一遭的,只要明儿日后过得舒心顺畅,开心快乐,便比什么都好!” 男婚女嫁,自古以来便是纲常伦理,这是必然的事情。 其实卫允也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在卫允的心里,这世上能够比顾廷烨更加适合明兰的男子还真没有。 如今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过得极为艰难,诸般条条框框的束缚,将女子们限制在内宅的那一亩三分地之上,旁人们只看到那些个官眷贵妇们表面上的风光,可在背地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龌龊,谁又知道呢! 毕竟这种事情除非是那些别有用心之辈,想要借此做些什么的人,否则的话,谁不是把自家的事情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别人知道了去。 就说当初死乞白赖非要撩拨明兰的那个小白脸齐衡吧,分明知道她母亲平宁郡主无论如何也看不上明兰一个小官家的庶女的,任凭明兰百般拒绝,还是非要撩拨。 就算是没有嘉成县主和荣飞燕那档子事,当初这个小白脸还想着以死相逼,来让平宁郡主同意他求娶明兰。 可他也不想想,他是如意了,可明兰呢,若是明兰当真嫁给了他,嫁入了齐国公府,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明兰高攀了。 可明兰若是嫁入齐国公府,那就是要在平宁郡主的手底下讨生活的,被自家儿子以死相逼才娶进门的儿媳妇,平宁郡主会给明兰好脸色吗? 虽说有可能顾忌着齐衡那个小白脸,平宁郡主不会太明显刻意的刁难明兰,可若是平宁郡主端着婆婆的架子,明里暗里的磋磨明兰,齐衡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当又跑去平宁郡主跟前要死要活不成,到时候,平宁郡主作为婆母,又拿捏住了名目,儿媳伺候婆母,若是做错了,婆母略施小惩,教她如何做人儿媳的道理,别人只会夸平宁郡主,谁会说她什么不是! 可若是齐衡那小白脸这么一闹,明兰不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搅家精,影响人家母子关系,只凭着一身的狐媚手段蛊惑夫君的狐狸精了! 都时候休说别人了,只怕第一个上门去教训明兰的就是盛家,明兰岂非就成了有口难言,两头受委屈,只能期期艾艾,唯唯诺诺的过下半生。 平宁郡主的年纪可不大,明兰若是想要媳妇熬成婆,只怕都悬。 还有那个什么贺弘,性子倒是不错,人品也过得去,一身医术也颇有几分门道,贺家的家底也不算差,可这个贺弘为人处世的手段却着实不行,就区区一个曹家,磨磨唧唧的拖了大半年了都还没处理好,如今有贺老太医和贺老太太撑着,且还看不出什么来。 待日后贺老太医和贺老太太一去,这偌大的一个贺家,又该由谁来撑起! 若是看过这两个别人眼中的良配,再回过头去看顾二,既有能力,又有担当,而且对明兰又是情根深种,痴心一片,抛却那一双外室所生得庶出儿女之外,顾廷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卫允叹了口气,阖目转身,不去看亭中的情形,又有叹道:“也罢,夫人说得对,终究是要有这么一日的,或早或晚,又有何区别,只要明儿日后能够顺心如意,开心快乐便好!”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余一遁去! 这世上终究是没有那等十全十美的好事儿! 第 242章 雷霆手段震顾二 卫府,演武场和后花园之间的鹅卵石小径上。 顾廷烨和明兰两人几乎是并排自后花园走出,小桃和石头紧跟在两人身后,脸上都挂着笑容。 “舅舅,舅母!”明兰一看到卫允和张氏,脸颊便不由得红了,低着头冲着二人福身礼道。 “晚辈见过舅舅,舅母!”顾廷烨这家伙,很会顺着杆儿往上爬!他这话一出,明兰的脸色顿时更红了,素来落落大方的明兰,目光第一次出现了躲闪。 “谁是你舅舅,还舅母,顾老二,别随随便便就和老子攀亲,八字还没一撇呢!” 顾廷烨腆着脸笑嘻嘻的说道:“这不是马上就有亲了吗!” 说着还不忘往明兰的方向悄悄瞥一眼,明兰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了。 一旁的张氏抬手轻掩唇瓣,可那银铃般的笑声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卫允登时心里就涌出一股火气来,身子前倾,步子往前一塔,右手已如闪电般抓了出去。 顾廷烨虽然没有防备,可习武多年,以及战场厮杀养成的强烈本能却令他下意识的抬手欲挡,同时步子往后撤。 可卫允的速度是在太快,快到顾廷烨条件反射的躲避还没完成,卫允的大手就拨开了他的手,攥住了他的衣领。 顾廷烨的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眼底就被惊讶悉数占据,可还没等他多想,卫允劈头盖脸的话就出来了:“你个臭小子,得了便宜还敢在这儿卖乖,看来是这么多年自在惯了,没人管教皮痒得紧是吧!” “正好我最近闲得慌,今日手也痒得很,来来来!咱们俩去演武场过过招,让我见识见识你顾指使的本事!” 卫允哪里给顾廷烨拒绝的机会,话还没说完,就拽着顾廷烨的衣领把顾廷烨给拖走了。 若是别人,顾廷烨早就翻脸了,可卫允是明兰的舅舅呀,而且还是血浓于水的那种亲舅舅 刚刚还给自己创造了机会 才让自己有机会说服明兰! 除了最开始下意识的那一下抵抗之外,顾廷烨全程没有反抗 任由卫允生拉硬拽的拖着他的衣领 一直到了演武场。 “舅舅,慢点慢点 别急呀!”顾廷烨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还不断地拿话刺激卫允。 “哎!舅”明兰刚想说些什么 就被张氏给打断了。 “哎哟哟!这还没嫁过去呢 就开始护起来了!”张氏眉眼带笑的看着明兰,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打趣道。 “哎呀!舅母!”明兰登时连变得更红了,跺了跺脚,又羞又恼的说道:“连您也来取笑人家!” 张氏知道女儿家面皮子薄 就算是开玩笑 也把握着分寸,走过去拉着明兰的手,笑着道:“傻丫头,你就放心吧,你舅舅心里有数的 不会真的对你的如意郎君怎么样的!” “舅母,你再这样人家不理你了!”明兰顿时便羞的转过身去 埋着头,不敢去看张氏的目光。 饶是明兰这丫头 也有害羞的一日呀! 张氏笑着挽住明兰的手,将其拉了回来:“好好好!都是舅母的不是 舅母不说了 不说了行吗?” 明兰这才敢抬眼看着张氏。 张氏又道:“走 咱们跟过去看看,免得你舅舅当真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明兰眨了眨眼睛:“舅母不是说舅舅心里有数吗?” “有数归有数,可现如今你舅舅心里对顾二可攒着不少怨气呢!” “啊?”明兰明显有些懵了:“怨气?怎么会呢?” 不是卫允去帖子邀明兰过来的吗?见到顾廷烨的那一刹那,明兰已经猜出来今日这一局,定然是自家舅舅和顾二郎提前下好的套子,就等着自己往里钻呢! 正是因为处于对卫允的信任,方才明兰拂袖欲走的时候,才有了那么丝丝的犹豫,从而被顾二拉了下来,听他细细的分说。 否则的话,不论是其他哪个人,只怕都没法让方才在气头上的明兰留下,那么顾二方才将明兰说的感动的稀里哗啦,泪如雨下的那番话,也就没法子说出口了。 只怕顾二想要打动明兰,还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可卫允又为何会对顾二有怨气?明兰有些想不明白了。 张氏叹了口气,说道:“还能因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细心呵护了十几年,好不同意才出落得这么大方水灵的小菘菜,竟然就要被顾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给拱走了,你说说,你舅舅焉能不对他心生怨气!” 张氏这话完全是依着方才卫允的语气说的,话语间透着浓浓的唏嘘和无奈!听得明兰心里一突,涌起浓浓的感动。 另一边,演武场中。 卫允抓着顾廷烨的衣领,走至演武场没几步,便提气用劲,直接将顾廷烨拽的立地而起,好像投矛一样将顾廷烨丢了出去。 方才卫允出手抓他衣领的时候,顾廷烨就已经知道了卫允的气力不小,武功不俗,可没想到卫允一个读书人,竟然力气大到能够一只手把他一个大活人给提起来,还能丢出去两丈多的距离。 等顾廷烨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半空之中的。 好在,顾廷烨借着卫允把他甩出去的力气,凌空翻了个跟头,安安稳稳的落了地,没有摔出什么好歹来。 可当顾廷烨抬眼望向对面的卫允只是,眼底脸上,写满的悉数全是震惊。 只见卫允负手而立,昂然立于演武场上,目光灼灼的望着顾二,沉声道:“素闻顾指使武双全,一双铁拳,一杆长枪在军中含有敌手,今日为某不才,倒是想领教领教顾指使的武艺,看看顾指使得了先宁远侯的几分真传!” 顾廷烨长身而起,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卫允:“早就听闻舅舅武艺高强,原本以为不过是市井传言,是那些个阿谀奉承之辈专门弄出来吹捧舅舅的。 不过如今看来,空穴未必来风,市井的传言,也未必是假!” “既然舅舅向考校晚辈的武艺,那晚辈就斗胆请舅舅指教一二!”话音刚落,顾廷烨便冲着卫允抱拳一礼。 卫允眯着眼睛,沉声喝道:“哪那么多废话,接招!” 卫允目光一沉,脚下步伐已然迈出,一步一跃,不过三四步,便已经到了顾廷烨的身前,左手未见有所动作,右手已然捏拳,以金刚捣捶之势,朝着顾廷烨的肩头砸了过去。 顾廷烨立时色变,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这一拳,顾廷烨心中对于卫允武力的评价已然再上数个台阶。 其势若雷霆,快如闪电, “来得好!” 只听得顾廷烨一声低喝,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透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双足一动,身形依然犹如猿猴一般,身形微躬,一跃而出。 不退反进,竟迎着卫允来势汹汹的一拳欺身而上。 卫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其实这些年来,卫允真正和人动手的次数几乎没有,平日里习武也就是和张千重还有张千均兄弟两切磋切磋,要么就是和杜远等一众亲卫对练。 张千重作为英国公世子,虽然武艺学的也不差,但卫允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更着重的是对张千重兵法和谋略上的培养,身手的话,在军中也只能勉强居于一流和二流之间。 反倒是张千均,身为嫡次子,身上没有张千重那么多的担子,反倒是着重于自身武艺的提升,一身武艺甚至青出于蓝,超过了卫允的老丈人英国公,乃是英国公府武艺最强之人。 不过张千均的武艺较之眼前的顾廷烨,却还要差上一筹。 卫允眼中放着精光,一抹兴奋爬上了脸颊,不由自主的便发出一声高喝:“好!” 这些个变化看似繁多,实则只在一瞬之间。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顾廷烨身形微微一侧,弓步向前一迈,便与卫允的拳头擦身而过,同时右手成掌,以一记天王托塔,朝着卫允的下颌而去。 不得不说,顾廷烨的这一击不论是时机还是位置,都堪称完美,这一击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定还真躲不过去。 卫允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弧度,一直未动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然搭上了顾廷烨的手腕,就好像是顾廷烨自己把手腕送过去的一样。 不好!是陷阱! 顾廷烨心中一凛,正欲变招。 可卫允的左手却骤然爆发出一股几乎能开碑裂石的巨力。 近身肉搏,卫允最擅长的并不是学自最开始家里请的那位老镖师的拳脚,也不是后来大舅哥传授的张家拳法,而是卫允从小便开始训练,从未有过一日懈怠的军中擒拿术。 乃是卫允前世参军之时,专程向老连长请教的,老连长也知道卫允一身家传的辛酉刀法颇具威力,可那个时代,刀剑皆乃管制的武器,并不如拳法擒拿实用。 后世军中的擒拿术,乃是由军中的国术高手结合现代科技对人体的了解,汇聚百家精要,去伪存精,开创而出的擒拿法。 其实军中的擒拿术也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法门,不过却非常简单实用,招式简洁狠辣,专攻人体的各处关节要害! 再配合上卫允那一身恐怖的力道和出手的速度,威力更是直线飙升。 顾廷烨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卫允一拖一拽锁住了整只右臂,制住了右手的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顾廷烨只觉得关节处传来阵阵痛楚,脚下一空,然后那张刚毅的脸蛋,就和地面的花岗岩地砖来了个无间隙的亲密接触,好似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得背上,重的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如今卫允一身气力的恐怖,堪比虎豹,顾廷烨的武艺确实不错,反应更是迅捷,一身武艺几乎可以说是冠绝军中了。 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技巧,也不过是徒劳无用罢了! 第 243章 识趣的顾二 张氏和明兰走到演武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卫允将顾廷烨反扭着手臂按在地上的情形,顾廷烨那张颇为坚毅俊朗的脸蛋,甚至已经有了几分变形。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本就之间瞬息之间,几百招几千招的较量试探或许有,但真正分出胜负生死的,就是那么一下。 武者相斗,没那么多的弯弯绕,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横一竖,赢得站着,输的倒下! 卫允松开顾廷烨,站至一旁,冷冷的看着顾廷烨,眉头微蹙,沉声说道:“再来!” 顾廷烨也被卫允挑起了兴致,武艺到了顾廷烨这个地步,最渴求的,不过是一个能够追赶的对手,一座能够让自己仰望的高山,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便是如此了。 虽然不似武侠世界里头说的那么夸张,但能够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时常切磋武艺,共同进步,也是武将们的夙愿。 武人自有武人的追求和骄傲。 顾廷烨站了起来,那双原本就明亮的眸子当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兴奋,激动,期待,跃跃欲试。 顾廷烨甚至有些想摩拳擦掌了。 本以为不过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考校,没什么难度,可结果,且着实是出乎了顾廷烨的预料,卫允的实力,要远远超出顾廷烨预期。 “好!”顾廷烨拉开架势,一副严阵以待的认真模样,原本放着精光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归于深邃。 “舅舅,小心了!” 方才顾廷烨之所以一招受制,是怕伤了卫允,只用了三分力 在顾廷烨看来 卫允毕竟是官出身,是读书人 便是学了些武艺 顶多也就是皮毛,不过是力气大罢了 这一次,顾廷烨没有丝毫的留手 浑身的气血宛若潮汐一样涌动 澎湃的劲力蛰伏在脊椎大龙处。 华夏武学,皆是从站桩开始,正所谓力从地起,拳由心发 地势坤 以厚德载物,大地乃是万物之母,人力时有穷,然天地无穷矣。 站桩除了稳住下盘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便是借力,借助大地的力量 聚力、用力、卸力。 只听得一声高喝,好似凭空之中炸响了一声惊雷 顾廷烨已然纵步而出,身形好似离弦之箭 两人之间短短两丈多的距离 不过瞬息之间 便被顾廷烨拉近。 光是这速度,就比先前快了不止一倍! 顾廷烨上来就是一记黑虎掏心,直取卫允胸膛,其势汹汹,竟当真好似一头猛虎探爪而来,摄人心魄。 卫允目光一凝,不闪不避,握拳的右手食指指节突出,竟直接一拳朝着袭来的虎爪掌心之间袭去。 崩拳如箭,卫允这一拳,便好似离了弦的箭矢,又快又急。 顾廷烨目光骤凝,方才第一次交手,已然尝过卫允巨力的滋味,顾廷烨又怎会傻乎乎的去硬抗卫允的拳头。 只动念间,顾廷烨便陡然变招,掏心的黑虎爪一动,化为擒拿,手腕翻转之间,已然朝着卫允的手腕抓去。 若论招式变化,卫允确实不如顾廷烨,可卫允的力量大呀,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卫允不闪不避,如离弦之箭的一拳未有丝毫变化,直直的朝着顾廷烨捣去。 顾廷烨哪敢硬接卫允的拳头,无奈只能继续变招。 硬钢不行,那就借力用力,选择缠斗,再伺机而动。 顷刻之间,两人便交手数招,卫允的招式简洁而直接,变化并不多,偏生又有些阴险狠辣,专挑顾廷烨的要害而去。 而且卫允的每一拳,皆有开碑裂石之巨力,顾廷烨只能不断的躲避,利用步伐的灵活还有招式的精巧,来化解卫允如烈火一般狂暴的拳脚,并且伺机朝着卫允来那么几下。 可惜卫允的反应速度太快,卫允的攻击还没到,就被挡下了。 可顾廷烨也同样非常灵活,敏捷宛若猿猴,招式变化多端,时机又把握得很好,反应丝毫不弱于卫允。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一时之间,顾廷烨虽然落了下风,可卫允顾忌着这家伙是自己未来的外甥女婿,守着力道,未下狠手,一时之间竟也没法取胜。 顾廷烨自然也顾忌着卫允是 倒是把旁边看戏的明兰和张氏看的眼中异彩连连,不时便拍手叫好! 张氏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看着卫允的眼神之中,带着浓浓的玩味,好似再说方才是谁在大放厥词,说要把人家顾二郎揍成猪头的,可现在交手这么久,却始终拿不下对方,这是明显啪啪打脸的节奏呀! 不经意间瞥见张氏的卫允,心中一凛,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顾廷烨见状,眼睛一转,随即心中便生出明悟,灵机一动,躲避的时候脚步慢了一分,被卫允一拳砸在了左肩之上。 拳上澎湃的劲力爆发,尽管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可卫允拳上的力道还是出乎了顾廷烨的预料,疼的顾廷烨龇牙咧嘴,身子立马被一拳打的倒飞而去,卫允又岂会察觉不出这是顾廷烨故意卖出的破绽,立时拳上的力道便收了三分。 同时欺身而上,闪电般握住了顾廷烨的右手手腕,猛然往回一扯,同时,一只铁拳在顾廷烨的眼前不断放大。 “舅舅武艺高强,廷烨甘拜下风!”一只眼圈乌黑的顾廷烨冲着卫允拱手躬身一礼,很识趣的服了软。 卫允负着双手,语气不再似方才那般带着火气,说道:“你也不差!”说着便不由得把目光往旁边的明兰身上望去,“牢记我们之间的承诺!否则的话,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卫允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可越是如此,顾廷烨的脸色便越是凝重,沉声道:“还请舅舅放心,廷烨绝不会忘!” 卫允冲着顾廷烨摆摆手,“行了,答应你的事情也做完了,你可以离开了,现在我不想看到你!我怕待会儿忍不住又揍你一顿,到时候有人就该怪我了!” 这话说的明兰俏脸一红,顾廷烨却笑了,不小心抽动了眼角的皮肉,引起阵阵抽痛,卫允那一拳虽然留了手,顾廷烨只受了点皮外伤,可伤的位置却在眼睛,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顾廷烨又没有修炼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什么的,虽然没什么事儿,可耐不住疼呀!比起肩头卫允更重的那一拳要疼得多。 可饶是如此,顾廷烨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那晚辈这就告辞了,等有时间,廷烨再来拜访舅舅和舅母!” 虽然年纪要比顾廷烨还小一些,可这一声舅母却听得张氏颇为享受,笑着道:“日后咱们便是亲家了,二郎记得多来看看!” 顾廷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舅母放心,日后廷烨一定会多来叨扰,只是舅母日后莫要嫌弃廷烨才好!” 明兰可脸皮可没顾廷烨那么厚,早就羞的满脸通红,躲在一旁装起了鹌鹑。 卫允却有些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大男人拖拖拉拉的作甚,还不快滚!”虽然刚才顾廷烨的变现不错,可卫允还是越看顾廷烨越觉得不顺眼。 听着卫允话里话外慢慢的嫌弃,顾廷烨不禁不脑,还十分狗腿的冲着卫允拱手躬身一礼:“廷烨告退!” “小白杨,送顾指使出府!”卫允冷声说道。 “是!三爷!”一旁的小白杨快步走至顾廷烨身侧,侧身引手道:“顾指使,这边请!” “劳烦白杨小哥了!”顾廷烨的心情很好,便是对小白杨的态度也好的不得了。 顾廷烨走后,张氏瞥了一旁正负手而立,端着架子,故作高深的卫允,笑着说道:“行啦,人已经走远了!” 卫允这才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明兰,说道:“不知不觉,咱们明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说实在的,舅舅这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明兰美眸之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看着卫允,语气有些哽咽:“明儿只是嫁人,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左右都在汴京,到时候明兰定然经常回来看舅舅!” 又看着张氏,道:“也看舅母!还有咱们家昭哥儿!” 张氏道:“真是个乖孩子,舅母平时没白疼你!”说来,张氏的年纪只比明兰大了几岁,可跟在卫允的身边久了,竟也被卫允给感染了,把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得明兰当成了个没长大的孩子。 明兰挽住张氏的手臂,笑着道:“只盼望舅母和舅舅到时候不要嫌弃明儿来得太勤才好!” 张氏笑着道:“你个小鬼灵精,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惯会哄人开心,舅母巴不得把你一辈子都留在身边呢!” 明兰眼珠子一转,俏皮的道:“那明儿干脆不嫁人了,就留在舅母身边,一辈子陪着舅母!” 顾廷烨走了,明兰显然没有了刚才的羞涩,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都开始开起玩笑来了。 张氏立马摇头,横了明兰一眼:“这怎么行,女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而且就算我和你舅舅愿意,你父亲和祖母那边也定然不会同意的!” 第 244章 儿女事 永安二年四月初三,恩科张榜。 也是这一日,盛家的门生炎敬及母带着媒人一起登上盛家的大门,以新科进士的身份,正式向盛家提亲,求娶盛家的五姑娘盛如兰。 而顾廷烨,也早在数日前,便已经托卫允的大娘子平章郡夫人张氏为冰人,正式向盛家提亲,求娶盛家的六姑娘盛明兰。 这一日,平宁郡主带着丫鬟婆子,提着礼物,亲自登了盛家的门,明里暗里的打听起盛家仍旧待字闺中的两个女儿的亲事来。 可惜,乘兴而来,自信满满的平宁郡主,却注定要失望而归了! “大娘子!张大娘子来了!”王氏正和平宁郡主说着话,一个小丫鬟便快步走入堂中,冲着王氏恭敬的说道。 “啊!”王氏眼睛骤然睁大,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惊喜的说道:“张大娘子来了,快请快请!” “张大娘子?”平宁郡主却有些疑惑,问道:“不知是哪位张大娘子?” 王氏笑着一甩帕子说道:“还能是哪位张大娘子,不就是户部侍郎卫大人家的张大娘子!” “是她!”平宁郡主亦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不过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卫允,而是张氏英国公独女的身份。 若论尊贵,张氏可是半点不输于平宁郡主,身为英国公独女,备受英国公夫妇的宠爱,而英国公府又是大周最顶尖的武勋世家。 尤其是在先帝过世,新帝继位之后,平宁郡主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宠,如今的齐国公府,呵呵!不提也罢!和英国公府完全没有可比性。 “王大娘子,没有提前递帖子便登门打扰,还望王大娘子莫要怪我冒昧才是!” 张氏人还没进来,话就先传了进来,王氏立时起身,笑脸盈盈的看着门外,道:“什么责怪不责怪的,张大娘子能来,我这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 张氏只带着两个凝霜和凝雪两个女使 微笑着走入花厅之中! “咦 王大娘子竟有客在!”张氏看到厅中坐着的平宁郡主,颇有几分诧异的道。 立时便冲着平宁郡主笑道:“原来是平宁郡主 说来倒是有许久未见郡主出门了 未曾想今日竟然在这儿遇到了,当真是缘分!” 英国公府和齐国公府虽然同是勋贵之家 然两家之间却并没有来往,也没有姻亲 况且以前的平宁郡主仗着元祐帝和曹太后的宠爱 高傲的宛若孔雀一般,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 性子素来便清高的张氏对平宁郡主可没有半点好感! 平宁郡主露出个微笑,和张氏打招呼道:“本郡主也没想到 会在这儿碰到张大娘子 许久未见先,张大娘子倒是愈发的明媚动人了!” 平宁郡主不说还说,这么一说,王氏便不禁细细的打量起张氏来,边打量还边煞有介事的点头道:“郡主不说我还没注意 仔细真么一看,张大娘子确实愈发明媚了 便是这脸色,也愈发红润了呢!” 边说王氏还边走至张氏身侧 拉着她的手,至王氏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瞧张大娘子这容光焕发的模样 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平宁郡主问道。 张氏露出个不失礼貌的笑容:“平宁郡主不知 王大娘子也不知吗?” 望着王大娘子 眨了眨眼睛,目光带着几分深意! 不知?怎么会不知!不过这对盛家,对她王大娘子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毕竟在他们看来,明兰是代替如兰嫁给顾廷烨的。 王氏哈哈大笑,神情透着几分得意:“说来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张大娘子呢!若非有张大娘子,只怕我家几个女儿的亲事还没这么顺当呢!” 张氏道:“唉!王大娘子莫要和我客气,那两个孩子总归是叫我一声舅母,我卫家人丁单薄,数代单传,又没有什么旁的亲戚,只盛家这一门亲,我自然要上心些,更何况能看到这些晚辈们一个个都许了人家,我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呢!” “是啊,咱们这些个做长辈的,最高兴的便是看到晚辈们一个个成家嫁人,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王大娘子说的极是!” 张氏和王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起劲儿,听得一旁的平宁郡主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脑瓜子嗡嗡的。 忽然间,平宁郡主隐约把握到了两人话里一些特殊的意思。 几个女儿的亲事?许了人家? 骤然,平宁郡主心中一凛,瞳孔急缩,迫不及待的出声询问:“方才王大娘子说几个女儿的亲事?贵府不是只有两个女儿仍待字闺中吗?” “除了我家的两个女儿,还有一个是盛家大房堂兄那边的侄女儿,如今亦在家中待嫁,也是张大娘子给牵的线,保的媒呢!” 看着王氏脸上那喜不自胜的笑容,平宁郡主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听王大娘子的意思,莫不是家中的两个女儿也都许了人家?” 尽管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可平宁郡主的心中还是有着些许期望,毕竟这是她那个宝贝儿子齐衡心心念念都想要娶的人。 可惜! “郡主的消息倒是灵通,此事我家还尚未对外宣扬,郡主便已知道了!” 平宁郡主瞬间就不淡定了:“不是说只有一个五姑娘许了宁远侯府的顾二郎吗?怎么连贵府的六姑娘也许了人家?不知是哪一家?” 王氏愣了一些,眼底的尴尬一闪而逝,笑脸盈盈的说道:“郡主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我家如儿何时许给顾家二郎了,一直以来,顾二郎求娶的便是我家明儿呀!” 这一下子轮到平宁郡主愣住了,不敢置信的问:“顾二郎求娶的是明兰?顾二郎不是曾经放言非世家嫡女不娶的吗?如今外头的传言可都是说顾二郎求娶的是贵府嫡出的五姑娘如兰呀,如今怎的又变成明兰了?再说了,明兰不是庶出吗?” 关于这事儿,王氏老早就打好了草稿:“外头那些流言,多是些人云亦云的小道消息罢了,如何能够当真,那顾二当初在官家面前说的,可是求娶咱们盛家的女儿,而非盛家嫡女,明兰亦是我盛家女儿,虽只是个庶女,可那顾二却说了,他并不看重什么嫡庶,看中的是我盛家对女儿的教养,一听说我家如儿许了人家,便说明兰也好呀,只要是我盛家的女儿,那定然都是好的。 “那顾二还说了,咱们家明兰自小便被母亲待在身边亲自教养,老太太可是昔日的勇毅侯独女,幼时可是在皇宫之中,和宫里的那些公主们一块儿长大的,老太太亲自教养长大的女儿,定然不比那些个大家族里头的嫡女差!” “说来这个顾二除了以前名声差了些之外,现如今改过自新了,倒也是个不错的后生,不像那些个只会捧高踩低的人家,觉得咱们盛家小门小户的,家主也不过是个四品的小小御史,便瞧不上咱们家。” “那顾二还说了,咱们盛家的门第虽然不高,但却是读书人家,清流门第,能和我们家结亲,倒是他高攀了呢!” 说着说着,王氏便情不自禁的抬手掩嘴,发出一连串的爽朗的笑声,甩甩手中的帕子继续说道:“这个女婿,人又好,又会说话,还有本事,日后我家明兰要是嫁了过去,定然是享福的!” 平宁郡主的心中已然是拔凉一片。 张氏听了王氏的话,也不住笑着附和道:“这话倒是不错,以前的顾二确实有些浪荡,但现如今尽数改了,倒是个难得的良配呢!明儿能够嫁给顾二郎,我和她舅舅也能放心!” “其实也不论什么高嫁低嫁的,只要女儿们嫁过去之后的日子过得顺心舒畅,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满足了!”话虽是这么说,可王氏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半点掩藏的意思。 张氏瞥了一旁目光有些闪烁的平宁郡主,嘴角轻扬,弯起一丝弧度,问王氏道:“对了,方才我在门口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子和一位夫人带着媒婆离去!可是家那边过来下聘了?” 眉眼带笑。 王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若非此刻有外人在场的话,她定然已经笑得前仰后翻了,不过饶是王氏极力克制,明眼人仍旧一眼便能看出此时王氏愉悦的心情。 “哎哟,张大娘子可真是料事如神,方才家母子带着媒婆亲自登门,正式下了聘礼,如今只等将两家儿女的八字一合,便能定下良辰吉日,结为秦晋之好了!” 王氏虽是王家出身,可却并不如她姐姐康王氏那般饱读诗书,但一两个脍炙人口的成语,还是会用的。 “哦,那可真得要恭喜王大娘子了,如兰和明兰都许了人家,大娘子日后可就清闲了!”张氏笑着道。 一旁的平宁郡主却有些疑惑:“这个家又是何许人也,怎么从未听过汴京城里还有一户姓的人家?” 平宁郡主口中的人家,自然是只限于汴京城中勋贵世家之流的大户人家,那些个小门小户又哪里入得了她的眼睛。 若非齐衡非要坚持的话,就连盛家,平宁郡主也看不入眼。遑论家! 第 245章 大变动 王氏道:“不怪郡主不知,这家并非是什么世家大族,勋贵豪门,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寒门,家有薄产,却并不丰厚。 这家哥儿名唤炎敬,原是我家夫君的门生,因品学兼优,才华不差,再加上前年中了举人,夫君便想着把他收做自家女婿。 一开始夫君本是打算将墨兰那丫头许给家哥儿的,未曾想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也看上了墨兰,聘了给他家六郎为妻。 永昌伯爵府势大,家又只是寒门,夫君权衡再三之后,便将墨兰许给了梁家,准备将咱们家如兰许给家哥儿,原本两家都说好了,就差下聘了。 不想家哥儿却也是个有志气的,非得等恩科高中之后再下聘,如今恩科张榜,家哥儿高中二甲十三名,这不立即就带着聘礼上门提亲了!” “贤伉俪果真高义,竟肯将嫡女下嫁于寒门举子,当真是令人佩服!” 王氏的话刚刚落下,张氏便出声附和,两人一唱一和,就这么将此事给定了性。 身为嫡女的如兰,被盛紘许给了出身寒门的炎敬,炎敬倒是好运气,错失了一位庶女,却娶回去一个嫡女,如此一来,别人对盛紘夫妇便只有夸赞,说盛紘持节高义,言出必行,而不会有半点毁誉了。 一旁的平宁郡主,脸上的神情虽然如常,然眼眸之中闪烁的目光 却依然带上了几分阴沉。 再结合方才王氏话里的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家之类的 高傲如平宁郡主,早已将其默认是在说她了 可为了儿子齐衡的心愿 她忍了。 可现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 盛家的两个女儿皆已许了出去。 平宁郡主心中一凉,只希望自家那个宝贝儿子知道此事时候 能够想通吧! 张氏却时不时的便会瞥一眼平宁郡主 注视着她眼神之中的细微变化,面上虽没露出什么一样,然心中却满是嘲讽。 说实在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张氏都对平宁郡主没有半点好感 原本这也没什么,两人并不相识,也不打交道,她自高傲她的,与张氏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嫁给了卫允之后 知道平宁郡主以前是如何如何的看不上明兰之后,张氏对于平宁郡主便从无感上升到了厌恶。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看不起这个 看不起那个的,惯会捧高踩低的家伙 有本事当初别去捧邕王府的臭脚啊! 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的齐国公府 她自己又只有一个空头的郡主衔 既没有强势的外家帮扶,丈夫齐国公盐都转运使的差事也早就丢了,如今只在朝廷挂了个虚衔,没有半点实权。 儿子齐衡也只是个小小的举子,连个进士都没考上,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高傲,休说是英国公府了,如今的齐国公府权势,就连永昌伯府和忠勤伯府这两个盛家的姻亲都比不过。 永昌伯爷怎么也是在军中带着一营人马的,这次西征之中,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勋,永昌伯长子梁昊,可是从四品的南镇抚司镇抚使,天子亲卫,何其荣耀!地位权势几乎与开封府尹相差无几。 再说忠勤伯府,忠勤老伯爷也在军中任职,职位不低,更别说忠勤伯的次子袁绍了,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兼黑甲军统领,手里头握着的可是八万多的黑甲军,正儿八经的实权大将。 张氏实在是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只有空衔的平宁郡主,哪来的那么多傲气! 今日张氏为何出现在盛家,便是知道了平宁郡主提着礼物去了盛家的之后,这才匆匆赶来的,连拜帖都没送。 怎么得也得好好地恶心恶心这家伙,给明兰出出气。 别看张氏平日里待人处事都是一团和气的样子就以为她是什么善茬,张氏骨子里头高冷着呢,不过是和卫允待在一起久了,被卫允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才变得随和了许多。 若是依着张氏以前的性子,可不是就这么揶揄平宁郡主几句,明里暗里的悄摸恶心几句就完事儿了! 永安元年四月初三,陕西布政使方贺忽然病重,卧床不起,已无力再理陕西政事,其子方觉代父上奏乞骸骨,归家养病! 方贺已近古稀之年,精力早已大不如前,在数年前便曾向先帝上过归老的折子,可惜却被先帝给驳了回去。 一方面是因为方贺确实能干,有他在,则西北的边军便没有后顾之忧,二则,是因为先帝早已察觉到了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心中已然开始物色起接班人来了,届时新老政权交替,朝局势必会出现一定的动荡,陕西既有富庶的三川之地,又是阻拦西夏入侵的屏障,决不能有丝毫变故。 而后新帝继位数月后,方贺又上了一道折子,同样是辞官归老的折子,可刚刚即位的永安帝还没来得及回复,西夏便打了过来。 战事一起,哪有临阵换将的道理,而且对于陕西的事务,没有人比方贺更熟了,方贺也知事情的轻重缓急,当即便投入到紧张的备战之中,调动陕西境内的所有资源,全力支持榆林的英国公。 持续了大半年的大战结束之后,又有战后西北地区的重建,新纳入版图之中疆土也需要治理等等一系列繁重的事情,终于将这个年近古稀,却依旧坚守在岗位之上的老人击垮。 如今方贺已然病倒,但陕西的通政使司还在,通政使司里头的一应官员也都还在,短期之内,陕西的政事虽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可却不能长久如此,否则的话,群龙无首的陕西定然会出现混乱。 而且现如今战事刚平,陕西的政务正是多如牛毛的时候,这个陕西布政使的人选,可有的挑了。 卫允对于方贺的印象极好,卫允在庆州任知州之时,时任陕西布政使的方贺对卫允便多有拂照,而且若不是有方贺这个精明强干的上官在,当初卫允可没那么容易升官到汴京。 卫允听到方贺病倒的消息还在方贺的大儿子上奏之前,不过对此,卫允除了表示惋惜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天道如此,卫允又不是神仙,没法儿逆天而行。 最关键的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和后世没法相比,一场普通的风寒感冒甚至都有可能要人性命。 如今朝中对于继任陕西布政使的人选吵得不可开交,永安帝有心提拔自己人,可他的那些个亲信心腹当中,除了一个顾廷烨还读过些诗书,中过举之外,其余的那些尽都是些大老粗的武将。 而一直于朝政不怎么理会,只如一尊老佛高坐在龙椅之后,珠帘之内的曹太后,也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发声,想要提拔自己人了! 大相公韩章倒是公允,不偏不倚,想要仔细在朝中挑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去接替方贺的位置。 毕竟如今西夏虽已战败,但战力犹存,若是再过个几年,待西夏缓过气来,说不定又会动什么歪心思。 陕西乃是重中之重,决不能有失! 与此同时,诸位大相公和各部已然商定,关于这一次西北大战的封赏也下来了,而对于锦衣卫一应有功之臣的封赏,永安帝也做出了决断。 现任锦衣卫同知张千均,加授昭勇将军,调任河间府的霸州,任信安军指挥使,领正三品衔。 现任黑甲军统领,锦衣卫指挥佥事袁绍,加授定远将军,升任锦衣卫同知,领从三品衔,当然了,黑甲军统领的位置就得交出去了。 现任北镇抚司镇抚使郭淅庭,加授明威将军,升任锦衣卫指挥佥事,领正四品衔,同时兼任黑甲军统领,调往西北,坐镇庆州黑甲军大营。 原本卫允建立在庆州的北镇抚司大营也早已改为了黑甲军大营,虽依旧隶属于锦衣卫,但早已不再是北镇抚司麾下了。 甚至于黑甲军统领在品阶上,要比镇抚使高上一级。 原本在锦衣卫之中任指挥佥事的小段将军,也因为在这一次大战之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被调往京郊大营,任京卫的指挥同知,给顾廷烨当了副手。 而北镇抚司镇抚使的位置,由一个叫做张进的千户接任。 而卫允的大舅哥张千重,在蜀地一战之中居功至伟,被加授为从二品的奉国将军,调任五军都督府,任都督佥事一职。 而此番与西北一战之中居功至伟的英国公老将军,卫允的老丈人,被加封为光禄大夫,正一品的上柱国,同时调任雁门关,兼任山西都司的都指挥使,统辖山西全境,以及河北部分边境的防御事宜。 而原本在雁门关的郑老将军,被调往西北,和英国公交接换防,原本在霸州的郑小将军则被调回了汴京,在顾廷烨的账下听令,领了个正四品指挥佥事的差事。 最后就是卫允了,在此番蜀地大战之中,卫允的功劳虽不如三军统帅张千重,却也相去不远了,若非有卫允坐镇中军,调度后勤的军械粮草,稳定后方,同时和西蜀通政使司配合,第一时间里便将大军收复的州县规划治理,使其步入正轨的话,只怕蜀地的事情还没这么快结束! 原本韩大相公还打算进言官家,罢了卫允身上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的,可如今朝中那些个六部五寺之中,已然没有位置可以让卫允升的了,只能给卫允加些虚衔。 加授资德大夫,还有正二品的正治上卿,然后便是对卫允的姐姐小卫氏,给了个恭人的诰命,还有一应的褒奖之类的话,以及一些金银玉器什么的,然后就没了! 而且卫允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先帝下圣旨亲封得,如今新帝即位不过一年,若是就对卫允下手,罢了他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话,曹太后那边,以及朝中的不少臣工,怕是都要多想了。 韩大相公思衬再三,还是暂时把这个想法烂在了肚子里头。 第 246章 布政使之议 对此卫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如今他已经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了,还兼着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再往上的话,那些个位置那一个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永安二年,四月初十的朝会,所有的封赏俱写入圣旨之中,由官家随身赵内官站在殿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宣读。 “诸般封赏,众卿可有异议?”永安帝照例问了一句。 原本按照惯例,殿中众臣自然是尽皆附议的,永安帝也是这般想的,可永安帝左侧的文官群中,最前列的一人却站了出来。 “陛下,户部侍郎卫允,于平定蜀地战乱、收复失地、重整吏治之中,功不可没,如今有功之臣,皆有封赏,受到擢升,唯有卫侍郎,只得了些许虚衔,如此恐有失偏颇,请陛下明鉴!” 进言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允的那位师伯,如今的工部尚书秦家大爷秦伯益! 此言一出,殿中先是禁声一片,文武百官,包括韩大相公,卢老相公在内的满朝文武,尽皆被秦尚书这话说的一愣。 这家伙不是被说服了吗?怎么现如今又跳了出来,还当着官家和太后,以及满朝文武的面把这事儿给挑明了! 这是六部其余五位尚书,外加两位大相公还有五寺的卿正此时心里一致想法! 早在众人商议封赏事宜的时候,身为工部尚书,又刚刚立下大功,被加授从一品柱国之衔的秦伯益就跳出来反对了。 原因无他?就是针对卫允的封赏?全是些虚的东西,没有半点有用的。 “这········” 永安帝眉头微蹙?看着阶下立于大殿正中的秦伯益?颇有几分为难,不由得起身回头?冲着帘后躬身作揖,问道:“对于秦尚书所言?不知太后有何高见?” 帘后安静了片刻?才传出太后的声音:“秦尚书既然对哀家和皇帝的决定有异议,想必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哀家倒是想听一听,秦尚书觉得该如何封赏卫卿?” 太和殿中的文武百官?悉数将目光汇聚在大殿之中的那道身影之上。 只见秦伯益拱手一礼?微微躬身,朗声说道:“回大娘娘,卫侍郎在蜀地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战后的蜀地何其糜烂?卫侍郎却能凭一己之力,聚起流散各地的各州县官员和士绅?才使的战后的蜀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秩序,卫侍郎功不可没?如今陕西布政使之位空悬,微臣以为?不如就让卫侍郎去陕西?任布政使一职?收拾陕西残局!” 一路的布政使乃是从二品的官衔,卫允如今乃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若是再加上京官比外地官员高上半级的习俗,卫允若是去陕西做了布政使,说是升官有些勉强。 但布政使这个职位又与其他外放的官员有所区别,虽然还有都指挥使和提刑按察使掣肘分权,但怎么也是一路的最高长官,实权在握,比之卫允的侍郎还是要高出一些的。 秦尚书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结耳低语的大殿肃然一静。 上次的朝会之上,文武百官便因接任陕西布政使的人选吵得不可开交,有支持这个的,有提议那个的,这个说他精于政事,施政经验丰富,乃是不可多得的能臣,那个又说他素来勤勉,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一个结果,谁也说不服谁,其实说到底就是各方势力之间的博弈罢了。 如今的朝局,看似平稳,可随着西北战事的结束,如今还勉力维持的平静势必会被打破。 若无外患,则必有内忧! 如今大周正值日月当空之际,新帝初临朝堂,除了那些个自禹州出来的心腹之外,于朝中没有半点根基。 太后又垂帘听政,执掌玉玺,名为辅助当今官家,收拢百官之心,稳定朝局民心,可文武百官之中,心思浮动者已不知凡凡。 现在的关键是谁也说不服谁,而且陕西政事颇为紧急,不能久拖,卫允虽然年轻,其能力如何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而且卫允乃是先帝宠臣,如今新帝临朝,禹州过来的天子近臣们不断被提拔,冲击先帝留下的老臣们的势力,方才的那道圣旨之中,对于那些锦衣卫将领们看似提拔,实则却是一步步的将他们从权力的中心剥离出去。 锦衣卫同知张千钧,卫允的小舅子,昔日受先帝之命,同卫允一同组建锦衣卫的老人,如今被调离了锦衣卫,去往北地的霸州任信安军的指挥使,看似是擢升提拔,实际是怎样的,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还有卫允的亲信袁文绍,同样是一手组建黑甲军的锦衣卫元老,虽说被提拔成了锦衣卫同知,可袁文绍这个同知却和张千钧的同知有些区别。 最关键的是黑甲军的军权被交了出去,如今的黑甲军统领,乃是郭淅庭,在文武百官们的眼中,郭淅庭在调入汴京之前,可是禹州卫所的百户。 关键就在于郭淅庭禹州卫所百户的出身,在其朝臣们眼中,郭淅庭与如今的顾二郎,沈从兴,还有那个什么小段老耿之类的没什么区别,都是来自禹州那个小地方,都是当今官家的亲信。 而作为先帝宠臣的卫允,则被朝臣们主动划入前朝老臣的队列之中。 原本百官就因为山西布政使的人选僵持不下,这个时候,秦尚书忽然提议由卫允接任,虽有些人对此存疑,可还是有不少人认为以卫允在西蜀平定吐蕃之乱展现出来的能力,完全足矣胜任山西布政使这个位置,便接二连三的站出来附和。 起先只有那么零星的几人,且大多都是和秦尚书交好的官员,可随着众人在心中掂量利弊得失之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附议。 就连一向喜欢和卫允唱反调的兵部侍郎也说以卫允的能力,完全能够胜任山西布政使一职。 玉阶之上,龙椅后的珠帘之后,曹太后亦没有表示反对,而是朗声问阶下众臣,可有人有异议。 这个时候,卫允前些时候像永安帝示好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毕竟满朝文武之中,卫允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明确表示站在永安帝这边的先朝老臣。 而且永安帝还在禹州潜邸之时,卫允的所作所为,已然让永安帝心中把卫允看做了半个自己人。 但压倒永安帝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昔日先帝临终之前,把他单独召至养心殿,于榻前所嘱咐的那番话。 永安帝的眼睛不禁变得愈发深邃,眼眸之中流转着道道晦暗的光芒,目光不经间朝着卫允看了过去。 卫允的能力确实不错,可汴京城的水有多深,永安帝比谁都清楚,这几个月的皇帝做下来,他感受到的不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快感。 而是掣肘,来自太后的掣肘,来自朝臣的掣肘! 连下个圣旨,都要征求大相公们和朝臣的意见,还要去求太后加印。 他可是皇帝,堂堂的一国之君,九五之尊,都有如此大的阻力,更遑论卫允一个区区的三品官。 若是想要完成先帝临终前的嘱托,还不知要等多久! 永安帝若只是个想安安稳稳做皇帝,守着那点权势不放的话,那他只要慢慢的熬下去就好,纵使现在不能亲政掌权,但他终究要比太后年轻将近二十岁,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可永安帝却不甘于此,小人物亦可有凌云之志,更遑论如今依然飞黄腾达,一步登天的赵总全。 变法改革,整肃吏治,解决大周如今面临的冗官、冗兵、冗费的问题,使国力再上一层楼,厉兵秣马,北上燕云,收复十六州的华夏故土,使九州复归一统,完成大周历代帝王的未竟之志。 “太后,朕亦觉得秦爱卿言之有理,卫爱卿于平定吐蕃之乱中,确实居功至伟,而且卫爱卿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此番西北之战,若没有北镇辅司的谍报司和黑甲军的话,只怕未必能够这么快取胜。 卫爱卿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虽未至西北战场,然其坐镇汴京,统辖锦衣卫,居中调度,亦功不可没。 此番论功行赏,锦衣卫之中的一应将领皆被擢升,若是独独将卫爱卿落下的话,未免会落人口实,说朝廷有失公允,亏待了功臣!” 永安帝立于龙椅旁,面对着珠帘之后的草台后,微微躬身,语气恭敬的说,态度很是恭谨,没有半点懈怠。 曹太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皇帝的意思是同意秦尚书的谏言,让卫爱卿去陕西接任陕西布政使?” 永安帝道:“朕确有此意,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珠帘之后的曹太后沉吟半晌,高声问殿下群臣:“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永安帝已经把话都说成这样了,谁还会有异议,论功行赏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如今卫允手底下的那些下属,一个个都因公获得了擢升。 而卫允这个大功臣,却只得了一些虚衔和褒奖,这让底下那些卖命的将士们怎么想,卫允堂堂户部侍郎,锦衣卫的指挥使,朝廷正三品的大员,都要遭受如此待遇,若是日后这种事情落到他们头上,又会如何? “臣等附议!” 最关键的是,卫允本就是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若是此时去了陕西,户部右侍郎得位置岂非就空了出来! 相比于陕西布政使,似乎户部侍郎这个位置距离大周的权利中心更近一些! 第 247章 良苦用心 宫门处,卫允混迹在人流之中,和盛紘还有长柏走在一起。 “三爷,我家老爷有请!” 刚出宫门没走几步,卫允的师伯秦家大爷的贴身长随变迎了过来。 卫允冲着盛紘和长柏拱手到:“盛兄,就此别过,改日再叙!” “三郎慢走!”盛紘微笑着拱手,表情颇有几分人畜无害。 “舅舅慢走!”长柏亦冲卫允打着招呼! 卫允的目光在长柏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脸上浮现出笑容,亦冲着长柏一拱手,转身随着自家师伯的长随而去。 宫门口一架毫不起眼的马车之上,当然,这个毫不起眼是相对于宫门口一角,停着的数十架马车而言。 掀开车帘,卫允看到的,乃是正在闭目养神,坐姿异常端正的师伯,双手搭在两膝之上。 “师伯!” 卫允未有丝毫拘谨,径自走进去坐下。 “来了!” 听到卫允进来的声音,师伯闭着的双眼就睁开了,没有什么一闪而逝的精光,有的只是如静谧的水面一般平静的眸子,古井无波。 “师伯唤弟子来有何事吩咐?” 卫允很珍惜和自己恩师的这段师徒情,卫允心里很清楚,若非有秦家的关系,他就算是再受永安帝宠信,也绝不可能升迁的这么快,而且若非有恩师玉章先生和师伯相助的话,昔日的他哪能那么顺利就通过科举入仕。 可以说,卫允能够有如今的成就,和秦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木制的车轮碾在青石铺筑的地砖上,缓缓而动,周遭响起阵阵纷乱的马蹄声,马车开始往前,驶离宫门! 车厢内,师伯问卫允:“可知为何要举荐你去陕西做布政使?” 卫允沉声答道:“如今新帝继位,却空有皇帝之名,无皇帝之权。太后垂帘听政,手握玉玺,朝政诸事 皆需太后点头 方能施行,如今我朝外患暂平 内忧怕是要起了!” “就只这些?”师伯的神情明显是不信的。 卫允继续道:“朝中局势若是照着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 只怕是会再现日月凌空的局面,弟子如今风头太盛 太过惹眼,若是继续留在汴京 必定会深陷双方争权的泥沼之中。 陕西虽然远离汴京 又是抵御西夏的屏障,然西北一役之后,最少十年之内,西夏再无掀起战端的可能 弟子过去了 只需要安心的治理地方,肃清吏治,改善民生即可。 而且弟子若是此时去了陕西,便等同于远离了漩涡的最中心,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 使的弟子能够安然抽身,静静的蛰伏几年 待朝局平稳了,再想办法调回汴京!” 师伯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带着满意 点头说道:“不错,以你如今的年纪 完全没有必要掺和到这潭浑水之中!” 卫允冲着师伯拱手道:“师伯方才于朝堂之上的谏言 与弟子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纵使师伯今日没有举荐弟子,改日弟子也会去叨扰师伯,求师伯帮忙的!” 卫允这话可没有半点虚假迎逢,他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打算的,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卫允要远比其他人更清晰的了解到汴京这潭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汹涌着怎样的暗流! 若是继续留在汴京,卫允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够继续在曹太后的永安帝之间的夹缝之中求存。 而且卫允很清楚,之后的朝局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若是能够趁这个机会抽身而退,远离汴京的话,或许距离卫允心里头那个略微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更加的接近一些。 原本卫允是打算看看能否去蜀地的,不成想这个时候陕西布政使方贺老大人却忽然倒下了,相较于蜀地,卫允对于待过六年的陕西显然更加熟悉。 再加上官家和太后还有朝臣们对于接任山西布政使的人选一直没有个定论,卫允便动了心思,正打算这几日便去四处走动走动,谋一谋山西布政使的位置呢! 没成想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卫允这边还没付诸于行动呢,自家师伯那边就已经先出手了,给卫允送了个大大的惊喜。 说实话,方才在朝堂之上,大殿之中,骤闻秦师伯忽然冒出来替自己鸣不平的时候,卫允还小小的惊讶了,这可与自家师伯素来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可后来细细一回想,卫允就明白了自家师伯的良苦用心,其实什么封赏之类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自己远离汴京这个旋窝的最中心。 秦师伯盯着卫允的眼睛看了半晌,才道:“你能看到这一点,我很欣慰,玉章若是知道他的学生能够成长到如今的模样,定然也会觉得自豪!” 说着忽然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子期呀!以你如今的成就,只要不出什么岔子,将来入相并不是什么难事,你去了陕西之后,只要稳扎稳打,勤勉克俭,让人挑不出错便可! 如今汴京的形势已成难解之局,你虽然于此时抽身而退,但这些年来你确实太过出挑了些,未免有人眼红,趁着这个时候给你使绊子,便是去了陕西,也不能掉以轻心,老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至于汴京这边你大可以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你的妻儿便不会有任何事情!“ 秦师伯看着卫允的眼睛,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闪烁着透彻人心的微光。 卫允却是心中一凛,眉头微蹙,皱成了川字:”师伯的意思是让弟子将妻儿留在汴京,孤身一人前去陕西赴任?“话语之间,透着几分犹豫和不解。 秦师伯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徐徐说道:“若是旁人,自然无需如此,可你不同!” 卫允立时便醒悟过来,是呀,若是寻常的官外出赴任,若是带着家眷那也没什么,可卫允除了是官之外,身上还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 若是锦衣卫只有南北两个镇抚司也就罢了,可偏生当初卫允还受了元佑帝的吩咐,建起了黑甲军,如今在陕西路庆州境内的黑甲军大营,虽然统领换成了郭淅庭,可卫允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是黑甲军的最高长官。 而且卫家并不似汴京城里头的武勋世家,除了妻儿之外,后边还有数以百计的族人,他们的根就在汴京。 卫家数代单传,到了卫允这一辈,除了两个依然外嫁的姐姐之外,就只有卫允这么一个男丁,也没有什么旁的亲族。 若是卫允此番去了陕西,将妻儿系数都带了过去,就算是永安帝心怀宽广,对卫允信任有加,可朝臣们会怎么想。 你卫允若是哪一天不满朝廷的统治,学西夏那般,占据陕西三川之地,拥兵自立可如何是好! 很明显,秦师伯这是在提点卫允!而卫允却一直都忽略了这一茬。 看来是这么些年走的太顺当了,没有遇到什么挫折,才导致了如今自己这般大意,连这个最简单的问题都没有考虑到。 卫允心中如是想到。 似乎是看出了卫允眼中的纠结,秦师伯说道:“方才在早朝之上,太后和陛下已然金口玉言,当着满朝武的面,点了你去陕西,接任陕西布政使一职,想必不日圣旨便要下来了!” 卫允脸上方才的高兴和激动都已散去,露出一个苦笑:“是啊!如今此事已成定局,便是我心有不舍,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开玩笑,君无戏言,永安帝和曹太后这两个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人都发了话,而且还是当着满朝武的面,这事儿就已经和下了圣旨没什么区别,缺的不过是走个过场的形式而已。 卫允摇了摇头,冲着秦师伯拱手礼道:“弟子多谢师伯提点!” 秦师伯看着卫允有些戚戚的面容,抬手拍了拍卫允的肩膀,沉声安慰道:“师伯知道,卫家人丁单薄,你成亲数年,方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要你将她们母子留在汴京,自己孤身一人远赴陕西,你心中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随即话音却忽然一转:“你如此聪慧,也该知道,如今汴京的水虽然深,但时间却并不会持续很久,太后终究只是太后,纵使是垂帘听政,那也只是太后,终有一日,她还是要将朝政大权还与官家的,到时候纵使她心有不甘,不愿还政,几位大相公还有满朝武也不会同意的! 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很久,只要你在陕西做出成绩来,待汴京这边的局势一稳定下来,我便可以替你奔走,找机会让你调任回京了!” 秦师伯如今乃是正二品的工部尚书,身上还带着从一品的柱国衔,六部尚书之中,有此殊荣的仅他一人,而且他今年才四十二岁,昔日秦老太傅得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如今秦老太傅虽然去了,但只要秦伯益还在一日,那秦家的情谊便一直都会存在。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待韩大相公或者卢老相公有一人告老,六部尚书之中,入相的人选定然便是秦师伯了。 秦师伯之所以敢这么给卫允许诺,便是有着这样的底气! 第 248章 告知 卫府! 看着卫允的脸色有些微沉,没了往日的那股子轻松惬意,张氏心中一凛,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卫允定然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而且这事儿还不小,很有可能与自家有关。 否则的话,依着卫允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把朝政上的烦心事儿带回家里的。 “今日夫君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大爽利,可是遇上了烦心事儿?”张氏迎了上来,一边温柔的替卫允解下官服,一边柔声问道。 卫允一边摊开手,让丫鬟和张氏帮自己换上寻常的黑色外袍,一边看着张氏说道:“方才在朝上,大师伯在殿上想官家和太后进言,举荐为夫去陕西,接任陕西布政使一职,官家和太后依然当着百官的面,任命为夫为陕西布政使了,就这两日圣旨应该就要下来了!” “陕西布政使?”张氏有些疑惑:“陕西布政使不过从二品,夫君如今可是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若是外调去陕西做布政使,岂非就是普通的平调?” 卫允若是留在汴京,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进一步便是六部的尚书了,现如今外调去陕西,起飞平白多生出许多波折来。 卫允摇摇头道:“若仅仅是外调,为夫倒不至于如此,关键是方才回来的时候,为夫被大师伯叫过去叮嘱了一番,此次为夫调去陕西,怕是不能将夫人和昭哥儿带去了!” 张氏替卫允整理衣襟的动作僵了一下。 出身英国公府的张氏,自然知道卫允这话的意思,以前张氏的父亲领军在外,张氏和英国公夫人还有两个嫂嫂以及一众家眷都是留在汴京城里的。 张氏几乎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夫君不同于寻常文官,身上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师伯之所以真么嘱咐夫君,也是为了让夫君能够不被人猜忌!” “唉!”卫允忽然叹息一声,抬手捉住了张氏的柔胰,直直的看着张氏的眼睛,颇为感慨的说道:“我家夫人聪慧无双,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赴任,有些时候,为夫甚至在想,若是夫人能够稍微蠢笨一些就好了!这样的话,为夫有些小秘密?就不担心被夫人猜出来了!” 张氏迎着卫允的目光?看着那双灿若星辰一样的明亮眸子,露出个微笑?到:”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夫君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张氏先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忽的眼睛俏皮似的闪了一下?说道:”不如切身配合一下夫君,日后装的蠢笨一些?切实瞧着盛家的那位王大娘子就很不错?要不切身日后多往盛家跑一跑,和王大娘子学一学!“ 卫允挺步上前,夫妻二人之间再无间隙,面对面紧紧的贴着:”盛家自然是要去的?毕竟大姐姐还在盛家?不过学王大娘子那就算了,王大娘子的性子确实颇为讨喜,但我卫家的主母,还是得似我家夫人这般,聪慧机警?蕙质兰心才行!“ 长而疏的睫毛颤了颤,张氏抬眼娇嗔似的瞥了卫允一眼?道:”夫君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怪会哄人!“ 卫允本还想再和张氏口花花一下,可一想到方才秦师伯提点自己的那番话?心里便不由得一沉,到了嘴边的话也都化为苦涩?又重新咽了回去。 ”接下来这几年?似这般口花花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卫允伸手环住了张氏的腰背,将其揽入怀中,颇为唏嘘的说道。 ”其实这次就算师伯没有当朝举荐,过几日我也准备去找师伯,顺便再疏通疏通关系,谋求一个外放的差事,如今不过是恰逢岂会罢了!“ 张氏没有反抗,而是十分顺从的环住了卫允的虎腰,将脑袋枕在卫允的胸膛之上,双目轻阖,嗅着萦绕在鼻尖的浑厚男子气息,又好似在听卫允的心跳一般。 ”夫君自己也要谋求外放?夫君如今不是已经官至正三品了吗?外放的文官之中,最高者也不过是从二品的一路布政使,这其中可是还有什么妾身不知道隐情?“ 卫允道:”我家夫人如此聪慧?难道还猜不出其中的缘由吗?“ 张氏微微抬头,仰视的卫允,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是因为如今太后摄政,掌握玉玺?“ 卫允嘴角轻扬,露出一抹笑意:”正是如此!“张氏确实聪慧,若非身为女子,若非是受这个时代诸般繁杂的规矩所限,定然也能当个女强人。 可随即,卫允嘴角轻扬的笑容却有一丝耸拉,露出些许苦意:“只是没成想恰逢岂会赶上了陕西布政使之位空悬,为夫若是去其他地方,还能带着夫人和咱们昭哥儿,可现在,唉!“ 说着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之中,透着些许的无奈。 张氏环着卫允腰肢的手紧了紧,紧紧的贴着卫允的胸膛,似乎想用自己的温柔,化去卫允心中的郁闷和无奈。 柔声说道:”事有轻重缓急,咱们如今且还年轻着呢,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如今夫君的仕途正值关键的时候,妾身和昭哥儿,绝不会成为夫君的拖累!“ 夫妻俩的身高差了差不多一个头,张氏的额头正好到卫允肩膀的位置,身子再稍微倾斜一下,正好将脑袋倚在卫允的胸膛上。 卫允抬手抓着张氏的两臂,将其自怀中拉出,看着张氏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夫人从来都不是为夫的拖累,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今后更不会是!“ 张氏的眼眸之中已然蒙上了一层水雾,晶莹的泪光在眼眶之中闪烁,一脸感动的看着卫允,久久不语。 夫妻俩依偎着约莫盏茶之后,张氏才问道:“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卫允道:“如今陕西局势还不算太紧张,布政使司的官员们各司其职,短期内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陕西毕竟是西北门户,临近西夏,不能长久的群龙无首罢了!” 张氏一喜:“这么说夫君还能再汴京再留一些时日了!” 卫允嘴角扬起轻笑,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张氏,很是温柔的说道:“正好,趁留在汴京的这些时日,咱们抓紧些,争取给咱们的小昭哥儿生个妹妹出来!要是双胞胎那就更好了,就算没有双胞胎,来个龙凤胎也行!” 卫允越说脸上洋溢的笑容便愈发灿烂,眉宇间的神情,透着一股浓浓的心驰神往。 而卫允面前的张氏,却早已是满面通红,羞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卫允,可随着卫允越说越来劲儿,张氏也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卫允那一脸的憧憬,羞红一片的俏脸之上,露出轻笑。 “夫君!现在还是青天白日呢!”张氏不禁有几分羞恼的提醒卫允。 卫允不仅没有半点尴尬,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盛了,低首望着面前的娇妻,说道:“青天白日又如何,咱们在自己家里,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谁又能说些什么!” 饶是早已习惯了卫允厚脸皮的张氏,也有些受不了卫允如此露骨的话,不是没有听过,而是听这话的地点不对。 虽然以前卫允也经常口花花,但还是注意场合的,可今日的卫允,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急不可耐! 张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卫允变俯身凑了上去,堵住了张氏的唇瓣,将张氏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一旁的凝霜赶忙背过身去,快步匆匆的出了屋子,顺带还把房门给带上,满脸通红的嘱咐侯在门外的小女使们,没有主子们的吩咐不得进屋打扰。 凝霜是张氏身边的一等女使,她的话外头的这些小女使们自然不会不听,可听归听,但女使们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好奇。 这青天白日的,日头正大,有什么事情还要关着门不让人知道。 可十几个呼吸之后,里屋传来的那一阵阵若有有无,显然刻意压抑着的声音,也羞得门外的几个小女使面色通红。 约莫申时左右,夫妻俩仍旧窝在屋子里头没有半点出来的意思,凝霜无奈,只能敲响了房门! “何事?” 是卫允的声音,依旧浑厚,中气依旧十足,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凝雪只能隔着房门朗声说道:“三爷,夫人,盛家表姑娘来了,说有事要见三爷!” 自从子衿出生之后,表姑娘这个词就不再限于明兰一人了!尤其是现在除了子衿之外,还多了丁小五! 明兰过来了! 卫允看着怀中发丝凌乱,额间已然渗出不少汗珠,妆容也已经被破环,眉宇之间透着浓浓疲惫之意的张氏,卫允小心翼翼的将张氏放开,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掀开帷帐,站了起来。 起身之后,还不忘隔了半透明的帷帐看一眼床榻上的张氏,见张氏仍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一副已然沉沉睡去了的模样,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嘴角不经扬起一丝弧度,眉眼带笑,却也不揭破! 第 249章 姐弟争辩 卫允走后,床榻之上原本闭目沉睡着的张氏却陡然睁开了眼睛,轻抚胸口松了口气,这才强忍着身子的酸软挣扎着起了身,把凝霜交了进去。 几息之后,凝霜走出房门,吩咐小女使去打热水,说大娘子要沐浴。 屋子里,张氏身上的汗水是留了干,干了流,和卫允在青天白日之下,从上午巳时过半的时候,就开始折腾,陆陆续续的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卫允固然很温柔,但在男女之事上面,有些时候情到浓时,便会情不自禁,尤其是离别在即,食髓知味的小夫妻自然更加贪欢, 卫允的体力又极为强悍,好似无穷无尽的一般,这就苦了张氏,浑身酸软的好似被人揍了一遍似得。 凝霜替张氏沐浴之时,看着张氏身上的痕迹,羞涩的同时,心底也不禁责怪起卫允来:“也不知三爷今日是怎么了,竟这般不知节制,瞧把夫人弄得这一身!” 此时的张氏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学着卫允平时泡澡时的模样,双手扶着浴桶边缘,脑袋后仰着靠在浴巾之上,竟闭着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次是真的睡了过去,而不似方才在屋子里头,卫允怀里的时候一样装睡。 看着凝霜眉头微蹙,眉心之间印出了一个川字。 可当凝霜的目光落下,看到张氏嘴角那意思若有若无的弧度之后,所有的埋怨和不爽,统统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一声无奈的叹息。 随即摇了摇头,细细的替张氏擦拭起身子来,只是幅度却要小了许多,动作也格外的轻,生怕惊醒了睡着了的张氏?扰了她的美梦。 ······················ 正堂里头?除了明兰之外,小长桓竟然也在。 见卫允进来?姐弟两个赶忙起身冲卫允打招呼。 卫允笑着问道:“许久都没见你们姐弟二人一起出现了?怎么,今日桓哥儿不用去学塾?” 卫允这话可没有夸张?桓哥儿自从去了海家的学塾进学之后,随着年纪的增长?读书越来越多?课业也越来越繁重,相应空闲的时间也就越发少了。 来卫家的次数自然也就少了,盛紘对桓哥儿也算是颇为疼爱,再加上还有盛家三郎长枫的前车之鉴?盛紘对于桓哥儿的管教自然也就愈发严厉。 毕竟儿子不同于女儿?就像当初长柏说的那句,女儿家若是犯了大错,倾尽全家之力,倒也不是不能弥补,可若是儿子们惹了大祸?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便是祸延家族?抄家灭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家做父亲的管教自家儿子,卫允这个舅舅能说什么!而且卫允对于盛紘的做法也颇为认同?毕竟桓哥儿长大之后,早晚有一日是要分出去单过的?此时趁着年轻?自然是能学多少本事就学多少本事?免得日后分出去单过之后,没法子顶门立户。 明兰道:“今日父亲和二哥哥上朝回来之后,便将明儿喊了过去,将舅舅即将调任陕西布政使的事情告知了明儿,又差人去了海家学塾,把桓哥儿交了回来,让我们姐弟俩一道过来看看舅舅!” 长桓也道:“听父亲和二哥说,秦尚书推举舅舅接任陕西布政使之时,舅舅并未拒绝?” 卫允道:“怎么,难不成你们也认为陕西布政使不如我现在的户部右侍郎?” 长桓道:“自古京官便要比地方官员大上一级,舅舅如今是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若是再进一步·············” 长桓的话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不理解卫允接受外调的缘由。 卫允看向明兰,问道:“明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明兰笑着道:“我倒是觉得陕西布政使要比舅舅现在的户部右侍郎好得多!” “哦?”卫允倒是不怎么诧异,明兰的聪慧还在张氏之上,张氏都能够看得清楚的问题,以明兰的聪明通透,又怎么看不出来:“说来听听!” 长桓亦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姐姐,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听,明兰那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陕西布政使,乃是陕西路的最高长官,虽然不如唐时的节度使那般权重,还有都指挥使和提刑按察使分权掣肘,却也是一方封疆大吏,掌管一路之地的民生政务,手握实权,比起上头还有六部尚书,两位大相公压着的户部侍郎,可要权重的多!” 长桓却并不认同:“可布政使终究只是地方官,户部却管着国库,手握天下财政,掌管我大周全境百姓之民生,不论是权势还是地位,都丝毫不逊于陕西布政使,在某些方面,甚至还犹有过之!” 明兰却摇了摇头,说道:“七弟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长桓愈发不解:“那为何六姐姐还是摇头?” 卫允在一旁看着争论的姐弟两,好似个局外人一般,脸上泛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兰却道:“七弟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长桓紧蹙的眉头微解,好奇的追问:“愿听六姐姐高见!” 明兰道:“舅舅的年纪刚过弱冠,却已经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了,如今又在西蜀平定吐蕃的战役之中立下了大功,朝廷定然是要对舅舅进行封赏的,可若是只给些虚衔的话,未免会显得朝廷处事不公,有失公允,不能论功行赏。 毕竟舅舅除了是户部侍郎之外,身上还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此番锦衣卫上上下下皆有封赏,皆受到擢升,若是唯独舅舅没有的话,七弟说说,舅舅在锦衣卫的同僚们会怎么想?” “这!”长桓脸上透着几分惊讶,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家这位六姐姐的天资要远比自己聪颖,可长桓没有想到的是,明兰在朝堂大势上面也有这般见解。 “好了好了!”卫允赶忙出来和稀泥:“桓哥儿的年纪还小,读书也不过才几年的功夫,你这个做姐姐的能提点的还是提点他一下,你父亲的才学虽然不错,然思维还是有些过于迂腐僵化。 这一点倒是你家二哥哥长柏要强上许多!桓哥儿若是有时间不妨多去你二哥哥哪儿坐一坐,好好的像他学一学,若是在学业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去问他!” “二哥哥!”说起长柏,长桓的脸色便不由得一变,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虽然平时在家里管教他的多是生母大卫氏和父亲盛紘,可盛紘严厉归严厉,但还是有慈祥和蔼的时候。 可长柏就完全不一样了,平日里沉默寡言一些也就罢了,偏偏整日还板着一张脸,甚具威严,尤其是近几年做了官,学着盛紘的模样蓄了胡须,看起来竟愈发的严肃板正,长桓一看见长柏这个二哥哥,心里就莫名的发怵,尽管长柏平日里对他颇为和善。 在长桓的眼里,反倒是盛紘这个父亲更像哥哥一点,而长柏这个二哥反而更像是一位严厉板正的父亲。 瞧着长桓这般模样,卫允不禁笑了起来:“哦哟,明儿,我怎么瞧着咱们家桓哥儿这模样有点不太对劲儿呀!” 明兰掩嘴轻笑:“舅舅你可别让桓哥儿去找二哥哥,咱们家桓哥儿对我家二哥哥可是畏之如猛虎,平日在家中,只要是二哥哥在场,咱们桓哥儿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呢!” 长桓终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虽然颇为聪慧,但终究还是孩子心性:“谁对二哥哥畏之如虎了,六姐姐莫要随口污蔑人,我那是······我那是······那是·········” 那是了变天,也没那是个什么东西出来,桓哥儿的脸色不由得愈发焦急,眉头紧蹙。 卫允赶忙道:“好啦好啦,明丫头你也是,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让着点你弟弟,哪有专挑人家的短处揭的!” “就是就是!”长桓仰着脑袋看着明兰,帮腔道,浑然没有仔细听卫允后面的那句话! 明兰也就是和长桓开开玩笑,打趣打趣他罢了。 “好了,是姐姐的不对,姐姐在这儿给桓哥儿赔不是可好?”明兰走至长桓身侧,拉着长桓得手,俯首看着面容依旧稚嫩的亲弟,语气很是温柔。 长桓就是个顺毛捋的小猫崽子,明兰一服软,他就顿时没了脾气。 “唉唉唉!你们姐弟俩到底是干嘛来了!今儿的正主在这边呢!”卫允瞧着姐弟俩又恢复到了亲密无间的模样,笑着出声打断道。 明兰笑着道:“阿娘知道舅舅马上就要调任西北了,阿娘自己又忙着照顾栎哥儿抽不开身,就只能打发我这个女儿来看看舅舅这边还有什么缺的东西,阿娘好替舅舅准备!” 哪用大卫氏准备什么东西,张氏自然会替卫允准备好,很明显,这是大卫氏知道弟弟即将调任陕西,她又只能呆在盛家后宅之中,不知又会有多久见不到了,这是让一双儿女过来叫卫允过去见上一面,告个别呢! 卫允没好气的白了明兰一眼,说道:“我正打算过几天等圣旨下来,户部那边的差事交接完之后,就去盛家看看你们阿娘!说来自从上次她回去之后,我们姐弟也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也不知她最近如何了!” “舅舅您就放心吧,阿娘好着呢,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每日跟在栎哥儿身边满院子乱跑也不见大喘气!” 明兰笑着说道。 卫允点点头:“那便好!” 第 250章 淑兰再嫁 次日,圣旨便至卫府,看着上边加盖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玺印象,卫允松了口气。 还好,永安帝和曹太后还算有点人情味,没让他即刻动身,而是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交接户部的差事,一个月时间,足够他参加明兰和顾二的婚礼了,还有点盈余。 原本淑兰和郭淅庭的大喜之日还要在明兰和顾二的后头,可后来封赏的圣旨下来之后,得知郭淅庭要去西北的庆州赴任,担任黑甲军的统领,事急从权,迟则生变,两家又重新合计了一下,重新核对了一下两人的八字,决定把两人的大喜之日提前到了四月十二。 对此郭淅庭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是大喜过望,在他看来,能够早一日娶到淑兰,便早一日完成心愿,也早一日安心,对于两人的亲事提前,他自然是高举双手表示一万个赞同。 永安二年四月十二日,新任的黑甲军统领郭淅庭大婚,可娶得女子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宥阳盛家的的长女! 宥阳盛家? 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若是说起汴京的盛家或许还有不少人知道,就在积英巷,和刚刚调任陕西布政使的卫允是邻居,听说两家之间还有亲。 可这个宥阳盛家是何许人也,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了解其中干系的,自然知道宥阳盛家和汴京盛家乃是同族。 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其嗤之以鼻,表示不屑,因为宥阳盛家乃是商户,郭淅庭是什么人,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黑甲军的统领,正四品的武将,手握实权,放着满汴京的名门闺秀不去求取,却偏偏娶了一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商户女。 不过他们也只能在背地里酸两句,说什么郭淅庭有眼无珠?盛家女攀上了高枝儿?飞上了指头,麻雀变成了凤凰之类的话了。 郭淅庭和盛淑兰大喜那日?去的宾客并不算很多?却也不少,郭淅庭自家除了父亲和兄长一家之外?便没再请旁的什么亲戚,因为路途实在太过遥远了。 不过郭淅庭在黑甲军和北镇抚司里头混的还不错?上上下下的兄弟们去了不少?卫允这个指挥使,张千钧这个前指挥同知,袁文绍这个现任的指挥同知,如今依然做到了祭酒的文泰?锦衣卫运转司的头头丁健?卫允的亲卫们,还有黑甲军里头的一应兄弟。 就连平日里和北镇抚司没怎么打交道的南镇抚司的几个千户们也纷纷来了,昔日郭淅庭在禹州卫所之时的几个亲信属下,也特意赶了过来。 当然了,禹州一系的人自然也不会缺?甚至于就连桓王也亲自去了郭家,更别说顾廷烨和沈从兴这些人了。 相比于郭家之中的热闹非凡?盛家这边就要冷清许多。 淑兰虽是在盛家二房出嫁的,可毕竟是大房的女儿?因此也只叫了几个盛家的姻亲一块儿去热闹了一下,旁的什么好友还有往来交好的人家都没通知。 其实最主要的是淑兰这是二嫁?若是叫的人多了?那一个在酒席上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怕第二天满汴京都知道了,如今淑兰好不容易才从孙秀才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遇到了郭淅庭这样的良人,开始面对崭新的人生,若是再生出什么波折,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之类的,那前头一家人的努力岂非都白做了。 而且汴京城里头那些关眷贵妇们的那张嘴究竟是什么样的,老太太心里可清楚的很,流言蜚语最是伤人,而且那句老话说得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到时候越传越邪乎,越传越离谱,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都是视清誉胜过性命的,到时候若是淑兰一个想不通,喜事变成了丧事,岂非更让人难以接受。 是以老太太直接大手一挥,乾纲独断了一回,只请了王家,还有盛家外嫁的几个女儿的夫家,还有卫家,便没有再请了。 若不是顾及墨兰是自家女儿,老太太甚至都想让盛紘夫妇连墨兰都不要叫回来。可若是当真如此,反倒是惹人猜疑。 原本是盛家大房嫁女儿,如今不过是借着盛家二房的地方,主家还是盛家大房,就算不下请帖也没什么,毕竟这是盛家大房的事情。 可若是连盛家二房的外嫁女也不叫的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若是墨兰不在汴京那也就罢了,总归是能找出不少借口,可现如今,永昌伯府就在汴京,只能请了。 不过在盛家的宴席之上,墨兰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怎么看怎么假,全是强撑着装出来的笑容,十分勉强。 墨兰的左手边,坐的是大姐姐华兰,怀中还抱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孩子,是华兰和袁文绍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唤作实哥儿。 墨兰的右手边,则依次坐着如兰和明兰,还有大房的堂姐品兰,就挨着明兰坐着。 这是淑兰的人生大事儿,作为淑兰嫡亲妹妹的品兰自然要到场,不止品兰,大房那边的长梧还有几个庶出的堂兄妹们也都来了。 看着墨兰脸上那强撑着的勉强笑容,如兰眼珠子一转,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来了主意。 “六妹妹,再有七八日,便是你大喜的日子了,到时候一定比现在更热闹吧!”如兰这话虽是对着明兰说的,可目光却总是不经间朝着墨兰的方向投去。 华兰不仅继承了父亲盛紘的好样貌,也继承了盛紘的聪明才智,只一听如兰的话,再看到如兰那放光的眼睛,就猜出了如兰的目的。 “那是自然,咱们六妹妹嫁的可是顾指使,到时候咱们家的那些亲朋好友都要上赶着来呢!” 明兰也心领神会的道:“两位姐姐就莫要打趣妹妹了,听说郭家那边要比咱们这儿热闹的多呢!” 华兰笑着道:“原本相公也要随我一同来家里的,可他们锦衣卫的同僚都去了郭家,就连咱们那位舅舅卫指使也去了!听说还有桓王、威北侯!” 说着,华兰忽然略带深意的看了明兰一眼,说道:“还有咱们那位未来的六妹夫,今日也去了郭家呢!” 一旁的品兰听到这些个近日来如雷贯耳的名字,脸上满是震惊:“我这个大姐夫有这么大的面子吗?连桓王还有威北侯都去了他家?” 如兰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咱们这位新姐夫可是从禹州出来的呢!” 郭淅庭不过花了两年不到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的禹州卫所百户爬到了如今锦衣卫指挥佥事,黑甲军的统领,这升官的速度,就连卫允也有些比不上,只有那些个跟随新任官家自禹州出来的那些近臣们才能与之相比。 也正是因为如此,郭淅庭的以前的履历可都被人给扒了出来,当然了,除了担任卫允亲卫的那段经历,旁人只知道郭淅庭在黑甲军初立的时候就加入了锦衣卫,后来因为表现突出才被派去禹州做了百户。 华兰笑着说道:“虽说比咱们那位未来的六妹夫还有些不及,可也胜过世间其余男子不知多少了呢!” ················· 几个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淑兰这门亲事的好来,大多都是写夸赞羡慕之言。 唯有坐在众姐妹之中的墨兰,一直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姐妹们的闲聊,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墨兰脸上那勉强的笑容也已经消失不见,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沉。 看的如兰心里大户过瘾,夸赞起淑兰和郭淅庭来更是不遗余力,把她那个小脑袋里头装着的那点词汇搜了个干净。 昔日墨兰一心想要嫁给梁晗,为此更是不惜押上了自己的清誉,还有盛家满门女眷的声誉,逼得老太太和盛紘不得不妥协。 最后还是明兰的舅舅卫允还有舅母长大娘子出面,才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定了下来,墨兰这才如愿嫁到了永昌伯府,嫁给了梁晗。 嫁过去之后,墨兰靠着从生母林小娘处学来的手段,倒是也把梁晗的心给笼络了过去,可代价就是她和梁晗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墨兰未婚先孕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来到人世,便被无情的剥夺了生命。 墨兰本以为自己这是高嫁了,在家里的一众姐妹面前也算是抬得起头了,可如今华兰的夫婿依然官至从三品的锦衣卫同知,说不定再过不久,大姐夫袁文绍若是再立新功的话,华兰就能得诰命了。 原本她一直看不上的五妹妹如兰和六妹妹明兰,如今也一个个都定下了亲事,如兰还好一些,定的是昔日墨兰看不上的那个文炎敬,如今虽说是中了进士,可文家终究是寒门出身,没什么家底儿,日子肯定是不如她在永昌伯府过得富贵。 可明兰就让她眼红了,竟然定了如今在官家面前正当红得令的顾廷烨,而且顾二郎乃是宁远侯府的嫡子,如今的宁远侯身子骨又不好,又没有子嗣。 若是宁远侯没有过继子嗣的话,那顾二郎便能顺利成章的继承宁远侯的爵位,到时候明兰就是侯爵夫人了,宁远侯府本就要压过永昌伯府一头,若是明兰再做了侯爵夫人,岂非要把她墨兰狠狠的踩在脚下。 原本墨兰就心里极为不爽,极为不甘,如今淑兰一个盛家大房的女儿,论身份不过是商户女,而且还是个和离归家过一次的再嫁女,竟也能如此高嫁,让墨兰心中如何能够平衡! 第 251章 添妆礼 四月的汴京城,可谓是喜事连连,尤其是盛家,光是这一个月,就办了三桩亲事! 如兰是姐姐,而且也不是嫁不出去,这世上可没有姐姐还没出嫁,妹妹就先嫁人的道理,是以如兰的亲事还在明兰的前头。 就在华兰的亲事后边几天,办的也颇为热闹。 永安二年四月二十八日,是明兰添妆的日子,这一日,明兰的几个姐妹纷纷回了盛家,给明兰添妆,甚至远在福州的知州夫人余嫣然,也早早便托人带了礼物回京,专门给明兰添妆的。 说实在的,余嫣然的夫婿乃是柳存,是卫允的至交好友,而明兰是卫允的外甥女,这两个昔日在家时的手帕交,如今若是细算起来,竟差了辈分,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还当真有几分奇妙。 张氏带着,凝霜凝雪姐妹两人,还有几个小女使,抱着几个锦盒,径直去了明兰的屋子。 “哎哟!这么多人都在呢!” 张氏刚进门,便看到了盛家的一众姐妹,包括刚刚出嫁,已然回过一次门的如兰还有淑兰,以及盛家大房的品兰。 盛家三姐妹的亲事几乎都凑到了一起,盛家大房那边的盛紘夫妇以及他们的儿女,在参加完淑兰的婚事之后,索性便留在了汴京,准备等着如兰和明兰的婚事都结束之后,再会宥阳去。 如今如兰亲事已然办完了,如兰也挽起了妇人的发髻,盛家大房二房的一众姐妹之中,就生下一个马上就要成亲的明兰还是姑娘。 “舅母来了!” “见过舅母!” ············· 盛紘对外宣扬卫家和盛家大房祖上有亲,是以一众盛家大房二房的一众儿女们,都管卫允和张氏叫舅舅舅母。 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儿事,之所以和卫家攀亲,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毕竟大卫氏的身份只是个妾室。 张氏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道:“都在呢!” 最是聪慧,眼力劲最好的华兰率先迎了上来?挽住了张氏的臂弯?笑着说道:“今日不是给咱们家六妹妹添妆的日子么!咱们一众姐妹,怎能不过来!” 张氏笑着说道:“看的我都有几分眼热了?想当初我和你们舅舅成亲之前,添妆的时候可不似今日这般热闹!” 张氏这话可没有半点虚假在里头?当初张氏的性子本就清高冷淡?甚至还有几分倨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平日里别说什么相好的手帕交了,就连谈得来的闺蜜也没几个。 一则是因为英国公府的门槛太过?太过尊贵?那些个巴结而来的世家贵女们,都带着太过明显的目的性,昔日的张氏哪受得了这个,而且她身份尊贵,话说的也比较直?这么一来二去的,那些个世家贵女们也都知道张氏清冷?没有和她们深交的打算,便也没有再厚着脸皮硬往上贴。 是以张氏添妆的时候?可没有这幅众姐妹齐坐一堂的热闹情形,零星来得几个同族姐妹?知道张氏的性子?也都有些拘谨。 “舅母是英国公独女?不似我们盛家,姐姐妹妹的一抓一大把!”一旁的淑兰也笑着说道。 华兰瞧着张氏带来的几个女使手上捧着个锦盒,眼睛不由得一亮,好奇的说道:“说来我倒是好奇,舅母给六妹妹究竟备了怎样的添妆礼呢?” 华兰这话一出,屋子里头盛家几姐妹的目光悉数都汇聚到了张氏的身上,或者说,汇聚在张氏身后的女使手中端着的锦盒之上。 “舅母,我们也很想知道呢!”如何和品兰的性子比较直,心里想什么也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张氏道:“也没什么,就是几件寻常的首饰,还有一些早些年你们舅舅给明儿备下的陪嫁罢了,不值几个钱!” 张氏虽然这么说,可华兰、如兰几姐妹心里却不会真的就这么想,张氏是什么人,英国公独女,二品的平章郡夫人,张氏拿出手的东西,怎会是寻常的物件。 只怕张氏口中的寻常首饰,是指英国公府这等大周最顶尖的勋贵之间中的普通首饰吧! “对了,怎么就你们几个姐妹,明儿呢?怎么不见明儿?” 此时暮苍斋的正屋里头,除了明兰之外盛家的几个姐妹都到了。 却在此时,里屋忽然传来一声高呼:“舅母!” 随即一道倩影便飞速跨入屋中,快步走至张氏身前,挽住张氏的另外一只手臂臂弯,带着娇嗔似的道:“舅母怎么才来,明儿早就等的心焦了呢!” 张氏横了明兰一眼,没好气的道:“我看你不是等我等的心焦,是等我的添妆等的心焦了吧!” 明兰厚着脸皮,笑嘻嘻的说道:“主要肯定还是等最疼明儿的舅母啦!” “油嘴滑舌!”张氏眉眼带笑,和华兰说道:“快看你家六妹妹,这脸皮厚的都快赶得上咱们汴京的城墙了,简直和你们那个卫舅舅如出一辙!” “人家都说外甥肖舅,六妹妹是卫舅舅的外甥女,自然要像卫舅舅!” 华兰亦开着玩笑。 “舅母,咱们快别说了,赶紧看看您给六妹妹都备了什么添妆礼吧!咱们姐妹几个可都好奇紧呢!” 华兰摇着张氏的臂弯,有些急不可耐的追问。 另一边的明兰也有样学样:“舅母,明儿也很好奇呢,您就快别卖关子了!” “好好好!” 若非现在被华兰和明兰两姐妹一左一右拉着两只手,张氏如今就扶额摇头了! “凝霜!” 张氏冲着身后的凝霜叫了一声。 凝霜当即一挥手,三个小女使便捧着三个锦盒走了出来,在堂中站成一排,众姐妹围了过去,一直在静静的喝茶,未发一言的墨兰,也好奇的围了过来。 张氏淡淡的对着明兰道:“明丫头自己打开看看!” 明兰走至第一个女使面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 锦盒之中装着的,是两对玉镯子,玉质通透细腻,色泽柔和却又不失鲜亮,通体被打磨的极为圆润,质地上乘,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两对镯子真漂亮,我很喜欢,谢谢舅母!”明兰开心的笑道。 张氏说道:“这两对镯子乃是用同一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乃是上一次平定荆襄之时,先帝御赐下来了,你舅舅瞧着那块羊脂玉的水头不错,便找来匠人,将其打磨了。 除了这两对镯子之外,还雕琢出了四只玉扳指,和两块玉佩,玉佩一块儿给了子衿,一块儿给了小五,四个扳指,两个送了我大哥二哥,一个送了你那位未来的夫君,还有一个,你舅舅自己留着用了!” 这两对玉镯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什么太过稀罕的物件儿,那些个武勋世家里头,哪一个没点这样的镯子,并不算太稀奇。 可若是加上御赐两个字,这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氏又道,“你把镯子拿起来,细细看看镯子的内环里头!” 嗯? 明兰不禁有些疑惑,拿起其中一只镯子,递到眼前细细的打量着,终于在镯子内环上发现了两个细若苍蝇一般的小字。 “喜乐!” 明兰不禁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张氏道:“这两对镯子,一队是平安喜乐,一对是幸福安康,代表着我和你舅舅对你和顾二郎的祝福!” 不同于那些个什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之类的,卫允一直希望的,就是明兰能够一辈子过得平安顺遂,快快乐乐的就好! 明兰迫不及待的把四个镯子依次拿起来,果然在玉镯的内环之上,发现了其余六个蝇头小字。 明兰不禁有些感动:“谢谢舅母,谢谢舅舅!” 明兰又走至第二个女使身前,依旧小心的打开锦盒! 盒子里头装着的,乃是一副红宝石的头面,那颗红宝石几乎有指头般大小,通体殷红如血,煞是好看。 这头面一亮出来,围在旁边的盛家几姐妹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都被张氏的大手笔给惊到了。 华兰和如兰出嫁的时候,老太太也一人给了一套头面,同样很是华丽,乃是昔日老太太的嫁妆,可是和眼前的这幅相比,却还是要差了一筹。 “这·······这·······这未免也太贵重了吧!” 明兰亦十分震惊,下意识的抬手轻掩唇瓣,扭头看着张氏,有些为难的道:“舅母,这···········” 张氏却笑着道:“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头面罢了,大姐姐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光是头面之上的那颗指头大得红宝石,便价值连城了,更遑论头面之上还有缀有其他的十八颗黄豆大小的小红宝石了。 光是这一副头面,便顶的上今日明兰收到的所有添妆礼了。 身后众姐妹看向明兰的目光纷纷带着羡慕,望着那副头面的眼神之中,流露着只有女人才懂的狂热。 唯有墨兰,脸上强撑着的微笑僵住了,深邃的眸子之中,写满了震撼。 这还只是第二个锦盒,后边还有第三个呢! 这才第二个都如此大手笔了,那第三个里头又会装着什么! 盛家一众姐妹的心,也不禁悬了起来。 第 252章 叮嘱 暮苍斋中,所有人望向第三个锦盒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炙热,几许期待,前两个之中的首饰已然足够惊艳了,对于第三个锦盒所装之物,屋子里所有人不由得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就连明兰自己也不例外,心情多了一丝复杂,紧张、期待、好奇,都糅杂在这份复杂里头。 第三个锦盒也是三个锦盒之中最大的一个,比第二个装着那副红宝石头面的还要大上许多。 深色的长条形檀木盒子,将近两尺左右的长度,一尺左右的宽高,锦盒之上,虽不似前两个那般极尽雕刻,但简单之中却透着几分大气。 深吸了口气,压下起伏的心绪,明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 可当锦盒里头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过并不是因为锦盒里的装的东西太过贵重而惊讶,而是因为里头的东西实在太过普通,普通到明兰的这几个姐妹平日里甚至都看不上的地步。 锦盒之中装着的乃是满满一盒子的手工木制品,木簪子,小木鸟,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兽,花鸟虫鱼,奇型百状,应有尽有,不过这个手法工艺吗,就有些一般了,虽然也算不错,但却算不上顶尖。 盛家众姐妹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失望,显然是因为看到的东西和语气相差太大,这种强烈的落差所导致的失望自然也要更大。 众姐妹之中,唯有墨兰,不禁没有失望,反倒是露出了笑容,原本沉寂着的眸子当中骤然亮了起来?浓浓的嘲讽在其中流转。 唯有明兰?虽然一开始愣了一些,随即脸上却被惊喜所占据?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之中,不知何时已然萦绕上了点点泪光。 紧接着?两边的嘴角上扬,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 伸手取出那只小木鸟?放在掌心之上,细细的观摩着。 “舅舅竟然连这个都还记得!”明兰的语气已然带上了一丝哽咽。 张氏信步上前,走至明兰身侧,柔声说道:“你舅舅记得清楚着呢?我与你舅舅还没成亲的时候?他便寻了匠人,专门去学这门木雕的手艺。 一直到三年前,你舅舅学成出师,便开始雕琢这些小物件儿,那时我们还在庆州?你舅舅又要忙着庆州的政务,又要顾着北镇抚司和黑甲军?整日忙的不可开交,头脚倒悬。 可还是每天晚上抽出一两柱香的功夫?拿起刻刀在烛光下,细细的雕琢这些小东西!有时候复杂一些的?要花上他七八日的功夫呢! 这盒子里头一共有一百二十八个小物件儿?都是你舅舅一刀一刀亲手雕出来的!” 明兰的眼眶早已填满了晶莹的泪光?有些哽咽的说道:“我还记得,那一年我才六岁多,第一次被舅舅接到稻香村的卫家老宅,看到那些个花儿鸟儿、虫儿鱼儿的,都新鲜的不行,天天喊舅舅去给我捉! 有一回,舅舅捉回来一只画眉,很漂亮的一只画眉鸟,羽毛很是鲜艳,我喜欢的不得了,去哪儿都要带着,就连睡觉也不肯放开。 我那时年纪小,玩起来不知轻重的,没几日,那只漂亮的画眉就被我给养死了,然后我就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非吵着闹着要鸟儿,舅舅便立刻骑马去了江都,替我买了几只木雕的小鸟回来,才把我给哄好了! 舅舅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对舅舅说,想要好多好多的木雕,不止要小鸟,还要老鹰,小鱼什么的,舅舅一口便应了下来! 这事儿我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舅舅竟然一直放在了心上!” 听了明兰的话,周围华兰几个姐妹纷纷有几分意动,言及卫允对明兰真好之类的羡慕之言。 这整整一个锦盒的东西,虽然并不值什么钱,但却是承载着这世上最最最珍贵的东西,这是卫允作为舅舅,对自家外甥女的疼爱。 仔细想想,不过是明兰孩童时期一句再幼稚不过的话,可卫允却一直将其牢牢记在心上,甚至为为此不惜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这么长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情。 听得明兰的几个妹妹纷纷羡慕不已。 张氏自最后一个女使的手中接过来一个略小上一些的锦盒,只有尺许见方,比方才第三个锦盒要小上一号。 这一次,张氏却没有选择把锦盒打开,而是笑着将其交给了明兰,说道:“这个盒子里,是这些年我和你舅舅还有你姨母为你备的嫁妆,东西并不多。 还有一些压箱底的银子,你要嫁的可是宁远侯府,顾二郎虽说并不缺这些东西,可咱们女人手里头还是要有些银子和产业傍身,日后才夫家那边说话才能更有底气!” 一旁的华兰也附和道:“舅母说的极是,这嫁妆可是咱们女人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宁远侯府人多口杂,如今他们大房还有四房五房又尚未分家,婆母长辈还有妯娌一大堆,多谢嫁妆傍身,日后六妹妹在婆母和妯娌们面前说话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一提起顾家,饶是明兰也不禁脸颊微红,有些害羞。 “那个,二叔说了,成亲之后,咱们不住在侯府,而是搬出去分府别住!” 张氏摇了摇头:“傻孩子!分府别住又能如何,如今宁远侯府之中,宁远侯顾廷煜终日卧病在床,不知还有多少时日,他们家三郎如今又远在西南,顾家四房五房的那几个男子,没有一个是立得住的。 遍数整个宁远侯府,现在也只有一个顾二郎在官家面前的正当红得令,大权在握,你说顾家的那些个亲戚们若有什么事情,除了找顾二,还能找谁?” 华兰也赶紧趁热打铁的说道:“顾二性子桀骜难驯,又手握大权,他的那几个叔叔还有堂兄弟不敢去直接求他,那就只有让府上的女眷去找你这位顾二郎未来的大娘子了,我的傻妹妹!” 华兰不自禁的摇了摇头,明兰这丫头素来聪明通透的让她自愧不如,却偏偏在顾家的事情上面,看的还不如她这个局外人来得透彻。 当真是应了那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张氏道:“你大姐姐说得对,如今的宁远侯府,确实是大不如前了,若非是出了一个顾二郎,只怕就要这么沉寂衰微下去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顾二,他们定然会把握住机会,你素来就聪慧,我倒是不担心你会应付不过来,只是这些事情你心里还是要提前有个底才行!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心中有了数,便能早做打算,否则的话,若是当真等到事到临头再去想法子,那可就晚了!” 一旁的淑兰也道:“舅母说的极是,嫁了人之后,东边的公婆,西边的妯娌,北边的姑姐,这里头的学问可复杂着呢!六妹妹须得早做准备才是!” “啊?”明兰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怯生生的道:“这么复杂的吗?要不干脆我别嫁了,就在家里头待着还清静些,还能陪着祖母,还有阿娘弟弟们!” “傻丫头!”张氏抬头揉了揉明兰的小脑袋:“说的什么傻话呢!” 华兰也颇为哭笑不得的道:“就是,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难不成你还想日后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去山上当女冠,做道姑不成!” 明兰却道:“做女冠道姑有什么不好,粗茶淡饭,闲云野鹤,修身养性,说不定日后还能活个一两百岁呢!” 如兰忽然走上前,抬手探了探明兰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有些不太确定,又摸了摸旁边品兰的额头,一脸疑惑的说道:“这也没发热呀,怎么竟说胡话呢!” 如兰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两句话,就把屋子里头的众女都给逗笑了! 品兰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如兰这么做的意思,可当如兰的话一出来,笑的最欢的就是她,就差没有前仰后翻了。 这时,一道极其不合时宜的话骤然响起:“以前就听说顾二残暴成性,性子桀骜不驯,在府里对下人们非打即骂,还气死了生父,六妹妹若是嫁了过去,可得谨小慎微一些,凡事能忍则忍,切莫要触了顾二的霉头! 宁远侯府势大,父亲不过区区一个从四品的小官,日后六妹妹若是受了委屈,哭着跑回娘家来,父亲可没法儿替你做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当路人的墨兰。 这丫头被她的生母林噙霜教的眼高于顶,心胸却偏生又是个狭隘的,自小便和明兰还有如兰不对付,以前还没嫁给梁晗的时候,在家可没少给如兰和明兰使绊子。 好在,此方世界之中的明兰以非原来的明兰了,有了卫允强有力的亲生舅舅在后边做靠山,便是盛紘再偏爱偏疼林栖阁和墨兰,也不会轻易对明兰如何。 尤其是在卫允帮着盛紘活动,把他从工部调到了都察院,做了左佥都御史之后,盛紘对于舒兰院,对于明兰,态度都明显要比以前更加热络。 而且明兰素来便是个听话懂事得,不论是从哪一个方面,盛紘都对明兰这个女儿颇为疼爱,仅次于他心尖子上的林栖阁一家子。 第 253章 自取其辱 暮苍斋主屋之中,所有的笑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空气好似在这一刻凝滞。 众姐妹的目光纷纷凝聚在说的起劲的墨兰身上,眼神尽皆都带上了厌恶。 张氏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冰冷,如通体幽寒的刀刃,目光微闪,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直直的看着墨兰,身上那股子随和的气息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不容冒犯的尊贵和威严。 看的墨兰遍体生寒,心中莫名的一突。 如兰冷哼了一声,极为不爽的道:“也不知四姐姐是从哪里听来的留言,以前的时候顾二郎在我家学塾和咱们一块儿进学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发现顾二郎是四姐姐说的那般暴戾!” 华兰也道:“就是,若是顾二当真不是个好的,咱们家柏哥儿又怎会与他交好,咱们家柏哥儿是个什么性子,难不成四妹妹也不知道吗?” “就是!”如兰气愤的看着墨兰,若非顾忌着张氏在场,还有如今自己已为人妇的身份,只怕此时已然冲上去,追着墨兰厮打了! 如兰虽然没有同明兰一样自小习武,可自小便是个闲不住的,和小丫鬟们追玩打闹不过寻常,最喜欢的就是捶丸,虽然同样都是女子,可如兰的气力却不是只会抚琴吟诗,摆弄风月,附庸风雅的墨兰可以比的。 “四姐姐怕是不见六妹妹嫁了高门,胜过了自己,心里头嫉妒,这才说出这些恶毒的话来的吧!” 不得不说,如兰这丫头虽然鲁直,性子也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却是个极讲义气的性子,尤其是在墨兰的事情上面,想都不用想,直接就站在了明兰这边。 “这位是?”张氏目光微凝,明知故问道。 如兰阴阳怪气的回道:“回舅母,这是咱们家四姐姐,就是那位被送去庄子上的林小娘的女儿,从小到大便和咱们不对付,嫁的是永昌伯爵府的六郎梁晗!” “哦?”张氏恍然:“就是那个生性风流,还未成亲,便将自家大嫂嫂的远房表妹弄大了肚子的那个梁家六郎?” “舅母也知此事?”如兰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哎!”张氏却叹了口气?说道:“说起这事儿,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当初这位四姑娘和梁六郎的亲事?还是我出面撮合的呢!” “竟有此事!” 华兰和如兰都是面色骤变,惊讶的看着张氏。 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是以当初卫允把这事儿揽下之后,盛紘夫妇还有老太太也没有再提?除了明兰?如兰和华兰都以为是老太太出面解决的呢。 墨兰脸上顿时便露出惊慌之色。 张氏看着墨兰,目光冰冷,沉声说道:“一个与人通奸,未婚先孕?竟还敢以此为要挟?逼迫父母还有年迈的祖母替你奔走,如此不孝,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子,竟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当初我就和夫君说,不该对你如此仁慈?既然如此大胆,犯下了此等丑事?还敢以此为凭要挟家人,就该乱棍打死?沉塘了事,如此也能保全盛家的名声! 如今看来?当初还真被我猜对了?如此不知孝悌为何物?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当真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负义!” 墨兰看着张氏,美眸之中已然被怒火填满,胸膛不断的起伏,鼻腔之中喘着粗气,脸色已经沉得能够滴出水来了。 张氏的话没有给墨兰留半点情面,就好像是把一只雪白纯洁的小羊羔,在众人面前撕下了她外表的伪装,将里头的肮脏,邪恶还有龌龊悉数展示在众人面前。 华兰和如兰的面色亦有些阴沉,目光极为不善的看着墨兰,对于这个自小便仗着盛紘对其的宠爱,各种作妖,各种装柔弱,和她们几个姐妹不对付的庶妹庶姐,这对嫡亲的姐妹从来都没有半点好感。 方才墨兰的一番话,不仅仅恶心了明兰,也让她们感到无比的羞愧,甚至于有些无地自容了。 张氏虽说是明兰的舅母,可和她们之间毕竟隔了一层,更何况还有大房的淑兰和品兰在,墨兰这么做,岂非就是告诉别人,盛家二房的姐妹不和,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是以方才如兰才会对墨兰如此冷嘲热讽,华兰才会如此义愤填膺的为顾二辩解。 一旁的淑兰和品兰都被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神情满是错愕。 淑兰虽然早就随着盛老太太和明兰来了汴京,对于墨兰的亲事也有些许耳闻,但毕竟这是见不得光的丑事,是以盛家上下,在盛紘夫妇的眼里约束之后,都对这事儿三缄其口,淑兰自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而品兰就更不知道,品兰一直呆在汴京,嫁的也是她母亲李氏娘家的侄儿,她的表哥,对于汴京盛家二房这边发生的事情,除了平日里和明兰还有淑兰的来往信件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如今张氏这一爆料,差点没把姐妹俩的小心肝儿给吓出来。 若是此事当真的话,那受到墨兰牵连的,可不只是盛家二房的女眷,就连远在宥阳的盛家大房,还有她们那位嫁到了横溪的二姑姑,亦不能幸免。 反正只要是姓盛的,只要是女子,都会受到影响,那些个嫁了人的,在夫家定然会受人冷眼,遭受苛待冷遇。 那些个还没嫁人的,定然也说不上什么好人家了! 想到这儿,淑兰和品兰两姐妹也不禁厌恶的看着墨兰! 做出了这样的丑事,她如今竟然还敢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还敢出言诽谤明兰未来的夫婿,恶心明兰。 两姐妹纷纷对于墨兰的态度,直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看向墨兰的眼神,也慢慢朝着华兰和如兰靠近。 品兰的性子本就和如兰仿佛,都是一般的直来直去,嫉恶如仇。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恶,自然是她们眼中的恶。 而现在这个恶就是盛家的四姑娘,她们的姐姐墨兰。 此时的墨兰,却低着头,脸色几位阴沉,无言以对,不敢辩驳。 若是说这话的是别人,或许墨兰还真要辩上那么一边辩,这偏偏说这话的是张氏,当初亲自登门说服墨兰的婆母吴大娘子,一手促成了她和梁晗亲事的人。 再加上张氏的身份,英国公独女,受封二品诰命,堂堂的平章郡夫人,不论是哪一个身份,都不是墨兰能够招惹的。 方才墨兰之所以会说出那番话,也是因为听了华兰、如兰还有淑兰姐妹对明兰的吹捧,心里头觉得极不平衡,而且是越想越觉得难受的那种。 尤其是再看着她们姐妹和睦,有说有说,却独有自己一人在旁边敷衍陪笑,心中是既羡慕又嫉妒,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这才脱口而出的那番话。 其实那些话刚说出口,墨兰就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尤其是听了张氏的一番话,墨兰的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些许羞愧之感来,可更多的,却是怨恨,对张氏的怨恨,对明兰的怨恨,对华兰还有如兰的怨恨,甚至于就连淑兰和品兰,也被墨兰给怨上了。 她怨恨张氏的不留情面,把自己的老底揭了个干干净净,让她在一众姐妹面前丢尽了脸面,尤其是淑兰和品兰,这两个宥阳大房家的堂姐妹原本并不知道墨兰的事情,是以墨兰在她们面前,还能装一装样子。 可现如今,怕是再怎么装样子也没用了。 她怨恨华兰和如兰的不顾姐妹情谊,直接就选择站在了明兰那边,和她作对,怨恨明兰则是因为在墨兰的心里,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明兰而起的。 若是今日不是过来给明兰添妆,若是明兰没有那么一个疼爱她的舅舅和舅母,若是明兰没有受到那么贵重的首饰,那么让人羡慕的礼物,她怎么也不会失态,在这种场合,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番话来。 而淑兰和品兰则完全是被牵连的,谁叫这两姐妹好巧不巧的听了墨兰的丑事。 看着众姐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张氏眼中那宛若雪山坚冰一样的寒冷,墨兰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阴沉的脸色不由得一白。 便是再好面子,张氏也不得不低头,否则的话,日后和盛家一众姐妹之间的脸面便再也没有意思维系的可能了,想着自家相公听到顾廷烨要成为墨兰的妹夫之后那副兴奋得模样,墨兰的心更加的沉了。 无奈只能选择了服软:“六妹妹,方才是姐姐失言了,实在是对不住!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明兰叹了口气,叹道:“不妨事,我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还望四姐姐日后谨言慎行,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再似今日这般鲁莽了!” 对于墨兰,到底事身体里留着想通血脉的姐妹,善良的明兰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和其彻底闹僵,老死不相往来。 “诸位姐姐妹妹,今日是我的不是,扰了诸位姐姐妹妹们的雅兴,我在这儿给姐姐妹妹们赔罪了!”说着,冲着众人福身一礼。 如兰和品兰一脸的享受,华兰和淑兰则纷纷摇摇头,同明兰一样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墨兰又冲着张氏福身一礼,说道:“张大娘子,今日是墨儿的不对,还望大娘子勿怪,墨儿身体有些不失,就先行告退了!” 张氏挥挥手,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墨兰,墨兰脸色更白,也不再舔着脸辩解,求张氏的原谅,而是带着女使径直出了暮苍斋。 一场闹剧!终究还是落幕了! 第 254章 压箱底 天道分阴阳,万物分雌雄,人分男******阳相交,雌雄相配,男女相合,这本就是天道至理,自人类还没有建立国度,从有文字可考的时候开始,男婚女嫁,延绵子嗣,便已然是人们约定俗成的定理了。 历经夏商,乃至周朝,周公旦著《周礼》!而后延绵数千年,而且古代不似现代,各种伤寒疾病,都有可能取人性命。 是以历朝历代,对于男婚女嫁之事,皆有朝廷法度限定, 封建的男权社会当中,男人之所以能够三妻四妾,皇帝为什么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除了贪花好色之外,还有部分原因则是为了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当然了,各种缘由自然也是因人而异的! 借用现代的话来说,有不少人对于婚姻是爱情坟墓的观点深信不疑,并且将其奉若至理名言,也因此滋生出了许多类似于不婚主义这样的言论。 若是放到此时,放到大周,若是有人提出这样的言论,定然会遭到周遭所有人的口笔诛伐。 明兰大婚之前的一段时日,不知又有多少人彻夜难眠了。 至少卫允是这样的,每次只要一躺下,只要一想到自家小心呵护长大的那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就要变成别人家的的时候,卫允就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 一边替明兰找到一个好归宿而高兴,可另外一边,却又对于明兰的出嫁万分不舍,前世加上今生三十多岁的人了,老父亲的心态作祟呀! 而另一边,即将成为新郎官的顾小二,也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每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情不自禁的在脑海之中假想出明兰头戴凤冠?身穿霞帔的模样。 然后脸上便不受控制的出现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心情顿时就激动的难以附加,紧张?期待?忐忑,以及兴奋?开心。 熬到大半夜的时候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没成想连梦里都是明兰身披嫁衣和他拜堂成亲的模样?睡着睡着便笑出了猪叫。 盛家?寿安堂之中,老太太把明兰叫了过去,把一盒子的银票、京郊一个叫做小雨庄的田庄地契,老太太在城中置下的两件铺子?还有几件老太太嫁妆之中的贵重首饰都给了明兰。 “祖母?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光盒子里头的那一叠银票,一百两一张的,加起来差不多得有五六千两了,更别说还有京郊的庄子,和两个铺子了?价值已然过万了。 老太太笑着道:“不给你还能给谁!” “祖母·······”明兰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老太太抬手给打断了。 “祖母知道?这些年你舅舅和姨母陆陆续续给您送的零花钱,都有好几万万两了?祖母的这点东西你看不上!” “祖母,孙女儿怎会看不上?祖母如今年纪大了?身边多留些银钱傍身也是好的!” 老太太溺爱的看着明兰?伸手握住明兰的左手,抬掌轻轻的拍了拍,说道:“祖母知道你孝顺,祖母的私房还有不少呢,你不用担心,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些东西算是祖母的一点儿心意,祖母不奢求你日后过得多么尊贵荣华,只求能够平安顺遂,健康快乐就好!” “祖母!”明兰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话音有些哽咽,很是感动。 这些年来,盛老太太多年如一日的疼爱,拂照,明兰心里也都清楚,在明兰心里,盛家之中,老太太的地位几乎与自家生母不相上下。 “谢谢祖母!” 明兰不再推诿,被老太太握在手中的手反握住老太太那已然爬满了皱纹的大手,欣然接受了老太太的东西。 盛老太太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抬手轻轻的揉着明兰手:“这样才是祖母的好孙女儿!” 明兰看着老太太,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祖母,您稍等一下!” 明兰抽出手,也不等盛老太太说些什么,提着裙摆,便飞一般的跑出了老太太的屋子,跑出了寿安堂,径直奔着暮苍斋而去。 小桃和丹橘还有翠微无奈也只能跟着自家姑娘,提着裙子朝着暮苍斋飞奔而去。 “小桃,你快把添妆那日舅母给我的那个锦盒找出来!”明兰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小桃跑到柜子边上,一边打开柜门一边问:“姑娘,是那个锦盒?” 那一日张氏送过来的锦盒足足有四个,是以小桃才有这么一问。 明兰道:“就是那天没有打开的那个!” 那一日,张氏和众姐妹走后,明兰和小桃丹橘回到里屋,本想立刻打开看看,卫允和张氏究竟替明兰准备了什么压箱底。 可主仆三人刚关上房门,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呢,舒兰院那边就来了人,来得还是大卫氏身边最亲信的小蝶,说是大卫氏有事叫明兰过去一趟。 添妆的日子,大卫氏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叫明兰过去,定然是有什么嘱咐,明兰便带着小桃和丹橘随着小蝶去了舒兰院,不成想这一呆就是两个多时辰。 明兰留在了舒兰院,和大卫氏还有栎哥儿,桓哥儿一块用了晚膳,之后母子几个又在舒兰院的院子里头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戌亥之交的时候,明兰才从舒兰院出来,回了暮苍斋。 回去之后太累了,洗漱一番明兰便直接安歇了,把卫允和张氏送的那个锦盒给忘到了脑后,之后的几日,待嫁的明兰要做的事情可多了,那个锦盒也就只能躲在柜子里头吃灰了。 直到方才,盛老太太给明兰送压箱底的银票和田庄的时候,明兰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盒子没开呢! 小桃虽然丹橘聪慧,甚至有些笨笨的,但却是自小跟在明兰身边,是明兰身边最忠心,也最亲信的人。 明兰的贴身的东西平日里都是小桃帮着看管的,这些事情小桃从小做到大,自然娴熟无比,未得片刻,那日那个没来得及打开的锦盒便被小桃取了出来。 ············· 寿安堂。 老太太看着明兰刚刚放到桌子上的锦盒,有些奇怪:“这是?” 明兰笑着道:“这是添妆那日,舅母送给孙女儿,那日刚送走舅母他们,孙女儿便被阿娘叫了过去,之后便一直都忘了,直至方才才想起来。” “是你舅舅和舅母给的!” 说起这个,盛老太太的兴趣就来了:“你那个舅舅,对你宠的简直没边了,这些年来光是给你的零花钱都陆陆续续将近有十万两了,这一次给你压箱底的嫁妆,定然也不会薄了!” 提起这个,老太太就有些无语,想当初她作为勇毅侯独女的时候,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她出嫁时候的嫁妆也才十多万两。 可明兰这丫头呢,本以为是个庶女,当初她生母也是因为家中贫困,无力救治病重的父亲,维持家中生计,这才无奈被王氏寻摸来给盛紘做了一房妾室。 可没成想,大卫氏入府不过三年,卫家就开始有了起色,先是慢慢做起了生意,积攒家底,而后明兰的那个外舅卫允,更是一路从一介白身考到了秀才,举人,然后是进士,而且还是个一甲的探花,和盛紘的父亲是一样的功名。 再然后呢,一开始卫家那边每年还只是几百两几千两的银子送过来,可后来,随着卫允官做的越来越大,卫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每年送来的银子也越来越多,几千两慢慢变成了一万两,两万两。 这还只是给明兰这丫头的零花钱,还有卫小娘那边送去的珍贵补品,时兴的上等布料首饰什么的还都没算。 这才过了多久,明兰这丫头攒下来的零花钱就和当初老太太的嫁妆差不多了。 老太太是什么出身,勇毅侯独女,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天之娇女。 现如今明兰出嫁,卫允这个舅舅送的嫁妆,定然不会少了! 而且这些年来和卫允打的交道也不少,老太太心里不由得越发好奇,这个卫三郎究竟会给明兰备下什么嫁妆。 桌上的檀木盒子并不大,约莫一尺三四长,宽只有一尺左右,高也是差不多一尺,这么一个盒子,便是里头都装的是银票,也装不了多少。 钱庄银票面额最大的就是一百两一张,然后再往下就是五十,二十,还有十两,十两也是最小面额的银票,而且市面上流通的最多的还是铜板,圆形方孔,一千枚铜板一串,也就是一贯钱,等同于一两银子。 明兰道:“孙女也不知道,这不把锦盒拿了过来,就是想和祖母一块儿看的!” “赶紧打开,你那个舅舅素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头,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明兰打开锦盒,最先露出来的竟然是一本对折着的线装书,明兰好奇的把书拿了起来。 “账簿?”明兰不禁有些疑惑,将账簿递给了老太太,就把账簿地下压着的一叠纸张! 明兰拿起一看,最上面的是五张地契,有两个是在城外的庄子,都是上一次逆王之乱中,杀头抄家的那些逆臣的家产,当时朝廷要处理那些产业,以筹备粮草辎重,供应西北,卫允可是户部侍郎,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责无旁贷的帮忙销货。 底下还有三十张,是一家叫做望月楼的酒楼房契地契,老太太手里的那本账簿,便是这个叫做得月楼的酒楼的。 以汴京为中心,周遭的十几个大城之中,皆有望月楼,开业已然有半年多了,售卖的就是当初丁健和小卫氏在卫允的指点之下鼓捣出来的蒸馏酒,主打稻花酿。 半年下来,当初办酒楼投入的本钱已经悉数都收了回来,明兰手中那叠纸张里头,最底下就有将近刘千两的银子,便是望月楼这半年多以来的盈利,而且还是刨去了成本之后的盈利。 老太太翻动着账簿,略略的看着上面一笔笔的流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你舅舅这是送了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呀,照着望月楼这半年的流水看,一年下来,差不多能够四五万两的纯利,日后若是再多开几家,利润更多!啧啧啧,不愧是卫三郎,还真是大手笔呀!” 老太太合上账本,望着明兰,有些感慨的说道:“咱们家明儿还真是有福气,有这么一个既有本事,又疼爱你的舅舅!” 明兰放下手中得银票和房契地契什么的,挽着老太太的臂弯,靠着老太太的臂膀,撒娇似的说道:“孙女儿还有一个疼爱孙女儿的祖母!” “哈哈哈哈!”盛老太太不由得开怀大笑:“你这丫头,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祖母若是喜欢,日后孙女儿天天说给祖母听!”明兰娇声说道。 一时之间,屋子里头萦绕着祖孙二人酣畅的笑声。 第 255章 召见 元祐二年五月初四。 碧蓝的天空之上,纤尘不染,零星的几朵白云,只在早间的时候出现了一小会儿,便已消失不见。 日上三竿之际,散发着灼灼的热量和光明,令人不能直视的太阳,斜斜的缀在东侧的天空之上,带着几分热意金黄色阳光,肆意的挥洒在汴京的每一寸地方。 积英巷说是一条巷子,实际上却与别的长街无甚区别,青石板铺筑而成的地面,残留着岁月的斑驳痕迹。 积英巷之中,盛家大院的里里外外,都早已是张灯结彩,大门处拿着帖子,提着贺礼的宾客络绎不绝。 不过区区一个四品小官的庶女出嫁,竟然还来了好几个勋爵之家。 忠勤伯袁家和永昌伯梁家过来凑热闹众人倒是都理解,毕竟这两家都是盛家的姻亲,盛家女儿嫁的还是两家嫡子,如今盛家大喜,他们过来捧场倒也没什么。 可英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和世子张千重也来了,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仅如此,连英国公张家那位嫁给了昔日新科探花,如今的陕西布政使,从二品的封疆大吏,先帝心腹宠臣卫允的英国公独女,也带着丈夫卫允来了。 英国公府的世子张千重,还有先户部侍郎,如今的陕西布政使卫允,哪一个不是如今风头正盛,引领风骚的人物。 如今盛家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一个左佥都御史,从四品的衔,在汴京城里头不上不下的,何德何能,能够有这么多的大人物来盛家捧场。 不过这疑惑归疑惑,这该摆的姿态还是得摆出来的,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一句句不需要本钱的贺词祝语,酣畅淋漓的欢笑声,构成了一副欢庆热闹的画卷。 盛家这边宴席吃的差不多了,顾家那边迎亲的也来了,一身新郎官打扮的顾廷烨,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脸上的笑容从没有歇过一刻 从宁远侯府一直到积英巷的盛家大门外。 最让人惊讶的还不是这些 而是盛家那位庶女的嫁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 真真是十里红妆 羡煞了不知多少女子。 而且城里原先就有流传的一些酸话,经过这一遭之后 颇有几分愈演愈烈的态势。 诸如什么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竟然被顾廷烨给看上了 这才攀上了高枝儿,得嫁高门。 更有甚者,甚至传出了明兰是狐狸精转世这类的话,专门迷惑男人 吸骨榨髓 害人性命。 还有些则是一些关于顾廷烨的酸话,什么浪荡子一招得势,却依旧改不了往日的纨绔作风,放着家中给相看的贵女嫡女不娶,却偏生要娶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之类的话。 还有些人对顾廷烨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以前 认为他还是那个汴京三害之首的纨绔,不过是运气好 烧个冷灶烧出来一个新官家而已,在他们眼中 明兰嫁给顾二,那纯粹就是羊入虎口 绝对会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的那种。 不过这些个酸话 大多也只是在私底下流传流传罢了 如今顾廷烨可是在官家面前正当红得令,乃是斩杀了逆王,救了先帝,平了叛逆,又在西北一役之中立下赫赫战功的朝廷新贵。 而且顾廷烨与桓王还有禹州一系的交好,桓王如今虽然还尚未被立为太子,但作为永安帝的嫡长子,桓王日后继承大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除非是像先帝那种自己没有子嗣,只能从宗室之中挑选继承者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电视剧里头那种皇子夺嫡,你死我活的情况。 如今大周礼法森严,律法严明,桓王既是嫡出,又是长子,于情于理,于法于礼,都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顾廷烨与桓王相交莫逆,朝中那些个人老成精的官员们,哪一个会蠢到这个时候跳出来捋顾二的虎须。 这些个没影的事情,便是那些个八卦的长舌妇们,也不敢放在明面上说,只在私下里暗自议论。 这一天,卫允也不再似往日的纠结,而是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虽然只是明兰的舅舅,还不是名义上的正头舅舅,可卫允还是笑着从盛家把明兰送出了门,目送着明兰跨入那顶八抬大轿之中。 然后便是敲锣打鼓的离开了积英巷,朝着宁远侯府而去。 目送着明兰出门,卫允脸上的笑容虽然依旧灿烂,但心底却忽然涌出一阵失落来,吃酒的兴致也没了,拉着张氏便去了舒兰院,陪大卫氏说话去了。 明兰三朝回门的时间还没到,宫里头却忽然来了个传旨的内侍。 卫允也没多想,简单的拾捯了一下,和张氏言语了一声,便随着传旨的内侍一块儿入了宫。 养心殿的外边,还是和以前元祐帝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皇宫吗,自然都是雕栏画栋,亭台楼阁。 但唯独养心殿却是个例外,非但不同于太和殿的金碧辉煌,简约的风格之中透着几分沉稳大气。 卫允也不知永安帝为何不换一间宫殿来住,反而要住元祐帝的养心殿,不过这事儿他虽然有些好奇,但却可没兴趣知道。 这二者看似有些矛盾,但若是细细揣摩的话,便不难猜出卫允的心思。 “微臣卫允,参见陛下!” 养心殿中,除了永安帝之外,便是几个在侧伺候的内侍了,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 “卫卿来了,来人,赐座!” 永安帝看见卫允,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似乎此刻的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主人家,热情的招呼着前来做客的卫允。 卫允摇了摇头,赶忙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态度依旧恭敬的问道:“不知陛下忽然召微臣入宫有何事吩咐?” 永安帝却道:“怎么,若是没有事情,朕便不能召卫卿入宫小叙了?” 卫允赶忙道:“陛下是君,微臣是臣子,陛下若是想见微臣,便是半夜三更相召,微臣也定然不会有片刻耽搁,立时马不停蹄的入宫觐见陛下!” 永安帝只笑一笑,没有继续和卫允深究这个话题。 “今日唤卫卿入宫,确实是有事和卫卿商议!” 卫允眼睛一转,这个时候忽然说有事想和自己商议,难道是陕西的事情? 有些不太确定的道:“敢问陛下,可是和微臣即将往陕西赴任布政使一事有关?” 永安帝道:“不错,正是和陕西有关!” 卫允道:“请陛下示下!” 永安帝却忽然目光有些飘忽,眼中流转着几许回忆的神采,幽幽说道:“昔日,先帝大行之前曾将还只是太子的朕唤至榻前,嘱咐了朕许多事情,其中就有西夏和辽国或许会趁先帝大行,朕刚刚即位,国祚尚未稳定之时,犯我疆土!” 卫允道:“先帝深谋远虑,目光长远,微臣远远不及!难怪上次微臣和陛下提及西夏出动大军犯我边疆一事,陛下都没有和兵部核实,便直接相信了微臣所言!” 永安帝继续说道:“先帝其余一些嘱托倒是没什么,朕自己也理会得,但有一件事,却和卫卿息息相关!” 卫允有些疑惑:“和微臣有关?”随即便道:“陛下恕罪,微臣愚钝,实在是想不到是什么事情,请陛下明示!” 永安帝道:“如今我大周承平数十年之久,国力亦快步增长,到了一个极强的地步,然则,也正因为如此,朝中武失衡,冗官、冗兵、冗军、冗费等等弊病数不胜数! 昔年范正公施行之变法,虽在一定程度之上改善了此等情况,然却是杯水车薪,范正公一去,变法便成了一纸空谈。 各地的那些世家豪族,与官员们相互勾连,把持地方的财政民生,聚拢财富,侵占百姓土地,如今咱们大周虽然越来越强盛,然则百姓们手中的土地却越来越少,卫卿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面呆了将近一年,想必对于此等情况,已然早有了解了吧!” 卫允道:“回陛下,微臣在户部之时,曾翻阅过往十年的各地税收,却是有所发现,十年以来,户部每一年征收上来的赋税成递减之势!” 永安帝那宛若黑洞般深邃的眸子当中闪烁着微光,沉声说道:“不止如此,朕还派人专门调查过了,官府登记造册的良民百姓已然连续七八年未有增长!” 卫允道:“陛下,如今我朝国力日渐强盛,这七八年以来,全国各地也都是风调雨顺,没听说有那个地方受了灾呀,按理说不至于如此才是!” 上一次西北大旱,还是在十几年前,也就是卫允的姐夫丁健自陕西华阴逃至扬州的时候,可之后的十几年,确实没听说哪里还有什么大的灾情。 若是依照常理来说,这种情况之下,大周的人口应该快速增长才是,怎么会连续七八年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永安帝看着卫允,沉声问道:“以卫卿之聪慧,难道还猜不出其中的缘由?” 卫允眉头微蹙,目光闪烁微光,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说那些个流失得百姓和土地,悉数都汇聚到了各地的世家大族之手?” 永安帝道:“那些个所谓的世家大族们在各地的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有的是办法规避赋税!” 听永安帝这么说,卫允的心中已经了然,难怪今日刚来的时候,永安帝表现的那么热情,原来是有这么一个苦差事儿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卫允在心底无奈的自嘲了一下! 可也正如方才卫允自己说的那样,永安帝是君,而他卫允则是臣子,儒家有句话叫做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永安帝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独自一人叫进宫来,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 256章 变法 养心殿中,只听得永安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不断不断回响。 “先帝曾与朕说过,如今之大周,真如扁鹊见蔡桓公所言,看似强盛,实则已然身怀恶疾,若是此时出手,或许会有一时之痛,然却能令我大周千秋万世,长盛不衰。 可若是视之不见,放任不管的话,终有一日,会病入膏肓,若是到了那时,那朕便是大周的千古罪人,日后便是去了九泉之下,也绝无颜去见先帝和列祖列宗了!” 看着声泪俱下的永安帝,卫允不禁有些感慨,如是放到后世去,妥妥的影帝级别啊!不知得包揽多少国内国外的大奖。 永安帝忽然提高了声音,朗声说道:“先帝曾嘱咐朕,江都卫子期有王佐之才,乃治世之能臣,若想承范文正公之志,再行变法,根治我大周顽疾,卫爱卿乃是当之无二的人选,非卿不可!” 永安帝目光灼灼的看着卫允,眼中满是期许。 若是换了个人,说不定此刻已然被永安帝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了,可偏偏永安帝面前站着的是卫允。 在卫允眼中,此刻的永安帝像极了后世那些个整日整日给人灌鸡汤的心灵导师,还有那些个只会许诺的老板呀,领导呀之类的。 空头白话说了一大堆,却没有看到半点实际的东西,其实就是想让你帮他做事儿罢了,当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陛下实在是太过高看微臣了,微臣位卑言轻,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卫允谦逊的说道。 永安帝道:“卫卿过谦了,想卫卿刚过加冠之年,便已经官至陕西布政使,从二品的封疆大吏,我朝开国百余年,可从未有一人似卫卿这般升迁如此之快的!” 卫允心中一凛?来了! “微臣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些运气罢了!若是陛下当真认为微臣能够胜任这个差事儿?那微臣便斗胆问一问陛下,想让臣如何着手此事?” 永安帝既然在这个时候把卫允召了过来?定然是打算在陕西那边先做点动作了?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这么说了! 永安帝望着卫允?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卫卿不日便要去陕西赴任了?如今陕西刚刚经历过战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卫卿此去,不妨先从那些个刚刚从西夏手中收回来的城池着手试试!” 卫允道:“陛下英明,这些城池原先乃是西夏国土?如今刚刚纳入我朝疆域?正是施行变法,改革旧制,收拢民心的好地方!若是成效显著的话,便可将此法扩散至陕西全境!” “不错,朕正是这般打算的!” 永安帝道。 可卫允却说:“陛下?言易行难,三川自古便是富庶之地?那些个延绵数百年的世家豪族并不在少数。 陛下方才也说了,这些世家豪族在各地的势力根深蒂固?个中干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若是想将变法施行于陕西全境?只怕没那么简单!” 自秦国一统天下之后?陕西三川之地,便不知衍生出了多少世家豪族,虽然永安帝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摧毁这些世家豪族,只是想将原本属于朝廷的利益从他们的手中拿出来。 可这世上哪有把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的道理, 永安帝道:“卫卿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若是此番变法,能够在陕西顺利施行的话,届时再在我大周全境悉数施行!届时,卫卿便是我大周的功臣,朕定不会亏待卫卿!” 卫允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永安帝也是搞笑,真以为变法是那么好变的,这里头的利益牵扯,何其广泛,触及到了不知多少人的利益。 而且自古以来,施行变法的那些个人里头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还什么不会亏待自己,鸡汤倒是灌得无比娴熟,可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最后被推出来挡刀的还不是卫允。 “不论那些个世家大族的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朕都是卫爱卿最坚硬的后盾!如此说,爱卿可能放心?”永安帝道。 “多谢陛下错爱!只是不知陛下意欲行何等变法之策?”卫允没有深究,如今瞧永安帝的模样,是已经打定了注意让卫允来做这个马前卒了。 形势比人强,卫允深知此事唯有把这事儿且先应下来,待去了陕西之后,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再行谋划。 可永安帝却道:“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卫卿既然愿意担此重任,那此事由卫卿全权做主便是,届时卫卿将变法的方略列个章程出来,容朕过目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便可施行!” “啊?”卫允愣了一下,一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又惊又疑的望着永安帝。 “卫卿如此看着朕,可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永安帝看着卫允,风轻云淡的问道,脸上带着微笑。 卫允赶忙起身拱手躬身,带着几分惶恐道:“微臣惶恐,微臣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永安帝摆摆手:“无妨,卫卿不必如此!” 虽然卫允心里头清楚,如今坐在皇帝位置上面的早已不是昔日的元祐帝,而是一个自己不怎么了解,胸中有沟壑,欲要大展身手,实现宏图伟略的永安帝。 卫允道:“变法一事非同小可,是以方才微臣方才才会有些失态,此事一时之间,微臣心中也没什么好计策,而且各地的情况都有所不同,此事还需因地制宜,微臣还尚未去那些新纳入我朝版图的州县看过,对于当地的情况也都不了解,是以·········” 说着,卫允便抬眼看着永安帝,意思不言而喻。 我这儿连那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要是就这么夸夸而谈,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永安帝笑着道:“无妨,变法之事不急于一时,待卫卿去了陕西,了解了当地的情况之后,再好好的思量一番,到时候再列个条陈,写个折子递来汴京!” “陛下圣明!”卫允当即便拱手躬身,高声呼道。 ·············· 彼其娘之! 刚出养心殿,卫允就在心里直接骂娘了,虽然说你贵为皇帝,可也没有这么消遣人的吧,连个大概的方略办法都没有,就把自己叫了过来,还要学人家搞什么变法。 搞个毛线啊搞!自己都还没掌握朝政大权呢,就开始在这儿许空头诺言了。 连玉玺都握在人家曹太后的手里呢,而且各地的世家豪族里头,不知有多少族人在朝中为官,又和朝中的多少文武大臣们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和纠葛。 永安帝让卫允去搞变法,把那些个世家大族们吞下去的利益再给夺回来,岂非就是在他们身上割肉。 有句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永安帝这么做,岂非就是把卫允推到了文武百官们的对立面,到时候卫允身上的那些个什么光环,统统都要失去效用。 张家暂且不提,到时候只怕秦家都要站在卫允的对立面,秦家乃是扬州大族,书香门第,百年世家,族内光是为官者便有十余人。 到时候若是变法一起,到时候就算卫允的老师秦玉章还有秦家大爷秦伯益(秦尚书)站在卫允这边,秦氏一族的族人们也不会同意,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心向背,谁又能说的定呢! 永安帝这是想让卫允做孤臣啊! 到时候若是变法成功了,卫允虽然是大功臣,但也和大周所有的世家大族们结下了死仇,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卫允还有亲人,卫允不敢赌。 而是变法失败,承担后果的不同样得是卫允,到时候朝局必然会动荡,永安帝只要把卫允这个‘罪魁祸首’给推出去,来平息世家大族们的怒火。 到时再下一份罪己诏,在群臣面前哭诉一番,说自己受人蒙蔽,误信了奸人云云,通过博同情,装柔弱,给他和那些世家大族们各自一个台阶,再让出一点利益,各退一步啥的,到时候就又是皆大欢喜,天下太平。 而卫允呢,轻一点的就是被罢官抄家,流放边疆,严重一点呢就是抄家灭族,满门抄斩了。 养心殿外,刚刚走下台阶的卫允,回头看了看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宫殿,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门窗,穿透了所有的阻隔,落在殿中那个身穿滚黄龙袍的中年人身上。 苍穹之上,烈阳高挂,晴空万里,天气炎热,自远处吹来的微风,将炙热得空气也一同吹了过来,卫允身上那间宽大的长袍迎风而鼓。 可此时此刻,卫允不仅没有感到半点的炎热,反而身心皆是一片寒凉,冰冷彻骨。 这一刻,卫允第一次对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失望。 什么宏图伟业,江山社稷,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不过是一个愚不可及的美梦罢了,世代的王朝之中,哪朝哪代没有英明神武的君主,秦皇汉武,唐宗周祖,那一个不是雄才伟略,文韬武略。 可最后呢,一统天下,坐拥九州大地的秦朝二世而亡,汉朝也不过维持了数百年,昔日盛极一时的隋唐,亦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他永安帝何德何能,认为大周就能够例外,就能够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第 257章 想通 金碧辉煌,极尽奢华! 这边是皇宫,是整个大周皇朝身份最尊贵的人住的地方。 可在金碧辉煌的宫城底下,又埋葬了多少白骨。 那个龙椅的下边,早已是白骨累累,血海滔天。 而现在,若是就这么照着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迟早有一日,卫允会成为那累累白骨之中的一具,成为那滔天的血海之中的一粒尘埃。 到那时候,什么高官厚禄,尊顾荣华,光宗耀祖,延绵子嗣,都将成为过眼云烟,一纸空谈。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卫允将此事联系到了他最不想联系到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慈祥和蔼,宛若自家长辈一样的老人,那个对他宠信有加,荣宠不断,不断提拔擢升的伯乐、贵人! 若是之前,卫允是断然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是断然不会把这些不好的事情往元祐帝身上联想半点。 可是自从经历了上一次的立储之争,逆王叛乱之后,卫允才发现,自己一直低估了元祐帝,在所有人的眼中,元祐帝都是仁善的,是圣明的,除了在立储这件事情上有些犹豫不决之外,元祐帝就是一个朝臣们眼中完美的皇帝。 可卫允却看到了在元祐帝的仁善之后,隐藏着的坚毅果决,还有身为帝王的狠辣与无情。 邕王一家子的死亡,兖王对还是禹州团练使的赵宗全的刺杀,之后联和荣家、禁军、还有五城兵马司,以及不少官员的叛乱。 这些事情里头,或多或少,都有着元祐帝的影子在里头,有些事情甚至可以说就是元祐帝在背后推动的。 而自己,若是真如永安帝所说,这是元祐帝临终之前对其的嘱咐,显然,以仁善而著称的元祐帝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卫允的心里?甚至冒出另外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往昔对自己的宠信和提拔,最开始的时候?或许真的只是元祐帝和卫允之间特殊的缘分。 可随着后来卫允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越来越强?卫允和元祐帝之间那份纯粹的缘分已然慢慢开始发生改变。 尤其是伴随着锦衣卫的崛起,罗网的成立?以及北镇抚司的逐渐完善,黑甲军的异军突起?再加上卫允的出身?没有显赫的家世支撑,没有庞大的家族做后盾。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圣旨赐婚,以及一系列的提拔,重用?为的?就是今时今日,为的就是此时此刻,为的就是方才永安帝所说的再行变法一事。 忽然之间,原本金碧辉煌的皇城,在卫允的眼中?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变得灰暗?变得肮脏,变得让人厌恶··········· 甩了甩脑袋?卫允赶忙驱散脑中那可怕的想法,脑海深处的记忆里头?那个老人的音容笑貌?再一次浮现。 比起方才那些可怕的想法?卫允更愿意相信那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臆测,那个老人,就是一如往昔自己所想的那般形象。 “三爷!您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白杨,注意到了卫允脸色的变化,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 卫允扭头看着旁边的白杨,嘴角上扬,露出个浅笑,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白杨点了点头,可眼底的疑惑却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继续认真仔细的观察着卫允,跟在卫允这么多年,白杨对于卫允的性子可以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卫允一直都是个不喜欢别人为他担心的人,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杜远,今日我不想骑马,你去弄一辆马车来!”身为卫允亲卫统领的杜远,配着锦衣卫制式的绣春刀,每日和小白杨一起贴身随侍在卫允的身旁,时刻护卫着卫允的安危。 “属下领命!”卫允的话音刚落,杜远冲着卫允拱手一礼,随即便施然退去。 “小白杨,这些年我对你如何?”杜远离去,卫允看着身侧的小白杨,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尽管如今小白杨已然成人,虽然长得不如卫允高大,但也有后世将近一米七多的样子,超过世上大多数的男子了。 可卫允还是习惯性把他叫做小白杨,毕竟这个称呼卫允已经叫了十多年了。 “三爷待小的极好!”小白杨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辞藻,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这么些年,卫允待他究竟如何,小白杨心中比谁都清楚。 卫允忽然抬头,望着宫门两侧的宫墙,强烈的阳光之下,早已干涸的斑驳血迹东一块西一块的点缀在布满了刀枪劈砍痕迹,弩箭撞击留下坑洼的宫墙之上,是那么的醒目。 卫允幽幽一叹,收回目光,看着小白杨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若是有朝一日,需要你替我去死,你会如何选择?” 小白杨迎着卫允的目光,没有丝毫多少,风轻云淡的说道:“三爷又不是不知道,小的可怕死了,但若是当真有那么一日,小的愿意替三爷赴死!” “无怨无悔!” 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寻常的小事一样,小白杨语气十分平淡,没有半点的慷慨激昂。 卫允听完却笑了,抬手拍了拍小白杨的肩膀,说道:“你放心,绝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小白杨也笑了:“小的相信三爷!” 没多久,杜远便架着一架极普通的马车来到宫门前,品相极为普通的驽马,装饰极为寻常的马车,青色的布帘,小小的车身,个头要比卫允和张氏专用的马车小了一号。 掀开车帘,踏入车中,车中除了座上的一个软垫之外,空无一物,卫允也不介意,转身坐在软垫之上,一甩广袖,搭在双膝之上,朗声喊道:“回府!” 驾车的依旧是杜远,白杨和杜远并排坐在车辕之上,至于宫门口的黑风和两人的坐骑,自然会有卫允的亲卫将其带回,不用两人操心。 车轮碾在青石板铺筑的地面,走过了十几条长街,穿越了喧嚣的人群,朝着积英巷的卫府而去。 马车之内,闭着双眼的卫允脑中闪过千般思绪,万道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还在慢慢的行驶,车窗之外,依旧是繁华汴京的喧嚣,可马车里头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卫允,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明亮的眸子之中,好似亮起了精光,嘴角两侧的嘴角忽然上扬,卫允的脸上,竟是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不同于听了小白杨的话之后的欣慰,这次笑容之中,带着自信,带着期许,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在里头。 就算是早有预谋的利用又如何,卫允心中又何尝不是早已有了变法的打算,反正都是要变法的,到时候自己远在陕西,天高皇帝远的,永安帝又忙着和曹太后争夺朝政大权,到时候且有的忙呢,自己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事情没什么意外的话,最后落败的,绝对是曹太后,谁叫永安帝这边有一个素来不按常理出牌,偏生又极擅兵法,奇谋百出的顾廷烨呢! 而且永安帝占据了大义,还有以韩大相公为首的一众拥护他的朝臣,曹太后所谓的抢班夺权,改立新帝不过是一番痴人说梦罢了。 可现在却又不同了,卫允心中所感所念的,是元祐帝,而非永安帝,卫允深知,在元祐帝的心中,大周的江山社稷才是第一位的。 卫允并不介意为了大周的未来而努力奋斗,但却并不是为了某人口中为了大周的千秋万代之类乍一听很是振奋人心,可却只能存在于假想之中的好话、鸡汤。 大周并非一家一姓之大周,而是整个大周百姓的大周,若是想要大周的江山永固,千秋万代的话,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永安帝不是说了吗,这是元祐帝的遗愿! 现在罗网的首领,昔日元祐帝身边贴身的赵内官,似乎已经站在了曹太后那边,如今的罗网,早已非昔日的罗网,尤其是在元祐帝过世之后,罗网依靠着内库的钱财,开始了飞速的扩张,如今已然开始朝着大周十五路的首府发展了。 方才在养心殿之中,那位赵内官可一直随侍在永安帝身侧的,想必要不了多久,方才永安帝和卫允在养心殿之中的那一番谈话,就会传入曹太后的耳中。 想到这儿,卫允脸上得笑容不由得愈发盛了。 永安帝口中所言,变法乃是元祐帝大行之前对他的嘱托,是元祐帝逝世之后,留下的唯一遗愿,卫允是信的。 昔年范文正公所施行之变法,便是在元祐二十年开始的,变法只持续了数年的时间,便宣告失败,无疾而终,范文正公也因此自请出京,先后历任数州,最后死在了任上。 范文正公一身功绩彪炳,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楚国公,谥号“文正”,世称范文正公,虽变法失败,却受天下士人所敬仰。 元祐帝也一直对此引以为憾,一直想找机会重拾变法,完成昔年未竟之志,可惜事与愿违,变法一直未曾得以延续。 若是说元祐帝留下这样的遗嘱,卫允是相信的,但曹太后信不信,卫允就不知道了。 第 258章 三朝回门 今日是明兰三朝回门的日子,一则呢,是为了让娘家看看女儿嫁入夫家之后,过的如何。 二则是为了给夫婿介绍妻子娘家这边的亲戚,大家凑在一块儿见个面,混个脸熟。 虽然说盛家对外宣扬说卫家和盛家大房那边有亲,若是细算下来,卫允当是明兰这些孩子们的舅舅,可这里头究竟是怎样的,大家心里头都有数。 卫允终究不是卫家的正头亲戚,也就没有过去盛家。 三朝回门,明兰那些个已经出嫁了的姐妹们,自然也要带着夫婿回盛家,和顾廷烨这个新妹夫打个照面,混个脸熟。 虽然顾廷烨和他们早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但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的,大家一起在盛家大宅里头聚一聚,互相拱拱手,作作揖,你叫一声姐夫,他叫一声妹夫,就等于是定下了彼此之间日后的称呼。 明兰和顾二夫妻俩在盛家呆了整整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一大家子人还聚在一块儿用了午膳。 不过明兰和顾二夫妇俩在盛家用过午膳之后,没有直接回宁远侯府,而是径直转道入了同在积英巷的卫府。 今日的卫府,卫家的所有人,除了大卫氏和长桓栎哥儿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卫允,张氏,昭哥儿,小卫氏,丁健,旭哥儿,子衿,还有昂哥儿、旸哥儿和小子袂悉数都汇聚在卫府里头。 明兰和顾二小夫妻俩有说有笑的入了卫府,门房对于明兰那时熟的不能再熟,刚看到两夫妻,就迫不及待的一边往里屋跑,一边高声大喊。 “表姑娘和表姑爷回门了!” “表姑娘和表姑爷回门了!” ···················· 前院花厅,卫家众人齐聚一堂。 明兰和顾廷烨二人并肩而入。 “明儿(廷烨)拜见舅舅!拜见舅母!拜见姨夫!姨母!”小夫妻两站在堂中,冲着卫允夫妇和小卫氏夫妇分别行礼。 此时此刻,看着已然挽上了夫人发髻?不复姑娘打扮?和顾廷烨一派夫妻和睦,郎情妾意的模样?卫允心中大感慰藉。 不由得大笑着摆手道:“好了好了?在家里就不用这么拘礼了,又没有外人在!” 张氏也笑道:“你舅舅说的是?你们小夫妻俩就不要拘着了,来来来?快坐下!快坐下!” 明兰刚拉着顾廷烨坐下?旭哥儿和子衿便屁颠屁颠的跑到两人跟前,冲着小夫妻俩拱手一礼,很是热情的叫了表姐和表姐夫! 明兰自然早有准备,自袖袋之中取出两个红包?一边递给了兄妹俩?一边给顾廷烨介绍道:“这是姨母和姨夫的嫡长子旭哥儿,这是子衿!” 顾廷烨也早就备了礼物,来之前顾廷烨便从明兰这儿打听好了,旭哥儿虽然一直在海家学塾里头上学,但心里头真正喜欢的?却是武艺。 曾经不止一次在明兰和子衿的面前提及日后要做个纵横疆场,驰骋无敌的大将军?还要收复燕云,平辽灭西夏呢! “表姐夫?表姐都给我们备了红包,表姐夫若是再给红包?岂非太没有新意了?”被卫允宠的有些古灵精怪的子衿望着顾廷烨?笑脸盈盈的说道?眼角完成了月牙儿。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头,写满了期待。 倒是旭哥儿,虽然心有大志,但小小年纪却总喜欢板着个脸,故作深沉,虽是如此,可看向顾廷烨这位刚刚上任的表姐夫的目光之中,也带着几分炙热,显然是对子衿的话颇为赞同。 一旁的卫允和张氏,还有丁健和小卫氏也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若是换了个别的什么场合,若是子衿再这么说,说不定小卫氏会训斥一番,可现如今屋子里头的都是自家人,又没有外人在场,小卫氏也就没那么严苛了。 “哈哈哈哈!”顾廷烨大笑着道:“放心,表姐夫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定然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顾廷烨的贴身长随石头当即便从后边抱出来依次两个锦盒,分别递给了旭哥儿和子衿。 “打开看看,瞧瞧喜不喜欢!”顾廷烨笑着道。 旭哥手中的锦盒又长又大,约莫有五尺长短,三尺宽,一尺高,而且颇为沉重。 反倒是子衿手中的锦盒只有两尺长短,一尺左右的宽高,要比旭哥儿的小上许多,便是分量,也轻了不知多少。 子衿的盒子小,一手端在手里,另一只手直接就打开了,里头放着的,是一根尾部镶着羊脂白玉,通体做工精致,还绣有金线的马鞭。 “呀!” 子衿一看到这根马鞭,眼睛当即便亮了,满脸的惊喜,乃至于没有控制住一下子惊呼出声了。 “好漂亮的马鞭!” 取出马鞭,子衿快步走至厅中,凌空甩了几下,马鞭舞动,发出呼啸的破风声,小子衿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蹦着跳着走回到明兰的顾廷烨身边,冲着顾廷烨福身一礼,异常开心的道:“谢谢表姐夫!” 一旁的明兰却道:“还不止呢,你表姐夫还给你准备了一匹颇为神骏的小马呢!” “小马?”子衿眼睛忽然瞪大了,瞳孔皱缩,眼中绽放出更加璀璨的精光。 顾廷烨笑着道:“上次在西北缴获了不少西夏的战马,其中就有不少的小马驹,我听你表姐说,你也喜欢骑射还有打马球,便特意挑了一直温顺的小母马回来!方才我已然让人把它送到后院马厩之中,待会儿子衿回去的时候,便可带回去了!” 母马温顺,刚好适合子衿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骑乘。 “多谢表姐夫!”子衿对顾廷烨的态度好的不行!一根小小的马鞭和一匹还没见到影子的小马驹就把这丫头给收买了。 另一边,旭哥儿也将手中的锦盒递到了小厮的手中,令其双手捧着,然后亲自打开了锦盒。 锦盒之中是一张暗红色大弓,大弓旁边,放着一柄带鞘的直刀,造型古朴,直刀通体长三尺七寸,刀柄处包裹着一层棉布,刀鞘通体成漆黑色,无任何纹路。 顾廷烨道:“这是军中最新研制出的神臂弓,一石五的拉力,射程可达二百七十步,还有这把刀,乃是唐朝时留下的旧物,究竟是何人所用以不可考,别看它外形并不华丽,却是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刀!” 丁旭自小便被卫允带在身边,打熬身体,磨练刀法武艺,一手辛酉刀法已然颇具几分火候,等到再过几年,到时候配刀背弓,飒爽英姿········· “多谢表姐夫!”饶是一贯喜欢装深沉的旭哥儿看到顾廷烨送的这两个礼物,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十分真挚的对顾廷烨行礼道谢。 唯一可惜的就是如今丁旭的年纪还小,像这种削铁如泥的宝刀,是断然不会交到他手上的,到时候若是一不小心误伤了自己,或者是伤到了别人,可都不好。 那把神臂弓倒是可以给他,可惜要想拉开那把一石五的强弓,以旭哥儿现在的力气,还有些不够。 毕竟旭哥儿又不似卫允那样,开了外挂,才十多岁就变态的能够拉开三石的强弓,旭哥儿若是想用这张大弓,估摸着至少的等到十四五岁才行,那还是在他每日坚持不懈的习练武艺,打熬气力,提升体魄的前提下。 虽然细究起来旭哥儿的这两件礼物并不如子衿的那般实用,可耐不住旭哥儿喜欢呀,旭哥儿的梦想不就是成为顾廷烨那种领兵打仗,征战沙场的将军。 到时候拿着这张神臂弓,一箭一个,一箭一个,远远就把那些可恶的辽人和西夏人都给射死。 然后骑着马,带着大军冲阵掩杀,一刀就是一个,杀贼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光是想想,旭哥儿就忍不住的激动,眼睛里头闪烁着精光。 旭哥儿激动地拿起那张神臂弓,试着拉了两下,没拉开,可也不见丝毫沮丧,把神臂弓放了回去,又拿起那把三尺七寸的长刀,‘噌’的一声拔刀出鞘。 刀身通体笔直,宽约二指半,与锦衣卫制式的绣春刀差不多,刀尖的位置,刀背要比刀刃略短了半寸左右,刀尖之上,还在泛着寒光。 旭哥儿刚准备试试手,一声高喝就忽然响了起来。 “行了,看都看了!还不赶紧放回去!”旭哥脸上的笑容一僵,扭头看着一旁正瞪着他的母亲小卫氏,心里莫名的一颤,赶忙收刀入鞘,放回到锦盒里头。 看到小卫氏的表情,旭哥儿立马就耷拉着脸,低着头,心里已然清楚,顾廷烨送的这两个礼物短期之内是不可能到自己手上了。 到时候小卫氏肯定回来那么一句,旭哥儿,你年纪还小,这些东西都很危险,母亲也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以后,母亲再还给你! 这样事情并不少见,好在小卫氏还算是比较开明,逢年过节得时候,舅舅和舅母给的一些个零花钱啊小礼物什么的小卫氏不会没收,但一旦涉及到什么兵器刀枪之类的,若是没开锋的那倒也没什么,可若是开了锋的那些,那就难逃被小卫氏没收的命运。 旭哥虽然心里也清楚,小卫氏是关心自己,是为了自己好才这样的,可清楚归清楚,难受归难受。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皮猴儿就别霸着你们表姐和表姐夫了,赶紧把昭哥儿和昂哥儿他们都给抱过去,让咱们家这位表姑爷好好看一看!” 第 259章 后手 卫府,前院书房。 屋内只有卫允和顾廷烨两人,再无旁人,小白杨和石头照例守在门外。 明兰和张氏还有小卫氏她们在前院花厅坐了不久,便邀着抱上几个小家伙去花园里头散步说话去了。 “可知我为何要把你单独叫到书房来?” 顾廷烨摇了摇头,满朝文武之中,他看不透的人没有几个,而卫允就是其中之一。 “廷烨不知,请舅舅明示!” 顾廷烨在卫允面前和在顾家的时候,面对他家里的继母还有四房五房的叔叔婶婶,还有他那个外家的姑姑可完全不一样。 在顾家的时候,顾廷烨是高高在上的,是不可一世的,那些个所谓的长辈们,在他眼中,和顾家的普通族人没什么区别,不对,应该是比顾家旁支的那些族人还不如。 甚至于若非顾念着他们的身体里留着的是和自己一样的血脉,只怕再顾廷烨的眼中,他们连侯府里头那些个素来只知道捧高踩低,‘助纣为虐’的下人们都不如。 可卫允这个自小便对明兰呵护有加,百般疼爱的舅舅,却又完全不同。 顾廷烨就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位于对明兰好,那他便对卫允敬重有加,丝毫也不怠慢。 卫允道:“昨日官家召我入宫了!”卫允话音有些低沉,隐约间,好似透着几分无奈。 顾廷烨眉头微蹙:“官家召舅舅入宫?可是为了舅舅即将赴任陕西布政使一事?” “是!但也不完全是!”卫允背过身去,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背负着双手,语气颇有些唏嘘感慨。 “此话怎讲?”顾廷烨越看卫允的神态,越是细细琢磨方才卫允的语气,便越是觉得不对劲,这里头一定有什么。 卫允道:“官家让我效仿昔日范文正公之举,去陕西施行变法?改革吏治?肃清内患!” “变法!” 听到这两个字,顾廷烨不由得眼睛一亮?就连语气也便有些激动?想当初他参加科举会试之时的那篇策论,字里行间无不透着要承袭范文正公未竟之志?再行变法。 革除如今大周的沉冗之患,改善民生?提升国力?重练军队,提升大军战力,而后再挥师北上,收复已经沦陷了百余年的燕云十六州之地。 “此乃利国利民之义举!只是为何廷烨瞧着舅舅似乎仍有顾虑?廷烨虽不知舅舅顾虑为何?但若是舅舅不介意的话,不妨说来听听,廷烨或许能帮着舅舅分析分析!” “你过谦了!”卫允回过身来,看着顾廷烨道:“昔日你会试之时的那篇策论我也看过了,正如先帝所言?你的文章字里行间都透着几分欲效仿范文正公之志的意思! 若非因为你那位大哥在官家面前揭发了杨无端一事,想必如今你当年便中了进士?对于变法,我相信你老早便在做过推演了?否则的话,也写不出那等文章来。” “舅舅谬赞了!一饮一啄?皆为天定?况且若非如此的话?廷烨又焉会有今日之际遇!”提起这事儿,顾廷烨心情也有些复杂,尽管如今他早已经看开了,但心里的芥蒂却仍旧还在。 “不知舅舅··········” 顾廷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允给打断了:“你是明兰的夫婿,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否则的话,我又怎么会同意明兰嫁给你呢!” 这话顾廷烨倒是颇为受用。 卫允又道:“其实对于变法一事,我心中倒是没什么顾虑,只是在变法之后,势必就会触犯到陕西当地一些豪族的利益,若仅仅只是一些朝堂之上的争斗攻讦那倒也没什么,只要我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便也无惧。 可我真正顾虑的是,到时候若是当真把他们惹急了,狗急跳墙之下,牵连到家人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你出生宁远侯府,顾家本就是世家的一员,又从你外公的手上将白家的产业悉数接了过去,各地的那些世家豪族现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顾廷烨点点头,面色也有些凝重:“舅舅说的不错,各地世家的势力确实是盘根错节,十分复杂!” 这话刚一出口,顾廷烨的眼睛就骤然一亮:“难不成今日舅舅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卫允点头道:“不错,我已在官家面前答应了下来,变法势在必行,只是家人们却是我心中的牵挂。 你如今贵为京卫指挥使,位高权重,先是曾数次救下官家,而后又一力护送扶持着官家自禹州入京,直至承袭帝位,可谓是劳苦功高。 而且你那个身患弱症的哥哥,现如今只怕命不久矣,届时你便是下一任的宁远侯,到时候我远在陕西,便是有心维护,也鞭长莫及,卫家和丁家这边就要劳你多多看护了!” 以顾廷烨如今的权势地位,只要一日没有失去圣宠,那便能够护住他们一日。 而且张氏还是英国公独女,如今英国公府的权势比起顾廷烨来说,只强不弱,只要英国公府一日不倒,那便永远都没有人敢对张氏下手,除非是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位亲自下令。 顾廷烨望着卫允的眼睛,神情透着坚毅,沉声应道:“舅舅放心,只要有我顾二一日,便保卫家和丁家一日的安稳!” 卫允信步上前,抬手在顾廷烨的肩膀上拍了拍,欣慰的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顾廷烨露出个笑容,道:“这些都是应该的!” 两人相视一笑。 顷刻之后,顾廷烨面色一变,忽然说道:“变法一事兹事体大,个中牵连尤其广泛,舅舅还需小心谨慎,思定而后动才是!” 顾廷烨的面色颇为凝重,话语间,隐隐还透着几分担忧。 本就是世家大族出身的顾廷烨,又在江湖之中混迹了数年,切身的体会到了民间的疾苦,如果是以前的顾廷烨,对于变法只是一种少年热血的梦想,一种对于偶像的追逐。 可在历经被逐出顾家,流落江湖,深谙民间疾苦的顾廷烨,对于变法强国,却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由心而发的向往。 改善民生,提升国力,改革军制,增强大周军队的战力,以谋求北山西进,夺回燕云之地,为大周开疆拓土,打破如今天下群雄割据的局面,时华夏大地再一次恢复统一,彻底杜绝战争,让天下百姓永享太平。 可现如今,永安帝虽有皇帝之名,却无皇帝之实,且先不说先帝留下的那些老臣们是否已经归心。 现今朝堂诸事,就连多禹州一系的封赏,永安帝自己说了都不算,那时候太后可还没出来垂帘听政,可却还是如此,对沈从兴、顾廷烨还有小段老耿等一系列禹州出来的官家心腹亲信们的封赏,还是由礼部拟订,经韩大相公过目之后,才上呈给永安帝的,然后又拿到朝堂之上和群臣商讨。 当初光是这事儿,就拖拖拉拉的折腾了将近半个月,最后才堪堪定了下来。 更别说现在了,曹太后垂帘听政,手里头还握着玉玺,那可是玉玺啊,天子的象征,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如今就不说别的什么,永安帝就算是想下一道圣旨,也得跑去找曹太后,让曹太后帮着加盖玉玺。 最开始的时候,曹太后倒是也没说什么,可随着西北战事的平定,西夏乞和,举国民心大振,曹太后那边,也开始端着太后的架子了。 不再似一开始那般,在朝堂之上宛若个透明人,话也不怎么说,对什么事情也从来不主动发表意见。 可现在呢? 完全变了。 坐在帘后的曹太后冷不丁冒出那么一两句来,几乎能把永安帝给噎死。 若不是永安帝的脸皮足够厚,而且在曹太后和元祐帝的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孝子的模样,只怕早就羞愧死了。 顾廷烨有些理解永安帝的想法了,卫允是先帝留下的那些老臣里头最先向永安帝表示忠心的,如今有人推举卫允接任陕西布政使,而且如今驻扎在西北的统帅也已经聪哥卫允的老丈人英国公换成了郑老将军。 陕西全境的军权都握在郑老将军之手,而且如今还留在庆州的七万余名黑甲军,也被永安帝调了两万至汴京,如今就安置在京郊的锦衣卫大营里头,由锦衣卫同知袁文绍直接统领,职责和顾廷烨手中的京郊大营的兵马一样,拱卫汴京,护卫永安帝的安危。 不过这事儿永安帝可没有拿到朝堂上去和群臣商讨,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黑甲军便是天子亲军,如今不过是调两万黑甲军入京罢了,和那些朝臣们商讨什么,永安帝才是皇帝,是天子! 一个月以前永安帝就直接给卫允下命令了。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卫,再加上卫允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永安帝一句话,经历西北一战之后,还剩下七万余人的黑甲军,当即便抽调出了最精锐的两万人马,只花了十日的时间,便从远在西边边境处的庆州赶到了汴京城。 而且这两万人马,都是锦衣卫一营的人马,就是当初打过荆襄之战的黑甲军一营,原本刚刚补充满的两万四千人马,在西北一役之中,又损失了将近四千人。 卫允索性就把他们调来汴京,让他们的老上司袁文绍统领他们,也让他们好好得尽一尽天子亲军的职责。 第 260章 离京 又是汴河码头,又是远赴千里。 这一次虽然没什么危险,可卫允要去的时间,只怕是三年不止,依着如今陕西的局势,想要完全的稳定下来,没个三五年的功夫下不来。 今年年底便是三年一度的户部考核,明年便是官员们升迁调动的时候,卫允在这个时候去陕西接任布政使一职,绝不可能明年就被调走。 张氏没有把昭哥儿也带过来,而是留在家里,给奶娘看着,小卫氏和丁健,子衿和旭哥儿,还有明兰夫妇,长桓,都跟着张氏一块儿一块儿来了汴河码头,送别卫允。 辰时三刻,大船开动,卫允立于甲板之上,望着码头之上立着的众人,心中忽然生出些许不舍来。 前世与今生,两个完全不同的家庭,两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卫允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来到此方世界已有十余年,十余年的相处,十余年的点点滴滴,此时此刻,卫允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然有了那么一丝的归属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夜空之上皎洁的月亮,按着浩瀚无垠的星空星海,卫允也会思念前世的父母,亲人、朋友,怀念前世的生活。 网络、电脑、手机、还有前世那些个形形色色的人! 可怀念归怀念,卫允在这个世界怎么也呆了十多年,这里的卫家,就是卫允的家,小卫氏,丁健,还有大卫氏,明兰,还有长桓,旭哥儿、子衿他们,都是卫允的亲人?家人。 尤其是结发之妻张氏?才十五岁就嫁给了卫允,两人成亲至今也快有五年了?如今更是替卫允生了昭哥儿?不论是对卫允还是对卫家,张氏都是一心一意的。 家里头的里里外外?都是张氏在操持,用殚精竭虑?劳苦功高来说也不为过。 将近五年的朝夕相处?卫允对张氏这个妻子,已然产生了极浓厚的情感,有亲情,但亲情之中?却又夹杂着一种别样的情愫?这种情愫叫做男女之情,后世众人给他冠了名,叫情。 而且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有一个特点,叫做从一而终,认定了谁?那边是谁,携手白头?相濡以沫,死生契阔! 望着码头之上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卫允的眼眶之中,竟罕见的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角变得有些湿润。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虽说这一次的分别还没有到生离死别的地步?可卫允这一去怎么也是好几年啊! 卫允和张氏成亲不过数年,孩子也只有一个,正是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的时候,可偏偏却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分离。 大船越去越远,码头之上的人影也越来越小,直至彼此之间都变成了对方眼中的一个小黑点之时,卫允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而码头之上的张氏和众人,也才带着满腔的愁绪转身离去。 张氏和小卫氏还有明兰,甚至还一步三回首的,想着卫允会不会忽然折返,重新出现在码头上。 自从恩科结束之后,那些个新晋进士们的职位也都已经被安排妥当,永安帝给了这些新晋的进士们两个月的假期,容其返乡祭奠,告慰祖宗。 可有些家就在汴京的,甚至已经去有司衙门里头报道了。 盛家的五女婿,那个叫做文炎敬的,于恩科之中考了个二甲十三名,之后也颇为给力,似乎是因为说定了和如兰的亲事,在考庶吉士的时候超常发挥,一举考入了翰林院。 半个月以前就已经提前去翰林院报道了。 还有那个小白脸齐衡,这次的恩科也考中了,并没有如同文炎敬一样去考庶吉士,而是直接入了都察院之下的谏院,做了个监察御史。 曹太后还是还是念着平宁郡主的,否则的话,以齐衡在这次恩科之中的名次,怎么可能如得了都察院,做得了监察御史。 要知道,监察御史可是正七品的官,而且都察院之中,尤其是谏院,皆是言官,若是论清贵的话,丝毫不输于翰林院。 而且大周开国以来,齐衡也是第一个以新科进士之身直入谏院的。 ·········· 卫允刚刚离京赴任每一日,曹太后便在早朝之上开始发难了。 齐衡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再提逆王一案。 先前有余先帝大行,山陵崩他,而后西夏入侵,吐蕃东进等种种缘由,兖王叛乱一事,除了当时被抓获斩杀的人员之外,其残余的党羽还未来得及清查,所有的案卷以及搜查出来证据都暂时封存于刑部之中。 齐衡虽属谏院,却只是个七品的监察御史,无上朝之权,然曹太后却早有打算,当朝宣召齐衡入太和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重提逆王旧案。 曹太后乃是先帝原配,高居后位数十载,素有贤名,于朝于民,皆有厚望。 加之如今被当今官家和两位大相公亲自从慈宁宫请出,垂帘听政,执掌玉玺,如今永安帝虽为皇帝,然实际掌握朝政大权的却是曹太后。 而且还掌的名正言顺,别人挑不出半点错漏来。 兖王在汴京经营了十余年之久,其势力分布何其广泛,其党羽何其之多,甚至可以说满朝文武之中,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曾和兖王有过联系。 可兖王叛逆已是既成的事实,若是追究到底,对参与此事之人施以严惩的话,那大周的威仪何在,律法的意义又何在。 唯有如此,方能震慑世人,彰显律法之森严,朝廷之威势。 这个时候,自然没人会傻到跳出来反对,就连永安帝,也是举双手赞成的,因为若是此事办的好了,于他而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若是有人因此而下马,那正好可以让他提拔提拔自己的心腹亲信,或者是利用这次的机会,收拢老臣们的心。 曹太后亲自下令,命监察御史齐衡为主官,以都察院的名义,协同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共同审理此案,追根溯源,肃清逆王残存之党羽。 曹太后这话刚刚落下,永安帝又却忽然插了一句。 “太后,此案之涉案人员,不是朝臣,便是勋贵,亦或者是世家之流,依朕看,不若让南镇抚司也参与其中,或许能更快的结束此事!” 永安帝并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站在龙椅旁边,背对着玉阶之下的众臣,拱手躬身,冲着珠帘之后的曹太后说道。 语气和态度都十分恭敬,透着十分的尊重,像极了正在给皇帝进言的臣子。 太后正在沉吟,阶下便有大臣站了出来。 说话的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太后,微臣以为陛下所言甚是,昔日陛下命卫指使组建锦衣卫,便是为了处理汴京城中纨绔闹事屡这种禁不止之事。 这么多年下来,南镇抚司做的如何,我等皆是有目共睹,此案若是能够让南镇抚司参也与其中,定然能够事半功倍,早日将此事尘埃落定。” 若是说如今朝堂之中哪一个部门的官员对锦衣卫的印象最好,那倒是说不上来,可若是说哪一个部门对南镇抚司的印象最好,无疑就是都察院了。 昔日锦衣卫还未成立之前,汴京城里是个什么情况,满朝文武有谁不清楚,那些个一个个在街上纵马驰骋,无故便当街打骂百姓的纨绔子弟简直数不胜数,偏生元祐帝念着旧情,在那些个纨绔们显赫的家世,开封府和五城兵马司简直难得不要不要的,三天两头的就跑到元祐帝跟前叫苦。 可现在呢? 自从锦衣卫建立了之后,自从南镇抚司正式开始运转之后,以前那些个游手好闲,整日无所事事就在城里瞎晃荡,破坏汴京城治安的纨绔们,一个个都跟改了性子似的,乖巧的不能再乖巧。 以前那些个什么汴京三害之类的,现如今统统消失不见了。 开封府尹轻松了,五城兵马司也不似以前那么整日疲于奔命了,汴京城治安,一下子好像从地狱变成了天堂。 都察院的日常就是在官家面前参这个,参那个的,往日里那些个纨绔们可没少被参,还有他们的长辈,一个管教不严的罪是跑不脱的。 可近几年,都察院在这方面竟然没什么业务了,整个汴京城一片祥和安定,百姓们生活安定,出个门也不用像以前那么担惊受怕了,看到那些个公子哥儿们出行也不用再避如蛇蝎,远远的就绕着走。 虽然说在这方面的业务没以前多了,但都察院上下得官员们对南镇抚司,以至于对整个锦衣卫的印象和风评都出奇的好。 左都御史这话一出,整个都察院的言官们纷纷附议。 大相公韩章也进言道:“大娘娘,陛下,依老臣看,此番再理逆王一案,不若就以齐御史为正,以南镇抚司镇抚使梁昊为副,在协同大理寺与刑部,共同审理逆王一案,追根溯源,查清逆王残存之党羽,再依律法量刑定罪!” 韩大相公竟也同意这么做,若是在往常,以韩大相公为首的六部五寺的官员们可是和都察院‘水火不容’的,往日在朝堂之上可没少打嘴炮,如今竟罕见的站在了统一战线之上。 曹太后的声音再一次从帘后传了出来:“那便依韩大相公所言,以齐御史为正,梁镇抚为副,彻查逆王一案,肃清其党羽!” “太后圣明,陛下圣明!” 好吧,又是一番齐声吹捧。 玉阶之上的永安帝,躬身低着脑袋,嘴角却忽然上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轻笑。 第 261章 抵达长安 这曹太后发了话,便等同于是颁了圣旨。 那些个原本还存有侥幸心理的官员,开始争相奔走,上下的打点起来。 好在当初与兖王有牵连的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儿,四品以上参与谋逆的兖王党羽,早在当初叛乱刚刚被平定的时候,就被先帝下令处死,家产也抄没了,三族皆被发配置边疆屯田,三代以内,皆不得入仕。 现如今还这些个即将被清查的,要么就是些逆王党羽之中的边缘人物,要么就是一些手中没什么权力,眼瞅着升迁无望,便孤注一掷,把身家性命都投在了兖王身上,希望能够混个从龙之功,搏一搏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富贵和荣华。 可现如今,面对即将来临的清算,他们也只能够上蹿下跳,求爷爷告奶奶的寻找生路了!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齐衡,一个刚刚在情感上经历了挫折的打击,只能把无限的经历和热情都投入到提朝廷办差里头的愣头青。 说他是愣头青当真是一点儿都不为过,不过短短数日,便亲自带着梁昊还有锦衣卫上门锁拿了十几个官员,不管他是什么派系,不论是哪位朝廷大员,亦或者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姻亲,半点情面都没有讲的,说拿人就拿人。 真真是一个不畏猛虎的初生牛犊,竟当真有几分雷厉风行,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味道,朝中虽有不少人对于齐衡的这种做法颇具微词。 可上位者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越是这种铁面无私,不留半点情面,四处得罪人的人,他们用的才更加放心,也更加顺手。 而梁昊作为这次清查逆王一案的二把手,正好把卫允临走之前吩咐的事儿顺道给办了。 为此梁昊还特意跑去找了一趟顾廷烨,没办法,事情关系到顾家四房五房的人,虽然说是卫允临走前留下的命令,可梁昊还是得看看顾廷烨这边是个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那两个堂兄都和逆王一案有关联?”顾廷烨有些诧异的看着梁昊? 这事儿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在顾廷烨的印象之中,顾家四房五房里头? 不论是他的那两个叔父还是那些个堂兄弟们,貌似近些年没一个出仕的,他那个四叔,年纪一大把了? 还贪花好色不知节制,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 哪有一个当长辈的模样。 顾廷烨的五叔倒是要强上许多? 虽出身将门世家? 但自小酷爱的却是写写画画? 吟诗作赋? 不过身上却只有个秀才的功名? 连个举人都没考上? 还有他这性子吗,有些过于自命清高了。 按理说? 就这么两个人,以兖王那等高傲的性子? 怎会看得上他们,更遑论他们的那些个儿子了? 一个个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时候不知被顾廷烨揍过多少回。 “没错,虽只是替逆王采买一些江南女子? 但这些女子确实用来贿赂和收买官员的,此事可大可小,就看二郎想怎么处置了!” 不用问,顾廷烨都能知道梁昊为什么特意会跑过来告诉自己这事儿。 顾廷烨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此事无须问我,梁镇抚依律查办便是,何须来问顾某!” 梁昊也笑了:“梁某明白,顾指使若是有事,尽管到南镇抚司衙门来寻梁某便是!告辞!” 梁昊来得突然,去的也快。 顾廷烨的话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对于顾家梁昊还是颇为了解的,卫允虽然有那么一丢丢的先知先觉,但明兰既然还是要嫁给顾廷烨,嫁入宁远侯府的话。 卫允又怎么会不对顾家展开调查呢,既然是调查,那自然是要找地头蛇梁昊了。 如今可以这么说,汴京城里便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绝瞒不过梁昊!当然了,皇宫和罗网是个例外。 皇宫之中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寻常人根本不得出入,逆王叛乱之前,禁军统领荣喜是个真正有能力的,将禁军打造的犹如铁桶一般,梁昊曾数次想向禁军之中安插人手,可都无从下手。 可惜荣喜却选择了跟着逆王一起叛乱,如今的禁军统领,乃是官家宠妃淑妃的兄长,此人虽然也有几分本事,但却远不如顾二和沈从兴他们,武艺也比不上小段和老梗这些将领。 梁昊虽然趁着这次禁军重新组建,往里头安插了不少人,可也只是为了防止再一次出现向上次那种情况,只是单纯的针对禁军,而不是皇宫。 再说罗网,罗网就厉害了,昔日卫允一手组建的情报机构,真真是遍布开封府的大街小巷,甚至于连街上某一个不起眼的乞丐,都很有能是罗网的成员。 当初卫允让梁昊试着监督罗网,看看能够打入罗网的内部,可过了这么久,还是见效甚微,梁昊目前也只是派人关注城中各处据点的罗网头领,往他们身边安插人手。 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罗网本就是搞情报出身的,梁昊又不好光明正大的收买他们,只能是徐徐图之。 顾廷烨看着梁昊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面色变得有些冰冷,望着屋外洒下的明媚阳光,心中却是一片苍凉。 看来家里的平静就要被打破了! 四房五房那边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最后定然是要来找自己的,可顾廷烨心里清楚得很,他绝没有那么容易就出手,到时候麻烦的还得是明兰。 尤其是顾廷烨继母小秦氏,是个惯会拿人当枪使的! 哎! 想到这儿,顾廷烨不禁扶额摇头,有些无奈,露出一个苦笑。 五月二十三日,卫允一行人抵达长安。 长安城外,陕西布政使的一应官员以及长安府的知府、同知、以及通判悉数都至城外迎接,场面颇为隆重。 一路而来,卫允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是以这些卫允未来数年的同僚们,才会提前收到消息,赶来城门之外迎接卫允。 怎么说卫允未来几年之内,都是陕西路的最高行政长官,类似于朝廷的封疆大吏,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自然要表现出足够的热情来。 布政使司之中,除了最高长官布政使之外,分别还有左右参政,和左右参议,皆是没有定员的官职,视各路情况而定。 卫允昔日在庆州做知州的时候,便挂了个参议的虚衔,但却是有衔无权,有名无实,手里头管着的就是庆州那一亩三分地。 长安乃是陕西首府,数朝古都,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乃是三川之地当中,最为繁华的所在。 昔日的秦国国都咸阳,便在长安之侧。 一众官员老早就替卫允安排好了府邸,又购置了一批下人,将里里外外都洒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卫允也不和他们客套,直接就笑纳了,带着人便住了进去。 一众官员知道卫允又风程仆仆而来,也没有立时摆下宴席,替卫允接风洗尘,而是把时间定在了次日的晚上,十分体贴的让卫允先好好休息休息。 新宅之中,卫允带着立春和立夏姐妹俩正四处闲逛,一身寻常互为打扮的杜远大步走了过来。 “指使,人已经散出去了!” “好!长安千户所的人呢?怎么现在还没看到?”卫允微微蹙眉,对于长安千户所的效率有些不满。 杜远忙道:“已经到了,如今就在园子外头候着!” 卫允的脸色这才稍微缓了一点,说道:“你先带着他去前院吃茶,好好招待一下,我随后便到!” “属下遵命!” 说了没几句话的杜远,又匆匆的大步离去。 卫允带着立春和立夏把园子逛了一圈,说道:“如今夫人远在汴京,府里的事情就暂时由立春打理,立夏从旁协助!” 姐妹两恭敬的应了下来。 卫允又道:“府里的那些下人,你们挑些当用的出来,就先用着,至于那些个偷懒耍滑的,不需要留什么情面,直接都给打发了,到底怎么处置,你们姐妹看着决定吧,不用问我了!” “是三爷,奴婢知道了!” 立春和立夏两个丫头虽然已经和卫允发生了关系,也被张氏抬了姨娘,但身契却依旧在张氏的手里头握着,这是她们姐妹两的选择,卫允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说什么帮她们把身契从张氏手里头要回来的想法。 张氏是卫家的女主人,卫府的内宅诸事,皆由张氏决定,卫允从不多加置喙,原本卫允都开始替立春和立夏两姐妹开始寻摸人家了,却没想到张氏忽然给卫允来了这么一出,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饭,卫允也只能接受。 不过卫允可没有半点勉强,只是原本他是打算把两个丫头嫁去做主母大娘子的,虽说不至于嫁的多高,但有着卫允这层关系在,日后就算是在夫家,也不会受欺负。 不过既然两个丫头选择了留在卫家,他也欣然接受,说到底,卫允的心里对于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还是有着期待的。 连圣人都说,食色性也,乃人之大欲,之前卫允克己修身,只是不想让自己受欲望影响,让自己时刻保持理智和本心,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出于为张氏的尊重。 张氏乃是英国公独女,家世显赫,出身高贵,可在卫允的面前,却从来都是贤良淑德,温顺恭俭的。 而且还一心一意的替卫允着想,替卫家着想,把卫家里里外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近些年来,卫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这里头张氏的功劳绝对不容忽视。 来得时候,卫允原本没打算带上立春和立夏的,可张氏却说卫允如今子嗣单薄,她又不能随侍在侧,替卫家延绵子嗣,若是卫允不想带立春和立夏得话,那就等到了长安之后另外再行纳妾,替卫家开枝散叶。 结果就是卫允依着张氏的安排,把立春和立夏给带上了! 以前卫允刚到汴京的时候,就是两姐妹替卫允打理的内外事务,经验还算是丰富,如今把长安这边的内事交给他们姐妹两个,卫允也放心。 第 262章 陕西 “卑职长安千户所千户李青,参见指使!” 卫允刚走进前厅,便看到一个身形颇高的年轻汉子,虽长着一张国字脸,可面色却很白净,瞳孔与寻常的周人有所不同,竟是蓝色的,若是再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其面貌与寻常的周人之间的区别。 年轻汉子身上穿着飞鱼服,腰间配着绣春刀,一见卫允进来,当即便起身冲着卫允拱手躬身见礼,态度十分恭敬。 卫允一边往里走,一边上下打量着李青,道:“李千户倒是和咱们锦衣卫的汉子有些不同!” 一身飞鱼服的李青微笑着回道:“卑职的肤色瞳色天生如此,听父亲说,是因为卑职祖上曾与西域女子通婚所致。” 卫允点了点头,蓝色的瞳孔,貌似一般在白种人里头才见得到,李青口中那位西域人的先祖,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白种女人了。 不过卫允可不会因为这样就去怀疑自己的属下,锦衣卫选拔人员,至少的是三代往上都是清白人家才行。 “我知道你!”卫允走至首位,径直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李青,二十九岁,渭南人士,祖籍渭州,家中世代行商,家境殷实,精通弓马骑射,塞外多族语言。 早年也曾中过秀才,可惜却在乡试之中屡次铩羽而归,不愿再继续在科举上蹉跎,正巧碰上北镇抚司在陕西大肆扩招人员,便辞别家人?来了长安!加入了锦衣卫。 因特殊的才能?刚一加入,便被封了总旗?先升百户?而后再西北一役之中立了不小的功劳,被擢升为长安卫所千户!我说的可有和错漏之处?” 卫允看着李青?目光灼灼,面带微笑的问。 李青被卫允说的一愣一愣的?呆了半晌?才在杜远的拉拽之下,回过神来。 赶忙道:“指使说的半点不差,卑职只是感到震惊,指使竟然对卑职如此了解!” 卫允道:“不只是对你?咱们锦衣卫里头不少兄弟的履历我可都是如数家珍!” “好了?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如今长安千户所的情况!” 长安城隶属于京兆府,但也有人将京兆府称之为长安府,府城就是长安城?而且长安还是山西的首府,是北镇抚司西北路的情报运转枢纽?乃要害之地,是以在庆州本就是黑甲军大本营的情况之下?还在长安设了一个千户所。 李青在千户这个位置上虽然才呆了半年多的时间,可这家伙却是个真有本事的?自他上任之后?长安千户所的效率提升了将近一倍。 来之前?卫允还特意抽调了陕西境内所有北镇抚司所有卫所头领的资料,仔细的翻看了数遍,对李青这个长安千户所的千户印象最为深刻。 卫允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来长安,可以前卫允的重心都是放在庆州、延州、榆林还有西夏那边的,至于长安这边,虽然卫允也曾来过不止一次,可对于长安城,对于京兆府的各方势力分布还真不怎么了解。 再加上如今卫允离开陕西也有两年多了,西北又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大战的时候,陕西各州府的府库都是优先供应给西北的边军的,一场持续大半年的战役打下来,陕西所有州府的府库都被差不多掏空了。 好在朝廷也知道陕西的难处,早在战役结束之后便从国库之中抽调出了十万担的粮草,分发至陕西境内的各州府,用以填充府库。 当初长安城中还有不少从西北逃难而来的百姓,都是因为大战开启,害怕被波及,便从边境地区朝着八百里秦川汇聚而来。 其中有不少还到了长安,好在当初朝廷颁布下来一道以工代赈的法令,就地征用这些避难而来的百姓,反倒是省了征召民夫,也为去岁的秋收节省出了大量的壮劳力。 年初西夏派出使臣前往汴京求和的时候,前陕西布政使方贺文便下令将这些百姓遣返,各归各处,由各地府衙,州衙,以及县衙对这些百姓进行安置,组织他们快速启动春耕。 好在方贺文是个真正厉害的人物,一番调度之下,陕西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方贺文倒下之后,便由布政使司的左右几个参政挑起了大梁,按着当初方贺文定下的方略,对陕西各地进行重建,对流民重新安置。 同时呢,也依照着方贺文以前的做法,将卫允提出的那条以工代赈的法子贯彻至各个州县,并不是如同往常那般无偿的救济民众,而是通过雇佣百姓们工作的方式,按每个人付出劳动的不同,发放一定的粮食。 如今边疆承平,朝廷那边可以全力相助陕西重建,第一批的填充府库的十万担粮食只是一部分。 而且也只有距离榆林、延州还有庆州附近,延安府和凤翔府下辖的十几个州县的百姓被迁往京兆府附近。 其余地方的府库虽然也空了,但那也只是朝廷的府库,百姓们手里的粮食和钱财可半点都没有动用。 再加上方贺文定下的策略正确,那些个被遣返原籍的百姓们倒是不用担心出什么问题,只要个州县的官员能够按着方贺文制定的方略去处理就好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边境那几十个刚刚纳入疆域范围之内的州县,那些州县之中的百姓在西夏的统治之下生活了数十年。 底层的那些个百姓卫允倒是不担心,西北的民风虽然彪悍,但百姓骨子里的淳朴却从未丢失,他们的想要的很简单,能吃饱饭,能穿上衣,若是再有点闲钱,能给儿子取个婆姨,能给女儿找个不错的夫家,繁衍子嗣,传承香火,那便足够了。 这些个边境的百姓和中原腹地或者江南地区的百姓还是有所区别的,二十几年前的时候,边疆还是打来打去的,可大家的实力都差不多,谁也打不服谁,今天你占了这里,明天我又抢了回来,你来我往的。 可底层的百姓们? 你们只管打你们的,我且过我的小日子,只要能有饭吃,有衣穿,谁当皇帝不是当,谁做县太爷不是做,只要不压迫他们,不欺负他们,让他们能够安安生生的活下去就行。 真正让方贺文觉得难办的,是那些个在当地流传数百年,势力根深蒂固的大户人家,那些个所谓的世家大族们。 那些州府可都是被大周的军队打下来的,打下来之后,西夏求和的时候才将其拱手相让了,其境内不论是百姓还是大族,除了榆林的战役一打响,就提前撤离了的,其余剩下的那些,都被留在了当地。 有的是无所谓,有的则是根本来不及撤走,大周的军队已然占领了这些地方,那么不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底层的平民百姓,那都是大周的子民,周军又岂会容他们随意离开。 当初也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想趁着榆林的战事愈发胶着,各地驻守的兵力不多的情况下,寻找间隙撤去西夏。 可惜了!他们最后等来的都是同样的一个结果,家族一应首脑悉数被杀,家产被抄没,余下的族人或是被卖给了人牙子,或是被罚去做了苦役。 可那只是战时的处理方式,后来战争结束之后,那些州县都划入了陕西境内,当时的陕西布政使还是方贺文,虽然方贺文在处理政事上面很有能力和手段,但终究是个文官出身,顾忌颇多,不如武将那般杀伐果断。 在对待这些当地氏族的问题上面,手段也偏向柔和一些。 也是,方贺文乃是文人,奉行的乃是儒家的教化之道,想要徐徐图之,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如今换了卫允上台,卫允虽然和方贺文的关系不错,对方贺文也很是佩服和推崇,可卫允的方法和手段,却和方贺文有所不同! “李千户,给你个任务,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此番心纳入我陕西的六州之地当中,上至朝廷刚刚委任的官员典吏,当地的世家大族,下至周遭的马匪山贼们的所有情报!” 卫允看着李青,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这······”李青却有些犹豫,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天大的机会,卫允可是锦衣卫指挥使,身上还兼着陕西布政使一直,妥妥的封疆大吏,若是能够得到卫允的赏识,又怎么可能还会限于一个区区的地方卫所千户。 但李青的脑子不但没有出现半点充血的情况,反而异常的冷静,迅速的在脑海里头分析了一下这事儿的可行性之后。 李青有些为难的说道:“指使,此事倒是不难,可若是仅仅只凭长安千户所的人手的话,只一个月的时间怕是有些不够!” “哈哈哈哈!”卫允笑着道:“我知此事不易,若是你有信心的话,北镇抚司在陕西境内的所有人员皆可受你调动!” “所有人员?”李青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卫允。 卫允道:“不错,正是所有人员,包括谍报司的兄弟!” 李青顿时大喜过望:“请指使放心,一月之内,西北六州之地的所有情况,定当呈至指使的案前!” 说着便冲卫允拱手躬身一礼,高声道:“卑职愿立军令状!” 卫允却摇了摇头:“锦衣卫自有制度,不需要你立什么军令状,若是一个月内你把这事儿给办好了,我自然记你一功!可若是办不到,咱们锦衣卫自有奖惩,到时候你自己回来领罚吧!” “卑职领命!定不负指使信任!” 卫允对军令状那一套还真不怎么感冒,难不成李青一个月之内办不好这事儿,他还真砍了李青的脑袋不成!怎么说也是个人才,还是个精通多门外语的人才,又能文能武,关键是能力还不错。 这样得人,卫允可舍不得杀,日后可是要有大用的! 第 263章 接风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天气也变得越来越热,天空之上,那个大火球散发出来的热量一日赛过一日。 卫允在陕西倒是过的还不错,长安城虽不似汴京那般繁华,但怎么也是数朝古都,陕西的首府,是大周除却汴京之外,最繁荣的城市之一。 卫允刚到陕西,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卫允接任的乃是陕西布政使,朝廷的封疆大吏,底下的官员们都心情忐忑的做好了准备,可卫允却这火却偏偏没有烧起来。 布政使司里头的几位同僚,还有长安城里京兆府的一应官员,也都颇为诧异。 不过卫允好歹也是在陕西做过参议的人,和通政使司里头的同僚们勉强还算熟络,不过如今卫允一跃成了他们的上官,众人难免有些不习惯。 卫允抵达长安的次日下午,便被热情的下属们拉去了全长安最大的酒楼——太白楼! 酒楼的名字便是借用的诗仙李太白的名号,听说背后的东家就是李太白的后人。 今日整个太白楼都被包了下来。 除了有美酒佳肴之外,还有西域的胡女献舞,管弦丝竹,何其惬意。 “明公初至,来来来,诸位同僚,咱们一块儿举杯,共敬明公一杯!” 卫允坐在首位之上,说话之人,就在卫允左手旁,也是场中除了卫允之外官衔最高之人。陕西通政使司左参政薛明华! 通政使司之中,光是参政便有四位,不过左参政却只有一个,就是这位薛明华,此人乃是淮西人士,世家出身。 右参政有三个,分别叫做黄定全,谢林,张永辉。 四人虽然官衔相同,可实际上确是以薛明华为首,以左领右,乃是大周历来的惯例,如今汴京朝中,百官之首的大相公韩章便是左相?右相卢老相公则是韩大相公的副手。 有薛明华起头?众人纷纷举杯,冲着卫允敬酒。 卫允笑着道:“薛参政此言就有些见外了?昔日卫某任陕西参议之时?虽说因公务之故,常年待在庆州?来长安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当初若没有诸位关照?焉有卫某的今日?这杯酒,合该是卫某敬诸位才是!” “来,咱们满饮此杯!”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不过卫允虽然表现的很随和,但众人却还是有些拘谨,放不太开。 数年之前,卫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庆州知州,后来虽说是升了参议?可也只是在通政使司里头挂了个虚衔,并无什么实权。 可现如今?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卫允便一路青云直上?从大理寺少卿做到了户部侍郎,如今更是做了陕西布政使?昔日这个在他们手底下当差的年轻人?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通政使司的这些个官员们心里难免会有疙瘩。 羡慕有之,嫉恨者也有。 不过在这宴席之上,在众人的面前,在卫允的面前,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是真是假,除了他们自己,谁又知道呢。 既然是为卫允设宴接风洗尘,宴席之上,自然多是些对卫允的吹捧之言。 什么年轻有为啊,荣宠正隆之类的,卫允只微微一笑,不作回应,可这些官员们的称赞之言却从未停过,说着卫允立下的那些功劳,越说还越来劲儿。 卫允心里头清楚得很,做官能够做到他们这份上的,哪一个不是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似那个小公爷齐衡那般横冲直撞,什么都不顾的愣头青,若是没有一个强硬的背景在后边撑着,只怕什么时候着了别人的道都不知道。 酒过三巡,薛明华见卫允的目光一直落在中间那些正在跳舞的胡姬们身上,神情之中,还带着几分欣赏,便不由得心中一动。 微微朝着卫允凑身问道:“此乃西域大食国传来的胡舞,明公觉得如何?” 卫允微微颔首:“舞不错,人也不错!” 薛明华露出个笑容:“若是明公喜欢,待会儿宴席结束之后,下官便让人将其送至明公府上,明公可在家中慢慢欣赏!” “哦?”卫允颇为诧异的偏头看着薛明华,随即便笑着摇摇头:“算了算了!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些胡女,定然是太白楼的掌柜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为的不就是招揽客人,扩大生意嘛! 再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薛参议,你着相了!”卫允笑着道。 薛明华也赔笑道:“明公境界高远,下官远远不及,是下官孟浪了!”说着便端起了面前的酒盏,冲着卫允道:“是下官失言了,罚酒一杯,还望明公见谅!” “哎!一杯怎么够,至少也得三杯!”卫允抬手道。 席间的其他人也纷纷出言起哄。 “明公说得对,怎的也得三杯才像话!” “就是,薛参政既说自己说错了话,想给明公致歉,那便得有个致歉的样子,若只饮一杯,那也太没有诚意了!” ················ 众人纷纷‘声讨起’薛明华来。 “好好好!”薛明华赶忙服软:“那便三杯!权当是给明公赔罪了!” 卫允却又复抬手,目光转了一圈,扫过席间众人,朗声道:“今日席间,没有上下级之分,咱们陪着薛参议一道,共饮三杯如何?” “明公所言极是,今日乃是替明公接风洗尘,合当尽兴才是!”当即便有人附和。 众人纷纷举杯,卫允领头,又是三杯入腹! 日头西垂,夜幕逐渐降临,楼内楼外,皆早早便点上了灯火,亮如白昼。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宴席才散去。 卫允不喜坐马车,也不喜坐轿,便是在汴京之时,出行大多都是骑马的,甚少坐车。 不过今日喝的确实有些多了,小白杨和杜远有些不放心卫允骑马,便找了辆马车,把卫允送回了家里。 府里。 立春知道卫允今日是去赴宴的,便早已命人煮了醒酒汤,烧好了热水。 卫允虽然有些微醺,脸颊有些微红,但其实并未喝醉。 卫允刚刚走进外院,早已侯在堂中的立春便迎了上来。 “三爷!” 刚一走近,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郁的酒气,瞧着卫允微红的脸颊,立春忙扶住卫允。 “您这是喝多少,瞧这一身的酒气!灶上已然烧好了热水,三爷可要先去浴室沐浴更衣?”立春有个优点,就是做事情颇为周密严谨,知道卫允出去赴宴,家中早已备妥了一切。 “那便先沐浴更衣吧!”卫允并未在花厅逗留,而是径直朝着后院的浴室而去。 浴室之中,卫允刚解了衣服,踏入浴桶之中,立夏便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 “三爷,先喝一碗醒酒汤吧!润润肠胃!” 另一边,长安城外,通往西北的官道之上。 原本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忽然出现了十余个白点,好似萤火虫一般。 可那白点还会移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长安城的方向靠近。 不多时,那白点逐渐放大,变成了几簇火焰,昏黄的火光之下,隐约可见有十几名骑士正打马朝着长安城而来。 将近盏茶之后,十余个举举着火把的骑士在城门前勒马而停,露出了阵容。 红色的披风之下穿着的是飞鱼服,马背一侧挂着的绣春刀。 “终于到了!” 为首的是个中等身材的汉子,,望着眼前高耸的城墙,发出感慨。 “走,下马入城!” 汉子率先翻身下马,身后的十余个锦衣卫汉子立时便纷纷效仿,十余人牵马入城。 ············· 卫府,卫允刚刚沐浴更衣完毕,小白杨便跑了过来。 “三爷,郭镇抚到了,如今就在前厅候着!” “这么快?” 不怪卫允惊讶,他可是昨天刚到的长安,召郭淅庭来长安的命令发出去才四天,这家伙就到了?怕不是飞过来的吧? 小白杨道:“郭镇抚一路快马加鞭而来,连晚饭都没吃,小的已经命厨房上了些饭食,此刻郭镇抚正带着几个兄弟用饭呢!” “走,去看看他们!” 卫允带着小白杨到前厅的时候,郭淅庭正带着十几个兄弟狂吃猛塞呢,就跟饿了好些天似的,哪里还有半点形象可言。 注意到走进来的卫允,郭淅庭赶忙放下手里的烧鸡,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油渍,一边快速嚼着嘴里得东西,一边推了推旁边的锦衣卫弟兄。 十余个锦衣卫兄弟赶忙停下手里头狂往嘴里塞东西的架势,纷纷站了起来,准备出来给卫允行礼。 卫允见状赶忙抬手道:“行了行了,都不用拘礼了,赶紧先吃吧!你们一路辛苦,先把肚子给填饱了再说其他!” “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指使的话吗?还不快谢过指使!”郭淅庭见一群家伙都愣住了,赶忙高声吼道。 十几个锦衣卫兄弟这才恍然回神,冲着卫允齐声道:“谢指使!” 卫允笑着冲他们摆手道:“赶紧先吃吧!”示意他们快坐下继续吃东西。 郭淅庭则快步走至卫允身前,恭敬的行了个礼:“卑职郭淅庭,参见指使!” 卫允看着他,问:“怎么?这就吃饱了?” 郭淅庭揉了揉脑袋:“差不多吧,有个五六分饱足够了!” “四日前送过去的消息,至少也得两日才能到,你该不会是彻夜兼程,一路未歇吧?” 郭淅庭露出个憨厚的笑容:“指使相召,卑职不敢有半点怠慢,唯有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免得误了指使的大事儿!” “行了!”卫允拍了一下郭淅庭的肩膀:“我看就你小子最机灵,既然已经到了,今晚就现在府里住下,我已经让人收拾出了厢房,要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人!” 第 264章 三十万 次日一早! 饱餐一顿,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的郭淅庭,神完气足的起了个大早。 晨练结束,用早膳的时候,卫允便将郭淅庭叫到了跟前,喊他一块儿吃。 立春备的早膳很简单,三碟小笼包,还是灌汤的,一盘大烧饼,两碟咸菜,还有一大盆肉糜粥,样式虽然不多,但量确是足足的。 “淅庭呀!可知我为何忽然要召你来长安?” 正吃着,卫允忽然问。 郭淅庭摇了摇头:“属下愚钝,实在不知!”可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左手拿着烧饼,右手拿着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就没了,然后又拿起调羹舀几调羹肉糜粥。 郭淅庭只比卫允早半月离开汴京,两人自汴京一别之后还不到一月的功夫,卫允便召郭淅庭来了长安。 “指使,您就别和俺老郭绕弯子了!有什么吩咐您直说便是!” 卫允颇有些无语:“你这家伙,平时看着挺精明一人,怎么一到我这儿就不肯用脑子了呢?” “嘿嘿嘿!”郭淅庭咧着嘴笑,嘴里的馅饼和包子塞的满满的,“卑职这点儿小聪明在指使面前根本不够个儿,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卫允失笑:“你这小子,我看就是太久没挨揍了,皮痒痒!” 如今张千均被调离了锦衣卫,去北地驻守,袁文绍奉旨坐镇汴京锦衣卫大营,率领黑甲军一营拱卫皇城,郭淅庭便是庆州黑甲军大营之中,地位最高者,黑甲军又不属于边军的编制,也只有在战时,官家亲自下了圣旨,边军的将帅才有资格调动黑甲军。 卫允道:“我问你,上次官家下令让送过去的那两万吐蕃俘虏可安置妥当了?” 郭淅庭道:“指使您就放心吧,这事儿卑职早就安排妥当了,按着指使您的吩咐,让这两万人自成一营,卑职已经将他们全部打散重组,分做了两部,各级军官也都是卑职亲自重新选拔的。” “不过············”郭淅庭却忽然话音一转,露出几分担忧。 卫允看着他?笑道:“不过这些人终究是吐蕃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虽然将他们完全打散重组?却并不能保证他们能够对我大周归心是吧!” 郭淅庭道:“指使英明?这正是卑职心中疑虑所在!” 卫允横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道此番蜀地一战?吐蕃大军被打退之后就完事了?他们既然胆敢选择进犯我朝,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强如西夏都只能割地求和?更遑论区区一个四分五裂的吐蕃!” 而且这一次进犯蜀地的?并不是吐蕃各部联军,仅仅只是西夏扶持的一方势力而已,八万大军,已经是那个势力的全部兵力。 整整八万大军?如今折损了数万?被俘虏了两万,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逃窜至蜀地西北的各处山林之中,如今正在被卫允重组之后的蜀地各州府衙门追缴,能不能逃回吐蕃且还难说呢。 当初与西夏议和之时,除了那几条两国之间的正式条款之外?还有几条附属条款,其中一条?便是将那被俘的两万大军吐蕃俘虏的家眷送至大周。 “指使的意思是?”郭淅庭隐约已然猜到了几分。 卫允道:“吐蕃诸部地处高原,环境恶劣?昔年唐太宗李世民在位期间,便曾数次攻打吐蕃?却都因为士卒们不能适应吐蕃的环境?数次都无功而返?这才有了后边吐蕃的坐大。 如今吐蕃虽然已经四分五裂,诸侯割据,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不论是西夏还是我们大周都没有对吐蕃出手!除了吐蕃的环境恶劣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得不偿失!” 郭淅庭眨了眨眼,瞬间便想明白了个中的缘由:“吐蕃各部虽然割据,但实力都不弱,而且各部族虽然纷纷割据自立,然则那只是吐蕃内部的争斗,若是有外力介入的话,难保他们不会联合起来,共御外敌。 而且吐蕃各部的实力都不弱,若是出兵攻打,势必要出动大量兵力,所耗粮草辎重更是不计其数,吐蕃本就苦寒,地广人稀,气候恶劣,战后所得,还不一定能够填补大军消耗!” 卫允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那你再说说,现如今于我朝而言,吐蕃境内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郭淅庭微微蹙眉,沉吟片刻,忽的眉心骤然舒展,脸上露出笑容,身子前倾,把脑袋朝着卫允凑了过去:“可是百姓民众?” 卫允嘴角上扬,抿成了一条缝:“看来你小子还没把我的话给忘了!” “嘿嘿嘿!”郭淅庭又露出个憨笑,说道:“指使的每一句话,卑职都当成圣旨一样牢牢的记在心里,时时拿出来揣度,方才卑职便是想起指使的那句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 卫允道:“那今日本指使便再教你一句!” “卑职洗耳恭听指使教诲!”郭淅庭那是一脸的期待。 卫允却不慌不忙的抬起手,伸出四根手指:“就四个字,以夷制夷!”依云一字一句的说着! 郭淅庭听了却忽然一愣,口中喃喃低语道:“以夷制夷?” 郭淅庭本就不笨,这四个字,再加上方才卫允的那些话,一起这段时间卫允让他做的那些事情,先是一改往常对敌国俘虏的处置方式,既没有用他们向吐蕃换取赎金,也没有将其送去做劳役。 反而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特意从官家那边要了个恩典,打算收编了那两万吐蕃俘虏,原本官家还是有些犹豫的,可耐不住卫允的哭诉的,什么这次大战,黑甲军损兵折将之类的,官家被卫允折腾的不耐烦了,左右也不过是两万俘虏,卫允想要,那给他便是。 左右这次战役之中,真正的大头是在西夏那边,五百多万两的白银,每年五百匹的战马,还有陕西边境沿线割让的州县。 这么一对比起来,吐蕃那区区两万多人的俘虏,那就不算什么了,左右也不过是发去做苦役,便是送与卫允处置又如何。 起先郭淅庭自然不理解卫允让他收编重组这两万多的吐蕃俘虏意义何在,可现如今‘以夷制夷’这四个字一出。 就好似夜空之中骤然亮起的烛火,驱散了周遭的黑暗,为原本漆黑的世界,带来了光明! 吐蕃地处高原,环境尤为恶劣,再加之吐蕃境内混乱的战局,这两万的吐蕃大军若是单论单兵能力的话,便是比之黑甲军也毫不逊色,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过之。 郭淅庭眼中骤然放出精光,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可随机这光芒却又立时黯淡了下去,颇有些遗憾的道:“这法子好是好,可若是仅仅只凭着这两万吐蕃兵马,怕是还差的远呢!” 西夏此番虽然损失惨重,但国内却还剩下将近四十万左右的兵力,更别说如今刚刚将河套平原收入囊中,国力大增,远超西夏的辽国了。 若是想收复燕云十六州,光凭现在的黑甲军,光凭这两万吐蕃兵马,还远远的不够啊! 卫允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要把目光放的长远些!” “此番西北一役,咱们黑甲军虽然损失不少,可在此役之中活下来的兄弟,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精锐之士,是和西夏铁军拼杀过的悍勇之士,他们便是燎原的星火,有了他们,咱们黑甲军便能再上一层楼了!” “再上一层楼?”郭淅庭很快便捕捉到了卫允话里头隐藏的意思:“指使的意思是说,咱们黑甲军又能扩张了?” 卫允再一次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 “指使是想再征收三万新兵?”郭淅庭有些金喜,如今庆州黑甲军大营之中,除了那新收的两万吐蕃俘虏之外,黑甲军的本部人马,还剩下五万大军,若是在征收三万人马的话,那便能凑足八万之数,再加上那两万吐蕃兵,便是十万之众。 便是如今的陕西都司兼边军统领郑老将军,麾下也只有十五万人马,其中有八万还是新从江南各省府兵之中抽调而来的新兵,连血都没见过的那种。 可卫允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三万,而是三十万!” 卫允话说得虽然风轻云淡,可落在郭淅庭的耳中,却好似雷霆炸响,心中顿时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三········三········三十万?” 郭淅庭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舌头似乎打了结一样,说话颤颤巍巍,磕磕绊绊的,带着浓浓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指使,卑职这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郭淅庭愣愣的揉了揉耳朵,不敢置信的问卫允。 卫允却道:“半年之内,从山西西,陕西以及西蜀三路之地招收兵员,将黑甲军人数补足三十万,一年之内,我要看到这三十万新军初步成型,三年之后,我要看到的是三十万虎狼之师!” 郭淅庭咽了咽口水,脸上的震惊依旧没有散去,赶忙端起桌上的肉粥,直接灌了一碗入腹,起伏不断的心绪这才稍稍有了几分舒缓。 第 265章 印子钱 一碗肉粥下肚,沉吟了半晌,郭淅庭才沉声说道:“指使,若是仅仅只是将咱们黑军扩增至三十万,那倒不成什么问题,可关键是三十万人马的嚼用是个大问题啊! 咱们黑甲军不同于寻常的府军和边军,他们三日一操五日一练的,便是给士卒们吃的差一些,稀一些也无妨,可咱们黑甲军日日训练,而且训练的量尤为繁重,每天三顿还都得是干的,中午还必须得见到肉食,若是当真募集了三十万大军,光是大军每日的嚼用,都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震惊过后,郭淅庭便冷静的分析起来此事的可行性来。 黑甲军之所以能够有如此战力,便是因为日日不断的高强度训练,而且黑甲军强的不仅仅是单兵的作战能力,更加突出的是风林火山四营之间的默契无间的配合。 而这种默契,是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和磨合才能磨练出来。 卫允却笑道:“后勤方面的事情无须你去担忧,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咱们的黑甲军人数扩增至三十万!” 郭淅庭随即便醒悟过来,卫允行事素来稳扎稳打,从不贪功冒进,若是没有足够的底气,是断然不会让他扩军至三十万的。 现在卫允既然这么吩咐了,肯定是已经做出了万全的准备。 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有一个疑问:“指使,不知那两万吐蕃兵是否算在这三十万人之中?” 卫允摇了摇头,“不,吐蕃毕竟是外族,如今又刚刚归降,于我大周尚未生出依附之心,再说了,这一次征兵的地区之中便有西蜀一路,这些个吐蕃兵刚刚从进犯西蜀,摧城拔寨,杀害我军民无数,若是贸然让他们碰在一起,只怕会无端生出事端来!” 郭淅庭眼睛一亮?起身冲着拱手道:“指使思虑甚周?卑职佩服!” 卫允也吃好了,放下筷子?看着郭淅庭说道:“既然都听明白了?待会儿就去找小白杨,领了银子?就回庆州去吧!” “还有银子领?”郭淅庭有些晕乎乎的。 卫允翻了个白眼,“此番征兵?若没有银钱?你拿什么去征,那些百姓们怎么信你!” “哦!对了,还有一事,这次回去之后?记得把风字营调去宥州?不日我将有大用!” 卫允忽然想起来,自己答应了永安帝的变法新政一事,也得付诸于心动了,宥州便是此番新纳入大周版图的州县之一。 “卑职领命!”郭淅庭虽不知卫允为何要忽然调风字营去宥州,但素来只要是卫允下达的命令?郭淅庭皆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从不过问缘由。 ·············· 汴京城。 宁远侯府?一身官府的齐衡带着七八个锦衣卫的汉子,敲响了宁远侯府的大门?说明来意之后,没有留半点情面?直接冲入侯府之中?将顾家四房五房的顾廷炳和顾廷狄直接五花大绑的捆走了。 至于怒骂?不好意思,出手的是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似这等事情早就做惯了,先是卸了两人的下巴,然后在屋子里随手找来两块破布塞入其口中,压着走了。 顾廷烨的四叔和五叔苦苦哀求齐衡无果,待人走后,便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说什么齐衡翻脸无情,不顾亲戚情分什么的。 唯一逃脱一劫的,应该就是被派去了西南的顾廷炜了。 人押走之后,便直接被锦衣卫带回了南镇抚司衙门,关入黑狱之中,那个只有三尺见方,连挺直了身子平躺都做不到的小黑屋里头。 没有光,只有一片漆黑,和周遭不断响起的痛苦哀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占据着黑狱之中关押之人的身心。 提起黑狱,满汴京的那些纨绔子弟们没有不色变的,那些去过黑狱的自然不必说,黑狱就是他们的梦魇,而那些个没去过的,光是听圈子里那些有关黑狱的传闻就忍不住脸色发白。 他们素来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平日里哪怕是擦破了油皮,也惊的他们各自的父母大呼小叫的担忧不已,又怎会受得了黑狱之中的那种折磨。 当然了,黑狱也不是万能的,那些个心思素质过硬一些的,黑狱所能带来的效果便微乎其微,尤其是那些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和谍子,连生死都能抛制度外,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黑狱。 对于这样的人,只怕是上的刑罚也很难有所建树,若是想要撬开他们的嘴,除非是抓住了他们的软肋要害,或者是慢慢的和他们熬下去,熬得他们心中那股必死的逐渐消散,熬到他们有了活下去的。 不过对于顾廷烨的这两个堂兄弟,刚刚被拉倒黑狱门口,看着大门上方那两个血红的大字,就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惹来周遭几个锦衣卫汉子的一众嫌弃。 也幸好他们下巴都被卸了,还被塞了一嘴的破布,否则的话,那还不立马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把人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上门抓人,出否头得罪人的事情都让齐衡给做了,梁昊这家伙就优哉游哉的在衙门里头整理卷宗,然后交由齐衡这个主官过目,登门抓人,随即便将一应卷宗送刑部和大理寺进行复核,量刑定罪。 梁昊是悠闲了,一方面完成了卫允临走之前留下的嘱咐,另一方面,又相助齐衡清查了逆王一案,肃清了逆王的党羽。 可另一边,顾廷烨就没那么悠闲了,听到顾廷炳和顾廷狄被抓的消息,顾廷烨不仅没有半点紧张,反而是舒了口气,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可紧接着,顾廷烨的四叔五叔便找上门来了,让顾廷烨帮着捞两个堂兄弟,可顾廷烨又怎会答应。 昔日他们两家子是怎么对顾廷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脸求上们来,而且还端着长辈的架子。 顾廷烨说不动,那就只有走迂回路线,从顾廷烨刚刚新婚的大娘子明兰这儿着手了。 本以为明兰一个小官家的庶女,还不是任由她们拿捏的顾家长辈,屡次三番登门无果,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可明兰就是软硬不吃。 每回四房五房的两个婶婶登门,明兰都恭恭敬敬的把她们请到朝晖堂坐着,奉上府中最好的茶点,做足了礼数,让她们挑不出半点错漏来。 尤其是有一次,四房五房的那两个婶婶竟然拿贺家的事情来恶心明兰,这一下子可把明兰给惹恼了,当即便让人给梁昊带话,好好的招呼一番顾廷炳和顾廷狄,出出恶气。 作为卫允最最疼爱的外甥女,众锦衣卫汉子们口中的表小姐,明兰的话还是分量很足的,这一下子可好,原本顾廷炳和顾廷狄只是在黑狱里头关着。 现在明兰发了话,梁昊便直接把人提到了刑房,让刑房的老吏好好的招呼了一番这对堂兄弟,十八般酷刑让他们挨个儿体验了一遍,好好的过了把瘾。 顾廷炳和顾廷狄的事情还没个着落,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那边又出了事情。 小秦氏身边有个向嬷嬷,原是从东昌侯府跟着小秦氏嫁入顾家的贴身女使,如今向嬷嬷也从一个小女使变成了管事的嬷嬷,老早就嫁了人,成了家,丈夫儿子皆是顾家的管事儿,是小秦氏手底下最当用,最信任的人。 前两年向嬷嬷的丈夫老刘管事儿身染重疾,医治无果,直接就走了,如今小秦氏的嫁妆还有宁远候府的产业,大多都是向嬷嬷的儿子小刘管事在管。 这事儿就出在了向嬷嬷的儿子刘管事儿身上。 这家伙借着自己在侯府当差的便利,用侯府的名头在外头放印子钱,若只是放印子钱的话,那倒也无妨,最多也就是名声不好听而已,律法之中并没有明令禁止,算是灰色地带。 可坏就坏在这次竟然逼死了人,而且还不是一个,而是整整一家五口人,这一下子事情闹大了。 开封府尹直接就把小刘管事给拿了,知道了其宁远侯顾家家仆的身份之后,开封府尹顿感十分棘手,如今顾廷烨在官家,在太后面前可都是当红得令,大权在握的,不好得罪。 便跟踢皮球似的把这事儿踢给了锦衣卫,可这却正是梁昊所盼,想也不想,直接就就把这案子给接了下来。 这事儿已然摆在了明面上,那个刘管事的罪已经定了,梁昊自然也不用顾忌什么,直接让刑房大刑伺候。 宁远侯府里头,小秦氏知道刘管事已经被开封府推给了锦衣卫,已然打算放弃刘管事儿了,还让人把这事儿和侯府之间关联的证据都给销毁了。 可不曾想,两日之后,南镇抚司的锦衣卫还是敲响了宁远侯府的大门。 “不知这位官爷有何贵干?”门房拉开大门,见十几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就站在大门之外,顿时心里就一凛,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费什么话!”杨五直接推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朗声道:“小爷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杨云聪,去通知你们侯爷,就说小爷奉命前来办案,让他出来一见!” 如今依然是千户之身的杨五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汉子,径直去了侯府前厅。 杨五本身便是林国公府的五公子,和昔日的顾廷烨一样,是个混不吝,再加上如今他身上穿着得飞鱼服,腰间配着的绣春刀,下人们哪里敢阻拦,当即便跑去通知小秦氏了。 “我道是锦衣卫里的哪位大人呢!原来是五郎啊!”杨五以前和顾廷烨相熟,自然也认识顾廷烨这位素来以慈善仁厚著称的继母。 见到笑眯眯的小秦氏,眼高于顶的杨五也不禁露出微笑来。 第 266章 断其羽翼 “秦大娘子怎么来了?”杨五笑起身冲着小秦氏拱手一礼,问道。 小秦氏信步走入堂中,坐至上首,说道:“咱们侯爷近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屋里头调养,无法起身相迎,还望五郎不要见怪才是!” 杨五道:“唉!大娘子说的哪里话,既然侯爷身体不适,只要大娘子能够做主,那也无妨!” “不知五郎说的是什么事情?”小秦氏道:“我只是个内宅妇人,若是外头的那些大事儿,还是得侯爷才能做主!” 杨五笑道:“说来此事本就和大娘子有几分干系!” “与我有干系?”小秦氏心中一颤,隐隐有几分不妙之感生出:“不知是什么事情?” 可小秦氏面上看上去却未见丝毫色变,依旧是那副和蔼慈祥的模样。 杨五有些随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前几日北城那边闹出了人命,开封府追查之下,才发现犯案之人乃是你顾家家仆,今日本千户来此,便是为了缉拿一应嫌犯,还望大娘子能够让底下的人配合一下!” “当真是我侯府的家仆?五郎可莫要弄错了,我们宁远侯府上上下下可都是遵纪守法的,从来未敢行任何违背律法之事,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呀?” 小秦氏一脸的震惊,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一样。 杨五眼底闪过一丝戏谑,道:“是不是误会如今还不得而知,这次晚辈上门,便是为了带与此有牵连的一干人等回去配合彻查此案!劳烦大娘子将侯府家仆悉数都叫过来吧!”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咪\咪阅读 \\ ! “这”小秦氏却有些犹豫:“五郎你看,如今我们家侯爷病重,三郎又受命去了西南,如今府里的男丁就只剩下我家烨哥儿了,这事是不是等烨哥儿回来再说呢!” 这是打算借顾廷烨的势了,可惜了,如今站在小秦氏面前的是杨五,顾廷烨如今虽然风头正盛,一时无两,可他也只是个京卫指挥使,管不到锦衣卫的头上。 更何况 “大娘子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如今证据确凿,本千户奉命前来拿人,顾指使虽然位高权重,可在律法面前,也断然没有半点不同之处!” 说着,杨五忽然一声闷声,嘴角扬起了笑容,看着小秦氏。 “还是在小秦大娘子眼中,我大周的森严律法只是摆设?所谓的律法严苛,只是用来约束旁人的? 却唯独宁远候府是例外呢!” 杀人诛心? 莫过如是。 小秦氏顿时色变,原先的从容不迫和淡定悉数消失? 面沉如水。 “怎么会呢!五郎多心了? 既然五郎是奉命而来,我侯府自当全力配合!”小秦氏讪讪笑道,又侧身对着身侧的向嬷嬷吩咐道:“向嬷嬷? 还不快些吩咐下去? 将府上的仆役下人们都唤到前院来!” “是? 大娘子!”小秦氏身侧的嬷嬷便是向嬷嬷,冲着小秦氏福身一礼,当即便躬身快步退出了大堂? 依着小秦氏的吩咐下达命令去了。 杨五听到小秦氏的话却眼睛一亮? 目光落在这位向嬷嬷身上? 带着打量,意味颇有几分深远。 不多时? 大堂外头的院子里? 便满满当当的站了将近二百人? 年轻的小女使? 年迈的婆子? 年轻机灵的小厮,沉稳老练的管事儿。 杨五拿出名册,当着众人的面,将刘管事放印子钱,追讨至一家五口死亡的消息说了出来,顾家的下人们纷纷色变,随即杨五便开始点名。 先后点了十多个名字,多是顾家嫡系这边的管事和仆役,四房和五房的仆役倒是没有一个。 最后,杨五走至面沉似水的小秦氏身前,拱手礼道:“秦大娘子,劳烦你身边的这位向嬷嬷也随本千户走一趟!” “什么?” 这一下子,小秦氏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向嬷嬷可是她身边最当用,最信任的人了,往日里有什么事情她可都是和向嬷嬷商议的,就连以前对付顾廷烨的那些个阴招儿,也都是向嬷嬷一手操办的。 可以说,向嬷嬷就是小秦氏的左膀右臂,方才杨五点名的那些个管事也都是她平日里惯用的人,如今若是连向嬷嬷也被杨五抓走的话,那她在这侯府里头,岂非就成了孤家寡人。 “向嬷嬷一直在我身边听命,替我操持府里的事情,平日里连府门都极少出,怎会和此事有关联?” 杨五却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小秦氏,认认真真的听着她把话说完,然后看着她的眼睛,一旁的几个锦衣卫,却已经已然走至向嬷嬷的身侧,有的摩拳擦掌,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有的则是目光冰冷,手掌也搭在了刀柄之上。 只待杨五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直接动手。 小秦氏终于急了,一旁的向嬷嬷赶忙站出来道:“大娘子不必为难,老奴随他们走一趟便是,咱们大周律法森严,锦衣卫又是天子亲卫,断然不会污蔑老奴区区一个下人的!大娘子莫要担心!” 小秦氏深吸了一口气,顷刻之间,便调整好了状态。 “既如此,那你便随着五郎走一趟南镇抚司衙门,好好的配合五郎他们查案,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切莫有丝毫隐瞒!” 小秦氏看着向嬷嬷,语重心长的叮嘱着。 向嬷嬷也道:“大娘子放心,老奴虽然蠢笨,但怎么说也跟在大娘子身边这么多年了,个中利害还是分得清的!” 看着这主仆两一唱一和的,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杨五这铁打的汉子竟也生出那么一丝丝的感动。 感动归感动,杨五可不会因为感动了就对向嬷嬷网开一面,律法昭昭,锦衣卫的律例更是铁律,杨五可不蠢。 相较于这一点点的感动,这一两颗无足轻重的眼泪,还是他的前途,他的差事更加重要。 小秦氏以为,这一次杨五登门将向嬷嬷和侯府里一干和刘管事相关的人员带走,只是为了配合查案,不会有什么事情,等到过一段时间,那个放印子钱至百姓死亡的案子破了,向嬷嬷她们自然也就能回去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若是没有掌握实际的证据的话,梁昊是断然不会让杨五带队登门,把人带回南镇抚司衙门的。 而且这一次小刘管事出事,和小秦氏一直巴不得弄死的继子顾廷烨可脱不开干系。 澄园,外书房。 顾廷烨正坐在坐在长案前的蒲团上处理军务,石头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怎么,遇上什么好事儿了!开心成这样!”顾廷烨抬眼看了一下石头,又复埋头到案上的军务之中。 石头笑眯眯的说道:“爷,事情妥了!” “什么事情妥了?”顾廷烨的注意力依旧在案上的军务上。 石头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就是您答应了卫家舅老爷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顾廷烨的动作顿时一僵,目光从案上收回,抬眼看着石头,问道:“当真?” 石头笑着道:“小的办的事儿,爷您还不放心嘛!” 顾廷烨却将信将疑的看着道:“就你小子这样的我怎么放心!” 石头也不脑,而是笑着道:“就在刚才,南镇抚司的杨千户亲自带人去了侯府,把向嬷嬷还有侯府的十几个管事儿都给带走了!” “这杨千户又是何许人也?” 石头道:“您忘了?就是令国公家的五公子杨云聪呀!” 说起杨云聪这个昔日的狐朋狗友,顾廷烨怎会不认识,当初这家伙被家里人塞进锦衣卫的时候,他们几个交好的还陪着他一块儿在广云台呆了三日,然后杨五就彻底在汴京城的纨绔圈子里头销声匿迹了。 等到顾二再次听到杨五消息的时候,就是当初杨五亲手把他堂哥杨三抓回南镇抚司衙门,然后便被卫允直接破格提拔之时。 “梁镇抚那边怎么说?”顾廷烨问。 石头答道:“梁镇抚已然派人来知会过了,一应证据皆已俱全,此次把人抓了,就绝没有在让他们回到侯府的可能,向嬷嬷的儿子乃是首犯,定然是要被砍头的,余者皆按从犯论处,最低也是个罚没银钱,脊杖四十,发配边疆!” 罚没的当然是侯府的银钱,若非这些人都是侯府的下人,都在奴籍之上,而非良民百姓的话,只怕就不是罚没银钱,而是抄家了! 这可是整整五条人命的重罪,如此处置,已然算是轻的了。 顾廷烨冷笑道:“这一回,我倒是要看看我那位继母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石头道:“这次咱们便如同将她的左膀右臂都给折了,让她成了光杆的将军,侯府里头上上下下那么多庶务,若是少了这些管事儿的,岂非要乱成一团!” “是啊!”顾廷烨语气颇为感慨:“如此大好时机,四房五房那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而是把他们的人推出来,想尽办法从我那位继母手中将打理侯府上下的庶务的差事儿给接过去!” 说到这儿,顾廷烨的话音却忽然一转,“不过现在得火候还远远不够啊!顾廷炳和顾廷狄的事儿,还得再拖上一拖!我那位大哥哥如今可还不肯服软,不愿松口呢!” 石头道:“要不小的再跑一趟南镇抚司,再往里头添一把火?” 顾廷烨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儿就不用你去了,咱们家大娘子已经往火上浇了不少油了,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带着四叔和五叔去一趟南镇抚司的黑狱,瞧一瞧我那两位堂兄弟此时的模样!” 前几日明兰被顾二的四婶婶和五婶婶给气炸了,连顾二都被记恨了半日呢!之后明兰让人带话去南镇抚司的事情可没瞒着顾廷烨。 第 267章 处置 如今的宁远侯府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四房五房的顾廷炳和顾廷狄还在南镇抚司的黑狱里头没出来,侯府上上下下十几个管事又悉数都被抓了回去。 这还不够,当天下午,侯府在外头的那些产业之中,凡是和刘管事有关的一应人员,也都被锦衣卫给抓走了。 这一下子群龙无首,顾家一大半的产业都被迫歇业整顿,如今宁远侯顾廷煜卧病在床,整日咳嗽不停,就靠着汤药吊命,哪里还有精力处理宁远侯府的事情,顾廷煜的大娘子邵氏又是个绵软的性子,自己没什么主见不说,耳根子还是个软的,极其容易被人左右。 顾家里里外外的事情,自然也就握在小秦氏这个先宁远侯的大娘子身上。 可现如今顾二这厮联和锦衣卫给她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把小秦氏平日里惯用的心腹亲信一下子全给撸了,一个都没剩下。 收到各处府外各处产业消息的小秦氏顿时便头大如斗,想要派人去接手吧!可手底下又没有当用的人。 无奈之下,小秦氏只得把这些产业铺子什么的都给关了,把这些个消息暂时压了下去,瞒着四房五房的人。 好在如今四房五房那边如今都忙着自家儿子的事情,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些事情,否则的话,依着他们那闹腾的性子,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的。 小秦氏只能一边快速物色新的人选,接替那些个管事们的差事儿,一边撺掇着四房五房的人一块儿往澄园跑,想要让顾廷烨和明兰帮着捞人,探听南镇抚司那边的情况。 卫允和明兰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可没有几个,在外人眼中,卫允只是一个和盛家有亲的远亲而已,不过是关系亲近了一些。 现在顾家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顾廷烨的身上,想让他帮忙,可顾二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他要等的东西没有等到?就绝不会松口。 顾家那一大家子人没有办法,就只能去找如今的宁远侯爷顾廷煜了。 南镇抚司处?顾廷炳和顾廷狄还没处理?顾廷烨求到了官家的面前,官家亲自发了话?把这两人的事情先搁一搁,先处理其他人。 倒是顾家的那一应仆人?拉到南镇抚司衙门里?就直接被塞到了黑狱里头,只关了一天便悉数都认了罪,只有一个向嬷嬷,依旧咬着牙关?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苦苦支撑。 可惜?纵使她不认罪也没什么用处,一应画了压的口供和案件卷宗,已然送至永安帝的案头。 御书房中,永安帝看着梁昊递上去的折子,看着上面的论述?顿时便火冒三丈。 想他刚刚即位不久,就出了西夏那么一档子事儿?后来吐蕃也跳了出来,民心浮动?流言四起,朝臣们便提议让曹太后垂帘听政?执掌玉玺。 永安帝的心里本就十分不爽了?偏生这个时候?这些个世受皇恩的勋贵之家还要搞事情,而且一闹就是五条人命。 这满汴京城除了上一次逆王叛乱的时候,就没一下子出过这么多的人命,而且人家还是一家子,那可是灭门之祸。 而且这件事情涉及到的是宁远侯府,是他的宠臣顾廷烨,若是处理的不公允的话,若是被有心之人挑了出来说事,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永安帝已经感受到了危机,如今曹太后在朝堂之上已经逐渐变得强势起来,把着朝政大权不肯退还,还明里暗里的打压永安帝。 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被曹太后拿出来说事,不论是永安帝还是顾廷烨,都将受到来自曹太后的打击。 永安帝虽然怒火中烧,可理智却仍旧没有失去,这些人虽然和宁远侯府有关,但终究只是些下人,而且还是侯府里头的下人。 顾廷烨和侯府之间的关系恶劣,永安帝可是知道的,当即便直接下令,让南镇抚司依律从严处置,不能有半分徇私。 一收到永安帝的回复,梁昊便当即让人把这三十多号顾家的奴仆都给处理了,几个和刘管事儿牵连比较深的,直接处死了,剩下的那些,包括那位向嬷嬷,则是依着卫允留下的话,将他们刺字发配去了西北边境,屯田戍边,永世不得离开。 不过这事儿可还没完,永安帝这边下了申敕的圣旨,内侍拿着圣旨去了宁远侯府,学着永安帝的口气,声色俱厉在小秦氏和宁远侯顾廷煜面前宣读了圣旨,骂他们管教无方,纵容仆役胡作非为,还闹出了人命云云,最后还罚了宁远侯三年的俸禄。 传旨的太监刚走,杨五就又带着十几个锦衣卫登上了宁远侯府的大门,锦衣卫的惯例,除了相应的刑罚之外,还有罚没银钱这一项。 这些案犯都是侯府的下人,身契都握在小秦氏的手里,自然没法抄家,那就只能对宁远侯府罚没银钱了。 先是五百两银子的赔偿,若是受害的那家人还有亲人的话,那就给他们的亲人,若是没有亲人,便给他们族里。 除此之外,宁远侯府还要迎来锦衣卫的巨额罚款,依照锦衣卫条例,致那五人死亡的小刘管事罚款白银五千两,三个罪行稍微轻一些的,一人三千两,加起来就是九千两,其余还有三十二人,按照每人五百两来算,就是一万六千两白银。 总共加起来就是三万两银子。 “什么?三万两!”宁远侯顾廷煜听到杨五的报出的数字之后,当长久被惊的大呼起来,然后便是一阵猛咳,宁远侯夫人邵氏连忙扶住顾廷煜,抬手不停的轻拍他的后背,表情分外的担忧。 一旁的小秦氏也被杨五这一开口给惊到了! “五郎是不是看错了?”震惊之后,小秦氏强撑着笑脸问杨五。 杨五却道:“当年我三哥在广云台外头无辜殴打百姓,被我亲手给抓了,送去了黑狱之中,那几个平民只是受了些轻伤,大娘子可知道我大伯除了垫付了那几个百姓的汤药费,以及每人五两银子的补偿之外,还被南镇抚司罚没了多少吗?” 小秦氏愣了一下,根本没有想到杨五会忽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不知令国公被罚了多少?” 杨五伸出手,摊开五指,道:“五百两,整整五百两银子,那几个平民都只受了些皮肉伤,只要将养个十天半个月便无大碍!可我大伯还是被罚没了整整五百两银子,可就是如此,我三哥还是在黑狱之中被关押了整整三日!受尽了苦楚。 如今贵府的管事犯的可是命案,那可是整整五条人命!难不成在秦大娘子眼中,百姓们的性命便是草芥?死了便死了?” 外间日头正盛,阳光普照,炎炎的烈日驱散了世间的黑暗,却驱不散那些影藏在犄角旮旯里头污秽和肮脏。 小秦氏的定定的看着杨五,愣了半晌。 那可是整整三万两白银,不是三千,也不是三百。 想当初顾家因为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情,让堂堂宁远侯世子顾偃开,娶了顾廷烨的生母,一个盐商之女,唤来了近百万两白银的嫁妆,填补了顾家的亏空。 这么些年下来,顾氏一族,便靠着顾偃开一人苦苦支撑,四房五房的那些人就跟吸血的蚂蟥似的,依附在顾偃开的身上。 这么多年下来,当初顾廷烨的生母白氏带来的那些嫁妆,如今已然花的只剩下一小半不到。 小秦氏虽然更看重宁远侯的爵位,可钱财在小秦氏的心里同样重要,否则的话,等整垮了顾廷烨之后,她和顾廷炜难道抱着宁远侯的爵位坐吃山空吗? 如今若是骤然拿出去三万两,对宁远侯府而言,伤筋动骨是必然的。 “五郎,能不能打个商量············”可小秦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五给打断了。 “此事绝无半点商量的余地,难不成大娘子认为这是在做生意么?还能够讨价还价?实不相瞒,若是你们宁远侯府不肯出这些银子的话,那我也只能回去禀报我们镇抚,再由咱们梁镇抚上报官家,只怕到时候下来的就不是申敕的圣旨了!” 杨五的脸上挂着一脸意味深长的轻笑,眼中闪烁着冷芒。 小秦氏则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已然止住了咳嗽的顾廷煜,皱着眉头,脸色难看的问道:“廷煜呀!这事儿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如今侯府虽说是小秦氏当家,但明面上的当家人可是顾廷煜这位宁远侯爷,如今有杨五这个外人在场,小秦氏自然要表现的柔弱一些,和蔼一些,这才附和她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所树立起来的人设形象。 顾廷煜道:“既然是咱们顾家的下人犯了事儿,那这事儿咱们就得认下,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受官家之命,负责汴京城的治安,如今闹出了人命,人证物证俱在,不论锦衣卫怎么判,咱们宁远侯府都愿意接受。 如今只罚了三万两银子,而没有牵连到侯府,已是杨千户和梁镇抚网开一面了,我顾家上下,定然铭记杨千户和梁镇抚的恩情!” “哈哈哈哈!”杨五听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好!不愧是宁远侯,行事果决,果真有乃父之风!杨五佩服!” 顾廷煜当即便让邵氏取出三万两银票,送走了杨五。 小秦氏心里又万般的不甘心,可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杨五把‘那原本该属于她和顾廷炜’的三万两银子揣进怀里,兴高采烈、大摇大摆的带着人离开了顾家。 第 268章 奏折 汴京城,御书房。 永安帝正拿着一封折子,聚精会神的看着,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眼眸之中流连着异彩。 “看看!都看看!都好好的看一看!” 永安帝有些激动,将手中的折子让身边的赵内官拿过去先是给了桓王,然后传至沈从兴,顾廷烨的手中。 待顾廷烨将看罢,将奏折合上,重新递回给赵内官的时候,永安帝看着三人,眉眼带笑:“如何?” 随即便将目光看向桓王,“英儿!你先说!” 桓王赵策英躬身拱手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卫大人折子里说的法子可行,咱们先将陕西边境的那些富户大族迁往关内富庶之地,再将那里的土地悉数收归朝廷所有,租赁给当地的百姓耕种。 如今我朝田税只有十税一,再加上丁税,徭役等所有的赋税,加起来最多也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一年三成的收成,如此百姓们手中便能留下七成,不仅能够满足一年的口粮,还能有不少盈余! 正如卫大人折子里头说的,咱们只要让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便能够让这些新纳入我朝的平民百姓对我大周产生归属之感,说不定还能够将靠近边境的西夏百姓吸引过来,成为我朝之民呢!” 其实卫允的法子也很简单,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原本朝廷,世家,和百姓之间的关系就相当于层层递减,百姓无田地,便只能给世家大族,地主老财们做佃户,一年到头的收成除了要缴纳朝廷的赋税之外,还有近半要交给主家,就是佃田地的租子。 若是太平的年景还则罢了,交完租子和赋税,一年下来剩下的粮食倒是够一家人嚼用的?可年景若是不好的话?交完租子和赋税,一家子人就得饿肚子了。 若只是年景不好那也罢了?至少还能挖些野菜?上山寻些野果野味什么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或者是去给人做工?也勉强能够活下去。 可若是遇上了荒年?碰到个天灾什么的,那才是真正的祸事,赤地千里,饿殍遍地?伏尸百万。 可若是照着卫允的法子?就等同于将世家大族和那些个地主老财们从中间抽离了出去,百姓们除了缴纳给朝廷的赋税之外,剩下的粮食都能握在自己手里。 百姓们家里有了余粮,便是遇上天灾心里也不慌了,省吃俭用一些总归是能活下去的?到时候朝廷再出手帮一帮他们,送点粮食过去赈灾?岂非胜过灾后朝廷作出的无数补救措施。 永安帝看着桓王,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眼底流转着满意的目光。 随即便把目光看向旁边的沈从兴和顾廷烨:“你们二人呢?” 沈从兴道:“陛下,臣是个武将?素来只会带兵打仗?这些个地方的政事?臣哪里知道该怎么处置,臣就知道一点,咱们只要让老百姓们吃饱穿暖,他们就会听咱们的!” 沈从兴这话说的虽然糙了些,但理却不糙。 顾廷烨却微微皱眉:“陛下,此法若是能够施行,确实能够将边境百姓之心收拢,也能够在短时间内使边境平稳,然而如何施行,却是个问题!” “二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永安帝道。 顾廷烨拱拱手,继续说道:“西北边境虽然苦寒,但各州县之中仍有不少流传百年的世家大族盘踞,其势力在当地的州县之中根深蒂固,要想让他们放弃祖宗打下的的基业,远离故土,怕是没那么容易啊!”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对于故土都有着一股子隐藏在血脉深处的眷恋,为什么那些个花甲之年的老臣们上奏乞骸骨之时,都说的是告老还乡,因为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在故乡之中,他们根也在故乡之中。 为什么京中那些武勋世家之中有人死了之后,要运送其棺木归乡安葬,葬于各家的祖坟之中。 常言道,落叶归根,这是数千年以来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人们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 卫允奏折中说的,将各地的士绅大户们悉数迁往关内,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永安帝也明白顾廷烨的顾虑,先是沉吟了片刻,随即却眼睛一亮,露出了笑容,说道:“那就让朕看看,咱们这位让先帝赞誉有加,在临终之间也不忘嘱咐朕重用的‘治世能臣’究竟会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 陕西,长安城。 卫允看着眼前这个正值二八年华的俏丽佳人,扶额皱眉,颇有些无可奈何。 “你怎么来了!”卫允问。 沐芸笑着道:“在汴京里头整日就只能呆在庄子上,便是去看嫂嫂也不好多待,妹妹实在是闷得慌,又听嫂嫂说哥哥如今在陕西做布政使,便想着来陕西看看哥哥,顺便再散散心!” 如今和沐芸,和昔日荣飞燕完全判若两人,若非是容貌没有改变的话,就算是现在沐芸出现在以前那些熟悉她的人面前,只怕她们也认不出来,这就是昔日的富安侯荣家的那位掌上明珠荣飞燕。 以前的荣飞燕,高贵的宛若孔雀一般,目下无尘,眼高于顶,而现如今的沐芸,却好似一个邻家的小女孩儿一样,淳朴,善良,不过性子却有些清冷。 除了在卫允夫妇面前,话多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多一些,在其他人的面前,都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 “哦?”卫允看着沐芸:“怕是来看我这个哥哥才是顺便吧!”可眼中却没有半点责怪。 沐芸微笑着,两只大眼睛眨了眨,就这么迎着卫允的目光,也不辩解。 卫允叹息一声,拿她没有半点办法:“从汴京到长安,足足千里之遥,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了这份颠簸!” 沐芸掩嘴轻笑:“哥哥怕不是糊涂了,如今妹妹安然的出现在哥哥面前,浑身上下连块儿油皮都没擦破,怎么就受不了这份颠簸了!” “再说了,妹妹可没觉着颠簸,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有趣着呢!妹妹从未出过汴京,以为汴京便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城池了,如今来到长安,见到这巍峨大城,才知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坐井观天,不知天地广博!” 长安乃是唐时国都,若是雄伟壮丽,犹在汴京之上,沐芸发出这等感慨也不为过。 “这次出来打算在外头待多久啊?”卫允问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当初你哥哥把你托付给我,那我便要对你负责。 别人家的姑娘,似你这个年纪的连孩子都有了,就你倒好,我和你嫂子给你相看了那么多的后生,可你竟然没一个看得上的! 这也就罢了,没看上就没看上,我和你嫂子再给你寻摸想看着,你给哥哥说说,是喜欢文人还是武将啊?” 沐芸却道:“哥哥,妹妹还小呢,不着急嫁人!” 卫允横了她一眼:“还小?翻了年就十八了还小?” “哥哥!”沐芸也不辩解,就这么看着卫允。 “好好好!”卫允赶忙告饶,叹了口气,道:“不嫁也好,这女子一旦嫁了人,那边等同于失去了自由,下半辈子都得束缚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上面,以前待在汴京多有束缚,如今你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好好的玩一玩。 喜欢去哪儿便去哪儿,我大周地大物博,各地的奇景数不胜数,你想去哪儿就和哥哥说,哥哥给你安排!” 其实卫允之所以给沐芸相看人家,也是怕她自己一个人呆的久了,难免会觉得孤单,还有一点就是想要让她继承荣家的香火,替荣家传承子嗣,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再被以前的东西所困扰。 如此的话,卫允也算对得起荣喜这位大哥的嘱托,对得起元祐帝临终之前的托付。 如今沐芸才十七岁,放到后世,那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既然她不想这么早的嫁人,卫允也就由得她,让她在多留两年。 “华山乃五岳之一,以奇险而闻名天下,我想先去华山看看!”沐芸撑着下巴说道。 卫允看着此时的沐芸,好似解开了一层枷锁,身上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不仅没有半点恼怒,反而破觉得欣慰。 沐芸能够抛掉那些自小学习的繁文缛节,女儿家的仪态规矩,至少说明了她已然看开了许多,对过往不再似以前那般执了。 又或许,这只是她表现给卫允看的,为的只是不想让卫允担心,只不过是把所有的悲痛都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卫允不会读心术,没法儿知道沐芸此刻内心深处藏着怎样的心思,不过沐芸想做什么,他就都顺着她的心意来便是。 “华山以奇险著称,山势陡峭险峻,天下罕见,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去的话,确实有点危险!” 卫允眼珠子一转溜,嘴角上扬,略起一丝弧度,说道:“这样吧,我把杜远派给你,他是我的亲卫,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武艺不错,人也机灵,做事情也颇为严谨,让他跟着你去,我也放心!” 沐芸却摇摇头直接拒绝了:“不行不行!哥哥,杜远大哥是你的亲卫统领,若是把他给了我,谁来保护哥哥的安危!” “傻丫头,你哥哥在长安待得好好的,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我身边又不止杜远这么一个亲卫,有他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才能安心的让你出去,你也不想哥哥每日都胆战心惊的担忧你得安危吧!” 沐芸被卫允的目光看的败下阵来,只能举手投降,接受了卫允的安排。 第 269章 担忧 残阳如血,斜坠在长安西垂,整个天际都被染成了金黄。 宽阔的长街之上,人流往来如潮,行色皆是匆匆,日暮西垂,长安城的上空早已飘起了袅袅的炊烟,丝丝缕缕,似聚还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乃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如今是夏日,日头自然要长一些,家里的婆姨已然烧好了晚饭,腹中空空荡荡的行人们,自然行色匆匆。 长安西城,一座占地十余亩的深宅大院之中。 一身宽大常服的卫允坐在桌前,正用着立春亲自下厨做的晚饭,六菜一汤,菜式也很普通,三个人一块儿吃,算是比较节俭的了。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幼年的卫允都是在农村度过的,是以卫允在吃食上面并不怎么讲究,山珍海味什么的并不重要,只要不难吃便可,不过卫允这食量嘛,也是与日俱增,饭量相当于寻常成年男子三四人相加。 “三爷,咱们来长安这才多久,怎么您又要外出?”立春有些不解的问。 今日上午卫允便让人带了话回来,让立春和立夏帮着卫允收拾一下行礼,不日便要外出,而且这一次去的时间还不短。 “是啊三爷!您这刚到长安,布政使的位置都还没坐热,这是又要去哪儿呀?还不能带着我和姐姐?” 相较于懂事明理的立夏,立春就多了一份小性子,虽然她在卫允面前已经刻意收敛了,但卫允怎么说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观察入微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卫允道:“都是些公事?如今刚刚收归我朝的那些州县百废待兴,我如今身为陕西布政使?自然要亲自去巡视?体察民情,才能更好的治理陕西?为当地的老百姓们谋福祉!” 立春和立夏本就是穷苦出身,当初她们家里也是穷的快揭不开过了?才把她们卖给了人伢子?对于百姓的疾苦,她们俩也算是深有体会。 若是换了张氏在这儿,卫允铁定会和张氏探讨一番此次针对边疆那几个州县所指定的变法方略。 立春和立夏虽然都很不错,打理起家事来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但涉及到治理地方这些事情的话?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三爷打算什么出发?”还是立春更温柔善解人意一些。 卫允道:“汴京已经来了回函,这两日处理一下通政使司衙门里头的事情,三日之后动身!” “这么急?”立春眸光微微黯淡了一下,纵使再通情达理,可立春心里头还是舍不得卫允的。 卫允道:“事急从权?边疆之事已然拖了好几个月,自然是越早处理越好!” 立春道:“今日我和妹妹已然将您备用的衣裳都收拾停当了?不知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收拾些换洗的衣服便够了,这一次出去是为了公事?不用准备太多,人我也不打算多带?就让小白杨带十个亲卫跟着我去就行了?剩下的就都留在府里!到时候外边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去做的?让家里的亲卫去就好!” 卫允的亲卫除却杜远这个亲卫统领之外,还有五十人,有二十被卫允留在了汴京,供张氏差遣,保护张氏的安危,五日前沐芸又带走了杜远和其中五人,如今卫允身边就只剩下二十五人了。 不过这一次卫允已经提前让郭淅庭调动风字营去宥州等候卫允了,万军丛中,便是少带些亲卫去也无妨。 立夏听到卫允只准备带这么点人,当即情绪就有些激动,可满肚子的话还没说出手,就被立春给瞪了回去。 卫允走后,立夏问:“姐姐,方才你为何拉着我不让我说话?” 立春道:“三爷是主子,咱们是下人,三爷决定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听着便好,三爷这般年纪便做到了二品的封疆大吏,难道考虑事情还不如你一个小丫头?” 听了这话,立夏眉宇之间的愁绪去了几分,可还是有些担忧。 “可三爷这次出去就带十个亲卫,会不会太少了一些,姐姐,咱们以前在汴京替二姑奶奶看铺子的时候可没少听那些来买熟食的客商还有镖师们说边疆的混乱。 如今虽说咱们大周和西夏之间没了战事,可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马匪山贼可不少,往日里那些个大商队可都是百多号人呢!不还是有不少都糟了那些马贼的毒手! 咱们三爷就带这么点人,若是当真出了事情,那可怎生是好?”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净瞎说,咱们三爷是星宿转世,洪福齐天,头上有魁星照着呢,怎么可能会出事,你个小妮子,成天就知道胡说八道!”立春赶忙一脸的责怪。 立夏低着头,表现得很是乖巧。 两个丫头的在汴京的时候,就经常帮着小卫氏还和张氏打理外边的产业和铺子,尤其是当初卫允入京赶考的时候,那时候小卫氏还没入京,张氏也还没有嫁过来。 卫家里里外外的事情可都是她们两姐妹操持着的,卫家的熟食铺子开在外城,以物美价廉而著称,吸引了不知多少平民百姓,还有往来的商贾镖客之类的江湖人。 是以姐妹二人对边疆的情况也有几分了解,这才如此担忧。 立春虽眉头微蹙,可还是说道:“三爷自有三爷的考量,更何况三爷不是说了吗,这一次出去是公事,是为了考察民情的,若是大张旗鼓的话,还怎么考察!” 立春微笑着把立夏的手抓到手里,柔声安慰道:“好啦我的立夏妹妹!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只要替三爷看好家,让三爷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对三爷最大的帮助了!” 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咂舌,看的立夏一愣一愣的。 其实立夏心里头也清楚,立春说的很对,在这些事情上面她和立春帮不到卫允什么,最多也就是替卫允把家给看好! ················· 大周西北边境,宥州。 城头变换的王旗对底层的老百姓们倒是没什么影响,昔日周军破城之时,三军统帅曾下严令,所有将士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必须秋毫无犯,否则的话,军法处置,绝不留情。 至于那等手持利刃的,当然是就地格杀,绝无侥幸。 今日的宥州城,虽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及安定,可城里城外的百姓们刚刚安定下去的心,此刻却又悬了起来。 城门之外二里左右,径直通往城内官道之上,支着一个简单的茶棚,似乎在每一座城池的外边都有这种小小的茶摊,摊子不大,里头就四张方桌,每张桌子旁边摆着四条长凳,往来的行人们若是口渴了,便到茶摊里头歇歇脚,要一碗茶水解渴。 可近七八日,茶摊里的客人却越来越少,往日里官道上边满是往来的行人和客商,可近一段时间,这些人就像是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一样,头三天的时候,人数是一天比一天少,到了第四天,等个大半日才勉强能够看到几个行人客商。 守着茶摊一整天都赚不到几个铜板,茶摊老板的胡子都不知道揪掉了多少。 “掌柜的,有客了!” 忽然间,茶摊外响起了跑堂小哥儿激动的喊声。 “有客了?”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个子也不高,透着几分精明,原本正坐在木柜后撑着下巴发呆,神情透着几分慵懒和疲惫,眉宇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可一听跑堂的喊声,掌柜的立马就来了精神。 方才除了早场有一波进城的人在茶棚里头歇了歇脚之外,整整一个上午,再也没有半个客人登门,掌柜的都快愁坏了,便打发着跑堂的小厮去官道上面等着,给茶摊拉点生意。 “掌柜的,有客人来了!”跑堂的脸上带着笑容。 “来了就赶紧招呼,还杵那儿干啥?当木桩子呢!”掌柜的埋怨的训斥着跑堂的小厮。 随即便换上一张十分热情的笑脸,自简易的柜台后跑了出去,看着跑堂小厮身后的十余个骑士,目光停留在最前头,最中间的那个穿着黑色箭装的年轻人。 “公子快里边请,里边请!”掌柜的十分热情的躬身引手,招呼着马背上的年轻人和十余同样身着黑衣的汉子。 年轻人翻身下马,身后的十余人立时便紧随其后,纷纷效仿,动作十分整齐,好似演练过无数遍的一样。 掌柜的在这儿摆了这么就的茶摊,那些个出城游玩的富家子弟,大家公子也见过不少,可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般气质的,却没有一个。 “掌柜的,给我们每人上一碗凉茶解解渴!”年轻公子身边的小厮笑着对老掌柜道。 “好嘞,客官稍等一会儿,凉茶马上就到!”尽管只是最便宜的凉茶,可耐不住人多呀,每人一万凉茶,掌柜的就能赚一个大子儿,一行十二人,掌柜的就能够赚十二文。 “凉茶十二碗!”从掌柜的吆喝声中便能听出他的心情不错。 若是以前的话,十二文自然不多,可近些时日茶摊的生意差的出奇,一天别说是十二文了。就是能挣个十文钱,掌柜的也很开心了。 “对了!掌柜的,你们这儿有点心吗?我们一大早就从庆州赶路过来,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 “灶上刚蒸了些杂合面馒头,都是咱们这些穷苦人吃的东西,一文钱一个,就怕客官瞧不上!”掌柜细心的解释道。 光是一个随身的小厮都有这般气度,而且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光看才知都能看得出来是顶好的货色,和自家身上穿得这些完全不同。 “无妨的!我们不挑,只要能填饱肚子的就行!”小厮道。 “不知客官要多少?” “先来三十个吧!” “好嘞,客官您先稍作片刻,凉茶和馒头马上就到!” 第 270章 宥州 “凉茶和馒头来了,东西都齐了,客官们吃好喝好啊!要是不够,尽管招呼小的一声!”跑堂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中等个头,有些偏瘦弱,黝黑的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且慢,小二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小厮叫住了跑堂。 跑堂当即便微微躬身,笑着道:“不知客官想问什么?” “这战事不是都结束了将近半年了吗?怎么我们从庆州一路而来,越靠近你们宥州,官道上边的人就越少呢?” 说起这个,跑堂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愁容,叹道:“不瞒客官说,原本战事结束之后,咱们宥州归了大周,这也没什么,那都是那些官老爷和当兵们的事情,咱们老百姓还不是一样得吃饭过日子!” “听小哥儿这话的意思,似乎这里头还有隐情?” “自从咱们归了大周之后,当官儿的都换了一茬儿,城里的兵将也都变成了周军,起先咱们这些老百姓还有些害怕呢!可后来衙门里贴了告示,咱们大周朝廷收的赋税要比西夏轻多了!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不少的商贾从南边来咱们宥州做生意!” 跑堂瞥了瞥正在柜台后边忙碌的掌柜的,弓着身子,把脑袋凑到小白杨耳旁,扬手遮住唇瓣,小声的说:“就说这个小茶摊儿,这小半年以来,因着城里头从南边运来的茶叶多了起来,茶叶的进价自然也就更便宜了。 可咱们摊子里茶水还是卖的和以前一样的价,赚的可比以前多多了!我家掌柜的每日数钱的时候都乐得不行呢!” “按小哥这话说,这往来宥州的商贾应该不少呀!可为何我们这一路过来,碰到的人反而越来越少了呢?” 尤其是靠近宥州之后,众人一路行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差点没走岔了路。 跑堂的小伙计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前几日宥州城外忽然来了一队大军,都骑着高头大马 穿着盔甲 又是背着弓箭,又是配着长矛的 附近的百姓都以为又要打仗了呢!那些个商贾们听到消息 哪里还敢往咱们宥州来,都往周边临近的州县去了! 别说那些商贾了 就是咱们宥州当地的百姓,近些时日也多是呆在家里的 若非必要都不出门的 今日上午掌柜的还说再摆两日的摊子,便暂时歇业一段时间,若是当真又要打仗的话,还是呆在家里更稳妥一些!” “难道衙门就没出告示安抚百姓?”小白杨微微皱眉的问。 伙计道:“出了 怎么没出 前日衙门那边就出了告示,说城外的这股军队并不是来打仗的,而是为了驻守而来!” “那为何” “说是这么说,可关键是咱们老百姓不信呐!咱们又不是瞎子,就城外的那批骑兵可是黑甲军 那盔甲,大旗都是一水儿的黑色 当初就是他们打下的宥州城,而且这些黑军的骑兵一看就比现在宥州城里驻守的那批军队厉害多了。” “再说了 这自古以来就没有骑兵守城的道理,这次朝廷忽然出动了这么多的精锐骑兵 大家伙又不是傻子 肯定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咱们这些老百姓虽然没读过什么书 可在边疆也呆了这么多年,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伙计的话把正喝茶的卫允说的一愣,没成想竟还是这个原因,说来这也是卫允的疏忽,忘了这里是边关之地,与庆州、蜀地还有大周之腹地有着本质的区别。 “原来是这样!对了小二哥,冒昧再和你打听一下,从这儿去宥州城还有多远?”小白杨冲着小伙计拱手问道,很是有礼。 “哎哟!客官你这也太客气了!”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甚:“从这儿到宥州城还有二里地,待会儿你们吃完了茶,就顺着官道一直北走,遇上岔路也不要理会,就走中间这宽敞的大道,走上半顿饭的功夫就能到宥州!” “多谢小二哥了!”小白杨很是客气。 小伙计露出个腼腆的笑容:“客官太客气了,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尽管招呼小的!” 十二个人,卫允和小白杨独占了一桌,是个亲卫将剩下的三张桌子都给占了,小二就只能退到后厨,给他们腾地方。 “三爷!” 卫允却没有应,而是朗声道:“大家快些吃,吃完了咱们好入城!” 数日之后,宥州衙门。 “查的怎么样了?” 小白杨走到卫允的身侧,回道:“已经查清楚了,确如知州说的那样,宥州城里还剩下两个大家族没有搬离,一个是雷家,一个是万家。 原本城里还有一个李家和一个吴家,四个家族的实力都差不多,不过雷家和万家都是经商的,而李家是有人在西夏军中任职,吴家则是有一位叔爷在西夏做知州。 当初二舅爷攻下宥州之后,他们想要随着西夏的溃兵一起逃去西夏,被二舅爷给拦了下来,男丁当成溃兵一样都给斩了,女子幼儿都被送去了庆州,家产也悉数都抄没,充作大军的军资。” “商贾啊!”卫允双目微阖,指节轻轻敲击着梨花大椅的扶手,徐徐道:“若是商贾之家那就好办了,商人逐利,最懂得趋利避害了,如今我两万轻骑在侧,他们定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小白杨却有几分犹豫:“三爷,话是这么说,可这毕竟是西北,民风彪悍,怕是和咱们江都老家有些区别啊!” 便是商人里头,也有不一样的,就怕是遇到那些个傻愣愣不知退让的人。 “怕什么!”卫允却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牛鬼蛇神都不过是土崩瓦狗罢了,这里是宥州,不是长安,也不是汴京,我大军兵锋所指,难道他们还敢反抗不成?” 小白杨微微蹙眉,说道:“三爷,这样会不会太霸道了一些?若是当真引起那些个大家族的反扑,到时候沿线数州,数十县的世家大族联合起来抵御咱们的话,恐会激起民变啊?” “民变?”卫允笑了,嗤笑,讥笑:“若是当真激起了民变,直接镇压了便是,这等分不清厉害,看不清是非对错,连谁才是真正为他们好都不知道的愚民要之何用!” 底层的老百姓虽然愚昧,可他们并不傻,衙门的告示自卫允来得那日起,便开始张贴的城门附近,衙门之外,还有多处显眼的位置。 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半个月之后,朝廷有一大批的田地要租赁给百姓耕种,朝廷还特意下了恩典,凡是租赁官田的百姓,头一年免除其赋税、徭役还有丁税等等各项税收。 一年之后,每年的赋税只有一成,而且只要是他们继续租赁朝廷的田地,便能够终生免除徭役和丁税等等各项税收,只交一项赋税即可。 卫允很清楚,这些个边疆沿线的百姓不论是对大周还是对西夏都没什么归属感,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把他们的心收服,让他们打心底里把自己当做周人,那就只有给他们实际的利益,让他们能够切身的感受到大周朝廷对他们的好,是西夏所远远不能比的。 底层的老百姓们哪会有什么其他的考量,谁对他们好,他们肯定就会听谁的,相较于那些空头的许诺而言,实实在在的好处才更能打动他们。 卫允口中的那些愚民,自然是那些被利益所驱使,为别人当马前卒,煽动百姓,制造混乱,阻碍朝廷政策施行的愚昧小人。 像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卫允不会感到半点的可惜。 “这几日你让卫所那边多注意一下雷家和万家的反应,还有坊间的流言之类的,若是发现有人在刻意散播谣言,煽动百姓,直接动手锁拿,不用审问,拉去城门口斩首示众,有多少杀多少,我到要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咱们手里的刀更锋利。” 宥州作为边境重镇,虽然刚刚纳入大周境内小半年的功夫,但锦衣卫的卫所早在第一时间就建立起来了,虽只是个小小的百户所,但也足够用了。 而且宥州的位置有些特殊,靠近庆州,处于这次纳入大周疆域这些州县的中心位置,若是此番卫允定下的新政能够在宥州顺利施行的话,到时候再朝着四周辅散,定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扩散至周遭所有新纳入大周疆域的州县。 卫允的命令刚刚下达,宥州城的百户所就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动用了在宥州境内所有的关系,三教九流,乞丐泼皮,对宥州全境开始施行严格的监视。 次日,卫允亲自带人,登上了雷家和万家的大门,这两家果真如卫允所预想的那般,十分识趣,卫允这边话刚说出口,他们便主动地上交了家中的所有田地契约,还有相应的账册,供卫允查验。 卫允见他们这般识趣,也很大方得没有压价,而是按着宥州当地的市价,将这两家所有的田地悉数收购。 第 271章 新法 宥州的新法施行的十分顺利。 连最大的两家都服了软,城里其他的那些个小家族自然不敢造次,没过几日便纷纷去了衙门,将家族之中的田地悉数卖给了衙门。 若是不想搬离宥州的也行,衙门出台的政策是每家每户按人口来计算,每一口人可拥有的土地上限是五亩。 对于这些个主动将田地售卖给衙门的大小家族们,卫允并没有强制的要求他们搬离宥州,只限制了他们手中拥有田地的上限,并且直接硬性规定了宥州境内的田地租赁的租子上限不能超过四成,其中赋税还得由田地的主家上缴,租赁他们田地耕种的百姓则无需上缴赋税。 但卫允却并不限制这些个大小家族们经商,并且鼓励他们经商,宥州北连西夏的夏州,南接庆州环线,中间又有环河勾连,有水利之便,且庆州境内常年有黑甲军驻扎,四周连马贼盗匪的一根毛都找不到。 若是能够以宥州为中转点,建立一条通往西夏的商路,将西夏乃是西域盛产的玛瑙珍珠,翡翠琉璃之类的珍贵物件运往大周腹地,同时将大周南境的产业,丝绸、瓷器运往西夏乃是西域,光是这里头的差价,就不知有多少。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在这个世道,敢在边境行商,来往于各国之间的人,有几个会是善茬,会是蠢笨之人。 宥州就相当于变成了一个大的互市,不仅仅是针对大周的商人,就连西夏的商人,宥州也是来者不拒。 半个月之后,衙门的田地开始正式招租,周遭的百姓蜂拥而至。 为了防止有人从中牟利,衙门明确规定了,百姓们必须拿着户籍,按户籍之中所登记的人口来进行相应的田地租赁。 同样是每人上限是五亩,十岁以下的孩童不算在此列,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也不在此列,这两个年纪的人虽然同样具备劳作的能力,但却十分有限。 而且一个普通的家庭,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小孩儿,就算是只有父母符合条件?十亩地也足够他们一家人的嚼用了?只要是没遇上什么天灾,都会有盈余。 而且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成婚早三十多岁就做了爷爷奶奶的数不胜数。 衙门还有规定?凡是租赁的田地?除了每年需要交纳相应的赋税之外,都必须要进行耕种?若是租赁之后却不耕种的,使田地荒芜的?一经查实?衙门便会有相应的处罚。 首先就是将抛荒的田地收回,然后家中男丁皆杖责二十,抛荒一亩,一年便罚没银钱五两?二年则倍之?三年再倍之。 还有一条,每户人家所租赁之田地不能超过二十亩,以户籍为凭,那些个人口众多的人家,若是想要多租赁田地?就只有分家,去衙门另立户籍。 虽然分家这一点让百姓们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想到分出去之后,便能够多租赁田地的话?他们心里头的那点怨言,也就随之消散了。 如今已经是六月底了?马上就要入秋?收获的季节就要来了?宥州以及周边的州县乃是苦寒之地,冬季寒冷,所以种植的都是春小麦,要到中秋节左右才能收获。 卫允在宥州附近开始对这些新纳入大周版图的州县进行改革,施行完全不同于大周境内其余地方的制度。 其实卫允自己心里对这些所谓的新政也没什么底,他虽来自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脑子里头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出了将近千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可说到底,卫允的前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涉世未深,所有的东西对于自己所学的东西都只停留于想象的阶段,从未付诸于实施。 而且时代与时代之间,有着将近千年的差距,这些差距不仅仅是科技上的差距,更是生活方式,是思维习惯上的差距。 卫允只能根据自己脑海之中超前的知识,还有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多年,对于这个世界,对于那些个挣扎在最底层百姓们的理解,制定出这样的政策方针,至于这种方法就能适不适用,就只能让时间,让事实来裁定了。 而且政策的制定容易,难的是政策的施行,难的是各地的衙门能够完全的根据卫允的想法,贯彻卫允所制定的这些政策方针。 卫允很庆幸,自己鼓捣出了锦衣卫,在衙门方面政策施行的同时,卫允也交给了各地的卫所一个艰巨的任务,监督各地,各州县的新政施行。 只要是发现有阳奉阴违,想要借机从中牟利之辈,便当即回禀卫允,同时搜集情报,由通政使司出面,将一应官员治罪。 卫允在陕西西北鼓捣着他的事业,搞得如火如荼。 而另一边,汴京城里头,也吵得不可开交。 上一次逆王一案已然落下了帷幕,一应案犯皆已量刑定罪,顾家四房的顾廷炳先是被杖责,然后流徙心西南两千里,终生不得回汴京。 倒是五房的顾廷狄逃过了一劫,只被杖责了一番,罚没了一些银钱之外,便被放回了顾家,不过这两个堂兄弟在黑狱里头可没少受折磨。 当初四房五房的两个婶婶把明兰气的够呛,明兰亲自让人带的话,梁昊自然执行的异常认真,刑罚里头只伤皮肉,不伤筋骨脏腑的法子多得是。 顾廷狄回到顾家之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萎靡,状态极差,就连性子也变了,胆子变小了不说,就连精神也格外敏感,就连下人不小心打翻一个茶盏弄出的声响,都能把他吓得一哆嗦。 连顾廷狄都是如此,更别说那个被刺配流放的顾廷炳了,能不能活着到地方还难说呢! 顾家这边发生的事情可不止这么一点儿,宁远侯顾廷煜重病不治,没多久就去了,顾廷煜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又不成从族里过继,官家便亲自下旨,让顾廷烨承袭了宁远侯的爵位,同时还把明兰册封为了永嘉郡夫人,二品的诰命,和张氏平级了。 还有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原本侯府出了那档子事情,而且犯案的人还是小秦氏身边贴身的嬷嬷,永安帝甚至亲自下了申敕的圣旨,一个管教不力的罪过不理论如何也是要落到小秦氏身上的。 可曹太后却非要和永安帝唱对角戏,如今永安帝册封了顾廷烨和明兰,曹太后就把小秦氏也给册封了,给了她一个太夫人的诰命,没事儿让顾廷烨的这位继母给顾廷烨添添堵也是极好的。 如今罗网的势力遍布整个汴京城,就连侯府之中,说不定也有罗网的眼线,曹太后对于顾家母子之间的关系,自然很是清楚。 如今曹太后和永安帝已经开始有几分分歧了,给顾廷烨这位新帝宠臣上上眼药,恶心恶心他,让他被困在顾家那个事堆里头,无暇顾及朝中的事情,没空给永安帝出谋划策也是极好的。 齐衡也因为这次清查逆王余党一案立功不小,从监察御史被擢升为谏议大夫,正六品的官衔,官虽然不大,但却清贵,就是在都察院里头专门向官家谏言,没事儿参参这个,骂骂那个的官儿。 而朝堂之上,如今正在吵着给先帝定庙号和谥号呢! 庙号就两个字,要么是‘祖’要么就是‘宗’,‘祖’呢一般都是开国的皇帝才有的尊称,所以先帝的庙号就只能是‘宗’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字了,可就这么一个字,却让满朝文武在朝堂之上整整争论了将近一个月,五日一次的朝会,基本上就变成了双方的骂战,听得曹太后和元祐帝脑壳疼的不行。 有的说先帝仁厚,勇于纳谏,宽以待人,为帝数十载,对内勤政爱民,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懈怠,百姓生活富足安乐,大周国力蒸蒸日上。 对外又先后与大辽和西夏订立了盟约,三国之间皆为兄弟友好之邦,互不侵犯,边境也因此平定了数十年,怎么也当得起一个仁字。 这个世上就从来不缺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人,元祐帝这一辈子,早年支持范文正公变法,可最后却以失败而高中,范文正公也因此离开汴京,最后死在了任上。 虽说变法失败了,可还是替大周带来了一定的好处,可以说这些年来大周得国力蒸蒸日上和当初范文正公的变法有了脱不开的干系。 可还是有人拿着这事儿说元祐帝的不是。 其实这也还好,真正让部分人持反对意见的,是元祐帝在位末期,迟迟不从宗室之中过继子嗣,迟迟不肯册立储君,而后更是出现了兖王叛乱,勾结禁军占据了皇宫,软禁元祐帝和曹太后,杀了邕王一家,还有礼部、太常寺、太仆寺里头的好些官员。 而且在逆王一案之中,军士更是数以万计,差点就动摇了大周的国本,虽说最后兖王被杀,叛乱也被平定,可这事儿却成了元祐帝的一个污点。 如今被拿出来说事儿,谁也没法儿替元祐帝辩解,因为这是既定的事实,是大家都亲身经历的事情。 关于元祐帝庙号一事的争论,竟然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第 272章 朝议 原本该庄严肃穆的太和殿,此刻恍若化为了喧闹的菜市口,两帮人马皆是据理力争,一个个都面红耳赤的。 支持的一方例举出来的例子就多了,元祐帝在位四十一年,执政三十三年,为国为民所建立的功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可反对的一方呢?对于元祐帝的功绩他们自然也表示肯定,可就是抓着兖王叛乱的痛脚就不放了,咬死都不肯松口,死活就是不同意把元祐帝的庙号定为‘仁’字! 这些个朝臣们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引经据典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起初永安帝和曹太后以为不过是如往常的奏对一样,有人支持就有人反对,并不怎么稀奇。 可拖着拖着,这事儿不但没有半点解决的意思,那些个言官朝臣们反而愈发放肆了,满朝文武,连同韩大相公在内,都被指责了一遍,说他们未能及时规劝先帝,才导致了逆王之乱的发生,没有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云云。 这一下子永安帝和曹太后坐不住了,若是这事儿再演变下去,岂非就要牵连到他们头上去了。 于是乎原本在朝事上有些许分歧的曹太后和永安帝再一次携手合作,正式表明自己的态度,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这才将元祐帝的庙号定了下来,为‘周仁宗’! 庙号之后便是谥号,这一次永安帝和曹太后学精了,把两个大相公和六部尚书召了过去,在御书房里头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长长的一大串,又是官家和太后还有两位大相公以及六部尚书共同商议出来的,而且谥号不同于庙号,再加上上次庙号的事情,这一次群臣们没有再反对,而是同意了这个谥号。 先帝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然后就轮到当今官家的亲爹了,也就是那位已经故去了的舒王,赵宗全的生身父亲。 关于这个问题的商讨,也注定了永安帝赵宗全和曹太后的分道扬镳。 有朝臣上奏,追封先舒王,可怎么追封,这里头可有讲究了。 首先在礼法上,赵宗全已然过继到了先帝和曹太后的名下,成了他们的继子,然后才被册立成了储君?才能名正言顺的在元祐帝过世之后?接掌帝位。 不论是在寻常百姓家中,还在那些个世家大族里头?凡是过继之后的子嗣?原先的父母都不再是父母,继父和继母才是正头的父母?平日里就算是遇上了,也要依着继父和继母的关系来称呼原先的父母。 意思就是除了身体里的所流的鲜血是原先父母所给的?过继之后的子嗣所有的东西?都和原先的父母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便是原先父母以后的生老病死,过继的子嗣也可以不用理会,没有人会说他半句不是,原先的父母也没有资格再要求过继的子嗣做这做那的。 这便是礼法。 如今的永安帝?昔日的禹州团练赵宗全?如今他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已经过世了的元祐帝,他的母亲也只有一个,就是如今坐镇朝堂,垂帘听政?执掌玉玺的曹太后。 而先舒王就只能是舒王,先舒王妃就只能是舒王妃。 若是按照礼法?就该是这个样子。 可永安帝是皇帝啊,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 所谓的礼法,不过是上位者用来制约下位者的手段罢了。 若非是他的意思?底下的臣子又岂敢在朝堂之上?当着曹太后的面把这事儿提了出来。 朝臣之中?以韩大相公为首的几个大员都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反倒是都察院的那些御史和谏议大夫第一时间就跳出来反对。 其中,尤以齐衡这个太后一党的新晋谏议大夫跳的最欢,脑袋最铁,这家伙抓着礼法不放,冲锋在最前面,完全将一个愣头青的呆傻和莽撞发挥到了极致。 都察院和太后一党的官员们也乐得把这个傻乎乎的愣头青推到最前面,让他冲锋陷阵,吸引永安帝一党的火力。 这样的话,就算是日后太后退了下去,永安帝掌握了大权,他们也不至于被永安帝记恨,从而受到打压。 能够在汴京城里做官做到现在的,又有几个是蠢人?那些个刚正不阿,一心为公,全无半点私心的直臣又有几人。 就连如今的大相公韩章都不一定敢说自己没有半点私心。 ············ 汴京的卫府之中,自卫允走了之后,府里的主子就只剩下张氏和昭哥儿了,昭哥儿还只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子。 未免张氏孤单,小卫氏便带着三个小家伙住进了卫家,为了避嫌,张氏则带着旭哥儿和子衿住在甜水巷的丁家。 不过子衿倒是时不时的两头跑,偶尔还会去澄园看明兰。 卫允离开之前,虽然和张氏努力了好一阵子,日日未歇,一个晚上最少都是三次,可张氏还是没有怀上,对此张氏倒是颇为遗憾。 卫允一走,张氏的心里头难免挂念,两夫妻成婚不过数年,正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时候,如今却骤然分开,如何能不挂念。 若非怕引起永安帝和朝臣们的猜忌,卫允又岂会把张氏和不满一岁的幼子留在汴京。 张氏原本的性子有些清冷孤傲,目下无尘,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就不喜欢和汴京城里的那些所谓的世家贵女们打交道。 如今虽然嫁了人,这些年来受卫允的影响,清冷孤傲的性子稍稍比以前好了许多,多了几分烟火气和人情味,但还是一样的揉不得沙子。 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官眷贵妇们聚在一起不是八卦这个,就是八卦那个,听风就是雨,也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嘴皮子一动信口就来。 对于这样的人,张氏是打心底里看不上,是以她在汴京城里基本上也没什么朋友,而且张氏的身份尊贵,既是官家亲封的平章郡夫人,二品的诰命,娘家又是大周最顶级的勋贵英国公府。 别人纵使不喜欢张氏的性子,也不敢随口在外头编排,而且张氏又不和她们打交道,她们就算是说,也顶多也就是说说张氏高傲,不好打交道。 这些个事情看着虽然不多,可等到都定下来的时候,都已经翻了年了,冬去春来,春去夏又至。 顾二承袭了宁远侯的爵位,小秦氏是他的继母,先宁远侯顾廷煜又刚去不久,只留下邵氏和一个女儿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顾廷炜又远在西北。 不算顾廷炜那个只有三岁多的儿子的话,如今顾廷烨成了顾家大房里头唯一的男丁,不论是出于孝道还是作为一家之主,顾廷烨都必须担负起照顾寡嫂幼侄,还有继母的责任。 明兰虽然不喜欢小秦氏,可为了不让顾廷烨为外人所诟病,被那些整日上蹿下跳寻人家痛脚的御史们针对,只能主动的选择并府。 好在如今小秦氏身边的人都是最近刚刚提拔起来的,不论是忠诚度还是办事儿的能力,都不如以前的那些。 尤其是小秦氏贴身的向嬷嬷,那可是为了小秦氏连自己儿子都可以牺牲的人,如此忠仆,却偏偏遇上了小秦氏这么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主家。 因为得不到顾偃开的爱,因为嫉妒,因为种种原因,已然近乎疯魔了的小秦氏,眼中哪有什么利益,哪有什么长远未来,一心只想要将宁远侯的爵位从顾廷烨的手上抢过来,安到她亲生的三郎顾廷炜身上。 就连顾廷炜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一无所长的纨绔子弟都知道只要顾廷烨在,只要他和顾廷烨这个亲哥哥搞好关系,日后的前途就不用担心了。 可小秦氏呢?心理早已经扭曲了,完全不顾这些,只一心想着把宁远侯的爵位从顾廷烨的身上抢过来,只想着让她亲生的顾廷炜继承宁远侯的爵位。 以小秦氏的聪明,她怎么会想不到若是顾廷烨死了,顾廷炜继承宁远侯的爵位之后,顾家也就等同于走向了衰败。 一个只有空头爵位的侯府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昔日的勇毅侯府,还有小秦氏的娘家东昌侯府,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饶是如此,小秦氏还是非要这样,非要取顾廷烨的性命。 战国策里有一篇《触龙说赵太后》,里头就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就连顾廷烨的大哥哥顾廷煜,一个从小被小秦氏灌输仇恨,骗他说顾廷烨得生母白氏就是害死他母亲大秦氏的凶手,从小就教顾廷煜要为母亲报仇,白氏死了,这仇恨便落到了顾廷烨的身上,这么多年下来,顾廷煜做了多少伤害顾廷烨的事情。 可饶是如此,到了最后,临终之前,为了替亡妻和孤女谋划将来,顾廷煜选择了向顾廷烨低头,将顾廷烨的生母白氏的事迹写入族谱之中,上表官家为其追封。 可小秦氏这哪里是替顾廷炜打算,纯粹就是为了她心里头的执念,为了她心中的怨恨才非要如此。 如今不过是打着母亲的名义,打着替儿子谋划的名义,来满足她自己那扭曲的心理罢了! 第 273章 并府 明兰甚至猜测小秦氏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小秦氏曾经爱极了顾廷烨父亲顾偃开,又或许是羡慕顾偃开和她姐姐,也就是顾廷煜的生母大秦氏之间那至死不渝的爱情。 可自大秦氏过世之后,顾偃开的心也跟着尘封了起来,对于后边的两任妻子,顾偃开更多的是相敬如宾,而非疼爱宠幸。 一开始大秦氏过世的时候,估计小秦氏就想着嫁给顾偃开,做他的继室填房了,可没成想宁远侯府忽然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为了侯府的安危,顾偃开只能娶了盐商出身的白氏。 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小秦氏的心理就此发生扭曲,可对于顾偃开,她虽恨,但却更爱,是以唯有将满腔的怨念都怪到顾廷烨母子的身上。 昔日顾廷烨的生母白氏,便是因为听到了小秦氏对只有几岁大的顾廷煜洗脑的那番话,心绪激动难平,这才产褥血崩而死。 小秦氏心中的这股怨恨也随着白氏的死而转移到了顾廷烨的身上。 ··········· 其实对于小秦氏,明兰打心底里是瞧不上这人的,龌龊下作,心理扭曲变态,关键是不知收敛,没完没了,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偏偏喜欢装小百花,扮柔弱,光是看着就让人恶心。 而且现如今小秦氏身边的那些人里头,有几个已然被顾廷烨收买,小秦氏只要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顾廷烨和明兰随时都能知道。 而且如今侯府里头的不少管事儿的位置都被四房和五房的人把持着,小秦氏可谓是拔了毛的老虎,断了翅膀的恶鹰,威胁已然不如以前那般大了。 明兰对卫允说的一句话印象很深刻: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若是连区区一个折了羽翼的小秦氏都对付不了,那明兰也算是白瞎了这么些年老太太和卫允的教导了。 雏鹰总要展翅,幼虎总要学着自己捕食的,卫允也不可能护着明兰一辈子,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得明兰自己去做。 而且所谓的并府,其实不过是在澄园和侯府之间的围墙开上一道小门而已,高不过八尺?宽不过四尺?两个人并排走都显得有些拥挤。 四月下旬,鲜艳的桃花开满了整个澄园?袅袅的香气甚至飘出了丈许的院墙?整个澄园都笼罩在桃花的芳香之中。 宁远侯府的并府之宴,满汴京城的勋贵之家都在受邀之列?国舅爷威北侯沈从兴和他的大娘子邹氏,还有沈从兴妹妹小沈氏?也带着夫婿小郑将军来了。 英国公夫人和张氏自然也不会缺席?当然了,明兰的娘家盛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侯府偏厅之内,小秦氏坐在上首,一众与宁远侯府交好的贵妇坐在两侧?张氏和英国公夫人赫然也在其中?还有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 剩下的几个,也都是几个勋贵家的大娘子,年纪都比张氏要大得多,和吴大娘子还有小秦氏相差仿佛。 小秦氏手里头摇着把团扇,脸上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就连说话也是轻言细语的,正说着?便拿起了旁边小桌上的蜜饯,轻轻咬了一口?眉头便皱了起来。 场中的几个夫人见小秦氏忽然色变,自然就下意识的询问为什么。 只见小秦氏幽幽一叹?和众夫人发起了牢骚:“也不知老二媳妇从哪儿弄来的这些蜜饯果子?味道和往日府里惯用的蜜饯局有些不同?我吃惯了府里原先用的那间局子的蜜饯果子,觉得还是原先那间局子的果子味道好一些!” 无声无息之间,就把明兰带入了话题里头,说着说着,便扯到了婆媳关系上面去了,小秦氏自然是柔柔弱弱,一副寄人篱下,只能听之任之的可怜样。 一想到小秦氏的亲儿子如今远在西南,她只能够和顾廷烨这个继子住在一起,偏厅里的几个妇人便立马同情心泛滥了,直接站在了小秦氏这边,数落起明兰不知事来,不知道孝顺婆母,什么事儿都想揽着。 她们都只顾着安慰柔弱可怜的小秦氏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正端着茶盏喝茶的张氏脸色越来越黑,已然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嘭!” 一道突兀的响声忽然插了进来,打断了几个夫人的安慰数落和小秦氏的委屈哭诉。 偏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望去,汇聚在张氏的身上,场中之人对于张氏的性子都有几分了解,知道张氏是个素来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张氏是听了小秦氏的话之后,对小秦氏产生同情,至于方才顿杯这一下,则是对于小秦氏口中明兰这个老二媳妇的不满意。 就连小秦氏也是这么认为,这一点,从小秦氏眼底那含而不露,一闪而逝的得意之色便不难看出。 可张氏一开口,却让偏厅里头除了英国公夫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秦太夫人觉得盛大娘子做的不对,那就早该从旁提点了,而不是现在在这儿和我们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 想当初我刚嫁到卫家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可我是卫家的当家大娘子,是府里的主母,有些事情便是不会,也得学着做。 刚开始的时候也弄出了不少的乱子,好在有二个通情达理的二姐姐在旁边帮衬着,从旁指点,虽然一路磕磕碰碰的,但总算没出什么大乱子! 我记得盛大娘子和顾侯成婚刚刚满一年吧?便是科举入仕也得十年寒窗呢,盛大娘子刚刚做了顾侯的侯夫人一年的功夫,刚刚上手管家理事儿就能把宴席办成如今这般模样,有条不序的没出半点错漏。 顾侯能够娶到这样的大娘子,太夫人能够有这样的儿媳妇,合该开心才是,怎的还在这儿鸡蛋里挑骨头,没得埋怨起自家儿媳妇的不是来了! 若是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宁远侯府婆媳不和,顾侯和盛大娘子慢待了您这位继母呢!” 尤其是继母二字,张氏的语气还特意加重了几分。 张氏这话刚说完,张氏旁边的英国公夫人就说话了:“秦大娘子,我家芬儿话虽然说得冲了些,但理却是这么个理儿,你我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儿孙也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咱们如今就该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 这家里头里里外外的事情,就让她们小辈儿去理会就是,她们若是做的不对的,咱们做长辈的在从旁指点指点,毕竟咱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日后这些事情总是要交到她们手上的!你说对不对!” 小秦氏讪讪一笑,道:“国公夫人说得有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英国公夫人在汴京城的官眷贵妇圈子里头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整个勋贵圈子里的女眷,他的身份也是最尊贵的,而且为人素来便以公道著称,在圈子里头备受赞誉。 如今连她都这么说了,小秦氏自然不敢争辩,那几个原先还对小秦氏深表同情,对明兰深恶痛绝的夫人们,也纷纷一改先前对明兰的抱怨,纷纷对着英国公夫人是是是的附和起来。 可张氏的话却还没说完:“去年那件震惊汴京的灭门惨案诸位可有听说?” 张氏这话题转的突然,厅里头的几个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唯有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微微皱眉,冒出来一句:“可是去岁南镇抚司查办的那件一家五口皆被逼死的灭门惨案?” 一提起灭门,饶是厅里头的这些夫人们见惯了市面,也不禁微微色变,这些世家大族里头妻妾争宠的不在少数,她们平日里也没少磋磨自己府里的那些个妾室小娘们。 可杀人害命的却极为少见,尤其还是一家五口都被逼死的灭门案! 小秦氏心中一凛,脸色骤变,“张大娘子,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就别提这些既晦气又吓人的事情了!” 几个夫人也纷纷道:“对对对,秦大娘子说的在理,今日是侯府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事儿多晦气啊!” 张氏却冷笑一声,望向小秦氏的目光之中满是嘲讽的蔑视,说道:“原本这事儿确实不该在今日这般场合说的,没的冲撞了侯府大喜的日子!” 可张氏的话音却忽然一转:“可秦大娘子方才既然那般说了,那这事儿我也不得不提一提了,诸位可知那件案子得凶犯是何人?” 去年的时候,这案子刚发生的时候虽然轰动了汴京城,可那时的官家刚刚即位不久,案子又涉及到了宁远侯府,未免这事儿和顾廷烨扯上关系,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打压他们禹州一系的把柄。 永安帝便让南镇抚司把这事儿压了下来,是以外头的人只知道案子结了,案犯被压去了菜市口当着汴京百姓的面当场斩首,事后那家人的族人们也收到了相应的补偿,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可如今张氏却忽然在宁远侯府里头,在这么个大喜的日子里头突然提起这事儿,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隐情? 第 274章 怨恨 偏厅里的几位夫人虽然明面上附和着小秦氏的话,劝说张氏不要说这些晦气吓人的事儿,可心底里她们哪一个不是异常期待的,张氏这边还没说,她们就一个个竖起了耳朵,目光也都挪到了张氏的身上,神情竟还有几分专注。 只听张氏道:“我听说此案就是侯府的外院管事儿们做的,那时候先宁远侯顾廷煜侯爷还在,顾侯和盛大娘子还住在澄园,尚未与宁远侯府并府吧!先侯夫人邵大娘子忙着照顾先宁远侯,侯府里的事情好像都是秦大娘子在打理吧!” 这还没完。 “听说犯案的就是秦大娘子贴身嬷嬷的儿子,在后府里头坐着外院管事,替秦大娘子打理一应嫁妆和侯府在外头的产业。 不成想这个刁奴竟然胆大包天的借着侯府的权势在外头放印子钱,逼死了人家一家五口,白压去菜市口被砍了脑袋。 对了,我听说秦大娘子那个贴身的嬷嬷好像也涉案其中,还是个从犯,最后好像是被判了个刺配流放,流徙千里呢!” 张氏每说一句,小秦氏的脸色就黑一分,尤其是最后说到向嬷嬷的时候,小秦氏一张脸已然阴沉的格外吓人,几乎都能够滴出水来,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慈眉善目,楚楚可怜。 几位和小秦氏熟悉的夫人也纷纷朝着小秦氏的身旁看去,果然,那个随身伺候的嬷嬷不是以前的那个熟悉的老嬷嬷了,而是换了一个年级更轻一点儿的生面孔。 而且说这话的可是张氏,堂堂的英国公夫人,二品的平章郡夫人,而且张氏的夫君卫允如今还是陕西布政使,从二品的封疆大吏,身上还兼着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相信了张氏的话,看着小秦氏的目光也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虽说狗仗人势这事儿在汴京城里很是寻常,这俗话都说了,宰相门前还三品官呢!平日里便是这些个夫人啊,大娘子们啊!他们家中的管事下人们到了外头,不也是一样的一副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模样。 可关键是,他们高调归高调,可没有到处欺行霸市,给自己府里头惹事儿啊。 小秦氏素来给旁人印象都是善良大方,和蔼可亲,是个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的老好人,可就是这么一位老好人?身边贴身的嬷嬷?手底下亲信的管事儿,竟然在外头放印子钱?逼死了人家一家五口。 自己的心腹亲信在外头坐下这些事情?小秦氏这个做主子的当真半点都不知道吗? 有些事情根本经不起半点推敲,因为细思极恐啊! 小秦氏还没解释?张氏便又说了:“秦大娘子素来和善,想必也是被手底下的这些恶仆蒙蔽了?这才没有发现他们做的这些恶事!” “对对对?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秦大娘子可是出了名的和善,怎会坐视这些恶仆在外狐假虎威,胡作非为!定然是受了蒙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才将小秦氏的尴尬稍稍缓解了几分。 “今日话说的有些多了?我这上了年纪,精神头有些不急,不如以前了,忽然感觉有些乏了,就不陪诸位?先回去歇着了!” 小秦氏一边说着,一般扶额起身?微微皱眉,眉宇之间也隐隐透着几分疲惫?一旁的嬷嬷也立时上前扶住了她。 张氏露出笑容:“哟!身体不适啊,那可得好好休息?秦大娘子还是得以身体为重?少思少虑啊!毕竟你家盛大娘子还年轻呢?日后还需要你这位婆母多多提点,好早日接手侯府的事情!” 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小秦氏露出个极勉强的微笑:“多谢张大娘子提醒!你们慢坐,我就失陪了!” 转过身背对着众人之时,小秦氏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眼睛也顿时发生了变化,原本平静如水的眸子,已然绷的露出了血丝。 小秦氏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中那即将宣泄而出的怒火! 张氏望着小秦氏转身离去的背影,目光幽幽深邃,恍若深不见底的幽潭,美眸之中已然覆上了一层寒霜。 和卫允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张氏深受卫允的影响,除了清冷孤傲的性子稍稍缓和了一点之外,就连平日里说话做事,也颇受卫允的影响。 卫允做事素来喜欢谋定而后动,基本上不会去做什么没把握的事情,而且还喜欢把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 方才小秦氏的那般抱怨,从一盘小小的蜜饯引申到婆媳关系上面,含沙射影的说明兰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孝顺她这个婆婆,这才刚刚并府,就把侯府的大权给拿走了之类的抱怨话。 她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不过是顾廷烨的继母罢了,而且还把人家赶出过宁远侯府,如今顾廷烨得势了,又巴巴的往前凑,就她那点小心思,不过是愚弄愚弄那些个蠢笨的人而已。 但凡是稍微有点脑子的,谁还看不出来,只不过这些女眷大娘子们都是做人家母亲的,天然和她就是在同一战线上的,不愿点破罢了。 可张氏却没有半点顾虑,如今英国公府的权势已然达到了顶峰,不再需要和别人联姻,与旁人交好来巩固势力了,而是应该韬光养晦,最好是清高些,不要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什么的。 再说明兰,那可是卫允最疼爱的外甥女,平日里便是擦破了油皮卫允都担心的不行,爱屋及乌,张氏对卫允情深义重,对明兰自然也极为疼爱。 如今小秦氏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所表现出来的意思,对明兰都是不利的,看看方才那几个夫人们义愤填膺的声讨明兰,替小秦氏鸣不平的模样。 若是张氏再不做点什么,只怕今日这宴席一结束,明日关于宁远侯夫人盛大娘子如何如何不孝婆母,不敬长辈的流言就要在汴京城满天乱飞了。 而对于小秦氏,张氏从前就听卫允说了,这位太夫人是如何的心机深沉,狡诈如狐。 如今这一看,这何止是心机深沉,狡诈如狐啊,简直就是一朵小白花呀,把自己装扮成一副柔弱可欺,善良无害的样子。 然后摇着团扇,皱着眉头,柔柔弱弱的说那么几句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话,便勾起了旁人的同情心,对于她口中之人,自然便是争相口笔诛伐。 可实际上呢?心如蛇蝎,歹毒异常,手段又极为高明,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 再想想以前的顾廷烨,张氏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眼中弥漫的寒霜不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甚了。 刚回到卫府,张氏便让亲卫带话去南镇抚司,让梁昊密切关注宁远侯府的动向,一有什么异常的风吹草动,就立刻禀报于她,张氏也好做出应对。 如今卫允不在汴京,张氏便是卫府的当家人,就要担负起当家人该承担的责任,照顾像明兰和子衿这些晚辈。 这一回,小秦氏在张氏的心底留了名号,日后若是在弄出点什么针对明兰的事情来,那就休怪她不留情面了。 ················ 徐徐的微风送来了阵阵凉爽,四月底的汴京,已然开始有了几分夏日的征兆,人们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件的少了。 宁远侯府之内,主屋正房四周,所有的女使婆子纷纷低头颔首,躬身扶手,噤若寒蝉,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连身体都在轻轻的颤抖的。 屋子里头,一件件珍贵的茶盏陶壶,被噼里啪啦的砸了一地,满地的狼藉,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被推倒的博古架,翻了个个的桌子,东倒西歪的椅子。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和屋子里头那一声声恶毒的咒骂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小贱人,一群小贱人,都是贱货,以为巴结上卫家和英国公府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小官家的庶女,身份卑贱的不能再卑贱了,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家贵女不成!” “还有那个贱人,不过是沾了父兄的光,出身比别人高一些而已,说到底还不是和咱们一样做臣子的,又比咱们高贵多少,还当真把自己当成公主娘娘了不成,成天摆一副臭脸给谁看!” “小贱人以为有人帮巴结上了卫家和英国公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且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区区一笑小官家得庶女,还敢和我作对·········” ······· ······· ······· 鲜花盛开的侯府之中,声声不绝的恶毒谩骂却将这份原本应该恬静美好的氛围彻底打破,侯府老宅主屋四周伺候的女使婆子们一个个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太夫人把怒火撒到自己的身上。 侯府里的其他女使婆子们也纷纷远远的避开了主屋,好似那里头住着什么择人欲噬的洪水猛兽一样,唯恐祸及自身。 第 275章 分裂 去年的时候,小秦氏的心腹亲信纷纷被锦衣卫抓走之后,小秦氏虽然提拔了不少人,可底下的那些人终究不够当用,有些位置还是被四房五房的人给拿了去。 可为了救顾廷炳和顾廷狄,四房五房的人,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秦氏纷纷来找顾廷煜讨主意,其实就是想让他和顾廷烨服软,让顾廷烨出手。 谁曾想被逼急了的顾廷煜直接给他们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把顾家的老底儿都交给了顾廷烨,四房五房在顾廷烨的面前已经彻底没了脸。 而且顾廷烨同意并府的唯一条件就是四房和五房搬离侯府,另外开辟府邸,一力想要促成并府的小秦氏自然只能选择和四房五房撕开遮羞的面皮,将他们都‘赶出’了侯府。 毕竟是老早就分过家了的,当初顾偃开在世的时候,顾廷烨的四叔五叔还能够靠着顾偃开这个哥哥,不搬离侯府旁人也没什么话说。 可如今顾偃开都过世好几年了,如今侯府里头当家做主的是他们的侄子,是他们的寡嫂,若是这个时候,作为叔叔,作为小叔子,还死乞白赖的待在侯府里头不肯离开,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四房五房的人一走,那些个忠心的下人们自然也要带走,相应的位置自然也就空了出来,小秦氏这边还没做什么,那边明兰就以侯夫人的名义提拔安插了不少人入侯府。 底下的人都不蠢,他们自然看得清楚形势,小秦氏只是顾廷烨的继母,而且以前老侯爷去世的时候,小秦氏还联和府里的一众主子将顾廷烨赶出了顾家。 如今顾廷烨功成名就了,不但位高权重,更是承袭了宁远侯的爵位,两家的府邸也合并成了一座。 虽然那个小门他们都去看过了,但终究还是辟了各门,将一墙之隔的两个府邸连在了一起。 到底谁才是侯府真正的主子,日后该站在谁那一边,他们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而且如今并了府,小秦氏又不是顾廷烨的生母,只是个关系恶劣的继母而已,明兰才是侯夫人,是侯府里的当家大娘子,他们的身契自然也从小秦氏的手里流转到了明兰的手中。 再说了?顾廷烨是什么性子?他们这些个在侯府里头做了一辈子的下人们哪里会不知道,那可是一个一言不合就动手?一动手就非死即伤的狠角色。 以前老侯爷的还在的时候?甚至要出动老侯爷的贴身近卫才能拿得住顾廷烨,如今老侯爷已经走了?顾廷烨成了新侯爷,侯府里头谁还能压着住他。 且先不说他们都是侯府的下人?便是顾廷烨当真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也只能受着,就算顾廷烨不取他们的性命,可若是把他们打成重伤残废之类的,岂非比要了他们的性命更难受。 也只有那些个傻傻愣愣?脑子缺根弦?在侯府里头呆的时间久了,年纪大了,便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仗着自己是侯府老仆的蠢货才会被小秦氏唆使,受其摆布?给顾廷烨还有明兰脸色看。 就连小秦氏和四房五房还有先侯爷顾廷煜都对顾廷烨服了软,他们不过区区侯府的下人罢了?身家性命都窝在顾廷烨的手里,有什么资格在顾廷烨面前倚老卖老! 难道就凭着他们伺候过前两代侯爷?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现如今该怎么做。 ·············· 时间过得飞快,流逝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转眼便到了永安三年的七月?兜兜转转?朝堂之上又陆陆续续的吵了好几个月,双方才各退一步,同意将先舒王称为皇考。 曹太后及太后一党的官员们一开始依旧是不情不愿,说什么这世上哪有一子双父的道理,永安帝既然已经做了元祐帝和曹太后的继子,那先舒王便只是区区一个舒王罢了,没有追封的资格。 若是按照礼法,曹太后和太后一党的官员们可没有半点错漏的地方,反倒是永安帝,想将先舒王称为皇考一事,引来了朝中诸多文官的不满。 可耐不住永安帝在这件事情上面不愿退让半分,永安帝终究是皇帝,而且韩大相公和六部的尚书为了早日结束这场争论,便不约而同的都选择站在永安帝那边。 朝中超过大半的朝臣都倒向了永安帝,曹太后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选择妥协。 可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称呼,就让原本便有些许不和的官家和太后彻底分道扬镳,经过这一次先舒王的称号事件之后,朝中各方势力正式分裂成两个党派。 以韩大相公为首的新帝一党,包括禹州一系的人马,朝中不少勋贵之家的武将们,还有少数的文臣。 而以都察院为首太后一党,则多是文官,而且还多是那种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文官,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 而永安帝先前费尽心思,在元祐帝面前端汤喂药,贴身照顾病重的元祐帝将近一个多月而建立起来的孝子贤孙的形象,也彻底的崩塌。 皇考虽并不是皇室专用,只是泛指德行兼备的父祖而已。 可永安帝的身份却又不同。 按照礼法,永安帝是元祐帝的曹太后的继子,那元祐帝和曹太后便是永安的父亲和母亲,而先舒王,永安帝最多唤其一声皇伯。 可现在呢,永安帝却要称先舒王为皇考,真如曹太后一系的官员拿来揶揄永安帝的那句话,这世上哪有一子双父之人。 而永安帝却开了这么一个先例。 是,永安帝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一国之君,是天子,是大周朝权势最高之人,大权在握,生杀予夺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可礼法便是礼法,是自汉朝开始,中原王朝便遵循了数千年的东西,已然深入到每一个华夏子民的骨血之中。 纵观古今,从未有过似永安帝这般一子双父之人。 这已然是违背了礼法。 为君者,就该为天下表率,而不是带头去打破规矩,若是世人都争相效仿,那日后有谁还敢从族内旁支,或者是兄弟的子侄里头过继子嗣?替自己传承香火? 若是那些个继子们纷纷效仿,那礼法存在,岂非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若是日后人人都不再遵循立法,枉顾人伦,那世间岂非就乱了套。 而且永安帝此时提出此事,要称先舒王为父,那先前元祐帝在世之时,永安帝所做的一切,岂非都是早有图谋,只待元祐帝过世,他赵宗全继承了大统,登上了帝位,原本的性情也就暴露了出来! 收为继子,册封为储君,之后更是将皇帝的位置传给了他,这是何等的恩德!可现在赵宗全却要认回先舒王为父! 如此反复的行径与小人何异! 永安帝本就不是先帝的血脉,在众人看来,永安帝不过是因为距离汴京最近,当时的情况又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元祐帝才不得不将一切都寄托在了永安帝的身上。 可现如今看来,永安帝的德行,完全配不上先帝的重托。 常言道,见微知著,从一件小事,就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品行,而现如今,通过将先舒王称为皇考一事,已然让永安帝失去了朝中部分官员的心。 都说民心重要,民心所向,便是天意所指,可官员们的心就不重要了? 若是连底下的官员们都不服你,又何谈让百姓归心呢! 长安城,卫允看着汴京送来的消息,不由得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讥笑,眼底流转着嘲讽的微光。 永安帝平日里看着挺精明的一人,既有手段,又能隐忍,忽悠自己来陕西的时候,那说的可是天花乱坠,一套接着一套。 但却偏偏在先舒王这件事情上面头铁的很。 这世上虽有父凭子贵这一说法,可众所周知,永安帝的父是元祐帝。 当然了,这件事情卫允也能理解永安帝,而且放到卫允前世的话,这根本就不叫事儿,一个爹是爹,两个爹也可以是爹。 可放到这个封建礼教极为森严的古代社会,那就很说不过去了,这其中的道理,就连那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都知道。 什么爹娘都不是亲生的亲,这话虽然有理,但在礼法面前,却半点用处都没有。 “咱们这位新官家,可是下了一着大大的臭棋啊!”卫允摇着头,笑着说道。 小白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老爷,新官家这么做,若是九泉之下的先帝知道了,岂非要寒透了心!” 卫允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便褪了去,叹道:“是啊,虽说先帝是一位再仁善不过的皇帝,可若是他在九泉之下知道了这事儿,只怕心里也觉得寒透了!” “三爷,这事儿若是落到小的身上,小的也觉得难受!” “打个比方,小的日后若是没有子嗣,从小的哥哥那里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想要为小得传承香火,延绵子嗣,可小的过世之后,小的留下的田地产业还有钱财都给了他,可他又扭头回了小的哥哥那里,继续叫小的哥哥做爹,在别人的膝下承欢,这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 “再说了,先帝对现在这位官家可谓是恩同再造,可现如今官家办的这事儿,真不是人办的事儿!” 小白杨替元祐帝打抱起不平来。 第 276章 社会教 “哦?”卫允斜眼看着小白杨:“看来咱们白杨小哥已经做好了过继子嗣的准备了,难怪这次来陕西,把刚娶回家的小娇妻都留在了汴京!” “三爷!”小白杨却半点都不脑,反而笑嘻嘻的道:“三爷,这你就错怪小的了,不是小的不想把娘子带来陕西,而是小的跟您来陕西的时候,我家娘子正好有了身孕,这一路跋山涉水、舟车劳顿的,她又是双身子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颠簸。 小的跟三爷来陕西可是办正事儿来的,若是当真把娘子带过来了,小的心里难免会担心,会挂念,若是因此耽搁了三爷给的差事儿,小的岂非万死难辞其咎。 再者说,汴京的日子可比陕西舒服多了,还有凝霜姐姐和夫人在旁边照应着,小人这心里也放心不是!” 卫允笑着看着小白杨,道:“行了,就别在我面前炫耀了,知道凝雪刚刚替你生了个大胖小子,怎么,这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小白杨嘿嘿笑道:“哪能啊!小的这不是给您打个比方吗?” 卫允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你呀!有些话我能说,但你不能说,知道吗?”除了第一句,之后的三句话,每一句卫允都是语重心长,神情颇为严肃。 “如今虽然是在家里,但府上的这些下人终究都是刚刚买来的,不是咱们家里的老人,有些事情能避讳的就一定要避讳,千万不要以为如今天高皇帝远的,就存着侥幸心理!” 小白杨这才恍然,自己方才说的可是当今官家和已经逝世的先帝,当即心里一突,忙抬手掩嘴,一脸的后怕。 “多谢三爷提点,小的以后一定管住这张嘴,绝不让它再犯!” 卫允道:“行了,以后注意就是!还有刚才你的话虽然说得糙了些,但理却是这么个理,官家虽然贵为天子,但违背礼法终究会让人诟病,授人以柄 如今风平浪静的看着没什么 可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就难说了!” 小白杨脑中灵光一闪,眼睛瞪大 瞳孔皱缩 一脸的震撼,躬着身子道:“三爷的意思是” 永安三年八月 中秋佳节将至,汴京数州之地即将迎来丰收。 永安二年六月份的时候 卫允推行的新政就已经在宥州正式施行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扩散至此番从西夏手中夺回的所有州县。 西至兰州,东抵绥州,共计六州四十九县 连绵数百里 土地高达数十万亩。 而这六州从西至东依次是兰州、会州、沙州、盐州、宥州、以及绥州。 去岁的新政除了将土地收归朝廷所有,然后统一租赁给老百姓耕种之外,还有几个附加的条件,其中一条就是每年老百姓地里的产出,除了缴纳赋税之外 多余的粮食若是想要贩卖的,就只能贩卖给官府。 若是发现有人私底下交易粮食的 一经查实,双方皆要锁拿抄家 家中十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男丁罚苦役三年 十五以上 五十以下的妇人、女子也同罪论处。 其余老幼 则由同族之人抚养,若是没有族人的话,那便由村寨统一安置。 乱世需用重典,这是先人们经历了无数失败之后才总结出来的道理。 去年秋收收获的那些粮食,除了满足当地百姓们的日常嚼用之外,剩下的那些都拿去填充各州县的府库,去岁是个丰年,如今各州县的府库都已经是满满当当的。 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年头,地里的麦子长势都极好,一颗颗麦杆顶端都挂满了沉甸甸的麦穗。 各州县衙门都已经动了起来,各乡镇村寨的保甲里正们也都纷纷开始活跃起来了,出入衙门的次数也变得频繁了起来。 而在这六州之地里头,一个叫做社会教的宗教,开始悄然萌芽。 这个宗教的由来已然不可靠,据说是已经传承了近万年之久,自炎黄时期便存在了的古老宗教。 信奉乃是一位叫做昊天的神祇,传闻这位昊天神祇乃是太阳之中孕育而出的神祇,在天界的地位与玉皇大帝等同,为世间带来光明,为万物带来生机。 社会教之中,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宗,除了教中圣女之外,从未有人见过这位教宗的真面目。 社会教之中传闻,这位神秘莫测的教宗隐于不可知之地,整日与昊天沟通,解读昊天的旨意,为人世间带来光明,驱散黑暗,使得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相传那位新上任的陕西布政使卫大人所施行的新政,便是受到了社会教的启发。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随着这六州之地的老百姓们日子越过越好,社会教也在六州之地急剧蔓延,在这六州之地中,凡是有阳光普照之地,便有社会教的踪迹。 而且社会教的使者们不入州县,只在乡镇和村寨之中行走,他们既不收取百姓的钱财,也不需要百姓们的供奉。 而是秉承着昊天的旨意,受圣女的委派,至各个乡镇和村寨之中向世人传播昊天的神辉,免费教授当地十五岁以下,六岁以上的孩童读书写字。 那可是读书啊,寻常人家能够混个温饱就不错了,哪里读得起书,家里有条件的,顶多也就是送去私塾里头和那些个考不上秀才的老童生们学着认几个字罢了,免得日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而且社会教除了免费教授孩子们读书写字,习练武,待孩子们的进度到大一定的程度之后,还会从中选拔成绩优异之人,送去宥州的社会教宥州分舵进行进一步的培养。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培养并不是教他们四书五经,让他们去考科举,而是根据他们的天赋还有喜好,对他们进行针对性的下一步培养。 或是教授他们经商之道,或是传授他们武艺兵法,又或是传授他们一项技艺,让他们能够学到一技之长,日后能够安身立命。 社会教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自然是不信的,可随着人们尝试着把孩子送入社会教里头学习读书写字,练习基础的武艺之后,人们眼看着自家的孩子一天天的变化。 看着和以前那个只知道上山抓鸟,下河抓鱼,整日弄着脏兮兮的泥猴变得干干净净,说话也变得斯有礼,和村子里那些个老童生,老秀才们有几分相似之后。 人们对社会教的态度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一改先前的冷淡和漠视,而是纷纷将自己的孩子送去社会教的使者处读书识字。 今年六月份的时候,社会教选拔出来的第一批孩子也已经送去了宥州社会教的分舵,在那儿学习进一步的知识。 开始的时候这些孩子们的父母自然也有所顾虑,担心他们会不会是想拐走自己的孩子,拍花子对于这些老百姓们可并不陌生,每年不知有多少孩子无故失踪,都是被拍花子掳了去。 女孩呢大多都是卖给那些青楼暗娼,而男孩子嘛,要么就是卖去大户人家当下人,要么就是卖给那些没儿没女的人家。 虽然社会教的使者带着孩子们读了半年多的书,和村子里的人也很熟悉了,平日里和人唠嗑的时候,可没少传播社会教的教义。 可当世上有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之后,周围的人便争相效仿,生怕自己的孩子落后了别人。 而且这批被送去宥州分舵的孩子,还有机会接受圣女的亲自指点,从圣女处聆听来自昊天的旨意,开启智慧,明悟本我。 当然了,百姓们自然不知道明悟本我是什么意思,可前头那句开启智慧,他们却听得明白。 社会教只在乡间传教,州府和县城之中他们是绝不触碰的,而且所谓的传教,也只是传授那些乡镇村寨的孩子们读书习字,社会教的使者们和当地的百姓们交流的过程中,总是把昊天这两字挂在嘴边。 把自己的行为说成是昊天神辉普照世人而带来的恩泽,为了是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好,让整个人世间变得更加美好。 就连远在庆州的黑甲军统领郭淅庭,听闻了社会教免费教习百姓们识断字之后,便找到了社会教得圣女,邀请圣女派遣一批社会教的使者入黑甲军大营,教授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将士们学着认字、写字。 如今早就过了卫允给的半年期限,郭淅庭奉命从陕西,陕西和西蜀三路之地招收兵员,原本只剩下五万的黑甲军,也在半年的期限之内扩增至三十万。 如今这些个新兵已经在庆州大营里头训练的大半年,虽然战力还很一般,而且将士都大多都没见过血,但黑甲军独有的训练方法,已然让这支从未经历过血与火的军队能够做到令行禁止,整齐如一了。 当然了,那是在非战的时候,若是当真打起仗来,这些将士是否还能保持如今的水平,那就说不好了。 第 277章 军户 三十万的黑甲军之中,原本的风林火山四营兵马如今也划分成了四军,但依旧还是按着风林火山来区分。 其中五万是火字军的神机营,常备的武器便是强弓硬弩,甚至还有床弩这种杀伤力巨大的利器,可惜数量不多,只有一百多架。 还有五万的林字军的轻装步兵,也是黑甲军之中筛选条件最宽松的一营兵马,军中士卒的素质比起其余三营要差上不少。 如今黑甲军划分的职责之中,风火山三军负责前线作战,而林字军则负责驻守城池,拱卫后方,巩固战果。 然后是五万的山字军,也是四军兵马之中最精锐,筛选条件最为苛刻的一军,山字营最普通的将士身上穿的板甲也从原来的三十三斤增加到了四十二斤,其他的装备倒是没变。 不过原本隶属于山字营的陌刀队,随着山字营改为山字军之后,陌刀队也升为了陌刀营,不过可惜的是,至今为止,郭淅庭也只把陌刀营的人数增加到了三千人。 不是郭淅庭不想招人,实在是光那一柄重达二十四斤的陌刀就没多少人能够用的如指臂使,更别说身上还的穿着和山字营一样的重甲了,全身的负重加起来有六十六斤,能够被选拔如陌刀营的,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个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悍卒猛将。 最后就是风字军了,合计有十五万人,风字军中又分为轻骑十二营,和重骑三营,一营便是一万人马。 原本卫允是不想组建重甲骑兵的,耗费大量的银钱不说,还容易受到地形的限制,可山字营的机动性实在是太慢。 而且张千均和袁文绍这两位昔日的黑甲军统领,以及如今的黑甲军统领郭淅庭,都多次的和卫允建议,组建一支黑甲军自己的重骑兵,日后再面对西夏和辽国的铁骑之时,才能够占据主动。 卫允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忍痛建起了这只三万人马的重甲骑兵?个中的花费?甚至几乎和十二营的轻骑不相上下。 当初郭淅庭拿着卫允的条子去找丁健要钱的时候,丁健那个心痛啊?二十五万的新军?三千人马的陌刀营,再加上原来的五万人马?还有归降的两万吐蕃骑兵,再加上汴京城那二万四千人马?总共就是三十四万七千人?将近三十五万人马。 光是这些人的兵器装备还有坐骑,就把这么多年运转司积累下来的钱财消耗掉了将近三分之一,更别说日后这些人马的军饷、还有日常的嚼用都得运转司来维持。 差点没把丁健的白头发都给愁出来。 ············· 锦衣卫运转司的成立还在黑甲军之前。 昔日卫允向元祐帝提出扩充北镇抚司的提议,可元祐帝却觉得若是北镇抚司扩张的话?个中的花费是在太大?锦衣卫又不隶属于六部,一开始组建的资金和场地花用的都是元祐帝的私房。 元祐帝的私房虽然不少,这么多年下来,内库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可锦衣卫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钱也不够往里头砸的,除非是动用国库。 可元祐帝又不想把锦衣卫变成禁军、京卫、还有各州府的府军?以及边军那样的存在。 当时元祐帝就说了,好!要扩张也可以?没钱,你自己想办法搞钱去! 卫允能有什么法子?就对元祐帝说了?既然要我搞钱?那你做老板的总不能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吧!我总得有点特权才好弄钱呀! 君臣二人扯皮了许久,卫允才从元祐帝手里头讨来了一点特权,也就是每年从盐都转运使那儿拿一些盐引,不过元祐帝不会亲自下旨,能不能拿到,全看卫允自己的本事。 之后才有了锦衣卫的运转司,才有了如今的北镇抚司和黑甲军。 这么些年下来,运转司在丁健的手里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靠售卖雪花精盐来敛财的锦衣卫小衙门了。 现在的运转司,除了雪花精盐的生意之外,主要做的就是对外贸易,北边的辽国,东北的高丽,西北的西夏,西边的吐蕃,西南的大理,交趾,南面和东面沿海的位置还有专门的船队出海。 而运转司就是把大周盛产的茶叶、丝绸、陶瓷、肥皂、香皂还有上等的酒水运送到这些国家,从中赚取巨大的利润。 然后再把高丽和辽国东北盛产的人参、鹿茸、还有哪些大型动物的皮毛、马匹以及牛羊,西夏以及西域诸国生产的珍珠玛瑙,翡翠琉璃等奢侈品以低价收购,带回大周之后,再高价卖给那些世家大族们。 这一来一回,从中所获取的利润,简直和抢钱没什么两样。 而且随着运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所带来的利润也就越来越多,已然成为运转司之中除了雪花精盐之外,最赚钱的买卖之一。 至于东海和南海的船队,起初都是亏本,甚至好几次都是无本而归,而且还损兵折将的,但卫允却坚持让丁健继续派人坐船南下,并且出重金聘请船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运转司的船队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真金白银丢出去数十万两,才打通了南洋的航道。 其中花费最大的还不是雇佣人手,而是大船的制造,海船和内陆河流湖泊行走的船只可完全不同,好在朝廷在这方面还算是有经验。 唐朝时候开始,东南沿海流域就有大船往返于倭国和沿海的城镇,横渡东海,为了制造更大更加安全的大船,卫允专门问元祐帝从船舶司处要来了好些个会建造海船的工匠,花了整整三年的功夫,对原先的海船进行了多番的整改,才制造出了比原先的海船大了整整一号,帮着运转司完成了南洋之行的巨大海船。 如今出海的航路不但把以前折进去的那些本钱都挣了回来,而且也开始盈利了,等再过几年,定然能够成为运转司里头不下于边境贸易的第二条挣钱的渠道。 如今运转司一年的纯利,几乎能够赶上大周一年税收的一半了,大周的疆域合何其辽阔,南七北八共十五路,占据了这片土地上最富饶,物产也最丰盈的江南,每年光是税收就有将近千万两白银更别说还有盐酒茶铁这些受到朝廷管控的生意所带来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运转司的蓬勃发展,卫允才敢让黑甲军如此大肆扩张,若是光凭着雪花精盐这一项收入的话,还真不一定养得起黑甲军的三十多万大军。 除了运转司提供相应的钱财和粮草之外,卫允还鼓励黑甲军的将士们把家也迁至庆州,这三十多万大军肯定不可能龟缩在庆州的黑甲军大营,每日除了正常的训练之外什么都不做。 通政使司下达了政令,那些个还没有成家的将士们,便让他们在边境处安家,已经成了家的,便将家中的媳妇和儿女接过来。 同时呢,陕西全境改革军户制度。 军户一说,自南北朝时便有了,是由官府指定的人家出人参军,军户们的社会地位低下,连士农工商四个等级之中最低的商人都不如,而且一入军户,便世世代代都是军户。 大周立国之后,太祖皇帝便废除了军户制度,改从民间征兵,阵亡者皆有抚恤,伤重残疾者,朝廷免除其徭役丁税等多项税收,只需缴纳田地产出的赋税即可。 而陕西重提的军户制度,却与先朝之军户制度大为不同。 首先第一点,肯定军户的社会地位,从军者光荣,衙门会给出相应的褒奖,若是遇上了灾年、荒年,百姓们家中没有吃食,朝廷的救济粮食下来了之后,首先供应军户。 其次,凡为军户者,皆可免除徭役、丁税等杂税,只需向朝廷缴纳田亩赋税。 再者,军户向朝廷购买田地,价格要比市价低上三成,而且军户自朝廷手中购买的田地,第一年是不用交赋税的。 当然了,军户想要向朝廷购买土地也是有条件的,首先就是成为军户的时间要超过五年,其次,军户们向朝廷购买田地也是有上限的,同样是每人五亩的上限,每户不能超过三十亩。 还有,军户家中凡是年过六旬者,每人每月可从衙门领取稻谷或者小麦三斤,是衙门专门补给这些老人们养老的粮食。 而且衙门还和社会教进行了合作,每一个由军户组成的村落之中,便会有社会教的使者坐镇,免费的教授十五岁以下的孩子读书识字。 ··········· 大周立国已然有百余年,人们对于军户这个词早已经陌生了,除了些许饱读史书的文人指导之外,旁人哪里还知道南北朝时期军户们的地位是何等的递件。 这一系列的政策让老百姓们感受到了真正的实惠,黑甲军之中的士卒们纷纷将自己得家迁至陕西,迁至庆州、延州、渭州以及刚刚纳入大周版图的六州之地附近。 这些地方大多是靠近边境,地广人稀,土地虽不如关中肥沃,更不如江南高产,但只要管理得当,耕种的勤快的话,每年的收获可半点都不少。 至于说朝廷哪里来的这么多地让军户们耕种? 第 278章 屯田策 朝廷哪来的土地租赁给军户们耕种呢? 黑甲军的那三十万大军每日除了日常的训练之外,剩下的事情就是开荒,整整三十二万四千军士一起开荒,就连黑甲军统领郭淅庭都亲自下场,光着膀子,拿着锄头在地里刨土。 整整半年多的时间,便开垦出来将近三百万亩地,平均每人开垦了十亩地。 不得不说,军中的能人确实多,有些甚至比当地衙门找来的老师傅还要厉害,做出的东西还要好。 而且大军统一开垦出来的荒地十分规整,不像那些普通百姓们自己开垦的地,总有些不对称的地方。 黑甲军则是把井田制推行到了极致,横是横,纵是纵,一列一列的,十分规整,所以在挖水渠的时候也方便了不知多少。 而且为了方便耕种,黑甲军的将士们还在田地的附近搭建起了简易的房子,可以挖窑洞的地方就挖窑洞,不能挖窑洞的地方就建房子。 相较于南方而言,北地的地势普遍的比较平坦,而且搭的还不是普通的泥土夯实的房子,而是青砖瓦房,青砖黑瓦也不用在外头买,而是军中的懂行的汉子们自己烧的。 三间瓦房,中间一间堂屋,两边都是厢房,房子的四周留有半亩左右的空地,待日后有人搬进去之后,便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围成院子,搭建灶房浴房什么的。 反正只要是条件稍微合适一点的地方,都被开垦了出来,而且还不是简简单单的把树木杂草石头给清理掉,把土地给整平这么简单。 在各地衙门官吏的配合之下,水利灌溉的工程也一并进行了,反正黑甲军里头三十多万个汉子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拿来用一用。 找水?引水,开挖水渠?蓄水池?打造安装水车··········· 等到了永安三年九月,秋收结束之后?军户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搬入黑甲军建造的房子里头,一场旷日持久的移民屯田正式开始。 一开始山西和西蜀两路的布政使还有些不乐意?就你陕西要屯田?要迁徙民众,我们山西和蜀地就不要了? 蜀地也刚刚经历了吐蕃的入侵,战后的重建虽然在卫允的指挥下,在短短数月之内就见了起色?可事关自己的政绩?西蜀的布政使岂会这么容易就让卫允把百姓迁至陕西。 山西挨着辽国,太原更是边防重镇,境内驻扎着将近二十万的大军,同样也需要屯田养兵,卫允先是从他们那儿征兵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要把这些士卒们的家人也给弄去陕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了。 山西和悉数的布政使直接回绝了卫允,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 没办法?卫允只能写奏折回京城求助那位让他在陕西变法改革,施行新政的官家了!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卫允自己去做?永安帝就在汴京稳坐钓鱼台?等着收割最后的果实吧?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用一句糙一点的比喻?你永安帝总不能既想让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卫允在奏折里说的可是天花乱坠,把自己怎么辛辛苦苦的改革屯田,改革军户制度,如何亲自动手,带领黑甲军开垦荒地云云。 总之就是把自己的尽心尽力替官家办差,绞尽脑汁想着改革旧制,施行新政的形象在永安帝的面前树立起来,然后诉苦。 永安三年十月下旬,永安帝的密旨到了山西和西蜀布政使的桌上,让他们二人全力配合卫允这个陕西布政使的新政,屯田养兵。 若是此法在陕西行之有效的话,日后便可推广至山西和西蜀两路,乃至大周剩下的十二路。 永安帝都下了旨了,虽然只是密旨,可山西和西蜀的布政使却不敢阳奉阴违,只能是照办,吩咐地下各州、各府、各县的一应官员大开绿灯,支持陕西新出的军户屯田之法。 各地动员起来的时候已然是十一月了,距离新年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卫允直接下了命令,让锦衣卫各地的卫所,锦衣卫运转司,还有和运转司合作的漕帮等民间组织,全力协助这一批迁移而来的军户前往陕西西北。 只一个月的时间,便迁徙了将近三十多万的百姓,共计八万九千六百七十二户。 各州各县的衙门开始全力的运转,衙门之中能拿的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拿了出来,全都用在了安置这批军户之上,可人数实在是太多,衙门的人手严重不足,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尽管早已有了准备,可各州县告急的公文还是频频送至通政使司,送至卫允的桌前。 好在卫允早在上奏汴京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准备,社会教的人手和黑甲军同时介入,帮着各州县衙门安置这些军户。 每一百户人家为一屯,合计共安置了八千九百七十屯,每屯设屯长一人,配给文书两人,当然了,如今人手不够,原本该配两个的文书只配了一个,还有很多屯子没有。 而且屯长不由衙门指派,而是每五年由屯中的村名进行投票选举,每户一票,得票数最多者出任屯长。 每十屯为一镇,设镇长一位,副镇长两位,这三个位置都是由衙门指派,镇长负责和衙门沟通,传达衙门的政令。 两个副镇长则分别负责镇内的治安和刑名案件,负责治安的副镇长,则由衙门里的捕头出任,负责巡视各屯,缉拿盗贼。 而负责刑名的副镇长则由按察使司指派,除非是闹出了人命的大案,否则的话,若是其余的案件,则直接由副镇长侦查,由三个镇长联和处置。 十二月中旬,鹅毛般的大雪率先将陕西北部的区域笼罩,不过短短数日,大雪便蔓延至陕西全境,整个陕西,都被染上了一层白色。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冷风呼呼的刮着,自四面八方而来,好似无休无止,辽阔的河面之上,已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平滑如镜,看不到半点涟漪。 渭水之畔,一十二骑顶着风雪,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身披蓑衣,策马疾驰,好似一柄钢刀,穿行于于天地之间,卷起的风浪使得周遭风雪肃然一空。 “三爷,前边河边有个亭子,咱们要不要歇息片刻?” 这十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带着小白杨的卫允还有他的十个亲卫。 “还有多久能到?”卫允拉着缰绳问。 胯下的马儿唏律律的叫着,口鼻之中喷出一股又一股的白色热气,四肢蹄子仍旧原地不停的动着,似乎还要一停下,就能被这彻骨的冰寒把血液都给冻僵了。 “还有不到二十里!” 亲卫看了看那个亭子,又举目四顾了半晌,寻找着地标,确定自己的位置,估算着和长安城之间的距离,向卫允回禀道。 “这冰天雪地的,马儿都跑不快,二十里路估计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卫允沉吟着。 小白杨道:“三爷,路还远着呢,就算咱们不累,马儿也累了!” 确实,自渭州一路而来,光是今日他们就跑了将近两个时辰,五十多里的路,马儿也不是铁打的,也是会累的,尤其现在正值冰天雪地,地面湿滑,若是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来一场‘马祸’那就得不偿失了。 卫允道:“那就在这儿歇息片刻,用些干粮,再四处看看能不能寻些干草给马儿吃一点垫一垫,别给累坏了!” “三爷放心吧,大家伙都省得!” “行了,都别杵着了,该干啥干啥去,难不成还让我伺候你们不成!” 众人一起翻身下马,小白杨忙屁颠屁颠的接过卫允手中的缰绳,递给了旁边的亲卫。 说是亭子,其实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棚子,四根碗口粗的柱子,顶上盖着的是厚厚的茅草,已经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 几个亲卫遛马的遛马,打水的打水,警戒的警戒。 卫允披着一件血红色的披风,上面绣着黑色的图案,乃是卫允离开汴京的之前张氏亲手替卫允绣的,绣艺虽不如那些绣娘,但却是卫允最喜欢的一件披风。 “三爷,都快过年了,今年咱们是留在长安还是回汴京去?”小白杨有些期待的问卫允。 卫允望着已然覆盖上一层寒霜的渭水,目光扫过沿河两岸白茫茫的一片,心中竟忽然生出一种天地苍茫的寂寞。 “哎!我倒是也想回汴京,也得回得去才行!”卫允有些无奈。 与张氏和昭哥儿分别也有一年多了,当初卫允刚离开汴京的时候,昭哥儿还只是个躺在襁褓之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幼儿。 现如今的昭哥儿,也该会走路,会喊人了,只是卫允这个父亲却远在千里之外!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 如今新政正值紧要关头,八万多户的军户刚刚才安置下来,现在又是隆冬腊月,天寒地冻的,突发的事情多了去了,卫允这个新政得总负责人哪里离得开。 若是这个时候当真出了什么事情,手底下人又拿不定主意,要是再碰上卫允不在,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第 279章 由来 汴京和长安相隔千里,便是寻常的时候来往信件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更别说现在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了,再过不久,只怕黄河都要结冰了,现在水路都已经停运了,更别说新年的时候了。 冰天雪地的,到时候就算是走陆路,也同样不容易。 原本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问题,可若是拖得时间久了,小问题也会变成大问题,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穴,更何况卫允刚刚施行下去的新政。 再者说了,这些百姓们既然愿意信任卫允,愿意信任卫允所施行的新政,那卫允就必须要负起责任来。 难道卫允就不想回汴京吗?难道卫允就不思念张氏,不思念昭哥儿,还有大卫氏,小卫氏和那些外甥、外甥女们吗? 可是男人的世界里头,从来都不仅仅只有自己的家人! 小家!大家!都是家! 卫允做事的宗旨想来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好,要尽自己的全力,不论结果如何,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那些相信自己的人。 卫允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圣人,需要牺牲自己去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但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卫允就绝不会回头。 短暂的离别,是为了将来的重逢和幸福。 小白杨也叹了口气:“是啊!如今新政刚刚施行,正是多事之秋,三爷怎么走得开!” 卫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抱怨那么多了,如此唉声叹气,期期艾艾,岂非白费了这大好的风光!” 小白杨目中有微光一闪而逝,复问:“三爷 既然汴京咱回去了 那要不要去宥州看一看?” 昔日为了避嫌,沐芸便将社会教的分坛设在了宥州 而总坛 没有人知道在哪儿! 因为根本就没有总坛,宥州的分坛便是社会教的第一个堂口 可旁人不知道啊!这事儿除了卫允和沐芸之外,就只有小白杨一个人知道了! 如今沐芸便坐镇在宥州之中 做起了校长 亲自下场传授那些经过选拔送至宥州的少年们知识。 而且宥州距离军户们更近,若是去了宥州,那些刚刚迁过来的军户就在卫允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能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去宥州倒是不错!”卫允面对着渭水 负手而立 河面之上透骨的冰凉气息扑面而来,循着衣领间的空隙便往里钻。 胸膛之内的心脏强而有力的跳着,一下接着一下,磅礴的气血随着卫允的呼吸不停的翻涌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滚滚的热量 驱散那透骨的冰寒。 “如今沐芸妹妹的致知堂办的不错,咱们这次去宥州正好瞧一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咱们能帮上忙的!” “小的倒是知道有一件事三爷您一定能帮上忙!”小白杨眯着眼笑道。 卫允有些诧异 有些好奇:“哦?什么事情?” 小白杨抬手伸出五指,微微弯曲合拢 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道:“银子!如今社会教的摊子铺的越来越大 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若是三爷你带着一大笔银子过去 送给沐芸姑娘,沐芸姑娘肯定得高兴坏了!” 卫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看着小白杨,无奈的说道:“我身上要是有这么多银子还用得着写信去汴京,管娘子要钱吗?” “嘿嘿嘿!”小白杨揉了揉后脑勺,讪讪笑着。 “反正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三爷可以再写信回汴京管大娘子要嘛!反正家里还有那么多银子,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取出来用了,让社会教发展的更快一些!” 卫允直接扬手一巴掌拍了过去:“我看你是太久没挨揍了,身上的皮肉痒的受不住了是吧!” 小白杨下意识的连退好几步,距离卫允足足四尺远,一脸戒备的看着卫允,抬手告饶:“三爷!三爷!小的说的可是心里话!” 小白杨的速度哪里能和卫允相比,卫允身形一动,小白杨甚至都还没来及看清卫允的动作,就被卫允一巴掌排在了脑袋顶上。 “哎哟!” 小白杨一身痛呼,忙蹲着身子,两手不停的揉着脑袋。 只听卫允道:“真是白教你这么久了,过犹不及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如今社会教发展的势头已经够迅猛的了,是时候该停下来好好的沉淀沉淀,把根基打的更牢固一些,才能更利于以后的发展!” 社会教! 名字取得虽然不咋的,但发展的速度却让人瞠目结舌。 只半年的功夫,便覆盖了边境六州,还有延州、庆州、渭州以及其所属州县各处,自村寨乡镇而起,然后包围县城以及州府的治地。 去年过年的时候,便因为边疆六州还有黑甲军的事情,卫允甚至连长安城都没回,直接呆在了宥州,和从华山回来,到宥州去寻卫允的沐芸一起过了个新年。 在宥州看到沐芸的第一眼,卫允的心里就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为什么不一手创立一个宗教呢? 百姓们信奉佛祖,参拜三清道尊,便是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可给寺庙捐香油钱的时候却异常的大方。 再看昔往西那几个造反起义的家伙,一个说自己是佛祖转世,把手底下的将领都封为漫天神佛,什么斗战胜佛,燃灯古佛,十八罗汉等等等等,竟然都能够汇聚数万人。 昔日的荆襄之乱,为首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说自己是什么明尊降世,为了拯救世人,普度众生才下的凡间。 竟然造成了一场持续了大半年的叛乱,把荆襄四府之地彻底给打残了,百姓流离,官员士绅被杀,地方的大族被劫掠。 如今的大周并不想后世的人们,经过了唯物主义的熏陶,出现了所谓的无神论者。 大周境内,各地寺庙和道观数不胜数,香火也极为旺盛,信众们的来源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几乎囊括了构成整个大周社会的各个阶层,而且还是男女老少通吃的那种。 以往无数的成功案例告诉卫允,若是想要收拢民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起同一种信仰,一种能够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信仰。 然后社会教便应运而生了。 而昔日的荣飞燕,今日的沐芸,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社会教的第一任圣女,至于那位神秘莫测,不见首尾的教宗大人,自然就是卫允了。 而那些所谓的社会教使者们,多是由各地那些屡试不第的童生们组成,社会教通过雇佣的方式,聘请他们传教,教授那些孩子们读书识字。 而社会教的那些使者,也就是那些个郁郁不得志,屡屡落第不中的童生士子们!一开始只是出于赚钱的目的替社会教传教,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罢了。 可慢慢的,在他们日日向旁人传播昊天神辉,送去昊天的恩泽之时,他们自己也潜移默化的受了影响。 他们开始彻夜难眠,开始深思,开始质问自己,开始好奇,开始寻根究源,探究背后的真相。 社会教是什么?圣女是什么?昊天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愿意无偿的教授那些孩子们读书,难道这些当真是昊天降下旨意?只是单纯的为了向人世间传递昊天的光辉,普照世人不成? 仔细算一算。 一个使者一个月的月俸是纹银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整个西北有多少个像这样的使者,怕是早就过万了,每年光是给这些使者发放俸银要多少银子? 但凡是能够参加科举,能够教别人读书写字的,多少都会些数术,一人一年就是二十四两纹银的年俸,一万个人,就是二十四万两。 几万人就是几个二十四万两,几十万人,就是几十个二十四万两。 每年,社会教都要撒出去这么多银子。 只出不进,又没见社会教从老百姓手里头收取半点费用,就连学堂里头贩卖的笔墨纸砚,也要比市面上的便宜整整三成。 差的这三成从哪儿来,还不是从社会教里头来! 可社会教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以前可从未听过社会教的名头,就连昊天这位大神,以前也从未有过耳闻。 好像就是这么凭空冒出来的,难不成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人们往往都喜欢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归到玄学上面去。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使者们虽然每日口头上都是昊天昊天的;可实际上呢,连他们自己都不信仰昊天,对于自己口中这个叫做昊天的神祇,他们是陌生的。 甚至于连昊天是否存在他们心里都有些怀疑。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世上当真能够不信神佛的,又有几人。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随着他们开始怀疑,开始质问自己,随着他们每日向旁人传递昊天的恩泽之时。 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也慢慢的在他们心底孕育,然后扎根,发芽,生长! 如今或许只是刚刚破土的幼苗,但根却已经扎下了,只待时日长久,时光流逝,幼苗就会不断的成长,直至变成参天大树为止。 日积月累之下,他们的心中除了神佛之外,还多出了一个叫做昊天的神祇,沐浴昊天的光辉,受圣女的指引,向身边得其他人传递昊天带来的恩泽。 第 280章 盐务 随着锦衣卫和社会教的合作,随着黑甲军和社会教的合作,黑甲军中将士们的素质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提升着。 进入到黑甲军中传授将士们习字的那些社会教使者,都是由卫允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 首先第一点,那些以为自己是读书人便自命清高、自视过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人就直接被排除在外了。 卫允精挑细选的出来的都是那种比较细心,比较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同时也比较耐心,胆子也比较大的人,毕竟军中汉子性情多比较直率,而且军中氛围带着凛冽肃杀之风。 不过短短小半年的功夫,效果便十分显著,黑甲军整体的军士素养得到了显著的提升,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现象。 事到如今,卫允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不论是如今的新政还是最近刚刚冒头的社会教,都是卫允的尝试。 都是为以后要走的路所做下的铺垫。 现在钱有了,来钱的渠道也在持续不断的拓展之中,运转司每年的盈利都在快速的增加。 人也有了,三十万大军,加上将近三十万的百姓,总共有将近九万户的军户,而且这个数字再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还会持续的增加。 如今卫允最缺的就是时间! 时间转眼便来到永安四年的三月!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生长,天地之间一片绿意盎然。 金明池外的草地上,新草已然抽了芽,宛若雨后的春笋一般,蹭蹭蹭的往上长,一日一个模样,青葱葱,绿油油的,看着甚是喜人。 此情此景,合该是出游踏春,郊游赏景,大家伙聚在一块儿一起打马球,玩捶丸的时节。 可往日里热闹非凡的汴京城,却好似笼上了一层阴霾,民间倒也罢了,可朝堂之上,氛围却着实压抑的厉害。 太和殿中,玉阶之上,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永安脸阴沉的几乎都能滴出水来了 漆黑而深邃的眸子中流转着骇人心魄的寒光 与往日的和善低调截然相反。 珠帘之后的曹太后,也一改往日的高调 变得惜字如金 今日更是一语未发。 阶下的众臣,纷纷弓着身子 低着头,拱着手 手里头拿着笏板 往日里只要一上朝便吵吵嚷嚷,没什么安静时候的太和殿,此时竟然安静的有些出奇,只怕就算是掉根针在地上 发出的声音也能清晰可闻。 “都哑巴了吗?平日里一个个不都挺能说的吗?怎么今日都三缄其口起来了!啊!” 永安帝的声音之中隐隐透着几分轻微的颤抖 满腔的怒火,都被竭力压制在胸腔之内,但火气却已经有些溢散了。 永安帝的目光扫过阶下的群臣,可武百官之中,竟没有一个敢抬眼和他对视的 就连左右两位大相公也不例外。 心底压抑着的怒火再一次翻腾,眼看着就要喷涌而出 永安帝赶忙深吸了几口气,双目微阖缓了缓 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 “韩大相公,你说说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没人肯说话 那永安帝就直接点名了。 韩章冲着永安帝拱手一礼 朗声说道:“陛下 盐务糜烂至斯,微臣身为百官之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便是派出钦差,手持圣旨前往各地巡查盐务,肃清其中弊端!” 这些漂亮话,也是大臣们应对永安帝和曹太后的一贯方法,先自贬一番,承认有罪,然后又说不是追究的时候,再说出应对的法子。 韩大相公这话一出口,便引来殿中群臣纷纷附议。 珠帘之后的曹太后始终一言未发,不曾表态。 永安帝胸中的怒火总算是平息了几分。 “盐务之事,事关国本,不知韩大相公认为那位爱卿能够胜任钦差一职?” 韩章还没说话,桓王便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为钦差,替父皇彻查盐务!” 这个时候,自然是禹州一系站出来的时候,桓王乃是永安帝的嫡长子,虽然如今还只是桓王,没有被册封为太子,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日后被册立为储君的定然是桓王。 盐务糜烂一事,也是桓王提出来的。 此番若是能够肃清盐务,就能够在桓王的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再被册封为储君的话,那便有了让能够让群臣信服的底气。 而且去岁大周一年在盐务之上的岁入只有一百多万两,竟然连锦衣卫运转司做雪花精盐生意利润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那可是整个大周一年在盐税上面的收入啊,大周百姓足有五千多万,市面上最便宜的粗盐也要二十五一斤,就算是每家每户都省吃俭用,一个月一斤盐总得要吧,那一年就是三百。 大周有五千多万的百姓,就按五千万来算,一年下来,就算是人人都吃粗盐,那也是一千五百多万两的银子。 再刨去成本,还有盐商们、商贾们从中赚取的利润,一千万两银子总该有吧! 再者,那些个世家大族们,各地的士绅地主们,家境主要是稍微富裕一些的,在盐上面的消耗就远远不止于此。 还有哪些运往辽国和西夏贩卖的盐,辽国的国土可是要比大周要辽阔的多的,就算是地广人稀,可也绝少不了。 可现在呢? 大周去年一年的盐税竟然只有一百多万两银子,这其中还有一千乃至好几千万两的利润哪儿去了。 这就是再挖大周的墙角,动摇大周的根基啊! 如今西北一战,国库已然被消耗了大半,边军和各地的府军也都是损失惨重,都在急剧的恢复元气之中。 去年的时候永安帝和桓王就有意整肃盐务了,可惜却被那些百官们推搪掉了,在他们眼中,礼法、人伦,这些东西要远比区区一个盐务重要多了。 桓王数次进言都被打断。 永安帝多次提及也被曹太后和韩大相公敷衍过去了。 可现如今盐税的事情一出,所有人的态度便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原本处处和永安帝作对,一直唱反调的曹太后再度恢复了沉默,对于永安帝和群臣们的商讨也不再打断,对于桓王的自荐也不再针对。 满朝武,便是那些因为先舒王一事对永安帝心存芥蒂的官员们,此刻也纷纷选择了沉默。 虽然他们对永安帝不满,可盐务一事涉及的是国本,他们当了这些多年的官,能够从一介进士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都不会是庸碌之辈。 他们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而且敢在盐务上面做手脚的人定然不会简单,或者就是朝中有什么人在给他们做靠山,否则的话,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朝廷明令禁止,重中之重的盐务上面做手脚。 那些个胆大包天的人赚的可都是朝廷的银子,他们的这种做法,就等于是把手伸到了国库里头,直接和整个大周抢银子。 见众臣都没有异议,永安帝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询问曹太后的意见了,而是直接大手一挥,金口玉言当朝下了圣旨。 命桓王为巡盐特使,钦差大臣,领圣旨出京,彻查盐务,授予桓王先斩后奏之权,令其以雷霆之势,肃清盐务。 又命当今国舅爷,威北侯沈从兴为巡盐副使,全力协助桓王彻查盐务,同时也护着护卫桓王的安危。 紧接着,永安帝又钦点了如今在京郊大营任指挥佥事的小段将军,领三百侍卫去桓王帐下听令,负责保护桓王的安危,必要的时候,充当桓王的打手。 然后又点了博闻强记的长柏也加入巡盐的队伍,协助桓王整肃盐务。 而曹太后却一直不发一言,静静的坐在珠帘之后,好似庙里头供奉的泥塑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早前,在永安帝将先舒王称为皇考之后,曹太后便彻底站在了永安帝的对立面,不,应该说是永安帝亲手把曹太后推倒了自己的对立面。 估摸着现在在曹太后眼中,永安帝赵宗全已然成了无君无父,背信弃义,数典忘祖的小人了。 所以先前的时候,就算是局势已然慢慢稳当了,民间的流言也渐渐消失之后。 曹太后还是一直捂着玉玺,不肯交还给永安帝。 就连一向一心为公的大相公韩章亲自登门讨要,曹太后也是左推右拦,每每韩大相公的话刚出口,曹太后就好似没听见一样把岔开话题。 玩起无赖,韩大相公可不是曹太后的对手。 这事儿就这么又拖了数月,韩大相公被逼无奈,求助于顾廷烨,最后顾廷烨给他出了个损招,把玉玺从曹太后手里骗了过来,直接交还给了元祐帝。 元祐帝身为皇帝,一国之君,执掌玉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曹太后便是心中再有诸多不甘,也不敢宣之于口,自然也不能开口管永安帝要。 曹太后心里很清楚,传国玉玺不同于其他,当初永安帝主动交给她得时候,她可以接,可若是她主动和永安帝讨要的话,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曹太后虽然贵为太后,是永安帝的嫡母,于礼法之上,永安帝还要孝敬她这个嫡母,可身为帝王,永安帝才是大周朝中地位最尊贵崇高之人。 毕竟这是皇权至上的古代社会。 曹太后若是想永安帝讨要玉玺的话,那成了什么?满朝武没有一个会同意,甚至就连那些太后一党的官员们也不会同意。 这事儿只要曹太后做了,那就是自毁长城,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如今的曹太后虽然依旧垂帘听政,可却早已不似以前,朝政大权已然被永安帝拿了回去,以大相公韩章为首的一应官员,也都悉数倒向了永安帝。 第 281章 假期 圣旨虽然已经下来了,可巡盐的队伍还没来得及出汴京城,就接二连三的出了事情。 先是巡盐副使沈从兴因为邹家的事情被参,都察院的御史可不是吃干饭的,一个接着一个,个个都是引经据典,直把沈从兴搞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个连自己的家事都理不清的人,怎么能够处理得好朝廷的差事,而且还是重中之重的盐务。 紧接着又是小段,被人设计惹了官司。 可盐务的事情又迫在眉睫,无奈,永安帝只能把沈从兴的副使给撤了,把顾廷烨给推了上去。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事情照着原剧情的轨迹有条不许的发展着。 于此同时,远在长安城的卫允,也收到了明兰的书信。 心中除了提及顾廷烨临危受命,加入巡盐的队伍之外,还说了她肚子里头已经有了将近两月身孕的事情。 卫允看到明兰书信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兴,可高兴之后,却又感到了一股浓浓的紧迫感。 巡盐的事情既然已经开始,那距离曹太后和永安帝撕破脸的时候也不远了。 沈从兴和小段等禹州一系的人相继出事,顾廷烨又被支离了汴京,这一切事情的后面,隐藏着的那只黑手,除了曹太后之外,别无他人。 如今曹太后手握罗网,当初卫允把罗网交还给元祐帝的时候,罗网的耳目就已经遍布了整个开封府。 细算下来,这已经是好几年的事情了,依着元祐帝的性子,享受了罗网所带来的便利之后,便绝不会只让罗网维持原来的模样,这一点看看卫允手中的锦衣卫就知道了。 权力之战,除了兵权之外,最重要便是情报,谁能掌握更多的情报?谁就能掌握主动权?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如今的曹太后,可不是原著之中手底下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曹太后?而是一个随时随地掌握着汴京内外所有风吹草动的曹太后。 永安帝自然也是知道罗网的?可是知道归知道,因着上次先舒王一事?罗网的统领赵内官,也对永安帝彻底失望?对他死了心。 作为和元祐帝朝夕相处的人?元祐帝对于皇宫里头这些个内官太监们的影响,可比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们要大得多。 永安帝若是想要斗倒曹太后,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朝中大半的官员都倒向了永安帝,而且大多都是些位高权重的朝廷大权。 现如今心中仍旧挂念着先帝?支持太后的除了都察院的部分御史们之外?多数都是些官职不怎么高,却又感念着先帝的仁德,又对永安帝称先舒王为父一事耿耿于怀的先朝老臣。 最关键的是,如今掌握禁军的是永安帝宠妃的兄长,五城兵马司的掌管也是永安帝从禹州带过来的心腹?京郊大营的十万京卫,更是握在顾廷烨这个铁杆的帝党手中。 曹太后手中虽然握着罗网?掌握着整个开封府的动向,可手里头若是没有兵将?那也没法和永安帝唱对角戏。 正所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曹太后纵使胸中有万般的沟壑和韬略?如今也没有和永安帝争锋的底气。 别看现如今文官们如何清高尊贵?受世人推崇?那都是统治者用来巩固自己权势的手段罢了! 卫允嘴角忽然泛起了笑意,因为他想到了南镇抚司,想到了黑甲军,想到了在京郊锦衣卫大营里头的那两万四千黑甲军。 那可都是真正的百战精锐,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队伍。 虽说锦衣卫是天子亲卫,可锦衣卫却是在元祐帝的倾力支持之下才组建起来的,而且卫允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更是被元祐帝一路提拔重用,这才在这个年纪,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成为朝廷的封疆大吏。 满朝文武之中,再也没有一人能够比卫允更加适合拉拢了,而且大周的所有军队之中,也没有一支军队像黑甲军这样,深受元祐帝恩泽的。 曹太后若是想要掌握兵权的话,黑甲军肯定会是她的第一选择。 而且现在黑甲军已然扩增到了将近三十五万人马,黑甲军的战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在大周境内的所有军队之中,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有意思,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卫允脸上的笑容已经从嘴角蔓延到了眼角,深邃的眸子当中,已然亮起了缕缕精光。 去年腊月的时候,天寒地冻,大雪飘飞! 军户们又刚刚迁移而来,又不熟悉附近的道路和城镇,若是遇上点事儿该怎么办呢? 这事儿简单的很,这迁徙而来的将近九万户军户皆是黑甲军的家眷,卫允索性便让郭淅庭给黑甲军放了一个月的大假,让这些辛苦了一年多的将士们和自家的家人好好的团聚团聚,和自家婆娘亲热亲热,抱抱孩子,最好争取在一个月之内造个娃出来,添丁加口也是一份不小的贡献。 人们不是常说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嘛!卫允索性便满足他们。 而且黑甲军的训练虽然既频繁强度也高,可耐不住黑甲军有假期啊,当然了,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个年假,其他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军营里头度过的。 可自从这些军户迁过来之后那就不一样了,黑甲军们的训练确实很重要,可是屯田同样重要,每年除了半个月年假之外,还有春耕和秋收各一个月的假期,加起来就是两个半月,七十五天的假期了,一年有三百六十天,在军营里头的时间就只剩下两百多天。 而且黑甲军的军饷从来都是足额按时发放的,从来都不逾期,每一次发饷都是在放假的前几天,正好可以让将士们拿回家里,贴补家用。 今年二月下旬,刚刚开春不久,天气开始回暖,黑甲军便放了假,军户们将自己租赁的那些田地耕种完了之后,各地的衙门出资,聘请这些军户将那些已经开垦出来,但是还没有人租赁的田地给耕种了。 耕种之后还得施肥,除草,照料等等一应工作,不过这些活相对来说就要稍微轻一些 黑甲军的将士们回营之后,这些没有人租赁田地便由就近的屯子照料,然后每年的产出有三成是归属于屯子所共有的,由屯长和屯子里头的小组长们(十户为一组,设小组长一名)统一调配。 或是平均分发给各家各户,或是存起来,充作救命用的公粮,衙门都不做置喙。 如今已经是四月份了,今年的小麦早就都种了下去,今年的雨水也足,阳光也不错,日照充分,地里的麦苗已然长得和青草一般高了。 走到麦田边上,一眼望过去,成片成片都是绿油油的。 看着麦苗的长势不错,军户们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这些个在地里刨食吃的老百姓们大多都很淳朴,只要能够看得到希望,他们就打心眼里高兴。 而老百姓们眼里的希望,都寄托在地里头那些长势喜人,象征着生命和希望的庄稼上面。 好在,今年的老天爷特变赏脸,一直到了如今将近五月,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 如今只要入夏之后不出现旱情,那今年定然就是一个丰年。 看得到希望,军户们的那颗悬着的心就都放了下去,原本背井离乡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军户们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尽管衙门出具的政令再好,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没有看见实际的好处之前,没有实实在在的看到希望之前,军户们心底难免还是会忐忑不安。 现如今军户们安了心,黑甲军军营里头的将士们也都安了心,不止如此,就算是平日里的训练,他们也表现的比以前更加积极,更加的努力。 “三爷,郭统领到长安了!” 通政使司衙门里头,卫允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小白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对着卫允恭敬的拱手躬身说道。 卫允放下手里的公文,“什么时候到的?如今在哪儿?” 小白杨道:“一炷香之前刚进的城门,如今就侯在长安卫所里头,等着三爷召见呢!” 卫允直接起身,“走,去长安卫所!” 如今的长安卫所已然从一个小小的千户所摇身一变,成了卫允的常驻地,卫允所处的位置,便是锦衣卫的中心所在。 郭淅庭每次来长安向卫允汇报工作,都是在长安卫所之中。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卫允之所以把郭淅庭从庆州叫来长安,除了听他汇报工作之外,就是想让他带着麾下的黑甲军去磨练磨练,光是训练军队是没有办法强大起来的。 只有让他们上战场,让他们经历过生与死的考研之后,黑甲军的这些将士们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他们也才能成长为一名真正合格的黑甲军战士。 而且这一次出动,也不是三十万黑甲军悉数出动,毕竟新开出来的那几百万亩田地还得人手去抢收,可若战事一起,那边不是几个月就能够结束的。 平时黑甲军们练兵的话多是扫荡陕西境内的马匪山贼,可这么些年下来,随着黑甲军一次又一次的扫荡,陕西境内得山贼和马匪几乎已经绝迹。 只有两国交界的地方附近,还有些许残留,可现在西夏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卫允可不想惹麻烦,免得被人参到永安帝的面前。 第 282章 拉拢 这一次黑甲军出营训练的目的不再是只在陕西境内剿匪,指挥使卫允亲令,大军直接南下入蜀!从蜀地翻越边境,进入吐蕃境内! 不过卫允暂时还没有让黑甲军与吐蕃开战的意思。 一则是因为那两万多的吐蕃降卒,如今虽然有些因为军户屯田之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已然开始归心,对大周生出了归附之心,但对于故土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二则是因为黑甲军的将士们从未去过吐蕃那种高原地带,不一定能够适应高原低氧的恶劣气候,若是日后卫允想要对吐蕃用兵的话,第一件事肯定是要让底下的将士们适应先吐蕃高原的恶劣气候。 此时的吐蕃,境内诸侯割据,各自为政,摩擦不断,互相之间的攻伐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混乱的局面,导致了吐蕃境内大量马贼盗匪们的诞生。 卫允让郭淅庭先派五万轻骑去吐蕃,一则是适应吐蕃高原的恶劣气候,二则就是剿灭那些零散的马贼盗匪,开辟出一条通往吐蕃的商路。 如今吐蕃境内正值诸侯割据,互相征伐,这个时候出兵攻打吐蕃自然不是上策,可若是和这些诸侯们做生意的话,为他们提供相应的粮草、军械还有一应的后勤补助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要有其中一方的势力稍稍增长,到时候估计连挑拨都不用,他们自己就会相互征伐,想要吞并彼此,再度扩大自己的势力,以求统一吐蕃全境。 人心中的贪念是永远没有止境的,挨饿的时候,人们就会渴求温饱,当能够达到基本的温饱之后呢,人们便会渴求金银、钱财、珠宝、女人、渴望舒适而安逸的生活··········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他们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无休无止,永远没有尽头,这就是人性。 随着五万轻骑一起入蜀出蜀的还有锦衣卫运转司的人手,另外,蜀地边境各州县的卫所,还有早已深入吐蕃境内的谍报司三处的人员?如今悉数全力运转起来?为这支入蜀的队伍提供情报、后勤等各方面的支援。 而且这五万轻骑最主要的目的,是开辟一条属于锦衣卫自己的商路?一条完全安全的商路。 ············ 时光飞逝?转眼便又是一个新年! 整个陕西一如往年,早早就已经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 看着天空之上飘飞着的鹅毛大雪?看着天地之间雪白一片,老百姓们不仅没有半点担忧?反而一个个都异常高兴。 这俗话说的好啊?瑞雪兆丰年! 漫天风雪中,一道黑影撕裂雪幕,自依稀还能看得见轮廓的官道之上朝着长安城而去,斗篷蓑衣连同胯下的坐骑都已经覆上了一层雪花。 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呼啸的破风声透过满天风雪,传出去老远,背后的雪地之上,是一道深深的蹄印,寸许深浅?延绵而去,不知几许。 通政使司衙门之中?园中石径上不时便有人清扫,防止积雪堆积?道路结冰。 那骑士入了长安,半点也不停留?循着长街一路疾行?于通政使司衙门之前勒马而停。 不多时?骑士便出现在卫允的面前,自怀中掏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亲自递给卫允。 “这位兄弟辛苦了!小白杨,带这位兄弟下去吃碗热汤茶,去去寒气,再好好的安置一番,沐浴更衣,用些饭食!” “多谢大人!” 来人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在卫允的面前表现的十分恭敬。 卫允打开书信,先看的是信件末尾的落款和印鉴,确定是太后亲书无疑。 信里的内容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就是先寒暄一番,追昔抚今的回顾了一下往昔先帝和卫允之间的君臣情分,信中也没有半点笼络之意。 可卫允却明白这封信绝不似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这是试探,也是一种笼络的手段,先和自己寒暄一番,拉近关系,尤其是心中提及的先帝,于卫允可是有泼天之恩的。 卫允走至屋内的炭盆旁,将手中书信丢入炭盆之中,缕缕青烟率先燃起,随即便是熊熊的火焰,不过片刻功夫,书信已然付之一炬,化作了灰烬。 屋外寒风凛冽,簌簌的拍打在门窗之上,园中树木在冷风之中摇曳着身姿,树梢枝干上面堆积的雪花如花瓣般分洒落下。 风雪依旧! 可一道璀璨的精光,却从那对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从那双深邃眼眸之中激射而出。 卫允笑了,嘴角清扬,眼角微眯,笑得诡异邪魅。 走至案前,提笔落墨,一封洋洋洒洒的书信一气呵成,将信纸对折,塞入信封之中。 “来人!” 卫允的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出现在屋内,黑色的飞鱼服,腰间悬着三尺七寸的绣春刀。 “马上送回汴京,交给太后!” 亲卫接过书信,一言未发,顷刻间却又退了出去。 屋外,大雪依旧,卫允走至窗边,打开窗户,呼啸的寒风好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样,顷刻之间便一股脑的朝着屋里灌去。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卷起卫允的发梢,刺骨的冰寒好似钢刀,一寸寸的剐着皮肉。 可卫允却没有感到半点寒冷,胸中好似点燃的火炉,滚滚的热意循着血管经络,随着血液流转全身。 雄心壮志心底起,万丈豪情可倾天。 只十日的功夫,卫允的书信便入了长安,交至罗网的手中,递进了宫里,送至曹太后的手中。 风雪逐渐变小,直至彻底的消失,太阳升起,阳光撒下,白雪消融,化作雪水,又不断的将周遭的积雪融化,太阳东升西落,昼夜交替,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开始露出一块一块的青翠,零零星星。 春至雪融,积雪悉数化为雪水,融入大地之中。 转眼又是一年四月天。 永安五年初,桓王在江南诸路巡盐,遭遇大大小小的刺杀高达十余次,若非有顾廷烨和一众护卫舍生相护,只怕桓王早已死在刺客手中。 原本三百人的侍卫队伍,巡盐结束之后只剩下一百余人,而且其中大半都带着伤,顾廷烨这位巡盐副使身上也多出了十余处大小创口,其中有两次重伤昏迷,若非有主角光环眷顾的话,只怕早已成了一塚枯骨。 此番巡盐耗时将近九个月,桓王手持圣旨,代天子巡视江南诸路,一共斩杀大大小小的涉案官员一百余人。 不过所斩杀的那些皆是三品以下的官员,三品以上的官员皆是封疆大吏一般的存在,若是此时桓王已然被册立为储君,再加上永安帝的圣旨的话,自然便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可现如今桓王只是一个亲王,虽有圣旨在手,可对三品以上大员可以锁拿扣押,却无处置之权,只能上奏永安帝,让永安帝处置这些官员。 如今已是永安五年,永安帝也逐渐将军政大权揽入手中,早已过了需要谨小慎微的时候,面对那些个被桓王锁拿的官员再没有丝毫的留情,罪重者,直接下旨抄家杀头,将其族人刺配流放,罪责稍轻一些的,或是罢官抄家,永不起复;或是贬谪偏远之地。 朝堂之上一时变得有些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起来。 江南的文风乃是大周最鼎盛之地,朝中官员有半数以上皆是出自江南。 而且世家大族之间互相联姻的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如今江南官场折了这么多人,涉及了不知多少家族,其中和京中官员有所牵连的可不在少数。 而永安帝一改往日的做派,在此事之上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让群臣纷纷不寒而栗。 不少与那些落马的官员有所牵连的朝臣纷纷上书请罪,不过永安帝却一直没有对此做出回应,而是就这么晾着他们,让他们的心始终悬着,上不得也下不得。 ··········· 忠勤伯府,如今已经贵为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袁文绍在袁家里头的地位已然和以前截然相反。 如今袁文绍在仕途上甚至已经后来居上,走在了老忠勤伯的前头,作为锦衣卫的二把手,终日坐镇于京郊锦衣卫大营,手握两万四千黑甲军,兼管着南镇抚司,位高权重。 袁文绍自身于行走坐卧之间,一股常年积累的威严不怒自威,且愈发深重,袁家众人在他面前,莫名就有些局促拘谨,不敢放肆。 袁母速来便偏心袁家大郎袁文纯,对袁文绍这个二儿子速来都是只知索取,可袁老伯爷却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未有偏颇。 可自从袁文绍领了黑甲军,又先后在荆襄平叛和西北一役之中屡立战功,被一路擢升提拔,青云直上之后。 老伯爷便将袁文绍视作了袁家未来的希望,对于老妻偏颇大儿的行为自然也愈发不满,不再任由袁母折腾,而是插手起了家事。 袁文绍和华兰的日子也过得愈发顺畅,如今膝下已有两女一子,如今肚子里头又怀了一个,再过六个多月便又要生了。 随着袁文绍地位的提高,华兰在家里的位置也水涨船高,尤其是明兰给她出主意,说动袁家大姑母给袁家老伯爷寻了一房妾室,将袁母扰的无暇分心他顾之后,华兰在袁家的日子简直不要太滋润。 第 283章 担忧 可今日的袁绍脸色却有些阴沉,回来的时候就一直板着脸,眉头微锁,心中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吃饭的时候也是,饭后沐浴更衣也是如此。 之后袁绍便直接去了书房,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要先抱着女儿和儿子,带着华兰去园子里头逛一逛,一家人一块儿散散步。 能让袁绍如此反常失态的,除了公事别无其他,华兰贴心的让女使熬了滋补调养的汤药,亲自端去了书房。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书房的门并没有关,袁绍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本书,可目光却有些呆滞,明显注意力没有在手中的孙子兵法之上! “进!” 直到敲门声响起,袁绍这才回过神来。 “相公日日操练军士定然十分辛苦,妾身让人熬了点滋补身体,调养醒神的汤药,夫君要不要用一些?” 华兰走至书案旁,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书案一角,端起汤碗,递给袁绍。 “娘子有心了!” 袁绍轻笑着接过汤碗,华兰则顺势走至袁绍的背后,双手捏在了他的肩头之上,轻轻的揉捏起来。 “今日见夫君总有些心神不宁,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儿?相公若是不嫌弃妾身一介女子的话,不妨说与妾身听一听,说不定妾身还能给相公出出主意呢!” 华兰一边帮袁绍按捏着肩膀,一边有些不经意的说道,语气和平日里小夫妻两说悄悄的时候并无二致。 袁绍叹了口气,正拿着调羹波动汤碗的动作也为之一顿,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舒适,说道:“今日太后大娘娘召我入宫,话里话外都透着拉拢之意,我虽没有直接表态,可我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 “夫君担心什么?”华兰听了眼睛一亮,上下眼皮微阖,一双美目微微眯着,带着笑意。 如今已是春夏交替的季节,汴京城的气温已然逐步上升,袁绍身上的衣服穿的十分单薄,能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肩头处传来的触感。 旋身扭头看着华兰:“娘子这话的意思是?” 华兰道:“妾身只问相公一个问题?” 袁绍道:“娘子请问!” 华兰道:“如今相公虽贵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可若是没有卫指使的调令的话 不知锦衣卫四个部分之中相公能够调的动哪一个?” 华兰定定的看着袁绍的眼睛,眉眼间泛着淡淡的笑意。 袁绍愣了愣 睫毛轻动 眨了眨眼道:“南镇抚司只怕是调不动,北镇抚司和黑甲军之中我倒是有些旧部。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 那些老兄弟应该会卖我几分面子,可若是涉及到身家性命之事 若无卫指使的调令 只怕那些老兄弟也不一定会听我的!” 袁绍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自嘲,不是他不够自信,相反,能够爬到如今这个位置 袁绍对自己的本事有着足够的自信 有着清晰的了解。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明白在锦衣卫之中,卫允这个创建者的威望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 甚至袁绍心里头怀疑,若是有朝一日卫允和当今官家站在了对立面,只怕北镇抚司和黑甲军里头的所有兄弟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卫允的身后。 甚至就连袁绍自己 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卫允这个伯乐的身后。 想到这儿,袁绍忽然愣了一下 目光变得呆滞,心中质问着自己怎么会忽然冒出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华兰笑着道:“相公自己也说了 在锦衣卫里头的威望远远不如卫指使,那相公又何必如此杞人忧天呢?” 袁绍抬手握住了华兰的柔胰 叹道:“娘子不知 如今朝堂看似平静 实则已然隐隐有了党派之分,我虽只是个小小的指挥同知,却也是朝廷命官!原先太后和官家在政见之上虽多有不和,但终究都是尽心竭力替朝廷筹谋,如今若是帝后争权,只怕又会是一场动乱。 西北战事刚定,蜀地亦将将恢复平稳,连番的大战已然将国库耗去了大半,大周看似强盛,实则已然是强弩之末,正是需要休养生息,巩固国力的时候,若是此时再生内乱,只怕又会引来旁人觊觎,彼时内忧外患之下,大周危矣!” 袁绍的语气之中透着浓浓的担忧,跟在卫允身边这么久了,袁绍亦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有些迂腐老套的忠勤伯次子。 虽然这次太后召他入宫并没有明言拉拢,可话里话外无不是追忆往昔先帝在世之时,于锦衣卫如何如何,于忠勤伯府如何如何! 遥想昔日真宗之时,袁家获罪牵连,不仅仅丢了官,就连忠勤伯的爵位也被真宗给夺了去,一直到后来元祐帝即位,从先太后手中接过朝政大权之后,才命人重新审查当年的案件。 这才知道了袁家不过是受了旁人的牵连,其实并没有触犯律法。 于是便将袁家给复了爵,还重新启用了袁绍的父亲,也就是老忠勤伯,让他去京郊大营带兵。 元祐帝于袁家,可谓是恩同再造,若是没有元祐帝的话,只怕现如今的袁家早已不知破败成什么模样了。 哪里还有今日的忠勤伯府,袁绍也断然没有机会加入锦衣卫,更没有机会爬到如今的位置。 而且锦衣卫也是元祐帝命卫允一手组建的,袁绍能够爬到如今的位置,虽说和他自己的能力分不开,和卫允的看重和提拔也分不开,但和元祐帝更分不开。 袁绍心中自然感念元祐帝的恩德,而且对于先前永安帝重新认先舒王为父的事情心中颇为介怀,只是自小便被父亲还有所受之教育灌输的忠君思想让他熄了这个念头,没有过多的往后想。 可现如今,曹太后忽然开始拉拢自己,敏锐的袁绍自然便从里头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华兰显然没有想到自家丈夫竟然想的这般长远。 “会不会是夫君多虑了?”华兰有些 华兰并不如明兰和张氏那般对于朝局了如指掌,可她却明白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袁绍叹了口气:“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只是眉宇间的那几丝宛若惨淡愁云一般的忧思,却依旧未曾散去。 华兰抽出手,继续捏着袁绍的肩膀,沉吟了半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柔声道:“相公既然心有疑虑,不妨去信至长安,将心中的疑虑和担忧悉数说与卫指使听!” “夫君不是常说卫指使天资纵横,宛若再世子房嘛!不论此事是否为真,相信卫指使心中定会有计较,夫君只管听卫指使的号令便是,管那么多作甚!” 华兰这话虽然乍一听倒是有几分推皮球的意思,可却正中袁绍下怀,相较于如今势同水火的永安帝和曹太后,在袁绍的心中,显然卫允这个一路将他提拔至此的卫允的分量要更重一些。 而且卫允素来老持稳重,心有沟壑,跟在卫允身边这么久了,袁绍对于卫允这个顶头上司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已然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再说了,卫允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才是南北两个镇抚司、黑甲军还有锦衣卫的运转司听命之人,袁绍便是当真现在就越过卫允提前站队站队,不论他在永安帝和草太后之中选择谁,只怕锦衣卫里头肯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的也没有几人。 若是换了什么别的事情,袁绍自然不会如此没有自信,可是在这等大是大非,事关前程性命得事情上,袁绍心里却当真没什么底气。 “娘子说的有理,我也是糊涂了!”袁绍摇了摇头:“我这就去信给指使,将此事告知!” 袁绍当即就欲起身去拿信纸,却被华兰给按住了。 “相公这么着急做什么,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 华兰觉得好笑,如今年纪越大,袁绍的性子也愈发的沉稳,尤其是近些年来,凡事都喜欢谋定而后动,似现在这般失态倒是有好些年没见过了。 看惯了平日里老持稳重、身上威严气息愈发厚重的袁绍,如今再看此时的他,竟莫名觉得有趣。 袁绍楞了楞,随即才反应过来,天色已然黑了许久,如今怕是已经夜深了。 “娘子,现在是什么时辰?” 袁绍看了看书房外亮起的烛火,有些分不清现在的时辰,自用过晚饭之后,他便坐到了书房里头,这一坐便忘了时辰。 华兰道:“戌时过半,快要人定了!” “啊?” 袁绍显然没有料到已经快要人定,有些茫然:“我不是才做了一小会儿吗?怎么这么晚了?” 华兰柔声笑道:“相公忧心国事,这才忘了时间,如今既然已经想通,那边早些歇息!就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得等到明日才能办!熬夜伤神,相公切莫累坏了身子。” 袁绍道:“都这么晚了,娘子身怀六甲,是双身子的人,更应该早些休息才是!” 第 284章 出手 “持我印信赶赴庆州,告诉郭淅庭,陕西全境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另外,你再拿兵符调五万铁骑和三千陌刀营先行赶至函谷关,等候命令!” “函谷关?” 小白杨揉了揉耳朵,有些狐疑的看着卫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函谷关有什么问题吗?” 崤函之固,天下闻名,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乃是天下罕见的雄关。 昔日强秦便是依据着崤函天险,才能数次将合纵之六国联军拦在函谷关外,使其损兵折将,不得寸进。 一旁的杜远却直接拱手躬身道:“属下领命!” 自卫允手中接过印信虎符,直接转身离去,没有半点犹豫! 小白杨先摇了摇头,又复点了点头,紧接着眼睛忽然一亮,看着卫允:“三爷莫不是想兵出函谷?向东而去?” 函谷关的东边是哪里? 东出函谷便是洛阳,而洛阳以东就是汴京城了!无缘无故的,卫允要忽然调兵函谷!如今休说大周境内了,便是大周边境也没有半点战事将起的征兆。 可卫允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集结重兵至函谷关! 这绝不是往常的操练演习。 卫允叹道:“都说财帛动人心,依我看,这权势,更加的让人心驰神往,前赴后继!” 小白杨道:“三爷!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卫允绝不是那种无病呻吟,期期艾艾之人,定然是汴京城那边除了什么大变故。 卫允道:“目下尚且无事,但若是再过些时日,那就不一定了!如今我身处风口浪尖之上,也只有早做谋划了!” 现在若是不提前做准备,等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再去想办法、找主意,处于被动之中,不是卫允素来的做派。 小白杨眼睛一转,心中已然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脸色也罕见的凝重起来:“三爷?要不要先把妇人和二姑奶奶他们先从汴京接出来?” 小白杨的语气之中亦透着几分凝重,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卫允要做的事情太大?大到他想都不敢想。 卫允却道:“不妨事,若是此时将她们从汴京接出来的话?反而为惹人怀疑,途生枝节?若是因此出了什么差错反倒是不美?还不如就待在汴京城里!” 如今永安帝和曹太后之间已成水火之势,若是卫允在这个时候把家眷系数都接出了汴京,那永安帝和曹太后会作何感想?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收拾行李!”小白杨很是自觉。 卫允扭头看着小白杨?说道:“此番归京?或许便是一步踏入修罗地狱之中,永世不得翻身!你若是想走的话,现在还可以!” 小白杨迎着卫允的目光道:“小的这条命是主君给的,主君去哪儿!小的便去哪儿!” 主君! 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称呼,卫允闭着眼睛?回味着往昔的时光,抬手拍了拍小白杨的肩膀?道:“不用着急,从长安去庆州至少需要两日的功夫?到时候大军拔营,还得费一番功夫?咱们五日再出发!” ············· 千里之外的汴京城。 早朝之上?永安帝和百官正在议事?玉阶之上,珠帘之后的曹太后,存在感越来越低,若是再这般放任下去,随着倒向永安帝的朝臣越来越多,只怕到时候曹太后连垂帘听政的资格都没有。 势必会被百官们谏言还政于永安帝,若真到了那时候,曹太后就算是心有不甘,也只能答应了。 当初元祐帝在世的时候,文武百官们逼谏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隔着珠帘,虽然只能看到永安帝的背影,可听着此时永安帝侃侃而谈,不疾不徐,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算,自信满满的模样,曹太后好似看到了昔日先帝的身影。 可一想到先帝,曹太后的心中便莫名一痛,连带着看向永安帝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森然的寒气。 便是与先帝有几分相似又如何,终究是个背信弃义,数典忘祖的反复小人,枉先帝和自己对他那般信重,认其为子不说,还将江山社稷传给了他。 可他赵宗全是怎么回报先帝的? 位置都还没有完全坐稳,就忙着认回自己的生父,此般行径,将先帝置于何地? 如此德行,又有什么资格窃据大宝,统领群臣,坐拥大周万里江山? 曹太后目光微凝,胸中怒火燃起,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只怕此时的永安帝早已被曹太后那锐利的目光杀的千疮百孔了。 忽的,曹太后嘴角轻扬,心中冷哼道:且等着吧,看谁才能笑道最后! 玉阶上,永安帝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殿中的官员奏对。 忽然间,一声声恍若雷霆一般的鼓声在耳旁炸响。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永安帝眉头不禁一皱! 如今又非暮时,怎会有鼓声响起,而且暮鼓晨钟一般都是佛寺之中才有的习俗,这里是皇城,便是大相国寺里头的鼓声,也绝传不到皇宫里来,传不到太和殿中。 答案只有一个! 登闻鼓! 先帝在位数十年间,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各有司衙门也都尽职尽责,百姓们纵使是有什么冤情,也都是去开封府击鼓鸣冤。 宫门前的那面登闻鼓已然有十余年未曾响起。 不知怎的,永安帝的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心中隐隐生出几分惴惴不安来。 殿中,百官们也是纷纷楞了一下,还是素来老持稳重的韩大相公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登闻鼓响,或是有什么冤情!” 登闻鼓乃是太祖亲定的规矩,登闻鼓响,很有可能是有天大的冤情,照例,永安帝该将击鼓之人唤至御前,当着百官的面问一问的。 韩大相公话虽然没有说透,但永安帝都做了五年的皇帝,对于祖制自然不会不了解。 “宣!击鼓之人上殿!” “宣!击鼓之人上殿!” ············ 永安帝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内官便随之高喝,用那有些尖锐的公鸭嗓,将永安帝的命令一直朝着宫门口传去。 而此时大殿之中也淅淅索索的响起了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不多时,身穿着诰命服饰,头戴皇后赐下冠冕的小秦氏快步走入殿中,行至御前,当即便跪伏在地,冲着玉阶之上的永安帝和曹太后磕头行礼。 “臣妇宁远候顾廷烨嫡母,先宁远候顾偃开之妻顾秦氏,叩见陛下,叩见太后大娘娘!” 若是寻常的觐见,自然无须行跪拜之礼,可现如今小秦氏乃是敲登闻鼓才受的召见,自然不同于寻常。 便是寻常百姓上了公堂,也要跪拜审理案件的官老爷,更何况这是在太和殿,殿上坐着的乃是当今官家和太后。 “免礼平身!” 永安帝问:“顾秦氏,登闻鼓已有十余年未曾响起,你可知其中利害?” 小秦氏抬眼看着永安帝时,已是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陛下明鉴,陛下乃千古圣明之君,承先帝之志,有尧舜之贤德,若非有天大的冤情,臣妇绝不敢来叨扰陛下!望陛下明鉴!” 永安帝刚抬抬手,还没说什么,珠帘之后一直安静着的曹太后突然出声:“顾秦氏,你有何冤情,且细细道来,若当真是冤深似海,哀家和皇帝定会为你做主!” 小秦氏赶忙又磕了个头:“臣妇多谢太后大娘娘,多谢陛下!”再起身时,额头已然是乌青一团,可见这头磕的有多用力。 “臣妇要状告宁远候顾廷烨···········” 小秦氏这话一出,整个太和殿顿时便肃然一静,紧接着便听小秦氏将顾廷烨的罪状一一列举。 百官是越听越心惊,永安帝是越听心越凉,而曹太后则是越听脸上笑意越浓。 顾廷烨乃是永安帝的左膀右臂,文武全才,脑子灵活,主意又多,也是永安帝的智囊,当初出主意让韩大相公把玉玺从曹太后手中骗走的便是顾廷烨。 而且顾廷烨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京卫指挥使,统领着京郊大营的十万大军,也是永安帝巩固帝位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曹太后现如今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剪除永安帝的臂膀,最好是将他的那些亲信一个个都调离汴京,让他无人可用。 现如今出手对付一个顾廷烨,不过是开始罢了。 小秦氏说完,紧接着便是顾廷烨得四叔,一个是嫡母,一个是嫡亲的叔叔,两人一起状告顾廷烨,他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且先不说这些事情属实与否,单只小秦氏这个嫡母状告顾廷烨不孝,那朝廷就得夺了顾廷烨官位,卸了他手中的兵权,再进行处罚、警告,严令其孝顺嫡母。 这是礼法,也是周律。 母亲状告儿子,那是一告一个准! 更何况现在还有顾廷烨的嫡亲四叔从旁佐证! 一切都在曹太后的掌握之中,顾廷烨被罢官,打入天牢,听候处置,而京卫指挥使一职,则暂时由威北候沈从兴暂领。 第 285章 准备 “明儿,这么着急忙慌的是打算去哪儿呀?” 宁远侯府,澄园这边的大门处,明兰带着丹橘小桃还有几个女使刚神色匆匆的走出大门,张氏的马车便停在了明兰的前头。 马车之上刻着卫府的徽记,张氏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舅母!” 这是明兰有生以来第一次惊慌失措到六神无主的地步! “今日早朝之上的事情你知道了?” 张氏信步上前,拉着明兰的手问道。 明兰点了点头:“舅母也知道了?” 张氏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休说我了,今日朝会一结束这消息便传了出来,如今只怕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见明兰神色匆匆,张氏心中隐隐已然有了猜测,不由得再次问道。 明兰道:“我要入宫去见皇后,去见官家,我要问一问,为何要将相公罢官,打入大牢!” 奇怪的是,顾廷烨虽然被永安帝夺了金卫指挥使的差事儿,打入了刑部大牢之中,可宁远候的爵位却还在,明兰所受之诰命也依然还在,朝廷没有半点收回的意思。 如今明兰依旧是二品的永嘉郡夫人,依旧是诰命之身,有资格入宫求见皇后。 “傻丫头!”张氏拉着明兰的手,叹了口气:“你便是去了皇宫又有何用,状告你家顾候的,是他那个嫡母小秦氏和他四叔!官家已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于早朝之上将此事拍了板,此时已然是板上钉钉,休说是皇后了,你便是去求官家,也断然没有半点回缳的余地!” 小秦氏状告顾廷烨四大罪! 罪其一:顽劣成性,屡次触怒其父,之后更是气死了自己的生父,犯了大不孝之罪。 罪其二:不敬兄长,多次与先宁远候顾廷煜发生冲突,顾廷煜本就身患恶疾,受了顾廷烨的刺激之后,心力交瘁之下,直接一命呜呼了,可以说,顾廷煜也是被顾廷烨这个不孝的弟弟给气死的。 最其三:不孝嫡母,小秦氏乃是顾廷烨的嫡母?虽只是继母?可在礼法上顾廷烨就该奉养小秦氏,小秦氏状告顾廷烨对她多有怠慢?只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背地里却毫无半点将其当做母亲之心。 罪其四:不敬叔伯,顾廷烨仗着自己的权势?如今又承袭了爵位,便屡次对四房和五房的叔伯恶语相向?丝毫没有半点为人子侄该有的态度。 而且一桩桩一件件都说的有理有据?人证物证俱在,根本不给顾廷烨半点翻案的机会。 大周以仁孝礼法治国,大周律中有明确规定,不孝父母乃是重罪。 “舅母?可是现如今相公身陷囹圄?难道我就这么看着不管吗?” 明兰的话语之中透着几分无奈的坚定。 明兰自然知道张氏说的那些道理,可当事情涉及到自身的时候,能够依旧保持理智和清醒的人并不多。 至少现如今的明兰已然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和冷静,明知此番入宫很有可能一无所获,可她还是想要去走一趟?至少也要亲眼看见,亲耳听到。 张氏摇了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明兰的心思又怎能瞒得过她,想起卫允刚刚送到汴京的书信?张氏叹了口气。 “也好?让你去看一看?死心了也好!” 明兰虽为女子,看着温柔弱小,实则性子比谁都要执拗,凡是她认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让她去宫里碰一鼻子灰也好,至少有个结果! 总好过整日茶饭不思,胡思乱想来得强。 “你要记着,万事都要以身体为重,不能胡来,团哥儿还小,还需要你这个母亲照料呢!”张氏劝说着道。 提起团哥儿,明兰楞了一下,这是她心中最柔软的所在,回身看着身后的大门,明兰道:“舅母放心,明儿心里有数!” 张氏原本想说要不要先把团哥儿接去卫家的,可看着明兰那坚定的神情,心中已然明白,纵使是顾廷烨当真不能翻身,明兰也会带着团哥儿替顾廷烨把家里守好的。 这便是这个时代女人的伟大之处。 从一而至,矢志不渝! “走!舅母陪你一块儿去见皇后娘娘!” 张氏拉着明兰的手,直接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明兰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底流转着的坚毅目光之中,掺杂上了几丝柔软,任由张氏拉着朝着皇宫而去。 可惜,这一切注定都是徒劳。 好在明兰如今已经生下了团哥儿,若是曹太后再早一个多月发难的话,只怕明兰就得挺着大肚子入宫了。 晚上,神情低落的明兰在张氏的陪伴之下回了顾家,澄园之中,盛老太太、华兰、盛紘,长柏几人早已在府里等候多时。 盛老太太和盛紘正逗弄着团哥儿,长柏端正的坐在一旁喝茶。 见明兰和张氏进来,盛紘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询问情况如何。 明兰摇摇头! 盛紘忙安慰明兰,说顾廷烨吉人自有天相,又是官家的心腹亲信,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让明兰别担心。 老太太也赶忙上来拉着明兰的手,走到榻旁说话,素来寡言少语的长柏也出声安慰明兰。 只是这些安慰的话,多少都显得有些无力。 张氏见盛家几人陪着明兰,便把小桃和丹橘叫道一旁,沉声吩咐丹橘道:“如今家里突然遭此骤变,明儿心绪低迷,无心理事,丹橘,这个时候你要挑起府里担子,替明儿把家事打理好,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出乱子!” 丹橘神情凝重,坚定的道:“舅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替大娘子打理好家事!” 张氏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旁边壮实高大的小桃身上,冲着身后的凝霜招了招手,凝霜当即便把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使带了过来。 张氏道:“她们两个是十七和十八,是夫君专门让人训练的女护卫,十七擅长医术药道,能识百草,可辩百毒,日后明儿和团哥儿所食所用,不论是何人准备的,都要让十七先检查一遍,防止有人下暗手! 十八擅长近身拼杀,武艺不弱,小桃,日后你和十八便轮番跟在明儿身边,记住,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保护明儿的安危!” “小桃知道了!”小桃亦慎重的点头应道。 张氏悠悠叹道:“如今你们府上那位太夫人,只怕正是春风得意,筹谋着怎么把她那个儿子从西南调回来,承袭宁远候的爵位呢! 现如今明儿团哥儿便是她承袭爵位最大的障碍,你们要记住,若是当真有人欲对明儿和团哥儿不利,出手便不需留情,不要想着活捉审问幕后真凶,直接杀了便是!” 连状告顾廷烨的事情都做了,更何况出手对付明兰和团哥儿两个妇孺,可明兰又不肯随张氏回卫家暂住,也不肯先回盛家避避风头。 张氏也只能如此安排了。 可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 被动的防御,便是布置的再妥善,可难免还是会有疏漏之处,会被有心之人抓住破绽,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现如今小秦氏已然是朝廷重点关注的对象,在曹太后跟前留了名姓的,若是就这么出了事情,朝廷肯定是要彻查的。 对小秦氏出手并不现实。 以小秦氏那很辣的性子,只怕连顾廷炜亲生的儿子贤哥儿都能舍弃,那她的软肋就只有远在西南边陲的亲生儿子顾廷炜了。 张氏明白,这件事情还得卫允去做! 自侯府回来,刚进家门,张氏便进了书房,当场写了封信,让亲卫立马送去给卫允,而且还千叮咛万嘱咐,此时十万火急,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卫允的手上。 亲卫不敢怠慢,当即便动用了北镇抚司最快的传信方式——信鹰。 不过三日的功夫,张氏的亲笔书信便送到了卫允的手中。 看着心中所述,卫允眼中寒光一闪,当即便往西南下了一道命令! 而此时的卫允,已然带着小白杨和是个亲卫轻装简行到了函谷关。 函谷关中,杜远带领的十万铁骑和陌刀营的三千人马也已经到了。 函谷关地处陕西路、河南路、还有山西路的交界之处,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乃是自陕西东出的必经之路。 如今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要曹太后的旨意自汴京送来,那这东风便也就到了,彼时卫允便可率领十万铁骑,东出函谷,直赴汴京。 如今十万铁骑虽然还只能龟缩在函谷关中,可陌刀营的三千人马,却可以提前动身了。 陌刀营本就是卫允按照后世特种兵的训练方法训练而出得,乃是黑甲军之中最为精锐的不对,伪装潜行,奔袭千里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再加上还有锦衣卫除了南北镇抚司和黑甲军之外,可还有着一个叫做运转司的部门。 随着运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赚到的银子越来越到,在各州府之中享有的便利自然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若是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把十万大军运去汴京或许会很困难,可三千人马不过是小事一桩! 第 286章 入彀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将兮守四方! 永安五年六月底,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打破了汴京城原有的平静。 镇守北境的忽然传来消息,与大周交好长达数十年的辽国忽然撕毁了昔日两国签订的盟约,违背了昔日两国约定结为友好兄弟之邦的盟约,出动大军,公然进犯我朝边境。 汴京城中一时之间风声鹤唳,民间流言不断。 先是兖王叛乱,随即又是西夏入侵西北,大举进犯我朝疆域,就连一直龟缩一隅,国内正处于四分五裂的吐蕃竟也敢来插一杠子,进犯蜀地。 这些也就罢了,现如今辽国竟然也撕毁了昔日两国订立的盟约,掀起站端。 而永安帝这位不惜违背立法,将其生父先舒王为尊为皇考的官家,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成为了民间四起的流言之中的主角。 既是流言,那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而且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传出了永安帝德不配位,这一连串的祸事,都是永安帝入京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而连翻的站端,便是上天降下的灾祸,是老天爷给世人的示警。 街头巷尾,秦楼楚馆,茶寮酒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此事。 一时之间,汴京城的氛围瞬间就变得怪异起来。 永安帝当即便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辽国不同于西夏,西夏虽强,却也强的有限,可辽国的军事实力却是真正的强悍。 往年西夏和辽国之间的战争,多是辽国入侵西夏,甚至屡次打到了兴庆府,西夏只能被动防御,依据着城池还有铁鹞子和辽国相持。 为何西夏要进犯西北,就是想将关中之地纳入自己的版图之中?增加领地的同时?也是为了提升人口,增加兵源。 同时?关中虽不如江南富庶?却也是世间少有的富庶之地,广阔的关中平原每年不知产出多少粮食?若是能够将关中拿在手中的话,便相当于将一个粮仓揽入怀中。 得陇而望蜀! 虽然这个词多用来比喻贪得无厌?可这不是也说明了若是得了陇右之地?便有了图谋蜀地的资格吗? 只一个西夏,便让大周元气大伤,数十年的积累被耗去了大半,此时辽国南下?不知又要耗去多少国力。 而且辽国都出动了?难保西夏和其他几个邻国不会乘势而动,趁此良机,共同来瓜分大周这块儿蛋糕。 毕竟大周可是占据了这片大陆之上最繁华,土地最为肥沃,物产也最丰盈的地方?难保他们不会眼红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面临足够大的利益之时?就连父子兄弟,母女姐妹都有可能反目?更何况维系两国关系的一纸盟约。 说的好听点叫做结为睦邻友好之邦?兄弟之国?可当面对着足够的利益之时,所有的盟约都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起不到半点儿作用。 这临时的朝会持续了大半日。 永安帝与韩大相公等一干重臣议定,由威北侯沈从兴挂帅出征,带领京郊大营的十万京卫北上,驰援镇守在河间府的张千均。 同时,令镇守西北的郑老将军加强戒备,提高警惕,时刻注意西夏的动向,防止西夏加入此番大战。 又命远在庆州的黑甲军统领郭淅庭率领其麾下的十万黑甲军赶赴山西,驰援如今替父镇守太原府的英国公世子张千重。 而如今身陷囹圄的顾廷烨,也在桓王和沈从兴等禹州一系的官员们力保之下,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意思,顾廷烨被盛怒之余,不情不愿的永安帝充入此番驰援河间府的大军之中。 于威北侯沈从兴帐下听令,做一名军中级别最低的步卒,负责冲锋陷阵,保境杀敌,以赎自身罪责。 顾廷烨能征善战,这是朝中所有人的共识,再说如今辽国南下犯边,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抵御辽国,护佑大周百姓和疆土来得更重要了。 便是曹太后,对于这事儿也没有半点话说,虽然曹太后很想把顾廷烨这个永安帝的左膀右臂给彻底除掉。 可曹太后也并不想让先帝辛辛苦苦数十年才得来的安定和繁荣就这么付之一炬,而且朝廷素来就有刺配充军这么一说。 而且非常之时,把牢房里头关押的囚犯放出来,让他们冲锋陷阵,杀敌报国以赎自身罪孽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 对于将顾廷烨充入军中,令北上抵御辽人的这个处置,曹太后以及朝中太后一党的官员们也没有唱半句反调。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定了下来之后,大军却不能立马出动,这俗话说得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想要北上,这一应的粮草军械都的先行调度。 而调动这些粮草军械,还得先从各地征调民夫,从市面上购买大批量的粮草等等。 这些事情若是不办好的好,只怕京郊大营的军士们刚刚离开汴京,就得饿着肚子了,连肚子都得饿着,又哪里来的力气和辽人拼杀,还说什么保家卫国,护佑百姓,守卫疆土,只怕还没到河间府,这些士兵们就先变成了流寇。 这一调动,便是半个月的时间,而朝廷的旨意,也由八百里加急的快马送至了庆州。 朝廷的旨意里头说让郭淅庭出动大军十万,驰援太原府,可没说出动哪十万大军。 想着卫允留下的命令,郭淅庭当即便将风字军中剩下的五万骑兵都给调动了,又抽调了两营山字军的人马和三营火字军的人马,三日之后便离开了庆州,直奔山西路太原府。 黑甲军可不同于京郊大营,调度粮草什么的根本不需要郭淅庭自己操持,各地的卫所还有丁健的运转司自会从中调度,不会让黑甲军的将士们饿肚子的。 与此同时,刚到函谷关不过数日的卫允便收到了汴京来得消息。 一则是永安帝的旨意,让卫允这段间调动陕西境内的各州府官员,让他们提高警惕,检查好个州县的府库,配合陕西都司郑老将军,随时做好打仗的准备。 再就是调度黑甲军的事情,卫允怎么说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如今黑甲军还隶属于锦衣卫,永安帝纵使是一国之君,可要调度黑甲军,怎么也得知会卫允这个锦衣卫的最高长官一声。 还有一则来自曹太后,乃是曹太后亲笔所书,上头还加盖了曹太后的私印,内容也不多,大体的意思就是让卫允带领黑甲军入京勤王,拨乱反正,再造乾坤。 可这个所谓的‘勤王’,勤的是哪一位王,拨乱反正之中,谁是反,谁是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而这也正是卫允一直以来所等待的契机,那股万事俱备之后仅欠的那一股东风。 永安五年七月初,卫允带领黑甲军十万骑兵,东出函谷,朝着大周的国都汴京城一路而去。 而运转司早已将大军所需之粮草运送至沿途各州府的卫所,供大军消耗。 而卫允也提前出前军快马拿着‘圣旨’赴沿途各州府知会,言明此番大军调动,乃是受了朝廷的旨意,去汴京与威北侯会师,受官家亲自校阅,然后再开赴太原府,抵御西夏大军。 现如今辽人南下犯边的消息已然传至大周全境,关于永安帝的流言也早已遍布各地,各州府也收到了朝廷的旨意,今日或有大军调动,令其全力配合,大开方便之门。 至于为何这十万大军不直接调去太原府,那就不是他们这些个地方官员能够知道的了,正所谓圣心如渊,晦莫难测。 朝廷的决定,不是他们能够质疑的。 原本卫允还以为此事要花费好一番功夫,不成想永安帝等人的一系列动作,反倒是替卫允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至于辽人是否当真南下侵犯大周边境,那就见仁见智了。 辽国在边境确实是有些许调动兵马的迹象,不过那只是辽国边境正常的换防罢了,就如同当初郑老将军和英国公换防是一个性质。 为的便是防止边军统帅拥兵自重,于军中培育自己的心腹,将朝廷的军队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当初卫允成立南北两个镇抚司的时候便定下了南镇抚司对内,北镇抚司对外的战略。 北镇抚司谍报司对于周边几个邻国情报的掌握可以说在大周境内无人能及,纵使是军方在各国安插的谍子也绝没有谍报司的势力来得更深、更广。 永安帝、顾廷烨还有韩大相公等人玩的这一招以退为进,迷惑敌人视线的招数颇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 永安帝先自断一臂,将智囊以及武力担当顾廷烨给推出去,吸引曹太后极其党羽的火力,然后在作出一副无奈放弃顾廷烨得样子。 随即就是关于辽人集结大军南下,兵分两路,分别从太原府和河间府南下犯边的消息了。 为了让这件事情看起来更加真实,满朝文武,乃至数十万朝廷的大军,都成了永安帝等人棋盘之上的棋子。 这是一局以天下为棋盘,以终生为棋子的的棋局,就连永安帝等布局之人也身在局中,未曾独善其身。 而曹太后以及其党羽,便是入彀之人。 第 287章 包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世间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世间众生何止亿万,芸芸众生,世间百态。 孟子主张人性本善,而荀子却主张人性本恶,从古至今,不论是性善论还是性恶论的拥护者都从不缺乏。 其实不论善恶,关键还是看后天的成长环境和教育环境。 卫允相信这世上有那种真正的善人,有那种舍己为人的人,可卫允却更加倾向于人性本恶的论述,从来都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看看永安帝,说是为了大周的安定统一,权利集中,不至于分化,陷入内乱之中,便不惜以世人为棋,以数十万大军和大周所有的百姓当作棋子,只为了迷惑曹太后极其党羽,让他们因此而做出错误的判断,露出破绽,好给他们出手的机会,一举将太后一系的党羽彻底剪除,使朝堂上下从此只有一个声音,只有永安帝一个人的声音,将朝政大权彻底集中在永安帝的身上。 其实相较于权力过于集中,卫允反倒是觉得若是朝中能有些不一样的声音或许还好一点。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能够彻底掌权,甚至不惜劳民伤财,空耗国力。 光是京郊大营的十万京卫,再加上庆州的十万黑甲军便是整整二十万的兵马了,光是调动这些兵马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更何况为了将这个局做的更完美,永安帝甚至不惜征调山东、淮南、还有西蜀这几路的府兵,又在江南各州府大肆征召民夫、粮草。 京卫和黑甲军也就罢了,这些都是常备的军备,便是不调动?每日也需要耗费粮草无算?所有的花费,也不过是在征调的民夫和行军途中对粮草的大量损耗。 黑甲军倒是没什么?因为平日里的高强度训练?他们的伙食从来都是极好,顿顿都是干的?每天中午还有肉。 大军这一调动,行路的途中每天中午的那顿肉就变成了肉干?而且量也少了许多?如此一来,黑甲军的日常的消耗倒是小了许多。 而且黑甲军的一应供应的粮草,运转司早已备下,遇到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无须调动民夫?空耗钱粮。 可京卫就不一样了,京卫的待遇在大周现有的军队之中是仅次于黑甲军的,行军打仗不同于平时的训练,在吃食上面自然要更好一些,原本两稀一干的饭食也都变成了干的?而且大军每日所耗费的粮草也要比平常多出许多。 而且为了表演的更加真实到位,京郊大营的十万大军是当真往河间府而去。 更别说自各州府征调前往汴京城的府军了?还有那些运输粮草的民夫军士们,虽说朝廷征调他们不会给什么工钱?但每日的饭食还是要供应的。 数十万大军的粮草,至少需要数万民夫和近万的兵士押送?防止盗贼劫掠。 押送的途中人吃马嚼的?每日的损耗也丝毫不小。 这一番动作折腾下来?个中的花费绝对不小。 先帝兢兢业业数十年才积累下来的这些钱财,使大周的国力积累到如今的程度,先前连翻的战乱已然耗去了大半,如今永安帝这一番折腾,又要去掉一小半。 想要将国力恢复到先帝在位的时候那般强盛,没有个四五年的时间修生养息绝没有可能。 这还是建立在老天爷赏脸,没有任何的天灾,一直风调雨顺下去的情况下,否则的话,这个时间不知会被延长到什么时候去了。 ··········· 外放官员无诏令不得入京,尤其是卫允这种封疆大吏,若是此刻卫允出现在汴京,那便是重罪。 所以顾廷烨在看到卫允的时候才会惊讶的无以复加。 “舅舅不是在陕西吗?怎会领军至此?” 京郊大营的十万大军确实已经往河间府而去,不过领兵的却不是顾廷烨与沈从兴,而是那个愣头愣脑,一身肌肉的小段将军。 而顾廷烨和沈从兴则领着数百近卫自十万大军之中脱离而出,绕道南下到了中牟县,龟缩在中牟县城外,等候时机。 如今山东、淮南和西蜀已然有三万府军赶到了汴京,如今就驻扎在中牟与汴京之间,还有将近五万大军正在赶来的途中,不日便能抵达。 顾廷烨和沈从兴便拿着永安帝圣旨和虎符,进入到荥阳大营之中,已然将这数万府兵悉数掌握。 而那数百近卫也就变成了斥候,一部分留在军中,替顾沈二人掌握这数万大军,另一部分则被当做斥候派往汴京周边,时刻注意着汴京周边的动向,与汴京城内往来传递消息,已然做好了随时出动大军,入城勤王的准备。 可不成想今日一早,天色刚刚蒙蒙亮,中牟城外,驻军大营的辕门都还没打开,一群黑衣黑甲的军士便把大营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缝隙。 略略一看,至少有万人。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而且这一次卫允带来的可是整整十万铁骑,风字军的十二营轻骑,被他带过来十营,为的就是能够兵贵神速,将永安帝准备的后手给提前破掉。 卫允带着黑甲军早在三日之前便已经到了荥阳,不过卫允却没有第一时间朝着汴京赶过来,而是等着三路的三万府兵先赶到中牟,与顾廷烨和沈从兴汇合之后,才连夜动身,赶了数十里的路,于天明之前便将中牟大营团团围住。 黑衣黑甲,借着夜色,若非是斥候们警觉,听到了大军行动发出的响声,只怕中牟大营里头的将士还发现不了他们已经被重重包围了! 顾廷烨和沈从兴这两位统帅自然也被唤醒,顾廷烨和沈从兴都是和黑甲军共过事的,对于他们身上那样式新颖的制式甲胄自然不会陌生。 两人一眼就看出了外头将军营包围起来的是黑甲军,当即便带着近卫驱马出了辕门,求见黑甲军的统帅,然后顺理成章就见到了卫允。 如今的卫允贵为一方封疆大吏,无诏可是不能入京的,可现在卫允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同样的黑衣黑甲,身披一件血红色披风,腰间悬着长刀,一身的戎装。 卫允看着错愕的两人,微笑着道:“怎么!我出现在这儿有什么不对吗?” 顾廷烨和沈从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看到了疑惑和错愕,先前他们与永安帝一起制定的计策之中,可没有现在这一环。 在他们的预想之中,卫允此时应该作为陕西布政使坐镇在长安城,调度陕西境内的所有州府官员,全力备战。 而不是领着大军,一身戎装的出现在这里! “卫指使身为陕西布政使,难道不知外放官员无诏入京乃是大罪!”沈从兴很快便从错愕之中醒转,面色凝重的看着卫允,沉声提醒道。 一旁的顾廷烨赶忙打圆场道:“莫非是官家情况又出现变化,官家又下了新的旨意?” 沈从兴却警惕的看着卫允,冷声说道:“若是情势有变,官家绝不会不通知你我!官家的圣旨是让郭淅庭带领十万大军赶赴太原府,而不是让卫指使领着大军赶来汴京!卫指使最好给本将军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廷烨何等聪明,脑中万千思绪闪过,瞬间就理清了个中的脉络,一脸震惊的看着卫允! “看来沈国舅对卫某误解颇深呐!” 三人骑马而立,卫允立于大军之前,辕门之外,顾沈二人领着十余个近卫骑士与卫允相视而立。 卫允继续道:“卫某可不是擅自领兵回京,而是奉旨领军入京的!” “奉旨?” 顾廷烨松了口气,脸上的震惊也去了几分。 而沈从兴却依旧十分谨慎:“奉旨?奉何人的旨意?可有凭证?” 卫允朗声道:“自然是奉了当今官家的旨意!有圣旨为凭证!” 沈从兴脸上的狐疑虽然去了几分,可却仍旧继续追问道:“既有圣旨为凭,那不知沈某人是否能够看一看卫指使口中的圣旨?” “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马虎错漏,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卫指使见谅!” 沈从兴的态度好了许多,就连脸上的凝重也去了不少,可却依旧十分谨慎,死死地盯着卫允。 “无妨!这是应该的!” 卫允自马背旁的背囊之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举在左手之中,双腿一夹马腹,独自一人驱马往前。 沈从兴和顾二对视一眼,两人一同驱马而出,与卫允在三军阵前相会。 三骑相隔不过三尺。 卫允将手中的圣旨直接抛向沈从兴,沈从兴赶忙接住,一旁的顾廷烨则有些警惕的看着卫允,见卫允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散去。 沈从兴打开卷轴,率先看的便是圣旨末尾处加盖的印玺,待看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才从头看起了这封圣旨,圣旨很短,全片不过百余言,意思就是让卫允亲自领军赶赴汴京,勤王平叛,拨乱反正,再造乾坤。 沈从兴合上卷轴,侧身递给了旁边得顾二。 却在此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骤然自沈从兴的心底生出! 一点寒芒乍现,随后枪出如龙! 第 288章 杀沈 如裂帛破纸! 扑哧一声轻响,刚刚从沈从兴手中接过圣旨的顾廷烨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疾如迅雷,快似闪电! 在顾廷烨眼角的于光之中,只见一点寒芒划破长空,一杆九尺长的镔铁长枪便直接将沈从兴当胸洞穿。 带血的枪头直接自后背穿出,沈从兴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好似漏了气的皮球一般,无数的空气夹杂着尘土灌入其口中,所有的声音都复归于平静。 不得不说,卫允这一枪很快,快到顾廷烨和沈从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铁枪就洞穿了沈从兴的胸膛,若是沈从兴没有幸运的把心脏长在右边的话,那这一枪应该已经把他的心脏给刺穿了。 不仅是快,而且这一枪刺出的时机也十分巧妙,正是沈从兴仔细的检查过圣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放下心中的警惕,把圣旨给顾廷烨的时候。 而当时的顾廷烨也正是因为沈从兴已然放下的戒备,才跟着松懈了,没有半点防备。 熟料,卫允却偏偏挑了这么一个时候,闪电般的刺出一枪,一枪就直接要了沈从兴的性命。 这个武力值比起顾廷烨也不遑多让的猛将,不是死在冲锋陷阵的战场之上,而是就这么憋屈的被偷袭而死! 顾廷烨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紧缩,就连刚刚从沈从兴手中接过来的圣旨掉到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顾廷烨的眼中,一道身影就被无限放大。 是沈从兴。 确切地说应该是沈从兴被铁抢洞穿了的尸体,直接横撞在顾廷烨的身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顾廷烨自马背之上撞了下去。 随即,只听得弓弦振动,漫天箭矢破空而来,顾沈二人所带的十余名近卫直接被射成了筛子。 箭雨之下,顾廷烨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十几个兄弟成为箭下之鬼。 箭雨之后,还不能顾廷烨有所动作,带血的枪尖便抵在了顾廷烨喉咙之上。 “为什么?” 顾廷烨双手用力的捏紧了拳头,手背之上的青筋悉数凸显?目光直直的看着卫允?腮帮子咬的紧紧地,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五个全身笼罩在漆黑甲胄之中的亲卫翻身下马?走至顾廷烨的身旁?同时出手,锁住了其四肢的脉门?卸了他手脚之上的各处关节,用拇指粗的铁链?将其牢牢捆了起来。 “为什么?” 尽管已经竭力压制?可顾廷烨的声音之中还是饱含着愤怒! 亲卫刚要出手卸了顾廷烨的下巴,再用破布塞住他的嘴巴,却被卫允抬手给制止了。 卫允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俯视着顾廷烨?注视着他的眼睛。 沉声说道:“这个国家病了?我们这个民族也病了,病了很久很久,现如今我所做的,是要将这个恶瘤彻底切掉,如此咱们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才能够收复燕云之地,才能够让天下重新恢复一统!” “你想要造反?你想自己做皇帝?”顾廷烨先是震撼?无以复加的震撼,随即看向卫允的目光就变得愈发冰冷?宛若冬日坚冰,利刃锋矢。 卫允却摇了摇头:“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皇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先帝于我恩同再造?若非有先帝的知遇之恩,哪有今日的卫允!” “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造反!”顾廷烨咬牙切齿的说:“造反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沈从兴乃是皇亲国戚,是永安帝正正经经的妻弟,是堂堂大周朝的国舅爷,是官家亲自册封的威北侯,同时还是从二品的朝廷大员,统兵大将! 卫允杀了沈从兴,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然! 卫允却道:“我很喜欢《离骚》里的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说着,卫允忽然顿了一下,先是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又扭头看了一圈他带来的十万铁骑,又看了看军营里里头已然纷纷丢下了手中兵器,不敢有丝毫动作的各地府兵。 最后目光才回到了顾廷烨的身上:“我和你不一样!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顾廷烨露出个嘲讽似的苦笑:“是不一样,你是乱臣贼子,怎会和我们一样,卫允,都怪我瞎了眼,错看了你!” 卫允却道:“你瞧,这就是我们之间不一样的地方!” “在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臣们的眼里,大周天下乃是赵氏之天下,天下万民皆是赵宗全的子民,可在我眼里,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万民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卫允俯身前倾,看着顾廷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所做的,乃是为天下万民,是为了大周的千秋万世,长盛不衰!” 顾廷烨却冷笑连连:“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为了天下万民,为了大周的千秋万世,不过是都只是用来掩饰你内心私欲的话罢了,你扪心自问,当真没有半点私心吗?” “我又不是圣人,怎会没有私心!”卫允好不忌讳的在众人面前说出心底的话。 “现在说的再多你也不信,你且看着吧,再过些时日,相信你会明白的!” 顾廷烨看着卫允那坦荡的目光,脸上却堆满了讥笑,嘲讽卫允有之,自嘲亦有之。 “你杀了我吧,今日若非是因为我的缘故,沈兄绝不会如此惨死在你的枪下!你杀了我,让我去九泉之下给沈兄赔罪吧!” 顾廷烨面如死灰,双目已然闭了起来,欣然引颈受戮。 顾廷烨这话就有些偏激了,方才他和沈从兴出来的时候可不知道来人是卫允。 耳旁,卫允的声音又复响起。 “我杀你做什么,你是明儿的丈夫,是团哥儿的父亲,我没有任何要杀你的理由,至于沈从兴,要怪就只能怪他摊上了那么一个姐夫吧,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枉顾人伦礼法!先帝不过刚刚离世,他就忙着数典忘祖了!全然忘了他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是谁给他的!” 顾廷烨楞了一下,不管永安帝做的再多,说的再好听,可他背信弃义,重新尊先舒王为父的事情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可是人伦礼法森严的古代社会,永安帝即位至今也有将近五年了,可既无开疆拓土之功,又没有什么显赫的政绩,而且还大战频发,先帝和百官们兢兢业业数十年所积累的国力被耗去了大半。 唯一可以谈得上政绩的,就是上一次让桓王和顾廷烨南下至江南诸省巡盐,整肃盐务,或杀或拿了有百多个涉案的官员,抄没了不少的家产,充入国库之中,填补上不少的损耗。 至于陕西! 卫允变法进行的却是很成功,大批的土地被收归国有,而且卫允所推行的新政也吸引了大量的百姓蜂拥而至,举家迁徙至陕西。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卫允得罪了不知陕西境内不知多少世家大族,朝廷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多,百姓们能够以极低价格租赁到的土地越来越多,可相应的,那些世家大族们手里头的土地就越来越少。 这一多一少之下,双方的矛盾也逐渐激化,在这些矛盾还没有解决之前,卫允在陕西实行的新政可还算不上成功。 “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沈兄?”顾廷烨问。 卫允反问:“这难道还不够吗?” 顾廷烨不由得语滞。 卫允又道:“先帝于我有大恩,若是没有先帝的提拔和重用,便没有今日的卫允,也就没有今日的锦衣卫,更不会有黑甲军!” 说着,卫允便挥挥手,让人将顾廷烨绑至军营大门之前。 十万铁骑纷纷举起了手弩,锋利的箭头对准了军营里头的人头攒动的三万人马! 如今不过天色刚明,太阳还慵懒的躲在大山之后,惬意的睡着懒觉,凉爽的风呼啸而过,军营内外,大纛迎风而展。 黝黑的铁甲,密集的军阵,闪烁着寒光的冰冷铁箭,好似悬在众人脖子上的钢刀。 军营里头将近三万的兵士不敢有丝毫动作,就连手里的兵器都十分自觉的丢到了地上,生怕下一刻那泛着寒光的弩箭就插在了自己身上。 辕门之外那十余具变成了刺猬的亲卫尸体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位主将,一个被当场斩杀,一个被捆了起来,这些人若都是顾沈二人的近卫亲兵的话,估计还有可能挥舞着刀枪冲上去和黑甲军决一死战,把沈从兴得尸体和顾廷烨抢回来。 可他们只是征调而来的各地府兵,与顾廷烨和沈从兴两个统帅接触也不过数日的功夫,彼此之间都还没有真正熟悉。 再说了,外头那密密麻麻,将军营团团围住,没有留下半点空隙的大军,光是看气势,就让营中的兵将们觉得心底发虚,又怎会冒如此奇险出手呢! 小白杨翻身下马,将那卷被顾廷烨掉落在地,染上了鲜血的圣旨擦了擦,掸去尘土,递给了卫允。 这些府兵的几个将领被叫至卫允面前回话。 卫允看着他们,连名字都懒得问,直接把圣旨丢给了他们:“这是官家命本官领兵入京勤王的圣旨,你们都仔细看看!” 第 289章 将至 “三爷,汴京那边来消息了!” 中牟大营之内,卫允正在营帐之中烤肉,顾廷烨就坐在旁边,不过手上和叫上都被套上了粗大的铁链,脖子上面还套着又大又沉的枷锁。 烤的是羊肉,去头之后的半边羊肉,七月盛夏的时候烤羊肉,这也是没谁了。 虽额头身上都已经被热的冒出了汗水,可卫允还是乐此不彼的用刷子往羊肉上刷油、撒调料,这个时候,营帐的帘子被掀开,小白杨走了进来。 “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快!”小白杨刚说了几句话,屁颠屁颠的被卫允招呼道烤架旁,接手起了烤肉的工作,卫允则走到桌案前拿起蒲扇,自顾自的扇起了凉。 端起桌上放的冰镇酸梅汤,猛灌了一大口,这才松了口气。 这才问道:“有什么消息!” 小白杨道:“罗网那边送来的消息,三日之后的午时三刻便是行事之时!” “三日之后?” 卫允微微蹙眉,“还要等三日?怎的还在拖拖拉拉的!” 若是换了卫允自己行事的话,只怕现如今汴京城都被他给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有无孔不入的罗网在手,又有卫允将近十三万的黑甲军在手,真不知那几个女人还在顾虑什么东西,难道她们不知道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出错的吗? 谨慎些自然是好,可也得分情况啊!这局都布了这么久,所有该准备的东西合该早都准备好了才是。 当然了,卫允最多也就是在心里发发牢骚而已。 “京郊大营那边怎么样了?” “大营那边没什么问题,一切如常!” 卫允点了点头,这才正常,若是永安帝似元祐帝一样把黑甲军调入宫中,守在他自己的身边,那才是真正的问题。 罗网成立的初衷是为了监督锦衣卫的存在,皇城就是罗网的大本营,永安帝若是想要瞒过曹太后的耳目,部署这一切的话,黑甲军是断然不能动用的。 否则若是似元祐帝当初一样秘密把黑甲军调入宫中,便等同于是告诉曹太后他心里有鬼了。 而且卫允这一次如今,连梁昊这位南镇抚司镇抚使和袁文绍这位锦衣卫同知都没有收到半点消息,目前在汴京城里头知道卫允行踪的只有曹太后和罗网的赵内官。 还有一个负责运转司的丁健。 就连卫允的夫人张氏都不知道如今她的丈夫已经带着十万大军赶到了中牟县,就驻扎在此番各地府兵聚集的大营之中,更别说其他的什么人了。 丁健虽然是卫允的姐夫?但就连丁健都以为卫允当真就是奉了永安帝的旨意?率领大军秘密赶赴汴京,为的就是勤王救驾?拨乱反正。 丁健哪里知道?确实是拨乱反正,不过谁是乱?谁是正他就猜不出来了。 卫允确实是受到了永安帝的圣旨,不过不是召他入京的圣旨?而是让他调度陕西境内的粮草?于镇守在边境的郑老将军一同守住陕西,做好预防西夏大军再度进犯的准备。 永安帝自然知道卫允是锦衣卫的统领,手底下还有北镇抚司的几个谍报司,耳目何其敏锐?消息是何等的灵通。 是以在永安帝给卫允的圣旨之中?说明了此番说辽人南下不过是个名目,为的就是借此次机会出兵北上,收复燕云之地,所以才让郭淅庭带着十万黑甲军的精锐北上援助如今领兵驻守在大同府的张千重。 永安帝要对辽国用兵,准备夺回燕云之地卫允当然信?可关键是夺得回来吗?这是个大问题。 永安帝大手一挥,金口一开?底下的将士们自然就要把脑袋系到裤腰带上,为了收复燕云?抛却生死自然算不了什么。 可关键是就凭大周现在的军事实力想收复燕云之地纯粹就是痴人说梦,昔年大周确实是战胜了辽国?还和辽人签订了檀渊之盟?约定两国结为友好同盟之邦?兄弟之国,互不侵犯,互通商路,往来有无。 可那已经是数十年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大周,是从战火之中挣扎而出的,军事实力在三国之中绝对是最顶尖的。 可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元祐帝执政期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百姓们也安居乐业,国家得到了修生养息,大周的经济实力,综合国力比起原先的时候确实提升了数倍。 可数十年的安宁和平静带来了国力快速增长的同时,也使得大周在军事方面的衰弱,冗兵、冗费、冗军等等问题早已让大周整个军方病入膏肓。 就连昔日英国公老将军之下的西北边军之中吃空饷这种事情都没有杜绝过,更遑论大周十五路的府兵们了。 而且常年没有战事也使得军队们平日里疏于训练,而且老弱病残也多,真正拥有战力的只有三分之二左右。 当初西北之战为何持续了大半年都结束不了,最后还是靠着联合了辽国,才让西夏感受到了压力,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归根结底,还不是大周的军队整体素质比不上西夏和辽国,否则的话,大周调动的那么多军队,有何至于把这一战打的这么艰难,损失了数万大军。 现在距离西北一战过去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头,大周各地倒也是风调雨顺,没发生什么自然灾害,各地的赋税每年也都交足了,没出什么问题。 而且上一次桓王于江南诸省巡盐,杀了不少官员,抄了不知多少个家,确实给朝廷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收入,再加上三年的时间,还有西夏方面的赔款,大周的国力却是已经恢复了不少,若是再过个一两年,绝对能够恢复到先帝在位时最国力最为强盛的状态。 可贸然对辽国用兵的话,能不能收回燕云还不好说,此番北上与辽人大战,要损失多少兵将那都先不论。 光是撕毁盟约,挑起战事这一条,所造成的的后果就足够大周受得了,若是辽人以此为由,联合西夏共同发动对大周的战争,那才是真正的祸事,已大周如今的军事实力,若是同时对上这两国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够打得过。 好在如今卫允已经把黑甲军扩增至三十万,虽然成军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可曾多次越过蜀地,进入吐蕃境内的黑甲军已然初具战力。 卫允不想猜永安帝到底是不是真的准备对辽国用兵,还是这只是一个棋局,一个连同卫允和锦衣卫,还有黑甲军都被当做棋子的棋局。 视他人为棋子者,自己也要做好被人当做棋子的准备。 永安帝在利用卫允,卫允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 还有以为自己已经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曹太后。 ············ 三日之后!清晨!辰时三刻,天色已然大亮,太阳也已经从远山升起,阳光普照整片大地。 中牟大营之中,黑甲军的两万铁骑还有三千陌刀营已经集结完毕。 卫允一身黑甲,身披血色披风,手中提着大枪,腰间挂着长刀,背后还背着铁胎弓,马背边上挂着箭袋。 卫允身后,一面漆黑如墨,只有一朵红色火焰的大纛于风中招展。 “出发!” 只见卫允大手一挥,一骑当先,随着卫允身后的大纛舞动,两万铁骑便化作一道钢铁洪流,紧随着在卫允身后,出了营门,朝着汴京而去。 余下的八万铁骑,则留在中牟大营,一则是为了看管刚刚会师的八万府兵,另一方面,也算是卫允留下的一个后手。 中牟县隶属于开封府,就在汴京西边,两地距离不过数十里,大军出动,就算是慢慢行走,两个时辰也绝对能够赶到了。 今日的汴京城,注定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汴京城,皇城之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模样一如往昔,不见露出老态的曹太后盘膝坐在三清得画像前,闭目静思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 一旁的瘦弱的老太监恭敬的回道:“回大娘娘,再有一刻钟就到午时了!”不过声音却有几分阴恻恻的,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公鸭嗓,更偏向于阴柔。 曹太后依旧闭着眼睛:“卫允那边可有消息了?” 老太监道:“方才罗网那边送来消息,说今日辰时卫大人已经领兵出了中牟大营,中牟距离汴京不过数十里,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快到城外了吧!” 曹太后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三清神像道:“养心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老太监道:“方才养心殿那边传话过来,说是皇后如今也在养心殿中,和咱们那位官家相谈盛欢,似乎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皇后?”曹太后目光微凝,沉声道:“如此也好,如今他们夫妻俩聚在一处,倒是替咱们省了一番功夫!” 说着便打算从蒲团之上起身,刚把手伸出去,老太监就立马窜到了曹太后跟前,小心翼翼的扶着曹太后起了身。 “大娘娘,午时快到了,要不要奴才让御膳房现在就把午膳送过来!” 老太监小心的问。 “不!” 曹太后却一口回绝了! “午时三刻的时候,再让御膳房把午膳送来!” 午时三刻,约定好的时辰! “奴才遵旨!” 老太监脸上露出笑容,声音还是那么阴柔! 第 290章 政变(一) 说来也是可笑,在大周这个类似于华夏古代的封建社会当中,人们喜欢把皇帝说的话当做是神明降下的旨意。 还美其名曰圣旨。 还说什么皇帝没有错,错的只会是臣子,指挥使治下的百姓们。 何其荒谬的说辞。 可就是这样的理念,在历史长河之中横亘了数千年,成为了人们骨子里都认可的东西。 人生来便有高低贵贱之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成不了什么金凤凰,这些个落后的愚民思想,成为他们人生信条。 殊不知昔日的汉高祖刘邦,也不过是大秦治下的区区一个亭长罢了,位置也就是和现在的里正差不多。 柳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世家大族,可随着制度慢慢的演变,上位者们要巩固自己的统治,加强自己手中的全力,于是乎一系列的 儒家那一套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所谓忠君爱国的思想境界,已然根植在所有大周百姓的血脉之中。 百姓愚昧,大字不识,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农民们一年到头唯一的想法就是多种点粮食,祈盼风调雨顺,能有个好收成,商人们就想多挣点钱,多贩卖些货物,从中赚取巨额的差价。 而这些期盼,都是为了让生活能过得更好,让未来能够有点盼头罢了。 他们才不管皇帝是谁,地方官一任才三年,谁知道三年之后又换了谁来,所谓的圣旨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可偏偏就是这东西,在那些个官员们,世家大族们的眼中,却拥有者无与伦比的威严。 一块黄布,两根卷轴,还有一个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的印鉴在他们眼中,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黄布难找吗?一点儿都不难找,只要随便一个染布坊都能够染出黄色的布来,不过能够被选来当做圣旨载体的黄布,自然是世上最顶尖的布料,只有贡品里头才能找到。 不是别的染布坊不会做,而是不能做。 连名字和皇帝的名字有一个字重合了的都得避讳?更何况是这些皇帝独享的东西。 可想要弄到能够充当圣旨载体的黄布难吗? 一点都不难! 再说笔迹?皇帝写圣旨很少亲自动笔,一般都是翰林院的官员代笔?写完之后上呈给皇帝过目?然后在誊抄到圣旨的卷轴上,送去御书房给皇帝再次过目?加盖印玺。 不过一般像什么诏书之类的,皇帝若是能亲自动笔的?还是会亲自动笔的。 就像申酉年兖王发动的那场叛乱?永安帝便起笔写下了诏书,让罗网将其送出汴京,交到了昔日还只是禹州团练使赵宗全手上。 卫允手中的那卷圣旨,那卷被卫允当做倚仗?当做通行证的管家御笔亲书的圣旨?其实不过是卫允手底下的人仿照永安帝的笔记所写。 至于盖在落款处的大印,那就更简单了,这世上会雕刻印章的人多了去了,找一个技艺精湛的老师傅,仿着圣旨上面的盖着的大印再刻一枚便是。 就这么一份假的不能再假的东西?却让卫允一路畅通无阻,若不是卫允阻止的话?只怕沿途的各州府还要大献殷勤呢! 而卫允手中的圣旨,但凡是看过的人?没有一个怀疑其真假,陕西的一众官员如是?卫允一路东行所遭遇的官员亦如是。 圣旨便是圣旨?尊贵无双?这世上又岂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伪造圣旨,若是事发的话,那可是重罪,无异于谋逆。 没有人敢做可不代表这不能做,时间百姓愚昧者居多,可也有那么几个看的明白的,秦末大泽乡之中的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就是最好的写照。 在旁人的眼中,不论是王则还是黄舟,他们所掀起的叛乱都是大逆不道的,是为天下人所不容的。 可谁又会去细细斟酌,仔细的思考,若非是因为受尽了苦难,若非是因为世道艰难活不下去了,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这种要株连九族的事情。 卫允心里清楚,这世上没有千年的王朝,历朝历代,哪一个开国的皇帝不是功勋彪炳,文治武功无人能及。 可他们的后代子孙呢? 秦二世而亡,强如大汉也不过数百年的国祚,江山便再度易主,唐朝不强盛吗?不繁华吗?可结果呢,也抵不过李唐皇室子孙的折腾,无尽岁月的侵蚀,沦为时间长河之中的一粒尘埃。 如今的大周虽然与卫允所知的宋朝有着本质的区别,可立国也不过百年,重重弊端便彰显出来了,看似国力强盛,蒸蒸日上的表面之下,隐藏着的,是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江山社稷。 为何这几年叛乱时有发生,难道当真是偶然? 在卫允看来,这不过是历史进程的必然产物!想要真正的让华夏民族屹立在世界之巅,想要让这片大陆恢复统一,就必须要变革;必须要为大周未来的发展,寻到一条可行的道路。 ············· 永安五年七月十八,一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这一日的汴京城,整个上午还是一如往昔般繁华,街上人流涌动,行人过客,士子商贾,往来不不绝,偌大的汴京城,就如同一张描绘着世间百态的画卷,栩栩如生。 可过了午时三刻之后,就彻底的变了。 原本大开的皇城宫门骤然关闭,城墙之上,一排排甲士手持刀枪,好似在砖石铸成的城墙之上,又建了一睹钢铁城墙。 起初百姓们根本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皇城远离闹市,百姓们平日里根本也不会往皇城里头靠。 可下午的时候,一批批军队自城门开入城中,关闭了汴京各门,黑衣黑甲的士兵们接手了汴京各门的防务。 整个汴京城开始戒严,五城兵马司的人手齐出,封锁了街面,把百姓们都赶回了家中,家在城外的就统一安置了下来。 原本有些拥挤的大街小巷热闹而喧嚣,可没一会儿功夫便彻底被清空了,等到了申时,整个汴京城所有的街道之上,除了巡逻的甲士之外,再也看不到半个其他的人影。 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进行的十分顺利,禁军、五城兵马司、还有汴京各处城门的守将,都已经换上了太后一党的人。 朝廷二品以上官员的府邸都被禁军团团围住,连一只飞鸟进出都会被禁军将士们用弩箭射下来。 一时之间,整个汴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这一幕五年前的兖王之乱与今日何其相似! 卫允并没有直接去皇宫,而是把袁文绍和梁昊找了过去,让他们召集锦衣卫在汴京城的所有人手,接手汴京城,派人解救那些被困在各自府邸之中的朝廷要员们。 而卫允自己,则忙里偷闲,趁着这会儿功夫奔着积英巷而去。 积英巷,卫府。 巷外是巡逻的甲士,卫允特意让袁文绍从那两万四千人里抽调出来的五百山字营兄弟,专门用来保护张氏和昭哥儿他们的安危。 卫允到家的时候,张氏和小卫氏一家子都坐在前堂,四个小孩儿也被拘在屋里,不准往外走,旭哥儿和子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根据外头的动静还有父母以及舅母们的反应,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安。 卫允人刚进门,就有腿脚快的小厮跑去通知张氏他们了。 等卫允走到大堂的时候,正巧迎面碰上了迫不及待想要去迎接卫允的众人。 “夫人!” 看到容貌一如往昔,唯有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愁绪的张氏,卫允的心一下就软了,箭步上前,当着众人的面便将张氏一把抱住。 卫允不声不响的突然归来,确实让张氏和小卫氏等人吃惊不小,平日里在人前素来端庄沉稳的张氏,也第一次没有拒绝卫允的拥抱。 当着众人的面,闭着眼睛,将脑袋枕在了卫允的胸膛之上,享受着这难得的重逢之喜。 尽管此时的卫允身披黑色甲胄,冰冷的铠甲异常的坚硬,可张氏还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环住了卫允的虎腰。 小卫氏和子衿旭哥儿等人也是泪眼婆娑,眼眸之中已经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先前的担忧的不知所措,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家人都沉寂在这久别的重逢之中。 场中唯一知道卫允回来的,就只有丁健了。 半盏茶之后,众人于堂中依次落座。 张氏迫不及待的问:“夫君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提前让人带个信儿回来,好让妾身早做准备,迎接夫君才是!” 随即张氏得脸色却忽然一变,如今外头正乱,方才府里头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说皇城被封了,汴京各门也被封锁,街上的百姓都被驱散。 再一联想到卫允的忽然出现,张氏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看着张氏目光的变化,卫允摇摇头道:“外头的情况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如今贼人犯上作乱,封闭了皇城,禁军定然已经叛变了,如今官家、太后、皇后还有桓王都在宫里,朝中重臣们的府邸之外,也都有禁军封锁,我已经让袁文绍和梁昊带兵却解救众位同僚了!” 说到这儿,卫允的话音一顿:“只是皇宫那边有些难办!” 第 291章 政变(二) 整个大堂一片安静,只有卫允在那儿说话,丁卫两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正抱着昭哥儿的卫允身上。 “如今只有皇宫那边有些难办!” 为何难办? 如今永安帝一家,一大家子,皇后妃子,一众儿子女儿都在皇宫之中,就连曹太后也在皇宫里头。 可现在问题是宫门已经关闭了,谁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贼人挟持了永安帝一家,挟持了曹太后的话。 若是贸然进攻,惹得贼人狗急跳墙,来一个玉石俱焚,那到时候,满朝文武就都是大周的罪人了。 张氏的面色亦有些凝重:“可知到底是何人封锁了皇宫?” 卫允先是摇摇头,随即又道:“能封锁皇宫的只有禁军,而现在的禁军统领乃是官家宠妃刘贵妃的亲哥哥,此时刘家定然也牵涉其中,只是背后主使究竟是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此事发生的突然,而且前几日刚刚传来北疆辽人犯边的消息,国舅爷沈从兴和官家禹州一系的亲信将领们刚刚领着十万京卫北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定然是蓄谋已久了,只是刚刚才找到时机。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小卫氏不由有些担忧的问。 卫允还是摇头:“二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今皇宫之内情况不明,我又不敢贸然让人攻打,只能先把韩大相公他们解救出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商量看到底应该怎么办!” 若是卫允独自一人就下了决定的话,到时候后面就不好收尾了,可若是将满朝文武都绑到卫允的战船之上,最后结果就算是惨烈一些也没什么,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也绝怪不到卫允的身上。 如今皇宫已经被封锁,内外的联系也已经断掉了,罗网就算是手段通天,此时也绝没有办法传递消息了。 四万黑甲军现在就陈兵在宫门之外,另外七千轻骑,已经被卫允派了出去,千人为一组?分别前去朝武百官们的府邸?去剪除那些‘犯上作乱’的叛军们。 稳坐钓鱼台的曹太后若是知道被她当做忠臣良将的卫允此刻已然反水,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只怕是要三尸神暴跳?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卫允了。 如今整个天下都成为了棋局,永安帝?曹太后,卫允还有文武百官?数十万的大军都是棋子?虽然都是棋子,都身在局中,可这些棋子都是活生生的人,谁能保证他们一定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 连卫允都没有这个自信?更何况是区区一个曹太后! 这次政变?看似只有两方势力在较劲,实则是有四方,永安帝一方,刘贵妃所在的刘家勉强算是一方,曹太后算是一方?最后就是卫允独自是一方。 其实刘贵妃和刘家也可以算入曹太后一方,可不论是刘贵妃还是他那个做禁军统领的各个?都是只有小聪明,实则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充作马前卒的炮灰罢了。 他们所谋求的,是将刘贵妃所生的小皇子送上帝位?而曹太后不过是利用了他们心底的贪婪罢了?双方看似归属同一阵营?可曹太后真正的目的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而且不论这件事情成功与否,他们都会被冠上谋逆的罪名,犯上作乱,领兵造反,谋害官家,那可是足以诛灭九族的大罪,到时候曹太后只需要站出来收拾残局,自然便是一呼百应,又怎么会替刘贵妃还有她身后的刘家开脱呢! 所以才说她们是蠢人,不过是被人当做炮灰弃子而已,不过倒也勉强能够算得上一方势力。 至于刘贵妃所生的那个小皇子,如今已经被太后接了过去,养在膝下,如今小皇子只有三四岁,尚且不能记事,而且又是永安帝的血脉。 到时候只要刘贵妃和他哥哥刘统领事成,就是他们兄妹二人赴死之时,然后曹太后再站出来拥立小皇子即位,到时候小皇子年幼,自然需要她这个德高望重的太后大娘娘垂帘听政,执掌朝政。 偏生那兄妹两还傻愣愣的冲在最前边,还在做着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自己就能成为太后,而作为官家外家的刘家,自然也就能够一步登天,封侯拜相也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一开始在禹州的时候,刘贵妃还只是昔日团练使府上的一方小妾,所想的也不过是早日帮赵宗全生个儿子,待日后她人老珠黄的时候,也能有个傍身的人,晚年有个依靠,也不至于活的太凄凉。 毕竟赵家日后当家的是赵宗全的嫡长子赵策英。 以前的时候,赵宗全还只是个小小的团练使,刘贵妃也只是一方小妾,赵家也不过是个冷门的宗室,没有多少产业,再加上刘贵妃当时还没有儿子,自然没有提前谋划。 可现如今赵宗全贵为天子,原本赵家那只能算是寻常的家产也变成了整个大周天下,刘贵妃的儿子如今也已经四岁多的。 若是再不谋划的话,岂非就是把这万里江山拱手送与赵策英。 当眼前的利益越大,人的胆子也就会相应的被无限放大。 就算是平日里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人,说不定也能够拥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大勇气。 ·········· 卫家大堂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原本因为卫允归来,家人重逢的喜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散。 方才卫允说的那寥寥数语,听着语气平淡,波澜不惊的,可内里所表达的意思,却无异于惊涛骇浪,地覆天翻。 皇帝,皇后,太子,太后········· 皇帝的一大家子都被人困在了皇城之中,不知生死,而且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兖王之乱,元祐帝还让人送出了诏书,下了勤王的命令。 可现在永安帝派出去的心腹亲信,一个是他的大舅哥沈从兴,一个能征善战的猛将,可一个照面就被卫允一枪刺死了,还有一个是文武双全,素来都是充当永安帝智囊存在的顾廷烨,如今也被卫允用枷锁铁镣锁了起来,关在了南镇抚司的黑狱里头。 永安帝等人原本谋划好了的,准备用来勤王救驾,扫频叛逆的八万大军,如今正在中牟城外的军营里头不敢动弹呢! 面对着人数相当的八万黑甲精骑,那八万府兵可不敢有丝毫其他的动作,光看人家整齐的阵容,精良的黑色铁甲,还有那一架驾精巧的手弩,一柄柄精良的朴刀,再看看他们自己,破损的甲胄,老旧的兵刃,生锈的刀枪,还有老弱俱全的人马。 八万府兵就有一种叫花子碰上正规军的羡慕和羞愧。 “夫君,如今咱们虽然不知道皇宫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时间拖得越久,对官家和皇后他们就越不利啊!” 说到底,张氏的骨子里还是有着忠君爱国的念头。 卫允把昭哥儿抱了起来,让他横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无奈的说道:“夫人说的为夫都知道,可此事不是我一人能够做决定的,韩大相公乃是百官之首,当朝国相,如今官家还有太子等人皆被困宫中,此时唯有先将韩大相公救出来,由他出面召集群臣,一起商议如何行事才是正理!” 小卫氏也道:“三郎说的是,这个时候咱们就不要做出头鸟了,若是出了什么祸事,也不至于让三郎来背黑锅!” 别看小卫氏在商场之上雷厉风行,一副女强人的做派,可当事情涉及到卫允的时候,小卫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格外的谨慎小心,生怕卫允出半点事情! 张氏又岂会不知个中厉害,方才所言,不过是心中忧虑,情急之下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的话,如今听卫允和小卫氏一人一句,张氏心里已经把这事儿理清了。 卫允抬头看着丁健说道:“姐夫,这几日局势都可能会有些乱,你最好还是留在家里陪着二姐和几个孩子吧,运转司那边我会派人去看着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运转司衙门就在京郊的锦衣卫大营之中,锦衣卫大营里头自然是安全的,可汴京城里不安全啊,如今黑甲军受卫允之命去围剿那些去捉拿朝廷要员的禁军们,若是全歼了也就罢了,可若是有了漏网之鱼,那就是隐患。 丁健这些年虽说也跟着习了武艺,寻常对上两三个大汉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若是和军中的那些汉子们过手,那就难说了。 还是呆在家里头更稳妥一些。 小卫氏也嘱咐丁健道:“三郎说的是,你这几日还是好好在家里待着吧,切莫出门了!”又看向子衿和旭哥儿:“还有你们俩也是,这几日都给我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听到了没有!” “孩儿(女儿)遵命!”子衿和旭哥儿在小卫氏面前再乖巧不过了。 旭哥儿是真的乖巧懂事儿,不过子衿嘛?那就另说了,在小卫氏面前自然是乖巧的,可在其他人面前,那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小卫氏道:“三郎,要不待会儿咱们派人去盛家、顾家还有弟妹娘家那边通知一声,让他们近期都不要出门,关门闭户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卫允点了点头:“二姐无须担心,大姐姐和明儿他们又不是小孩子,现在外头这么乱,他们又是女子,躲都来不及!不过派人过去看看也好,至少先确认了他们的安全再说!” “至于夫人的娘家那边!”卫允看向张氏,询问她得意见。 张氏道:“父亲母亲都是见惯了风浪的,不过派人去看一看也好!” 卫允当即拍板:“府里的下人就别派出去了,待会儿我让亲卫亲自去!” ········ 第 292章 政变(三) 酉时过半,天色尚明,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汇聚到了宫门前,人群之中,大相公韩章一身绯红色官府,手持笏板立于百官之前,隔着数十丈,遥遥望着兵甲林立的皇城城墙,面色阴沉的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乱臣贼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关闭宫门,挟持帝后,桩桩件件,令人·········令人·········实在是可恶!” 旁边,兵部尚书怒甩衣袖,恨恨的道,那双已然染上了银霜的长眉下,未见丝毫老态的明眸之中,燃烧着几可焚山倒海的熊熊怒火。 左右两位大相公,六部的尚书们,左右侍郎,五寺的寺卿,还有各部的长官,大大小小数十人,纷纷怒骂着那位封锁皇宫,囚禁帝后的罪魁祸首。 可这些官员们大多都是文臣,平日里便自诩高洁,又要顾忌自身形象的他们又怎么会向粗鲁武夫们把那种污秽龌龊的脏话挂在嘴边。 支支吾吾大半天也不过是蹦出来一些不痛不痒的话罢了,起不到半点作用。 “诸位,卫某年级尚幼,经验尚浅,实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还请诸位拿个主意才是!”依旧是那身黑色甲胄的卫允站在人群前,神情复杂的说道。 那张还透着几分年轻的脸庞上,透着满满的为难。 众人这时才想起来,卫允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虽说天资颇为聪颖,但处事的经验和人生的阅历这东西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 如今永安帝一大家子都被困在皇宫里头,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别说是卫允了,就是他们这些个人老成精的家伙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要是一个搞不好,逼得贼人走投无路了,直接给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那才是真正的滔天祸事。 卫允的话音刚落,场中的怒骂呵斥却骤然停住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卫允的目光扫过这些个身居高位的官员们,可却没有一人敢直视卫允的眼睛,往往卫允的目光快要落到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都会不自觉地把目光挪到一旁。 人性,这就是人性。 世上从不缺乏那种敢为天下先,敢于直面惨淡人生,敢于正视淋漓鲜血的真正勇士,可这群身居高位,拿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他们所处的位置替他们带来的便利同时,却又不想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卫允心中冷笑。 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么。 卫允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人群最前方,那个并不高大,甚至还有些瘦弱的苍老身影之上。 须发皆白,恍若白雪,手上脸上的皮肉好似晒干了的橘子皮一样,皱巴巴的,这便是那个老人的形象。 可就是这么一个已过了耳顺之年的老人,却将自己的腰杆挺得笔直,可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却难掩老态。 就是这个老人,这个已然是怡儿弄孙,乐享天伦的岁数的老人。 这位昔日与蔡大相公还有英国公并称大周朝三大柱石的左相韩章。 韩大相公! 见卫允的目光落到韩章的身上,数十位要员们的目光也纷纷落到了韩章的身上。 众望所归用在此处显然有些不够恰当,可此刻卫允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词能够形容此时的情况。 “请韩大相公决断!” “请韩大相公决断!” “请韩大相公决断!” ········· 作为大周左相,百官之首,如今能够拿主意的也就只有韩章一人了。 “如今城中可调配的兵马还有多少?” 韩章望着斑驳雄伟的皇城,终于不再沉默。 卫允道:“除去把守各处城门以及在街面上巡视的将士之外,现在城中可调动的兵马还有三万人左右!” “三万人马?”韩章眉心皱成了川字:“宫中禁军便有三万,虽说方才被斩杀了不少,可至少还有两万五千左右,皇城强高门后,若只是三万人马的话,不知能否攻破?” 卫允摇了摇头:“下官接到诏书的时候,担心拖得久了出什么变故,为了加快行军的速度,所以这次带来的黑甲军都是骑兵,若是平原上冲杀放对,两军野战下官倒是有信心,可攻城的话实非他们所长!” 而且卫允这次带来的十万风字营的人马都是轻骑,以迅捷灵活而著称,让他们下马攻城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损失和花费的力气有可能会比寻常的步卒要更大一些! 骑兵不善攻城,这是常识,这也是为何大周能够军队的整体素质都不如西夏和辽国的前提下,还能够在边境和他们僵持不下,使其不能进犯大周疆域半分。 “现在都什么时候,还管那么多干什么,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卒,都调过来先把皇城攻破,把官家和太后他们先解救出来再说!” “对对对,先救出官家和太后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他们眼中,那些士卒们的生命贱如蝼蚁,而皇宫里头的永安帝一家子和他们自己才是尊贵的。 众人此刻就立于大军之前,他们的话自然也分毫不差的落入周遭离得近一些黑甲军将士们的耳中。 卫允道:“韩相,禁军人数不少,若是贸然进攻的话,徒劳无功不说,只怕还会逼得贼人狗急跳墙,以官家和太后的性命相挟,彼时吾等岂非陷入两难之地?”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皇城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场的没一个人知道,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就贸然进攻的话,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不知卫大人有何高见?”韩章眉心的川字愈发的明显,脸色也更加凝重。 卫允道:“中牟县外的军营之中还有十六万兵马,其中有八万的步卒,乃是受皇命自各地调拨而来的府兵精锐,还有八万是下官自西北带来的骑兵,若是能够将他们调过来的话,彼时以数倍于禁军之兵力,定能一举攻破皇城,救出官家和太后!” 方才卫允说了,他乃是奉诏领兵入京的,没有人追问他为何要把大军放到中牟大营,因为这是永安帝和群臣在朝议之时定下的,自各地调拨而来的兵马悉数都安置到中牟大营,只待再过几日各地的府兵都到齐了,就准备动身北上支援河间府了。 卫允受皇命而来,将兵马安置在中牟大营,与各地的府兵合兵一处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诸位以为如何?”这一次韩大相公问的不再是卫允,而是身后的群臣了。 这时,兵部尚书又跳了出来:“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备则战之,禁军只有不到三万之众,若是能够将中牟大营的十六万兵马悉数调来,定然能够一举克之,可皇城就这么大,四周地势虽然也算颇为开阔,可终究放不下十六万大军啊!” 那可是十六万人,皇城又不同于汴京外城,四周皆是开阔之地,可容大军列阵,皇城四周乃是汴京内城,虽说那些建筑和宫墙之间还隔了许多距离,可十六万大军确实有些放不下。 “不弱便将十六万兵马先调来汴京,到时候把骑兵放在城外,以备不时之需,只要将那八万用来攻城的步卒调入城中便可!” 兵部尚书提完问题自后,立马便给出了相应的处理措施。 汴京城内的大道虽然宽敞,可终究是不利于骑兵纵横驰骋,可若是步卒的话那就没问题了,到时候还可以分派人手把守住汴京各处的要道,巡逻警戒,防止有人趁乱生事。 卫允的师伯,现任工部尚书的秦家大爷,此刻却一言不发,只遥遥望着高耸的皇城,面无表情,心中不知作何想法。 兵部尚书的话当即便得到了群臣的附和,韩大相公直接拍板,派人去中牟大营调兵入城。 待到大军入城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时间已经到了亥时,马上就是人定了,可此时的汴京城,却依旧灯火通明,街面上巡逻的甲士就没有停歇过。 夜色如墨,宛若一块黑布遮住了天空,无星也无月,整个天空都是一片死寂的漆黑,抬眼望去,入目之所在,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黑甲军剩下的八万骑兵都驻扎在京郊锦衣卫大营之中,城门各处把守的人员依旧是黑甲军,梁昊和袁文绍此时也已经汇聚在卫允身侧,南镇抚司和黑甲军配合之下,将整个汴京城除了皇城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打造成了铜墙铁壁。 整整八万步卒,在袁文绍的指挥之下,花了半个时辰,在拱门之外丢下了将近五千具尸体才攻破宫门。 宫内的禁军早有准备,礌石滚木、火油金汁等一应守城的东西都准备的十分充分,这才给这些府兵们造成这么重的损失。 宫门被破,可禁军们却没有立时缴械投降,而是选择了负隅顽抗,也不知幕后之人许了他们什么好处,竟能够让他们如此不顾生死,奋勇拼杀。 无数人前赴后继! 宫门虽然被破,可大军的推进速度却依旧十分缓慢。 厮杀声,痛呼声,熊熊燃烧的火焰,飞溅的鲜血,遍地的尸体········ 原本庄严肃穆的皇宫变成了一片修罗血海。 第293章 政变(四) 这场杀戮持续了整整一夜才将将作罢,原本华丽雄伟的皇宫,也变得满目疮痍。 攻城之战开始之后,黑甲军便没有一兵一卒加入战斗,一直持续作战的,都是那八万府兵,最后战斗结束之后,将近三万的禁军将士,只有数千人选择了投降,其余的两万多人,尽皆成了躺在皇宫之中的一具具尸体。 而八万府兵也为此付出了将近三万的战损,将近万人当场殒命,两万余人身负重伤,失去战力,还有轻伤者不计其数。 可见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 拂晓之时,天边刚刚亮起鱼肚白,天色还未大亮,韩章和卫允等人以及众臣赶了过来。 “可有找到官家和皇后?” 韩大相公焦急的问袁文绍。 袁文绍先看了一眼卫允,脸色有些不太对劲,看着面容好似有些沉重。 “找到了,官家和皇后还有桓王都在养心殿!” 可袁文绍的语气里头却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味道。 “什么意思?”卫允上前一步看着袁文绍追问。 袁文绍道:“皇后和桓王已然惨死在叛军手中,官家·······官家·········” “官家怎么了?” 卫允还没说什么,韩大相公就激动地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袁文绍,那只苍老的没有二两肉,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丝丝的攥住了袁文绍的手腕,眼睛瞪的好似铜铃一样,身躯颤抖的问。 不知韩大相公,就连他和卫允身后的诸位重臣要员们,也纷纷恍若雷击一般,被袁文绍吐露出来的消息吓的呆若木鸡。 袁文绍面露不忍之色,说道:“官家此刻就在养心殿中,诸位大人自己过去看吧!下官·····下官实在是·········” 袁文绍的手抬了放,放了抬,最终还是无奈的一拂衣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韩大相公涨红了脸,穿着粗气,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形象,扯起衣摆便飞速的朝着养心殿跑去,身后的一群文武大臣纷纷有样学样。 卫允却没有跟上去,而是目光微闪看着袁文绍,眉头微蹙:“到底怎么了,什么时候你也学的支支吾吾的了!” 袁文绍露出个苦笑,十分勉强的苦笑:“属下失态,请指使勿怪,不是属下遮掩,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述说!” 可他越是遮掩,卫允就越是奇怪,眉心也不自禁便皱成了川字,迈出大步,卫允快速朝着韩大相公等人追了上去。 十余亲卫还有袁文绍和梁昊紧随其后。 养心殿。 还没进门,卫允就听到了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大殿之中,宫女、内侍、还有禁军甲士们的尸首堆满了整个大殿,猩红的血液洒落在殿中的圆柱之上,地砖上,布帘上,到处都是。 六部的尚书们齐刷刷的跪在龙榻前,泣不成声,韩大相公却没了踪影。 卫允走过去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眼睛上边蒙着一拳纱布,脸色苍白如纸的永安帝赵宗全,可卫允再往下一看的时候,却着实被震惊到了。 堂堂一国之尊的永安帝,此时竟然被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浑身上下除了脑袋之外,脖子以下的位置都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纱布。 更让卫允震惊的是永安帝的四肢位置,除了隔着纱布看到的点点殷红之外,手脚已然全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卫允是真的震惊了,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被人削成了人棍!断去了四肢,就是不知道第五支还在不在! “韩大相公呢?怎么不见韩大相公?” 卫允发出了询问三连。 这时,跪在最前边的秦尚书站了起来,阴沉着脸道:“韩大相公方才看到官家的模样,一口气没缓过来,气急攻心,当场便吐血晕过去了,如今太医正在后殿为韩大相公诊脉!” 竟然晕过去了!不过看到永安帝如今的模样,卫允倒是对此深表理解。 “是什么人干的?” 卫允问的是旁边的袁文绍,听到卫允的问话,榻前跪着的重臣们纷纷止住了哭喊声,不约而同的看向袁文绍。 一开始的时候是忧心永安帝的安危,看到了永安帝之后,韩大相公直接吐血昏迷了过去,他们又都忙着跪在永安帝面前哭喊,都忘了询问罪魁祸首了。 袁文绍拱手答道:“回指使,主使者共有三人,分别是刘贵妃以及其兄禁军统领刘闯,还有一人是官家贴身的赵內官!” 不等卫允追问,袁文绍忙说道:“他们三人想让官家写下禅位的诏书,将帝位禅让与刘贵妃所生的小皇子,官家不远,他们边先杀了桓王,可官家依旧不愿写,他们便又杀了皇后娘娘,可官家还是宁死不屈,之后他们便对官家严刑拷打,把官家硬生生做成了人彘!” “人彘?岂有此理!” 卫允先是拂袖大怒,随即忙问道:“你确定当真是人彘?” 人彘可不同于人棍,人棍只是削去四肢,或者五肢,可人彘,除了砍掉四肢之外,还要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熏聋),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 这可是一项极考验技术的刑罚! 袁文绍慎重的点头道:“赵内官已经被属下抓住了,这些都是他亲口招供的,太医也替官家检查过了!” 卫允看向秦师伯,秦师伯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那三个贼人呢?” 袁文绍道:“属下领兵打入养心殿只是,刘贵妃已经横剑自刎了,其兄死在乱军之中,只有一个赵内官活了下来,如今就压在殿外!” 嘶! 狠人呐! 这才是真正的狠人! 卫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就觉得后槽牙有点发凉。 杀人不过头点地,来到这个世上也有这么久了,卫允的手上也算是沾了不少人命,可这等狠辣恶毒的刑罚,卫允还是第一次看到。 就算是南镇抚司的黑狱里头,也没有这等惨绝人寰的刑罚。 如今正是七月盛夏,天气格外的炎热,可卫允却觉得后背发凉,一层层的冷汗不要钱似的往外渗,不过几息的功夫,里衣就已经湿了。 卫允怕死,很怕死很怕死的那种,对于那些个穿越重生之后看透了生死的主角们卫允表示很羡慕,而卫允则正是因为忽然如同转世一般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反而对生命更加的眷恋,前世的遗憾,今生他绝不想再经历一回。 可相比于死而言,卫允更怕自己落得永安帝这样的下场,活生生被人做成了人彘,什么十八层地狱,什么刀山火海,油锅炼狱的都没有人彘让卫允觉得更吓人的了。 喉咙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卫允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些发懵。 他现在是真的被震惊到了,卫允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太后的手笔,这里头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 在卫允的预想之中,永安帝和曹太后最好是拼一个你死我活才好,若是永安帝胜了,卫允便把伪造圣旨的事情推到曹太后的头上,反正到时候不论曹太后说什么永安帝也是不得信的。 若是曹太后胜了,拿卫允的圣旨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圣旨,反正叛贼势必是要被诛杀的,就连永安帝也注定了要死。 不论是死在曹太后的人手里还是卫允的人手里。 可卫允完全没想到永安帝竟然会被弄成这幅模样,严刑拷打也没有这样拷打的吧,这是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能狠下心把人给弄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卫允这时候才猛然惊醒,虽然自己一直自诩谨慎小心,做任何事情都三思而后行,面对任何对手都是竭尽全力,从不轻视。 可卫允还是低估了人心的狠辣程度。 如今百官之首的大相公韩章吐血昏迷,卢老相公也称病多时,早已上了好几次乞骸骨的奏折,听说这次叛军作乱,禁军包围卢府,破府杀人抓人的时候,卢老相公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当时就晕了过去。 永安帝又成了这副模样,皇后和桓王的尸体如今还躺在后殿之中,前殿里头如今正在清理尸体呢,现在能够做主的也就只有六部的尚书了。 秦师伯素来就不是个怕事儿的性子,当即便指挥起人处理后事,和其他几位尚书商量了之后,众人便一道直奔太后的寝宫而去。 如今永安帝这个模样显然是不能再理事了,永安帝的几个皇子里头,唯一一个成年的桓王也先他一步赴了黄泉地府,现在皇宫里头能够做主的,就只有那位先帝留下的遗孀,曾经垂帘听政,执掌玉玺的曹太后了。 慈宁宫! 与尸山血海的养心殿全然不同,慈宁宫大大小小的宫女内侍们都没有损伤,禁军们似乎忘记了慈宁宫里还住着一位皇帝的嫡母太后一般,对慈宁宫可谓是秋毫无犯。 慈宁宫方圆数丈之内,没有一具尸体,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众人到时,曹太后正在点后的三清祖师画像前跪拜,也不知是在祷告些什么。 第 294章 政变(五) “请内官回禀太后大娘娘,工部尚书秦玢携百官求见!” 慈宁宫外,众人没有立时进去,而是在宫门口停了下来,秦师伯冲着守门的内官说道。 能够在太后宫门前当值的人,纵使只是个小小的内侍,眼力见也是必须要有的。 如今宫内大乱,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夜,昨夜那激烈的厮杀声就在慈宁宫外彻响了一夜,虽然叛军并未攻打慈宁宫,可慈宁宫里的内侍宫女们还是难免担惊受怕,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闭,就这么胆颤心惊的熬了一整晚。 知道天色将明的时候,厮杀声和才将将落下帷幕,可慈宁宫里的内官和宫女们心依旧悬着,一直到梁昊带人来慈宁宫确认太后安然无恙的时候,将叛乱平定的消息告知了这些内官和宫女们,他们的心才最终放下。 如今看到六部的二三十个朝廷要员带着兵将来到慈宁宫前,小内侍自然不敢怠慢,当即便让众人稍后,快步跑着进去禀报了。 不多时,小内侍便带来了曹太后的话,宣众臣入内觐见。 大殿中,曹太后高坐在上首,众人居于殿中,见礼之后,曹太后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如今宫内的情况来。 众臣当即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现如今的情况大概说了下,然后又异口同声的请太后出面主持大局,免得再生出什么变故,导致朝堂动荡,民心不稳,或是再衍生出什么别的乱子。 众臣一个个言辞恳切,态度十分恭敬,完全没有了当时助永安帝自太后手中夺回朝政大权的硬气。 曹太后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着他们此时的模样,心里顿时便涌出一股说不出的享受。 虽然永安帝的遭遇让她也心有余悸,可一想到即将再度将那天下最大的权柄握在手中,曹太后那已然步入老迈的身躯之中,便不知从何处涌入一股新的力量。 那副已然迈入暮年的身体里,自胸膛心脏处流出的血液也不禁加快了速度,尽管如此,曹太后却必须得要压下这股激动和兴奋,至少决不能在面上表露半分。 就算是装,曹太后也要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背上莫名,忽逢巨变的模样。 事实证明曹太后演技在整个大周都算得上最顶尖的,做了数十年的皇后,见惯了如晦风雨,尽管此刻内心十分兴奋,可面上却是一副听闻噩耗之后悲痛欲绝难以自持的模样。 眉宇间的那个川字,闪烁着晶莹泪光的眼眸,微微抬起,有些颤抖的手········· 完全就是一副在同一时间痛失孙子和儿媳,自家儿子又遭逢重创,伤心欲绝,不知所措的可怜母亲模样。 叫人看了便不自觉的生出怜悯之心。 谁又会想到,就这么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迟暮老妇,竟然会是此番大乱的幕后之人。 如今虽说以秦尚书为首的六部大臣们一起来请曹太后出面主持大局,曹太后也很想即刻答应,若是别的事情直接答应了自然无妨,可现如今需要曹太后所主持之大局,乃是一国之事,就像当初先帝逝世,身为储君的赵宗全即位一样,先是百官恳请,然后推诿,然后在恳求,再推诿··········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再做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姿态,临危受命。 关键是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虽说只是一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表面功夫,可既已成了大家约定俗成的东西,那就只能照例来了。 ·········· 经过诸位大臣们的再三恳求,曹太后最后才勉为其难的出了慈宁宫,出面主持大局,如今首要之事不是处置那些叛贼,而是收敛皇后和桓王的尸骨,处置如今已经成了人彘的永安帝,再有便是立马从永安帝的三个庶出的皇子当中选出一位继承大统,再由德高望重的曹太后垂帘听政,总领朝政大权,待新帝成年加冠之后,再将朝政大权交还至新帝手中。 而那时的曹太后,还在不在人世且还两说呢!毕竟赵宗全的几个庶子当中,年纪最大的也才七岁,而曹太后今年已经五十有四了,再过十三年,那时候的曹太后六十六,若是曹太后没有管理朝政,而是在深宫之中颐养天年的话,就算是活到十岁都有可能,可若是接手了朝政那就难说了。 这一点光是看历史上那些个皇帝们就能知道,长寿之人屈指可数,若是一个两个的还能用自身身体不好来形容,可是绝大多数都是如此,可见手握大权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儿,至少没那么长命。 曹太后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有着极高的名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德高望重。 当然了,这和元祐帝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作为元祐帝的嫡妻,陪伴了元祐帝数十年的时间,也做了数十年的皇后,母仪天下,自然也就身受朝臣们,百姓们的拥护和爱戴。 曹太后随着众臣去养心殿大哭了一阵,那叫一个泣不成声,潸然泪下,将一个忽逢巨变,痛失爱子和孙儿的母亲、祖母演绎的淋漓尽致。 群臣并肩子上劝了许久,才把曹太后给劝住了。 韩大相公依旧没有醒,曹太后便让人将韩大相公就近安置到了旁边的寝殿,又宣太医,又让派出贴身的宫女内侍前去照料。 而后便开始处理永安帝的事情来。 “桓王的皇后的尸体先行收敛,待宗人府和礼部商议妥当之后,再行葬礼,就葬入皇陵吧,至于皇帝,诸位觉得如何处置才好?” 看着躺在龙榻之上,依旧还在昏迷之中,气若游丝的永安帝,曹太后也不好乾纲独断。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永安帝如今虽说已经不成人样了,可毕竟还活着,怎么说也是大周的皇帝,怎能随意处置。 半晌,依旧没人说话。 “诸位!如今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畅所欲言,咱们大家商量着来!”曹太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一身黑色甲胄,腰悬长刀的卫允身上,眉梢几不可查的轻颤了一下。 如今的养心殿已经清理完毕,尸体都已运走,地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打扫干净,群臣站在后殿龙榻前,曹太后坐在榻旁,榻上躺着的是气若游丝的永安帝。 “如今卢老相公卧病在床,无法起身,韩大相公又气急攻心,吐血昏迷,桓王和皇后遭遇不幸,皇帝又成了这副模样,哀家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妇人,能够倚仗的就只有诸位爱卿了,还望诸位能够看在先帝,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多多帮衬哀家才是!” 见众人没有说话,曹太后便唱起了大戏,手撑着床榻,侧身望着昏迷中的永安帝,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大娘娘!” 秦师伯率先站了出来:“依微臣看来,如今不过两个法子,一者是着人进行救治,不论花费怎样的代价,都要把陛下的性命给救回来,再寻一偏僻之地,将陛下安置了,派人妥善照料! 二者··········” 可说到这儿的时候,秦师伯却犹豫了。 “二者是什么?有什么秦爱卿尽管畅所欲言,无须估计,哀家恕你无罪,咱们现在的首要便是商定该如何安置皇帝!” 曹太后看出了秦师伯的顾虑,当即便说了恕他无罪的话。 秦师伯躬身拱手道:“谢太后大娘娘,既然大娘娘这般说,那微臣便放肆一回!” “如今陛下成了这般模样,纵使是醒了,也会沉寂在无穷无尽的痛苦和黑暗之中,与其如此,咱们不如僭越一回,给陛下一个痛快,要好过看着陛下受这样的折磨!” 秦师伯说罢又冲着太厚拱手躬身一揖,沉声道:“微臣言语多有冒犯,请太后恕罪!” 若是换了平时,那些个文臣们肯定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指责秦师伯,并且还会一道进言,请曹太后治秦师伯的罪了。 可现如今,殿中群臣纷纷噤若寒蝉,彼此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碰撞,却没有一人跳出来反对。 曹太后则抬手一挥:“先前哀家便说了,让秦爱卿畅所欲言,不管说了什么,哀家都恕爱卿无罪!” 因言获罪,这便是权力过于集中的封建王朝的弊端之一。 “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曹太后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殿中群臣,依旧无人应答。 “卫卿!”曹太后直接点名了,相比于那些个尚书大臣们,显然她对卫允更加熟悉:“卫卿可有其他法子?” 卫允忙拱手道:“微臣觉得方才秦尚书说的两个办法,便是如今最好的法子了!” 曹太后点了点头:“那不知卫卿觉得这两个法子哪一个更好!” 卫允道:“回大娘娘,微臣也说不出哪一个法子更好,不过若是大家都说可行的,那就一定是好法子!” “诸位爱卿觉得哪个法子更好?”曹太后继续问,可等来的却依旧是一片沉默寂静。 其实大家都更倾向于第二个法子,可永安帝毕竟是一代帝王,不论怎么选择,他们这些臣子都会留下话柄,让人诟病。 曹太后的眼底闪过浮现出一丝失望,心中不由得叹息道:“先帝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就是你那些赖以倚仗、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啊!” “大娘娘!微臣倒是有个两全之法!” 曹太后的眼睛一亮,一抹璀璨的精光骤然绽放,循声朝着说话的卫允望去,有些期待。 第 295章 后事 只听得卫允道:“此时不论如何选择,大家都会觉得为难,咱们不如来一个不记名的投票,用没人拿一张纸条,同意第一个法子的就写一横,同意第二个法子的便写两横,再由大娘娘亲自查验,统计票数!” 嗯! 不记名投票,这个法子貌似可行啊,日后就算是有人拿这说事儿,那也有的扯皮了,正所谓法不责众,再者谁知道今日谁投的什么。 群臣并不是没有才能,不会做事儿,只不过是不想担责任罢了。 就如同卫允说的这样,既把事儿漂漂亮亮的给办了,又不用担心承担责任,当即群臣便纷纷附议。 曹太后命内侍准备笔墨纸条等一应物件儿,趁着这个空档,曹太后眉头微蹙沉声问道:“皇帝的情况又多少人知道?” 卫允看向袁文绍,袁文绍当即会意,立马站了出来:“回大娘娘,那些兵将并不识得官家,微臣兵攻破养心殿之时,见到官家的情形,皇后和桓王的尸首之后,当即便命人封锁整个养心殿,不需任何人靠近,知道官家情况的应该就是只有我等还有照料官家的太医的和宫人了!” 袁文绍的反应算是很快的了,在看到养心殿中情形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出,而后就立刻派人去找卫允和韩大相公他们。 曹太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不论是何等结果,望尔等皆秘而不宣,对外便宣称官家和皇后桓王一般,被叛贼害死,韩大相公也是因为看到皇帝和皇后等人的尸首,才会气急攻心,吐血昏迷的!” 这样的话,也算是给永安帝留了颜面,作为皇帝,脸比什么都重要,很多时候皇帝的脸面就代表着整个皇室的脸面,代表着朝廷的脸面。 人们对于皇帝,对于朝廷皆心存敬畏,若是给他们知道了堂堂一国之君,他们口中的官家天子被人折辱成这般模样。 那日后谁还会对皇帝心存敬畏,谁还会对朝廷心存敬畏。 “太后圣明!” 在场的都算是聪明人,脑子里头过了一遍,便明白曹太后此举的用意。 不多时,不记名的投票开始,未免授人以柄,曹太后便叫上了六部尚书一同唱票,结果选择写一的人一个都没有,所有人都选择了同一个结果。 而还在床榻之上昏睡的永安帝也不会知道,他这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 关于永安帝的事情定了下来,那便到推举新帝了。 永安帝有四个皇子,三个公主,嫡出的皇子只有桓王赵策英一个,可惜如今已然去了黄泉,那接下来就剩下三个庶子了。 其中二皇子今年七岁,生母是元嫔,只是赵宗全在禹州的时候纳的一房妾室,原本是沈皇后的婢女,后来沈皇后怀桓王的时候给她开了脸,让她去伺候赵宗全。 三皇子六岁,生母是丽妃,一个姿色颇为出众的女子,良家出身,颇受永安帝宠爱。 再有便是刘贵妃所生的四皇子了,如今不到五岁,也是永安帝最小的儿子,刘贵妃是永安帝最宠爱的妃子,甚至能够自由出入御书房。 “三位皇子之中,诸位爱卿以为让那位皇子继承大统更合适?” 曹太后的话音刚落,卫允的师伯就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娘娘,三位皇子皆是庶出,如今又都年幼,不如便依循礼法,由最为年长的二皇子继承大统!” 秦师伯虽然精明强干,可骨子里却依旧有着读书人的迂腐和刻板! “秦尚书所言甚是,如今三位皇子皆是庶出,二皇子为长,由二皇子继承大统再合适不过了!” ············ 嫡长子继承制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延续了数千年,礼法这东西,已然深入到每一个人的骨血当中。 虽然曹太后更倾向于让养在她身边的四皇子继承帝位,可四皇子的生母和舅舅乃是这次宫变的主使者,虽然已经身死,可污点还在。 不赵内官所招供的东西是否属实,四皇子都注定与帝位无缘了。 除非是他的两个哥哥,二皇子和三皇子接连暴毙,永安帝赵宗全的一干儿子当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四皇子,否则的话,他这辈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出宫做个闲散的王爷。 宫中诸事繁多,如今汴京的乱局也需要收拾,百姓们需要安抚··········· 永安帝一家子的丧葬事宜,还有即将继位的新帝该如何安排,何时继位,永安帝的谥号、庙号等等。 对了,还有母凭子贵一说,若是二皇子继承了皇位,那二皇子的母亲元嫔就得受封太后,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 曹太后自己也觉得烦,索性便把事情都丢给了礼部,让礼部先行商榷出一个大概,拟出章程再呈上去给曹太后定夺。 一直等到了夜色降下来的时候,众臣才纷纷告退出宫。 卫允本也还想找秦师伯私底下说几句悄悄话的,可却被太后给叫住了。 “不知太后还有何吩咐?” 依旧还是在养心殿,依旧还是在永安帝的龙榻旁,卫允冲着坐在榻旁的曹太后拱手问道。 曹太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太监,老太监立马会意,躬身迈着碎步退了出去。 卫允不知太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说实话,现在卫允还真有些怵曹太后,尤其是旁边还躺着一个气若游丝,生死不知的永安帝。 “此番多亏了卫卿及时率兵赶到,若非卫卿的话,只怕哀家此刻也已经踏入地府黄泉,去见先帝了!” 就算是宫里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你都死不了,还说什么去见先帝,都这会儿还在儿演戏。 卫允不禁在心底暗自腹诽。 “大娘娘洪福齐天,自有魁星照应,先帝在九泉之下,亦会保护大娘娘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不论心里如何腹诽,可面上卫允还是做足了姿态。 曹太后看着卫允的眼睛,那双眼睛,好似能够看透人心一般:“卫卿不光办事儿得力,这张巧嘴也厉害的紧,难怪先帝对卫卿如此倚重!” 提起先帝,卫允的面容立马一肃:“先帝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贤明之君,不顾旁人冷眼劝谏,屡屡对臣破格提拔,委以重任,先帝于微臣的恩德,比山高,比海深,微臣便是穷极一生也无法报答!” 随即卫允便做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太后是不知道,微臣听到叛贼封锁了皇城,宫门内外失去了联系的时候,微臣可是心急如焚啊!恨不得插上翅膀变成鸟儿越过宫门飞入皇城之中,亲自保护太后的安危!” 曹太后道:“卫卿的忠心哀家自然知道,想必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十分欣慰!” 对于卫允当初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这边,曹太后是打心底里高兴,甚至于还赶到十分意外。 起初永安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卫允的所作所为,与投靠永安帝没有什么两样,曹太后拉拢卫允也不过是出于试探一番的想法。 不成想卫允却立马像曹太后表明了心意,言明自己时刻都是站在太后这边的,愿意为太后效死云云。 当然了,曹太后自然不会立马就相信卫允的投效,毕竟卫允先前的表现,让曹太后有些看不分明。 而沈从兴就是一个很好的投名状。 沈从兴的头颅早在卫允刚刚到中牟大营的那日就已经送入罗网之中,至此曹太后才将计划对卫允和盘托出。 只是杀了桓王和皇后,将永安帝搞成现在这幅模样是不是出于曹太后的授意,卫允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这只是赵内官自作主张,毕竟赵内官作为元祐帝贴身的太监,自元祐帝还只是孩提之时便跟在了元祐帝的身边,一呆就是数十年。 元祐帝对于这些宦官宫女们的影响,甚至要远超于他的朝臣们,看原著之中那个为了元祐帝甘冒奇险,宁死也要将诏书和兵符送出宫的小宫女便能知一二。 不过在原著里头赵内官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官,虽说也在永安帝身旁伺候,但权势却根本没法和如今掌握着罗网的赵內官相比,充其量只是曹太后插在永安帝身边的一颗钉子罢了,充当耳目而已。 可现在赵内官乃是罗网的最高长官,当初卫允将罗网交还给元祐帝的时候,罗网的势力就已经不容小觑了,现在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就连卫允也不知道如今罗网的体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曹太后道:“如今赵内官和李内官都已经身陷囹圄,罗网群龙无首,总不能让罗网就这么瘫痪了!昔日罗网便是卫爱卿一手组建的,没有人比卫爱卿更熟悉罗网了,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哀家是想卫卿暂时先接手罗网,防止有小人趁机生事!” 卫允愣了,完全没有料到曹太后把自己留下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儿。 “大娘娘恕罪,不是微臣不愿接手罗网,而是不能!”卫允道:“如今微臣是陕西布政使,此番受诏令归京,只待汴京局势平稳之后,便该回陕西主持大局了!” 罗网虽好,可卫允却万万不能接手的,如今卫允羽翼未丰,锦衣卫权柄已然足够大了,若是再将罗网握在手里,到时候只怕第一个猜忌他的就是曹太后了! “微臣觉得大娘娘身边的朱内官颇具才干,定能替大娘娘将罗网打理的妥妥当当!” 第 296章 端着托盘回来的朱内官正好听到了卫允这番话,抬眼看了一下卫允的背影,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头,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彩。 “大娘娘,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朱内官佝偻着身子,也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腰直不起来,还是因为一辈子卑躬屈膝已然成了习惯,身体下意识的就处于躬身驼背的状态。 看着朱内官手中端着的托盘之上的酒壶和杯子,曹太后微微颔首嗯了一声,说道:“动手吧!” 养心殿中的宫女和内侍在方才朱内官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悉数屏退了,如今偌大的养心殿内就只剩下四个人。 曹太后、卫允、朱内官,还有就是躺在榻上,气若游丝,游离在生死之间的永安帝了。 卫允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朱内官将托盘放到桌上,提起酒壶往杯中倒了大半杯,拿起杯子小心翼翼的走至床榻旁。 曹太后已经自榻旁起身,立在一旁。 朱内官一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却伸出去捏住了永安帝的下巴,此时的永安帝应该仍旧还是处于昏迷之中。 若是醒转过来的话绝不会没有半点反应,毕竟似他这般被人挖了眼,灌了耳,拔了舌的,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了话,顶多就是张大了嘴嗯嗯啊啊。 卫允估摸着,永安帝此时的状态就像是被关在箱子里头的人,周围处于绝对的安静,入目之处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想要呼喊却又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应该是比死还难受的。 正出神间,朱内官已经将杯中的酒灌入永安帝口中,永安帝虽然处于昏迷状态,可身体机能还在正常的运转,正所谓久旱逢甘霖,酒水到了永安帝口中,他的身体便自动将其吞咽入腹。 “那是?鸩酒?” 卫允有些不太确定。 曹太后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鸩酒!” 卫允的目光再一次罗达床榻之上的永安帝身上,叹了口气:“如此也好,对他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 曹太后目光微凝,灼灼的望着卫允的眼睛。 卫允却坦然道:“新官家已然定下,先帝已然在叛乱之中为叛贼杀害,此人倒是好运,竟与先帝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卫允一本正经的在那儿胡说八道。 曹太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听卫卿这么一说,哀家也觉得此人与被叛贼所杀的官家颇有几分相似!” 曹太后看向旁边的朱内官,说道:“方才哀家与卫大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卫大人可是一力举荐你,你可有信心替哀家执掌罗网!” 朱内官很是恭敬:“老奴听凭大娘娘吩咐!” 意思很明显,只要是你太后让我去管,那我就敢管。 朱内官本就是曹太后身边最亲信之人,往日里和罗网之间的联系都是朱内官负责的,赵内官和李内官几乎可以算是在朱内官手底下当差了,毕竟对于太后来说,朱内官的位置要比赵内官和李内官高上不少。 “好,既然如此,那日后罗网便交由你这个老泼才来管!” 曹太后笑着一锤定音,看向卫允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上了几丝满意。 看着太后的眼睛,卫允心里一突,暗道果然,试探依旧是无处不在,若是方才卫允直接应了下来的话,还不知太后心里会怎么想呢。 只怕到时候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儿信任瞬间就会土崩瓦解,变成猜忌和怀疑。 现如今太后的身份地位虽然没变,但手里的权力却是前所未有的大,甚至于比起一开始永安帝刚刚即位之时,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之时的权势还要大。 那时候太后虽然也是大权在握,但终究还有一个永安帝掣肘,曹太后虽有摄政之权,但终究还是要顾及永安帝,不能太过大包大揽。 可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众人已然商定,即将即位的是如今只有七岁的二皇子,一个七岁小儿能有什么主见,所有的事情还不是曹太后一人说了算。 皇宫之内以曹太后为尊,朝堂之上,也是曹太后说了算,再也没人能掣肘她。 约莫过了有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朱内官在榻旁俯下身子,探了探永安帝的鼻息,又伸出手指探了探永安帝的脖颈,原本还留有最后一丝气息的永安帝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呼吸和脉搏都停了。 “大娘娘,陛下驾崩了!” 曹太后点点头,扶手望着榻上永安帝的尸体,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哎!终究是一代帝王,却落得如此下场,何苦来哉!” 永安帝是幸运的,作为一个冷门的宗室子弟,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在禹州团练使的位置上老死的准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像自己的父亲先舒王那般被封一个闲散的王爷,一辈子荣华富贵,无忧无虑的便好。 不成想有朝一日平静的生活以为一封托孤的诏书突然起了波澜,原本的生活被打破,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儿子和一众亲信赶至汴京,原本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顺便再博一个前程。 可不成想最后竟然一步登天,先是受封为储君,做了太子,然后又承袭了帝位,做了皇帝,直接一步登天,成了真正的人生赢家。 永安帝也很不幸,虽说做了皇帝,可却并不能随心所欲,因为他的上头还压着一个先帝的发妻,在朝在野俱是德高望重的曹太后。 为了稳定朝局,永安帝还不得不亲自请曹太后出面垂帘听政,如今好不容易把权力从曹太后手里头收回来,可朝堂之上却也因此两分,出现了党争。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使权力统一,永安帝可谓是殚精竭虑,甚至不惜以身为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个世上多了一个叫做卫允的异界来客,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抬出宫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吧!” 曹太后面无表情,有些唏嘘的说道。 明面上永安帝自然是葬入皇陵之中,可那只是对外人的说法,葬入皇陵之中的只会是永安帝的衣冠,以永安帝现如今的悲惨模样,是绝没有可能把尸身安葬到皇陵里头的,就算是曹太后肯,宗人府那边也绝不会同意。 朝廷也是要面子的,身有残疾者连科举都不能参加,更遑论现在连残疾都不如的永安帝,若是让他葬入皇陵之中,岂非是对历代先帝的亵渎! 朱内官叫了几个小太监,抬了个大木箱,将永安帝装了进去,嘱咐了几句,便抬着离开了养心殿。 卫允不知道曹太后为何要把这一幕让他给看到,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应该藏着掖着不被人知晓才是,毕竟这也算的上一桩丑事。 都说帝心难测,晦默如渊,依卫允看女人的心思才是真正的海底之针,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可曹太后却没有一句半句的解释,除了养心殿,便让小内侍把卫允送出了宫。 临走之时还说了一句:“若是先帝在天有灵看到卫卿的忠心,想必也会感到欣慰!” 皇宫之外,除了小白杨和亲卫之外,袁文绍和梁昊还有一众亲卫也早等在了旁边,如今皇城的防务暂时由黑甲军接手,那些禁军俘虏们都关押在城外原本京卫的大营里头,由那些府兵们看着。 原本皇城的防卫是那些刚刚攻克叛军的府兵们负责的,可曹太后出面掌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袁文绍带着黑甲军接手皇城的防务。 相较于禁军还有那些府兵而言,显然曹太后对于黑甲军更加信任,毕竟当初把她和先帝自兖王手中救下来的就是黑甲军的将士。 养心殿外的那数百忠魂,那悍不畏死的血勇之气,曹太后至今也没有忘记。 而且见识过黑甲军战力的曹太后心里很清楚这些府兵和黑甲军的差距,同时她的心里也很庆幸,卫允早早的就站在了她这边,否则的话,以黑甲军的战力,攻破皇城只怕就在瞬息之间,到时候永安帝安然无恙,那她这个太后就只能壮士断腕,弃车保帅,把刘贵妃以及其兄还有刘家都给抛弃掉,从此退居深宫,安心颐养天年了!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卫允有些诧异! 袁文绍道:“宫中的防务都已经布置妥当,不知指使可还有别的吩咐?” 卫允道:“既然太后命你接管皇宫的防务,你就只管把这事儿做好就行,如今叛乱刚定,就怕还有落网之鱼,会对太后不利!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切莫大意!” 袁文绍道:“属下明白,多谢指使提醒!” 卫允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梁昊! “边走边说!” 卫允没有选择骑马,而是直接沿着大道步行离去。 梁昊和小白杨还有一众亲卫随即跟上,唯有袁文绍驻足在原地,目送着卫允带人离去。 梁昊说道:“指使,现如今城里到还算是平静,没出什么大乱子,指使叛军们在驱赶百姓的时候有些粗暴,不少百姓都受了伤!” 卫允微微皱眉,虽然早有预料,可心底还有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怎么说卫允在穿越之前也服过两年的兵役,是正儿八经的人民子弟兵出身,对于黑甲军卫允素来也是要求严厉,对百姓们必须是秋毫无犯。 如今骤然听到这些,难免有些膈应。 第 297章 不知道起什么名了 “安排人统计伤者的情况,再去找户部报销!” 凡是锦衣卫中人,自然都知道报销是什么意思,这当然也是卫允率先提出来的! 梁昊却有些为难:“指使,这行得通吗?户部那边怕是不肯认账吧!” 卫允一愣,锦衣卫财政独立,素来和户部都没有瓜葛,反倒是和刑部那边的联系多一些,如今永安帝新丧,太后掌权,户部那边怕是不一定会卖卫允面子。 而且在户部那群大老爷们眼里,那些个平民百姓们别说是受伤了,只怕是死了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可这事儿总不能让锦衣卫自己掏银子吧,锦衣卫又不是专门替他们擦屁股的。 “先把详细的情况统计出来,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替这些百姓寻些补偿!” 虽说卫允曾经在户部做过侍郎,和户部的陈尚书也颇为相熟,可这事儿毕竟涉及到钱财,而且若是处理的不好了,惹得百姓们心生怨言反倒是不美。 倒是曹太后那儿可以操作一番。 毕竟这事儿可以说都是曹太后间接引起的,还有如今关押在京郊大营的那数千禁军,在外人眼中那就是犯上作乱的叛军,可在曹太后眼中那可就未必了。 毕竟这事儿的幕后黑手是她,而她利用的也是这些兵将们对先帝的感情。 到时候对这数千兵将的处置,只怕又有的争论了。 “三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直接回家吗?” 见卫允和梁昊聊完,小白杨很适当的插了进来,上次和卫允回家就待了一会儿,小白杨都还没来得及和自家媳妇温存,还没有好好地抱一抱,仔细的看一看他家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大胖小子呢。 卫允道:“你先回去和夫人报一声平安,我还有事要往南镇抚司走一遭!” “南镇抚司?” 小白杨的脑海之中立马就闪过顾廷烨的身影,顿时便有些犹豫:“三爷!要不小的还是跟着你吧?” 卫允却摇了摇头:“行了,再啰嗦现在就把你打发会西北去!” “别别别,小的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小白杨赶忙告饶,屁滚尿流的朝着西城而去。 积英巷就在汴京西城。 南镇抚司衙门,黑狱。 顾廷烨很幸运,只是被关在普通的牢房里头,而不是那漆黑一片,空间狭小的黑狱。 卫允让人送来酒菜之后,便屏退了众人,包括梁昊。 顾廷烨只穿着一件有些脏乱的白色里衣,身上的枷锁虽然已经去了,但镣铐铁链还在,缚住了手脚,躺在牢房的角落里,地上只有些许稻草。 “别装死了,过来喝一杯,吃点东西!” 卫允盘膝坐在桌案旁的蒲团上,案上放着酒菜。 可角落处的顾廷烨却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样。 卫允又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关心的人现在都是什么情况?” 角落处那几乎不可察觉的呼吸出现变化!铁链碰撞声响起,只见顾廷烨起身走至卫允面前,微微低头,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卫允,目光冰冷如刀,眼眸中尽是冷漠。 “坐!” 顾廷烨盘膝坐下,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卫允,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觉得瘆得慌,忍受不住了,可卫允却早有预料。 提起酒壶给顾廷烨倒了一碗,没错,就是碗,就是电视剧里头喝酒用的那种浅底陶碗。 顾廷烨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说罢!” 就连声音也带着冰冷和漠视。 卫允摇摇头,笑道:“我这次来不是来让你原谅我什么的,我也没那么无聊,只是想把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毕竟,你也曾叫过我一声舅舅!” 顾廷烨却嗤笑一声:“乱臣贼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乱臣贼子!” 卫允感慨道:“说的好啊!若是站在官家的立场上,我确实是乱臣贼子!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顾廷烨的表情一愣,目光也愣住了,显然没有料到卫允竟然承认的这么果断! 卫允又道:“可你不知道的是,我其实并不想做这个乱臣贼子,不过是迫于无奈,只能如此罢了!” “哼!”顾廷烨心道果然,脸上的楞然也瞬间散去,恢复到那副冰冷的模样:“不过都是用来掩饰自己罪行的借口罢了,事实究竟如何,我自己有眼睛看!” 卫允却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变法吗?” 顾廷烨眉头微皱:“这又和变法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变法让你去当乱臣贼子的吗?” 卫允道:“没错,就是变法!” “秦之商鞅,汉之晁错、主父偃!你武双全,对于这些典故想来也烂熟于胸了吧!不如你来告诉我这些变法的功臣们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顾廷烨一愣,商鞅被车裂而死,晁错被杀,主父偃最后也没有逃过一死! 而现如今卫允的变法在陕西进行的如火如荼,土地收归朝廷所有,统一租赁给普通军户耕种,收取极低的赋税,如今已有数年时间。 这些事情都是光明正大进行的,卫允的动作这么大,自然瞒不过汴京的这些官老爷们,顾廷烨也不止一次的从桓王和永安帝口中听到他们对卫允的赞许,对陕西新政的认可! “这如何能够混为一谈!” 顾廷烨忙辩解道。 卫允却道:“如何不能?” 顾廷烨面露纠结之色:“官家和桓王又怎么会和那些帝王相同!” 卫允依旧是一句:“自古帝王便最是无情!他们二人又如何能够例外!” 顾廷烨的脸色有些难看。 卫允继续说道:“如今我在陕西所施行的新政,触动的乃是陕西境内所有世家大族的利益,你可知就新政施行的这两年,陕西一路的人口和赋税增加了多少吗?” “多少?” 卫允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句的说道:“人口增加了三成,赋税增加了将近一倍!这还只是去年的数据!” “竟有这么多?” 往年大周各路的赋税别说是增加了,别减少就不错了,这些年来大周的国力虽然日渐强盛,经济也越来越繁荣,各行各业皆是蓬勃发展。 而且大周已经有十余年都是风调雨顺,没有什么大的自然灾害了! 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大环境之下,各路、各州府的人口不但没有增加,甚至有些州府还有减少的趋势,户部每年所征收上来的赋税也逐年递减,虽然这个递减的趋势并不大,可若是长此以往,定然会出大问题。 看着顾廷烨震惊的模样,卫允继续说道:“可你知道这些人口和赋税都是怎么来的吗?” “不是新政带来的吗?” 顾廷烨脱口便道。 卫允看着顾廷烨,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也可以这么说,但新政所带来的这些利益,都是从哪些世家大族们身上一点一点抠下来的!” 人口流失、土地兼并,但问题是人口不会无端的流逝,朝廷还鼓励百姓们开荒,可却仍旧挡不住这两个问题。 而这些流失的人口和土地最终只会是落到那些世家大族的手中,正应了那一句,富人们越来越富,而穷人们则越来越穷。 那些流失的人口都成了世家大族里头的家丁仆役、女使丫鬟,原本属于百姓们的土地变成了一个个庄子,成了那些世家大族们的私产,而原本土地的所有者则变成了他们的庄户,也成了他们的私产。 如今卫允施行的新政无异于是虎口夺食,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这些世家大族们的利益,现在新政的范围不大,陕西也算是卫允的大本营,有黑甲军在侧威慑,那些世家大族们自然只能把打掉的牙往肚里咽。 可以后呢! 一想到这儿,顾廷烨便只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涌泉生出,沿着尾椎骨逆冲而上,直上头顶的百会穴。 只见卫允忽然动手解开衣物,黄中偏白的身躯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刀砍剑刺,甚至还有箭矢留下的伤口。 顾廷烨这一次是真的惊呆了,看着卫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脑子里头一片空白。 只听得卫允不疾不徐的说道:“自新政施行以来,我遭受到大大小小的刺杀总共有十七次,其中最危险的一次是这里!” 只见卫允低头抬手,只想胸膛正中的那处箭伤。 “幸好我的反应还算快,及时避开了要害,身上还穿了软甲,否则的话,恐怕你今日见到的,就是我的坟冢了!” 顾廷烨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卫允可是臣,自小便寒窗苦读,探花郎出身,做官也是一路顺风顺水,如今身居陕西布政使的高位,又没有领兵打过仗,唯一一次出征也只是去属地给张千重的大军做监军,负责后勤补给而已,又不用他冲锋陷阵! 这一身伤口除了刺客之外,顾廷烨是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来历了! 只听得卫允道:“别和我说什么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漂亮话!我这人最是惜命!” 第 298章 清晰 “那你当初为何不拒绝?” 面对顾廷烨的提问,卫允却好似看傻子一样看着顾廷烨,说道:“你告诉我怎么拒绝?” “这!” 顾廷烨不由语滞! 顾廷烨皱着眉头看着卫允:“可这些也不是你杀害沈兄的理由!” 顾廷烨与沈从兴之间的感情还是颇为深厚的,二人结识于微末之时,彼此性情相投,之后又一起并肩作战,共抗西夏,情谊不可谓不深厚。 卫允道:“沈从兴受命领兵北上,却悄悄带兵离开军营,私自留在汴京,已然违反了军法,我将他当场格杀有何不对?” “再说说你,不过是戴罪之身,连身上的爵位都被人给夺了去,若非顾念着你是明儿的丈夫,也曾唤我一声舅舅,当时我便将不会手下留情了!” 卫允板着一张脸,厉声说道。 顾廷烨脸上的皮肉顿时便动了起来,面部的表情有些扭曲,眼中带着熊熊的怒火:“我和沈兄是奉了官家的密旨才会脱离大军留在汴京的!” 京郊大营的十万京卫已然悉数北上去了河间府,沈从兴这个大军主帅却带着充军的要犯却顾廷烨悄悄留在了汴京,若是没有永安帝授意的话,他又怎敢如此! 卫允的目光之中带上了几许复杂,感慨道:“其实不论是沈从兴还是你我,都不过是权力争夺倾轧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成王败寇,史书还不是由最后的胜利者书写!你若是知道永安帝和桓王的下场,说不定还庆幸沈从兴是死于我手,没有受太大的痛苦和折磨!” 听到这话,顾廷烨心中一凛,顿觉不妙:“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允便将他所知道的永安帝一家的遭遇悉数说了出来,顾廷烨听罢之后,顿时恍若雷击,似木雕版呆坐在蒲团上,表情僵硬,目光也是呆滞的。 卫允见顾廷烨没有反应,也不着急,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小菜之后,边自顾自的说道:“你先在这儿待几日,想去祭拜官家和桓王他们是不可能了若是实在放不下的话,就在牢里叩拜一下吧,如今乃是太后当权,官家已然没了,先前你们与官家的一切筹谋都成了一纸空谈,没有人会相信的,过几日等我安排好了你就去北地吧,如今北地战事已起,夺回燕云之战已然无可避免,你如今是戴罪之身,只有在这一战之中立下战功才能够光明正大的和明兰、团哥儿团聚!” 说着卫允的话音一顿:“还有你那一双庶出的儿女,你宁远候的爵位已然被夺,你家那个嫡母想必不日便要以太夫人的身份向宫里递了折子,向太后请封由你家三郎继承宁远候的爵位!到时候不论是明兰还是团哥儿、或者你那一双庶出的儿女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你的嫡母宰割了!如何选择全在你自己!” 说罢,卫允便起身离去,任由顾廷烨在牢房之中发呆。 卫允知道顾廷烨一定听进去了,以顾廷烨的聪慧又怎会看不清如今的局势,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只是他与沈从兴相交莫逆,与桓王赵策英志同道合,与永安帝赵宗全惺惺相惜,而且顾廷烨之所以能够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和这几位也有着解不开的干系。 可方才卫允所言,打击实在是太大,顾廷烨的脑海之中此时已是天翻地覆,波涛汹涌了。 想要消化这些讯息,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未经他人苦,莫劝人良善。 卫允不是顾廷烨,不清楚顾廷烨于桓王和沈从兴等人的感情,所以卫允没有劝他看开放下之类的,而是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如今的局势都说与他听,顾廷烨已经是成人了,而且自小便经历了世间大多数同龄人都没有经历过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心智足够的成熟,而且他本身也足够的聪慧,能够看得开,走得出,都得看他自己。 至于明兰,卫允也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或者说这和卫允一开始的初衷完全不一样。 一开始卫允原本确实是打算站在永安帝这边的,就好似一开始的时候,他虽然一直自诩中立,可实际上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更加的偏向于永安帝,甚至于可以说卫允已经站在了永安帝那边。 可后来卫允被推上山西布政使的位置,自永安帝那里接了在陕西推行变法新政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卫允绝不可能再对永安帝推心置腹,忠心不二了。 若是卫允自己主动选择变法,主动上书请旨推行新政的话,便是和世间所有的世家大族都站在对立面又如何,就算是失败了,最后顶多也就是一个死字。 可自己主动请愿和被人硬推着顶到前边完全是两码事儿! 卫允并不介意给别人当刀,可前提是卫允自己得心甘情愿才行,否则的话,便是翻脸无情把棋盘都给你掀了,卫允也是做得出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还散发着热气的酒菜都已经凉了,顾廷烨才从愣神之中醒转,望着牢房之中的烛火,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悲怆,拿起酒壶到了一碗,却没有喝,而是将其撒到旁边的地上,如此反复三次,一壶酒已然见底,才将最后的一点倒入碗中,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 就在众人紧锣密鼓的替永安帝一家子操办后事的时候,北地那边的消息也传了回来,辽人犯边是假,周军北伐为真。 驻兵河间府的张千钧早在月前接到永安帝圣旨的时候,花了十日的功夫准备,又花了十日的时间,一路向北接连攻克数城,已然将燕云之地的两州十四县悉数占据。 而在太原府的张千重发兵的时间也和张千钧差不多,攻克的州县虽然不如张千钧的多,但却都是些富庶的所在。 两国之间已然承平数十年,辽人虽然同样在边境驻有军队,可他们哪里料到周人会这么没有任何因由便撕毁两国昔日定下的盟约,掀开站端。 而且现在自西北调去的黑甲军,从汴京北上的十万京卫,如今应当也已经到了北地! 满朝文武这才发觉他们都被永安帝给耍了,什么北地辽人南下犯边,侵我疆土,不过都是借口,一个让朝廷光明正大出兵的借口罢了。 好在先前朝廷早已做足了准备,永安帝的皇后逝世,礼部和宗人府商定,宗室与朝臣守孝二十七日即可,至于民间,还是莫要频繁的影响百姓们的正常生活罢了,毕竟先帝驾崩不过五年,若是频繁的让百姓守孝的话,只怕会引起民怨。 就连先帝驾崩之前都留下了勿要扰民的诏书,更何况是在位不过五年,于国于民都没有太大贡献的永安帝。 而且盟约已经被撕毁,站端也已经开启,想要再次恢复和平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要么就是彻底把辽国打服,让他们主动投降,派出使臣向大周求和,要么就是周军战败,辽人趁势一路南下,进犯大周疆土。 而最后大周便只能向辽国割地、赔款,签署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祈求和平。 连续好几个早朝,都吵得不可开交。 有些骨头软的建议立马撤兵,同时派出使臣前往辽国,向辽国君臣求和,这种提议刚提出来,就被群臣唾弃,尤其是那些个自诩清贵正值的都察院御史们,更是把那个提出此提议的官员骂的体无完肤,就差没上脏话了。 文人风骨,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大周强大的国力便是他们说话的底气,辽国又如何,既然已经开战,盟约已经撕毁,那就打完了再说,开弓可没有回头箭,是胜是负,现在还犹未可知呢! 毕竟数十年前大周和辽国之间的那场大战之中,胜的可是大周! 现如今大周国力比起往昔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近几年发生了许多事情,可辽国同样也不太平,先是震撼诸国的重元之乱,若非关键时候耶律洪基被属下提醒,只怕现如今辽国已然易主了。 而且现如今手握辽政大权的乃是耶律乙辛,同样也是辽国宗室,而且辽国的疆域虽广,可大多都是些不毛之地,人烟稀少,与占据着这片大陆之上最繁华地段的大周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唯有珠帘之后的曹太后,面色却有些阴晴不定,若是没有帘子的阻隔,群臣们能够看到曹太后的脸色和眼睛的话,便不难发现曹太后眼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曹太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料到辽人犯边的事情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一个瞒过了天下人的骗局。 她愤怒不已,可却无可奈何,如今事情已成定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韩大相公虽然已经被太医救了回来,清醒了过来,可身体却彻底垮了,如今就连行动都成问题,更别说处理朝政了,无奈只能上奏请辞,卢老相公的身子骨也早就不行了,告老还乡的折子上了一次又一次。 曹太后索性便准了二人告老的折子,又闪电的提拔了兵部的李尚书为左相,卫允的师伯,现如今的工部尚书为右相,至于兵部和工部的尚书人选先由他二人暂且兼着。 先把草台班子搭起来,把眼巴前的事情应付过去了再说,至于接任的人选,只能后边再慢慢物色了。 第 299章 新帝 各部官员各司其职,一方面安抚民众,一方面紧锣密鼓的准备支援北地的战事,更加关键的是防备辽人和西夏勾结,再度进犯西北。 为此,卫允当即便受曹太后之命赶回西北主持大局,还给了卫允临机决断,若遇通敌者,可先斩后奏之权。 而卫允这一走,顺便也将张氏和昭哥儿还有小卫氏一家也给带走了,这也算是曹太后对于卫允这次站队立功的一些补偿。 至于那些在宫中被俘,如今还在关押在京郊大营之中禁军将士们如何处置,卫允就不清楚了,太后和朝臣们自会对其进行处置。 原本这一次朝廷该对有功之臣进行封赏的,但北地的战事紧急,两位新的大相公上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超纲,安抚群臣和百姓,同时调动朝廷各部全力支撑与辽国的战事,将收复燕云之地当做眼下的第一要务,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暂时押后。 曹太后虽然很想和辽国求和,平定战事,恢复安稳平静的生活,可奈何群臣不答应,曹太后虽然德高望重,在朝野之中皆有威望,但终究只是个太后! 而且曹太后自身也不是那种唯我独尊,一言不合就动辄杀人的性子,至少现在不是。 年仅七岁的二皇子还是在群臣的拥护之下,于永安帝的灵前继位,年号暂且还未定,其生母元嫔也母凭子贵,一步登天被封为太后,而原本的曹太后也晋升为太皇太后。 不过现今虽然二皇子在永安帝灵前即位,但登基大典还未能举行,必须得等到二十七日的孝期过去之后,才能够正是即位。 平民百姓们替父母守孝,孝期一般都是二十七个月左右,一般也说成三年,可皇帝不同,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皇帝是一个国家的主君,岂能三年没有皇帝。 是以历来便有一个惯例,储君守孝,以日代月,一日便等同于一月,二十七日,便是二十七个月。 待二十七日孝期满之后,二皇子便能够正式登基称帝。 不过又因如今二皇子年幼,只有七岁,正式懵懂无知的时候,根本不能总理朝政,于是刚刚尚未的元太后和太皇太后就成了辅政的人选,而两位刚刚上任的大相公,就成了顾命大臣,总领朝堂诸事,统辖文武百官。 二十七日的功夫眨眼便过,二皇子也在群臣的拥护下正是登基称帝,年号政和,而永安帝的庙号,则被冠上了一个英字,为周英宗。 不要以为‘英’字是什么好词儿,若是换在别的地方,英字自然是褒义,可在皇帝的庙号之中就不一样了,英字可是带着贬义的意思。 而卫允师伯,现在的秦相公也被任命为太傅,与被加封为太师的李大相公一道教授二皇子读书课业,以及帝皇之道。 朝堂的事情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卫允那边小日子却过的颇为滋润! 汴京城里头的府邸和一应的产业都交给了明兰打理,卫允和张氏一别数年,如今好不容易重聚,自然要好好地温存一番,就是在一路西去的路上夫妻两人也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 可苦了小昭哥儿了,每日见到自己父母的时间屈指可数,就连晚上睡觉都是和三个小表哥表姐凑合的,白日里就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跑。 旭哥儿和子衿如今也渐渐大了,正好帮着小卫氏一起照料四个小屁孩儿,丁健则忙着处理运转司的事情,已经先一步赶去长安,处理大军的后勤去了。 而原本被卫允关在南镇抚司衙门里头的顾廷烨如今已然被卫允安排去了北地张千钧的帐下听令,只要他能够在这一次收复燕云的战争之中立下战功,便能够光明正大回汴京和明兰母子团聚。 早在顾廷烨被小秦氏和顾四叔告到御前,获罪下狱之后,宁远侯顾家那边便将顾廷烨给除了族,把他顾廷烨和其生母白氏的名字从顾家的族谱上头划了去,明兰和昭哥儿她们自然也未能幸免。 甚至还在小秦氏的挑拨之下,顾家人将明兰还有昭哥儿以及顾廷烨的一双庶女赶出了侯府,把澄园光明正大的据为己有。 好在顾廷烨手中白家的产业已经顾廷烨这些年南征北战积累下来的金银财宝什么的没有落入顾家人的手中,早在一开始明兰就做好了准备,把顾廷烨留在家里的钱财都秘密送了出去,如今就居住在积英巷的卫府之中,打理着顾廷烨自外祖处继承而来的白家产业的同时,卫家在汴京的一应事务也都是明兰打理的。 原本小秦氏和顾家的一众叔伯族人们也已经上书永安帝,请立如今在西南边陲坐镇的顾家大房嫡子顾廷炜承袭宁远候的爵位,可却一直没有得到永安帝的回应。 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朝廷的旨意是不影响百姓,可官员勋贵们还是得跟着二皇子一道题永安帝和沈皇后守孝的,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跑去曹太后那边现眼。 不对,现在应该是太皇太后了,如今的太后姓元,侍女出身,原本只是舒王府的家生子,一个连平民百姓都算不上的侍女,如今却一步登天,做了太后,不得不说,运气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琢磨。 原本卫允是想把明兰和大卫氏一道带去陕西的,可明兰却非要带着昭哥儿和顾廷烨的一双庶出子女在汴京城等顾廷烨自北地安然回来。 还说什么她如今已经嫁做人妇,是顾廷烨的妻子,是昭哥儿的母亲,虽说如今他们已经被宁远侯府除族,可只要她明兰还在,她和顾廷烨的家就还在。 明兰自然也早就从先皇后沈氏处知道了永安帝和顾廷烨等人的谋划,可现如今永安帝等人身死道消,所谓的谋划自然也就失败了,如今太后当权,顾廷烨被顾家除族之事已然无可挽回。 倒是盛家那边,不论是盛紘还是长柏,亦或者是盛老太太都对明兰异常关心,甚至还几次三番想把明兰母子几个带回盛家。 可却同样被明兰给拒绝了,甚至一开始明兰带着三个孩子住到了甜水巷,也就是一开始顾廷烨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带着外室曼娘和常嬷嬷住的那个院子。 盛紘也只能无奈的感慨明兰这执拗的性子也不只是随了谁,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一人,却偏偏要认死理儿! 倒是卫允对明兰颇有几分理解,这既是明兰想要自己独立,想要替顾廷烨把家给撑起来,又不想连累旁人的做法。 如今掌权的可是曹太后,昔日顾廷烨为了帮永安帝夺回朝政大权,可没少得罪曹太后,如今明兰是顾廷烨的妻子,夫妻本是一体,谁知道曹太后会不会暗地里使什么绊子,虽说明兰和盛家的关系是剪不断的,可至少在明面上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若是能够不受牵连自然是极好的。 可若是曹太后非要较这个劲儿,那明兰和盛家也没有半点主意。 好在卫允和曹太后求了恩典,如今卫允刚刚向曹太后表了这么大的一个忠心,立下了如此大功,曹太后自然也不能太过吝啬,便同意卫允把一家子都带去了陕西,毕竟外放官员带着家眷上任在大周实属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昔日盛紘外放的时候,一大家子不也是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 而且曹太后深知卫允和盛家的关系,知道卫允对如今在盛家做妾的大姐姐和明兰、桓哥儿、栎哥儿几个外甥的看重。 二十七日的孝期已过,年仅七岁的二皇子成了政和帝,满朝文武的精力虽然大半都放在北地的战事之上,可对于此番叛乱的后续却不能一直拖着,而且如今战事以起,虽说要维持朝局的稳定,可以雷霆之势震慑那些想要趁乱做小动作的人也是必须得。 如今大周朝廷的三位领导人直接决定,由刑部、大理寺还有都察院三司会审,将一应涉案的大小官员悉数查办。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刘家依然被诛了三族。 好在这一次参加叛乱的人并不多,三万禁军死了两万多,还有几千人关押在京郊大营,五城兵马司也有部分官员被收买,可念及现如今北地战事一起,朝廷正是用人之时,朝廷便网开一面,把他们悉数都遣往北地,让他们和辽人作战,戴罪立功,以赎己罪。 这个提议自然是曹太后的意思,这些所谓的叛军,看似听从的是刘贵妃兄妹的命令,实则若非是曹太后暗中授意,区区一个刘贵妃,还有一个一步登天,在军中没有任何根基的禁军统领怎么可能三万禁军和五城兵马司对其俯首称臣,舍生忘死! 若是说唯一意外的话就是宁远侯府了,刑部那边查了出来,此番叛乱宁远侯府也涉案其中,顾廷烨的宁远候做的好好地,为什么早不出事儿,晚不出事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而且顾廷烨刚出事儿没多久,叛乱就发生了! 顾廷烨可是永安帝最为倚重的大臣之一,这事儿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一些。 刑部便针对此事着手调查,未曾想这一调查果真便查出了问题! 第 300章 大战起 原来宁远侯府早在先帝在位时就和那些叛逆们不清不楚,往来过密,刑部还查出针对小秦氏乃至顾廷烨的四叔等人对顾廷烨的状告,都是出自叛贼的授意。 顾廷烨乃是永安帝的心腹,圣眷正隆,有能征善战,屡建功勋,深得永安帝的重用,虽说为人张扬了些,但年轻人有些傲气自负了些实属寻常。 刑部根据着这些调查出来的东西往下深挖,不曾想越挖越惊心,竟然将一个勋爵世家的龌龊事儿都给挖了出来。 所有人都开始替顾廷烨感到不值,竟然摊上了这么一大家子亲戚,分不清利弊得失,竟然对自己家最出息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同时,他们也对顾家小秦氏和顾老四的愚蠢感到可笑,究竟是愚蠢到什么程度才能把顾家之中最有出息的后辈的前程亲手断送。 若说仅仅是因为以前的顾廷烨是如何如何的顽劣的话,这些官员们是万万不信的! 谁家的孩子小时候不叛逆一下,那个世家大族里头没几颗搅屎棍! 再结合前段时间小秦氏和顾家众人将顾廷烨除族,又怜悯上奏请封顾廷炜继承爵位的事情,所有人心里头都亮的跟明镜似的。 纷纷为顾廷烨感到惋惜。 可现实就是如此无奈,小秦氏是顾廷烨的嫡母,尽管只是个继母,可在礼法上也是顾廷烨的嫡母,顾老四是顾廷烨嫡亲的四叔,是其父顾偃开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 而且他们状告顾廷烨的事情皆是有理有据,证据确凿! 可礼法森严的现实就是这么无奈,好在如今宁远侯府的事情发了,顾廷烨虽说被充了军,除了族,可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他却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必再被顾家的那些糟心事儿所束缚,从此便可以自己建立一个崭新的顾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而且宁远侯府之中早已都被明兰和顾廷烨安插上了自己的亲信,如今顾廷烨虽然失势,可还是有不少忠心的下人心念旧主的。 再加上卫允早已让人精心布置好的套子,宁远侯府就这么中了招,太祖御赐的丹书铁券被夺,宁远侯的爵位也被罢了,好在顾家虽然和叛贼不清不楚,可到底不是主犯,是以只有顾家的大房和四房受了罪,唯有一个早已分家出去,诸事不理,自顾自的过着自己小日子的五房逃过了一劫。 如今朝廷正是需要杀鸡儆猴,立威震慑内外的时候,顾家就这么很不幸的被当成了这只被拿来示众的鸡。 对于顾家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举家发配西南边境,即刻执行,远在边军之中的顾家大房的顾廷炜也被罢了官,降为最低等的小卒子。 处理顾家事情的同时,北地再一次传来消息,月前十万京卫便已经抵达背景,可作为京卫指挥使司的威北候沈从兴却在一次亲身外出查探敌情的时候与辽军遭遇,双方大战一场,沈从兴连同所带去的数十个亲兵悉数全军覆没,探查情况的斥候只把沈从兴的无头尸首带了回去,至于首级,应该已经落入辽人之手,成了辽士邀功请赏的战利品。 可沈从兴的死不仅没有让周军军心涣散,反而激发起了所有人的凶性,军心大作,势要杀辽贼为沈从兴报仇。 张千钧见士气可用,当即便继续挥军北上,与驰援而来的辽国二十万大军糜战数回,付出了真正三万将士的性命,换得了辽国二十万大军的溃败。 将近六万的辽军被杀,俘虏了将近五万人,还有剩下的将近九万人马被打的七零八落,四散溃逃。 一时之间,燕云之地的辽军纷纷胆寒,而张千钧则趁此机会,挥师北上,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又下了五州三十八县。 而自太原府北上的张千重听到张千钧大破辽军的消息,当即便命黑甲军统领郭淅庭为前锋,领五万风字营的轻重骑兵于天将拂晓时分偷袭辽军大营,而他本人则带着剩下的五万黑甲军和十五万边军绕过辽军大营,于辽军北上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辽军直接炸了营,三十万大军,其中有三万多人呢都是死于慌乱之中的踩踏,轻重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往北出逃的二十多万大军还没来得回神,就和早已埋伏好了的张千重相遇,又被好好的上了一课,这一次更是直接丢下了将近六万具尸体,辽军剩下的十多万大军才撤出了张千重设下的包围圈。 张千重也趁此机会大举扫荡周边的州县,同样是一个月的时间,燕云十六州之地便只剩下两州还在辽人手中,剩下的都已尽数归入周军之手。 可也正是这两州之地,却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张千重和张千钧几番兴兵猛攻,却都无疾而终。 因为驻守这两州之地的,不再是辽国南院的军队,而是自西境调来的十万精锐兵马。 这十万兵马可和那五十万南院兵马有着本质的区别。 周辽两国已然承平了数十年之久,周军未经战事,辽国南院大军亦同样如此,而且辽队的糜烂程度比周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南院的五十万大军却是人数足够,可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辽国真正的精锐之士都在西境,和西夏进行常年的交战,虽说近几年两国交好,可辽国西境大军的战力却不是南境的这些老弱病残能够相比的。 张千重和张千钧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也和这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可接下来战事就没那么简单了,镇守这最后两州之地的十万精锐辽军只是前驱,剩下的三十万主力大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不日便能抵达。 到时候休说这两州之地了,就是已经夺过来的那些州县能够守得住还是个问题。 一只温顺的绵羊带领的狼群不堪一击,可若是一只凶恶的狼带领的羊群,却是敢猎食猛虎的羊群。 当辽国这精锐的四十万大军到达之后,先前被周军打的溃逃的三十多万辽军也势必会和先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战力绝对不会是同一个档次。 张千重和张千钧这兄弟两都深谙父亲老英国公稳重的带兵方略,深知他们二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这么大的战果是何等的运气。 接下来的大战,才是真正旷日持久的苦战! 可汴京方面却并不这么想! 那些个坐在汴京城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大笔一挥,金口一开便指点江山的官老爷们可不会像张家兄弟俩这么想! 他们早已经被刚取得的短暂胜利蒙蔽了双眼,燕云十六州,已有十四州被光复,可若是一鼓作气,再把剩下的两州攻克收复,燕云之地便尽数归于大周,大周历代先辈殚精竭虑,数代帝王矢志也要收复的疆域,也要达成的夙愿,在他们这一代人手里头实现,那是何等的功劳和荣耀。 打了胜仗的战报送回汴京没过多久,汴京那边的旨意便下来了,先是对二人和众将士好好的褒奖了一番,说的是天花乱坠,夸了又夸,最后就是让两人再接再厉,扩大战果,将燕云十六州之地悉数收复。 对此,张千重和张千钧都只是无奈的苦笑几声,可却并没有继续北上攻打那剩下的两州之地,而是在各地布防,巩固其先前所获的战果来。 与此同时,一封来自陕西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忽然传回汴京,西夏皇帝发布檄文,说大周言而无信无义,竟公然撕毁与辽国签署的檀渊之盟,不顾两国结为友好兄弟之邦的盟约,出兵进犯大辽,占其疆土,掠其子民,暴虐无道,号召天下诸国举兵共讨‘周贼’云云。 总之一番说的十分冠冕堂皇的檄文,为的就是师出有名,把西夏自己置于正义的一方,讨伐无道的大周,相助大辽。 这么一说,西夏的臣民自然就把自己处于高尚的一方,他们也许会这样想:哦!这一次打仗是为了替大辽主持公道,不再是侵略他国,嗯,这是好事儿,可以做! 如今距离上一次战争已经过去四年多的时间,西夏境内的五十万大军虽说已经补充完毕,可西夏本就地处西北,西北荒芜,地广人稀,西夏的国土范围又不大,上一次求和又是各地又是赔款的,西夏早已不复当初雄霸西北之时的强大。 以西夏如今的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五十万大军的出征。 好在还有辽国这个老大哥在一旁支撑,西夏趁此机会向辽国索要粮草无数,发兵二十万,甚至把国内最精锐的铁鹞子全都出动了,陈兵于夏州,虽是都可侵入大周。 陕西都指挥使,边军统帅郑老将军当即便派出八百里加急的快马,火速将这个消息送回汴京,而他自己则亲自坐镇在与夏州相望的盐州,十五万边军分散在五州之地。 同时派出亲信前往长安和庆州,通知卫允这个山西布政使和陕西一应官员,而驻扎在庆州的黑甲军,则负责随即策应,哪里危急就去哪里。 这片大陆之上最强大的三个国家,即将展开较量。 第 301章 兴兵 长安城,卫府之中! 原本洋溢着幸福快乐气息的府邸,此时的氛围却有些压抑。 屋子里! 卫允正在换装,那身刚刚解下不过一个多月的黑色甲胄再一次披在了身上。 不过这一次替卫允换装的不再是普通的侍女,而是卫允的妻子张氏。 张氏身高要比卫允矮了差不多一个头,便是站直了身子脑门也才顶到卫允的嘴巴处。 此时的张氏正专心致志的围着卫允转,宛若羊脂白玉的纤纤玉手抚过铁甲,滑嫩的指腹与冰冷的铁甲摩擦,张氏的神情有些凝重。 “此番前往西北,夫君定要小心谨慎才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夫君要以安全为上,切莫以身犯险!” 张氏一句句的叮嘱着。 卫允看着替自己着甲,神情十分认真的张氏,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夫人多虑了,为夫着甲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而且这次去西北不过是坐镇黑甲军大营,配合郑老将军统一调度罢了,又不用亲自去冲锋陷阵,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夫人莫要自己吓唬自己!” 张氏没有和卫允争论,走至旁边的衣架上,拿起那件张氏亲手绣制的血色披风,递给卫允,卫允甩手将披风披在背后,张氏又走至卫允身前,将披风的系绳自卫允手中接过,很是认真的替卫允将披风绑好,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绑好之后,张氏才抬头看着卫允,说道:“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谁也说不清楚,夫君还是小心些为妙!” 卫允微笑着道:“好好好!为夫都听夫人的!一定小心谨慎,打起一万分的注意!” 夫妻二人目光于半空之中相会,就这么平静的对视着! 时间慢慢流逝! 卫允忽然张开双手向前迈出步子,一个熊抱将张氏揽入怀中,卫允抱的很紧,很用力,张氏有些喘不过气,可却没有半分挣扎,而是抬起手环住了卫允的腰。 “对不起!累的夫人担心受怕!真的对不起!” 卫允闭着眼睛,感受着怀中佳人的所有,声音有些颤抖。 张氏柔声道:“夫君莫要这么说,家国天下,有国才有家,夫君莫要因为妾身而有所顾忌,尽管放手施为!” 生于英国公府这等世代将门的勋贵之家,张氏自小便深受母亲影响,被母亲教育她们既然享受了常人所没有的尊贵和荣华,那也该承担起旁人承受不了的离别和担忧,替丈夫守好家宅,教育子女,打理好家业,使得家族能够延绵传承! 至于长盛不衰,张氏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就连皇朝都有更替轮转,更何况是一个家族,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张氏也没有办法保证昭哥儿日后能够如同卫允一样平步青云。 而且张氏的父兄亦常年在外带兵,一家人能够团圆的时间少之又少,对于似今日这般情形,往昔张氏的母亲英国公夫人便不知经历过多少回。 英国公壮年之时,大周可不似现在这么太平,英国公的父辈们,兄弟们,有多少都是马革裹尸,死在了战场之上。 张氏脸上露出笑容,眉眼间透着无限的柔情:“只愿战事能够早日平定,夫君能够早日平安归来,妾身和昭哥儿在家里等着夫君!” 卫允松开了张氏,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为夫不想骗妇人,此战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能够结束,夫人心中还是需得有数才好!” 此番若是大战再起,就绝不是递交降书,割地求和那么简单就能够结束的了。 如今的黑甲军可不再是五年前的黑甲军,将近三十五万的黑甲军,虽说有十万人被郭淅庭带去了北地支援张千重,可此番被卫允从汴京带回来的除了风字营的十万铁骑和陌刀营的三千人之外,还有原本被永安帝调去汴京的两万四千黑甲军。 别看只有两万四千人马,那可都是黑甲军之中最精锐的老卒,两万四千人结成阵型,便是十万西夏大军也丝毫不惧。 而老营的两万四千人马之所以能够被卫允带回西北,就是为了防备辽国联合西夏,同时向大周出兵,西北有郑老将军麾下的边军和黑甲军在,朝廷暂时就不用再往西北派兵了,只要供应大军的军需和一应粮草便可。 这样子的话,大周十五路的,除却陕西、山西和山东三路之外,包括京畿直隶在内的其余十二路,皆可派出兵马驰援北地的战事,举全国之力与辽人一战。 张氏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微闪,眉头也微微蹙起:“夫君莫非是想和哥哥们一样主动出击?” 显然,张氏听出来卫允的话外之音。 卫允点头道:“不错,如今黑甲军尚有二十五万,再加上北镇抚司这些年在西北的经营,若是还要被动放手的话,那我这么多年的功夫岂非都白费了!” 只见卫允的眼中闪烁着夺目的神采,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朗声说道:“上一次的战败西夏竟还不吸取教训,这一次我定然要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切肤之痛!让他们看一看,我锦衣卫的真正实力!” 是锦衣卫,而非大周! 看着自信飞扬的卫允,张氏的心里却忽然生出无限的担忧! 卫允看着张氏眼神的变化,先前飞扬的神采顿时消散,柔声道:“夫人放心,为夫可不是那等行事莽撞之人,咱们夫妻这么久了,夫人难道还不知道我吗?凡事都喜欢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若是没有把握的话,我是绝不会冒险的!” 看着卫允一如往昔的温柔,张氏这才松了口气,生怕卫允太过自信而导致自傲。 “家里这边妾身会照料好的,夫君无须担心,妾身和昭哥儿在这等着夫君凯旋而归!” 卫允走了,带着小白杨,带着杜远,带着五十亲卫,一路快马加鞭出了长安城,直奔庆州大营而去。 自长安一路往西北而去,快马加鞭只花了两日的功夫,卫允便入了黑甲军大营。 丁健则留在长安城,一方面负责和户部接洽,为大军供应粮草军需,一方面调度运转司和所有和运转司有关联的江湖帮派,民间组织,开始大肆在江南一地收购粮草。 时值深秋,秋收已过,今年大周各地皆是风调雨顺,江南一地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 丁健是来者不拒,新粮陈粮全都一股脑的收购,卫允虽然在陕西得罪了不少的世家大族,可丁健却在江南和那些世家大族们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运转司购置而得的那些粮食,绝大多数都是从那些世家大族手里头买来的,他们手中田多地多,粮食也多,世家大族之中每一年新收获了粮食之后,都会将自家库房之中往年的陈粮贩卖,换成今年新收获的新粮补充上。 而运转司这些和江南产粮的大户们合作了好些年,运转司贩往关外的那些茶叶丝绸还有瓷器也多是从这些江南大族手中收购的,双方之间已然建立起了长久的合作关系。 只不过这一次丁健要的量却要比往昔大上许多,这些大户们也都不是傻子,知道如今北地战事已起,朝廷也在大肆筹措粮草,粮食价格已经比往常上涨了三成,而且价格不会停止,还会继续的往上涨。 实际上早在一开始北镇抚司在庆州建立大营的时候,卫允就已经让丁健在开始秘密的筹措粮草军械了。 早在元祐帝让卫允组建新军的之后,卫允就知道大周与西夏和辽国之间必有一战,卫允这人做事情又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早做准备。 上次的西北大战如此,这一次即将展开的大战亦如此。 西夏不是陈兵二十万在夏州,准备自夏州而出,先攻宥州、盐州等邻近的州府吗? 那卫允就让西夏人去攻打,反正边军习惯了守城,如今盐州之中又有郑老将军亲自坐镇,麾下十五万的西北边军之中大半都是经历过上次和西夏那场大战的,战斗经验可谓十分丰富。 而且郑老将军带兵和英国公一样,喜欢稳扎稳打,从不轻功冒进,这也是为何老将军能以快到六十的高龄,却依旧活着这么滋润的原因。 对于西北五州的防务卫允半点都不担心,既然这二十万大军如今陈兵在夏州,那卫允就直接率军攻向西平府,二十二万七千黑甲军,再加上如今已然扩增至三万的吐蕃骑兵,直取西夏西平府南方的门户灵州。 原本灵州并不是西夏的边城,可上次西北一战之中,西夏割据五州之地与大周,原本位于西夏腹地边缘的灵州也就变成了边城。 灵州乃是西夏国中仅次于国都兴州的大城,城内有驻军一万,城外大营还有两万的军队策应,卫允亲自领军趁着夜色,以十万铁骑为前锋,直接踏平了灵州城外的两万西夏军,而后直接对灵州发动猛攻,再加上早已潜伏在城内的北镇抚司人员里应外合之下。 竟然只花了一夜的功夫就破了灵州。 第二日清晨,二十万大军驻扎在灵州城外,五万林字军入城,剪除城内西夏军残党。 卫允军令,凡是身披甲胄,手持兵刃者,皆视作贼军,立斩无赦,而对普通的平民百姓却秋毫无犯,甚至还出钱向城内的百姓购买食物,犒赏大军。 一夜的功夫,灵州易主,三万大军被杀了超过大半,只有零星的小股人马趁乱逃出了灵州。 西夏举国震动! 一时之间,黑甲军成了挂在西夏君臣们嘴边的常客! 第 302章 山坳 兴州,西夏皇宫。 “陛下,不好了!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西夏皇帝正在寝宫里头和新纳的宠妃浓情蜜意,素手调羹,红袖添香,培养感情的。 忽然寝殿外却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声,直把西夏皇帝的好兴致都给搅了!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竟然搅了寡人的雅兴,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寡人要了你的命!” 西夏皇帝虽然好色,但却并不昏庸,不然的话,这个惊慌失措叫喊的小太监此时只怕是已经殒命当场了。 小太监跪在西夏皇帝面前,慌乱的道:“陛下,周军进犯,已经破了灵州了!” 西夏皇帝愣了:“周军?周军不是忙着和辽人打仗呢嘛?怎么会突然进犯,还破了灵州,灵州城可是有我三万大军驻守的,怎会这么轻易就被破了,你这奴才信口雌黄也不知道编的再合理些,难道你不知欺君乃是死罪嘛?啊!” 小太监赶忙把头磕的咚咚响,说道:“奴才怎么敢期满陛下,如今满兴州都知道了,周人的黑甲军出动了数十万大军,只一夜的功夫便破了灵州,灵州城的三万驻军被杀的差不多了,只有不到千人逃了出来,如今整个兴州都传遍了,奴才怎敢信口雌黄,请陛下明鉴!” 西夏皇帝顿时恍若雷击,嘴巴微张,表情完全僵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灵州城当真破了?朕的三万大军当真只有不到千人逃了出来?” 却在这时,又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相国庞藏领着群臣求见! 原本西夏的朝政大权都把持在相国庞藏的手中,可上一次西夏战败,损兵折将不说,还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庞藏的威信自然骤降,西夏皇帝也趁此良机笼络了大批朝臣,同时也将原本握在相国庞藏手中的兵权悉数收回来大半。 如今庞藏在朝中的势力急剧缩水,西夏李氏开始重新掌权,灵州的三万大军,便是西夏皇帝自庞藏手中收回的兵权之一。 “宣他们去上书房!” 西夏君臣都是懵逼的,没听说大周境内近期有什么大的举动啊,盐州、宥州那边的驻军也没什么动静,灵州城外的二十多万黑甲军是怎么出现的?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现在要做的就是出兵收复灵州!西夏君臣在上书房商量了半天。 随即西夏国君便再一次召集军队,举国之力凑出来将近二十五万的大军,挥军朝着灵州进发,同时又发出诏令,让陈兵于夏州的二十万大军回援灵州。 来自西夏的反击正是开始。 灵州城东,七十里外的一处山谷,黑色的甲胄宛若一堵堵屹立在山谷两侧的黑色城墙,好似一条条横卧在山岗之上的黑龙。 西北地势平坦,少河流山川,地势相比于大周要简单许多,更加有利于骑兵纵横驰骋! 夜色降临,一团团篝火燃起。 山巅平地之上,一团巨大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际,火上架着山羊、兔子、山鸡等拔毛扒皮,去了内脏的野味。 旁边的篝火上还架着一口大锅,锅中炖着的正是羊杂汤,这样的大锅在黑甲军的营地之中随处可见,锅中炖着的皆是山羊的内脏。 肝脏里头蕴含着大量人体所需要的微量元素,适当的食用可以避免诸如夜盲等诸多症状。 这个时代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夜盲症,黑甲军的伙食之中,便包含了动物内脏这一项,羊杂,鸡杂鸭杂,还有猪下水等食物在独特的调味品之下去了原本的腥味和膻味,真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而且相比于昂贵的肉来说,内脏这些东西的价格显然更加便宜。 漆黑的夜幕宛若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整个天际,渺渺万里,除了黑暗之外,便只剩下山巅之上零星的篝火。 原本篝火该配上欢笑,烤肉该配上美酒,可山谷两侧的黑甲军大营之中却是一片寂静,将士们不是在擦拭自己的兵器铠甲,就是盯着篝火在发呆,就算是说话也都把声音压得极低。 似乎是怕惊扰了这片夜色的寂静。 夜不知几许,太阳再一次自远方的地平线升起,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黑色的铠甲之上,夜晚结下的寒霜和晨间附着的露水很快便被驱散。 那杆血红色的大纛在西北的狂风之中随意招展,二十多万将士皆已从睡梦之中醒来。 忽然间,马蹄声打破了山谷的寂静。 是骑兵,同样是黑色的铠甲,只有十余骑。 是风字军派出去的斥候小队。 斥候们带回来一个消息,一个黑甲军苦等了三日的消息。 驻扎在夏州的二十万西夏军来了,距离此地不过三十里的距离,再有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就能到了! “全军隐蔽!” 下了这么一道军令之后,只见崖顶的传令官挥动令旗,位于山谷两侧的军队很快便步入早已准备好的工事之中,那杆迎风招展的大纛,也被挪了位置! 崖顶的卫允取出一枚自制的单筒望远镜,虽然精度不高,可看个十几里还是没问题的。 说是山谷,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山坳,两边的山坡高不过十余丈,坡度也并不陡,可山坳的长度却足足有两里多,两边的山坡后各有一片反坡,刚好可以用来隐藏躲避,乃是绝佳的埋伏地点。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骑兵自西向东狂奔而去,飞速的穿过山坳,根本没有注意到山坳两侧早已隐藏起来的黑甲军。 同时,风字营的探子回报,二十五万西夏大军已至灵州城外,即将展开攻击。 如今灵州城中剩下的黑甲军就只有林字军的五万人马,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二十五万大军猛攻,可卫允却没有半点焦急和慌乱。 这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一环。 灵州乃是兴州只门户,若是灵州城破,黑甲军便可长驱直入,剑锋直指西夏都城兴州城,可卫允却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在灵州安营扎寨。 卫允虽然没有动作,但西夏却绝不会坐视。 灵州于西夏的重要性就相当于昔日战国时期秦国的函谷关。 不论如何,西夏定然会出兵,全力收回灵州。 可面对二十多万的黑甲军,而且还占据着灵州这所西夏门户,南境的坚城,若是光凭西夏剩下的二十多万大军,肯定是收不回去的。 西夏最精锐的铁鹞子悉数都汇聚在夏州,为的就是和辽国联合攻打大周,从中牟利,可现在利益还没看到,西夏大军还没动手,却被周军先下手了。 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如今主动权握在了卫允的手里,而西夏呢,就只能被卫允牵着鼻子走。 这一次西征能否成功,就看这一战役了! “报!西夏大军已至三十里外!” “报!西夏大军已至二十里外!” ········· 风字营的斥候一个接着一个回禀西夏大军的方位。 卫允的身边,袁文绍和梁昊分立两侧。 二十里,差不多了! “文绍!” 卫允拿起单筒望远镜,朝着东方看去,可还是未能看见西夏大军的踪迹。 “属下在!” 袁文绍同样一身黑色甲胄,佩刀提槊,骑在马背之上。 卫允道:“好好指挥,莫要让我失望!” 袁文绍拱手抱拳道:“属下领命!” “去吧!” 卫允一挥手,袁文绍当即便策马离去! “羡慕吗?”卫允没有回头,而是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被卫允自汴京调来的梁昊点点头,很直接的回答:“羡慕!” 卫允笑了,回头看着梁昊:“也不用太羡慕,这样的机会以后多得是,今天你就在这儿和我好好看着,看看文绍是怎么指挥大军的!” “属下遵命!”梁昊在卫允面前素来都十分恭敬,平日里寡言少语,可办起事情来却很是用心,而且做得都很不错,卫允对于梁昊也很满意! “梁昊啊!”卫允忽然有些感慨的说道:“你跟着我也有十来年了吧!” 梁昊道:“至今已有一十三年!” 卫允看着他说道:“好好看,好好学,风林火山四军之中,你最想去哪一军?” 梁昊眼睛一亮,脸上的惊喜却只一闪而逝,沉声回道:“属下想去火字军!” “哦?”卫允倒是有些诧异:“火字军?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梁昊抬眼看着卫允,说道:“听说指使命神机营研制了一种新的武器,如今已然初见成果,有一批已经配给了火字军?” 卫允恍然:“你消息倒是灵通,可惜你怕是要失望了,神机营研制的这种新式武器虽然威力不俗,可缺陷也很大,如今技术还不够成熟,还不能投入使用,配给火字军的只是一些神机营改良过的新式火箭而已!里头加了一种新的燃料!能够让火箭燃烧更快更猛而已!” “如此,你还想去神机营?” 卫允带着轻笑,追问道。 梁昊沉吟片刻,郑重的点下了头:“属下还是想去火字军!” 卫允笑道:“好!既如此,待此役之后,你便去火字军做统领吧!” 梁昊顿时狂喜,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卫允面前,拱手礼道:“多谢指使!属下一定不让指使失望!” 第 303章 伏击 “来了!” 卫允看着单筒望远镜里出现的西夏大军,脸上浮现出笑容。 一旁的梁昊面色却有些凝重。 尽管知道己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可如此大规模的战役梁昊还是第一次碰到,以前在汴京的时候一直都只是管着南镇抚司,做一些情报搜集,查办案件的差事儿,正儿八经带兵打仗的也就是那两次叛乱了。 不过叛乱的规模都不大,投入的兵力也不过数万,而像现在这种大军团作战,还是梁昊第一次接触。 走在最前边的是西夏前军,约莫五千人左右,应该是探路的先锋,都是骑兵。 那可是整整二十万大军,光是连绵的军阵都有两三里路! 绣着西夏文字的大纛在风中飘扬,大军越来越近,骑在马背之上,于山巅岩石后俯视着下方西夏大军的袁文绍却半点都没有下令动手的意思,只冷冷的看着他们,眼眸中闪烁着精光, 沉着而冷静。 等到西夏大军超过大半都进入山谷,甚至先头部队都快要走出山谷的时候,袁文绍这才将手抬起,重重一挥! “杀!” 话音刚落,血红色的大纛挥舞! 山坡两侧,早已埋伏在被坡处的火字军降临立时便下令进攻。 啥那之间,上万张弓弦同时震响,嗖嗖的破空声响起,走在谷中的西夏大军只觉得天空骤然一黯,好似乌云遮日一般,有些将士便下意识的抬眼望上望去。 入目之处,箭矢如雨!密密麻麻,堪称恐怖! “敌袭!” 只听得连续数声高喝,如雨的箭矢已然落下,落向西夏大军的队伍里头。 这样大军团的作战,精准度的要求已经不高,要的就是火力上面的压制! 一波箭雨之后,紧接着便是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火字军可不同于大周各地的府军,已然将三段射的精髓悉数掌握,箭雨之间几乎没有间隙,一个呼吸便能射出三波箭雨。 “举盾御敌!” “举盾御敌!” “举盾御敌!” ··········· 到底是常年征战的精锐之士,纵使是遇上偷袭,一下子损失了不少人手,可士卒们还是在将官们的指挥之下,开始慢慢组织起防御来。 箭雨造成的破坏力终于开始减少,一块块厚实的木盾之上插满了箭矢,西夏大军的弓箭手也被组织着开始反击,朝两侧的山上射击。 可惜,黑甲军早已有了准备,山字营的盾甲兵们竖起了一块块一人高的矩形盾牌,宛若一道钢铁铸成的城墙堡垒,拦在了火字营的前方。 西夏大军和黑甲军之间隔了一个十几丈高,数十丈长的斜坡,西夏弓手们射出的羽箭最多只能顺着斜坡往上,可撞上了盾甲兵们的大盾之后,却也只能无疾而终,再也不得寸进。 偶尔也有零星的箭矢从那些十分刁钻的位置越过盾甲兵们的防御,可对于拥有五万之众的火字营来说,根本就是沧海一粟,翻不起任何风浪。 “指使,那边的就是凶名赫赫的西夏铁鹞子吗?” 梁昊指着西夏军阵的最后方,那将近三千之众的骑兵,从头到脚,从人到马都披着厚厚的铁甲,只露出了马眼和马腿,骑兵和骑兵之间用铁索勾连,已然开始饶向山谷北侧,准备朝他们冲过来了。 山谷两侧虽然也是坡,可相较于谷中的陡坡而言,两侧的斜坡就平缓的不能再平缓了,铁鹞子是重骑兵,纵使只是缓坡,可冲击的速度也没那么快,尤其是一开始起步的时候,对于负重那么多的马儿来说,无疑要比在平地之上冲锋要凭空多费将近一倍的气力。 马儿不是铁打的,纵使是再强壮的马也有自己的极限。 瞧着那数千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卫允点头笑道:“不错,那正是铁鹞子!” 上一次的西北之战中,黑甲军便缴获了数百具铁鹞子尸体,正是眼前的制式。 “如此骑兵,若是放到平原战场上,岂非就是无敌的存在!” 梁昊望着那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的森寒铁甲,不由得发出感慨。 卫允却不以为意的笑道:“纵横无敌?我看不见得!”那么笑意怎么看怎么诡异! 梁昊心里一突,不由得脱口而出:“莫非指使想出了破铁鹞子的办法?” 卫允道:“重骑兵确实犀利,尤其是他们之间以铁索勾连,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加速空间,只要展开冲锋,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兵器,光是用撞得都能轻易的冲军破阵!” 梁昊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就是重骑兵的优势,就像是一动的钢铁堡垒,若是当真被撞上了,别说是人了,只怕是一尺多厚的土墙都能被撞蹋。 “可惜,犀利归犀利,限制却太多,而且成本太高,得不偿失啊!” 若只是一小段坡的话,对于重骑兵自然没有什么影响,可两侧坡度有数百丈,西夏的铁鹞子想要把速度加快到像平原之上那般绝无可能。 往日铁鹞子为何能够在战场之上无往而不利,正是因为每次铁鹞子出击的时候,都是选择有利的地形。 可现在这三千铁鹞子陷入了被动之中,要么选择主动出击,要么就是在后边坐视黑甲军屠杀谷中的西夏大军。 他们别无选择,只有进攻。 只见靠近谷口两侧的缓坡上半坡的位置又立起了两堵黑色的城墙,一人高的盾牌竖在最前方。 可梁昊奇怪的是,南面那边山字营盾甲兵后边的那些重枪兵们却纷纷将手中的长枪放到地上,反而是把背后的黑色布囊解了下来,取出一杆杆七尺多的短枪! “这是?” 梁昊脸上满是惊讶,卫允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望着那些拿出短枪的重枪兵,还有他们前方正吵着他们冲锋的西夏步骑,目光微闪。 梁昊出身将门世家,对于标枪这种武器自然不会陌生,只是惊讶于卫允竟然把这种大众军方甚少使用的武器在黑甲军中普及。 没有没有回答,尽管已经测试过了无数次,可真正的用在战场之上还是头一回。 标枪,这种冷兵器时代杀伤力更甚弓弩的利器! 大周往前的数百年,战场之上横行的都是弓弩,标枪这种武器用的越来越少,如今的大周军方更是以善弓弩而闻名,至于标枪,也没有怎么普及。 将士们纷纷举枪,将身子微微倾斜后仰,等待着将官的命令。 标枪的投掷距离自然比不上弓弩,只有二十多丈的距离,最多也就是三十丈,可杀伤力却要比弓弩更强,最关键的是相对于复杂的弓弩而言,标枪的成本低的可怜! 如狼似虎的西夏步骑开始朝着山上的黑甲军冲锋,他们怒吼着,狂啸着,宛若草原上驰骋的群狼,凶厉的气势震慑云霄,骇人心弦。 可黑甲军的将士们却根本没有看到这些,在他们眼中,这些个叫嚣着想要冲击他们军阵的西夏士兵都是一个个活着的银钱,黑甲军以军功论前程,而且杀敌除了积累军功之外,还有银钱可以拿。 一个普通士卒是一两银子,伍长五两,百夫长十两,千夫长百两,万夫长五百两,而敌军统帅则是一千两。 看着凶恶的西夏步骑,黑甲军将士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五丈!知道双方的距离快要到三十丈的时候。 山字营的将官终于一声令下。 近万重枪兵开始朝着抛射标枪,同样是三段式的抛射,不需要瞄准,只要顺着一定的角度往天上抛就行了,山坡下冲下来的西夏大军密密麻麻,要的就是一射倒一片的效果。 由于是在山坡往下抛射,是以标枪的距离自然要比平地上更远一些,杀伤力也更大。 那些凶恶的西夏步卒,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波又一波的标枪给打懵逼了。 中了羽箭最多也就是插在身上,若是不在要害部位,不一定影响战力。 可标枪不一样,标枪造成的都是贯穿伤,直接透胸而出,插在地上,尸体挂在枪杆上,有些射中手脚的,凡是中了标枪的,没有一个能够再度站起来的。 数万西夏步卒成片成片的倒下,怒吼变成了哀嚎,狂啸变成了哭喊! 刹那间,原本就因为突然遭遇的伏击而军心摇动的西夏大军立即就开始乱了!可标枪还在继续投掷,数万军士屁滚尿流的往山下跑,丢下了将近四五千具尸体。 而另一边,最前方的盾墙开始往山上撤,后退了阵阵五十步的距离,才重新成阵型。 对上铁鹞子的正是黑甲军老营,山字营和林字营的一万两千人马,不得不说,卫允也有些佩服铁鹞子的运气,两侧都设置了防备铁鹞子的人马,可他们却偏偏选择了老营所在的这边。 铁鹞子是西夏最精锐的骑兵,而老营也是黑甲军最精锐的兵马,双方首次在正面战场之上正式交战,究竟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就连卫允也不堪肯定地说老营一定能胜铁鹞子。 可卫允想试一试,老营的将士们也想试一试,最强遇上最强,究竟哪一边才是真正的最强。 上次的西北一战,老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和闻名天下的铁鹞子正是交手,而这一次,这个遗憾终于要被填补。 盾兵们并没有似旁边的盾甲兵们站成一排,而是以百人为单位,围成了一个个圆圈,盾甲兵在外,原本的重枪兵们手中的铁枪也换成了刀斧。 所有的盾牌都向内稍稍倾斜,只是向着下方的十多面铁盾之后除了全力支撑的士卒外还有一根根成人手臂粗的木棍,一端插在地上,一端顶在木盾的斜上方三分之一处。 远远看去,就像是近百个钢铁堡垒一般。 尽管是斜坡,可坡度并不算很大,铁鹞子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双方已然近在咫尺,大战一触即发! 第 304章 较量 这是真正血与肉的碰撞!是真正力量上的较量。 这场较量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 说他公平,是因为双方皆是奋力而为,竭尽所能,只为分出一个生死高下。 说他不公平,是因为老营们占据着地利,居高临下,铁鹞子自下而上,加速度被减小,提速的过程被延长,而且最后的速度也被减慢,老营如今面对的铁鹞子就相当于削弱版的。 就像是后世卫允也玩过一段时间的那款火爆世界的游戏,地方原本已经秀翻了全场,装备领先了一些,可先是突然被埋伏,而后又被己方的人套上了虚弱,原本是九十九的战力,现在被削减成了七十七,降低了可不止一个档次。 并且老营方面也早有准备的结成了阵型,还辅有一定的装备来增强自身的战力,缩短双方之间的差距,敌减我增的情况之下,原本战力还有一定差距的双方军队,已然有了一战之力。 9 不止卫允在看,梁昊在看,袁绍在看,其余还在一旁策英机动的黑甲军将士们也在看,黑甲军成军以来参加的数场战役最后都打了胜仗,黑甲军将士们的心中已然有了自信。 可卫允却觉得还不够。 这一场对决若是老营胜了,破了西夏铁鹞子不败的神话,那么黑甲军的士气必然会膨胀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彼时将士用命,携大胜之势一鼓作气打穿西平府,攻入兴庆府,把西夏的都城兴州给打是,下来,彻底结束西夏割据一方的宿命,将河西走廊诸州悉数纳入大周的领土之中。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一些,若是老营不幸战败的话,也正好让他们吃吃苦头,杀一杀他们的傲气,叫他们不至于小觑了天下人。 到时候卫允再给他们灌上一些鸡汤,好好的安慰他们一下,在一鼓作气继续攻打西夏,一雪前耻。 总之不论胜负,这一战都是必须要进行的。 有平夏骑兵,谓之铁鹞子者,百里而走,千里而期,最能倏往忽来,若电击云飞。每于平原驰骋之处遇敌,则多用铁鹞子以为冲冒奔突之兵。 这是大周兵志之中对于铁鹞子的记载。 可如今二十万大军有十余万被困于山谷之中,危在旦夕,而且周围是否还有其余的伏兵也未可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破去敌人的伏击阵型,暂解谷中大军之围,再图谋反击。 铁鹞子攻击的阵型唤做鱼鳞阵,其实只是雅一些的说法,毕竟人们总喜欢附庸风雅,把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东西说的绉绉的。 说到底就是群狼战术,一个个的小队聚拢在一块,铁骑之间以钩锁铁链相连,然后一股脑儿的朝着敌方阵型冲击而去的战术。 两军相距只剩下不到十丈的距离,以铁鹞子的速度,一个呼吸便能跨越。 可就是这十丈,却遍布了陷马坑,持续方圆,深最多也就是两尺左右的陷马坑,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铁鹞子马蹄先后踩入陷马坑中。 当具有一定速度的马儿马蹄落入陷马坑中的时候,就只会产生一个结果,腿折马翻,而铁鹞子之间是以铁索勾连,只要一匹马翻了,与其勾连的附近的马儿也只有被扯翻一个结果。 一时之间,铁鹞子的千军顿时便人仰马翻,阻拦了后方骑兵的道路。 可陷马坑也不是万能的,铁鹞子的前军还是有将近百骑幸运的避过了陷马坑。 可这原本就是陷马坑布置的初衷。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碰撞之声与双方军阵接触的一刹那便开始彻响,从人到马皆是重甲的铁鹞子宛若一股逆流而上的钢铁洪流,与矗立在半山腰上的老营军阵骤然相撞。 好似洪水撞上了堤坝。 洪水凶猛无铸,有移山改道之能,可堤坝却坚韧不拔,于无形处拔地而起,宛若一座座人工筑成的高山,抵御着凶猛狂暴的洪水。 洪水会寻隙而入,可铁鹞子不会,铁骑之间勾连的铁索已经决定了他们的战斗方式,势必是一往无前,横冲直撞,绝不会避让的。 近百的铁鹞子,冲击着十余个最前方的圆形军阵,可却只有一个圆阵支撑的木棍断裂,盾牌之后支撑的将士被狠狠的撞飞出去,连着将身后圆阵之中的其他同袍撞倒了四五个才将将止住身形,可他们却完全暴露在铁鹞子的铁蹄之下。 虽说有一个圆阵直接被铁鹞子给冲破了,可剩下的大多数圆阵都抵挡住了铁鹞子的冲锋,旁边的卫允心底无比庆幸,还好这不是在平原之上,老营的将士们占着地利的优势,否则的话,便是再强壮的士卒,也绝挡不住铁鹞子的冲锋。 若是速度提升到一定的程度,重骑兵爆发出的撞击力恐怕能够比得上后世的小汽车了,别说是铁盾圆木了,怕就是一堵墙都能给你撞塌。 铁鹞子受阻骤然停了下来,那接下来就是老营将士发力的时候了。 之间圆形的军阵一变,两侧的盾甲兵露出了缺口,每一个军阵之中,三四十个个手持长刀大斧还有狼牙棒,铁锤等武器的汉子飞速窜了出来。 他们身上的重甲也都换成了轻甲,为的就是能够拥有更快的速度,能够在更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 长刀阔斧砍马腿,再以钝器猛击身披重甲的骑士,胸口、后腰、脑袋、面门、裆部胯下,还有穿鞋的脚!可以招呼的地方多了去了。二十三十人围着滚落在地的铁鹞子骑士就是一顿乱揍,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章法可言,逮着要害的不为就是一顿猛砸就成! 老营的将士们宛若出闸的猛虎,只几个呼吸之间,便将冲制近前的近百铁鹞子给悉数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些平日里被他们视若珍宝的宝马良驹,连掉根毛心里都觉得疼的宝贝马儿,此刻却只能在他们的长刀之下一只只的被残忍杀害。 战场之上,没有半点留情。 一时之间,双方战作一团,尘烟四起,厮杀声冲霄而起。 “糟了!” 被亲军护送着强行撤出山谷的西夏主帅看着陷入胶着之中的铁鹞子,顿时便大惊失色,铁鹞子虽然厉害,可终究是重骑兵,要提高了速度才能发挥出威力。 “撤回来,让铁鹞子撤回来,快让他们撤回来!” 西夏主帅甩着马鞭,在那儿歇息底里的怒吼着,铁鹞子乃是西夏皇帝的近卫队,也是西夏最精锐的骑兵,每一个铁鹞子都是西夏花费重金砸出来的,为什么西夏举国只有不到五十万大军,除了西夏地广人稀,疆域不大,人口基数不足之外,更多的是因为西夏将更多的财力用到了这三千铁鹞子身上。 别看只有区区三千人马,可成本确是同样人数普通骑兵的好几倍,是普通的步兵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上次榆林一战便损失了数百铁鹞子,西夏皇帝是大发雷霆,如今刚刚开打,又损失了数百人,可铁鹞子对这伙周军造成的伤害却微乎其微,显然周军已然找到了克制铁鹞子办法! 西夏统帅心里简直就是在滴血啊!一个照面便有超过五百骑的铁鹞子损失,而且现在因为前阵的损失,仰翻的人马成为了后军前进路途上的又一阻碍。 如今铁鹞子遇上的情况就有些类似于后事人流众多的地方发生的拥堵踩踏事件,三千多人马一块儿加速往前,可最前面的一批却陡然栽倒,后面的虽然看见了,可彼此之间并没有保持所谓的安全距离,而且,而且骑兵可不像后世的机动车,还可以紧急刹车,拥有一套完善的紧急制动系统,极速驱驰的骑兵骤然减速就是找死,别说能不能停住了,就算是能停住,胯下的坐骑也不一定够承受的住。 若是强行勒马骤停的话,强大的惯性说不定直接就会让胯下的马儿受重伤。 好在西夏主帅的命令下的十分果断,三千骑的铁鹞子有将近三分之一都折在了陷马坑中,剩下的三分之二又有将近一半被反冲而下的老营将士们给拦住了,只有将近千骑的铁鹞子从山坡上撤了下来。 山坡上的混战还在继续,铁鹞子虽然被迫停了下来,可并不代表他们就这么失去了战斗力,相反,能够被选拔入铁鹞子之中,称为西夏皇帝最精锐的近卫骑兵,在这篇大陆之上享誉盛名的铁鹞子,无疑都是百里挑一的精悍将士。 黑甲军老营将士们针对的他们胯下坐骑的四肢,而且那些身着轻甲的黑甲军一个个都跟泥鳅似的滑不溜手,而且山字营的盾甲兵们还用一块块巨大的盾牌限制住了他们的动作,骑在马上的骑士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 后边被困住的铁鹞子索性纷纷跳下马背,将坐骑挡在身后,同样以小队结成军军阵,以求应对黑甲军老营的围杀,静候山下的救援。 正如他们所想,西夏主帅根本没有放弃他们这些铁鹞子的打算,既然重骑没法奏效,那就出动步兵,总之一定要把被困的铁鹞子都解救出来。 而且若是要解谷中的困局,山谷两侧的伏兵是定然要解决掉的,既然双管齐下行不通,那就专攻一侧。 第 305章 血战 延绵两里多的山谷已然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谷口前方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无数想要全速冲出山谷的西夏前军骑兵已然在熊熊的烈火之中化作了灰烬。 浓浓的黑烟袅袅升起,刺鼻的焦糊味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也掩盖了去。 还不止如此,而且火势不仅没有停止,甚至还有几分朝着山谷中蔓延的趋势。 “那就是神机营研制出的新式火油?”梁昊看着西面谷口顷刻之间便演化而成漫天火海,脸上满是震惊,眼中倒映着的熊熊火焰,瞳孔好似都被染成了火红色! 声音都有些震颤。 卫允道:“自地下开采出来的黑油经过一些简陋的初步加工而已!” “自地下开采出来的黑油?”梁昊一脸的懵逼,显然对这方面没有半点认知。 卫允不咸不淡的说道:“天地造物之神奇又岂是我等凡人能够解释的清的,这些黑油在大地深处孕育了数万万年才能生成,能够发现这些还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 给属下普及科学知识,卫允素来都从不吝啬自己所知,会认真仔细的给他们解释,听不懂也没关系,听得多了日后慢慢也就懂了。 梁昊竖起了耳朵,很认真的做一个倾听者,但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山谷中的战场一刻,眼中的震撼始终萦绕其中未曾散去。 梁昊也是比较厉害,身前就是数十万大军正在交战的战场,每一瞬间都有数千人死去,可他却依旧能把卫允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听得还很认真! ……………… 前路已然化作了一片火海!谷中的西夏大军只有往后撤。 后军变前军,原先的前军已然葬身火海,两侧的山上除了箭雨覆盖之外,还有无数的滚木礌石,短短几刻钟的时间就已经给西夏大军造成了数万的损失。 而且这个数字还早持续的增长,原本还能够稳定的军心也因此而开始出现裂痕,走向崩溃的边缘。 身旁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都有人死去,自山坡滚落的巨石,铺垫盖地的锋利箭矢,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空气中那弥漫着的焦臭味、血腥味不断的刺激着西夏军士们的鼻腔,痛呼声,哀嚎声不断的在他们耳畔回想,看不清的前路,看不到的未来,甚至连下一秒能否安然度过也有未可知。 一种叫做恐慌的东西在西夏大军之中弥漫,而且恐慌这种东西就像是病毒一样,在人群之中极易传染。 东面谷口处,西夏主帅已然将及时撤出去将近五万的大军组织起来,准备冲上北面的山坡,一则是为了救出困在山坡上的铁鹞子,二则是为了给谷中还在撤离的大军打掩护,替他们减缓压力好让他们更快的撤离。 西夏主帅看着身前举起的将近五万将士,松了口气,抬手拂去额头的汗水,又看了一眼山谷中还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心中暗自庆幸。 似自言自语的叹息道:“好在这个周军统帅行事不够严谨,不知道用大火封住东面这边的谷口,否则的话,咱们这二十万大军怕是得折进去大半!” 一旁的副将也松了口气:“将军说的极是,如今咱们只要抢下一面山谷,再将谷中大军撤出,到时便能展开全面反击,定能将…………” 可副将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顿住了,就像是被人突然一把掐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西夏朱帅先是不解,侧过头看着副将,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目光在半空之中相会。 副将的眼中满是愕然,主帅先是不解,随即便是恍然,紧接着便是同样的震惊。 还有浓浓的不敢置信。 两人的额头不约而同的冒出冷汗,似雨滴,似黄豆,自毛孔之中渗出,如雨落豆撒! “将军!应该………应该………是……是属下猜错了吧?” 副将说话都开始结巴,磕磕碰碰的才把话说完整。 西夏主帅亦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可周军的统帅当真会这么大意? 先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取了灵州,让他们不得不从夏州撤军回防,就在他们以为周军如今正在全力驻守灵州的时候,周军却好似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这里,在这条自夏州去往灵州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重重埋伏。 不过一柱香多一点的功夫,他的二十万大军就已经阵亡了数万,受伤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能够设下如此计谋的周军统帅当真会是自己想的那般,行事不够周密吗? 不需要多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而然便出现在西夏统帅的脑海之中。 还没回过神来,周遭的地面忽然开始轻微的震动,地面的细碎石子和土块被轻轻的弹起。 西夏统帅和副将不由得又复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无奈。 这种响动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只有大批的骑兵冲锋才能造成的声响,起码也有数万铁骑。 副将的脸色顿时变成了死灰,西夏主帅的脸色也顿时变得惨白。 二人不约而同的转身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望去,只见数里之外烟尘滚滚,似有铺天盖地之势,一条黑线绵延无穷尽,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而来。 心中所有的侥幸悉数都化作无奈,可心中的骄傲却让这位统帅不愿就此放弃。 深吸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变得凝重,眼中的震惊和无奈悉数退去,化作一抹坚定。 拔剑出窍,西夏统帅立于军阵最前方,厉声高喝:“结阵!” 将近五万的西夏大军飞快在谷口结成阵型,望着那条越来越近的黑线,所有的将士们心中不由得笼罩上了一层叫做恐惧的情绪。 黑线越来越近,卷起的漫天烟尘当真以铺天盖地之势朝着谷口而来。 黑线慢慢变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连绵将近百丈的骑兵军阵,密密麻麻,一眼望不见尽头,最前方的那杆黑色的火焰大旗在风中招展,谷口的军阵之中,西夏将士们纷纷色变,握着兵器的手开始颤抖,手心冒出可冷汗,然后身躯也不禁跟着颤抖起来,额头和后背都开始冒出冷汗。 第 306章 落幕 “铁鹞子呢!让铁鹞子整军备战,给我出击!” 西夏统帅挥舞着手中的宝剑,疯狂的发布这命令。 铁鹞子虽然刚遇重创,可精锐就是精锐,素质远不是那些普通的士卒能够比拟的,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还剩下一千余骑的铁鹞子就已经整军完毕。 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即可出击。 此时两军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千多步。 眼瞅着这个距离还在不断地被拉进,西夏统帅赶忙下令铁鹞子出击,不然若是再等的话,等到距离再近一些,铁鹞子没了提速的距离,那就彻底陷入被动了。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唯有将主动权握在手中,才不会受制于人,处处挨打。 铁鹞子出动,虽只有一千余骑,可面对迎面而来的数万铁骑却没有丝毫惧意,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在他们眼中与蝼蚁无异。 这是铁鹞子的骄傲,也是他们的自信。 冲锋陷阵,战场驰骋,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 放在的困境不过是由于敌人早有准备,再加上地形地势上面的限制,才导致他们铩羽而归罢了。 否则的话,便是同时对上十倍于己方的骑兵他们也丝毫不惧。 铁鹞子开始提速,朝着迎面而来的黑色骑兵们而去。 双方的距离缩短的速度被加快。 八百步! 六百步! 五百步! 黑色的骑兵阵型忽然发生变化,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忽然开始向两侧移动,中军的速度开始变慢,似乎有意绕过迎面而来的铁鹞子。 最前边的骑兵绕开,百余辆弩车却被推了出来。 此时双方的巨力已然被拉近至三百多步,铁鹞子的速度也已经提了起来,而且即将要达到最快。 三百多步的距离换算成后世的度量单位的就是将近五百米,以铁鹞子的速度只需要二十个呼吸左右就能跨越这段距离。 可一百多驾弩车就这么横在黑甲军军阵的最前方,风字军的前军宛若雄鹰展开的翅膀一般,朝两边拉开,一个黑色的半月形包围圈即将形成。 当和铁鹞子之间的距离到了三百步左右的时候,军阵前早已经调整好角度和方位的一百多驾弩车开始发射。 重甲骑兵却是能挡刀剑,就连寻常的铁箭也很难破开他们的防御! 重甲骑兵与战场之上驰骋,向来都是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人可挡。 只听得一阵弓弦震响,宛若雷鸣。 一百多支二指粗细的巨大弩箭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迎面而来的铁鹞子射去。 箭矢破空,发出呼啸的破风声,速度之快,宛若天边一闪而逝的闪电。 眨眼便到了铁鹞子的阵前。 铁鹞子只见以铁索勾连,便注定了他们每一队都只能并排而行,也注定了他们今日只能成为靶子。 弩枪射的不是马上的骑士,而是骑士胯下的坐骑。 人可以闪避,可正在急速冲刺过程中的马匹却根本没法闪躲,只能一个劲儿的往前! 只见原本信心满满,宛若猛虎出闸的铁鹞子,顿时便人仰马翻,弩车所发之弩枪,可破二尺厚的土墙,可洞穿海碗粗细的大树,区区一层铁甲又如何能挡。 就算是挡住了,弩枪所造成的那巨大的冲击力,也是致命的。 只见铁鹞子的队伍之中,凡是弩枪所过之处,皆是人仰马翻,真可谓是触之即伤,中之必死!绝无幸免之可能! 山巅之上,卫允看着东面谷口出现的风字军和吐蕃骑兵,脸上露出笑容。 “战局已定!” 身后的梁昊表情有些愕然,遥遥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色军阵,那宛若黑色洪流一般的风字军骑兵,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隔着数里之地,望着军阵之中那道根本看不清的身影,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原来你已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吗! 昔日在汴京之时,锦衣卫初立,梁昊被卫允从数百人中挑选而出,做了南镇抚司的镇抚使,那时的梁昊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那时的袁文绍却只能在锦衣卫大营之中帮着卫允训练人手,后来虽说又成立了北镇抚司,袁文绍也被提拔做了镇抚。 那时不过初立的北镇抚司如何能够和梁昊经营许久的南镇抚司相比。 可后来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北镇抚司越来越壮大,后面更是成立了黑甲军,袁文绍则直接后来者居上,一路立功,一路升迁,青云直上直至如今的位置,指挥数十万的大军作战,虽然在官衔上面或许还不如英国公这些老将,可在实权至上却丝毫不逊! 可梁昊却一直窝在汴京城,做一个小小的南镇抚司镇抚使,若是再没有丝毫变动的话,只怕这一辈子梁昊都要老死在镇抚使这个位置上了。 所以梁昊才会主动找到卫允,请求卫允把他调出汴京。 梁昊的心里对于袁文绍这个和他几乎同一时间进入锦衣卫的同年人多少还是有些不服的,袁文绍的年龄比他小,虽同样出身武勋世家,可袁文绍乃是嫡子,梁昊只是个庶子。 再加上其他一些事情的关系,梁昊对于袁文绍能够有如今的成就多少有些羡慕和不服。 可现如今看到了袁文绍亲自指挥了这么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之后,梁昊心中那丝不服也随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钦佩。 还有就是吾辈大丈夫当如是的向往。 “指使,此役之后,这二十万西夏大军还能剩下多少?” 卫允道:“那就得看他们识不识趣了!” 若是识趣些早点投降的话,应该能剩下不少。 可若是他们一意孤行顽抗到底的话,最后山谷里头的死人堆里能够爬出来多少人卫允也说不准。 反正现在西夏的这一路大军已然成了瓮中之鳖,砧板之上的鱼肉,只能够任由黑甲军宰割了。 梁昊的心情有些复杂。 纵使是武勋世家出身,从小便向往着征战沙场,可第一次见识到战场的残酷,看着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梁昊的心里却并没有如同他自己预期的那般充满快意。 ········· 虽说西夏大军已然成了瓮中之鳖,可二十万大军毕竟是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呢组成,而且这二十万人马都是西夏的精锐之士,意志顽强,战力也不弱。 虽然处于下风,可仍旧没有放弃抵抗,铁鹞子虽说也损失惨重,可还是有不少冲入了周军的军阵整治中。 但铁鹞子的数量本就不多,再加上先前连翻的折损,相对于十多万的黑甲军铁骑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杯水车薪罢了。 仍旧阻挡不了一面倒的战局。 杀戮! 鲜血! 火焰! 哀嚎! 充斥在这片山谷之间,萦绕在四周。 死神的领域笼罩在这片山川之中。 头顶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然悄悄的躲到了黑云之后,十月的天空之上,漆黑的云层遮天蔽日,光线越来越暗,气温也开始逐渐下降。 夜幕降临,整个天地一片漆黑。 厮杀声和怒吼声皆已停止,箭矢破空声,马蹄声也隐于虚无。 唯有哀嚎声和痛呼声在山谷上空不断回响,在这片苍茫的天地之间回荡。 封住西面谷口的熊熊烈火早已熄灭,原本蜂拥着往东面谷口逃亡的西夏大军仅存的数千残兵败将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朝着西面逃窜。 持续了将近一日的战斗终于在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刻落下了帷幕。 宛若拉上了幕布的舞台。 二十万大军只有将近数千残兵败将自火焰熄灭的西面谷口逃离,其余的所有人,除了几个被俘的将帅之外,悉数都成了山谷间躺着的尸体。 密密麻麻的羽箭插满了整个山谷,谷中无数的人马尸体皆被烧焦。 三千之众的铁鹞子悉数在此处折戟沉沙,没有逃走一骑。 战果自然是非常喜人的,可黑甲军自身的伤亡也不小。 光是那冲入军阵之中的铁鹞子,就给黑甲军造成了将近千人的伤亡,而后在西夏主帅的带领下做濒死反扑的五万西夏大军,也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还有源源不断从谷中撤出的西夏步骑! 若是所有的黑甲军都似老营那般精锐的话,那就绝不会有这些伤亡,可这些后来招募的黑甲军成军不过数年,虽然也有狗于吐蕃高原之上与当地地方军队作战,可相较于经验丰富,精锐悍勇的西夏大军来说,终究没有绝对的优势。 此役黑甲军伤亡将近两万,不过受伤者居多,直接死亡者不到四分之一。 山谷四周燃烧着无数的火把,夜幕虽然降临,但战场还需要打扫,鏖战了大半日的黑甲军也早已经是精疲力尽,埋伏之前驻军的营地便是他们的落脚处。 脚臭味,血腥味一直到第二日都没有完全散去。 黑甲军开始打扫战场,二十多万的大军一起出手,不过大半日的功夫就把战场打扫完毕。 其实所谓的打扫战场主要就是收集敌人的兵器铠甲,收集战利品,然后就是把挖了好些个大坑,那十多万具尸体一起掩埋, 打扫战场只花了半日,可搬运和掩埋尸体却足足花了一整日的功夫。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袁文绍才带着大军姗姗来迟的回到了灵州城。 而此时灵州城外的二十五万西夏大军早已经从灵州城外撤离,龟缩进最近的城池之中。 第 307章 兵临 政和元年十月初八,锦衣卫指挥使卫允率二十四万七千黑甲军攻打西夏南境重镇灵州,一日便克,斩首三万。 十二日,锦衣卫指挥同知袁文绍带领黑甲军于灵州城外七十里处伏击自夏州撤军而回的二十万西夏大军,鏖战一日一夜,最终斩敌十九万五千余人,符箓敌军数千,西夏将领若干。 而黑甲军紧紧伤亡两万有余,大获全胜,西夏大军压境之危自解。 这便是十月下旬自西北传回汴京城的军报。 军报之中还说,黑甲军于灵州城休整三日之后,锦衣卫指挥使卫允拜年亲自率领麾下二十三万大军出城北伐,一路夺城破关,攻城拔寨,斩将无数,不日便能攻至西夏国都兴州城! 这封军报一出,满朝皆惊。 西夏二十万大军陈兵夏州,还有月前西夏发出的那篇檄文,大有不日便出兵进犯我朝之嫌,满朝文武正为此发愁呢! 卫允带着太后和两位大相公的嘱托,出京坐镇陕西,调遣黑甲军配合郑老将军守卫西北,抵御西夏大军的入侵。 未曾想这才过了一个多月,黑甲军就把那二十万大军给全灭了! 满朝文武的第一想法自然是不敢相信。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不是二十万只牛羊,就算是二十万只牛羊,也不可能一日一夜便杀光了啊! 还有灵州城,那可是西夏南境的重镇,自西夏割据五州之地给大周之后,灵州便成了西夏南境的门户,常年驻有重兵,防备周军北上攻伐西夏。 可军报里头怎么说的,卫允亲自带兵只花了一日的功夫便把灵州城给攻破了? 什么时候行军打仗变得如此简单了? 曹太后虽然想相信卫允,可军报上面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些!卫允的师伯,如今的秦相公,都对此有些不太敢相信。 可紧接着一封来自西北边军的奏折却把他们心里的怀疑都给去掉了。 上奏的是西北边军的统帅郑老将军,奏折里头说如今卫允带着黑甲军已然攻入西夏腹地,一路攻城拔寨,却受制于兵力有限,无法分兵驻守已然攻占的城池,便派人向驻守在边境的郑老将军求援。 郑老将军麾下有十五万西北军,如今已然派属下将领带着十万边军出关去卫允的账下听令,只留五万大军驻守边关。 郑老将军乃是和英国公齐名的老将军,带兵打仗数十年,深受元祐帝的倚重,行事沉稳老练,他说的话,自然不会是胡编乱造。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都轰动了! 原本西夏便只有五十万兵力,上次的西北大战便损失了将近十万,后来虽然补充了不少,可西夏疆域就那么大一点儿,人口就那么多。 若是国内的青壮都跑去当兵了,田地谁去伺候?家中的父母妻儿谁去照料?难不成西夏朝廷还会帮着底下的百姓赡养父母妻儿吗? 历时数年,好不容易才补充了万兵源,可黑甲军却直接又阵斩二十二万西夏大军,那可是西夏国将近一半的军事力量。 而且军报之中还提到西夏赖以横行天下的铁鹞子也被黑甲军所破,斩首三千人,卫允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带了十二幅完整的铁鹞子甲胄先行回京呈给太后和官家,只是这些甲胄沉重,运送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估计怎么还得有十天八天才能送到汴京。 震惊之后,满朝文武皆陷入狂喜之中! 正所谓物极必反,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先帝前后开始,大周不知历经了多少磨难,就连叛乱都发生了两起。 尤其是最近的这一次,就连皇帝和皇后还有众朝臣们认定的未来储君都死在了叛乱之中,这可是大周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尤其是周英宗赵宗全下场,于整个赵氏皇族而言都是丑闻。 甚至于赵宗全连尸身都不能葬入皇陵之中,与历代先帝为伴,只能在皇陵里头给赵宗全立了个衣冠冢,在史书中记载英宗乃是死于叛乱。 可事情的究竟如何,知道的心里自然都清楚。 原本朝臣们都做好了先猥琐发育一段时间,不招惹是非的准备。 可奈何天不遂人愿,北边和辽国战事已经开始,一个多月的时间,燕云十六州拿下了十四州,虽然在最后两州的收复之上遇上了阻碍,战事持续了好几个月也没有丝毫进展。 甚至随着辽国不断的往南方增兵,已有一两个州府岌岌可危,大有重新落入辽人之手的趋势。 随即西夏便调了二十万精兵陈于夏州,而后又发布檄文意欲连同辽国共同征伐大周。 满朝文武,乃是曹太后都做好了双线开战的准备,甚至于都已经开始商讨遣使赴两国求和的人选了。 可就在这时,却穿出来了这样的消息。 攻占灵州城,西夏将近二十二万大军被歼灭,凶名赫赫,于战场之上无往而不利的西夏铁鹞子也在黑甲军的铁骑之下折戟沉沙。 一桩桩,一件件,接二连三的振奋大周臣民们的心。 原本民间还有些许流言四处流传,可随着这一个个的好消息传回大周境内,那些个不好的流言当即便不攻自破。 大周将自己的强大展现在他的百姓们面前,展现在周边所有邻国的面前。 随即朝议便直接调转车头换了个方向,变成如何大力支援双线作战的准备。 原本哭穷的户部尚书也立马换了态度,一脸决绝的说就算是把家底儿给掏空也无所谓! 又是一番激烈的议论和商讨,每一位大臣的情绪都有些许激愤。 确实,朝堂之上的这些官员们平日里是有派系之分,在这纷乱的世间报团取暖本就是人之常情。 可在面对西夏和辽国,面对这些个来自外部的敌人之时,这些平日里能因为一件小事儿就吵得不可开交,老死不相往来的朝臣们,却能紧紧地攥成一团,一起来面对这些来自外部的问题。 这世上当真一心为公的人确实是有,可也只是极少数极少数,普遍的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官员们也是人,他们有家庭、有父母、有妻儿、有背后的家族,有联姻的姻亲同盟,有些私心自然也不足为奇。 如今是十月份,秋收刚过,各地的府库虽然刚刚调走了一批,这随着这一批新粮的入库,定然也已经补足。 户部、吏部以及兵部便连同转运使司还有其余各级部门自各地征调粮草,工部则继续负责军械方面的供应。 而且兵部除了帮着调配兵马运送粮草之外,也开始从江南各路抽调府兵,准备加入北方的战场之中。 ············ 兴州城外,十五万黑甲军陈兵于城外十里之处,那杆黑色的火焰大旗在呼啸的北风之中迎风招展。 三日之前袁文绍便已经带着大军到了兴州城外,只是却一直未曾发起进攻,因为风字营的铁骑和那数万吐蕃骑兵化整为零正在扫荡周边的城镇,清除西夏游散在兴州城外的小股兵力。 而袁文绍之所以能够带兵来的如此之快,是因为西夏皇帝不顾国相庞藏的劝谏,非要将刚刚派去攻打灵州的二十五万大军调回兴州城,拱卫这座西夏的国都。 而自灵州至兴州沿途的城池,除了自身的驻兵之外,西夏皇帝没有派出去一兵一卒驻守。 所以袁文绍才能够领着大军推进的如此之快,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就已经打到了兴州城下。 可此时大营里头的袁文绍却皱起了眉头。 谍报司传来的最新消息,兴州城自月前便开始戒严,西夏朝廷更是大肆自周边的州县往兴州城运送粮草军械,尤其是城门把守的极为严密,每日辰时初开门,申时末便关闭,入夜之后城内直接便开始宵禁,而且每晚都有大批的甲士巡逻,但凡是发现在街上逗留的无关人等,不论身份地位,直接押送至大牢中关押。 而且据谍子传出来的准确消息,这将近一个月的功夫,兴州城中囤积的军械粮草足够城内大军和百姓半年之用。 如今袁文绍手里只有十五万大军,虽说都是黑甲军的精锐之士,可面对着兴州坚城而守的二十五万西夏大军,却依旧无计可施。 若是贸然进攻的话,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只怕是起不到什么其他的作用。 就在袁文绍发愁的时候,卫允到了,带着郑老将军派来的十万边军赶到了。 袁文绍当即便将此事兴州城的情况都禀明了卫允。 不想卫允听罢之后却啧啧叹道:“没成想这个西夏皇帝还挺聪明的!” 袁文绍有些不解,不知道卫允为何突然夸赞起自己的对手来。 似乎是看到了袁文绍眼中的疑惑,继续说道:“你瞧瞧这西夏皇帝,直接把二十五万大军调回了墙高城厚的兴州城,放弃了灵州和兴州之间的那些小州县,看似不可取,实则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做法!” “还记得我常常和你说的那句话吗?” 卫允看着袁文绍,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袁文绍先是皱眉,随即眼睛一亮:“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存!” 卫允点了点头,看着远处那隐约可见的高大城墙轮廓,说道:“看来这一次我们是真的遇上的对手了!” 能够看的清楚这个问题的人都不是什么蠢人! 能够放弃了沿途十余州县,数百里之地,选择了这而二十五万大军,做出这般取舍的人,更非常人! 卫允心中不由得涌出些许期待! 第 307章 明谋 “指使,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袁绍问道。 卫允侧首看着袁绍,问道:“既然他们缩在城中不愿出来,那咱们就和他们耗着呗!看谁能耗得过谁!” “耗着?”袁绍皱着眉头。 卫允道:“从风字军调三营人马回来,一营把守一个方向,围住四面,凡是出城的,不论是什么都,都给我抓起来!再把附近州县的百姓的都往兴州城这边赶,西夏皇帝不是囤积了足够城内军民支撑半年的粮草吗!我倒是要看看这些粮草他能坚持多久!” 袁绍皱着眉头:“这样子能行吗?” 卫允却道:“行不行试过不就知道了!难不成你还想强攻?” 袁绍被卫允说的一愣,看了看远处高耸的城墙轮廓,尴尬的露出个苦笑,说道:“如今兴州城中有大军二十五万,又有辎重粮草无数,若是强行攻城的话,就算是最后能攻下来,咱们的损失也势必非常惨重!” 经过上一次灵州城谍报司的谍子们和城外的黑甲军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使得灵州城被破,近万将士被杀之后,西夏皇帝便吸取了教训,城内的戒备简直严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若是想向灵州城那样靠着谍报司的谍子们里应外合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城里的谍子们连消息都传不出来,更别说什么里应外合了,而且西夏朝廷这个时候肯定要清理城里的奸细内应,防止后院起火。 这个时候谍报司的谍子们能够保住自己安安稳稳的就不错了,卫允可不希望这些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谍子折损了。 兴州城作为西夏国都,必然是西夏国中最繁华的城池,也会是最坚固的城池。 黑甲军虽然精锐,但成军的时间毕竟不够长,若是用在这等攻坚战上,并无太大的优势,正如袁绍所说,若是强行攻城的话,不论成功与否,黑甲军的损失势必都会达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卫允可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才建立起来的黑甲军损失在这里,而且黑甲军的将士也都是有家有室,有父母妻儿,亲朋族人的,若是就这么平白的损失在了这里,岂非太过可惜了些。 别看卫允做起事情来腹黑心狠,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但卫允心中还是有着底线存在的,对于每一份值得尊敬的生命,卫允都会送上最崇高的敬意。 既然不能强攻,那就用一些其他的手段。 可袁绍却对此有所质疑:“指使是想把附近的百姓都赶到兴州城中,这些百姓都是西夏的子民,不论如何,西夏皇帝都不会坐视他的百姓在城外挨饿受冻!可若是这些百姓入城的话,岂非是增强了城中守军的力量?” 西夏周遭的百姓尽管已经有不少收到了周军打过来的消息,提前搬走了,可还是有很多眷恋故土,舍不得离开的。 卫允却笑道:“增强守备力量?”卫允有些嗤之以鼻:“就算是不增强,咱们也舍不得强攻不是吗?” 袁绍迎着卫允的目光,忽然心中灵光一闪,骤然明悟过来:“一旦这些百姓入城,西夏朝廷定然不会对其坐视,可这些百姓也是要吃饭的,百姓穷苦,手中根本没有多少银钱,如今大军围城,内外的交通已断,城中的粮价势必会上涨,到时候百姓们吃不上饭,就只能靠西夏朝廷救济,只要入城的百姓越多,他们的粮食就消耗的越快!” 越说袁绍的眼睛就越亮! 卫允淡淡的说道:“这一多吧!他就有好有坏,好处自然是人多力量大嘛!可这坏处吗!人多了不好管理,而且兴州城就这么大一点,一下子涌进去这么多的百姓,鱼龙混杂的,若是惹出什么乱子来,那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 袁绍道:“咱们可以派人混进这些百姓当中,入城寻合适的时机制造混乱,到时候咱们只要在城外守着,稳坐钓鱼台就行了!”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那还不赶紧吩咐下去!” 袁绍当即便叫来了传令官,把卫允的话润色了一遍,将命令吩咐了下去。 至于陈兵于兴州城外所需要的耗费的粮草!卫允和袁绍都没有考虑,因为根本不需要去考虑。 就算是在平时黑甲军的训练强度也很大,所以每日的吃食也都是极好的,顿顿都是干的不说,每天还都会有一顿肉,而且还不像其他军队里头只能见到一丁点儿的油荤,那可是大块大块儿的肉。 基本上黑甲军每个人每天最少都能分到四五块。 如今行军途中,肉食运送不便,将士的吃的多是储备的干肉,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自然远不能和新鲜的肉食相比,不过却胜在携带方便。 而且此番已经打下来的这些州府目前可都能算是黑甲军的战利品,朝廷可没有派人前来接手,毕竟战局没有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西夏大军会不会把这些城池夺回去,自然没有什么官员敢这个时候过来接手。 再说了,卫允可是陕西布政使,统辖陕西全境的大小政事,人员调动! 于是乎社会教便顺理成章的进驻西夏,沿途数十州县,悉数成了社会教快速发展的肥沃土地。 经过了这几年的沉淀,社会教早已经积累下了不浅的底蕴,第一批社会叫自己培养的最忠实的信徒已经正式结业,加入到了社会教扩张的进程之中,而且第二批的信徒也马上就要结业了!即将投入到社会教扩展的大计之中。 卫允为何如此热衷于攻打西夏,扩大大周的领土疆域。 一则是因为所谓的情怀,想要把这片土地重新统一,让所有的百姓能够免受战乱的苦楚 这些个大道理、大情怀卫允当然想过,可卫允真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说呢,或许卫允这么做只是因为对元祐帝的感恩,昔日元祐帝的青睐赏识、提拔重用,才让卫允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才让大卫氏和明兰等人在盛家更站得稳脚跟,不用看旁人的脸色,受旁人的窝囊气。 卫允对元祐帝很是感恩,元祐帝的心愿不就是让大周富强,百姓生活越来越好,若是能够平定西夏,征服辽国,使天下恢复一统,改革吏治,使百姓们的生活能够变得越来越好的话,使得大周这个国家变得更加富裕、强大。 天下从来都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而社会教的崛起,就是在此刻他们脚下所踏的这片土地之上。 既然西夏皇帝和他所谓的大臣们龟缩在兴州城内,那卫允就让她们龟缩着,留下十三万黑甲军外加十万的边军在这儿看着他们。 其他的所有人就近攻打西夏境内的其他城镇! 在大周境内的时候,卫允还有所顾忌,毕竟那些个世家大族们流传百年的不在少数,其根基何其深厚,是以新政只能用怀柔的手段。 可如今到了西夏的境内,卫允的手段也从怀柔变成了霸道强硬。 不管你是百年的大族也好,名流的世家也罢,凡黑甲军所过之处,所占之土,皆归于黑甲军所有,若有不从者,破家灭门只在旦夕之间。 不破不立,唯有大乱之后,才是大治。 这些世家大族在各自的地方上扎根已久,其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地方官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儿不是调查民情,而是调查清楚当地的世家大族,和他们搞好关系,取得他们的信任,在他们的帮助之下共同治理地方。 自汉朝开始,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们就在这片土地之上扎下了深厚的根基,曾经盛极一时的五望七姓,曾经显赫无比的关陇世家,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繁荣,可他们的实力却依旧不容小觑。 西夏虽然地处西北,人口不如大周密集,经济也不如大周繁华,可地方之上的世家大族却同样存在。 如今黑甲军所过之处,那些个消息机灵的世家大族还有地方的官员们纷纷闻风而逃,他们走了,带走的自然只会是细软金银,土地、宅子、铺子这些东西都是不动产,没法儿带走。 黑甲军对于那些遵纪守法的普通百姓自然是秋毫无犯,可对于那些个想要浑水摸鱼,趁这个机会闷声发大财,占自己便宜的人却也不会有丝毫留情。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凡是借机侵占黑甲军利益者,一经查实,直接杀无赦,这还没完,其家产抄没,家人不能租赁锦衣卫名下的土地。 都说打天下容易,治理天下却难,可卫允却觉得这些百姓们都挺好治理的,只要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让他们能够看得到未来,他们就会听自己的话。 当然了,也有那种没有逃走,而是留了下来的世家大族,卫允对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交出手里的土地,还有他们家中的护院、家丁、仆役、女使! 锦衣卫对这些进行登记造册,从此之后,他们便是大周治下的良民百姓了,还将那些从世家大族手里头拿来的土地租赁给他们耕种,每年的赋税与在陕西屯田的军户们一样。 在黑甲军的震慑之下,新政在这些原本属于西夏的国土之上进行的更加顺利,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有无数的西夏百姓自那些还在西夏统治之下的城镇当中朝着锦衣卫占领的城镇会集。 兴州城外,袁绍领着大军每日再城外操练,就连那十万边军都自愿加入训练的队伍里头,接受黑甲军将官们的操练训诫,原因不过是因为每天中午的那一顿肉! 城内的西夏君臣们依旧在坚守,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兴州城附近七八个县的十几万百姓被黑甲军们驱赶至兴州城下。 起初西夏君臣自然不肯接纳这些百姓,可随着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城中百姓的亲友也在其中,城内城外怨言四起,就连那些守城的大军之中也开始有了怨言! 二十五万的西夏大军,其中有多少人是从兴州附近招募而来的,城外又有多少是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 若是再坐视不管的话,说不定守城的大军就先哗变了,到时候还谈什么据城而守,只怕兴州城就要不攻自破了。 无奈之下,西夏皇帝只能下令让百姓入城,而后又是派人安排住所,又是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这才将四起的流言稍稍制止了些! 第 309章 约战 黑甲军每隔三日都会攻一次城,虽然黑甲军的主力驻扎在兴州南面,可每次他们攻打的位置却都不一定。有时是南城,有时是北城,有时又是西城,城里的探子又派不出去,黑甲军的铁骑早已把守住了出城的各个城门,只要是有人出城,那边直接射杀。那可是整整一万铁骑,城门就那么大一点儿,若是小股人马出城的话,根本就不够人家杀的,可若是大股部队出城,黑甲军的主力就会立即包抄过来,趁西夏大军还没集结完毕的时候就开始攻击。周军的弓弩不论是射程还是威力本就远胜于西夏,西夏的弓箭手能射五六十步的就已经是最远了,可周军的神臂弓和弩箭却能达到绍的手中。战书之中提到,双方集结所有人马,于一月二十一那日在兴州城外决战,来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若是周军败了,则撤出兴州城,归还先前所占之西夏国土,若是西夏大军败了,西夏皇帝就带领群臣向周军投降,递交降书,对大周俯首称臣!此等大事,袁文绍自然不敢私自决定,只能亲自带着战书去找卫允讨主意。如今兴州城往南的州府皆已落入锦衣卫之手,就连兴州附近的几个州县都已经沦陷,如今仍然在西夏手中的疆土就只剩下更北更西的偏远所在。卫允看完战书就笑了:“我真的怀疑这家伙的脑子里头装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本以为是个聪明人,是个好对手,没成想竟然是个疯子!竟然天真到想用一场战役的胜负来决定西夏南境数十州县,大半国土的归属!”袁文绍讪讪道:“那属下这就去信回绝他们!”“慢!”袁文绍话音刚落,就被卫允抬手给制止了,之间卫允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轻笑,说道:“为什么要回绝?若是回绝了,那二十多万大军还怎么出城?”袁文绍眨了眨眼,有些没缓过来。卫允道:“决战可以,不过这条件吗也得变上一变,咱们可以撤军,但入了我卫允口袋里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袁文绍立马就明白了:“如今我等为刀俎,西夏为鱼肉,属下明白了,指使放心,此事属下一定处理妥当,定不会让指使失望!”“对了!那十万边军训练的怎么样了?”说起那跟白捡似的十万边军,卫允的性质可比兴州城高多了!袁文绍道:“虽已训练了将近两月,进展倒是还行,起初的时候对于每日高强度的训练还是有不少人有怨言的,属下遵从指使的吩咐,将那些兵油子都踢了出去,如今剩下的都是心甘情愿跟着咱们训练的军士,可惜时间短了些,否则的话,这十万大军或许会是这场决战胜负的关键!”“不过这十万人马比起属下上次在汴京指挥的那些府兵倒是要精锐许多,整体的战力和士卒们的素质都不如西夏大军!若是能够再有半年时间调教的话,或许能够与西夏大军一较高下,如今的话还差了不少!”西夏大军确实精锐,上一次在灵州城外的那场大战,若非是黑甲军早有伏击,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以逸待劳的话,绝不会胜的那般轻松!“西夏与辽人和西域诸国常年交战,军队的素质确实要比咱们的边军强上不少,灵州一战,咱们虽然斩了三千铁鹞子,可咱们谁也不知道西夏皇帝手里是否还有铁鹞子存留,兴州城外皆是平原,若是当真还有铁鹞子的话,那你可得小心了!”平原之上,重甲骑兵纵横驰骋,近乎无敌,想要克制的话难度可要比上次在灵州城外难上数倍!袁文绍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问道:“指使,上次咱们缴获的那批铁鹞子的装备可还在?”卫允愣了一下,看着袁文绍眨了眨眼:“难道你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袁文绍笑道:“如今咱们的三万重骑正在北边和辽人激战,不是抽不开身吗!方才指使也说了,重骑兵在平原之上纵横驰骋,近乎无敌!西夏又不似我们装备有如此精良的装备,到时候咱们把阵型拉开,吸引住西夏大军注意的话,再突然放出咱们的重骑兵,给他们来一个大大的惊喜!”只怕到时候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不过这种做法倒是很合卫允的心意!当即便下令将派出去准备继续往北攻取城池的风字军和吐蕃营给召了回来,听从袁文绍的调遣,准备一月二十一日的决战。收到袁文绍的回信,西夏皇帝自然是暴跳如雷,大胜咒骂袁文绍,咒骂卫允,咒骂大周!可咒骂之后呢?西夏皇帝还是的老老实实的回书答应袁文绍的条件。有着二十万精锐大军,外加三千铁鹞子的前车之鉴,西夏皇帝不敢赌啊!如今城中这二十多万的守军,再加上西夏皇宫里头一万的禁卫军就是他手里最后的底牌了,至于辽国那边,西夏皇帝早已经死了心,若是辽国能够腾的出手的话,燕云十六州就不会只剩下最后两州还在坚守了!辽国使臣也不会出使西夏,联和西夏,发兵攻打大周,通过给周国增加压力来缓解他们自身的危局了!为今之计,只有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二十多万大军之上了,若是拖得再久一些,只怕是外边的周军还没攻进来,虽说决战已经定下了,可袁文绍却依旧没有半点松懈,兴州城东西北三个方位依旧各自驻守着一万铁骑,南面则是袁文绍带领的黑甲军主力和十万西北军的驻地。派出去的风字军各营陆续收到命令,纷纷往兴州方向赶回来,而袁文绍也抓紧最后的时间,对十万西北军开始战前的突击训练。正所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这可是十万兵马,历经数年前那场大战的十万人马,可不是大周境内那些疏于训练,少经战阵的府兵们可比的!一场决定西夏国运的大战即将到来! 第 310章 大胜 “西北大捷!” “黑甲军大破西夏!” “攻克西夏国都!” “俘虏西夏皇帝李谅祚!国相庞藏!” “正在押送途中,不日便能抵达汴京!”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自入城开始便一路呼喊,直入皇城! 当天整个汴京城就像是炸开了锅,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那可是西夏啊,雄踞西北的西夏国,自称什么劳什子太白高国还是太白上国,与大周交战无数,胜多败少的强国啊! 一个曾经敢于同时和辽国以及大周双线开战的强国,虽然国土疆域不如大周广袤,但在军事力量之上却极为强大,战力之强悍,甚至要超过了西夏和辽国。 雄踞西北一百多年的西夏国就这么被打下来了? 先是震惊,不敢置信,仿若身处云端梦境,可等到清楚此刻是处于现实的时候,随即而来的便是狂喜! 曹太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内侍,独自一人在慈宁宫中呆了有小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这小半个时辰里曹太后独自一人在慈宁宫里做了什么! 曹太后露面之后,直接召集京中三品以上大员入宫觐见,最后议定,待西夏国君极其武大臣押送至汴京之后,由礼部和鸿胪寺负责安置处理,吏部要做好相应的准备,西夏刚刚被破,西夏皇帝和国相以及朝中一干重臣皆被俘虏,成了阶下之囚,西夏的国土疆域虽然不如大周广袤,可怎么也是占据了西北数十州县,范围几乎能够和大周三路的辖地差不多了! 而且西夏境内可是有着以富庶闻名天下的河套平原,虽然如今随着大周江南地区的不断开发,经济重心的转移,江南的繁华早已经超过了这些原本在数百年前闻名天下的富庶所在。 可哪个国家会嫌自己治下肥沃的土地多,富裕的地方多! 除了这些之外,礼部和吏部还得商议怎么对卫允还有此战之中的一营功臣们的封赏,这可是灭国之功,为大周开疆拓土,其功劳足以诞生出无数的武勋爵位了! 可具体的情况究竟如何军报之中却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只是传了个大概的消息回来,详细的战事究竟如何,如今西北那边情形是怎样的,这一切的问题都得等到大军凯旋回京的时候才能事无巨细的弄清楚。 最关键的是捷报里头说了,西夏君臣虽然已经被俘,西夏皇帝也已经亲自下了旨意通报西夏全境向大周投降,可西夏的北部地区,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家伙举兵自立,不愿归顺。 而且西夏李氏皇族之中有不少人逃亡在外,拒不肯接受黑甲军的收降,这些人都是隐患,可惜的是现在虽然已经是二月,可西北大地依旧被大雪覆盖着,寒冷彻骨,大军行动不便,一应粮草军械的运输难度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是大军想要从西北撤回来,怎么也得等到三四月份,春暖花开,积雪坚冰融化了之后才行。 而且奏报里头还提到,如今锦衣卫同知袁绍已经准备领军去剿灭西夏北境那些自立的贼人,黑甲军也派出大批人马在西夏境内全力搜捕那些逃离的西夏皇族余党。 只是碍于天气原因,进展不怎么喜人罢了。 如今乃是政和二年的二月,就连卫允黄河边上,大周腹地的汴京城附近的积雪才开始融化,已经结冰的黄河渡口上的坚冰才刚刚有了融化的趋势,就不用说素来都是以苦寒闻名天下的西北了! 此时此刻,距离汴京数千里之外的兴州城! 如今坐镇兴州成的是已经官至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泰,领着一营兵马还有他手底下的一众官典吏接受了西夏所有的政务 此刻的袁绍却并没有如同递向汴京城的捷报那般去攻打那几个自立的小势力。 如今西夏二十多万的大军被黑甲军收降,那几个小势力手里头的兵马能够有五千就不错了,根本不值一提,而且随着新政在西夏境内的展开,那些个租赁到土地耕种的西夏百姓纷纷投向了大周的怀抱,正所谓民心所向,便是大势所趋,那几个小势力由西夏残存的贵族们摇旗征兵所建立起来的小势力根本不足畏惧。 袁绍确实是在整兵备战,连翻的大战,出来的时候带了二十五万的兵马,折损了五万多,可现如今袁绍手底下的兵力反而翻了个倍。 十万的边军,万加上二十多万收服的西夏降卒,共计有五十多万兵马,在新政的覆盖下,如今西夏全境的百姓都成了军户,这些个来自西夏本土的军队,卫允也不怕他们反水,锦衣卫的功勋制度同样对他们使用,破阵杀敌得到的奖励可是他们以前在西夏时候的数倍。 而且他们的父母妻儿也完全不用担心,一旦入了军户,那便有朝廷负责了,若是她们不幸战死沙场,除了一笔丰厚的抚恤之外,他们的父母妻儿也会得到善待,直到他们的儿子长大成人, 政和二年三月初,西北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河套平原之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可道路却仍旧湿滑难行! 这一次,卫允亲自领兵,以袁绍为先锋,梁昊负责协同运转司负责后勤供给,五十万大军直扑一入辽国疆域的银州一带。 此事辽国与西夏交界处的精锐部队都调去了燕云之地和周军交战,西北之地只留下一些老弱镇守。 卫允带着大军还没到,袁绍就带着先锋部队十万铁骑对银州展开了攻击。 三月下旬,原本上一次三国和谈之时,辽人从西夏手中夺得的大半河套平原悉数落入卫允之手。 辽国朝堂自然要震动,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震动才怪呢! 实际上早在月前西夏皇帝率领国相和群臣向大周乞降的时候辽国就收到了消息,如今辽与周正在开展,对于这个实力之弱了一丝的西夏国自然分外关注。 先前受到西夏战败,皇帝和群臣被俘的消息之时,辽帝耶律洪基和如今掌握辽国军政大权的耶律乙辛已经有了和周人和谈的打算。 不曾想这事儿还没着落,刚打完西夏的周军竟然立马调转枪头冲着他们大辽去了。 耶律洪基在承明殿里头跳脚大骂西夏皇帝李谅祚废物,又连着把西夏国相庞藏和一众武大臣挨个儿骂了个遍。 可告急的军报却没有断过,一封接着一封,五十多万大军拿下了河套平原之后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而是继续挥军北上,一路攻城拔寨,已然连下十余州县,大有直扑上京之势。 耶律乙辛调过去的十几万兵马败的败,逃的逃,这一伙自西夏之地向东挺进的周军如今已然打到了燕云之地,与从太原府和河间府出兵北上的周军会师,自此,周军的总兵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百万之数。 辽军统帅见情况不对,已然第一时间放弃了和周军作战的打算,直接撤军退到了长城以北。 可周人却没有就这么结束这场战斗,而是继续会师东进,沿着长城一线一路向东,沿途的州县官员不是北撤就是选择了投降!可辽军对此却没有任何办法。 至此,除了燕云之地悉数落入大周手中之外,长城以南也悉数归于大周之手,还有卫允长城之外的河套平原,以及西夏全境。 异常持续了将近一年的大战终于在政和二年的六月上旬落下帷幕。 双方好似约定好了一般,以长城为界,开始停止征伐,周军不再白上,而辽国大军也不再南下。 和谈正式开始。 不是卫允不想继续向北,若是能够一路攻城拔寨,打到上京城,扫荡犁庭,把耶律洪基和耶律乙辛都给抓住了的话,卫允当然不会就此打住。 可关键在于这场大战已经打了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卫允手底下的军队又是东拼西凑起来的,原本将近三十五万的黑甲军如今也只剩下二十六万左右,二十多万刚刚投降的西夏大军只剩下二十万,十万边军还剩下七八万左右,至于张千重和张千均麾下的边军和后续支援的府军就更别说了,损失更加惨重。 百万雄师只剩下六十多万,一战直接损失了三十多万,可见这一战的艰辛。 辽国那边同样也不好受,隶属于南院的数十万大军被彻底打残,没能剩下多少,西院的精锐也损失了大半,不过辽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而且境内游牧民族众多,以部落的形势分散于辽国各处,这些游牧民族的部落里头,族人们下马为民,上马则立马就是可战之兵,若是想要一扫平辽国,以大周现如今东拼西凑起来的军队,良莠不齐的兵员,还远远不够。 而且如今西夏事情那边可还没有彻底结束,那些流亡在外的西夏皇族和贵族们可都还没有落网,新政在西夏施行不过大半年的时间,成效虽有,可还没有形成燎原之势,若是和辽国打着打着后院突然起火,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这和卫允速来谋定而后动的行事准则可半点不符! 第 311章 战后 政和二年八月中旬,大周与辽国罢战言和,签署了盟约,辽国退出长城以北,周军所占之地悉数都归于大周所有,两国重新划定疆域,约定皆为兄弟之国,互不侵犯! 此时的卫允早已经带着数十万大军重新回了西北,坐镇与兴州城中,主持新政的推行。 而原本驻扎在庆州的黑甲军,如今也驻扎在兴州城外,如今盐州等地已然成了大周腹地,自然不再需要大量的边军镇守,郑老将军便领军之河套平原一带,重新布置起了防务。 可如今西北军面对的不再是西夏,而是远比西夏强盛无数倍的辽国,如今国土骤然增加了这么多,相应的守卫边疆的军队数量和力度都得增加。 可现如今朝廷里头并没有这么多闲置的官员可以派来西北任职,而且黄河以北,长城以南包括燕云十六州在内的广大地区,同样需要朝廷派人前去接受治理。 都说打天下容易,治理天下却难,这胜仗打完了,土地也拿到手了,可到了治理的时候,朝廷那边却掉了链子,人手跟不上了。 北地那边卫没兴趣了解,不过西北地区却在卫允的管辖之下,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卫允深知大周冗官冗费之沉疴,于是便对地方的政府进行改组,将三权分立在地方进行的更加彻底。 知府知州还有知县作为地方最高的长官,负责统辖境内的一应官员调度,统领除却兵事之外的所有事物。 各府、各州县内权力三分,政、法、刑三司分立,互不牵制,互不统属,州府的同知,县级的县丞负责处理境内的一应政事,其下又增设民事、商务两处,将原先负责这些方面的有司衙门和一应皂吏官员悉数归入这二者之中。 通判和判官则负责对案件的审理、依法进行量刑定罪等等,就等同于后世的法院,于州府之中设置按察使司分处,由通判和判官坐镇,而县乃至乡镇之中,则由原先的典吏为领头,将所有的捕头捕快差役悉数分离出去,组建出了一个类似于后世公安系统的衙门,隶属于按察使司。 总之就是卫允尝试性的把这些刚从西夏手中夺来的底盘参照着后世的制度给他们来了个改革,防止权力过于集中的同时,也是为了起到相互监督制约的作用。 同时为了防止地方的官员相互勾结串联,各地除了这些基本的衙门官员之外,还纷纷建立起了锦衣卫的卫所。 府和直辖州之中设置千户所,普通州和县则设置百户所,一则是为了维持地方平稳,二则是为了监督地方的官员们对新政的施行! 十月上旬,就在卫允刚刚把那几个自立的小势力收拾之后,朝廷来了旨意。 第一个就是把原本的西夏领土重新划分为一路,取境内甘州和肃州之名各一,称为甘肃路,治城为兴州,同时让卫允兼任甘肃布政使,郑老将军则为甘肃都指挥使,总领甘肃境内的兵权,负责甘肃防务,而按察使司的最高长官则是原盐都转运使齐国公担任。 同时宣卫允和黑甲军一应功臣入京接受封赏,这封圣旨。 而且齐国公已经随着圣旨一块儿到了兴州! 而黄河以北,长城以南包括燕云十六州在内的所有州府,更名为河北路!治城为现如今的北平城! 张千钧也因此受封为河北路的都指挥使,统辖河北境内的兵权,负责镇守长城一带,至于张千重,朝廷暂时还没有做出封赏。 而且对卫允和张千均的封赏绝不止这一点! 不过对于齐国公出任甘肃按察使一职卫允倒是有些诧异,这家伙在数年前的那次盐务能够幸免于难,还多亏了曹太后出手遮掩,帮他去除了一些首尾,这才使得齐国公府能够在桓王彻查盐务的事情里头脱身,最后只是收到了永安帝的一番斥责。 否则的话,就凭着齐国公这家伙在盐都转运使的位置上一做那么多年,屁股底下哪里能够干净的了! 如今曹太后当权,这家伙竟然又被启用了,如今虽然被外放了,可怎么也是一路的按察使,正三品的大员,手握大权,官阶虽然不如卫允的布政使,可在地位置上却丝毫不差。 而且卫允和这位齐国公之间的关系可不咋的,曹太后这一手倒是玩的漂亮,先是把军权给了郑老将军,然后又把让和卫允不对付的齐国公提拔做了提刑按察使,不就是怕卫允坐大,找人牵制嘛! “齐大人,好久不见呐!”如今齐国公可谓是意气风发啊!太后掌权,齐国公府这个最坚定的后党势必要平步青云了! “卫大人,确实很久没见了,卫大人的风采倒是更甚往昔,这威势也日渐深厚了啊!”齐国公挂着笑脸,盈盈说道。 卫允道:“哪儿比得了齐大人,闲赋在家这么多年,不曾想一朝起复,边做到了按察使的位置,听说小齐大人深受太后倚重,如今已然被调去了鸿胪寺,做了鸿胪寺的少卿?此番与辽国和谈便是小齐大人一力促成的?” “哈哈哈!小儿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尚需磨砺,此等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虽然话说的谦虚,可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了,相较于他自己被起复,显然齐衡的前程更让他开心。 “哎!齐大人过谦了!如今小齐大人立下大功,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齐大人又添居甘肃按察使一职,父子二人俱是太后跟前的红人,齐国公府日渐兴旺,叫人羡慕得紧勒!”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吹捧者,似乎完全忘记了以前的那点龌龊! 齐国公道:“卫大人过誉了,小儿的功劳又如何能够和卫大人相提并论,大人攻破了西夏,为我朝开疆拓土,又打退了辽人,收复了历代先帝矢志收复的燕云之地,将辽人赶出了长城,功勋彪炳,便是比之汉时的卫青霍去病也相差无几,此番回京受封,一个爵位定是跑不了了!” 卫允却摆摆手道:“哎!此事言之过早,言之过早了!如何封赏,朝廷自有定论,我等臣子岂有置喙之理!” 齐国公意味深长的看了卫允一眼,笑道:“卫大人所言极是!” 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而今骤然重逢的老友一般,相谈甚欢,卫允还亲自带着齐国公去了卫允亲自为他挑选的按察使司衙门和一应按察使司的官员! 晚上的时候卫允还特意设下了宴席,替前来宣旨的太监和齐国公等人接风洗尘,席间还有西夏本土和西域的胡女们献上的特色舞曲,场面异常的香艳,那叫一个宾主尽欢,酣畅淋漓。 数日之后,深夜。 “如何?” 烛光下,卫允坐在书案后,案前躬身站着的是亲卫统领杜远。 “这是自汴京而来,以信鹰传递送回的消息!”杜远的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竹筒。 能够用信鹰传递的消息,势必都是十万火急的! 卫允接过竹筒,打开塞子,取出里头的纸条,将上面所写的蝇头小楷看完,眼神的就变了,望着桌案上闪烁着的烛火,冷声道:“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齐国公这个老家伙能够在盐都转运使的位置上一待就是那么多年,还没有出半点问题,又岂是无能之辈!” “指使的意思是?”杜远不解的问! 卫允冷哼一声,说道:“宫里传来的消息,齐国公在赴任之前,被召入宫中,太后亲命,让这个老家伙至西北之后彻查新政和社会教的所有事宜,暗地里搜集相关证据!” 杜远神情愕然,皱眉问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指使吗?”语气之中满是愤慨和不满! 卫允道:“管她是什么意思,最坏不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还能如何!” 这话说的虽然淡然,可卫允的眼中却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如狩之中的猛虎雄狮,冰冷而危险! 杜远的脸色也变得深寒,目光凛冽如刀锋,看着卫允,恨恨的道:“若是太后当真如此,那咱们索性反了便是,只要指使您振臂一呼,咱们锦衣卫数十万兄弟都愿意跟着您上刀山小火山,保管眉头都不皱一下!” “哈哈哈哈!”卫允忽然大笑出声,看着杜远道:“杜远啊!你这想法可危险的很嘞!” 杜远把头一偏,一甩手带着怨气说道:“管他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反正只要有人对您不利,别说是什么皇帝太后了,就算是天王老子,属下也立马带着兄弟们提刀把他给砍了,把脑袋剁下来给您蹴鞠玩儿!” 卫允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嘴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朝廷那边对于咱们的新政是什么态度还不知道呢,别动不动就急哄哄的提刀剁人脑袋,就算是朝廷真的和咱们翻了脸,那咱们也不能冲动!我瞧你平时做事儿挺谨慎小心的啊!怎么到了这儿就这么冲呢?” 杜远讪讪一笑,揉了揉脑袋:“俺这不是替您打抱不平呢嘛!” “这新政变法不是先帝让您搞的吗,哦!如今换了个皇帝,这新政难道就不弄了?那指使您这么些年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别说是我了,就咱们黑甲军的六十万兄弟都不答应!” 如今黑甲军再一次扩招,总人数已然达到了六十万之中,不过这构成的人员就不在单单只限于大周人了,西夏、吐蕃、回鹘、党项、反正只要是愿意成为军户的,都能够加入黑甲军。 在卫允眼中这些少数民族都是华夏之属,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大家不过都是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鲜活生命而已,只是有些习俗上面有些不一样罢了。 当然了,这里头自然包括了收降的那二十万西夏大军,如今西夏境内的土地超过大半都归属于朝廷所有,这些土地自然都是从原本西夏的那些贵族大户们手里头来的,只不过获取的手段粗暴了一些而已。 正如同卫允记忆之中的一首歌曲,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如今卫允的新政除了收拢土地,统一制定赋税,鼓励经商,鼓励发明创造这些之外,还主张促进西北地区各民族的化交流和结合。 相较于用武力使天下恢复一统,在化思想上面,卫允也从来没有落下脚步,卫允心里很清楚,唯有真正的让这些少数名族和中原汉族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没有所谓的种族高低贵贱之分,天下才能真正的实现和平统一! 第 312章 王师凯旋 政和二年,西北的冬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一些,十月底的时候气温就突然降了下去,虽然还没有下雪,可冰冷的北风却已经刮得像刀子一样了。 卫允只能赶紧把一切事物都安排妥当,把泰和黑甲军新组成的大军留了十万在兴州城,震慑宵小,保证新政的推行。 又调了三十万大军往与吐蕃交界的边境驻守,剩下的二十万大军则被卫允带回了陕西。 十一月上旬的时候,花了将近十日的时间卫允等人才抵达长安。 刚进家门,可等待卫允的不是殷切的关怀,只是一杯热茶和张氏幽怨的目光! “夫君离家之前不是说自己只坐镇军中,负责一应后勤军需的调度吗?怎么现如今成了三军统帅?还亲自领兵作战呢?” 面对张氏幽怨的目光,接连的质问!卫允只能讪讪的陪着笑脸道:“夫人也说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当时事急从权,为夫这也是被赶鸭子上架,才不得已而为之!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定不会和为夫一般见识的!” “呵呵呵!” 张氏当场就给卫允翻了个白眼,“反正夫君说什么都是有理的,妾身一介后宅妇人,也就只能抱着昭哥儿在家里担忧夫君的安危,整日整夜的吃不下也睡不着!” 听着张氏抱怨的话,卫允心中是又暖又尴尬,腆着笑脸信步上前,绕到背后搂住张氏,俯首贴在张氏的耳畔柔声说道:“好了!都是为夫的错,为夫这厢给夫人赔不是了!为夫保证,日后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夫人就原谅为夫这一次可好!” 虽是老夫老妻了,可被卫允光天化日之下在下人们面前就这么抱着,张氏还是没有忍住俏脸一红!“大家都看着呢,夫君莫要如此!” 随着年纪的增长,张氏的脸皮不仅没有增加半点,反而愈发薄了,卫允这还没做什么,只是从背后抱住了她,白嫩俏丽的脸颊就已经羞红一片,滚烫无比了。 “对了,怎么不见昭哥儿?” 卫允倒是有些好奇,昭哥儿如今也有六岁了,聚少离多也让卫允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之间有些生疏! “昭哥儿如今在旭哥儿的书房跟着旭哥儿念书呢!”张氏从卫允的怀中挣脱,转身看着卫允说道。 “念书?”卫允道:“咱们昭哥儿这就开始进学了?” 说起在昭哥儿的照料和管教之上卫允确实是有些疏漏,不过好在卫允有一个贤内助! 一手抓着张氏的手,一手抚过张氏的脸颊,望着张氏的眼睛,卫允颇为唏嘘的感慨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头东奔西跑的,陪着夫人和昭哥儿的时间屈指可数,也没什么机会亲自教导昭哥儿,什么事情都得夫人来做,实在是辛苦夫人了!” 张氏温柔一笑,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握住卫允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柔声道:“夫君这说的什么话,相夫教子,打理家事本就是妾身该做的事情,夫君在外头奔波劳碌,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可比妾身辛苦得多了!” 卫允也笑了,笑的灿烂,笑的眼眶之中泛起了点点晶莹的泪花,信步上前一拉一带,将张氏揽入怀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卫允并不伤心,一点儿也不伤心,相反,卫允这是有感而发,心田之中好似被一股暖流滋润着,眼中不自觉便泛出了泪光。 不论是攻破了西夏,俘虏了西夏国君和一众武大臣,诸多贵族,还是后来的东出河套,击退了辽人,收复了燕云之地的无数故土,卫允的眼中都没有流过半滴泪水。 甚至于在战场之上,看着尸山血海,血肉横飞的情形,卫允也没有丝毫动容! 在黑甲军数十万将士的眼中,在锦衣卫百多万兄弟们的眼里,卫允就像是铁打的一样,永远都不会动容,就像是天神一般,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一视同仁,不会有半点偏颇。 可现在的卫允,抱着自己的妻子,心中念着自己的儿子,那双在无数人眼中好像是雪山坚冰熔铸而成的眼眸之中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可惜的是他们看不到那双宛若夜空之中闪烁着光芒的星辰的眸子。 近在咫尺的张氏感受到了卫允情绪的变化,这一次的她没有继续矜持,而是很贴心的把脑袋枕在了卫允的胸膛之上,双手环住了卫允的腰。 其实张氏根本用不着尴尬,周围除了她贴身的几个女使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别的下人伺候,这几个女使平日里在张氏房里伺候的时候,夜里什么动静没听见过,就连两夫妻开玩笑卫允说的那些个荤话这些个女使们平日都听惯了的,小小的搂抱又算得了什么。 一切不过是张氏的小女儿心态作祟罢了,可现如今,面对着明显心绪变化颇大的自家夫君,张氏果断的抛却了心中的娇羞。 在长安停留了三日,卫允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决定不带上家人,只带着小白杨便和袁绍等人一同赶往汴京。随行的还有刚刚补充满兵员的黑甲军老营。 政和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一路慢慢悠悠的卫允这才领着老营和众人抵达汴京城,和早已经等在城外驿馆的张家兄弟两会了合。 朝廷方面则是给卫允等人来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太皇太后、太后和小官家以及三品以上的大员悉数都汇聚到了金明池旁,摆开了仪仗,做足了场面,只为欢迎此番凯旋而归的王师! 不仅仅如此,那些个勋贵家的子弟,年轻的女子,还有无数的百姓都蜂拥而至,立在两旁,夹道相迎凯旋而归的卫允等人。 这一日,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沉寂在欢呼声之中。 眼热大街上小贩叫卖着糖葫芦的小屁孩,抹着眼泪擦着鼻涕,撒泼打滚问自家母亲要钱想买糖葫芦,原本素来板着脸,硬气非常的母亲今日却格外的开心,大手一挥直接给了小屁孩儿十个铜板儿,让他可劲儿吃个够! 小屁孩傻眼了,哭声听了,眼泪止住了,鼻涕还挂在袖子上,不敢置信的接过母亲手中的铜钱,数了又数,脸上乐开了花儿,屁颠屁颠儿跑去买糖葫芦了! 城里头诸如樊楼,千春楼这等数得上号的酒楼直接贴出了告示,东家大喜,为了庆祝王师凯旋,接连三日之内,酒菜价格一律减半!凡是此番凯旋而归的将领士卒们去他们那儿用饭,半个月之内全都免费,不收取半分银钱,山珍海味随便这些壮士们挑选! 就连广云台里头的那些清倌人,花魁娘子们也纷纷做到了窗台上,遥遥望着大街,纷纷放言只要卫允袁绍等人去她们哪里小坐,她们不禁自荐枕席,而且还不收取任何费用。 一时之间,卫允等人在汴京城成了香饽饽一样的存在! 上至太皇太后、官家、满朝武,下至良民百姓、贩夫走卒,甚至青楼里头的花魁娘子们,纷纷对他们趋之若鹜。 尤其是卫允,本就是元祐帝钦点的探花郎,官出身,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又能带兵打仗,武双全,如今更是立下了这等不世之功,更加吸人眼球。 这时候卫允昔日做的那两首诗也被人翻了出来,当初那首少年侠气可是在汴京城里头风靡了好一阵子,那些个纨绔子弟们出门没有不佩刀带剑,交朋结友的。 不过后来的那首满江红知道的人却没几个,可这回不知怎么的就给传了出去,卫允的才名便不胫而走。 而且词中所言,与此时卫允所立之功勋相较,更能够打动人心! 不知有多少与张氏同龄的女子黯然神伤,遗憾错失了这段姻缘,让张氏给摘了桃子,又不知有多少闺阁女子躲在闺房之中暗自垂泪,发出相逢恨晚的唏嘘感慨! 在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嘴顾廷烨了,在卫允的可以安排之下,顾廷烨到了张千均的账下听用,作战勇猛不说,还奇谋百出,一路屡立战功,被接连擢升,如今已经在张千均的军中做到了副将的位置! 自从小秦氏和宁远侯府被夺了爵位,流放岭南之后,顾廷烨的事情就有了转圜了余地,虽说小秦氏和顾老四状告顾廷烨的事情多半属实,而且都有证据。 可关键是状告顾廷烨的人是叛逆啊,是与害死了先帝的逆党勾结的叛逆,这罪名可是可大可小的,最后还是太后网开一面,只收回了宁远侯府的丹书铁券,夺了宁远侯的爵位,抄了他们的家产,把他们充军发配岭南,而没有杀人灭族已然是法外开恩了! 而且对顾廷烨如此处置的决定是永安帝做的,皇帝怎么会犯错,所以就算是明知道顾廷烨是冤枉的,可只要太后和现如今的小官家不提,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对于顾廷烨重新参军打仗,并且一路擢升,他们也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朝中还有不少昔日与顾廷烨交好之人,他们可没少在里头出力,如今这一次大战之中,顾廷烨能够一路做到张千均的副将,立下的战功可一点儿都不小。 如今会如何封赏,就全看太后的肚量了! 第 313章 论功行赏 政和二年十二月初五! 举国同庆已有数日,大赦天下的懿旨也发了出去,除了杀人叛逆等大罪之外,其余一些偷盗抢劫,贩卖私盐这等罪过的囚犯皆被释放。 原本曹太后还想着免税一年的,可却被朝臣们给阻止了,如今大战刚过,一应抚恤重建的事务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来维持。 此番出动将近百万的大军,大战进行了一年有余,所耗费的千两就是一个天数字,国库已然见了底,再加上还有对一应功臣们的封赏,又是一大笔开销,若是再减免赋税的话,只怕连年朝廷连官员们的俸禄都要发不出去了! 这打仗打的就是一个综合国力。 这天的大朝会,也是大肆封赏此番征战功臣们的日子。 不过上朝吗,第一件事儿自然是依照惯例参拜小皇帝和太皇太后了! 如今大周只有八岁的小皇帝还只是个小孩子,龙椅之后左右各有一道帘子,其后分别坐着元太后和太皇太后曹氏! 大周以左为尊,是以曹氏在左,元氏在右,而且太皇太后的椅子要比元氏的高出一截,以显示二人之间地位的差别。 而且在朝政大事之中,一般元氏这个太后都是不说话的,说了算的可都是太皇太后,就连当初被大相公韩章用计骗走了的传国玉玺也回到了太皇太后曹氏的手中。 如今太皇太后这四个字在大周就是天! 至于政和帝,谁会去在意一个八岁小儿说的话。 一番见礼之后,便是对有功之臣的封赏了。 此番大战,既破了雄踞西北百余年的西夏王朝,又为大周开疆拓土,收复了同样被辽人占据了数百年的燕云十六州之地,还有作为中原农耕明和北方游牧明划分边界的长城,皆乃是旷世之功,若是封赏的薄了,只怕会惹来大军哗变。 宣旨的是太后身边贴身的朱内官,别看这老家伙六十来岁了,身子骨也不如年轻的小太监硬朗,可这声音洪亮着呢。 捧着圣旨立于玉阶之上,朗声诵读。 最先自然是一片花团锦簇的章,诉说此番泼天之功绩,告慰大周先祖,历代先帝。 随即便是对有功之臣的封赏。 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卫允带兵有方,封为平西候,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加封柱国,特进荣禄大夫,同时赏黄金两千两,绢一千匹,良田一千亩,赐平西侯府一座,一应仆人管事无数,身兼陕西、甘肃两路布政使,总览境内政务,将卫允身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擢升至正二品,授蟒袍玉带! 现任锦衣卫同知袁绍屡立战功,封为武定伯,同样是世袭罔替,不过少了一样丹书铁券,加封护军,赏赐黄金千两,绢五百匹,良田五百亩,同样赐下武定伯府一座,官职也提升到了从二品。 就连一向只负责后勤的丁健也被封了个江都伯,唯一区别就是少了个世袭罔替,三世而斩!也没有被加封。 还有就是梁昊了,这一次梁昊也算是一步登天,虽说功劳不如袁绍,可也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连出奇谋不说,还领着风字军和十万边军立下了赫赫战功,同样被授为护军,加授镇国将军!除了没有被封爵之外,其余的上次皆与袁绍等同,就连被赐予的府邸也是紧挨着的! 其余黑甲军的一干将领尽皆官升两级,空出来的位置则由黑甲军自信擢升提拔,让锦衣卫的清吏司先把名单和一应的功劳记录造册,统计出一个大概,然后递交户部,由朝廷颁发相应的金银珠宝和相应的田地契约,再交由锦衣卫的清吏司统一发放。 英国公世子张千重倒是没有被封爵,而是被授金吾将军,领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一职,加授上护军,同时从边境调回汴京坐镇,赐黄金千两,绢无白皮,良田五百亩。 而张千钧则被授骠骑将军,同样被加封为护军,领河北都指挥使,长城守备军统帅,负责长城一代的防务,赏赐与张千重等同。 黑甲军统领郭淅庭同样功不可没,可惜他加入的却不是西北的战场,否则的话定然也能挣个爵位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被授了个上轻车都尉,加授昭武将军,被升到了正三品,黄金五百两,良田百亩,汴京城中府邸一座! 还有顾廷烨,如今永安帝已去,朝廷百废待兴,正是用人的时候,在一众大臣们的推举之下,曹太后也很大度的把宁远候的爵位还给了顾廷烨,不过也只是顾廷烨了,以前的那个顾家已经沦为叛逆,只要卫允还掌权一日,他们就绝没有再崛起的可能。 而且曹太后还把澄园和宁远侯府赐还给了顾廷烨,不过宁远候的爵位也不再是世袭罔替,被收缴上去的丹书铁券也没有赐还,若是顾廷烨想要拿回这些东西的话,就只能等到日后再立新功了! 晚上,众人聚集在樊楼之中开怀痛饮,喝的酩酊大醉之时,郭淅庭涨红着脸,朦胧着双眼,冲到卫允跟前抱着卫允的大腿,竟是嗷嗷大哭起来。 众人自然都知道这家伙哭什么,不过是看袁绍他们这些个跟着卫允都得了爵位,纷纷仰天大笑,继续开怀畅饮,高谈阔论,根本就没人搭理这小子。 这只能怪他自己不走运了,谁叫他在西北开战之前就被调去了太原府支援张千重了,这小子在燕云虽然屡立战功,亲率五万铁骑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不知击溃了辽军多少次,可关键是和灭了西夏这等破天之相比,收复燕云十六州,打退辽国大军的功劳就显得有那么一点小了。 而且后边若不是卫允率着五十万大军突然杀到,加入战局以雷霆之势打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只怕现在两国的军队还在燕云之地干耗着呢,哪有那么快结束战斗。 更别说什么把辽人赶出长城,退守长城以北了! 张千重和张千钧这两个舅哥都是极明白事理的人,自然没什么话说,可郭淅庭这小子平时看着挺精明的,可一喝醉了酒就是个混不吝啊,抱着卫允的大腿就不肯松开了,就在那儿嗷嗷大哭,说什么为啥子自己运气这么不好,偏生赶在这个时候领了圣旨,被派去北境,从而错过了西北的战事云云,边哭边说着,眼泪鼻涕就一下子全出来了。 这还了得,卫允当即脸色就变了,一脚把这小子甩了出去,赶忙检查自己的衣服,发现没有被这小子给弄脏了才松了口气。 “臭小子,喝酒就喝酒,撒什么酒疯,这可是我家夫人亲手给我做的衣服,这次回汴京可就带了这么一件儿,你小子要是给我弄脏了,老子就把你塞到老营给兄弟们洗衣服去!” “洗全营的衣服!” 卫允骂骂咧咧的指着郭淅庭道,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郭淅庭喝醉归喝醉了,可意识还是有五六分清醒的,被卫允这一甩出去,酒立马就又醒了几分,听了卫允的话,剩下的几分醉意也立马烟消云散了。 皱着眉头,脸上还带着几分自责! 若是卫允嫌弃他的理由是别的什么的话,郭淅庭这家伙说不准就死皮赖脸的贴上去了,可那是张氏亲手替卫允做的衣服,郭淅庭心里犯怵啊,旁人不知道,他这个曾经卫允的亲卫还能不知道么!凡是和张氏有关的事情,在卫允这儿可都是大事儿。 而且不要看张氏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可张氏在郭淅庭这群卫允的老兄弟跟前分量可是足足的,尤其是郭淅庭,他和妻子淑兰的姻缘可都是张氏在里头牵的线,好在卫允的衣服没事儿,而且卫允虽然嘴上不饶人,可眼神却没有半点凌厉,郭淅庭这才松了口气! 拎着酒壶对着卫允又是赔罪又是自罚的,这才把这茬儿给揭了过去。 卫允虽然揭过了,可一块儿喝酒的大家伙儿可没有放过郭淅庭的意思! “郭兄弟!你这酒量不行啊,这才喝多多少,就醉成这样了,要是赶明儿你黑甲军里头的那些兄弟知道他们统领喝醉了酒之后抱着他们指使的大腿嗷嗷大哭,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素来豪爽的张千钧上来一把就勾住了郭淅庭的脖子,同样红着脸大声的笑道:“哈哈哈哈!” 张千钧另一只手里头还提着一个酒壶,就连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下手根本没个轻重。 郭淅庭才消下去一点儿的酒意立马就又涌了上来,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脸憋得涨红:“扯犊子,我的酒量不行谁的行,难道你张千钧就行了,来呀!咱两比比!” “比就比!” 都是刀口舔血,马背上挣功名的武人,喝起酒来可不想人那般绉绉的,还要吟诗作赋来助兴。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如鲸吞龙吸,牛饮马嚼才是真性情! 而且酒桌上变男人之间的话题转的很快,这不,两人一拼酒,所有人就都凑了过来,围着两人起哄,倒是累惨了樊楼的跑堂小二,进进出出,跑来跑去,又是添酒又是添肉的! 又是一夜通宵达旦,彻夜畅饮狂欢! 唯有卫允一人,脸色虽有些微红,却时刻保持着清醒。 不是他不愿醉,不想醉,而是不能醉! 现在的卫允确实是花团锦簇,功勋赫赫,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卫允心里头才有顾虑啊! 如今大周当权的是已至耳顺之年的太皇太后曹氏,说不定哪天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小皇帝今年才八岁,还是个懵懂的孩童,根本没办法挑起大梁,担当大任。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卫允立下了如此泼天之功,正所谓主弱臣强,乃是取祸之道啊! 甘肃那边且还好说,往昔那些个西夏贵族死的死,逃的逃,仅剩的那些也都成了丧家之犬根本不足为虑,可陕西不同。 关中世家多如牛毛,卫允在陕西施行的新政不知侵犯了他们多少利益,虽说这些年来卫允不断地开战商贸,推出了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那些个世家大族们虽说在钱财上挣了更多。 可这世上的人心永远都是没法儿满足的! 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把卫允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昔日卫允给顾廷烨说他曾受刺十多次可不是信口胡诌,而是实实在在遭遇的刺杀。 越是花团锦簇,卫允就越不能掉以轻心,越是身居高位,就越得小心翼翼,因为一步走错,很有可能迎接卫允的就是万丈深渊! 天边的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户,洒入雅间之中,有些刺眼,卫允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眼睛,目光扫过东倒西歪醉了一地的众人,目光停留在自天边落入屋内,有些刺目的阳光上。 心中忽然想到了屈原老爷的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 314章 太皇太后 汴京城,皇宫! “微臣卫允,参见太皇太后!”慈宁宫中,卫允恭敬的冲着曹氏见礼。 一身华服的曹氏脸上挂着和蔼慈祥的微笑:“卫卿免礼!” “不对!哀家差点儿忘了,现在应该叫平西候了!” 卫允忙拱手欠身道:“太皇太后就不要折煞微臣了,您觉得怎么喊顺口就怎么喊!” 曹氏道:“那哀家还是叫你卫卿吧,仁宗皇帝便是这么喊你的,这样显得更亲近些!” 听到曹氏的话,卫允也不禁露出个唏嘘的表情:“如今国事繁多,全系于您一身,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才是,莫要太过劳累了!” 这话倒不像是一个臣子说的,反而像是晚辈对自家长辈的殷殷关切。 曹氏不禁回想起仁宗皇帝在世之时常在耳畔念叨的话!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也带上了几分变化,多了几丝柔和。 两人极有默契的对叛乱意识绝口不提,大概是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件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吧! 可也正是这件事情,宛若一根刺一样将曹氏和卫允之间的信任给戳出了一条缝隙,不管两人嘴上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可心底究竟是怎样的想法,谁也不知道。 毕竟这世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如今曹氏当政,手握大权,一言便可定人生死,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需要维护她在武百官和大周百姓们眼中完美无瑕的形象。 昔日那些知道那场叛乱一些幕后之事的人都已经被处死,而且还是抄家灭族的那种,如今知道曹氏是幕后操纵者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卫允,还有一个曹氏身边贴身的朱内官。 卫允从来都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别人,曹氏亦不能例外。 正如卫允昔日在英宗面前所说的一样,人心思变,而权势,就是最好的催化剂,卫允不敢赌,更不会去赌。 一丁点儿的间隙日积月累之下,演变而成的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若是没有卫卿这等肱股之臣相助,哀家区区一个妇人,又如何撑得起大周这万里江山!” 面对曹太后极煽情的话,卫允的脸上不自禁便流露出一丝感动。 这个时候,就是比拼演技的时候了。 “微臣愧不敢当!” 曹氏却眉头微蹙,有些为难的说道:“哀家知道,这一次卫卿攻破西夏,俘虏了西夏君臣,为我朝开疆拓土,立下了不世功勋,只封卫卿一个小小平西候确实对卫卿有些亏欠,只是近些年来朝廷连生变故,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哀家也是焦头烂额,还望卫卿能够体谅哀家的苦心呐!” 卫允听得眉头微憷,隐隐动容,哽咽着拱手躬身道:“能够被封为平西候已是微臣的荣幸,微臣绝没有半点不满,还望太皇太后明鉴!” 说了半天,原来正题在这儿呢! 按理说以卫允此番立下的功勋,便是封一个异姓王也足够了,可最后卫允却只得了平西候的爵位,虽说世袭罔替的侯爵也很尊贵,可大周的武勋爵位是没有封地了,只有一个虚荣和俸禄,手里头没有半点实权。 相较于卫允打下的千里沃土,立下的不世功勋而言,这点赏赐在那群军汉们眼中可是薄的不能再薄了。 而且这一次被封爵的只有卫允、袁绍、丁健三人,黑甲军数十万之中,竟没有一人再得封爵位。 就连被俘虏了的西夏皇帝李谅祚都被都被封了个闲散的王爷,如今京郊的老营将士们已然颇有微词了,若是这个消息再传回西北的话,只怕黑甲军里头得炸开锅了。 朝廷有朝廷的说法,将士们有将士们的期盼,毕竟这些功劳都是无数黑甲军的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曹太后忽然问及了卫允在陕西和甘肃两路施行的新政! “此番卫卿只受封平西候也与卫卿所施行的新政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听了曹太后的话,卫允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如常,好似早有预料一般。 “关陇之地自魏晋以来便不知诞生了多少世家豪族,门阀巨擘,微臣受仁宗皇帝遗命,英宗皇帝之旨意于陕西施行新政,以求解决我朝官场、军方冗官疴沉之弊病,如今新政施行已有数年,虽颇见成效,可也微臣也因此把关陇之地的世家大族得罪了个遍!” 曹氏目光幽幽:“卿家心里头倒是清楚得很!” 卫允不卑不亢的说道:“太皇太后谬赞了,微臣所为皆是为了我朝的江山社稷、千秋万世,为此,微臣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着卫允那铿锵有力的话,看着卫允那坚定不移的目光。 曹太后眼中又一丝怒意一闪而逝,双目轻眨,压下心中的火气:“卫卿难不成是觉得哀家老糊涂了不成,什么仁宗皇帝的遗命,哀家可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连仁宗皇帝留下了什么遗命都不知道!” 卫允愣了一下:“此乃先帝亲口对微臣所言,那时微臣刚刚被任命为陕西布政使,正要去赴任的时候,先帝将微臣召入宫中,亲笔写下一封圣旨,说是仁宗皇帝于遗留之际对先帝的嘱托,微臣这才如此殚精竭虑促成新政!还望太后明鉴!” 卫允说的自然是事实,当时永安帝也确实就是这么对卫允说的。 曹氏道:“哼!什么仁宗皇帝遗命,仁宗皇帝英明一世,岂会不知天下间世家大族才是我朝屹立不倒之根基,朝中武百官,大半皆是出自各地的世家大族,你在陕西推行的那个什么新政,把整个关陇之地的世家大族都得罪了个遍,若是此法推行至大周全境,无异于自毁长城,自掘坟墓!个中厉害,难道还要哀家一一给卫卿赘述吗?” 卫允心里一突,曹氏出身将门世家,本就是豪族出身,已然决定了她的立场。 而且曹太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来大周之所以能够蓬勃发展如此之快,各地的世家大族们确实功不可没。 “您的意思是?”卫允拱手躬身,不敢确定的问。 曹太后道:“新政就此停了吧,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后就还是什么样子,这是哀家替你争取的底线了!” “微臣明白了!” 曹氏明显已经做出了决定,再多的争辩也是徒劳,卫允就算是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出了皇宫,卫允的心情不仅没有沉重,反而好似解开了一层束缚在心灵之上的枷锁一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立于宫门之外,望着身后庄严肃穆的皇城,看着高耸的城墙之上留下的岁月斑驳,感受着头顶撒下的和煦阳光,卫允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脱笼而出的飞鸟,是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雄鹰。 至此,卫允心中最后的顾忌也被曹氏自己亲手掐灭。 积英巷,卫府。 朝廷新赐下来的平西候府还没有打理好,至少还有两个月才能入住,是以卫允现如今还是住在积英巷里头。 而明兰也和顾廷烨带着儿女们搬回了宁远侯府。 可卫允还没到家门口呢,就远远看到了自家的府门外站着的那个身影。 揉了揉眼睛,卫允差点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了呢!一旁的小白杨也是一脸的震惊。 “父亲!” “孩儿见过父亲!” 直到小家伙的一声高呼把卫允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卫允赶紧翻身下马,把朝自己跑过来,在自己面前躬身行礼的小昭哥儿一把抱了起来! 原本将张氏母子放在汴京数年,和昭哥儿有些生分了的卫允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拉近了一下父子间的关系,让自家儿子对自己亲近了许多。 “昭哥儿怎么来了?你母亲呢?” 昭哥儿道:“母亲在家里和姨母归置行李呢!” “三爷!相公!”如今的凝雪已经成了昭哥儿身边的管事嬷嬷,负责昭哥儿房里的所有事情! “你们怎么回来了?”卫允还没派人去长安接她们呢! 忽然,卫允想起了方才离开慈宁宫之前曹氏说给自己的礼物! 莫非这个礼物就是指的张氏和昭哥儿? 凝雪道:“那日宫里的内侍拿着圣旨到了长案,说是奉了太皇太后的命令,要把夫人和昭哥儿接到汴京和三爷团聚!” 好啊!真的是好啊!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的家人都接了过来! 可紧接着卫允心底却陡然一寒,没理由连上次曹氏召见齐国公的事情自己知道了,可这次曹太后下旨把自己妻儿带回汴京的事情不知道。 答案只有一个,自己在太后身边的那个耳朵被清理掉了! 看来太后是铁了心要让新政搁浅了啊! 卫允不禁有些感慨,有时候让步的太多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软弱可欺,看来该强硬的时候还是得强硬起来才行。 既然曹氏这么迫切的想要让新政搁浅,想要重新拉拢那些世家大族,门阀巨擘们,那卫允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第 315章 三年 政和三年一月上旬,新年过后没多久,宁远候顾廷烨就被任命为西蜀都指挥使,授昭勇将军,带着家人前往蜀地戍边。 顾廷烨和明兰抱着团哥儿来卫府和卫允还有张氏告别,如今的顾廷烨也已经想通了,可是和卫允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到当初,因为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沈从兴! 卫允也不介意,只要他们一家子能够过得好就行。 一月下旬,原本在都察院做的好好的盛紘却忽然接到了一纸调令,让他去刚刚成立的河北路做提刑按察使的调令。 盛紘的长子盛长柏也没有例外,被调到往徐州担任知州一职! 二月初,卫允举家搬入了已然收拾停当了的平西候府,丁健也带着家人搬到了江都伯府里头。 又半月,朝廷下了催促卫允赴任的旨意。 三月初,推无可推的卫允终于再一次踏上了西去的路途,不过这一次,同行的还有张氏昭哥儿以及丁家一大家子。 至于曹氏隐晦表现出的让卫允把家眷留在汴京城的意思!那就对不起了,卫允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再把自己的妻儿置于别人的掌控之中,不论那人是什么人。 而卫允的这一举动也正式宣告他和太后之间关系的破裂。 可如今卫允刚刚立下了这等不世之功,受封平西候,于朝野之中的威望已然达到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忽视的高度。 太皇太后曹氏纵使和卫允的关系破裂,可那也只是二人私底下联盟关系,以前有永安帝在,卫允没法对一个注定会把自己推上绝路的人忠心耿耿,所以他选择性的投向了曹氏这一头。 可现如今永安帝已然谢幕,曹氏掌权,偏偏曹氏在政见上与卫允是完全相悖的。 或许曹氏也是想让大周江山稳固,可在卫允的眼中曹氏的目光未免太过狭隘了一些。 并不是说所有的世家大族都是不好的,这些个盘踞在各地的大家族自然有其一定的优势,可若是从长远出发看问题的话,这些个世家大族们将来很有可能都是推进大周灭亡的因素之一。 卫允记忆之中那个强大的大明王朝,到了王朝末期,朝廷一年的岁入竟然只有几百万两银子,皇帝想要筹措军饷还得朝那些个世家大族们借钱! 后来后金入关的时候,抢夺自那些世家大族的金银财宝数以亿计!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卫允才会对新政如此执着吧! 毕竟那个至少曾经有把他当做了自家晚辈的老人对他的恩情,确实是比山高,比海深,这一点卫允从未忘记。 外放官员带着家眷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纵使是卫允如今手握大权,旁人有些只言片语又能如何,此刻的卫允已经没有了顾忌。 听说卫允把一应的亲眷都带出了汴京,慈宁宫里头的太皇太后是大发雷霆,摔了无数的杯子茶盏。 随着曹氏手中的权势越来越重,人也变得愈发威严起来,以前的慈祥和蔼都少了许多,在慈宁宫伺候的宫人们没有一个不是小心谨慎的,生怕触了曹氏的霉头。 随着卫允把家眷带离了汴京,太皇太后曹氏也开始发力,先是下令将罗网开始大幅的扩张,大有将罗网当真化作一张笼罩住整个大周的天罗地网的趋势。 而且一应针对黑甲军的调令也相继颁发了下来。 可面对曹氏发下来的圣旨,刚刚成立的甘肃路却忽然出了乱子,先是吐蕃境内的几个部落联合起来进犯甘肃南境边区,而郑老将军驻守河套,分身乏力,而且驻守甘肃南境的可是黑甲军,袁文绍这个武定伯就只能挑起大梁,亲自前往坐镇。 可接下来没几日,甘肃西北又出了问题,传回汴京的军报上头是这么写的:西域诸国发生战乱,战事已经扩散到了大周西北边境之上,为了震慑这些西域小国,作为黑甲军统领的郭淅庭已经亲自领着大军前去平乱坐镇了!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曹太后尽管十分气愤,可如今外敌来犯,将军们忙于领军迎敌而无法分身他顾,全都在情理之中,朝臣们的意思也都是边防为重,至于调动的话,以后再调也行。 而且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太皇太后曹氏如今虽然掌握着朝政大权和传国玉玺,可曹氏毕竟只是太皇太后,朝政和传国玉玺也只是暂领而已,若是对锦衣卫做出过多干涉的话,只怕朝臣们都要怀疑她的用心了! 陕西和甘肃两路,新政的施行还在继续,尤其是甘肃一带,那些个不识趣的西夏贵族都已经沦为了阶下之囚,家产天地都被朝廷抄没,少数识趣的配合新政交出了自己手中的土地反倒是受到了优待。 如今甘肃一路百废待兴,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当中,运转司也在南方大肆组织与锦衣卫交好的商号进驻甘肃。 可对于甘肃的情况没人能比当地人更熟悉了,这些个识趣的世家大族们在朝廷的牵引下,反倒是找到了另外一条发展的道路。 商业! 西北的土地本就贫乏,每年的产出也不算多,相反,在卫允推行的行政之下,商业开始蓬勃发展,各种手工制造业也开始兴起,可谓遍地都是商机。 士农工商,商虽然排在最末,可那些个世家大族之中哪家名下没有几个商队往来于各地之间,只要不是挂着自家的名头,于仕途可不会有半点影响。 盛家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宥阳的盛家大房的盛维走的是商路,可盛紘这个盛家二房的家主走的却是仕途,不仅没有受到制约,盛维和盛紘这两个堂兄弟相互扶持之下,反而都过得异常滋润。 盛家大房的生意越做越大,荷包里的银子越来越多,盛紘的官儿也越做越大,仕途一帆风顺,而且盛维每年送到盛紘手里头的银子可都不是小数目,盛紘自己又不经商,这些年来若是没有盛维支持他银子给他打点上下的话,只怕盛紘的官儿也做不了这么顺。 相较于甘肃,反倒是陕西的情况更复杂一些,毕竟关陇之地的世家大族多如牛毛,而且陕西本地的官员们也有不少都是出自这些世家。 而这一次,卫允没有继续放任。 有北镇抚司在,卫允对这些世家大族们的清算还不是简单的很! 除了少数真正清贵的清流世家之外,其他的那些个地方豪族之中哪一个没点儿狗屁倒灶的龌龊事儿,屁股真正干净的就没几个! 尤其是当初派出杀手刺杀卫允的那几家,被清算的最惨。 谋害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当朝二品大员,有丹书铁券,圣旨册封的平西候爷,这罪名已经够诛灭三族的了。 好在卫允还算仁慈,没有杀一个人头滚滚,只是把他们的家产都给抄没了,男丁悉数充军,女眷们则被罚去了锦衣卫医署,工作就是类似于后世的护士。 毕竟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防乃是大防,为了能够扩大医署的力量,卫允也算是想尽了办法。 三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三年的时间里,吐蕃对于甘肃的进犯就没有停止过,西夏那边的战事也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好像一辈子都打不完一样。 而袁文绍和郭淅庭等人的调令也是一拖再拖。 朝中的文武大臣们也觉得不解,可不管是兵部的探子还是罗网的谍子打探到的情况都是一样的,吐蕃却是再和黑甲军交战,西北的战事也没有停过。 而三年的成果是显著的,陕西和甘肃两路已经被卫允打造的宛若铁桶一般,从清缴之中幸存下来的世家大族们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三年的时间,陕西的人口暴涨了两倍,甘肃则要少一些,只有五成。 而这些人口之中,新生儿只占了少数,大多都是一些被卫允从那些被清缴世家大族们手中夺来的庄户、下人,还有一部分是从邻近的山西、河北、还有西蜀、以及直隶所迁徙而来。 而隶属于黑甲军的军户数量已经快要接近突破七十万大关了,锦衣卫在各地的卫所也都全部完善。 六十二万黑甲军也在和吐蕃的不断练兵之中,变得愈发精锐,各军各营之间的配合也愈发的默契无间。 正和六年三月初八!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和煦的春风拂过西北大地,万物复苏,遍地生机。 近百支大旗在风中肆意招展,其中最醒目的,就是那杆通体漆黑,唯有升腾着的红色火焰图腾的大纛。 随风飘扬的大旗之下,是一片队列一场整齐的军阵,黑压压,密密麻麻! 风字军,十五万风字军,十二营轻骑,三营重骑,还有两营陌刀营。 一身黑色吞金甲,血色披风,腰配长刀的卫允骑马立于军阵最前方,袁文绍、梁昊、郭淅庭等一众黑甲军的降临分布于卫允的左右! 看着斜挂在东面天空之上的暖阳,卫允大手一挥,大纛一动,沉闷的鼓声立时便响起,十七万将士闻鼓而动! 向东而去! 第 316章 殿中对峙 汴京城,巍峨壮阔,雄踞于黄河南岸! 可今日的汴京城却有些异于往常。 繁华和喧嚣不再,百姓们争相跑回家里,关上了门窗,生怕惹祸上身。 自辰时初刻,百官入宫参加朝会之后,原本驻扎在京郊锦衣卫大营的黑甲军老营便悄然入了城,在五城兵马司和城门各处守将的配合之下,将偌大的汴京城大街小巷悉数肃空,各处衙门之外皆有甲士围绕。 天光无日,惨淡的愁云有些压抑,空气好似都变得沉闷挤压起来,整个汴京好似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城外,十七万黑甲铁骑乌泱泱宛若垂天之云,铺天盖地! 卫允骑在马背之上,仰头看着城门之上那偌大的汴京二字,感受着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一时之间心中感慨颇多。 “侯爷!城中街道皆已肃清,各处城门关隘皆已掌控!” 大开的城门之中有十余骑纵马而出,奔至卫允面前,领头的将领恭敬的朗声禀报。 “好!” 卫允微微颔首,目光一凛,仰首高挥。喝道:“入城!” 卫允身后的梁昊已然率先纵马而出,一骑当先冲在最前,十七万大军鱼贯着从位于西城的各个大门鱼贯而入! 入城之后,铁骑的速度放慢了! 没有过多的在街面之上逗留,而是直接奔着正中间的皇城而去。 此时不过是辰时末刻,早朝还在继续,武百官还在太和殿上商议国事。 宫门大开,没有遇到丝毫阻拦,十七万黑甲军加上昔日卫允留在京郊的两万四千老营将士,接管了整个汴京城。 从外城到内城,包括禁军驻守的皇城。 太和殿。 一内官着急忙慌的跑入大殿之中,神色惊慌,步履急促,一边高呼不好了,脚下一个没踩稳,直接甩了个跟头,然后连滚带爬的到了殿前。 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当兵的反了!皇宫又被围起来了!如今如今正朝着太和殿过来了!” 什么?又有人造反?还朝着太和殿过来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太和殿之外就响起了一阵密集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四周的窗户之上倒映着的人影绰绰! 两队黑甲士卒鱼贯着跑入殿中,分列于大殿两旁,可却没有半点金铁交织之声传来! 众人不禁心中暗道:难不成禁军一个照面就都被制服了不成? 殿中众臣立时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反应快,腿脚灵活的一下子就窜到了殿中的铜柱之后,用巨大的铜柱遮住了自己的身子,歪着脑袋观察着太和殿门口的情形! “来人!护驾!” “护驾!保护太皇太后,保护官家!” “快点护驾!” 也有人察觉到了不对! “黑甲军?” “是锦衣卫的黑甲军!” “怎么会是锦衣卫的黑甲军?” 站在最前列的秦相公也是面色骤变,可终究还是没有彻底失去主意,而是第一时间冲到了玉阶之下,同行的还有十余个官员,一行人在玉阶之下围成了一圈,拦在了小皇帝的面前,警惕的看着门口处。 可任凭他们喊破了喉咙,太和殿周遭的禁军甲士们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如同雕像一般,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纹丝不动。 “禁军何在!还不赶紧过来护驾、保护提啊皇太后和官家!” 却在此时,一身甲胄的卫允,左手按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之上,带着一众同样黑衣黑甲的将士出现在太和殿的殿门之前。 “诸位,许久不见,诸位同僚风采依旧啊!” 卫允领着众人边往里走,便笑着和殿中的众人打着招呼。 “平西候?” “竟然是平西候?” “难不成外边的甲士都是平西候带来的?” 一时之间,殿中众臣心中闪过各异心思。 此刻,守在玉阶下的秦相公脸色却一阵青一阵红,深邃的眸子当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震惊的看着披甲佩刀,带着一众将士旁若无人走入大殿之中的卫允。 “微臣参见太皇太后,参见陛下!” 殿中群臣不自觉的便退到两边,卫允身前的道路豁然一空,大步走至殿前玉阶下,冲着玉阶之上的小皇帝和珠帘之后的太皇太后曹氏见礼道。 “平西候!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学那些叛逆造反不成?” 卫允道:“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而已,可尚书大人这话却是诛心之言,本侯一心为国,舍生忘死,殚精竭虑,从未说过一个不字,皱过半点眉头,尚书大人此言,请恕本侯不敢苟同!”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带兵入宫!持刀入殿!这可都是重罪!” 面对着这些大臣们的质问,卫允却没有回答,只一脸轻松的望着小皇帝龙椅后边的珠帘后那个有些朦胧的身影。 “卫子期!” 神色复杂的秦师伯突然开口,一开口便如雷霆现世,周遭群臣的喝问戛然而止。 卫允是秦家的门生,是秦师伯的师侄,而且秦师伯现在添为大周右相,此时此刻,两位大相公和殿上的太皇太后便是众人的主心骨! “你是要举兵造反吗?” 面对自家师伯的质问,卫允目光坦荡,朗声回道:“弟子绝无此意,请师伯明鉴!” 秦相公脸色阴沉,质问道:“既然没有造反之意,那还不速速退去,太和殿是何等神圣庄严之地,岂能容你放肆!” 越说秦相公的语气便越严厉,虽是臣,可一身虎威却丝毫不弱于征战沙场的猛将骁勇,纵使是在大军之前,也丝毫不见惬意。 卫允道:“请师伯明鉴,请诸位大人明鉴,本侯此番入京绝无他意,只为讨一个说法,寻一个公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偌大的太和殿只剩下这一对师伯和师侄的对话! 卫允道:“弟子什么意思,师伯不妨问一问咱们这位太皇太后!” 卫允抬眼望着帘子后边看不清面容的曹氏,高声喝道:“太皇太后,事已至此,您老人家就没有什么话想对臣下说吗?” 卫允的话,也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悉数都汇聚到了玉阶之上,珠帘之后。 空旷的大殿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半晌之后,珠帘被掀开,曹氏在朱内官的搀扶之下,走至玉阶前方,俯视着阶下的卫允。 “乱臣贼子,兴兵犯上,搅乱宫廷,哀家竟不知平西候的臣子原来是这般做的!” 曹太后面色虽有些许不愉,可仍旧不见慌乱!反而是带着嘲讽的语气质问起了卫允。 卫允却道:“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朝廷乃是天下人之朝廷,也不是你太皇太后一人的朝廷!” “放肆!” “大胆!” “嗖嗖!” “噗嗤!” 两个仗义直言的大臣刚要站出来斥责卫允,却听得呼啸声骤然响起,两只弩箭已然插在了那两个出言的大臣咽喉之上,将他们还没说出口的话都给塞了回去。 面对生死,人们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做出恰当的选择! 曹氏瞳孔皱缩,看着那两个中箭倒在血泊之中的大臣,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身子甚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幸而身侧的朱内官第一时间扶住了她。 曹氏咬牙切齿的看着卫允:“平西候,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着哀家的面射杀朝廷官员!” 卫允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道:“虽然您贵为太皇太后,可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信口就污蔑微臣吧!这儿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我可一直站在这儿啥都没做,哦!您老人家红口白牙,血口翻张就说微臣射杀了朝廷官员?” “你!” 曹氏抬手指着卫允,面色涨的一阵红一阵白,胸膛不断起伏,咬着牙,又气又恼。 随即一甩衣袖:“强词夺理也掩盖不了你叛逆犯上的事实!” 卫允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东扯西扯,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究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等曹氏说话,卫允冲身后招了招手,同样一身甲胄的小白杨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递给卫允。 卫允高举着明黄色的卷轴,高声说道:“此乃昔日本侯赴任陕西布政使之前先帝所赐之圣旨!乃是由翰林院起草,先帝亲自用印,命本侯于陕西试行新政,而后推行至大周全境!” 秦相公推开众人,亲自走至卫允面前接过圣旨,打开细看之后,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念了起来。 “翰林院学士何在?” “下官在!”翰林院学士楞了一下,随即便站了出来! “平西候所言可否属实?” 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忘记:“属实,此圣旨乃是先帝亲口所述,下官执笔所书!” 末了似觉得有些不妥,又添了一句:“方才秦相所念与下官昔日所书一字不差!” 卫允又道:“三年前,太皇太后便下了密旨让卫某终止新政,本侯心中疑惑,此新政乃是仁宗皇帝遗命,是英宗皇帝亲下的圣旨,太皇太后如今虽代掌朝政和玉玺,可新政乃是先帝钦定之方略,纵使是朝廷想要停止,也得经由朝议,而后再由翰林院拟旨,两位大相公确认,太后加印之后方能停止!” “于是乎本侯心中便生了疑虑!先帝刚去,战事刚定,太皇太后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停止先帝之新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第 317章 小皇帝 皇宫,太和殿,看着卫允摆出来的一系列证据,殿内的所有的大臣望向他们身后玉阶之上的曹氏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与世家勾连,传统刘贵妃和刘家,凭借罗网之便利,发动了上一次的叛乱,致使桓王和先皇后沈氏被杀,永安帝受尽折辱,憋屈致死。 这还是那个在他们眼中贤名圣德,为天下女子表率的太皇太后吗? 这还是那个德高望重,身受朝臣和百姓们爱戴的太皇太后吗? “污蔑!你这都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卫允,你敢污蔑哀家!往哀家身上泼脏水?” 卫允笑着道:“您实在是太看得起微臣了,微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西候,又怎敢往您的身上泼脏水!事实究竟如何,诸位同僚都有眼睛看,天下百姓自有眼睛去看!” “对了,大娘娘怕是还不知道吧!您给齐国公的密旨微臣也看了,正是因为大娘娘的这一封密旨,微臣才不得已兴兵如今,清君侧,靖国难,扫除奸佞!” “什么密旨?”曹太后一脸的茫然。 卫允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您老人家再装模做样的又有什么意义!” 曹氏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去,什么叫装模作样,所谓的密旨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发出去什么密旨。 卫允一脸失望的看着曹氏,说道:“看来您老人家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只见卫允转身冲着殿门外高声大呼:“进来吧!” 众人的目光悉数朝着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一声绯红色的官服的齐国公,现任甘肃提刑按察使大步走了进来。 “齐国公?” 曹氏依旧楞然。 卫允却道:“国公大人,此事就由你来说吧!” 齐国公点头拱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阶上的曹氏身上,先是拱手躬身见了个礼,然后才道:“昔日下官受命前往甘肃任提刑按察使,临行之前,太皇太后将下官召入宫中,让下官彻查陕西甘肃两地之新政,同时秘密联络关陇之地那些对新政不满的世家豪族,暗中破坏新政,暗中联络游离于边境处的盗匪作乱!于陕西和甘肃各地制造混乱,” “这些也就罢了,三年前,太皇太后麾下的罗网秘密和吐蕃还有西域各国联络,许以重利,诱使吐蕃和西域各国屡屡犯我边境” “数月前,太皇太后下了密旨,让下官以谋逆的罪名将卫侯锁拿归京,让卫大人在归京途中不幸丧命于盗贼之手。 下官得以起复全赖太皇太后提拔,可下官在甘肃呆了数年,眼见着甘肃于陕西两地的百姓们生活越来越好,府库愈发充盈,下官又如何能够违背良心将卫侯锁拿,暗中行那等卑鄙无耻的龌龊手段!” 说着,齐国公便从怀中取出一一封书信,交由百官查阅,笔迹乃是规规整整的簪花小楷,看不出是何人的笔迹,可信末的落款处,却加盖着太皇太后的印玺。 不是传国玉玺,而是曹氏的私印。 曹氏抬手指着齐国公,面容甚至有些扭曲,眼睛瞪的老大,血丝满布,愤怒、震惊、不敢置信 一口气没提上来,曹氏直接晕了过去。 若是曹氏再年轻一些,或者就放在三年前,还不至于如此,可曹氏执掌了将近五年的朝政,也早已经过了耳顺之年,身子骨虽然只弱了些许,可精神头却比不得以前悠闲自在的时候了! 不论是齐国公还是齐国公世子齐衡,都是妥妥的太后党,昔日和永安帝争夺朝政大权的时候,齐衡可是冲在最前面那个,满朝武之中再也没有似齐衡这般坚定的太后党羽了。 而且太后当政之后,一只被赋闲在家的齐国公也被再一次启用,而且直接就是正三品的甘肃提刑按察使,虽离了汴京,可同样是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 而且齐衡还在京城呢,如今正在鸿胪寺里头做少卿呢,虽说官位只有五品,但鸿胪寺少卿可是个清贵的官衔,而且手里头又有实权,以齐衡的年纪能够爬到这个位置,在加上太皇太后的提携,日后青云直上几乎没有任何问题,搞不好日后还能够入相,位极人臣呢! 若是说这话的是旁人,说不定群臣还会怀疑,这现如今站在殿中,将太皇太后的罪行一一赘述的人是齐国公。 可信度立马就大大提高了! 曹氏这一晕,不论齐国公和卫允说的是否属实,不论那些证据的真实与否,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救治曹氏。 不论如何,至少现在曹氏还是太皇太后,手里头还握着玉玺,是大周帝国实际上的掌权者,曹氏的安危还是不能够忽视的。 群臣立马乱做了一团,如今已经十一二岁的小皇帝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一个,立马从龙椅上头跳下来,一个箭步冲到曹氏的身边,挽着曹氏的手,拽着她的衣袖,皇祖母,皇祖母的叫着。 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眉头紧皱,完全没了主意,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将一个少年稚子忽逢骤变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殿中群臣也纷纷大惊失色,纷纷高呼太皇太后!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都陷入慌乱之中。 “行了!” 卫允一声高喝,宛若虎啸龙吟,纷乱吵杂的大殿肃然一静! 只见卫允沉声说道:“朱内官,你带人把太后带回慈宁宫!”又转身对着身后的梁昊吩咐道:“去太医院把太医院院判找来,去慈宁宫给太后看诊!” 袁绍立即便把卫允的命令吩咐下去,朱内官能够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爬到现如今的位置,又岂会是那种看不清形势之人,当即便带着人把曹氏抬上步撵,朝着慈宁宫而去。 出了太和殿,朱内官看着皇宫之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立着的黑甲士卒,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相较于那些个抱着大义,做什么事儿都要讲究名目章程的臣而言,朱内官这个混迹内廷的阉人反而更加清楚手里头握着兵权究竟有着怎样的威慑力。 经历过数次叛乱宫变,眼见无数宫人内侍倒在血泊之中,于痛苦之中挣扎着死去,朱内官的面色顿时就变得惨白,神情凝重,既忧心此时曹氏的情况,又担心此时的大局形势。 “都给咱家小心些,走快点!” 催促着手底下的宫人们快步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赶去,可越往前走,朱内官的心便越沉。 太和殿中。 武百官汇聚在玉阶前,师伯秦相公站在最前面,直视着卫允,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允迎着自家师伯质问的眼神,坦荡的朗声说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卫允坦荡而磊落,甚至带着浓郁的炙热,好似有熊熊的希望之火在那双璀璨的眸子之中燃烧! 只听得卫允沉声说道:“我想让大周江山永固,千秋万代,我想让百姓生活安定祥和,繁荣富足,我想让九州恢复一统,天下归一!” 秦相公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可随即目光就变得更加复杂:“你想做曹孟德?” 卫允道:“弟子不是曹孟德,也不像做曹孟德!” 说罢,卫允信步往前,绕过秦相公,左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之上,围在玉阶前的群臣不自觉便退向两边,给卫允让出了道路。 卫允按刀走至玉阶前,仰望着上头已经被内官拉回龙椅之上,神情有些畏怯的小皇帝! 一步迈出,卫允已经走上了玉阶! 群臣尽皆色变! 那可是玉阶,除了皇帝和宣旨的宫人们之外,就连百官之首的相国也没有踏上去的资格!可卫允却偏偏踏上去了! 一步、两步、三步 一路往上,卫允走到那张金碧辉煌,极尽雕刻的龙椅前,看着坐在上面,身子瘦小的小皇帝,脸上露出个笑容,左手也离开了刀柄,冲着小皇帝拱手躬身一礼,柔声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可认得微臣?” 小皇帝看着卫允的目光有些闪烁,神情有些害怕,可当他看到卫允脸上露出的那个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看到了卫允那温暖和煦的眼睛之后,竟鬼使神差的没有害怕! 小皇帝点了点头,说道:“朕认得爱卿,爱卿是三年前朕亲自下旨册封的平西候,是剿灭西夏,为我朝开疆拓土的大功臣!” 卫允点了点头,上前拉住了小皇帝的手,小皇帝没有反抗,随着卫允拉着走下了龙椅,走至玉阶上,大手拉着小手,俯视着玉阶下的群臣。 小皇帝只有十二岁,和卫允相比个头并不高,只到卫允的胸口,可若是和寻常的同龄人相比,小皇帝应该算是比较高的了。 “陛下知道下面站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卫允问! 小皇帝道:“皇祖母告诉过朕,他们都是朕的臣子,是我朝的肱股之臣!是朕将来治理天下的臂膀!” 卫允笑了,偏头低着脑袋看着小皇帝,问道:“那陛下认识他们吗?” 小皇帝目光扫过玉阶下仰望着他的群臣,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认识一些,有些叫得出名字,有些只是脸熟,有些好像没有见过!” 第 318章 变革 小皇帝的个头没有卫允高,才勉强道卫允的胸口,当然了,若是算上冠冕的话能到卫允的下巴处,可若是想要看清卫允的神情和眼神,揣摩此刻卫允究竟意欲何为的话,小皇帝就只能仰着头。 此刻的卫允,身着黑色吞金甲胄,没有带头盔,只简单的梳了个发髻,用发冠束着,背后披着那件血色披风,颇为俊秀的脸上并不似寻常文人那般白净,肤色更偏向于武人的古铜,细碎的胡渣子不竟没有让人觉得邋遢,反倒是多了一股子慷慨豪迈的披靡之气,恍惚间,倒是有几分江湖豪侠的韵味。 可卫允说起话来,却并不是小皇帝以为的那种声色俱厉,反倒是给小皇帝一种如沐春风的和煦感,还有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与一开始小皇帝心中那噬人猛虎的形象完全迥异。 卫允冲着小皇帝又笑了笑,拉着小皇帝的手让他坐回了龙椅之上,转身走至玉阶前方,俯视着阶下群臣,朗声道。 “昔日、始皇帝何其英武,率领秦国东出,横扫,使天下一统,北修长城,抵御匈奴,南击百越,废分封,设郡县,其雄才伟略,千古无二,煌煌大秦,如日中天,可却二世而亡!” “汉武唐宗、亦都是雄才伟略,汉唐之强盛,享誉中外,唐时更有万国来朝之气象,那是何等的繁荣昌盛!” “我朝太祖皇帝,亦是天下难觅的英豪,文武双全,纵横披靡,戎马半生才打下了我朝万里江山!吾等后生晚辈,岂能将祖宗基业断送!” 说到这儿,卫允顿了一下,凛冽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殿中群臣,朗声道:“太皇太后年迈而不堪重负,自今日起退居后宫,安享晚年!” “自今日起,成立议会,有立法、监督、选举之权!” “自今日起,皇帝幽居皇城,安享富贵,不再参与朝政大事!” “自今日起,组建内阁,总领朝政大权,统辖百官!” “自今日起,改组兵部,设立军部,实行军政分离!” “自今日起,群臣无诏不得再入皇城,各部············” ········· ········· 卫允自顾自的站在玉阶上宣布着一系列的变革,玉阶下,大殿两旁的群臣们听得纷纷色变,神情复杂。 此时他们心中不约而同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卫允此等行径与叛逆何异? 限制皇权?古往今来何曾听过如此荒唐的事情。 这还不是叛逆?还不是学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 虽说他们并不是诸侯! 可卫允的行径在这些个自幼便受到忠君思想熏陶的文武百官们眼中,就是叛逆! 可卫允的话并不是对他们说的,卫允只是想要让他敬重的师伯明白,他这么做并非是篡权谋逆,他和兖王,和刘贵妃他们不同。 面对的群臣们愤怒的谩骂、指责、卫允没有丝毫动容。 愿意留下来做官的就继续做,不过一切法度都得依照着新制定的来,若是不愿意的,那也无所谓,想走就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更何况筹备了这么多年,卫允手底下可不缺做事儿的人。 “平西候以为自己已经掌握大局了吗?京郊可是还有十万京卫在侧的!”一直沉默以对的李大相公忽然开了口,作为百官之首,这位大相公此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 身为右相的秦相公和卫允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的,此时此刻,李大相公就成了群臣们的主心骨,他一开口,殿中群臣立时纷纷响应。 “不错!平西候若是此刻迷途知返,我等说不定还会对你从轻发落,可若是继续执迷不悟的话,休怪我等不念及同袍之情了!” ··············· 整齐划一的长刀出鞘声,盖过了殿中所有的声音。 静了半晌,却又有人站了出来:“平西候这是要将我等悉数斩杀于此吗?” 是齐衡!现任鸿胪寺少卿的齐衡!不过此时的齐衡神情却有些复杂! 卫允笑着道:“齐少卿说笑了,诸位皆是本侯的同僚,昔日共事之谊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况且本侯先前也说了,本侯并无谋逆之心!请诸位尽管放心!毕竟朝廷的运转可离不开诸位!” “哼!你这奸贼,犯上作乱,兴兵谋逆,无君无父,简直禽兽不如,吾等岂能与汝为伍!” 君臣父子,乃是自古以来的纲常伦理,现如今卫允的所做所谓,就是对人伦纲常的最大挑衅! 卫允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真不知自己在这儿和他们说这些干嘛,明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摆摆手,卫允道:“把这些大人们先待下去好生招呼着,寻几间偏殿先住着,让那些宫人们好生伺候着,不要怠慢了!” “卫允,你不要痴心妄想吾等会向你这种奸邪小人低头·········” 尽管周围的刀甲林立,可还是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文臣在那儿声嘶力竭的吼着! 卫允揉了揉耳朵! 这时,正好消失了许久的梁昊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走了进来。 “侯爷,传国玉玺拿到了!”梁昊脸上涌现着藏不住的欣喜,声音有些颤抖。 这可是传国玉玺!是至上皇权的象征! 可卫允却只是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半点惊喜。 打开锦盒,取出里头的玉玺,确实和传说中一样缺了一角,用金玉补上了! 卫允将玉玺拿在手里头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忽然瞥见了正看着自己的小皇帝,脸上露出笑容,将玉玺重新放回锦盒之中,抱在手里头,走到小皇帝身边,递了过去。 “平西候这是何意?” 如今十二岁的小皇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稚子孩童了,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卫允的做法感到奇怪! “玉玺不过是死物罢了,既然从之至今这枚玉玺都是皇权的象征,那日后陛下就自己保管吧!” 卫允笑着说道!小皇帝看着卫允的眼睛,定了半晌,才点头道:“朕知道了,多谢平西候了!” 卫允道:“只是微臣还有一事想请陛下帮忙!” 小皇帝道:“不知是什么事情?” 卫允道:“如今陕西、甘肃两路的新政已然日趋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两路的民生日渐姓王,经济飞速发展,现在是时候把新政推行至大周全境了!” 小皇帝眨了眨眼,看着卫允说道:“那朕能做些什么?” 卫允拍了拍手,小白杨当即便掏出一卷早已写好的明黄色卷轴,递给卫允,卫允又递给小皇帝:“这是微臣替陛下拟好的圣旨,请陛下过目!加印!” 圣旨之上洋洋洒洒数百言,将卫允方才当着群臣的面说的那些东西都写在了上面!小皇帝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取出玉玺,印上红泥,盖在了落款处! “这就行了?”小皇帝手里头捧着玉玺问卫允。 卫允先是点点头,随即便拱手躬身道:“陛下圣明!” 殿中一应黑甲军将士纷纷学着卫允的模样,冲着小皇帝拱手见礼,齐声高忽:“陛下圣明!” 次日,宫里头便传出消息,当今官家召现任陕西、甘肃两路布政使的平西候入京,授以相国之位,并下旨裁撤中书门下三省、命新任相国组建内阁,卫允为内阁第一任首相,总领朝政大权,任命相国卫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执掌虎符,统领天下兵马! 改兵部为军部,卫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辖军部管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下设元帅十人,由现如今的各边军统帅担任·········· 最重要就是圣旨上面最后一道政令,由内阁首相卫允主持新政推行大周全境。 ········· 圣旨发往各地的半个月之后,被困在皇宫里头的群臣终于被释放出宫! 可各部堂衙门也早已经被卫允带来的人接管,整个汴京城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大批的陕西甘肃的官员替代了他们原先的位置,数百身居高位的朝廷要员们从云端跌落。 可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紧接着,便是无数星夜兼程飞出汴京城的信件,一篇篇声讨卫允的檄文、以及各路各府、各州各县纷纷传来的起兵勤王的消息! 除却陕西、甘肃和新成立的河北这三路之外,其余大周十四路,包括开封府所在的京畿路,也有不少反对卫允的声音。 大周境内的大部分世家,联合各地那些不愿与卫允同流合污的官员们组成了联盟,举起了大旗,想要联合各地方的军队起兵北上勤王,剿灭卫允这个他们口中的叛逆之时,却诡异的发现,不论是各路的府军还是驻扎在边境之地的边军,不但没有响应的意思,反而纷纷出兵把这些跳的最欢的官员和世家们都给抓了起来。 家产被抄没、土地被充公,被低价租赁给了当地的贫苦百姓们,无数的仆役下人被销了奴籍,重新登记造册,成了良民百姓! 当兵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穷苦人! 君不见那些大周律法之中,许多重罪最后的判决都是流徙充军。 那些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将领们虽说大多都是身居高位,可他们的数量相对于大周一百多万由普通的贫苦百姓组成的军队而言,实在是太少了! 于陕西、甘肃两地施行的新政效果如何,军汉们都有眼睛,都会自己去看。 而且这些年来随着山西、河北、京畿、以及西蜀等几路的百姓陆续闻风往陕西和甘肃迁徙,那里头可不乏这些军汉们的亲朋。 再加上卫允先平蜀地,而后灭了西夏,最后打退辽人,收复无数国土的赫赫战功,在这些个军汉们眼中,卫允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是他们的偶像。 而各地的锦衣卫卫所,以及已经悄然普及至大周全境的社会教,就是催化剂! 这就是卫允想让那些个自诩正义天理的大臣们好好看一看,什么叫做民心,什么叫做天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堂皇大势! 第 319章 恩师 时光荏苒,转眼便又是半年的光阴流逝! 昔日的星星之火,如今已成燎原之势,大周十七路,不现在应该改称为十七省了,卫允上台之后,除了重组朝廷各部之外,主要的经历都放在了对地方的改革之上。 先是把路的行政划分改为了省,原先各路三司所在的治城改称为各省省会。 现如今新政已经普及至大周十七省,凡是家中有人从军者,户籍也都改成了军户,享受着寻常百姓们所没有便利。 军部的发展也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如日中天。 没有了文臣们的打压掣肘,地方的将领们也不再如以前那边,在文官们面前都得矮上一头。 在军部,在大周军方的支撑下,那些挡在新政面前的阻碍,都成了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 更关键的是,小皇帝是站在卫允这一边的,是支持改革的,君不见半年前一百多位反对新政的朝廷大员都被罢了官。 新政除了在这些方面变革之外,于教育之上的改动更大! 卫允深知一个国家若是想要强盛,只有广开民智,集结天下百姓之力才是正途。 是以教育的普及是必须的,也是必然的! 社会教也从幕后走到了目前,从暗地里走到了明面之上。 内阁将社会教定为大周国教,社会教的圣女沐芸被册封为国师! 百姓愚昧,古人迷信,往往都喜欢把那些不能用言语解释的现象、把那些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归类于神话。 诸如海市蜃楼,鬼火、地动、干旱、洪涝、蝗灾等等一系列的自然灾害,都被百姓们看作是上天震怒降下的惩罚。 而且这些东西光靠一张嘴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 既然如此,那就来一个造神计划,为天下的百姓制造出一个共同的信仰来! 有些时候,神说的话可比朝廷的官员们说的话管用多了! ············ 汴京城,秦府。 自从卫允当上了内阁首相之后,李大相公领着一种被罢了官的文物大臣们联络各地官员,开始对卫允当政的反抗之时。 卫允的师伯,秦家的大爷秦伯毅却关上了自家的府门,自此之后闭门谢客,不再与外人来往,包括卫允在内。 每一次卫允登门求见,都吃了闭门羹。 秦府书房里头,昔日的秦相公此时穿着一身宽大的儒袍,端正的坐在桌案旁,手里头捧着一本线装古籍,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虽然面容没有什么变化,可若是细看的话,便不难发现那头原本乌黑的长发此刻已然掺杂着不少银丝!两鬓也已经被染成了银色! 一旁的梨花大椅上头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此刻正端着茶盏,细细的品尝着,闭着眼睛,享受着茶叶带来的清香! 若是细看的话,便不难发现中年文士和秦相公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只是中年文士要更加的年轻一些,俊朗一些! 自娱自乐乐好一会儿,中年文士才道:“我都来了这么久了,大哥还不打算和我说话吗?” 秦相公的目光依旧在书上:“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中年文士放下茶盏,说道:“大哥就算是生卫子期那小子的气,可也不用牵连到我这个弟弟身上吧?” 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卫允的老师,秦相公的三弟秦玉章! “哼!”秦相公将手中的古籍往桌上一摔,横了秦玉章一眼,厉声道:“别和我提你教的好徒弟,那个孽畜竟然敢罔顾人伦纲常,囚禁太皇太后,架空皇权!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这个老师没能及时发现和规劝,便是大罪!”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可除了这些,在弟子犯错的时候及时规劝,助其改正,才是一位合格的老师。 显然在秦相公的眼中,秦玉章这个老师做的很失败! 秦玉章揉了揉脑袋,说道:“那大哥觉得弟弟应该如何规劝?是让他撤销内阁和议会,裁撤军部,把那些为罢官的人都找回去呢?还是让他撤销新政,把那些土地从百姓们手里头拿回去,还给各地的世家大族?愚弟不解,请大哥解惑!” 秦相公被秦玉章说的一愣! 虽说秦府闭门谢客已有大半年,可却从来没有和外界隔绝,新政在各州各省的推行秦相公也算是看在眼中的,百姓们对于新政有多高的热情他也很清楚。 为官将近三十载,最高的时候甚至做到了当朝右相的位置,秦相公自然能够看得出新政的好处,可这些并不代表他要原谅卫允。 秦相公是最传统的文人,自小便接受已故秦老太傅的亲自教导,对于儒家所谓的天地君亲师,对于人伦纲常的执着要远胜于一般的读书人。 “诡辩!任你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秦玉章叹了口气,面对着自家大哥固执的性子,饶是他也有些束手无策,摇了摇头,带着些许感慨的语气说道:“如今子期打算在各州各省兴办官学,但凡是县以上的地方,皆设置官学,由朝廷出资,聘请读书人充当教习,教授当地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们读书习字,不收取任何费用!” “官学?” “免费让百姓们的孩子进学读书?” 秦相公又楞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道:“现如今大周人口得有七八千万了吧,七岁道十五岁的孩子至少得有近千万,每年还有那么多的孩子出生,他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夫子教习?” 秦玉章道:“所以现在还只是在各州县里头兴办官学,待再过几年,再把官学推行至各乡镇,子期的意思是让天下人都能够有书读,都能够识字明理,开启民智!” 秦相公沉默了一会儿,也看了秦玉章一会儿,才问道:“是那小子让你来找我的?” 称呼变了,从孽畜变成了小子。 秦玉章眼中亮光一闪而逝,掩饰的极好:“不错,以我秦家的威信,以大哥的名望,此时非你不可!” 秦玉章虽然也是秦家人,也有不少的旧友,可他却并未入仕,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头并不如秦大爷这位昔日的右相一般德高望重,能够一呼百应! 见到有戏,秦玉章赶忙趁热打铁,说道:“人活一世,不过匆匆数十载,转瞬即逝,可天下百姓大多都懵懂愚昧,若是能够将官学推行至大周全境,让我朝百姓皆能读书识字,明理开智!那才是真正的开万世之基!届时大哥定然能够名留青史,我秦家定然也能够万古流芳,长盛不衰!” “大哥莫非忘了,这也是父亲的夙愿啊!” 秦玉章看着秦相公有些松动的神情,直接抛出了杀手锏! 秦相公立马呆若木鸡的愣在了那儿,脑海之中浮现出秦老太傅弥留之际,握着他们兄弟几个的手,憋尽了全身的力气留下遗愿的场景。 ············ 卫府! 如今卫允虽说贵为内阁首相,可却并没有那么忙碌,卫允素来都不是那种事必躬亲的人,知人善用是卫允的一大特点。 卫允只需要提供一个大的方向,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去做,不过事关兴办官学一事,卫允还是亲自出马,先是把自己的恩师从江都请到了汴京,然后又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说服了秦玉章,让他帮忙去说服如今闭门谢客,几次三番让卫允吃闭门羹的秦相公。 “不愧是老师,弟子为这事儿可没少往师伯那儿跑,可师伯就是不肯见弟子,弟子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难以付诸于口啊!” 卫允有些无奈的笑道,对于这位大师伯,就像是面对一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一样,他是真的没有半点法子! 秦玉章道:“行了,你小子也别跟我抱怨了,事情已经替你办好了,再过几日我便要回江都了!” “别呀!”卫允赶忙道:“老师赶来汴京才几日,怎的这就要回去,弟子还没有好好的孝敬恩师呢!” “行了行了!”秦玉章笑着道:“你小子别给我惹祸,败坏我的名声就行了!” 提起这事儿,秦玉章就感觉脑仁疼,现在卫允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头可是毁誉参半的,尤其是在以李大相公为首的昔日这些文臣们的口中,卫允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存在! 幸好这世上不全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尤其是新政在全国推行之后。 不过作为卫允的恩师,秦玉章也挺惨的,昔日许多旧友都纷纷让他和卫允断绝师徒情分,否则他们日后就恩断义绝! “恩师说的这是什么话!” 卫允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工部的格物院那边最近弄出了改良了原先的印刷术,把一整块的刻板拆解为一个个的小字,日后印刷书籍的成本将会大大降低,市面上流通的书籍价格也会大大降低!只是有许多未孤本都存留在世家手中,市面上根本就没有流通,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珍贵的古籍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每每念及此处,弟子便心如刀绞··········” 秦玉章差点没翻白眼,赶忙抬手连连制止卫允的哭诉,无奈的道:“还想让为师帮你做什么直说就是,别拐弯抹角的装可怜!” “嘿嘿嘿!”卫允腆着脸笑道:“这事儿也不难,师伯接管官学怕是抽不开身了,恩师的旧友故交有遍布天下,搜寻珍贵古籍孤本,刊印发行天下这事儿除了恩师之外,再无旁人能够担此重任!” 秦玉章扶额叹息:“收徒不慎啊!为师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就知道给为师找些出差事儿!” 卫允走至秦玉章身后,十分乖巧的按住了秦玉章的肩膀,一边五轻一重的揉捏着,一边笑道:“能者多劳嘛!” “算你小子识相!”秦玉章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这事儿虽然有些难度,却也不是不能办!” “那就劳烦恩师了!” “嗯!” “再重点!” “右边点!” “哎哟!轻点轻点!” “你个臭小子是想谋杀恩师吗?” ·············· 第 320章 十年 十年! 时光荏苒,犹如向东而去的流水,转瞬便以消逝,一晃便是十年的光阴! 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十年的时间,整个大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初卫允所推行的一系列的制度,也趋于完善,内阁、议会、军部分掌政事、立法推举、军事。 其下各部门的职能也明确,分工合理,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中。 而卫允,却在一年前辞去了内阁首相的位置,退居幕后! 扬州城、稻香村! 如今的稻香村早已不是昔日的那个小乡村,如今的稻香村的规模已然是以前的十几倍,村中的每家每户都换上了大大的宅院,而且在卫允的建议之下,村子里进行了统一的规划,大家虽然都富裕起来了,但稻香村就这么点儿大,于是乎就在林氏宗族耆老们的统一规划之下,进行了翻新重建,各家各户的祠堂也进行了翻修。 如今的稻香村,屋宅横纵有序,错落有致,村中的道路也不再是以前的那种泥巴路,而是由村里出钱,全部铺上了青石板。 原先的老人已经故去,无数新的生命降生,昔日那些和卫允一同进山打猎,贴补家用的汉子们两鬓也纷纷生出了白发,丁健的那位老大哥曲猎户也在七年前旧疾复发过世了,丁健为此还特意回了一趟稻香村,在征求去猎户妻子的同意之后,把曲猎户的大儿子带去了汴京,亲自带着他,言传身教。 曲大郎也算争气,虽然年龄大了些,可学的却很用心,几年下来,已然在运转司里头站稳了脚跟。 村子西南,卫家老宅! 后院花园里头,卫允躺在躺椅之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如今已是隆冬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扬州的天气也越来越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冷,穿着厚厚的棉袄还能够扛过去,南方的冷是那种彻骨的寒冷,无孔不入,冻彻骨髓。 不过对于扬州,对于稻香村,卫允心里头却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自从在此方世界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稻香村,而且在卫允继承自原身的那些记忆之中,对于稻香村有着一种别样的执念。 一年前卫允第三届首相的三年任期满了之后,便将手中的一干权势都交了出去,如今接任相国之位的是昔日第一个投效卫允的文臣文泰。 时间渐至正午,挂在头顶的那颗大火球散发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卫允闭着眼睛,悠闲的享受着这冬日难得的日光浴,像是睡着了一般。 忽然,一个小小的脑袋出现在月门处。 小手攀在月门上,小脑袋上头顶着两个小鬏鬏,巴掌大的小脸蛋异常的精致,粉雕玉琢的,额前散落着有些疏松的刘海,攀着月门朝着院子里头探着脑袋,这样的动作若是放到别人身上难免显得鬼祟,可放在这个小女孩儿的身上却没有半点鬼祟之意,反而有些可爱俏皮。 小女孩见在月门处观察了半晌,才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走进了院子,生怕发出响动让卫允给听见了。 不过几丈的路程,小女孩儿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完,来到卫允身后,小女孩儿的个头不高,将将和躺椅持平,借着躺椅遮挡着自己的身子,惦着脚尖从旁边探出脑袋偷偷看了几眼,发现卫允依旧闭着眼睛,精致的小脸上当即便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那双嫩白的小手里头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根鹅毛。 小丫头拿着鹅毛,轻轻的往卫允的耳朵探,一边探还一边抿着嘴、憋着笑观察卫允的反应! 半晌之后,小丫头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拿着鹅毛往自己的耳朵里头探了探,心里还在疑惑为什么卫允没有半点反应!难道这样子不觉得痒吗? 鹅毛碰到耳朵,竟然真的一点儿都不痒! 忽然间,小丫头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双大手已然拖着她的腰把她举了起来。 “小妮子!成天也没个正型,就知道顽皮捣蛋!”卫允依旧躺在躺椅上,双手就这么把小丫头举在上空,笑着呵斥道。 小丫头先是一声惊呼,随即便咯咯的笑了起来,看着卫允俏皮的说道:“女儿才没有顽皮捣蛋呢!爹爹可不要污蔑女儿,女儿是奉了母亲之命,专程来叫爹爹的!” 卫允抱着小丫头站了起来,看着小丫头那古灵精怪的模样,有些不太敢置信的说:“你母亲让你来的?” 小丫头很乖巧的让卫允抱着,“明儿表姐带着家人来咱们家了,母亲方才已经亲自去接待了呢!表姐夫也来了,母亲让女儿过来叫爹爹出去见一见呢!” “顾廷烨那厮也来了?”卫允倒是有些诧异,这些年来顾廷烨一只带着明兰和几个儿女在蜀地戍边,如今临近新年他们一家子不回汴京过年,跑来扬州干什么? 不过听到明兰一家子过来的消息,卫允还是有些高兴的,虽说明兰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可在卫允眼中,明兰却依旧是那个听话懂事儿的外甥女! “嗯!表姐还把三个小外甥也带过来了呢!” 一说起三个小外甥,小丫头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如今在扬州的卫家里头小丫头不仅年纪最小,就连辈分也是最小的,卫家大郎卫云召如今带着妻儿在陕西做锦衣卫指挥使呢! 卫允当即便抱着小丫头出了院子,去寻明兰他们去了! 前堂大厅! 大卫氏正拉着明兰的手,有一遭没一遭的说着话,张氏坐在旁边笑着和她们说话,三个孩子中,除了最小的那个还在襁褓里头之外,其余两个都端正的坐着。 顾廷烨也坐在旁边,一边笑着,一便端着茶盏喝茶。 见卫允进来,众人忙起身向卫允打招呼,有喊舅舅的,有喊舅爷的! 小丫头还没进门的时候就让卫允把她给放下去了,如今正仰着小脑袋,一脸享受的听着团哥儿和圆哥儿管她叫表姨呢! 还学着卫允的样子,踮着脚尖揉了揉两个小子的脑门。 圆哥儿论年纪虽然和小丫头差不多,可个头却足足比小丫头高出了一个头!更别说年龄更大的团哥儿了! 不过团哥儿却很配合的躬身弯腰让小丫头揉了揉他的脑袋,高的小丫头很是受用,对这个大外甥的感官尤其好! 卫允在花厅里头待了一会儿,便带着顾廷烨去了书房。 若是以前的话,顾廷烨对卫允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佩服卫允的功绩,可另一方面又因为沈从兴的事情耿耿于怀,就像是有一根刺扎在两人中间。 再加上明兰和卫允之间的关系!所以顾廷烨当初才会主动找上卫允,谋了个去西蜀戍边的差事! 当初太后被幽禁,卫允忽然掌权,朝廷里头一系列的变更,曾一度让顾廷烨困扰不已。 可随着新政的施行,随着民生的复苏,随着大周国力的蒸蒸日上,随着百姓们越来越富足的生活,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随着边境贸易的增多,随着吐蕃七八个部落的接连投靠效忠 顾廷烨对于卫允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尤其是一年以前,当顾廷烨听到卫允任满归乡,从此不再过问朝政的时候,顾廷烨彻夜未眠,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夜! 最后才得出结论,自己一直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随即便是羞愧难当! 效仿范文正公推行变法,改革吏治,改善民生,推动经济,增强国力! 这些曾经一度都是顾廷烨的志向,可现在这些事情都被卫允给做了,而且还做的极好,顾廷烨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如果把他放到卫允的位置上,他能做的比卫允更好吗? 或许,大概,可能会是不如的吧! 连昔日的范文正公最后都落得个变法失败,被贬黜出京,最后客死他乡,亡于任上! 顾廷烨虽然有些高傲和自负,也很聪明,很有想法,可和范文正公相比还是差了一些的! 甚至今年来顾廷烨一家来扬州过年也是顾廷烨自己提议的。 书房里头,卫允和顾廷烨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个小火炉,炉中燃着上等的银丝碳,炉上烫着酒,旁边摆着几碟下酒的小菜! 卫允用布包着拎起酒壶,往二人身前的酒碗之上各自倒了大半碗! “尝尝!这可是我亲自酿的酒,天下间独此一份!” 顾廷烨笑着道:“舅舅竟然还会酿酒?”边说便捧起了酒碗。 卫允也端起酒碗,和顾廷烨碰了一下,酒碗端在半空,说道:“艺多不压身嘛?当初我小的时候,家里头可没现在这光景,当时尽想着多学些手艺贴补家了!” 说起这个,卫允的目光便不由得变得深邃起来,眼中流转着对往昔的回忆,就连语气也颇为嘘唏! “说这些干嘛!来,别尽端着了,赶快尝尝!看看味道怎样?是否合你的口味?” 酒碗并不大,不过比寻常的酒杯大上两号,两人将酒碗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好酒,虽然酒劲不大,但却胜在醇厚绵长,而且还有一股甘香之气!” 顾廷烨闭着眼睛细细点评起来。 卫允又给他倒了一碗! “太烈的酒喝起来太冲,没啥意思,北方人可能更喜欢,我可是个土生土长的扬州人,相比而言,还是更青睐这等酒劲儿醇厚一些的!” 顾廷烨点了点头,说道:“以前我外祖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喝的就是绍兴的女儿红了!” 两人东扯西扯的说了一堆的闲话,酒也喝了两壶,冬日的屋子里头虽然有些寒冷,可两壶酒下肚,两人的身子都已经变得暖洋洋的了,更何况屋子里头还烧着炭火,如今已经从小白杨变成了中年的白杨在炭火旁拨弄着。 这酒虽然醇厚绵长,劲儿不冲,可后劲却不小,两人皆已微醺。 顾廷烨借着酒意问道:“舅舅如今不过刚过不惑之年,正当壮年,为何这么早就退了下来?” 卫允笑着道:“朝局已稳,大势已定,仅剩的一些魑魅魍魉根本不足为惧,我为何不退?” 不等顾廷烨回答,卫允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做首相有多累,每天看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政事,得亏我退的早,若是再在那个位置上头待几年,我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怕是都得变白了!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顾廷烨显然没有想到卫允会是这样的回答,有些吃惊。 “舅舅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 卫允摊开手,看着顾廷烨道:“难道我现在过得不好吗?锦衣玉食,家财万贯,不愁吃喝,每天钓鱼、写字、看书、陪着妻子女儿,偶尔手痒了跑去后山打打猎,闲着无趣了去村子里头和以前的老朋友聚一聚,说说话,下下棋!这日子过得舒适惬意,你说我干嘛不退?” “额!”顾廷烨讪讪笑着道:“舅舅的喜好倒是和娘子有些相似!” 顾廷烨仔细想了想,最终把卫允和明兰挂在了一起,明兰也是这样,不喜欢俗务,闲着没事儿了就喜欢拉着他抱着儿子们出去踏青打猎,游山玩水! 大年三十!除夕夜! 卫家大堂里头,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 卫允的长子卫云召,也带着妻子和如今一岁多的儿子从陕西赶了回来,丁健也带着小卫氏和儿女们千里迢迢的从汴京的江都伯府赶了回来,还有大卫氏和明兰一家子。 还有长桓和长栎!原本这两个小子是要回盛家去过年的,可明兰来了之后,卫允便一封书信把两个小子给召了过来。 今夜的年夜饭是小卫氏亲自下厨,大卫氏带着张氏、明兰等一众女眷帮厨,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弄出来! 整整摆了三大桌子! 是夜,卫家灯火通明,年夜饭之后,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打闹,大人们聚在旁边说话,一大家子人一起守岁! 重活一世,有过悲,有过喜,有过欢声笑语,也有过生离死别! 这一刻,听着耳畔的欢声笑语,看着子侄们的打闹嬉戏,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卫允的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卫允的心灵前所未有的空明,好似身处云端,飘飘欲仙! 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眼睛,享受起来! 没有了烦恼,没有了忧愁,没有了执念,也没有了牵挂,淡淡的幸福和满足,轻松和舒适! 不知过了多久! 卫允再一次睁开眼睛! 耳畔的欢声笑语都已消失不见,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也没了影子,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也全都消失了! 而卫允这才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第 321章 再睁眼,已换了人间 山风呼啸,凛冽而寒冷!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的落着,整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依旧是隆冬,可四周的环境却完全变了模样! 好在卫允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单薄,而且他本身的体质强悍,几乎已经快要到不畏寒暑的地步,纵使是身着短衣,只要体内的气血还能够调动,短时间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若是时间一长,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卫允还是凡人,还是会生老病死! 如刀的冷风循着衣领脖颈间的缝隙呼啸着往里灌,卫允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雪地里头,愣愣的出神! 方才不是还在家里头陪着家人一块儿守夜,大家伙围在炭火旁,一块儿吃着水果,嗑着瓜子花生,喝着小酒聊着天!怎么闭眼小憩了一会儿,怎么再睁开的时候就换了地儿了? 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生疼! 疼的卫允倒吸一口凉气! 是冷的,冰冷如刀! 不是梦!是真的! 真的换了地儿了! 周遭白茫茫一片,没有半点人烟,也没有动物的痕迹,林间不见鸟兽,天地之间除了呼啸的寒风之外,便是一片死寂! 看清四周的环境之后,卫允当即便心如死灰! 其实卫允的心中已然给出了答案! 如今怕是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否则的话,眼下这种情况根本没法解释! 但卫允现在纠结的不是这些,而是张氏,是他那个刚刚满七周岁的小女儿,是他那个刚刚一岁多的孙子!是大卫氏,小卫氏,是明兰,是子衿,是丁旭,是现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三胞胎,是他在那个世界里头的亲人们! 矗立雪中,迎着凛冽的寒风,卫允的心绪却宛若汹涌的波涛一般起伏不定! 大雪依旧簌簌的飘飞着,慢慢的,卫允的身上也有越来越多的雪花停留! 也不知过了多久,落在身上的大雪越来越厚,脚下的积雪也已经盖过了鞋面,有数寸深浅。 “哎!” 天地之间,突然响起一声无奈的沉重叹息。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能够,那总能回去,眼下还是先寻个遮蔽风雪的地方!” 排掉身上厚厚的一层积雪,抖落头上的雪花,卫允极目四望,只见周遭尽是白雪皑皑,两旁皆是密林,他所在的位置,依稀还能够看出道路的轮廓! 没有太阳,没有星辰,两侧树木有些落了叶,有些还依旧郁郁葱葱,只不过树冠之上堆满了积雪,有些枝丫难以负荷,已然被压折了。 应该是偏向于南方一些的地段,若是北方的话,山林只怕此刻已经是光秃秃一片了! 只是究竟到了哪里,那就说不准了!甚至于是否还是在地球之上卫允也不确定! 毕竟这事儿太过玄奇! 上一次不知是灵魂穿越还是投胎转世,可这一次,卫允却是直接身穿,下颌的胡须还在,身上的衣服也还没变,可一睁眼,却忽然来到了另一个天地! 此等手段! 怕是只有神佛能够做到了吧! 看着两旁延绵而去不见尽头的山道,卫允随意挑了个方向迈开步子,大步离去。 卫允的步子大,是因为他身材高大,手长脚长,实际上他走的并不快,如此大雪纷飞,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头,卫允又身无长物,除了大拇指上的一个玉扳指,左手拎着的半壶老酒,右手拿着的杯子之外,便只剩下束发的玉冠和身上面前不算单薄的衣服了! 此刻卫允有些庆幸,扬州的天气寒冷,如今他又“上了年纪”!入夜之后,张氏便把自己亲手缝制的外袍给卫允加上了! 天寒地冻,体内的热量正在急剧的被消耗着,身上能够多一件衣服,就能减少一分热量的损失,也能够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冰天雪地,万物凋零,百兽难觅! 一步一个脚印,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几道山。 此时的卫允,就像是一匹在荒原雪地之中独行的孤狼,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踩着积雪前行,时刻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维持着让身体机能处在一个消耗最小的状态。 酒杯被塞回了衣兜,酒壶也被卫允塞到怀里,防止酒壶里头仅剩的半壶酒冻僵了,渴了便把酒壶掏出来抿上一小口,身体又会稍稍恢复一些暖意! 可这酒不是那种反复蒸酿的高度烈酒,究竟不烈,更偏向于醇厚绵长,若是平日里用来小酌自然极好,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这小半壶陈酿的效果却远不如等量的烈酒! 大学依旧,步伐未停,尽管前路依旧遥遥无期,看不见人烟,可卫允心里却没有半点沮丧和抱怨! 只要自己还有力气,只要没有倒下,希望仍然还在! 又不知走出了多远,风渐渐消散,鹅毛般的大雪也慢慢变小了,天色也比方才要明亮了一些! 风雪将住,卫允的心情好了不少! 将近黄昏的时候,雪完全停了有一会儿了,可天也快黑了! 卫允必须得找个地方休息了,冰天雪地之中,他必须要保持着充足的体力和精神,来应对雪地之中可能迎来的各种危机! 可忽然间,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狂暴的兽吼!虽相隔将近里许,可那百兽之王的狂暴霸道的气息好似在卫允鼻尖萦绕! 虎吼! 卫允眼睛一亮,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嘴角上扬,掠起一丝轻笑,身形当即便宛若猿猴一般纵跃而出,当真是不动则已,一动则如雷霆闪电! 听到如此狂暴的虎吼,卫允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转身离开,而是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生撕虎豹,倒曳九牛,对于如今的卫允而言不过轻而易举! 不过里许的距离,转瞬便至。 翻过一个小山包,便是一个山坳,底下是一块十几丈方圆被积雪覆盖的大平地,周边是密林! 雪地之上,一头体长接近丈许,浑身橙黄色和黑色条纹交错的斑斓猛虎正匍匐在地,做蓄势捕食状! 斑斓猛虎的对面,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大汉,膀大腰圆,宛若铁塔一般矗立于雪地之中,手里头拿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棒子,警惕的望着眼前的猛虎。 二者相隔不过数丈,周遭的雪地之上,遍布凌乱的脚印和打斗留下的痕迹! 大汉后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小道士,一身破旧的青色道袍,梳着道髻,背后背着一柄铁剑! “吼!” 一身低吼,不复先前的狂暴,沉闷之中却透着比先前更加骇人的肃杀! 低吼之后,只见那斑斓猛虎已然闪电般的跃了出去,顷刻之间便跨越了数丈的距离,朝着大汉猛扑而去。 只见那大汉不闪不避,双脚一顿,手中黝黑铁棒已然抡起!口中发出震天大吼!铁棒迎着猛虎的头颅而去! 这一棒看的卫允瞳孔皱缩,眼睛一亮!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便是在大周,卫允手底下那些个武艺高强,于战场之上冲锋陷阵的猛将们面对猛虎亦不敢如此正面相抗! 只能利用地形地势与之缠斗,在伺机下杀手。 可这壮汉竟然敢直接与猛虎正面相抗,可见其威猛! 一棒正中猛虎脑门! “嘭!”的一声,半空之中的猛虎直接被一棒打落!摔在雪地之中,溅起无数雪花!可大汉自己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踉跄的连连后退,手中铁棒剧烈抖动,险些便要脱手而出! 猛虎之扑,有千斤之力,岂能小视! 却在此时,只见藏那大汉之后的小道士忽然动了! 只见小道士弓着身子,背后的铁剑不知何时已然握于掌中,小道士就像是只灵活的兔子一样,趁着大汉和老虎纷纷被震后退的一刹那, 已然灵活的欺身而上,瞬息之间便已经到了跌落于雪地之中的猛虎身前! 小道士目光一凝,瞅准了猛虎的脖颈要害,手中铁剑闪电般刺出! 剑身之上忽然亮起了微弱的流光,小道士手中那柄细薄铁剑已然从侧面插入猛虎的喉咙之中,三尺多的剑身悉数灌入虎身,好似没有半点阻隔一般! 一旁的卫允看着惊讶不已,这小道士表现出的沉稳与老辣完全与他的年龄不符,但更让卫允觉得惊讶的是小道士长剑之上一闪而逝的流光,若非是看的分明,卫允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道士抽剑而出,虎血飞溅!转身冲着已然止住了身形的大汉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却在此时!那原本应该死去的猛虎却陡然动了! “小心!” 旁边的卫允忍不住惊呼出声! 背后忽起一股腥风,小道士登时色变,身形一哎,一个懒驴打滚往侧面躲去! 卫允也顾不得其他,猛然一脚踢中了身前的一颗人头大小的石头,下一刻,那颗人头大小的石头如同流星一般朝着猛虎而去!而卫允的身形已紧随其后,如闪电般朝着小道士和猛虎的所在掠了出去! “嘭!”的一身声,大石正中猛虎的身躯!将其撞落到一旁,只听得猛虎呜咽一声,却是再也无力起身,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卫允的身形出现在猛虎身侧,顾不得检查老虎的情况,愤然一拳已然挥出,照着地上的猛虎脑袋就抡了下去! 猛虎的脑袋直接被卫允一拳打的变了形,若非地上有着一层三四寸左右的积雪垫着,削减了不少力道,只怕这一拳直接就把虎头打爆了! 老虎已然死的不能再死! 卫允松了口气! 旁边的大汉也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的小道士有些惊魂未定! 第 322章 初闻修行之道 深夜,一处山洞之中!洞中燃着篝火!篝火旁坐着三个人,一身锦衣的卫允,身穿粗布棉袄的大汉,还有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小道士! 小道士身后的石壁旁放着的正是那具斑斓的虎尸! “今日多谢卫大哥了,若非卫大哥提醒的及时,只怕小道就要着了这头大虫的道儿,阴沟里翻船了!” 小道士冲着卫允拱手谢道。 卫允含笑受了,这可是救命之恩!若非卫允的那一句小心,若非卫允踢出的那个大石,只怕小道士已经在猛虎的濒死反击之下凶多吉少了! 就算是不死,一个重伤怕是也难免得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白云道长不必言谢!” 小道士叫白云,大汉叫庞武,皆是来自数十里之外一个叫做守阳观的落魄道观,道观里头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小道士白云,还有小道士的师傅,一个叫做甚虚子的老道士,以及庞武这个自小便被老道士收养的大汉! 经过白日的一番了解,卫允也知道这奇怪的两人组虎的目的! 甚虚子老道今年已经八十有九,年轻时又受过伤,虽然治好了,好终究还是留下了隐患,如今年纪大了,身体机能大不如从前,前些时日入了冬,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老道士便病倒了! 这一病便是一个多月,白云和庞武这师兄弟两个就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老道士的病给治了! 师兄弟两人把方圆几十里的大夫都请了个遍,可都对老道士的病束手无策,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再加上老道士的年纪那么大了,身体机能退化的厉害,年轻时受伤留下的隐患也爆发了出来,这些因素加在一块儿,这才难倒了周边的无数医者! 其实老道士本身就会医术,年轻的时候也救治过不少人,奈何医者难自医,师兄弟两人一边悉心照顾着老道士,一边翻看老道士以前留下的东西,希望能够从中找出救老道士的法子! 黄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被这师兄弟俩找到一个丹方,能补生机,延寿命,应当能够对老道士的病有效。 只是这个丹方之上所用的药材不乏珍贵之物,好在老道士存的有不少,师兄弟俩又去山下买了一些,总算是把丹方上头的药材凑得差不多了! 可却还差作为药引的虎骨和虎血!虎骨的要求倒是不高,不过这虎血还必须要是新鲜的虎血!取下来不能超过五日! 好在师兄弟俩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小道士白云天资不错,自七岁起便随着老道士一起修行, 于三年前入了门径,踏入了修行的门槛! 庞武的资质差一些,修行起来速度及慢,于是乎老道士便传了庞武武艺,教他打磨身体,熬炼体魄,正好将来能够帮衬白云小道士! “卫大哥就不要和我们客气了,今日若非是卫大哥在,只怕师弟就要葬身在那大虫的口中了!只是我们师兄弟身无长物,身上仅剩的一些钱财前些时候也都拿去给师傅买药了!” 一旁的庞武也感激的对卫允表示感谢!若是救了师傅却折损了白云这个师弟,庞武只怕是要自责死! 沉吟了片刻,白云小道士对着庞武道:“师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就是想要感谢卫大哥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做谢礼,咱们观里不是还存着有一些师傅炼制的丹药嘛,卫大哥行走江湖,若是带些丹药在身以备不时之需总是好的!” 庞武眼睛一亮:“师弟说的极是!卫大哥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随我们师兄弟先回守阳观,正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的招待一番卫大哥!” 白云也连连点头道:“卫大哥,你可别看我们守阳观破落,我师父可是个大修士,医卜星象无所不精呢!” 说着白云小道士忽然凑到卫允耳旁,抬手掩嘴小声的说道:“我师父的酒窖里头还藏了不少的师傅亲自酿的酒呢!” 看着师兄弟俩热情的样子,卫允念头一动,如此也好,正好通过这个他们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了解一下什么叫做修行! 想到这儿,卫允脸上便露出个和煦的笑容,说道:“我刚刚游历至此,正好现在也没什么落脚的地方,随你们去道观也好!正好你们和我说说附近的风土人情!” 白云小道士也笑着道:“我这些年一直跟着师傅在山上修行,都没怎么下过山,倒是师兄曾经外出游历数年!” 庞武点了点头道:“数年前师傅让我下山游历,增长见闻,可惜我最远也只到了咱们大河国的都城,若是卫大哥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和卫大哥说一说!” 卫允道:“这个倒是不忙,左右我要随你们回守阳观,待明日咱们边走边说,现在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说的修行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师兄弟二人被卫允问的愣住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卫允。 小道士嘴角抽了抽,不敢置信的问:“卫大哥不知道什么是修行?” 卫允点头! 庞武沉着打量了卫允片刻,说道:“想必卫大哥和我一样修的是武道吧!” 卫允道:“自我有记忆以来便一直跟着家人隐居山中,幼年时倒是随着长辈学习拳法刀法,后来成亲之后,跟着老丈人学了些呼吸吐纳,打磨气血的法门,也不知算不算武道,近些时日才出来游历,至于修行!以前从未听闻!” 庞武道:“我等武夫,走的便是打磨气血,熬炼体魄的路子,至于修行感知,我资质驽钝,只能勉强走武道的路子了!” 白云却道:“武道其实也是修行的一种,武者通过特殊的呼吸方式与天地元气共振,虽不寻常的修行者那般引天地元气入气海雪山,却能够通过与天地元气共振的方式,用天地元气打磨气血,熬炼体魄,其实说到底,武道也是修行的一种!” 庞武也道“不错!传说若是能够修炼到武道巅峰的境界,就算是面对知命境界的大修士,咱们武者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 “武道巅峰?知命境界的大修士?” 卫允眨了眨眼睛!口中喃喃低语!先前听到庞武口中的大河国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如今又听到师兄弟俩这么一说,卫允忽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天地元气是什么?”对于修行,如今卫允还是七窍通了六窍,剩下的一窍不通啊! 说起修行,自然是白云小道士更有权威! 一说到修行,白云小道士的脸上便洋溢起飞扬的神采:“天地之间有呼吸,那呼吸便是元气!而修行,就是修行者通过冥想感知,将念力通过胸前气海以及腰后雪山外放沟通天地元气,从而达成种种玄妙之事!” “那修行具体的境界划分又是怎样的?”卫允有些期待的问道。 若是当真如同自己所猜想的那样,如今自己所处的是那个世界的话,那倒是有趣了! “修行有五境,分别为初境、感知、不惑、洞玄、还有知命!”白云小道士很耐心的给卫允细细解释道。 “所谓初境,便是修行者通过冥想的方式,将念力自气海雪山外放,明悟天地之息的存在,也就是感知元气! 而第二个境界感知,便是已经感知到了元气的修行者,用外放的念力与天地间飘散的元气和谐相处,并且进行一些感觉上的交流,不过这个境界的修行者还不能够以念力调动天地元气,想要对天地元气加以利用,只有达到了第三阶段不惑的境界才行! 初境和感知这两个修行者和武者的差别倒是不大,相反可能武者在战力要更强于些,因为修行者常年冥想培育念力,身体自然不如常年习练武艺,熬炼体魄的武者强大! 不过到了不惑的境界之后,修行者和武者之间的差距也逐渐被拉开,因为不惑境界的修行者已经能够对天地元气加以利用,从而达成种种玄妙之事!” 将念力通过气海雪山外放,从而达到沟通天地元气的效果,想来应该是气海雪山之中有什么媒介,而经过这种媒介的转化,使得人无形物质的念力能够感知那些所谓的天地元气吧! 卫允看着白云小道士,有些惊讶的问:“今天白天见小道长杀大虫的时候剑身之上隐隐有流光闪过,想必那便是天地元气吧?” 白云点了点头:“不错!那正是天地元气!”随即却又叹了口气:“可惜我修为低微,如今不过刚刚跨过初境,迈入感知,否则今日那一剑定然能够要了那畜生的命,若非是卫大哥及时提醒,出手相助的话,只怕我” 卫允有些诧异:“小道长刚入感知?不是说只有到了不惑境界才能调动天地元气吗?怎么小道长” 白云抬起横在膝上的古剑,说道:“其实卫大哥看到的那道流光并非是小道引起的,而是这柄我们守阳观历代相传的古剑之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的天地元气,今日那一剑,小道只是将剑中自身蕴含的元气激发出来了而已,并非是小道自身的本事!”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卫允点了点头,这样就说的通了,这剑就相当于是守阳观世代相传的法器嘛!难怪这对师兄弟这么有底气,敢在这种天气之下进山杀猛虎了! 有这等护身手段在手,就算是遇到什么危险,师兄弟两个配合之下也能够从容应对了! 第 323章 洞中说修行 大雪虽然已经停止,可山洞之外却依旧是寒风凛凛,尤其是夜间,正是一天之中温度最低的时候。 不过这个时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担心有什么野物会突然闯进来! 冰天雪地的,猛兽们也怕冷,除非是饿的不行了,或者是是要哺育后代,否则的话,冬日的野兽一般是不会去雪地里头觅食的! 篝火还在燃烧着,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夜之中,若是没有这样一团篝火驱散周遭的寒冷,为三人提供暖意的话,只怕三人明儿一早起来都的被冻成冰雕! 保险起见,师兄弟俩还在洞口洒了一些药粉,用以遮掩洞内老虎身上残留的血腥味。 卫允又问起了修行者的类别,或者说以手段来对修行者划分的方式。 小道士滔滔不绝的给卫允讲解着! “修行者进入不惑境界之后,便能根据自身的天赋特性来对天地元气加以利用,修行者也因此被约定俗成的划分为好几个类别! 将天地元气封于剑中,以念力御使飞剑进行战斗的,被称为剑师! 将天地元气封存于阵法之中,以天地元气为引,促使阵法运转,从而达到种种玄妙的便被称作阵师 将天地元气如墨,用符箓的方式展现出来的被称为符师,而已念力直接调动天地元气隔空伤人的,被称为念师! 我守阳观一脉相承的便是走的剑师的路子,我师父更是远近闻名的剑师,若非是年轻的时候受了伤,留下了隐患,如今说不定已经一只脚迈入大剑师的门槛了!” 说起甚虚子老道士的经历,小道士是又唏嘘又感慨的,流露着深深的遗憾! 一旁的庞武补充说道:“说起天下最富盛名的剑师,当属南晋剑阁那位被尊为剑圣的大修行者柳白了!同时剑圣柳白也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强者! 而符师进入了知命境界之后,便能领悟天地之意,修出属于自己的神符,又被世人尊称为神符师!我大河国的王书圣,便是天下闻名的神符师,更是同南晋剑阁的剑圣柳白一样,被西陵聘为客卿,在我大河国境内地位尊崇,受万人敬仰!” 说起王书圣,师兄弟两人的脸上都露出几分自豪的神情,怎么说也是他们大河国的牌面人物,便是在这片大陆之上也是享誉盛名,受到天下人尊敬的! 小道士看着面前的篝火,目光坚定的说道:“日后我也要修炼到剑圣柳白那样的境界,成为昊天之下的第一强者!” 小道士眼中倒映着熊熊的火焰,少年总是热血的,便是白云小道士也不能免俗! 庞武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小道士的后脑勺上! “哎哟!”小道士一声痛呼,赶忙抬手揉着脑袋,一脸不解的看着庞武问道:“师兄,你干嘛突然打我” 庞武沉声训斥道:“刚刚才跨越初境,迈入感知的境界,连不惑都遥遥无期,更别说后面的洞玄和知命了!天下间修行者何止万千,但能够踏入不惑境界的就已经百不存一了,更何况是洞玄和知命,你小小年纪不知道克己勤勉,修炼也老是偷懒,成天就知道做白日梦,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白云小道士是个孤儿,年纪只有十四五岁,严格来说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自小跟着甚虚子待在道观里,父母兄弟是否在世都不知道,可甚虚子老道士这个师傅和庞武这个师兄对于白云这个小家伙那是从小呵护到大的,甚虚子也对白云寄予了厚望,一只都在尽心的培养这个选定的守阳观传人。 如今老道士病重卧床,无法起身亲自教导,庞武作为师兄接过教导自家师弟的担子也属寻常。 “师兄!我哪儿偷懒了,每天的冥想和剑术我可从来都没有落下过!”白云小道士揉着脑袋,有些不忿。 “你还嘴硬!”庞武脸色一沉,小道士身体立马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一旁的卫允看着这对师兄弟的相处方式,不禁乐了:“我倒是认为年轻人有点梦想也没什么错,这要是万一哪天真的实现了呢?” 白云小道士听到这话立马眼睛一亮,登时就有了底气,腰板也挺起来了,底气十足的道:“师兄听到了没有,就连卫大哥也这么说!再说了,我今年才十五岁呢,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能够踏入不惑境界,成为和师傅一样的剑师了呢!” 卫允却道:“小道长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据小道长所言,修行一途,犹如百舸争流,千帆竟上,若是不能脚踏实地,克己勤免,一步一个脚印砥砺前行的话,只怕再高再远的梦想也只是天边浮云,虽看得到,却抓不着!” 庞武听的是连连点头,对着小道士说道:“庞大哥说的不错,你现在正是心思浮动的年龄,可越是这个时候,就越得脚踏实地,沉下心来潜心修行,争取早日修成剑师,以继承师傅的衣钵,继承咱们守阳观的道统!” 说着庞武忽然唉声一叹:“如今咱们虽然寻到了虎骨和虎血,可能够练成丹药还不一定,更何况就算是丹药练成了,也不一定能够对师傅病情有帮助,若是师傅注定挨不过这一劫,日后咱们守阳观的传承可就落到你头上了!” 庞武抬手拍在白云小道士的肩头上,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怪师兄对你太过严厉,实在是现在不同于以前,由不得你在吊儿郎当的了!” 并不是庞武悲观,而是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考量,生老病死乃是天地常理,就算是那些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也逃不过,更何况是他们的师傅! 小道士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神情凝重,目光坚毅的看着庞武,沉声道:“师兄放心,我不会落下课业的,等回到观里给师傅练了丹药之后,我一定潜心修炼,争取早日巩固如今的境界,修成剑师,继承师傅的衣钵!” “好了,你们师兄弟就不要多想了,事在人为,如今你们取到了虎骨和虎血,明日就能回去替甚虚子道长炼制丹药了,这可是值得高兴的大好消息,赶紧的,都别愁眉苦脸的了!” 庞武冲着卫允拱拱手:“我们师兄弟二人修行师傅的安危,这才失了态,让卫大哥见笑了!” 卫允摆摆手道:“今儿咱们能够在此相遇,便是有缘,就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对对对!”庞武点头道:“茫茫天地,深山老林之中能够遇上卫大哥,是我们师兄弟的幸运!” “又来?”卫允却把脸一沉,目光带着几分责怪看着庞武! 庞武忙道:“是我失言了!咱们不说这事儿了,不说这事儿了!” 卫允看向旁边的白云小道士,眼睛一动,问道:“小道长不妨继续说说修行的事?我对修行好事好奇的很呢!” 小道士道:“既然卫大哥以前从未听说过修行,小道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便挑些最基础,也是小道最熟悉的东西给卫大哥讲讲吧!” “都行!都行!”卫允眼中带着几分炙热! 小道士道:“若是说起修行,那便不能不提起昊天!昊天乃一切之始,正是有了昊天带来的光明,万物才能够呼吸,天地之间才会有元气!可若是说起昊天,那就不得不提昊天道门了!” “昊天道门?”卫允不禁想到了自己在大周世界之中建立的社会教,社会教信奉的神祇也叫昊天,还是卫允特意弄出来的呢,参考的正是这个世界的昊天。 后来卫允当政期间,社会教被封为大周国教,在整个大周境内飞速蔓延,等到卫允卸任之时,整个朝野之中,已经有超过大半的人都是社会教的忠实信徒了! 自己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会不会和社会教有关系呢?卫允的思维发散的有些厉害了! 白云小道士点头道:“昊天道门信奉昊天,乃是天下间唯一的修行正道,昊天道总部设在西陵桃山!信仰遍布天下!就连我们守阳观,也隶属于昊天道门!” 说起这个,庞武脸颊微红! 卫允一看便知其中真意。 “要说起修行,便不得不说一说人体之中胸前的气海以及腰后的雪山了!” “人体气海雪山之中有十七气窍,寻常的普通人七窍通畅,若是那些先天残疾的人,可能就只有五窍或者六窍通畅,其余气窍皆是堵塞的状态! 而想要成为修行者的先决条件,就是至少要有十一气窍通畅,修行者资质分为三等,通窍十一二者为下等,十三四者为中等,能通窍十五六者,即为上等!也就是我等口中的那些修行天才!” “那若是十七气窍皆通之人呢?”卫允忽然发问。 白云愣了一下,随即便答到:“这个我倒是没听师傅说过,若是当真有人能够十七气窍皆通的话,那那人定然便是受到昊天眷顾的绝世天才!若是能够踏上修行之路,修为定然一日千里!” 白云小道士又继续给卫允介绍了一些修行上面简单的东西,或者说是身为修行者应该知道的常识! 许久之后,小道士说的口干舌燥,卫允终于问出那个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小道长可知如何探知人体气海雪山的七窍是否通畅?” 第 324章 洞中变化!机缘 小道士揉了揉脑袋,有些尴尬:“方法我倒是知道,只是现在我迈入感知境界不过半年,修为低微,和天地元气之间的感知共鸣也很有限!还做不到替卫大哥探查气海雪山的气窍疏堵情况!” “不过卫大哥能够将武道修炼到如今的情况,想来十七气窍至少是通了十窍的!” 卫允望着面前燃烧的篝火,眼眸之中闪着微光! 白云小道士见卫允有些失落的模样,低着头沉吟了半晌,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抬戳了戳庞武,师兄弟俩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后,庞武读懂了白云眼中的意思。 “师弟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师兄绝无异议!” 白云随即便咬咬牙对着卫允道:“卫大哥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先教卫大哥如何冥想存神,感知天地元气,待明日卫大哥随我们一起回观里,炼制好丹药治好师傅之后,让师傅替卫大哥检查一番气海雪山之中的情况?” “这?”卫允却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修行之法本就弥足珍贵,我又是个外人!这” 正所谓发不传六耳,况且修行者们极其注重自身的门派传承,就连收徒弟都有各种各样的苛刻条件,又怎么会随意传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人! 小道士却道:“卫大哥不用担心,不过是一些冥想存神的粗浅,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功法,也无关我们守阳观的传承,不妨事的!” 小道士这么一说,卫允心里头的顾忌也就没了! “如此那也行,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修行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卫允眼中带着几丝火热。 说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对于修行者的种种奥妙玄奇,卫允也是好奇的紧,尤其是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能不能长生不死且还不好说,可活个千八百年的可不是什么难事儿! 现如今这片大陆之上,夫子还有屠夫、酒徒这几个人可都是活了一千多年的存在! 凡人做的久了,卫允也想尝一尝做一做修行者,看一些不一样的风景! 庞武那张有些黝黑的国字脸上露出个憨厚的笑容,拿着一根柴火拨弄着火堆,说道:“我来看着火,你们慢慢冥想!” “那就劳烦庞兄弟了!” 小道士当即便把卫允拉到一旁,给卫允通俗的说了一些冥想注意的事项和法门,随即便让卫允学着他的模样盘膝而坐。 “闭上眼睛,抱元守一,让呼吸保持平稳,然后思绪逐渐放空,摒除杂念,使灵台清明” 卫允学着小道士的动作,盘膝打坐,开始第一次打坐冥想!照着小道士的法子,卫允的思绪逐渐放空,脑中的杂念悉数扫除。 脑中一片空明,好像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一样!而卫允此时此刻,便是身处于这么一个空荡荡的空间之中,没有上下左右,东西南北,浑身感觉轻飘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像是漂浮在云端,又像是浸泡在水里,晒着太阳,浑身暖洋洋的! 忽然间,空荡荡的空间里头忽然亮起了一个光点,黄豆大小,乳白色的光晕萦绕在光点四周! 没来由的,卫允忽然生出一种想要触摸那个光点的冲动,可还没等卫允付诸于行动,光点的旁边又亮起了一个光点,然后是两个、三个、十个、百个 光点化作一片璀璨的银河,随即便演变为星空 直到整片空间都化为了白昼! 洁白、纯净、温暖、舒适! 像是冬日午后的阳光! 外界!山洞之中! 无形之间好似起了一阵风,庞武心中好奇,山洞里头怎么会忽然起风,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更加让他震惊。 只见和小道士面对面盘膝打坐冥想的卫允周身忽然亮起一圈微弱的莹莹白光,似月光般温润皎洁! 这光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是! 像是! 昊天神辉! 庞武的的脑中忽然涌出了这四个字!目瞪口呆的坐在篝火旁,好似僵住了一般定睛看着浑身发光的卫允,好似化作了一座木雕! 此时此刻,庞武的脑海之中空白一片,只剩下昊天神辉四个大字在不断地闪现。 就在方才,卫允明明还只是一个同他一般的粗莽武夫,和那些受昊天宠爱的修行者们根本沾不上半点关系,甚至于连修行为何物都不知道。 可下一刻,刚刚随着自家师弟打坐冥想不过半柱香左右的功夫,周身竟然汇聚出了这般浓郁的昊天神辉! 那可是昊天神辉啊! 西陵桃山昊天道门光明殿的专属手段,而庞武也只是多年前在都城游历的时候偶然见过一位光明殿的红衣神官出手! 那朦胧纯净的白光,不含一丝杂质,完全同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位红衣神官用出的昊天神辉神圣纯净还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霸道!而卫允身上冒出的白光,温暖舒适,好似午后的阳光一般,让在近前的庞武顿觉身心舒畅,心中莫名一暖! 温润纯粹的白光甚至盖过了庞武身前的那堆篝火发出的火光,将整个山洞都笼罩在朦胧的白光之中,而和卫允相距不过三尺的白云小道士,首当其冲的便被卫允周身散发出来的白光所笼罩。 而身处白光中心卫允,只觉得通体舒泰,浑身好似处于温度适宜的温泉之中,还有无数小拇指大小的游鱼不断游来游去,就好似再给卫允做全身按摩一般! 甚至于脸上慢慢露出享受的神情! 浑然未曾察觉到外界的变化! 白光越来越盛,相隔七八尺,庞武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沐浴在白光之中的卫允和白云,浑然忘了自己的职责,看火!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火势逐渐变小,一股浓烟悄然升起,还在呆滞震惊之中的庞武被这股有些呛人的浓烟从震惊之中拉了回去,赶忙拨弄篝火,往里添加柴火。 火势逐渐变大,烟雾也开始变小,可白光依旧! 卫允和白云根本没有半点新来的意思! 庞武没有打扰,而是选择了默默地照看着篝火,目光却时不时的往沐浴在白光之中的两人瞥去。 出身守阳观,虽然没能正式的踏入修行之道,成为一名修行者,可甚虚子传授白云修行之法的时候,可从来没有避着庞武! 而且庞武自小便随着甚虚子打磨身体,练习武艺,对于修行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不少,再加上他在外游历数年,更是见识到了不知多少其他的修行者,甚至于就连月轮国的佛修和光明殿的神官也曾亲眼目睹!自然知道修行一途需要注重的东西。 看着白云此刻陷入深层冥想的状态,看着那自卫允身上散发而出,将白云也笼罩其中的朦胧白光,他心中已然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或许,这是白云小道士的一番机缘! 庞武就这么默默地守在一旁,就连喝水的动作也异常小心,生怕惊扰了冥想之中的二人。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白光笼罩的范围开始变小,以卫允为中心开始收缩,可却依旧纯粹,而且似乎变得更加纯粹! 其实卫允周身汇聚的白光其实并不是什么昊天神辉,而是游离于天地之间的元气,只不过受卫允所引,方圆十余里范围内的天地元气悉数汇聚于此! 这些都是天地之间最为纯粹的元气,元气本无形无相,趁现在人们眼中的,自然便是最纯粹,最干净的状态乳白色! 昊天神辉的本质也是天地元气,所以二者看起来才会这么相似! 此刻沐浴在磅礴元气之中的白云小道士,正如庞武所料,正陷入一场百年难觅的机缘之中。 修行者以念力通过气海雪山散发而出,从而于天地元气共鸣,对天地元气加以利用,修为越高者,对于天地元气的利用就越是彻底! 念力通过冥想而增长,可念力不会无缘无故的增长,念力的增长正是在常年与天地元气交流融合的过程之中,受到天地元气的影响,反哺自身,日积月累之下,得到全方位的增长,然后再通过一定的契机,量变演变为质变,突破到所谓的修行的更高境界! 白云小道士初入感知,虽然已经能够和周围的天地元气进行交流,可以他此时的念力却并不能调动天地元气,而卫允方才冥想之时以念力汇聚而来的磅礴天地元气,经过卫允的念力加持之后,变得温顺而纯粹! 而恰巧在那时,白云小道士正处于冥想打坐之中,念力灌入气海雪山,与周遭的天地元气沟通相融,磅礴而纯粹的天地元气不断地反哺着小道士的念力,助他不断地提升念力的程度,稳固着感知的境界! 并且逐步朝着更高的境界而去! 所谓不惑,便是修行者能够以念力调动天地之间的元气,对其加以利用,从而达成种种玄妙之事! 一夜无话! 屋外夜色渐渐退去,天边亮起了鱼肚白,洞内的篝火还在熊熊的燃烧着,没有熄灭过,篝火旁的庞武守了整整一夜! 卫允周身的白光也已经变得越来越淡,仅剩下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笼罩在卫允周身! 却在此时,小道士横在膝上的古剑却突然发出几声轻颤! “嗡!” “嗡!” “嗡!” “铿!” 只听得一声轻响,古剑已然宛若游鱼一般划出了剑鞘!好似虚空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古剑一般! 看到这一幕,篝火旁的庞武立时色变,先是狂喜,随即却面沉似水,眉心皱成了川字! 原本放在身侧的铁棒此时已然捏在了手中,一个箭步窜至卫允身旁,警惕的盯着那柄悬空而起的古剑,庞武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只要一个不对劲,就算是拚着自己受伤或者是让白云受伤,他也绝不能让古剑伤到卫允分毫! 第 325章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三尺多长的古剑宛若游鱼一般环绕在白云小道士的身侧,好似个顽皮的小孩儿一样,不知疲倦的游来荡去。 盘膝打坐的小道士陡然睁开双眼,一抹璀璨的神华于那双干净的眼眸之中一闪而逝! 未见小道士有丝毫动作,飞舞在小道士身侧的古剑已然嗖的一声飞回了横于小道士膝上的剑鞘之中,彻底沉寂! “师兄!” 小道士的声音之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我进入不惑了!我修成剑师了”小道士刚想高声欢呼出来,庞武却一个箭步上前,抬手便捂住了小道士的嘴! “嘘小点声!” 说着还冲着正在闭目打坐,身上方才还萦绕着的微弱白光皆已消失的卫允所在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小道士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卫允此刻正在冥想入定!看着卫允眼中异彩连连! 小道士虽然方才在冥想入定,蕴养念力,可对外界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尤其是方才突破至不惑的境界之时,念力迎来了一个质的飞跃!已经到了能够调动天地元气的程度,对于卫允引起的那股子庞大精纯的天地元气自然有着强烈感应。 “师兄!方才” 此时此刻,狂喜之后的小道士则是震惊的看着还在入定之中的卫允,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此时的庞武经过一夜的平复,震惊和激动的心绪早已平复,望着卫允沉声说道:“方才我好像在卫大哥的身上看到了专属于西陵光明殿的昊天神辉,只是卫大哥方才所引发的昊天神辉与我昔日在都城见到的看似一样,可本质上却有着区别,一个带着不容亵渎侵犯的威严霸道,一个是温和舒适,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小道士目光闪烁着微光,“方才冥想之时我也有感应,周遭的天地元气忽然增多,而且极为纯粹,我的念力好像是沐浴在元气构成的湖泊之中一样,因此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急剧增长,不仅仅完成了感知阶段的修炼,还顺利的突破到了不惑的境界!”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修行的前三个阶段其实都是打基础的阶段,难度不算特别大,不似再往后的洞玄和知命这两个境界,没有一定的天赋和机遇极难踏入! 可这所谓的难度不大那也是对于那些个受昊天眷顾的天才,白云小道士的资质虽然不错,比庞武要强上许多,可也只是中人之姿,气海雪山十七气窍只通了十三窍,若是正儿八经一步一个脚印慢慢修炼,没什么别的机缘的话,怎么也要到三十岁左右才能踏入不惑的境界! 可现在,如今不过十五岁的小道士却因为一番善意的举动,以报恩的心态试着传授卫允一些基础的冥想和感知天地元气的法门,竟然就此跨越了一个大境界,直接突破到了不惑,修成了和他师傅甚虚子一样的剑师! 一饮一啄,好似早已注定一般!不由得不耐人寻味! 师兄弟俩对视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进入到相对无言的阶段! 天色大亮,卫允睫毛轻颤,眼皮微动,已然自入定之中幽幽醒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不由自主的便发出句感慨,卫允摊开手掌,心念一动,一簇乳白色的火焰状的元气便凝聚于掌心之上! “昊天神辉!” 尽管从未见过,可小道士却从甚虚子的口中,从典籍之上见过关于昊天神辉的记载,璀璨光耀,宛若烈日,灼灼耀目,不能直视!至净至纯!无双无对! “昊天神辉?” 虽是同样的四个字,可从小道士口中说出是震惊,从卫允手中说出,却是惑不解。 “这不是天地元气吗?怎么又变成昊天神辉了?” 卫允看着掌心之中发出璀璨光芒的纯净元气,有些不解的问小道士。 小道士被问的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庞武却道:“卫大哥以前当真从未接触过修行?” 不是庞武不相信卫允,而是现在情形有些太过惊世骇俗! 卫允将手掌收回,掌心之上的纯净元气火焰亦随之散去,摇摇头道:“空活数十载光阴,今日方知何为修行!” 庞武沉吟着道:“据传唐国书院有一位大先生,乃是夫子坐下大弟子,于不惑境界蹉跎十余载,忽一日心有所感,召入洞玄夕知命,以前我还有些不信,今日见到卫大哥,方知世上当真有这种受到昊天眷顾的绝世天才!” 书院大先生?朝入洞玄夕知命?说的是李慢慢吧!那家伙倒是真的惊才艳艳! “不知卫大哥如今到了什么境界?”小道士分外好奇的问。 就卫允方才对于天地元气的掌控而言,瞬息之间便可凝聚出纯粹如同昊天神辉一样的元气,绝不会是不惑境界那么简单! 卫允捏着下巴想了想,说道:“若是照方才小道长说的那样划分境界的话,我现在已经能够如使臂指的调动天地元气为我所用,应该算是洞玄境界了吧!” 小道士眼中闪着星星,很是崇拜的看着卫允,“卫大哥真厉害!只一夜功夫竟然直接跨越三境成就洞玄!” 其实卫允说的有些保守了,洞玄境界可没法像他昨晚那样调动如此庞大而精纯的天地元气! 而且卫允发觉,自己似乎隐隐发现了天地元气存在的一些规律,不仅能够瞬间凝聚出大量精纯如同师兄弟两人说的昊天神辉一样的天地元气,而且对于念力的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有些类似于前世武侠里头的借力打力的太极拳一样,根本不用自己使什么力气。 一旁的庞武却捏着下巴,露出神探般的气质问道:“其实我等武者站桩以呼吸之法吐纳天地元气,壮大气血气力,打熬体魄的时候,也相当于是冥想存神,沟通天地元气,卫大哥只是以前没有接触过修行,而不是不能修行,这才不知道该如何调动元气,实际上卫大哥很有可能早早便已经踏入了感知的境界,只是卫大哥自己不知道罢了!” 武者站桩之时,同样是要摒弃杂念,凝神守一,以呼吸法吐纳游离在天地之间的元气,消耗从食物之中摄入体内的大量精气,来达到增强气血体魄的目的! 虽说不如修行者的冥想那般直接,可本质上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对于庞武的解释,白云也深以为然:“想来便是如此!” 卫允一挥手打断了师兄弟两人的猜测,说道:“行了,如今天也亮了,咱们就别在这儿凭空猜测消耗时间了,还是早些把东西带回去,给令师炼制丹药治疗病情才是当务之急!” “卫大哥说的极是!既如此,那咱们用些干粮之后,便出发吧!”提起甚虚子,师兄弟二人的眉宇间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忧! 草草用过早饭,熄灭了篝火之后,庞武便扛着那头一丈多长的虎尸,三人于雪地之中朝着守阳观的方向赶去! 据师兄弟两人说,守阳观在距离昨夜他们休息的山洞约莫六十里之外的守阳山上,此番为了炼制这枚丹药,师兄弟俩还特意把甚虚子交托给了附近的村民照料! 六十里的上路,而且最开始还是二十多里大雪覆盖的山路,湿滑难行,三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好在,等出了大山之后便是宽敞平坦的官道了,走起来也不用像在山里那般亦步亦趋,时刻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了!三人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途中卫允也曾提过要和庞武换着扛那头老虎,可却被庞武笑着拒绝了! 卫允也不介意,反而是和白云小道士说起了关于修行的事情,如今卫允已经是洞玄境界的大修士了,甚至已经超越了小道士的师傅,而且小道士自身也因为卫允的缘故,直接突破到了不惑的境界! 再加上卫允的救命之恩,除了守阳观的传承道法之外,其余的小道士知道的东西,倒是一点不落儿的全都告诉了卫允。 虽然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是作为修行者的一些常识,可对于此时的卫允而言,这些常识性的东西都是很宝贵的东西! 小道士说的仔细,卫允听得认真,旁边扛着虎尸,提着铁棒的庞武也很识趣的没有打扰二人的对话,而是安安静静的当起了两人最忠实的听众。 其实原本小道士和庞武商议之后,是想把守阳观的传承道法传给卫允的,毕竟以昨夜卫允所展现出来的天赋来说,若是守阳观的道法到了卫允的手上,说不定就能够在昊天的世界之中大放异彩!超越守阳观的无数先辈! 而且卫允不仅救了小道士的性命,还让小道士平白受了那么大的好处,直接给守阳观增加了一个不惑境界的传承者!再加上小道士本就是守阳观未来的主持!师兄弟也是经过一番赏量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可不曾想当小道士把这事儿告诉卫允的时候却被卫允给拒绝了!如今甚虚子老道士还在,小道士还没有真正的接手守阳观,卫允并不想携恩以报! 诚然,他确实对小道士口中守阳观的传承道法很感兴趣,可卫允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就算是要学,也得经过甚虚子这个守阳观主持的同意才行! 唯有无愧于心!才能在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 第 326章 炼丹救师 伴晚时分,于天色大亮时候出发的三人组,终于回到了小道士和庞武口中不停提到的守阳观! 守阳山位于大河国西南,原本只是一座没名字的小山,可数百年前来了个昊天道的道人,见此地虽然荒芜,人烟稀少,可四周却算得上是山明水秀,鸟语花香,便在山上建了座道观,于此隐居,潜心修行,参悟道法,向周边的百姓传播昊天的信仰。 因此守阳观也可以算是昊天道门在此地的下属道观! 数百年下来,经过历代守阳观主持的打拼,到也算是扎下了根,加之守阳观中有修行者坐镇,周遭山林间豺狼虎豹等猛兽亦被清扫一空,慢慢也就不敢靠近守阳山了,山脚下也就汇聚了不少的百姓,结成村庄! 数百年下来,这人烟倒是逐渐旺盛了起来! “卫大哥,你现在观里暂时住下,有什么事情招呼师兄就成,接下来我可能要闭关几日,专心替师傅炼制治病疗伤的丹药!” 卫允倒是不妨,他初至此界,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如今既然已经和这对师兄弟结识,正好可以从他们口中了解了解此方世界的具体情况,毕竟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不是前世所看的几十集的电视剧! 唐国、北燕、南晋、月轮、西陵、荒原 在真正的踏入这方世界之前,先从庞武的口中了解一下基本的情况也好! “无妨!你且去忙吧,甚虚子道长的病情为要,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庞兄弟自然不会怠慢了我这个救了他师弟的恩人!” 庞武先去收拾虎尸,剥取虎骨,为小道士炼丹做准备了,小道士带着卫允到观里的厢房先安置了下来! 晚上,小道士倒是履行了诺言,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颇为风声的饭菜给卫允接风洗尘,尤其是从老道士酒窖里头取出来两坛子陈酿,甘香醇厚,酒劲儿又不是很冲,正合卫允的口味! 接下来几日,小道士忙着炼制丹药,庞武则在旁边给他打下手,师兄弟要是是在忙不过来了,卫允也会主动的帮帮忙! 但大多数的时间卫允都是在研究怎么自身修行的问题。 那天庞武给出的解释虽然有几分道理,可卫允觉得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是因为卫允融合了两个灵魂的缘故,又或许是和卫允那一身可生撕虎豹的怪力有关! 也有可能是和在大周的时候,卫允在民间已经成为了万家生佛一样的存在,尤其是在社会教里头,在圣女沐芸的鼓捣下,卫允成了昊天在世间的化身,是受了昊天的指引去拯救天下苍生的,而且卫允社会教教宗的身份也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整个大周全境那些纷纷建起了昊天的庙宇,而庙宇之中供奉的神像,正是参照着卫允的模样做的! 卫允猜想或许他如今能够在修行之上如此顺风顺水,是否和信仰有关! 可惜的是,这个问题现在的卫允还找不到答案! 想不明白就不想,卫允不是那种揪着一个问题不放的人。 而且对于如今忽然拥有的一身修为念力,还有那纯净无暇的天地元气,卫允的兴趣显然更大一些! 修行者都有自己的本命物! 小道士本命物是那柄守阳观世代相传的古剑,庞武的本命物是那根黝黑的铁棒,剑师的本命物是自己的剑,符师的本命物也称作本命符! 这几种修行者之间,又已念师最为强大,符师最为稀少。 虽说卫允字写得不错,可他又不懂画符,现在也没人教,倒是念师可以肖想肖想! 念师的本命物可以是念师本身! 想原著之中,宁缺的本命物不就是桑桑吗! 用昊天来当自己的本命物,卫允倒是真有那么几分羡慕!可惜也只能在心底里悄悄羡慕羡慕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昊天可是会吃人的!天知道卫允现在有没有落入它的眼里!还是低调些,不要明目张胆太过招摇为妙! 接下来几日,卫允就跟个获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整日有事没事儿便研究自己的念力,时而操纵一些桌椅板凳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跟军训似的排排站! 卫允倒是发现一个念力的好处,渴了也不动手倒水,直接用念力控制将水送入口中!吃饭的时候甚至也可以不用动手,念力操纵筷子,操纵碗碟,不过吃还是得卫允自己来! 毕竟卫允吃饭又不只是为了温饱,而是为了享受美食!若是同样用念力把食物给弄得稀碎,然后嚼也不嚼就咽了下去的话,岂非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枣,连人参果到底是个什么味道也尝不到。 后世不是流行一句什么:唯美食与美人不可辜负! 卫允对于那些个什么美人素来都不怎么感冒,若是把美人换成美酒的话倒是无妨! 红粉骷髅,谁知道那张漂亮的面皮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除了这些之外,卫允还开发出一个很有意思的用处!以念力为核心,以天地元气为燃料,以卫允的肉身为载具,从而达到凌空飞行的目的! 其实这就和剑师御使飞剑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修行者使用念力的时候需要静心凝神,若是想要在用念力操纵自身达到飞行的状态,若是没有在战斗的时候达到大念师的境界应该就能够做到了,只是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而已。 可若是想要在战斗之中依旧能让自身处于飞行的状态,那必须要对念力的操纵达到入微的状态,对于天地元气的理解和调用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而且还必须能够一心二用,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 要么就是天赋异禀,天生就能够一心二用,要么就是修为到了极高极高的程度! 而且飞行的时候对于念力的掌控尤为苛刻,对于天地元气的消耗也很巨大,甚至要远远超过操纵寻常死物! 以卫允现在的程度,倒是能够让自己浮空十几二十丈,然后进行缓慢的飞行,不过最多也就能持续一个时辰,卫允就得打坐冥想,恢复念力了! 三日之后,脸色苍白的小道士出了关,显然是这三日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庞武倒和三天前一样,没什么虚弱的反应。 不过师兄弟俩脸上都挂着颇为灿烂的笑容!应当是炼丹成功了! 师兄弟俩顾不得向卫允报喜,立即便去了老道士修养的房间,将丹药给陷入昏迷之中的老道士服食了! 半晌,师兄弟俩面面相觑!老道士依旧还在昏迷,没有半点醒转的意思,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师兄弟俩皱着眉头,哭丧着脸。 “难道是丹药没有效果?” 小道士有些疑惑! “还是炼制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丹药练错了?” 庞武也沉着脸:“丹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论是色泽还是香气都和丹方之中记载的一样,而且方才成丹之时我不是试过了吗!” 看着师兄弟俩一副纠结的模样,一旁的卫允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这又不是什么仙丹,只是一颗药效强一些的疗伤去病的丹药罢了,如今老道长已然年迈至此,虽然是修行者,但身体各部分的机能也都退化的差不多了,想要吸收这颗丹药的药力只怕没那么快!”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庞武和白云小道士心系他们师傅甚虚子的安危,自然觉得度日如年,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各种担心,反倒是一旁的卫允看的分明! 听了卫允这话,师兄弟俩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卫允又道:“看小道长脸色苍白,这几日应该消耗了不少的精力,反正现在老道长已经把丹药吃了,小道长不妨先去休息休息,恢复精力,养足了精神再说!” 可小道士却有些固执,“不!我要在这儿等师傅醒过来!” 经卫允这么一提醒,庞武这才反应过来,“不行!师弟不要任性!你是师傅选定的继承人,是守阳观日后的主持,若是你累坏了身体,让我怎么对师傅交代!” “师兄!” 小道士还是一脸的坚持! 卫允不由得失笑,庞武看似有几分聪明,其实在人情世故上面还是差了一些,不够圆滑! “小道长,你说若是甚虚子道长醒过来看到你如今这幅模样会做如何感想?” 小道士被卫允说的一愣! 倒是一旁的庞武反映了过来:“师傅肯定会担心师弟的身体!” 小伙子反应倒是挺快!卫允送上一个赞许的眼神,继续对着小道士说道:“甚虚子道长本就重病在身,待会儿若是病情好转醒了过来,知道小道长是为了救治自己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以老道长对小道长的疼爱,定会自责不已,老道长大病初愈,正该安心修养才是,最忌讳的便是心绪浮动,还请小道长三思!” 白云小道士不过十四五岁,而且常年跟着老道士待在山上,涉世未深,心思单纯,听卫允这么一说脸色立马就变了,踉跄的往回退了两步,眼中闪烁着微光! “我这就回去休息!师兄!师傅就劳烦你照顾了!” 庞武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沉声道:“师弟放心,师傅就交给我了!你安心休息,把精神养好了,免得师傅醒过来之后担心!”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小道士连连点头! 又冲着卫允拱了拱手:“多谢卫大哥提醒,否则的话,小道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卫允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小道长还是快些去休息吧!瞧你这脸色苍白的,这边有庞大哥照应着小道长尽管放心便是!” 唬小孩嘛!卫允还是很有一手的!毕竟家里头那么多的孩子,这事儿卫允可没少做! 第 327章 和老道士的交易 一个时辰之后,老道士的脸色开始起了变化,虽然细微,却并没有逃过一直在旁边悉心照看老道士的庞武的眼睛。 又过了半个时辰,老道士悠悠醒来! 不过还是很虚弱! 庞武把熬的稀烂的白米粥喂老道士喝了,让老道士补充了一些耗损的元气,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又过了两日,老道士竟然神奇般的好了起来!已然可以下床行走了! 师兄弟二人惊喜连连!连连感慨师门所记载丹药的神奇!可卫允却觉得有些奇怪! 那丹药若是当真有那般奇效,老道士为何不早些炼制用来治愈自己体内的暗伤,以老道士在不惑境界钻研数十年的经历绝不是庞武和白云小道士两个半吊子能比的! 而且虎血和虎骨都是大补之物,还有那些珍贵的药材,无一不是药性强大,那丹方若是当真如此神奇,以小道士十五岁的年纪,为何只练了几次便将丹药给练成了! 越想卫允越觉得奇怪,尤其是看着老道士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的脸色,卫允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丝毫减低,反而愈发甚了! 老道士之前是个什么模样卫允可是亲眼看到过的,卫允和小道士师兄弟俩回到守阳观的时候,老道士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彻底没有了意识,连胡话都不说了! 说是气若游丝,危在旦夕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竟然被小道士花了三天炼制出来的丹药给救了回来! 可卫允虽然心底有着疑惑,可却并未宣之于口,因为对于丹药一途卫允并不了解,这个世界有修行者存在,不仅有夫子这等横贯古今的大修行者,还有昊天这样神秘而强大的神祇。 知守观中更是有着能够逆天改命,让普通人通窍,让修行者突破境界的通天丸这样的丹药! 所以纵使是丹药的效果神异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眼看着老道士面色越来越红润的小道士师兄弟二人开心的不行,每天变着法儿的给老道士弄些滋补身体的膳食,他们也知道老道士大病初愈,不能够大肆进补,只能徐徐图之! 老道士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师兄弟俩忙前忙后的奔波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祥,眼中流露出愈发欣慰的神色。 老道士醒来的第四日,几乎已经恢复到与常人无异的状态,师兄弟俩也把悬着的心给放了下去,庞武下山采购日常生活的物品去了,白云小道士则继续刻苦修炼,于房间之中入定冥想! 老道士把卫允叫了过去! “见过道长,不知道长唤晚辈前来有何吩咐?”卫允很是有礼! 甚虚子今年已经八十有四,早已过了天命之年,已经算是高寿了,再加上德行高洁,在方圆数十里很受尊敬,因此卫允对于这位年高德劭的老道士自然也就愈发尊敬。 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身上自有一股出尘之意,就算是只看外在,也是个仙风道骨的有道之士! “请恕老道冒昧,敢问居士年岁几何?” “晚辈今年四十有二!” “四十有二?”老道士捋着花白的胡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听小徒所言,居士此前并不知道修行为何物,却能在一夜之间领悟修行之妙,连越三境成就洞玄真人!气海雪山之中更是十七气窍皆通!” 卫允点了点头,那一日小道士成就不惑之后,已然有了能够探查旁人气海雪山的本事,而且卫允自身也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气海雪山之中的情况!老道士知道也不足为奇! “不错!不知道长有何教诲?” 老道士说道:“教诲不敢当,正所谓道无先后,达者为师,居士乃是受昊天眷顾之人,如今已然踏入洞玄妙境,日后便是成就知命境界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只是居士对于修行知之甚少,老道虽然修为低微,然却也履足修行之途数十载,有些在修行上的感悟,或许能够对居士有用!” “道长的意思是?” “若是居士不嫌弃的话!老道愿将守阳观秘传道法以及老道亲手所书的修行感悟送与居士,与居士结一个善缘!” 结善缘倒是没什么,这些东西确实是卫允现在所急需的! 老道士继续说道:“老道年轻之时曾与莫干山的秋叶长老有些交情,秋叶长老乃是洞玄境界的大剑师,莫干山的王书圣更是天下闻名的神符师!老道可以修书一封,居士可以拿着老道的书信和信物去寻秋叶长老,以居士的天资,若是能得秋叶长老引荐,说不定便能够见到王书圣,若是能得书圣大人指点一二,于居士的修行必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如今小徒白云已然修成剑师,若是想在修行一途之上继续前行,老道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若是居士愿意的话,此去莫干山便将小徒白云带上,让他跟在秋叶长老身边学习修行之道!” “不知居士意下如何?” 老道士看着卫允,目光平静祥和,没有丝毫波澜! 卫允却有些狐疑:“晚辈怎么听着道长这话颇有托孤之意?不知” 老道士施然一笑:“居士慧眼,不瞒居士,老道如今只剩下八日的寿命,只是小徒年幼无知,心性又懵懂纯净,不知世间险恶,老道心中放心不下,这才有此安排!” 卫允点了点头,“莫非是那丹药不起作用?” 老道士摇摇头:“小徒炼制丹药的手法虽然拙劣,但药效尚可,否则老道此时也不可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只是那丹药却并非什么疗伤圣药,而是刺激潜力的续命之药!若非老道于修行之上有些造诣,只怕此丹药只能替老道换来三五日的时间!” 那张丹方之上所记载的药材大多药性猛烈,如此炼制出来的丹药,药性必然也是极强的,此丹药竟然如此逆天,能够将弥留之际的老道士换回来,倒也颇为神奇! “原来如此!”卫允拱手道:“多些道长厚爱!既然道长愿意相信晚辈,那此事晚辈就答应了!道长放心,日后不论晚辈身在何处,只要知道了守阳观有难,必然不会吝啬援手!”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现金点币等你拿! 卫允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道长,此丹药既然药性如此之强,丹成之时庞兄弟可是亲自试过的,不知” 老道士却道:“居士不用担心,此丹药药性虽强,却并非什么剧毒之物,小徒自幼习武,体魄强健,只吃一两颗也没什么大碍,反而于其武道修行有益,不过此等行径无异于拔苗助长,于其日后的修行无益,修行一途,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才行!” 说到这儿,老道士忽然愣住了,想起了卫允一夜入洞玄的事情! “是老道多言了!居士天资卓绝,根本无需丹药的辅助!” 卫允却道:“道长严重了,于修行一途,晚辈不过初入门径,今听道长一番教诲,如沐甘霖,得益无穷!晚辈在此多谢道长了!” 老道士从身侧取出两本线装的蓝皮书递给卫允,又道:“若以常理论,修行者之中,以念师最强,其次是符师,再就是剑师、阵师等!这些不过都是约定俗成的罢了,并非绝对! 世间修行者多如过江之鲫,总有那么一些惊才艳艳之士能够打破常理,无视这些约定俗成的东西,正如南晋剑阁的那位剑圣柳白,修的是剑道,以一手大河剑意纵横天下,乃是公认的昊天之下第一强者!世间许多以念师入道的知命境界的大修士,面对剑圣柳白也一样只能退居其后! 居士天资纵横,绝非常人能比,因此也不必拘泥于那些约定俗成的东西,唯有适合自己的路,才是最好的!” 卫允肃然起敬,起身冲着老道士恭敬的拱手作揖,躬身行了个大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辈多谢道长教诲!” “哈哈哈!” 老道士笑了:“这人老了,也变得啰嗦了,听老道唠叨了这么久,居士可别嫌老道烦人才是!” 卫允感激的看着老道士,“道长年高德劭,阅历丰富,晚辈心中只有佩服!” 不论老道士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才对卫允说这些,可卫允却是实实在在受了好处,因此卫允心中对于老道士只有感恩和尊敬,没有其他! “既然如此,那居士便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便带着小徒动身前去莫干山吧!” “道长这是?” 明日就走!这未免也太急了一些! 老道士却笑着道:“雏鹰总要展翅,幼虎总得学着自己捕才能生存!小徒年龄尚幼,又有一颗赤子之心,若是能够将心力全都用在修行之上,必然能够一日千里!老道这边有小武照料着,哪里用得上他!还是让他去莫干山秋叶长老门下好好修行吧!也不枉老道对他的一番教导!” 卫允目光微闪:“也罢!晚辈听凭道长吩咐!” 老道士既然如此安排,必有其顾虑! 未经他人苦,莫圈人良善! 卫允不是老道士,自然体会不到老道士的心境,既然老道士有如此安排,那他这个外人照做便是! 第 328章 莫干山 大河国都城之外一处不知名的官道上!往来的商贾行络绎不绝,各种打扮的都有,其中有两人并排而行! 左侧的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留着短须,颇为俊朗的玄衣人,右侧的是一个只有十四五岁小道士,一身缝补过多次的破旧道袍,梳着道髻,背着一柄造型古朴的古剑!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守阳山而来的卫允和小道士白云! “卫大哥,前面不远就是咱们大河国的都城了,我还是第一次来都城呢!听师兄说都城繁华,各国的商人都有,听说还有唐人呢!你说咱们有没有机会见到唐人?” 说起唐人,小道士就变得有些兴奋,大河国素来仰慕唐国,与唐国时代交好,就连流行的章、服饰等日常的东西都多学自唐国! “等咱们进了都城不就知道了!” 看着小道士欢呼雀跃,一辆激动的期待模样,又想起了此时只怕已经过世了的老道士甚虚子,卫允心中不由得为之一叹。 卫允不知小道士日后知道这件事儿会有什么反应,但此刻,他选择尊重老道士的决定! 两人一路行来,走的慢慢悠悠,而且两人都不认识路,偶尔也出现了走错的情况,因此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到大河国的都城附近。 而老道士交给卫允的那两本书也被卫允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些遍,里头的内容也都烂熟于心,便把两本书都还给了小道士。 老道士的那本修行心得里头详细的记载了老道士这数十年于修行之上的感悟,还有不少是老道士年轻时候闯荡江湖与人交手汇聚而成的心得,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深的东西,但对于卫允而言,却合适! 而老道士交给卫允的那本守阳观的功法典籍里头,除了记载如何蕴养和御使飞剑和一套松风剑法、以及剑气法门之外,还有几个颇为实用的小法门! 譬如用念力调动元气附着于人体,使身体轻盈,速度增快的敲门,有些类似于御空飞行的简化版!不过倒是颇为实用,而且对于念力的消耗极少,以卫允如今的修为,便是这么跑商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现如今位于空有一身不俗的境界,但对于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方式却是一知半解,对于天地元气的利用也颇为粗糙,有了老道士给的这些东西,倒是让卫允一下子进步了许多! 为此在路上卫允还特意买了把青钢长剑,为此还把自己的玉冠给当了,现如今只用一根细声竖着头发,中间学着小道士的模样插着一根桃木发簪! 若是卫允再换上一身道袍的话,和小道士站在一块儿,说不定就会被人看作是行走江湖的师徒两呢! 下午的时候,两人终于赶到了都城之外! 看着眼前将近十丈高的城墙,卫允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有些震撼! 十丈啊!那可是三十米! 大河国的国力在诸国之中还是比较弱小的那种,那现如今的天下第一强国唐国的都城又该是一副什么模样!又会何等的雄伟壮阔! 卫允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莫干山乃是大河国的圣地,山主王书圣更是大河国守护神一样的存在,而墨池苑在一定程度上性质与唐国书院有些相似! 卫允和白云小道士一路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若是就这么去求见秋叶长老的话,未免多有不敬!是以卫允便提出了先去都城休整一番,调整好精神,虽说不用太隆重,但至少也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毕竟不论怎么说这一次卫允和小道士都是有求于人的,这些基本的礼节还是要做足的! 都城吗,自然是极繁华的,消费自然也不低! 两人先寻了一间客店,要了两个房间,用了些饭食之后,两人好好地在都城里头逛了大半日,晚上的时候又让客店小二准备热水洗了个澡,美美的睡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一早,神完气足,精神抖擞的两人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朝着城外的莫干山赶去! 莫干山的位置两人在路上就已经打探的清清楚楚了,如今在城里随便寻了个小摊老板问清方向之后,两人便赶了过去。 墨池苑乃是大河国的圣地,往来之人自然非富即贵! 卫允和小道士衣着普通,一看就是寻常货色,刚走到莫干山脚下,就被巡山的两墨池苑弟子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能随意乱闯?” 倒是没出现那种狗眼看人低的剧情,尽管卫允和小道士的衣着普通,可两个墨池苑的男弟子语气倒是不恶劣! “二位莫要误会,我们二人并非是要擅闯,而是受人之托,前来拜访墨池苑的秋叶长老!”卫允冲着二人拱手说道,“不知现如今秋叶长老可在山上?” 左边那名弟子回道:“秋叶长老此时正在山上,不知你们是受何人所托,可有信物?” 卫允把手伸到怀里,取出甚虚子老道士给的信件和信物,递了过去。 “这是信物和书信!劳烦二位转交给秋叶长老!”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左边那位接过信物和信件,“既如此,二位且随我迎客堂小坐片刻,我等即可便将信物和信件转交给秋叶长老!” “有劳二位了!” 两名弟子将卫允二人引着走至山脚处的一处院落,又让人送上茶水,不多时,卫允和小道士便顺利的被引上了山,见到了那位甚虚子老道的故交秋叶长老! 原本以为老道士的故交同样会是以为须发皆白的老者,可看到秋叶长老的真容之后,卫允心里倒是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那里是什么须发皆白的老者,分明就是以为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熟妇人啊! “坐吧!”秋叶长老盘盘膝坐在蒲团上! “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既然是甚虚子道友的嘱托,我一定尽力完成!” “劳烦长老了!”卫允彬彬有礼的道。 秋叶长老摆摆手,目光来回的打量着卫允和小道士,最后停留在小道士的身上,“你就是甚虚子道友的弟子白云吧?” 白云起身冲着秋叶长老行了个大礼:“晚辈白云,参见秋叶长老!” “无须多礼!”秋叶长老微微颔首道:“不错!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不惑境界的修为,天资倒是不赖,只是修行一途看的可不仅仅只是天资!若是没有相应的心境,天资再高也是空谈!” “晚辈多谢长老教诲!”小道士表现得很是谦逊。 秋叶长老道:“既然甚虚子道友把你交给了我,那日后你便留在山上聆听教诲吧!” “清月!你先带这位白云小道长下去安置一下,然后在带着他四处逛逛,熟悉熟悉山上的情况!” 一个长相颇为秀丽,年龄不过双十左右的少女走了进来,将小道士领了出去! 临出去前,小道士还回头看了好几眼卫允,直到看到卫允让他安心的眼神,才乖乖的跟着那个叫做清月的女弟子走了出去。 小道士走后,秋叶长老的脸色就有些变化,目光灼灼的看着卫允,“先生!甚虚子那老道究竟怎么样了?” 眉宇之间,萦绕着淡淡的担忧! 果然! 看到这一幕,卫允越发坚信自己先前的猜测,老道士和秋月长老之间的关系绝不止是故交旧友那么简单。 不过卫允虽然好奇,却没有寻根问底的意思! “我和小道长离开守阳观的时候,甚虚子道长只剩下不到七日的寿命了,如今应该已经被道长的大徒弟庞武给安葬了吧!” 七日? 秋月长老目光微闪,“他可是服了续命丸?” 卫允点了点头:“先前道长病重,请了好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已然命在旦夕,幸而道长的两个徒弟找到了续命丸的丹方,设法炼制了一些,道长才得以回光返照,做出如此安排,否则的话,只怕连遗言都没法留下!” “哎!” 秋月长老叹息一声,眼中流露着唏嘘和回忆,感慨的道:“时也!命也!这样也好!也好!” 卫允没有说话! 半晌,秋月长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忙理了理情绪,“想起了一些往事,让先生见笑了!” 卫允笑道:“不妨事!” 秋月长老道:“先生的事情,甚虚子那老道已经在心里都说了,现如今书圣大人正在亲自教导少山主符道,无暇抽身,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先留在山上暂住几日,待我将此事禀明书圣大人之后,再回复先生!” “此事不急!”卫允微笑着道:“还有一事,只是说出来怕是有些冒昧!也不知当不当说?” 秋月长老道:“先生若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便是,无须顾虑太多!” 卫允道:“这一一路行来,在下倒也听了不少的传闻,相传天下有三痴,分别倒是知守观的剑痴叶红鱼,月轮国的花痴陆瑶珈,以及墨池苑的山主,书痴莫山山!此三人乃是天下间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年纪轻轻便已经踏入了洞玄境界! 不瞒长老,在下对于这些个惊才艳艳的年轻人倒是颇感兴趣,如今莫山主就在山上,就是不知道在下能否有缘得见!一睹位列天下三痴之一的书痴究竟是何等的风采!” 卫允略带歉意的道:“在下也知道如此要求有些冒昧,还望长老莫要见怪才是!” 秋月长老却笑着道:“我还说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事儿!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远来是客,本该是山主出面接待的,只是此时山主正在书圣面前聆听教诲,精修符道,无暇相见,先生放心,待明日山主有闲,我一定替先生引见!” “那就多谢长老了!” 卫允被秋月长老说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大周世界了,在这个修行与王朝并存的世界里,虽同样有教条立法,可却并不似大周那般苛刻了,尤其是对女子! 看来以后不能先入为主,得习惯用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了! 卫允心中如是想到! 第 329章 初识符道 次日一早,秋月长老果然如昨日承诺的那般,将卫允带到了王书圣和莫山山的跟前! 王书圣是个和甚虚子老道士一样须发皆白的老者,不过二人的气质却有极大的区别,甚虚子老道士偏向于仙风道骨,给人一种得道高人的感觉! 可王书圣却更加偏向于那种饱学的大儒,虽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可看起来却更偏向于质彬彬,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书痴莫山山,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容貌绝美,五官很是精致,可却并不高冷,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露出脸颊两侧两个醉人的浅浅酒窝。 但最让卫允印象深刻的不是莫山山的容貌,而是那双眼睛,那双宛若星辰般灿烂,又似倒映着璀璨星河的眼睛! 明眸皓齿! 卫允冲着二人拱手道:“末学后进卫允,见过王书圣,见过莫山主!” 莫山山微笑着冲卫允回以大河国的礼节:“卫先生客气了!先生远道而来,无奈近日山山忙于修炼,若有怠慢之处,请先生见谅!” 卫允笑着道:“山主言重了,吾等修行之人,自然当以修行为上!况且能够得见山主和书生,已是卫某的荣幸!” 初次见面,莫山山倒是给卫允一种邻家女孩儿的感觉,总体来说的话,倒是和明兰有些相似! 王书圣看着进来的卫允,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又立时松开,可再看时,眼底却多出了一丝震惊,一闪而逝。 亦拱手冲着卫允道:“先生有礼,请上座!” 完全就是一副对待同辈的模样!倒是让莫山山和秋叶长老都有些惊讶! 卫允却目光微闪,心中猜测这位王书圣想必已然看出自己的修为境界了! 也是,卫允初入修行妙境,虽然学了几个守阳观的秘传道法,可真正接触修行的时间还不到一月的时间,若是修为低一些的自然看不出什么异常。 可王书圣这等成就神符师已有数十年的老牌大修士,于天地元气、于念力的掌握何其敏锐,眼光何其毒辣,能看出来也不是什么奇事! “师傅!” 似是看出了莫山山眼中的疑惑和猜测,王书圣抚须言道:“痴儿,卫先生可是一位知命境界的大修士!” 王书圣这话,倒是把莫山山和秋叶长老听得一懵,两人尽皆惊讶莫名,眼中流连着异彩! “多谢书圣,那卫某就冒昧了!” 众人纷纷落座。 卫允笑着解释道:“卫允月前游历至守阳山附近,观雪有感侥幸踏入知命,恰逢其会与守阳观结下了缘分,这才有了此番莫干山之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甚虚子老道士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于是便将卫允一夜之间从一个普通人一跃为洞玄境界的大修士给润色了一番。 而且老道士和他的两个徒弟一直都以为卫允只是洞玄境界,不知早在那一晚卫允就已经迈入了修行的第五境! 秋叶长老此时的心绪也颇为复杂,因为老道士信中说的是卫允乃是一位洞玄境界的修行者,可随即秋叶长老也释然了,因为卫允机缘巧合救下小道士,这才与守阳观有了干系,老道士自身又只是不惑的境界,看不出卫允的修为深浅也不足为奇。 就连秋叶长老自己不也一直以为卫允只是一个洞玄境界的修行者么!若非王书圣点破的话,只怕秋叶长老一直把卫允当同辈的道友来对待呢! 王书圣捋着花白的胡须,笑着问道:“先生的来意,秋叶长老已经与老夫说过了!” “不知书圣意下如何?”卫允看着王书圣! “哈哈哈哈!”王书圣大笑道:“修行一途,最忌讳的便是闭门造车,能与先生这样的强者论道,也是老夫的荣幸!” 不过莫山山虽然单纯,可却极为聪慧,心思玲珑剔透,见自家师傅这般看重卫允,心中不免又几分猜测。 卫允亦笑道:“书圣谬赞了,卫某也不过是凭着几分运气,机缘巧合之下才有幸踏足如今的境界,此番冒昧登门,未被拒之门外已是卫某的荣幸,谈何论道!应当是卫某登门寻求书圣指点才是!” “先生既然佩剑,莫非走的是剑道一途?” 若是修剑的话,那该去南晋剑阁找剑圣柳白印证论道才是,而不是来大河国,来莫干山,来墨池苑训王书圣这个天下闻名的神符师! 虽说大道三千,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可剑道、符道还是有着极大区别的。 卫允摇头道:“依在下愚见,不论剑道还是符道,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皆是参悟天地之意,从而达至种种玄妙境界!卫某早年修武,后侥幸踏入修行之途,主修念力,武艺也未曾落下,又从甚虚子道长处得了几道剑师的法门,心中好奇,便尝试了一番!” “难怪老夫见先生体魄强健,步伐沉稳有力,丝毫不逊色于世间武道强者,先生法武双修竟也能进入知命境界,天资果真不凡!老夫佩服!佩服!” 众人在厅中寒暄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茶,说了会儿话之后,秋叶长老便起身告辞了,屋里便只剩下卫允和王书圣还有莫山山三人! 三人也开始进入正题。 “老夫原只是大河国中一位普通的读书人,只因善书法,得恩师青睐,将老夫收入门墙,授以符道,而后历经数十载,才修出此生第一道神符,成就了知命境界!” “剑师修剑,念师修年,阵师修阵,符师修符!可符道究竟为何,先生可曾知晓?” 王书圣捋着花白的胡须,身上散发着一股子高深莫测的气息。 卫允摇摇头,“不瞒书圣,卫某对符道一窍不知!还请书圣赐教!” 额! 王书圣被卫允说的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卫允:“先生对于符道一窍不通?” 卫允点头又道:“卫某并不是想在符道之上有何等成就,只是想要全面的了解一下符道的原理,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于修行能有进益!” “原来如此!”王书圣有些无语,沉吟半晌,才道:“那这样的话,先生不妨先随着我这个徒儿先了解一下符道的原理!” 似乎是怕卫允看清了莫山山,王书圣随即解释道:“先生莫看老夫这个徒儿年纪不大,可在符道之上的天赋却要远胜老夫,今年才十七岁,就已经修成洞玄上境!成就神符师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卫允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若是能得闻名天下的书痴莫山主指点,卫某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如此!徒儿!”王书圣回身看着莫山山,道:“卫先生乃是前辈高人,莫要失了礼数!” “是!师傅!” 莫山山款步走至卫允身前,行了个晚辈礼,说道:“山山多谢先生抬爱!” “那就有劳莫山主了!” 卫允学习符道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就连卫允自己也颇为惊奇,一个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的老道士竟然在墨池苑中这么有面子! 墨池苑!书斋!莫山山的书斋! “先生既然想了解符道,那便得先知道符道是什么!” 书斋内,莫山山和卫允相视而坐,中间放着一张长案,案上摆放着房四宝,洁白如雪的上等生宣,透着淡淡清香的墨锭,与大周世界闻名天下的端砚不相上下的不知名砚台,还有毛笔,光看材质就让人眼前一亮的好笔! “请山主明示!”卫允拱手以对,态度十分端正。 见如此情形,莫山山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感,正所谓敏而好学者,便是如卫允这般的吧! 明明已经是知命境界的大修士,却能够对自己这个洞玄境界的后背这般温有礼,不耻下问! “所谓符道!便是以符道之!” “天地元气没有眼睛耳朵,也不会说话,更不会知道修行者脑中那些千奇百怪的复杂想法,而普通的修行者以念力操纵天地元气的方式也非常简单直接,剑师以元气念力御剑,念师以念力直接操纵天地元气!其实说到底,都只是对于天地元气的粗浅运用!而符道却截然不同!” 卫允竖起了耳朵,听得异常认真。 莫山山也说的细致:“所谓以符道之,便是符师将自己的想法通过特定的方式告诉天地元气,让游离于天地间的元气知道符师想做什么!所谓符道,便是符师以念力沟通天地元气的桥梁!” 说着,只见莫山山忽然抬手,伸出青葱白皙的食指,皓腕轻动,食指也随之而动,于半空之上划过一道道痕迹! 与此同时,在卫允的感知之中,屋子里头原本离散的天地元气忽然开始有了变化,开始争相雀跃的朝着莫山山的指间汇聚而去! “这是风符!” 莫山山话音刚落,指间的痕迹也已经收尾,屋子里头,忽然拂过一缕微风! 卫允看的眼睛一亮! 不念力做出的假象,而是真的风,卫允清晰的感觉到自己鬓旁垂落的发丝还在动! 莫山山手上的动作却并没停,一道道痕迹落下! “这是雨符!” 只见屋子里头一颗迎客松盆景之上,忽然凭空落下了一团雨水! “这是” 眼看着种种玄妙手段自莫山山的手中运用而出,卫允眼中的异彩愈发强烈! 这一趟莫干山还真的来对了! 相比于简单粗暴的运用念力调动元气来与人放对! 符师们这些呼风唤雨的手段,显然更加有趣! 第 330章 第一道符 莫山山收了手,继续缓缓的向卫允解释着自身对于符道的理解:“其实这些不过是都是些小手段罢了,若是想要呼风唤雨,改变一地天象的话,只有到了师傅那样神符师的境界才能做到! 正如同一棵树不可能有两片完全一模一样的树叶一样,每一个符师的念力都不尽相同,所画的符自然也不会完全一致!” 卫允倒是有些理解:“正如同凡俗的科举考试,同样的题目,不同的人写出来的章却各不相同,有些能让人拍案叫绝,惊喜不已,有些却好似糟粕一般,读之乏味!符就是考题,天地元气便是考官,而每一个符师就是不同的考生!” 莫山山微笑着道:“先生这个比喻倒是很恰当!” “天下修行者何止万千,然符师的数量却极为稀少,正是由于修行符道对于天资的要求极高,而修行符道的第一关,画出符师的第一道符便将无数修行者拦在了门外!” 卫允点了点头:“前人所留皆只能当做是参考,符师若是想要画出自己的第一道符,只能靠符师自己领悟!” “先生理解的很对,山山正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在书斋里头坐了一个多时辰,不够大多数时候都是莫山山在说,而卫允只是竖起耳朵,做一个认真且细心的听众。 离开之前,莫山山从旁边取出三册厚厚的线装书,递给卫允:“这是山山早年跟随师父学习符道时的心得,还有一些是前人留下的一些符箓,先生若是当真想学习符道的话,可以拿回去翻看翻看,权当参考,或许会对先生有用!” 卫允接过三册线装书,没有立时翻看,而是冲着莫山山拱手道:“多谢山主了!” 莫山山笑着道:“若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尽管来寻山山!” “有山主这话!那卫某就不客气了!” 目送着卫允离去,莫山山心中倒是颇有几分感触,虽然今日都是她在说,而卫允在听,可卫允口中时不时冒出的几句话,往往都是一针见血,直接戳中了她话中的重点! 接下来的几日,每天上午是莫山山练习符道的时间,如今莫山山已经是洞玄境界的大修士,只差领悟出属于自己的神符便能踏入知命境界,成为天下间又一位神符师了!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王书圣已经把能教的东西都交给了这个宝贝徒弟,至于领悟神符的路,只能够靠莫山山自己去走。 说是练习符道,其实就是在书斋里头写字临摹字帖!符师不同于寻常的念师和剑师,符师的修行与符道息息相关,平日的写字画符便是她们日常的修行! 卫允在莫干山上也不是一味的闭门苦修,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作为大河国的圣地,作为大河国境内最大的修行门派,墨池苑的消息可要比大猫小猫两三只的守阳观灵通无数倍! 近些时日,唐国那边传回消息,书院二层楼开考,一个名叫宁缺的书院弟子击败了被称为光明之子的北燕隆庆皇子,被夫子收入门下,称为书院后山的第十三名弟子。 世人皆称之为十三先生! 而且这位十三先生还被昊天道南门的供奉,天下最伟大神符师之一的颜瑟大师收作弟子,学习符道! 一个弟子拜两个师傅,这种事情若是在旁的修行门派之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了! 可这样的事情却偏偏发生在被尊为不可知之地的书院二层楼之中,夫子亲传的十三弟子,竟然同时拜在了颜瑟大师的门下! 越有争议的事情就越容易引起旁人的八卦,尤其是书院二层楼这种与知守观。悬空寺和魔宗齐名的不可知之地! 就连墨池苑里头,底下的弟子们对此也有许多不同的看法! 这是卫允向莫山山请教符道的第五日,基础的东西莫山山都已经逐字逐句的细细讲解给了卫允听,然则符道这东西,领悟了就是领悟了,没有领悟就是没有领悟!就像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莫山山的书斋之中,一身月白长裙的莫山主正坐在书案后临摹一张来自唐国都城长安的字帖,乃是书院十三先生亲手所书的鸡汤贴。 一遍又一遍! 好似着了迷!入了魔! 卫允坐在莫山山对面屋子另一边靠窗的书案前,看着正专心致志临摹鸡汤贴的莫山山!脑中思绪千万的卫允忽然心中一动! 连续五日,卫允一直在想,自己若是修符道的话,那自己的第一道符又该是什么? 是风符?雨符?雪符?水符?火符?风符? 枯叶之上的脉络是符,水流动的轨迹是符,地上留下的车辙是符!血管之中血液流动的行径也是符! 那自己的第一道符呢? 卫允曾在心中无数次的反问自己!可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墨池苑卫允莫干山山巅,山巅有风,有雨、有雪、有闪电雷鸣,有无数的花草树木! 可卫允纵使觉得心里差了点什么!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 看着眼前的莫山山那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临摹字帖的模样,看着莫山山眼中流露出的平静和喜爱! 卫允心中忽然一动! 自己何必执着于一道符呢? 能不能成为符师对于自己而言当真有那么重要吗?自己修行的初心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修行,是为了见识修行路上更多的风景,现在自己不已经走在了路上吗?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要去执着于一个所谓的符师呢? 所谓的呼风唤雨,改变天象,说到底不也是通过念力操纵天地元气,从而达成的玄妙手段! 可呼风唤雨,改变天象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自己要去拯救世界? 不! 这不是我所想要的! 卫允不禁于心中暗自想到。 脑海里头忽然冒出了八个大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那自己的初心又是什么? 于大周之时,最开始之时因为亲情,卫允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让她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等到后来,因为感念元祐帝的恩德,先是组建锦衣卫,而后一手建立起了后面纵横天下的黑甲军,最后又尽心竭力的推行变法!使得大周真正意义上变得富强起来! 可这些都一一实现了,卫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子孙绵延,富贵荣华,变法新政十余载,大周更是万象一新,国力蒸蒸日上,吏治愈发清明,百姓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西部散乱的吐蕃诸部也纷纷投降大周,将其领土划入大周的版图之中,接受大周的治理, 北境辽国的游牧民族眼看着大周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长城附近的游牧民族竟也陆续搬迁至长城以南! 可当这些事情都实现了之后,可自己的初心到底是什么呢? 卫允的心忽然一沉! 是乘虚御风逍遥于天地之间,还是长生不老,万劫不灭? 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回到以前所在的世界,去看看张氏,看看自己的儿女子孙,去看看一看穿越之前的父母兄弟,亲朋好友! 忽然间,卫允眼睛一亮! 修行! 想要做到这些事情,就只有修行一条路! 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够发生,那如果当自己强大到一定的程度,是不是能够掌握这种力量,从而能够遨游诸天万界,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见任何自己想见的人呢? 是啊!不论是修符、修剑还是修念,只要是能够让自己变强,修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儿,卫允豁然开朗!心中的执着忽然就这么放了下去。 卫允的脸上露出浅笑,萦绕于眉宇间的思索也尽数散去!望着窗外的雪景,看着身前的桌案,卫允忽然抬起了手,学着莫山山的模样伸出食指,就这么从上而下轻轻一划! 若是在书法之中,这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竖! 可就是这一竖,整个莫干山上的天地元气却忽然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悉数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这一刻,莫干山上但凡是有修为在身的人,都感觉到了天地间元气的变化! 修为低一些的,只是感知了变化,却并不知道这变化究竟为何,可修为稍微高一些的,尤其是那些一只脚迈入了洞玄,和已经是洞玄境界的修行者,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天地元气汇聚的地方。 他们山主莫山山的书斋! 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正在提笔写字的王书圣眉头微挑,手中的笔也不由得定在了之上,写到了一般的字也就这么毁了! 可王书圣却好似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般,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似呐呐自语般的说道:“神符?” 作为老牌的神符师,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自然要远胜于洞玄境界的修士,王书圣的目光也不禁遥遥的望向莫山山书斋的方向。 “是山山?不会!山山刚刚踏入洞玄上境不久,应该没这么快领悟神符!而且这道神符的气息霸道凌厉之中又透着几分磅礴大气!不太像是山山的!难道” 王书圣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精光,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人影!脸上露出浓浓的震惊! 第 331章 切磋论道 书斋中,正在专心临摹十三先生鸡汤贴的莫山山也被四周忽如其来的变化吸引。 作为一位洞玄上镜的修行者,莫山山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自然也很敏锐,尤其是此刻变化之所就在她身旁丈许之地! 近在咫尺! 就是那么简单的一竖,没有任何玄妙轨迹! 纯净而磅礴的天地元气汇聚,发出璀璨而耀眼的白光! 好似昊天神辉一般纯净无暇! 白光之后,出现的是一道忽然出现的漆黑如墨的裂隙,像是闭合的双眼忽然睁开,空间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漆黑的裂隙之中,藏着无穷无尽的黑暗,比莫山山书案上砚台里的墨水还有漆黑的裂隙。 璀璨如同昊天神辉一样的纯净白光包裹着卫允的食指! 黑与白,光明与黑暗!截然相反的两种属性同时出现! 可莫山山却只觉得心里头莫名一紧,看着那道漆黑如墨的裂隙,只觉得像是在看着一直狰狞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样,似乎随时都能将自己吞噬! 尽管相隔丈许,可莫山山却只觉得后背莫名一凉! 那浓如墨汁的漆黑之中似乎潜藏着无穷无尽的危险和死意,看的人心惊胆战! 屋内忽起了一阵风,一阵狂风! 桌面的纸张被吸的飞起离开桌面,原本闭合的书籍好似被一只只无形的手翻开,墙壁之上挂着的字帖丹青也纷纷鼓动。 一身月白长裙的莫山山裙摆不自主的便向前鼓动,如墨青丝也朝着裂隙的风向扬起。 元气于卫允的指尖汇聚,可忽然加速的气流却朝着那裂隙蜂拥而去,好似大河底部忽生的暗流漩涡一般,漆黑的裂隙爆发出无穷的吸力。 只见卫允一拂衣袖,念力散去,黑色的裂隙重新闭合,已经被喜道半空的纸张无序的飘落,书籍的翻动也停止了! 一切又复归于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屋内略显的有几分的狼藉却没法遮掩,莫山山那几缕垂落的发丝也有些凌乱! 可此刻的莫山山,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震惊的看着卫允,看着方才那道漆黑裂隙出现的位置! “好霸道的一道神符!连空间都能切割开来,先生果真天纵之资,老夫佩服!” 不知何时,须发皆白的王书圣已然出现在书斋门口! “师傅!”莫山山信步上前见礼。 卫允拱手道:“全赖山主多日教诲,让卫某获益匪浅,加之方才观莫山主临摹字帖,颇为触动,心中偶有所感,不自觉便画出了此符!” 方才的那一刻,卫允抛下心中执念,明悟初心,在心底最迫切的时候,水到渠成的便写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道符! 啊! 莫山山没想到这事儿还能和自己有关,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愕然。 “能够参悟出神符,全是先生之功,山山不过是替先生讲解了一番基础的符道罢了!如何敢居功!”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山主与卫某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若非有山主这几日的悉心教导,耐心讲解,卫某也不能明悟己心,领悟符道,山主于卫某乃是传道之恩,卫某感激涕零,没齿难忘,日后山主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卫某的地方尽管言语,只要是卫某能够做到的事情,绝不推辞!” 莫山山不知该怎么反驳,索性便不与卫允争论! 卫允看着王书圣,眼中泛着精光:“卫某初窥符道,只觉得天地浩瀚,符道广博,几无穷尽,书圣成就神符师数十载,不知卫某是否有幸一睹书圣风采!” “哈哈哈哈!”王书圣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不瞒先生,老夫也正有此意!” 随即有些感慨的道:“符道艰难,世间修行者何止万千,然能踏入符道者,百中无一,能够成就神符师者,那边更是凤毛麟角了,今日有幸能够见证先生成就神符师,老夫也正打算与先生切磋论道呢!” 归根结底,符师依旧是修行者之属,世间神符师数量稀少,彼此之间的切磋交流自然也就少了,王书圣居于莫干山数十载,如今得见同道中人,心中欣喜雀跃,想要与之切磋交流也属正常。 “此处狭窄,不是适当之所,先生虽老夫移步后山如何?”王书圣抚须笑道。 卫允欣然应之:“听凭书圣安排!” 王书圣对着山山道:“山儿也随着一道前去观战吧!能够见证两个神符师之间的论道切磋,于你磡破境界壁垒有着绝佳的好处!” 三人便一起离开了书斋,朝着后山而去! 连同秋叶长老在内的几个墨池苑长老也察觉变化赶了过来,跟着前往了后上,只是其余未曾踏足洞玄境界的弟子却无缘前往观战了! 并非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此时他们的境界尚且不够,看与不看的意义并不大,甚至于对有些心性不够的弟子而言,坏处胜过好处。 再加上卫允如今是墨池苑的贵客,若是大张旗鼓的号召一众弟子前去观战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失礼。 后山,一处空旷无人之所,一边是十几丈高悬崖峭壁,而且山巅植被稀少,视野倒是颇为开阔! 莫山山和秋叶长老等人站在十余丈之外,远远的观战! 宽阔无人的平地之上,一身白袍的王书圣和一身玄衣的卫允相视而立,相距三丈许! “冬日的寒风有些喧嚣了!” 感受着耳畔呼呼的风声,负手而立的卫允感慨的说道! 对面的王书圣含笑道:“先生先请?” 卫允摇摇头:“客随主便!还是书圣先请吧!” 王书圣道:“既如此,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请!”卫允同样含笑道,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对面的王书圣,眼中泛着微微精光,负在身后的双手也垂至两侧! 却见王书圣抬头望着天空!拂袖甩手!轻呼一声:“风来!” 只见一道半透明的符箓瞬间于王书圣的手中成型,周遭的天地元气顿时便好似见到了什么喜爱的东西一般,欢呼雀跃的朝着那道符所在的位置涌去! 刹那之后! 场中狂风骤起!卷起地面堆积的无数松软积雪!朝着卫允呼啸而去! 卫允眯着眼睛,虽未见有丝毫动作,可念力却已经自气海雪山之中四散而出! 呼啸而来的狂风不是单纯的风,而是元气汇聚而成的风。 无形的念力好似一堵透明的气墙一般,矗立于卫允周身,卷席着雪花狂风好似遇上了礁石的流水一般,自卫允身前三尺处便朝着两侧而去! “云聚!雨落!” 可这只是开始! 随着王书圣的话音刚落,二人上方的天空便忽然暗了下来,只见滚滚黑云翻涌凝聚! 只听得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道惊雷乍响,璀璨的白光照着天地骤然一亮! 随即便是密密麻麻的细雨落下! “先生小心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雨!”王书圣不禁提醒道! 细雨如刀! 卫允目光微凝,仰头看着已然落下的漫天雨幕,感受着蕴含在雨水之中的澎湃元气,每一颗雨水都好似离弦的箭矢一般! 急促而锋利! 落在卫允以念力购置而成的防护罩之上,犹如刀劈剑刺,箭矢冲击! 一滴雨水的力量卫允自然无惧,可若是成百上千滴,积少成多,汇川成海,滴水穿石! 盘踞在周身的念力隐隐传来刺痛感! “好!” 卫允不禁大声叫好!雨水如刀,铺天盖地!这团战的大利器!难怪世间符师如此受各国欢迎。 可惜的是,这样的符若是用来对付低阶的修行者自然无往而不利,可对于卫允这样的大修行者而言,却有些不太够看! 卫允正打算以念力破掉这道雨符,可忽然间,变化忽生! 脚下的地面忽然变得松软,已然化作了泥沼,卫允的双脚不知不觉间已然陷入其中,而且泥沼之中好似有无数只手抓住了卫允的双脚,不停的往下拽! 是雨水! 卫允立时就反映了过来! “书圣好手段!”尽管已经悟出了自己的第一道符,可面对这样的手段,卫允这个符道小白还是有些难言的激动。 王书圣却神秘一笑,善意的提醒道:“先生可小心了?” 只见王书圣右脚微抬,往地面轻轻一踏! 瞬间又是一道巨大的符箓成型! 以两人为中心,覆盖了方圆十丈之地! 忽然间,卫允只觉得一股周身重力忽然暴涨十余倍!好似是脚下的无数只大手一起用力,把他猛往下拽一样! 符道还能这样运用?卫允不由得惊叹莫名!同时也不再有丝毫保留! 于电光火石之间,磅礴的念力似滔滔大河一般自气海雪山之中宣泄而出! 只见卫允的周身忽然笼罩着一个莹莹的白色透明光圈,身形已然离地而起,悬浮在半空之中!离地将近一丈有余。 可四周的重力还是一样强的变态,卫允的念力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急剧消耗着! 卫允的右手抬了起来,伸出食指,磅礴的天地元气于指尖汇聚! “破!” 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这一声轻喝! 与其说是画符,卫允反倒是觉得更像是挥刀舞剑! 只见凝聚到了极致的天地元气化作两道银白的弯月,一道朝着天空之上的雨符而去!一道朝着地面的重力符而去! 随即! 好似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样,有序的元气重新变得无序, 云消雨散!露出了其后湛蓝的天空! 脚下的地面也恢复了原样,暴涨的重力也骤然消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好霸道的符,好凌厉的意!” 眼见着自己的手段被破,王书圣不禁啧啧叹道,可脸上不仅没有半分凝重,反倒是带着几分好奇和期待! “书圣的符箓也让卫某大开眼界!”此时的卫允已然自半空之中落下,双脚重新踏足地面! 王书圣却道:“只是不知先生能够破掉老夫这道山字符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覆盖了方圆数十丈之地的大符出现在二人上方的天空! 第 332章 山字符 “山主觉得咱们书圣和卫先生谁更胜一筹?” 一位五十岁左右男性长老看着场中已然交上手的二人,不禁对站在最前面的莫山山问道。 莫山山虽然年纪比他们小得多,可修为却已经达到了洞玄上镜,甚至超过了他们这些长老里头垫底的几位,而且一身符道修为承自王书圣,小小年纪便继承了山主的位置,只待领悟出自己的第一道神符,那便是墨池苑的第二个王书圣。 “这还用问?今日书圣与卫先生切磋的是符道,书圣成就神符师已有数十年之久,而卫先生不过是今日才领悟出第一道神符,成就神符师,孰强孰弱,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另一位不到四十岁的长老回道! “修行者之间的强弱比的从来都不是年龄!山主不到二十便已经有了洞玄上境的修为,一身符道修为更是让我等望尘莫及!” 这话说的倒是颇为中肯! 几位长老一边看着场中二人的交手,一边讨论着。 一身月白长裙的莫山山起先一言未发!几位长老们也都是各自有各自的道理,谁也说不服谁! 秋月长老忽然问道:“不知山主以为如何?” 莫山山目光定定的看着场中的变化,摇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确定!” 莫山山心里自然更倾向于王书圣,可今日在书斋之中,莫山山却是亲眼见到卫允领悟的那道神符,那道强大到撕裂了空间的神符! 如今两人都还只是试探性的交手,是以她也不确定二人究竟孰强孰弱! 场中! 王书圣的脸上透着几分自信:“此乃我平生最得意的一道山字符!先生若是能破此符!老夫便甘拜下风!” 仰头望着天空之上那道覆盖着方圆数十丈的大符,感受着周遭已经变得有些黏浊的空气,以及那道还未落下的大符发出的庞大压力!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卫允气海雪山之中的念力倾巢而出,并非是为了抵御那道大符,而是想要仔细的观察这道大符的神韵! 所谓神符师,便是不在拘泥于有形的符箓,而是举手投足之间,随着心念所动,便有符箓成型! 抬手间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令天地色变! 呼风唤雨,令天地色变卫允已经见识过了! “以山石为基,山风为墨,聚天地之气,好一道山字符,此符还未落下,便已经让卫某心惊胆战,若是当真落下的话,只怕顷刻之间便能让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越是细细的揣摩观察便越是能够察觉出这道山字符的不凡! 此时在卫允的眼中,浮于天空之上的不再是一道符,而是一座数十丈方圆,近百丈高的巍峨大山! 巍峨兮直入云霄!雄伟兮横亘天地!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王书圣,受无数人敬仰的神符师!手段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旁边观战的众人纷纷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的那道大符,不由得心神摇曳,震撼莫名! 他们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到王书圣出手了,这道山字符的威势看着比以前的时候更加的让人震撼! 莫山山眼中亮起了两道璀璨的精光,望着那道横亘于天空之上的山字符,白皙的脸颊不禁泛起了一丝红意! 这里是莫干山,她叫做莫山山,而王书圣最得意的神符就是这一道山字符! 相较于其他的长老而言,莫山山对于王书圣的这道山字符有着他们所没有的情感! 是梦想,是憧憬,是修行十余载一只想要成就的境界!是推动着她一路坚持奋发的动力! 修行数载,师傅的山字符比数年前更强大了!卫先生会如何应对呢? 此时此刻,莫山山的脑海之中却忽然浮现出方才在书斋之中的那一幕! 那条危险无比的漆黑裂缝! 场中,王书圣有些怀念的道:“老夫已有十余载未曾与人动手,这些年来,老夫于这莫干山之上潜心修行,日夜感悟,将这道山字符逐步推演完善!” 说着忽然目光有些凝重的看着卫允:“先生的那道神符之强,便是老夫也觉得莫名心惊,就是不知与老夫的这道山字符想必,究竟孰强孰弱?” 卫允面色有些凝重的望着头顶的大符,可胸膛之中的热血却已经开始沸腾! 多少年了,卫允也不知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体会到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卫允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了,若是再加上前世的那二十三年,那就是那就是六十五了! 蓬勃的心脏加剧了跳动,胸中原本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蓬勃战意被重新点燃! 念力自气海雪山之中发散而出,磅礴的天地元气朝着卫允汇聚而来,此时的卫允,好似化作了一个具有庞大吸力的旋涡,浓郁而纯净的元气于卫允的周身不断的汇聚,自气海雪山的诸多气窍而入,盘踞其中! “昊天神辉?” 周遭围观的几个长老都是洞玄境界的大修行者,对于西陵桃山光明神殿独有且名满天下的昊天神辉自然不会陌生! 可正是因为熟悉,他们才更加觉得惊讶! “昊天神辉不是亲近昊天的光明殿独有的法门吗?” “卫先生姓卫?又能用出如此纯净的昊天神辉,莫非卫先生与哪位十五年前因犯下大错,被西陵掌教囚禁于幽阁之中的光明大神官有什么关系不成?” 此言一出,周遭诸多长老的呼吸尽皆为之一滞! 卫光明! 一位被誉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的光明大神官,可也是一位因为犯下大错,被西陵掌教以樊笼大阵困于幽阁之中十五年的罪人! 卫光明的名字,就好似一个禁忌一样! 莫山山沉声道:“莫要乱加猜疑,世间卫姓自然何止万千,难道都和那位光明大神官有关系?更何况光明殿乃是最亲近昊天的神殿,可光明大神官被囚于幽阁十五年,光明殿也因此沉寂了十五年,以卫先生的修为,若是身在光明殿,光明殿又岂会是如今这般光景!” 莫山山的话自然不是凭空瞎说,随着卫光明这位光明大神官因犯下大错被打下天启,关入幽阁,光明殿在西陵的地位也一落千丈,远不如从前! 可卫光明这个名字,却依旧没有被世人遗忘! 神座之上、天穹之下,千年以来光明殿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曾经迈过了五境,踏入天启境界!后来虽然被观主出手从天启境界打下,但依旧没有人敢小觑卫光明这三个字! 可莫山山说的也有道理! 却看场中,两人不在蓄势,几乎同时出手! 天空之上,数十丈方圆的山字符汲取着天地之间的元气,凝聚成了一座虚幻的百丈大山,以无匹之势,朝着下方的卫允落下! 虚幻的大山还未至,可庞大的风压却已经先到了! 而且卫允周身的重力陡然之间保增了无数倍! 是了!山字符若紧紧只是凭空凝聚出一座虚幻大山的话,又如何会被王书圣称作平生最得意的神符呢! 如陷泥沼! 此时此刻的卫允,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好似化作了一片无穷无尽的泥沼!将卫允那磅礴的念力悉数困住! 卫允很清楚,这些所谓的重力、压力其实都是直接作用在精神识海之中的,是加诸于卫允的念力之上的,若是当真是实质的压力的话,只怕现如今卫允的肉身早已被挤压的爆裂开来了! 可正是针对于精神识海的攻击,才愈发的让人防不胜防! 看着越来越近的磅礴大山,感受着无穷无尽的庞大压迫之力,卫允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 越是如此,才越有趣啊! 卫允仰望着头顶的虚幻大山,将右手抬起,翻开手掌,掌心向上,气海雪山之中的念力裹挟着纯净宛若昊天神辉一般的天地元气于卫允的掌心之中汇聚,幻化成一个黄豆大小的白色光点! 狂风! 更大的狂风,以卫允为中心形成的狂风!以卫允掌心的那个白色光点为中心形成的狂风。 地面停留的积雪、枯枝、细碎的土石纷纷别卷入狂风之中! 整个莫干山方圆数里的的天地元气都随之而动,只见卫允右手之上凝聚的白色光点也愈发璀璨,便是在郎朗白日之下,也是那般的璀璨夺目! 就像是一个散发着刺目光芒的太阳一样! 一瞬间,白色光点忽然拉长,变成了形制三尺多长的光剑! 而卫允对面的王书圣的感觉却要更加的直观! 自卫允身上散发出来的庞大吸力形成了狂风旋涡,不够瞬息之间,就将莫干山周遭的天地元气尽数吸了过去!凝聚于卫允手中的那柄光剑之中。 呼啸的狂风几乎不亚于异常小型的风暴! 王书圣没有丝毫退却,反而源源不断的将磅礴的念力注入到穹顶的山字符之中,虚幻的大山愈发凝实。 风已住,光犹在! 而此时的山字符,距离卫允的头顶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尺的距离! 就在这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卫允动了! 或者说是卫允掌心之上的那柄璀璨的光剑动了!忽然自卫允的掌心上向上飞窜而去,就像是一柄被剑师御使的飞剑,自下而上,直插云霄,朝着那铺天盖地,笼罩住卫允周身数十丈方圆的山字符而去!向着那座距离卫允咫尺之遥的虚幻大山而去! 卫允的第一道神符是“一”!光剑也是一!剑只是外在的形制,而真正凝聚而成的,是卫允领悟出来的那道神符! 也是卫允的第一道符! 符即是剑,剑也是符! 看到卫允的剑符成型的一刹那,空中那座不停落下的虚幻大山落下之势莫名一滞!虽只是一刹那! 可未免面前的王书圣却不由得面容一动!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现金点币等你拿! 第 333章 有符名剑 “那是什么?” “飞剑?” “以昊天神辉凝聚而成的飞剑?” 当看到卫允手中的元气凝聚成剑形的时候,周遭几位长老,便纷纷发出质疑,尤其是看到那柄光剑宛若剑师的飞剑一样飞射而出的时候,这种疑惑就更加重了! “那是符!也是剑!” 莫山山望着那柄自卫允掌心之中飞出的白色光剑,目光灼灼,沉声言道。 “是符也是剑?” 符就是符,剑就是剑!就如同符师就只是符师,而剑师只会是剑师一样,两者之间天差地别,这是世间修行的常理!是千万年来约定俗成的东西。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柄由符和元气凝聚而成的剑! 天穹之上的山字符!距离卫允的头顶只剩下不足一尺的距离! 可就是这一尺!却好似横亘于山字符与卫允之间的天堑! 因为那一柄是符也是剑的光剑已然和山字符所化的虚幻大山相撞! 虚幻大山落下之势戛然而止,磅礴的重力也骤然消散! 双方僵持不到一息,虚幻的大山便出现了裂痕,以光剑的剑尖为中心,自下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贯穿整个虚幻的山体! 璀璨的白色光剑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宛若流星般非射而上,瞬间便将近百丈高的虚幻高山直接洞穿! 光剑所过之处,一道延绵将近百丈长的漆黑裂隙出现,横亘于天地之间,狂暴的吸力骤然出现,本就被一剑洞穿,裂痕满布的山字符直接就变得支离破碎,海量的元气被漆黑的裂隙所吞噬! 随着山字符被破,卫允面前的王书圣身躯也随之一震,踉跄着往后连退退了四五步,才堪堪止住身形,不过脸色却骤然白了几分! 看到那道建功之后便宛若烟花般轰然炸裂,消散于天地之间的白色流光! “好霸道的符!好凌厉的剑!以符凝聚天地元气化而为剑,以符为形、元气为骨,剑意为锋,聚天地之势!连空间都能摧枯拉朽般撕裂,世间还有何物能挡其锋芒!好一道凌厉霸道的符剑!” “符剑?” 卫允含笑望着王书圣,“卫某不善天地自然之道,却对于刀兵之术有些许见解,此符初成,还有许多瑕疵之处,尚需慢慢补足才是!” “书圣的山字符才是真正让卫某大开眼界!以山石为基,元气为墨,将整座莫干山勾勒而出,厚重磅礴,巍峨壮阔,实乃卫某平生仅见!” 说着说着,两人的目光便在半空之中相会,无形之中,似有无数火花四溅! “哈哈哈哈!” 二人不约而同的微微仰头发出震天大笑! 倒是把旁边一众观战之人瞧的一愣一愣的! 次日一早,卫允便向王书圣和莫山山提出辞行!可惜的是昨日一战之后,王书圣心有所感,如今正在闭关潜修,似是山字符有所突破! 所以卫允未曾见到王书圣,只见到了莫山山! “先生欲往何处去?” 如今王书圣不在,整个墨池苑之中,自然便以莫山山为尊,卫允是贵客,她自然不会怠慢! 卫允道:“听闻唐国有有书院,卫某欲往唐国都城长安去!看一看那天下闻名的书院,看一看屹立在吾等修行者之巅的夫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夫子乃是世间所有修行者迈不过的巍峨高山! 南晋剑阁的剑圣柳白是昊天之下公认的天下第一强者,这个公认自然不包括世间四大不可知之地! 昊天道门的知守观,月轮国的悬空寺,荒原的魔宗,以及唐国书院的二层楼! 因为有夫子,所以有书院,因为有夫子,所以有唐国! 夫子在,所以知守观观主陈某只能退居南海,终日漂泊于大海之上,不敢上岸半步!只因夫子在! 夫子在,所以唐国能够屹立于诸国之巅,不受西陵诏令统辖,唐国被世人,被西陵称作没有信仰的国度!只因夫子在! 只因夫子在! “夫子!” “书院!” “二层楼!” 莫山山的眼中亦流连着异彩,夫子,世间唯一一个能够以一己之力左右昊天世界格局的强者! 夫子!昊天世界的至强者!真正的昊天之下第一人! 没有人知道夫子的真正年龄,反正自他们开始接触修行者的世界开始,夫子这个名字便已至都是修行者世界里头如雷贯耳的存在。 “山主破入洞玄上境多久了?” 莫山山于卫允而言助益良多,不论是连续多日的谆谆教导还是那日让卫允观摩触动,由此领悟符道,都是恩情! 既是恩情,那自然是要还的! “山山十四岁踏入洞玄境界,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从洞玄下境攀升至洞玄上境,至今已有差不多两年了!” 十七岁的洞玄上境,妥妥的天才,难怪能够和叶红鱼一起被称作天下三痴! 当然了,那个所谓的花痴陆瑶珈! 在卫允看来就是个纯粹的花痴而已! 不论是叶红鱼还是莫山山,从各方面都要胜过她良多! “卫某有些许浅见,不知山主可愿听卫某赘言几句?” “能聆听先生教诲,是山山的荣幸,请先生赐教!”莫山山显然有些意动。 卫允可是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如今更是成了神符师,虽说卫允的经验不可能变成莫山山的,可说不定能够让她触类旁通,大有启发呢! 卫允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其实在我看来,不论是读书还是修行,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咱们修行者潜心修行,力求突破境界攀登高峰自然是正道,可修行即是修心,我认为有句话说得很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大千世界,滚滚红尘,几多娇媚!莫干山不过区区一隅之地,相比于整个昊天世界而言,实在是太过渺小了一些! 山主年纪尚轻,不论是经历和阅历都有些不足,正所谓道法自然,云卷云舒是自然,湖光山色是自然,山崩地裂也是自然,怒浪涛天亦是自然! 人力时有穷尽,然天地无穷兮! 我记得山主曾说过:符师者,乃是以天地为师,已元气为墨,念力为笔!师法天地自然,却又高于自然本身! 山主如今修为已至瓶颈,不妨下山走一走,踏遍山河万里,纵览天地风光,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莫山山眼中闪着微光,显然被卫允说的有些意动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自然该是到了告别的时候! “能否借山主佩剑一用?” 卫允这话题转的太过突兀,莫山山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自无不可!先生稍后!” 说罢便转身将搁在架上的长剑取了下来递给卫允。 卫允接过长剑,直接拔剑出鞘,右手食指伸出,点在银白的剑身之上,念力一动,海量的元气便如鲸吞般朝着长剑涌去! 三个花生大小的光点凝聚成型,接连涌入剑身之中,银白色的剑身之上,靠近剑柄的位置,顿时便多出了三道漆黑如墨的横线! 收剑入鞘,递还给莫山山。 “我已在山主的佩剑之上留下了三道剑符,日后山主若是下山游历,遇到险境之时,便可以念力注入剑符之中,此三枚剑符皆具有我全力一击的三成力量!” 莫山山不由得想起了昨日后山的切磋,王书圣的山字符何等强大,可在卫允的剑符之下却坚持了一息的功夫,便被彻底破去! 而且昨夜王书圣闭关之前,莫山山问起自家师傅正面接触之下,觉得卫允的剑符如何! 当时王书圣沉吟了半晌,才回答说:虽同属符道,但却另辟蹊径,与剑道相合,自成一家,大有宗师之象! 而且王书圣还很明确的表示,幸而昨日只是切磋,若是生死决战的话,只怕王书圣的山字符连用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卫允的剑符给秒了!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多谢先生增符!” 小姑娘说着还冲卫允行了个大礼。 “先生稍后,山山也有一件礼物想要送与先生!原本是想今日专程去送与先生的,不成想先生竟然先来此行了,先生稍坐片刻,山山这就将礼物取来!” “礼物?”卫允倒是来了兴致!“不急,正好喝口茶再走!” 莫山山忙快步走出书斋!朝着库房而去! 不多时,一身月白长裙的莫山山捧着一个深褐色的长条木盒归来! “累的先生久候,还望先生见谅,这便是送与先生的礼物!”莫山山将木盒递给卫允。 “这是?” 卫允捧着木盒,掂量了一下重量! “先生打开一看便知!” 莫山山带着微笑。 木盒并未上锁,一翻便将盖子给打开了!露出了一柄剑柄处裹着灰布,造型颇为古朴的带鞘长剑,深红色的剑鞘之上雕刻着精致的纹路! 卫允将剑取出,拔剑出鞘,只见剑身也有些偏向于深色,而且颇为单薄,并不似莫山山的佩剑那般银白!厚实! 而且剑长不过三尺出头,比寻常的长剑更短,却比匕首要长的多,形制更加偏向于短剑!却又有着区别! “飞剑?” 卫允右手持剑,左手中食二指抵住剑身,轻拂而过,冰凉冷冽,还有一些细微浅痕! “先生不妨注入念力试试?”莫山山道。 卫允学过守阳观的御剑之术,这一点卫允早就说过了,还说自己对剑师御使飞剑的手段很感兴趣!为此卫允还特意在守阳山附近的一个老铁匠处买了一柄三尺长的铁剑!或者说那柄勉强能够算得上是剑的铁片! 无锋也无鄂,甚至连剑柄也没有! 念力注入,剑身轻颤嗡响,闪电射出,灰色的短剑化作一道灰影,快的在肉眼之中只剩下一道灰色的残影。 曲直如意,任意所致! “嗡嗡嗡!” 灰影骤然停在卫允身前,剑身轻鸣! “好快!” 卫允不由得有些惊讶的看着这柄灰色的短剑! “此剑名曰寒英,原是我墨池苑以为前辈的佩剑,自那位前辈去后,便已至存放于库房之中,今日遇上先生,也算是它的荣幸!” 寒英入鞘! 莫山山递过一截红薯藤粗细的红绳! 卫允抬眼看着莫山山,小丫头倒是周到的很啊! 接过红绳,将寒英悬在腰间! 卫允冲着莫山山拱手道:“多谢山主赠剑,山水有相逢,山主就不必想送了!” “先生是客!山山作为东道主,于情于理都该送一送!”莫山山柔声道。 “也好!”卫允点头,不过是一件小事,没必要推来推去的! 二人相伴往山下走去!穿过重重院落,蜿蜒山道!莫山山亲自将卫允送至山门处!方才驻足! “白云小道长和秋叶长老那边卫某就不去见了,劳烦山主回去之后替我向他道个别!”左右都要离别,相见不如不见! 我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拂一拂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莫山山点头应下:“先生放心!山山一定把先生的话带到!” 离别最是伤怀,虽只相识半月,可卫允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却在莫山山的世界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先生珍重!” 一身月白长裙,披着绛色披风的小姑娘抬手抵肩,躬身屈膝,冲着卫允行了个大礼! 卫允亦拱手躬身,回了个郑重的揖礼:“江湖虽路远,然有缘自会相见!莫山主!” “告辞!” 言罢,卫允抬手按剑,转身离去! 山道蜿蜒,人影逐渐远去! 山门处的莫山山驻足良久,眺望着卫允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先生说的极是,江湖虽远,若是有缘,自会相遇!” 冬日未过,山风依旧冰冷如刀,山顶虽依旧还有些积雪未消,可山脚下的积雪却早已消融,苍茫天地之间,丝丝缕缕的盎然绿意已然开始呈现! 山门处的莫山山终于转身,顺着蜿蜒的山道往山巅而去! 不久后,书斋之中! 莫山山端坐于书案前,并非是她惯坐的那张书案前,而是卫允平日里所坐位置,案上整齐的摆放着房四宝,还有几张摊开着的字帖!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字里行间,透着磅礴大气!霸道凌厉! 第 334章 那座城那只大鸟 昊天世界之中,有一个完全没有信仰的国度!有一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 名曰大唐! 唐国的都城是长安! 然此大唐非彼大唐,此长安亦非彼长安! 长安城外,宽敞的官道能容八辆马车并驾齐驱! 官道两侧是空旷而平坦的麦田! 官道之上,往来的行人商旅络绎不绝,城门处更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先生!都城到了!” “先生!” “先生!” 拉车的老黄牛来老汉勒停,远远的停在官道旁的麦田边,老汉回身准备把躺在车上小憩的卫允喊醒! “哎哟!” 这时!正睡着的卫允忽然皱着眉头,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悠悠醒转! 老汉忙道:“先生!都城到了!” 卫允双手撑着床板,直起了身子,一边念叨着一边回身扭头道:“我说老黄啊!就你这驾车手艺也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吗?这么平的官道你都能给我全身颠的酸疼?” 卫允有些埋怨似的念叨着老黄头,可回头的一刹那,目光却不可避免的落到了那宏伟高耸的城墙上! 然后就不自禁的愣了一下! 三十多丈近百米高的城墙,其上还有高耸的城楼,卫允扭头往左望去,目光极致之处,依旧是斑驳的黑色城墙,根本看不见尽头,又扭头往右望去,结果也是一模一样! 这时卫允才察觉,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遮住了一半,他和牛车,那头老黄牛和驾车的老黄头正在高耸入云的城墙阴影下的田坎边! “这就是唐国都城长安?” “这就是我们唐国的都城!” 一问一答,衔接的没有半点间隙! 问的是卫允,语气之中带着还未曾散去的震撼!回答的是老黄头,一头银黑参半的头发简单的竖着,但还是显得有些凌乱,苍老的面庞上是干瘪的宛若晒干的橘子皮一样的皮肤,皱巴巴的贴在脸部的骨头上,颜色有些黝黑! 但此时此刻,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神采,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此时此刻竟绽放着卫允从未从中看到的璀璨光芒! 骄傲而自豪! 身为一个唐人的骄傲和自豪! “难怪会被称作天下第一雄城!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至长安,如何能知天下间竟然当真有如此雄伟的城池!” 卫允全然忘了周身的酸痛,也忘了埋怨出发前老黄头不断吹嘘着自己的驾车技术老练,是十里八乡之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卫允的目光悉数都被眼前这座雄伟的城池所吸引! 抬眼望上望去,依稀还能看得见黑色城墙之上的斑驳痕迹,无情的岁月侵蚀之下,便是如同长安这般雄城也无法抵挡!城墙上的凹坑处,还能隐约看见飞鸟苍鹰在上面筑巢! 此时此刻,卫允竟有些后悔,后悔方才自己的贪睡,竟然没能由远而近,好好的欣赏一下这座巍峨雄伟的大城在自己眼中慢慢放大的情形!后悔自己没能一步一步的揭开这座宏伟和神秘的大城的面纱! 想到这儿,顿觉遗憾万分的卫允不禁在脑海之中脑补起来! 一座宛若洪荒巨兽一样的黑色大城屹立于天地之间,横亘于万古之中,历经千万年,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却依旧巍然不动! “先生若是想要入城,还是赶紧过去排队吧!瞧城门口的架势,现在便是现在过去,等排到咱们的时候只怕天也要黑了!” 说起排队这事儿,老黄头就有些闷闷不乐了,出城稍微好一些,可这京城就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排队上面了! 卫允解下腰间的钱袋,取出一枚半两左右的碎银,递给老黄头:“喏!这是车钱!” 老黄头苍老的脸上立马就浮现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了两排有些微黄的牙齿,参差不齐还掉了几颗!把苍老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伸手将卫允递过来的碎银子接了过去,在手中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多谢先生!那老头子就先回去了!先生自己慢慢排队吧!” 老黄拉着老黄牛,调转车头顺着官道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卫允摇摇头,把寒英剑重新系回腰间,将钱袋塞到怀里,左手按剑朝着城门而去! 此时的卫允乃是一身青色儒袍,做书生打扮,只是初至此界,没了张氏和立春立夏几个丫头伺候帮忙梳头,卫允确实会,可关键是现在的卫允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根本懒得折腾,便只用红绳将头发挽着,用素手削制的木簪簪着!样式倒是和白云小道士的道髻有些相似! 数缕凌乱的发梢自垂落,若是在换上道袍,把腰间悬着的剑负到背后的话,那就是妥妥的一个中年邋遢道士! 可现在这怪异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城门处的守将士卒们面目都有些冷厉,可在这些冷厉的士卒们面前,排队的人们却没有丝毫畏惧,长长的队伍里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没有断过! 从这些骂声中就能很清楚把长安本地的居民和外来的游人商贾区别开! 那些骂的最大声,最难听,甚至到了那些守城士卒们跟前还在骂骂咧咧的肯定就是长安本地的居民,至于那些压着声音悄悄骂的,甚至于不做声的,一般就是外来之人。 唐国民风向来彪悍,这些个面目冷厉,气势森寒的守将士卒们在唐人的眼中还真不觉得可怕,可纵使是心里不爽,可还是没有人敢违背法令,擅闯城门,只能老老实实的排队等着进城! 整整一个时辰,卫允在城门外排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队,才得以入城,好在卫允虽然养尊处优,可武艺没有落下,否则的话,只怕两只脚都要站麻了! “哪里人?叫什么?来都城干什么?” 守城的士卒看着衣服落魄打扮的卫允,眼中既没有轻视也没有厌恶,而是一如寻常的漠视! 卫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卫允!大河国人氏!久仰唐国都城之名,此番特意来长安游历!” “大河国的人?” 士卒抬眼看着卫允,就连目光也柔和了几分!大河国素来仰慕唐国,世代与唐国交好,是整个昊天世界诸国里头唐国唯一的盟友兼小弟! 因此相比于西陵、月轮、南晋、北燕、乃至于草原金帐王庭,大河国的名头显然在唐国更好用! 没看就连这个全程冷着脸,寒着眼的军卒眼中都多了几分柔和! 军卒把卫允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嘱咐了几句,便把卫允给放了过去! 长安城禁甲胄弓弩,禁刀枪却并不禁剑! 而卫允身上除了只背着一个小包袱,腰间悬着柄短剑,没有半点违禁的东西,守城军卒自然不会刻意为难! 不过经过了漫长的排队,跨越那道冗长的门洞之后,出现在卫允面前的长安城,却并未让卫允失望。 宽敞的大街之上车水马龙,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侧各式各样的铺子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商品! 卫允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舌头划过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开始在街道两旁搜寻起来! 好在现在身上还有些钱,当初在大河国的时候,那顶玉冠可是当了足足三百两银子,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的花下来,卫允的兜里还剩下两百两银子! 若非是囊中有些羞涩,卫允也不至于给了车前也要扣扣搜搜的,直接大手一挥,小费飞起了! 越是繁华的地方,消费自然也越高! 长安城作为整个昊天世界最雄伟繁华的城池,一应花费自然也是巨大的! 路边随意寻了一家面馆,要了一碗羊肉面,一碗油泼面,还有一碗昊天世界有名的酸辣面片汤,卫允便开始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起来! “老板!结账!”吃的肚皮圆滚滚的卫允觉得异常满足!就连结账也结的很是大气。 “这位客官,诚惠三十六!” 三大碗面,才三十六钱,这消费也不算太高吗! 卫允很爽快的掏了钱,顺便向打听了一下朱雀大街的位置! 朱雀大街自然不是什么禁忌之地,按着面摊老板的指点,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卫允就找到了那条传说之中的朱雀大街! 不过相较于繁华的其余街区,朱雀大街附近就显得空旷了许多,人流也少了不少! 因为朱雀大街直通的乃是皇城,是大唐皇帝和皇帝的老婆儿子居住的地方,对于自家皇帝,百姓们自然还是敬畏的! 朱雀大街本没什么特别,和长安城其他的街道没什么不同,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两侧矗立着的红墙黑瓦,在长安城随处可见! 可当卫允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却差点没被吓一跳! “我靠!” “好大一只鸟!” 一只正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沉睡的火红色大鸟矗立在高大的牌坊顶端,在寻常人眼中,那自然只是一只寻常的青铜朱雀的雕像! 可在卫允眼中,那就是一只活生生的火红色大鸟啊! 就在卫允抬眼看向那只朱雀的时候,沉睡之中的朱雀也陡然睁开了眼睛,迎着卫允的目光直视而回,似燃烧着汹汹火焰的瞳孔之中好像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 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激动兴奋! 卫允就这么静静的和这只睁开了眼睛的朱雀对视的,心里却在疑惑,为什么看着朱雀的眼睛自己会突然有这么突兀的想法! 红袖招之中,如今正当红的水珠儿房间里头,正一手搂着水珠儿的纤腰,另一只手却不安分的在水珠儿那珠圆玉润的身体之上肆意揩油的大手却忽然顿了一下! 大手的主人穿着有些脏乱破旧的袍子,头发银黑参半,面容也不甚枯槁,看上去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可老人的年龄却远要比看上去大得多! 此时此刻,水珠儿也察觉到了老人的异样,一双玉臂攀上了老人的脖子,凑到近前望着老人流转着凝重之色的眼眸,好奇的问:“大师这是怎么了?” 老人看着水珠儿,直接将佳人横抱道一旁,颇为严肃的沉声道:“朱雀动了!我必须去看看!”正说着便直接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什么朱雀动了呀?”作为普通人的水珠儿又如何会知道老人话中的意思! “我回去看看,过几日再来看你!”老人留下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只剩下屋里的水珠儿云里雾里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放在桌上的帕子拿在手里! “怎么今日这么奇怪?神神秘秘的走的还如此匆忙!”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极北荒原之中,冰天雪地里头,一面已经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坚冰,一望无际的大湖,或者说大海上,一亮牛车停在旁边,车辕上做这个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一身黑衣,身后系着黑色的披风,正捋须翘首以望!脸上神情显然透着浓浓的迫不及待,甚至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马车边上,覆盖着地面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出来一部分,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拿着一柄短刀,正在处理两尾刚才冰湖底部打捞上来的鲜鱼! “李慢慢!好了没有啊!你究竟还要让为师等到几时!”高大的黑袍老者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不由得出声催促起来! 被称作李慢慢的中年男子嘴角轻动,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就快好了,老师再稍等片刻!” 黑袍老者有些焦急的道:“你这话都说了无数次,为师的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中年男子正好将其中一尾鲜鱼处理好,片成了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薄片,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头! “老师莫急,马上就好了!” 李慢慢的动作真的很慢,慢条斯理,不急不躁,鱼已经弄好了,还差一点儿佐料,这种极北冰湖特产的牡丹鱼本身就极为鲜美,不需要什么调料,不过老者的口味有些重,李慢慢照顾了老者这么多年,自然很清楚! 却在此时,正要开口催促的老者忽然面容一滞,回身遥望长安的方向,明亮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诧异和疑惑! 第 335章 夫子 “我靠!好大的一只鸟,好大的一个符!” 卫允愣愣的和立于牌坊顶部的火红色朱雀对视着! 朱雀大阵! 也是惊神大阵! 一道将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内的大阵,或者说长安城本身就是大阵的一部分! 阵道与符道本就相通! 在卫允的眼中,这座以长安城为基的朱雀大阵就是一道前所未有的大符! 而且还是一道已经诞生了灵智的符! 惊神阵! 朱雀符! 那头朱雀就是这道大符所诞生出的灵智!用一种常人能够理解的话来说的话,这头朱雀就是惊神大阵的阵眼核心之一! 卫允惊呆了! 真的惊呆了! 如此神通手段,已然超出了他对于符道的理解,对于修行的理解! 毕竟他只是个接触修行不过数月的小修士,而且还是一个一蹴而成直接成为知命境界修士的修行者! 对于修行的基础知识卫允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恶补,可还是缺了不少! “这人瞎说什么呢?什么大鸟,那分明是朱雀!真是孤陋寡闻!” “大家伙快离他远点儿!真人脑子有问题” 周遭的信任百姓听到卫允的不由自主发出的惊呼,纷纷表示出对卫允的嫌弃! 一人一鸟,就这么对视着,大眼瞪着小眼,相对无言! 可朱雀火红色眼睛里头散发着的那股子淡淡的欣喜和雀跃却直接映入了卫允的心中。 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万里之外,极北荒原的最北端,冰海旁! “老师,弄好了!可以吃了!” 刚刚弄好调料,端着鱼生和蘸料回头的李慢慢,却忽然发现坐在车辕上喝酒的夫子不见了! 李慢慢不禁脸色微黑!刚才不还一个劲儿的催促自己呢嘛?怎么人突然就不见了,而且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与此同时,一个身穿破旧道袍的邋遢老者神色匆忙的从红袖招中走出,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快步而去! 而这个邋遢老者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昊天道南门的供奉,天下间最伟大的神符师之一,颜瑟大师!也是唐国的守护者,惊神阵的主人! 唐国都城! 朱雀大街! 卫允的身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黑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长须飘逸出尘!身材高大伟岸! 老者的忽然出现,并未引起任何变化,好似他本该就在那儿的一样,四周的行人依旧自顾自的走着,依旧对着震惊中的卫允指指点点! 老者站在牌坊下,站在那头朱雀底下,远远地打量着十几丈外正仰头和头顶朱雀对视的卫允,从头到脚,眼中异彩连连! 先是有几分震惊,随即是不解和疑惑! 老人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卫允走近! “觉得熟悉吗?” 一道醇厚有力的声音在卫允的耳畔响起,同时也将卫允的心神从上方的朱雀眼中拉了回来! 循声望去,只见以黑衣黑袍,须发皆白的普通老者,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卫允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询问! 而且卫允很确定,百分之一百的确定,方才自己的面前,方才整条朱雀大街之上,并没有老者的身影。 老者走至卫允面前,看着卫允的眼睛,目光有些闪烁的说道:“一棵树怎么可能长出两片完全一模一样的叶子!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尽管眼前之人从未见过,身上也感受不到丝毫修行者的气息,可对于只要不是那些不明是非,不分黑白,犯下错事还要胡搅蛮缠的长者卫允素来都是颇为尊敬的。 可眼前的这人却和卫允所遇到的那些老人都截然不同! 似乎! 很强! 强的离谱的那种! 纵使是对现在的卫允而言也强的离谱的那种! 可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缥缈,太过于不不真实! “相似?”卫允有些不解:“老伯可是认错人了?” 可下一瞬间!卫允却猛然醒转! 这已经不是卫允今日的第一次失态了! 这里是可是长安城,书院所在,唐国的都城,夫子的老巢! 黑衣黑袍,须发皆白,身材高大,若只用肉眼去看,那自然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普通长者!可卫允隐约间察觉出来的深不可测,以及那几乎能够将自己看穿了的深邃目光。 卫允的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名字! 夫子! “老伯?” 夫子不禁有些哑然,轻轻摇了摇头,随即脸上便露出几许唏嘘之色:“是了,终究是我着相了,你终究不是他!只是有些相似罢了!” 话虽如此,可夫子心中却依旧未曾完全放下,不仅仅是相貌,就连气息都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夫子忽然定睛朝着卫允望去,那双眼睛,好似化作了可看破一切虚妄的火眼金睛一般,将卫允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 “咦!” 夫子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是惊还是喜,亦或者是疑惑不解! 若是换了旁人,自然看不出此时卫允体内的近况,可夫子却并非常人! 此时此刻,卫允的气海雪山之中已然容纳了大量的天地元气,精纯而磅礴,丝毫不亚于举世闻名的昊天神辉! “分明是两个人,可为何却连气息和命运都如此相似?” 夫子径自顾自的喃喃低语,思索起心中的疑惑来,似乎忘了自己面前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敢问可是夫子当面?” 卫允冲着夫子拱手作揖,躬身礼道! 卫允的话也将夫子从思索之中拉回了现实! “不错,正是老夫!”夫子望着卫允,捋须达道:“你叫什么名字?” 卫允道:“在下卫允!字子期!见过夫子!” “卫允?卫子期?”夫子点了点头,抬脚走至卫允身侧,并肩而立,身高竟然比位于那还要高出一寸多,同卫允一样仰头望着牌坊顶部的朱雀,不禁问道:“可识得此阵?” 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尽管昔日夫子已然确定那人已经在天诛之下浑身碎骨,被那该死的昊天给吞了,死的不能再死! 可如今见到和那人长相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相差无几的卫允,心中难免还是存了些许侥幸! 卫允摇摇头:“未曾见过!” 夫子望着道路两旁虽然稀疏,但却依旧往来不觉的行人,道:“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要反抗,随我来!” 话音刚落,那只大手便已经落到了卫允的肩上! 卫允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一花,下一刻!二人便出现在一处酒楼的雅间之中! “坐!喝酒吗?”夫子招呼着卫允坐下,然后忽然问道。 卫允还有些楞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夫子也跟着点了点头:“等会儿!” 话音刚落,夫子便化作黑影一闪而逝,彻底失去了踪迹! 不是打开房门走出去,而是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就像是隐身!瞬移! 不过数息之后,夫子再一次出现在卫允的面前,手中已然多出了一个食盒! 随意的往地上的坐垫一坐,夫子亲手打开食盒,取出两碟被切得薄如蝉翼的生鱼片,鱼肉晶莹剔透,宛若时间最透明的琉璃美玉! 取出食盒的隔板,把底下两碟已然做好了的蘸料,以及两个小酒壶取了出来! “极北荒原冰海底部生产的牡丹鱼,鱼肉鲜香滑嫩,是世上吃鱼生最好的鱼!再佐以老夫这两壶窖藏了百年之久的九江双蒸,” 这就是昊天之下,人间世界至强者的手段吗? 不过数息之间,便能够往返万里之遥,怕是如今已是无距境界的李慢慢也做不到如此吧! 从心所欲,任意所致! 卫允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火热! 此等手段,已近仙神矣! 此方世界的修行者之中还有一则自古流传的话:每隔千年,永夜便会降临,同时,人族也会有圣人出世! 夫子很有可能便是上一个千年的圣人! 功参造化,神通妙法可与昊天相抗! 那这一个千年呢? 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用有主角光环的小主角?那个把昊天当做媳妇,成天搂着昊天睡觉的奇男子? 卫允拿起酒壶,拔出塞子,放置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酒香便被吸入鼻腔!直上脑门! 有些冲!酒劲儿应该不小,但窖藏百年的光阴却也让这股冲劲变得柔和了一些,就想之中夹杂着浓浓的甘香和醇厚! “好酒!” 卫允下意识的便惊呼出声,壶口轻抵唇瓣,浅尝一口! “不愧是窖藏了百年的老酒,卫某平生也算是饮酒无数,却无任何一种就能与此酒相比!” 这可不是什么恭维之语,而是真正发自肺腑! “再尝尝这极北冰海之地特产牡丹鱼!” 说话间,夫子已然动筷夹起一片鱼肉,放入蘸碟之中稍微沾了一下,放入口中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卫允亦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学着夫子的吃法尝了尝,薄如蝉翼的鱼肉刚入口中,卫允的眼睛便骤然一亮! 鲜香无比,爽滑如丝! 好吃啊! “夫子不愧是夫子,便是在吃食上面的造诣也让人佩服!” 二人一边吃着夫子自极北冰海带来的鱼生,一边似经年的老友般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话! 夫子似乎忘了,此时此刻,在极北冰海之畔,他的大徒弟,书院的大先生李慢慢,正愣愣的的站在牛车旁边,看着自家老师忽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把他辛辛苦苦做的鱼生蘸料全都拿走,一点儿都没给他留下,然后又消失无踪,不知跑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头享受独食去了! 若是换了旁人,自然躲不过李慢慢的探查,可夫子!额!那可是连昊天都找不到的人! 至于李慢慢,只能无语仰头望着有些昏暗的天空,一脸无奈的跑去方才凿出的冰洞里头弄了两条牡丹鱼上来! 然后又重新开始制作鱼生蘸料! 没办法,老师不靠谱也是老师,就算是含着的泪也得敬着爱着啊! 第 336章 邀请供奉 卫允并不确定,自己异界来客的身份能够瞒得住夫子! 毕竟这意味可是足以与昊天相抗的存在! 可交谈了半晌,两壶九江双蒸都已被喝光,夫子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对于卫允编好了的那套说辞似乎信了! 而且卫允隐约觉得夫子初见自己之时的表现,把自己错认成了的那个人!似乎就是书院的小师叔,夫子的师弟,那位惊才艳艳,以手中一柄铁剑压服道佛魔三宗,威名赫赫,乃是除夫子之外世间最强的绝世奇才,最后拔剑向天,却受天诛而死的柯浩然! “方才夫子似乎将卫某错认为柯浩然前辈了?”酒壶已空,卫允不禁说出了困扰自己的疑问。 此时天色已黑,繁华的长安城正值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好不绚丽! 夫子隔窗望着长安的夜景,说道:“相貌、身形、气质、乃至于气息!你都和我那位师弟极为相似,不!或者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若是此时他还活着的话,年纪和你也差不多!” 若非如此的话,夫子又怎么会将卫允错认! 卫允则是有些奇怪:“在下与柯前辈当真如此相像?” 柯浩然乃是此界强者,短暂的一生却极尽辉煌,书院上一任的天下行走,以一己之力压得道佛魔三宗喘不过气来,威势无双,虽然最后拔剑向天的举动在卫允看来有些中二,可其修为和成就,足以当得起卫允一声前辈了! 夫子点了点头:“倒是有一点区别!” 卫允问:“什么区别?” “修为!” “额!”卫允先是愣了一下,可却没有半点尴尬和不适,他接触修行才多长时间,总共算下来也才两个多月,去岁入冬的时候于大河国西南初闻修行之道,夕问道而朝知命,不过一夜功夫,就完成了寻常的修行者穷极一生也走不完的路! 而后于莫干山之上,墨池苑之中,学习符道不过半月有余,而且还是从零开始的,不也一跃成便成了寻常符师梦寐以求的神符师吗? 卫允相信,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磡破五境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算是成为夫子这样的强者,卫允也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五境是一道门槛,是一个关隘! 可只要迈过了这个门槛,跨越了这个关隘,走出了这一步,之后的修行便是一路坦途,便能够接着往后走无数步! 卫允深以为然的道:“柯浩然前辈单剑破魔宗,以一己之力威压天下,此时卫某确实还有所不如!” 此时? 夫子何许人也,瞬间便听出了卫允话里隐藏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隐隐还有几分期待之色。 扭头看着卫允,夫子道:“有意思!” “听闻惊神大阵乃是夫子所布?”卫允含笑而问。 夫子点头:“不错!你觉得如何?” 卫允道:“阵很大,符很强,那只朱雀很有意思!” 那只已然诞生出灵智,有了自我意识的朱雀今日可不仅仅是有意思! 今日卫允两次失态,只怕是都和那只朱雀有关系! 惊神阵!惊神阵! 阵如其名,只怕惊的不只是昊天这个神祇,修行者的精神念力也是神属!用来昊天这样举世供奉的神祇的阵法,虽然如今尚在沉寂之中,阵法未曾启动,可卫允一个初入知命境界的修行者受朱雀这座大阵诞生出来的意识阵眼影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眼光倒是不错!” 阵法即符法,二者本就相通! 其实相通的又何止是阵法和符法呢?世间约定俗成的那些修行之道,其实到了最后不都是一样的! 昔日的柯浩然只修剑道,却能够一剑破万法,一剑又生万法!以浩然剑气为栅,化作樊笼,隔绝了天地元气,将莲生三十二困于魔宗山门之中二十余年! “那头小朱雀对你倒是挺感兴趣的!” 上一次惊动朱雀的时候,还是自己那个最小的徒弟和他的小侍女出现的时候! 而且那日苏醒的朱雀可不似今日这般温顺和喜悦! 卫允道:“许是它也同夫子一般,将卫某错认是柯浩然前辈了吧!” 柯浩然是夫子的师弟,是书院的天下行走,朱雀是惊神大阵的意识核心,二者之间熟识自然美什么问题! “连我都险些认错,何况那头小朱雀!” 夫子有些唏嘘的感慨道! 卫允没有接话! 片刻后,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夫子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寻味的轻笑。 “初至长安可有落脚之处?” 卫允摇头:“尚未寻得!” 夫子脸上的笑容更甚:“书院之中藏书万卷,汇聚了天下泰半的修行之法,你若是有意的话,不妨去书院做个供奉,藏书楼之中收藏的那些修行之法任你观看!” “为何?”夫子说话,自然不会无端放矢,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砸的卫允有些晕,“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与柯前辈神似之故?” 夫子点头道:“若是君陌那小子见到你,不知该会有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卫允愕然,这就是夫子? 高人倒是真的高人,可却没有半点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不染纤尘啊! 怎么看都是一个和自己没啥区别的俗人!还想看自家徒弟的乐子! 卫允甚至严重怀疑夫子邀请自己去书院做个供奉只是单纯的想看君陌的反应! 不过一想也是,夫子连观主的儿子陈皮皮都能收入门墙,纵使卫允是西陵的人又如何,修为心境到了夫子的地步,于整个人间早已是百无禁忌了! 昔日可浩然受天诛而死,夫子便上桃山,斩尽满山桃花,更是将知守观观主陈某驱逐至南海!使其终日漂泊于海上,不敢履足陆地一步! 观主足够强了吧! 可在夫子面前,还是的缩着脖子装孙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至于西陵,至于桃山,甚至于昊天道门,在夫子面前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罢了!只要夫子愿意,随手就能将其抹去! 卫允心中明朗,但更多的却是羡慕! 随之而生的便是满满的动力! 既然天上有馅饼掉下来,那就先把馅饼拿到手里,吃到肚里再说! “既是夫子相邀!那卫某便却之不恭了!”卫允很高兴!确实很高兴! 如今他早已不是当两月前那个修行世界的小白了,莫山山虽然一直在莫干山上潜心修行,几乎没怎么下山四处行走,可莫干山却并不是闭塞的,对于昊天世界里头修行者的只见的消息自然知道的很是清楚! 卫允平日里除了向莫山山请教符道之外,便是打听一些算不上秘密的消息! 毕竟卫允知道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而且还是一知半解的那种!而莫山山才是此方世界的原住民! 书院二层楼,指的是书院的后山,也就是夫子和夫子的十三位亲传弟子,书院的藏书楼却是夫子在这千年的时间里头收集了天下无数修行者的功法密录,汇聚而成,海纳百川! 于如今的卫允而言,实在是再适合不过的地方! 如今的卫允已然踏入了之名境界,明悟了符道,修行之路已然走出来一小半了!剩下的,就全看他自己的领悟了! 可五境之上的境界,除了天赋之外,还需要渊博而雄厚的积累!而这正是现如今卫允所欠缺的东西! 夫子何等慧眼,一眼便看出了卫允此时的情况! 道虽已有雏形,可却依旧稚嫩有缺,需要完善的地方多了去了! 夫子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眼睛骤然一亮,忽然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带你去个地方暂歇一晚,明日一早我便让君陌那小子亲自过来接你会书院!” 这是又打算整什么幺蛾子了? 看着夫子的神情,卫允心中便察觉到了不对!以夫子老顽童一般的性子 “但凭夫子吩咐!” 这一次夫子没有继续瞬移,而是带着卫允走出了雅间,走出了酒楼,步入人潮依旧如流水一般的长安大街之上! 不多时,二人一前一后驻足于一座楼阁前! “红袖招?” 卫允望着夫自,有些疑惑! 夫子却道:“站这儿干嘛,走!咱们进去!” 夫子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袭黑袍拖地,手中领着酒壶,率先走入了红袖招的大门里头! 卫允算是想明白了,夫子这个老顽童不止想看自家徒弟的反应,连人家简大家也不愿放过! 真真是老顽童啊! 夫子刚一进门,站在二楼处始终观察者楼下动静的小草便第一时间看到了!对着身边的小丫鬟耳语几句,小草便快步找简大家报信去了! “这位老先生,这位老爷!简大家有请!不知二位可要一见?” 夫子笑道:“前边带路!” “二位这边请!” 小丫鬟虽然没有认出夫子,可态度依旧很好,毕竟是做服务行业的,尤其还是在红袖招之中,素质当真不错,并没有出现那种狗眼看人低,捧高踩低的情况! 两人跟着丫鬟上了楼,走过长廊,耳旁萦绕的喧嚣声开始慢慢变小,直至消散! 没多久,丫鬟便将二人引至一处幽静的屋子当中。 刚一进门,卫允拜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 “晚辈见过夫子!” “小草见过夫子!” 只见一四十岁左右的美貌妇人领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朝着夫子行礼问安! 小草!美貌妇人? 应该就是那位简大家吧! 第 337章 红袖招,简大家的热情 “柯柯浩然?” 瞧见夫子身后的卫允,美貌妇人的脸上满是震惊,顿时便瞪目结舌,连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这位夫人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卫允,表字子期,并不是夫人口中的柯浩然前辈!” 卫允信步上前,冲着中年美妇拱手礼道。 四十岁的妇人,纵使保养的再好,脸上擦再多的胭脂水粉,终究还是难掩有皱纹的出现! “你不是柯浩然?” “他不是柯浩然?” 两句话接连从美妇的口中蹦出来,前一句自然是对卫允说的,而后一句,则是对夫子! 夫子却并未回答,只轻笑着道:“子期初至都城,尚无落脚之处,你且先把他安置一下吧!” 刚说完!不等简大家答应,夫子便身形一动,一步迈出,却是已然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方! 便是卫允也没想到夫子就这么直接走了! 那现在他到底该走还是该留? 若是贸然留下的话貌似不太好!自己已经说了不是柯浩然了! 不过瞬息之间,卫允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什么夫人!这是咱们简大家!至今仍未嫁人呢!” 美妇人正是红袖招的老板,人称简大家,与唐国皇后以姐妹相称,是长安权贵们的座上宾! 简大家还没说话,倒是旁边叫做小草的小丫头反驳起卫允的称呼来! 卫允忙拱手道:“原来是简大家当面!请恕卫某眼拙!” 至今仍未嫁人?只是说仍未,而不是云英未嫁?想必也是有着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或者是遇到了什么负心人而后磡破了红尘之类的吧! “先生当真不是柯浩然?”简大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又复问道。 卫允不禁苦笑道:“柯浩然前辈乃是书院前辈,夫子的师弟,乃是横压当世的绝世强者,在下不过粗通修行之道,距离柯浩然的境界还差的远呢!” 尽管卫允这么说,可简大家还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卫允,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微光,目光复杂,表情变化着,最后尽数化作一声叹息! “方才夫子说先生初至都城,尚无落脚之处?” 卫允回道:“此番来长安本并无久居之一,只是素来听闻唐国都城乃是天下第一雄城,心中好奇,此番离家外出游历,正好过来瞧瞧,卫某本想先去客栈暂住,不成想今日在朱雀大街遇上了夫子!与夫子对饮许久,相谈颇欢,受夫子邀请,要去书院做个挂名的供奉!” 简大家语气陡然提高了几分,有些意动的道:“那先生此时可是打算于长安久居?” 卫允道:“倒是有这个打算!” 简大家微微颔首,眼眸骤然亮了几分:“若为书院供奉,自然要长居于书院之中!书院就在南郊,日后先生若是有暇,不妨来红袖招稍坐!” 热情的貌似有些过分了! 不会是馋自己的身子吧? 卫允心中一凛,倒不是对简大家有什么偏见,自古风尘之中便多奇女子!那些个可歌可泣的故事里头,多少女主都是如简大家这样的风尘女子。 可关键是卫允对风尘女子半点都不感冒啊! 大周世界里头,汴京城里头的那些花魁清倌人们有多少自荐枕席,只想求与卫允一夕之欢的,能被选为花魁的自然都是色艺双全的绝世佳人,各有手段,可惜的是,卫允却好似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任凭那些佳人扫榻以待,却从未理会过。 美则美矣!奇也奇的让人佩服! 可卫允喜欢的女子是如同张氏那样的大家闺秀,知情重,晓进退,明事理,能够打理家宅产业,出的厅堂,入得厨房的贤妻良母! 当然了,并不是说风尘女子便不能成为贤妻良母! 卫允也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 “这”卫允有些犹豫:“不瞒简大家,不是卫某不愿来,奈何囊中羞涩,又无一技之长,红袖招又是长安城有名的销金窟!请大家见谅!” 呼!没钱,消费不起,就算是想来也有心无力!这个理由应该可以了吧! 不料! 简大家却道:“先生若是肯来,我这小小的红袖招定然是蓬荜生辉,怎会收取先生钱财,日后先生若是想来便尽管来,红袖招分不取!” 额! 不是吧! 不过还好,应对的策略还是有的! “既然简大家都这么说了,日后卫某一定时常过来捧场!” 红袖招可不仅仅是长安城最有名的歌舞行,也是整个长安城最奢靡的青楼! 而且还是背靠着皇后,有着官方背景的青楼! 红袖招里头不乏那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可卖艺又卖身的女子也不再少数! 而且若是像简大家说的那样,对卫允分不取的话,那应该算不上卖吧? 况且不收钱难道就一定要去吗? “小草,你去替先生收拾出一处屋子让先生暂住!先生可是我的贵客,你可要好生伺候着,万不能怠慢了!待明日书院的人过来之后,再带他们去见卫先生!” “是!小草遵命!”小草自幼便被简大家带在身边调教,对于简大家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有时甚至只要一个眼色,小草这丫头便能领会简大家的意思。 简大家知道夫子好酒,而且好好酒,是以方才小草通知她夫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了好几壶三十年份的九江双蒸,不料夫子一转眼就跑了,不过好在还有个卫允在。 简大家将长袖微微弯起,跪坐而立挺直身子,拎起酒壶替卫允将酒杯斟慢,卫允举杯轻嗅,而后一饮而尽。 “奴家眼拙,先生不仅容貌气质与那人相似,就连这身打扮也相差仿佛,是以才将先生错认为那人,请先生见谅!” 简大家的侬侬软语催人心弦,一双眉目落在卫允身上就没有挪开过。 卫允笑道:“不妨事,先前就连夫子也将在下错认!简大家一时之间分辨不清,也没什么的!” 可此时简大家心中却并不这么想。 不是柯浩然? 那为何夫子会亲自把你送来我这红袖招?难道夫子不知道红袖招和柯浩然之间的关系? 昔日简大家的那位好姐妹,柯浩然的红颜知己,甚至一度险些成为柯浩然妻子,夫子弟妹的姑娘与简大家虽非亲生的姐妹,但在感情上却更胜亲生姐妹!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而且因着这个关系,红袖招的书院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维持的不错,不过自从简大家的那位好姐妹惨死,柯浩然受天诛而死之后,双方之间的往来才逐渐少了! 可那层关系还在! 因为柯浩然!因为有过一个叫做柯浩然的人! “多年前,那人也是同先生这般,青衫儒袍,腰悬长剑,骑着一头黑驴入了长安!奴家观先生器宇轩昂,进退有据,举手投足之间,皆透着几分读书人的气质,不知先生” 简大家有些好奇的问。 卫允回道:“卫某确实是读书出身,粗通几分墨,本是想读书科考,而后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的,不曾想因缘际会之下,竟让卫某有幸一窥修行之道,至此方入修行之道,知世界广博!” 后面的话简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听进去,最前面的一句,倒是听得简大家眼睛一亮! 因为当年那人最初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小书生!一个意气风发,才高志远的小书生! “原来如此!” 简大家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眼里的热切却怎么瞒得过卫允这个在大周官场浮尘十多年,一双慧眼几乎能够辨识人心的人精的眼睛! “不知先生可喜歌舞?”简大家一边替卫允斟酒,一边轻声询问。 卫允点了点头:“红袖招的歌舞名满天下,卫某在大河国时便早有耳闻,可惜却一直无缘得见!” 红袖招可不仅仅是名满长安和唐国,便是在整个昊天世界都是极为出名的歌舞行,尤其是其唐国的背景,更是让红袖招在列国之中畅行无阻! 简大家笑道:“如今既有美酒!又岂能没有美人歌舞相伴!先生若是不介意,不妨移步一观,奴家手底下的几个姑娘近日来新编了一个舞曲,先生正好可以替奴家品鉴一二!” 卫允听得眼睛一亮,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儿,“卫某若是再拒绝,岂非太不是抬举了!请大家引路!” 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看美人起舞,这二者加在一块儿,美感再升数分!若是兜里头银子足够的,大可再叫上几个美貌女子,一手搂着一个,这种生活,奢靡而腐败! 难怪有常言道温柔乡是英雄冢! 古人诚!不欺我啊! 可惜此非卫允心中所好,偶尔观之倒是无妨! 是夜,卫允在小草安排的屋子里头歇息,屋子很大,里头的布置极为讲究,名家书画,上等材质做成的家具,被子床罩等物件的材质卫允虽然认不出,可却能感受得出好坏! 这个简大家热情的有些过分! 难道她心里仍旧认为自己是柯浩然? 躺在床上,卫允的脑海之中流转过万般思绪! 不对! 红袖招不过是一个歌舞行,青楼罢了,便是背靠着皇后,在长安一众勋贵之中背后推崇又如何,世俗王权,和卫允没有半点关系! 再说了,他又不是唐人,与唐国之间可没有半点归属,也没兴趣掺和进唐国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里头去! 而且卫允对于唐国皇帝李仲易可没有半点好感,也许他是一个好父亲,疼爱妻子儿子,关爱前妻留下的女儿! 可他是唐国的皇帝,作为皇帝,这家伙一点儿都不称职! 明知他那个女儿野心勃勃的想要替自己的弟弟争夺皇位,却依旧不对此作出防范,反而听之任之!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他顾念亲情有什么错,不过只这一点,卫允便对这家伙全无好感! 算了,想那么多作甚,左右都和自己没有关系,还是等明日去了书院,到藏书楼里头好好的恶补一番,把自己欠缺的东西都给补足了才是正道! 心中已然有了较量,自然便不会在胡思乱想,不过一会儿,卫允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第 338章 藏书楼 次日,早已起身正在屋中打坐冥想的卫允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当然了,如今出门在外,卫允自然不会进入到深层的入定修炼,只是想培养一下自己打坐的习惯,顺带蕴养念力,提提神而已。 “门没锁,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小草走了进来:“先生,书院来人了,说是奉夫子之命来请先生的!” 卫允起身而走:“走吧!带我去见见!” “先生随我来!”小草走在前头替卫允引路。 一间类似于花厅的屋子里,一个头戴高冠,身形修长的男子立于厅中。 不需要询问身份,只要看见他头顶那个一尺多长的高冠便能够认出其身份。 夫子的第二弟子,书院的二先生君陌! 察觉到脚步声的君陌转身望来,可就是这一眼,君陌的目光便好似定住了一般,瞳孔骤缩,眼睛睁大了,牢牢地锁定着小草身后身形同样高大的卫允。 眼底脸上满是震惊! “小师叔?” 君陌的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见过二先生!二先生莫要误会,在下卫允,并不是先生口中的小师叔!” 君陌眉头微蹙,看着卫允得目光虽依旧惊奇,可却有几分信了! 他们的柯浩然确确实实是受天诛而死,尸骨无存,肉身也随着修为一同化作了最精纯的元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一点是夫子亲自确认过了的! “君陌见过先生!夫子命我前来接先生去书院!” 心里头惊讶归惊讶,可能够修行到如今的境界,君陌的心早已修炼的坚如铁石的,虽说卫允的出现让他原本平静的内心出现了些许波澜,可那终究只是一丝波澜罢了! 若是君陌能有如同夫子那样的修为的话,这种疑惑或许会更甚,但现如今也只是如此而已。 “此乃书院供奉的腰牌,凭此可随意出入书院除了后山之外的任何地方!” 君陌目光微凝,自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供奉腰牌递给卫允! 卫允接过腰牌,郑重的道:“二先生放心,卫某定会将此腰牌妥善保管!” 这时,闻讯而来的简大家走了进来,一见君陌脸上便露出个慈祥的笑容,就像是看到了自家子侄一样。 “小陌陌来了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边说还边用埋怨的目光看着君陌! 小陌陌? 以前就觉得君陌这家伙挺好玩的,如今当真从简大家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比想象之中更加有意思! “简姨!” 君陌刚恢复到冷峻的脸色又缓和了几分,恭敬的打着招呼,而且还提剑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行了,不必这么多礼,多年未见,如今连你也长大了!还成了举世闻名的书院二先生,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二十多年前,那时柯浩然还在,君陌也不过是一个喜欢跟在柯浩然身后,把柯浩然奉若偶像和目标的小屁孩儿! “多年来醉心于修行,疏忽了简姨,是君陌的不是!请简姨责罚!” 能够让骄傲的君陌如此和声细语,低头认错的人世上没有几个,夫子是一个,简大家是另外一个,以后或许会有别人,但现在显然是没有的。 就连夫子的大徒弟李慢慢,君陌也是据理力争,从不相让! “责罚你做什么,只是如今我年纪也慢慢大了,我只是的不懂修行的普通人,还不知能活几年,你日后若是有空,便多来看看我吧!” 简大家这一辈子都没有嫁人,也没有儿女,身边就一个小草,自小被简大家带在身边培养调教,日后替她养老送终的同时,也能接掌红袖招! “简姨放心,以后只要有空闲,君陌便来看简姨!” 简大家微微颔首,又对着卫允道:“先生初至都城,又无落脚之处,正巧我在城里有好几处宅子空着,其中有一处正好靠近书院,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过去暂且住着,待先生寻到了落脚之处后,是去是留,但凭先生心意!我绝不强留!” 额! 卫允看了看君陌,君陌却很识趣的避开了卫允的目光!简大家的神情之中,却透着几分期待。 如今卫允兜里只剩下二百两的银子,若是在别的地方,生活个一两年自然不成什么问题,可在都城长安的话,以卫允素来的作风,怕是最多撑个三个月荷包就得告罄了! “既如此,那卫某就叨扰大家了!”卫允拱手客气的道。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先生说的哪里话,我那小院能得先生这样的修行者暂住,定然是蓬荜生辉,我这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 确实很高兴,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精致的妆容也遮挡不住! 紧接着卫允便随着君陌先去书院里头逛了一圈,不论是前山的书院还是独属于二层楼的后山,都在君陌的带领之下逛了个遍! 逛完之后,夫子的十三个徒弟,除了随着他一起离开长安的李慢慢和正在和颜瑟大师学习符道不在书院的宁缺之外,其余的十一人都被君陌叫了过去!简单的给双方引荐介绍了一下! 不得不说,夫子的这些个徒弟里头除了几个正常的之外,其余的几人都有些不那么正常! 并不是说他们的精神或者性格有问题,相反,夫子的这些弟子人都挺不错的,被教育的很好,雅有礼貌,善良温厚,颇有君子之风! 卫允之所以觉得他们不正常,是因为他们的平日里的行为! 两个成天只知道下棋对弈,连饭都能忘记吃的家伙,若是没有陈皮皮和宁缺给他们的送饭的话,只怕就得开出先河,成了夫子头两个活活被自己饿死的徒弟了! 还有那两个玩音律的,比那两个下棋的好点儿,可也好不到哪儿去!成天寄情山水,还就奏一首曲子! 不过有一点卫允倒是不得不承认,夫子的这些弟子一个个都是天纵之才,虽然修为高的就那么几个,可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之上都走出了极远的距离!时间鲜有人能及! 不过天才和疯子,素来都只是一线之隔! 而且所谓的天才,不也正是如他们这般,三分天赋再加上七分的汗水,方才能够在各自的领域之上走出那么远的距离! 不过对于夫子的这些徒弟们卫允都不咋感兴趣! 唯二感兴趣的,就只有老三余帘,原名林雾,也是魔宗的宗主!同样是一位站在修行世界顶峰的强者! 还有就是小主角宁缺了! 这家伙可是比许仙和宁采臣更加牛逼的存在! 卫允对于宁缺的敬仰,那可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同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如今宁缺正在跟随演瑟大师学习符道,整日里迷迷瞪瞪的,也不在书院! “如今藏书楼是三师妹在掌管,先生若是想去藏书楼的话,还得去找三师妹!”虽说夫子发了话,藏书楼对卫允无条件开放,可现在管着藏书楼的可是三师妹余帘,君陌在其他人面前自然是大家长一样的存在。 可余帘! 额! 没办法,卫允只能自己去藏书楼找余帘! 余帘倒是很好说话,而且让卫允在藏书楼内出入自由,楼内典籍任由卫允观看的话可是夫子说的!余帘自然不会刻意为难卫允! 卫允便直接一头扎到了书院的藏书楼里头,这里头可是汇聚了千年以来无数修行者留下的典籍的宝库! 卫允不缺悟性,不缺天赋,缺的就是底蕴!有关修行的底蕴! 而现如今,藏书楼就是卫允补足自己底蕴的地方! 卫允本就天资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如今又成了修行者,而且还是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念力本质上就是精神力量,是以随着念力与天地元气的交融儿增强,卫允的精神力量也暴涨了无数倍! 藏书楼! 一袭青衫的卫允立在最前面的一处书架旁,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蓝皮线装书! 太上感应篇 是时间流传最广,介绍修行基础的书!这书在大街上随处便能买到,想不到在书院的藏书楼里竟然也有! 不过随即卫允便释然了,藏书楼存在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保存什么珍贵的古籍孤本,而是为了传承修行之道,让前人幸苦领悟出来的神通道法能够被后人看到,不至于失传! 太上感应篇能够在世间广为流传,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书院将其收录在内自然没什么问题! 一本太上感应篇不过区区数十页,如今的卫允就像是里头那些开了挂的主角一样,一目十行,犹如扫描仪一样把书上的知识系数都录入到脑海之中! 如今随着精神力量的增加,卫允倒是突发奇想,把前世一个一直未能实现的方法给付诸于实际了! 记忆宫殿法!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把人脑当成电脑来用,对记忆按特定的类别进行分门别类,有些类似于浅层催眠,在给杂乱儿繁多的记忆赋予一些自己所熟悉的属性! 类似于章的目录,每一章节都有名字,或是序号,或是什么特定的话! 此时的卫允,就如同一块海绵,藏书楼里的藏书就是海水,卫允正不急不躁的吸收藏书楼这些藏书之中所记载的海量知识! 第 339章 明悟修行之道 全身心沉积在知识海洋之中的卫允,开始进入到了两点一线的生活,藏书楼简大家提供的住处! 就这么两个来回! 知道卫允每日早出晚归,终日泡在藏书楼里的简大家爱心泛滥,开始让小草每日早晚给卫允送吃食! 并非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都是些精致的家常小菜,味道都还不错! 卫允的生活虽然单调,但却简单而充实!,而卫允的境界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攀升着! 外界,书院忽然多了个供奉,不是教习,而是供奉,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昊天道门里头倒是有不少供奉,就如贵为神符师的颜瑟,不也是西陵的供奉吗! 可书院以前可是从未有过供奉一说的!现如今却忽然冒出来一个供奉,而且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 卫允? 谁啊这是? 书院乃是大唐屹立于昊天世界之巅的底气! 一个叫做的卫允的书院供奉,也因此落入了满都城王公贵族们的眼中。 既然不认识,那自然要寻根究源,探寻卫允的跟脚! 能够被被书院奉为供奉的人,自然不会是普通凡人,于是乎调查的范围立马便缩小了无数倍! 昊天世界何其广博,时间修行者成千上万,而且还有很多隐世不出的世外高人,无疑也为众人的探寻带来了难度! 不过卫允又没有可以隐藏自己的行踪,是以只要有心,还是能够探查出来的! 但最多也只能探寻到两个多月以前卫允出现在首阳山的消息! 再别的,除非他们能够打通世界壁垒,或者是穿越到大周世界去! 每天早上辰时藏书楼开门的时候便过来,一呆就是一整日,知道晚上藏书楼关门的时候才离开! 除了必要的喝水和上厕所之外,甚至连饭都没有吃! 卫允怪异的表现,难免引起了在藏书楼里头抄簪花小楷的余帘注意! 这一日,卫允正在看一位洞玄境界修行者的传记,里头除了记录了他的生平之外,也将其所修的功法也记录其中。 这家伙的功法虽然寻常,和那些大修行者的功法相比差了不少,可里头却记载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这位叫做李平的大念师提出这么一个想法,修行者皆有本名之物,剑师之剑,符师之符,以及念师自身! 可为何却从来没有人将天地元气当作本命呢?元气虽然无形无质,却可被念力调动,而且修行者的种种玄妙手段不就是一念力催动元气而达成的吗? 既然连人自身都能当作本名,那为何不能将天地元气当作自己的本命? 这法子在其他人严重自然显得异想天开,可在卫允看来,这个叫做李平的大念师却很有想法!而且他的这个想法,超前了不知多少人! 说的直白一点,其实昊天就是昊天世界之中最强的修行者,不过它只是一出生就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整个昊天世界都是她的本命!而修行者们赖以修行的天地元气,也不过是昊天世界的产物之一而已! 若是当真有人能够将无形无质的天地元气纳做自己的本命,岂非就是将整个昊天世界都当成了自己的本命! 不过普通的修行者想要做到是断然不行的! 可世上总有例外! 这方世界的小主角不就是这个例外吗!或许还只是之一! 虽然宁缺的本命桑桑只是昊天的在人间的一个化身!可化身和本体之间的所有东西都是共享的! 因为它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卫允不禁有些佩服起这位叫做李平的大念师来!可惜这家伙是三百年前的人,早已作古数百年,尸身皆以化作枯骨尘埃了! “哎!” 卫允不经发出一声叹息:“若是这位李平前辈的想法虽然超前,可却差了些机缘!” 修行之道,最重机缘和悟性! 其中机缘犹在悟性之上! 像剑圣柳白,那便是机缘与悟性尽皆为世上最顶尖的一类人,虽然尚未突破五境的壁垒,但战力却尤胜那几个迈过了五境的强者! 卫允甚至怀疑,后期的柳白依然超越了观主,否则的话,柳白又怎会放着观主不去挑战,反而去挑战已然觉醒了的昊天化身呢? 还说出那一句:我于人间全无敌,不与天战与谁战! 可那种空有天赋,却缺少机缘的人也并不少,卫允所知道的例子就在唐国,那位号称知名以下无敌的王景略! 自幼时其便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天赋,一路破镜,十余岁便入了洞玄,而后一路攀升至洞玄上境,更是号称知命以下无敌! 可王景略的机缘却着实差了一些,于洞玄境界蹉跎如此之久,却连知命境界的门槛都没有看到! 机缘命运,着实神秘无比,让人难以捉摸! “修行之道,在于一张一弛,而非一味苦修,修行如此!读书亦是如此!” 一道清朗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将卫允的心神从眼前的古籍和纷乱而繁杂的念头中抽离! “多谢教习提醒!” 卫允起身冲着突然出现的余帘拱拱手道,态度颇为和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余帘也不过是善意的提醒罢了! 余帘看着卫允威威颔首,转身正要离开,可步子刚提起来,却又顿住了,回过头看着卫允:“你修习的功法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夫子开明,自不会介意,可世人却多蠢笨愚昧,只会从众,若是让外人知道你修习的功法,极有可能引来无端之祸,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多留心吧!” 说罢不等卫允回答,余帘便迈开步子,缓步离去! 倒是卫允听的一愣! 功法 他没有修习任何典籍之上的功法啊,当初卫允连踏入知命境界都有些莫名其妙,又怎么会胡乱去修行什么旁的功法! 正所谓道法自然,修行不就是明悟天地之理的过程! 是以这段时间卫允每日的修行也不过是最基本的打坐冥想,蕴养精神念力而已,最多也就是在莫干山上学习了一下符道,领悟出了一道不错的法门! 可功法什么的卫允还真怎么修习! 首阳观的御剑术倒是学了,可那貌似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而且首阳观本就是出自昊天道门!首阳观的一应法门虽然有不少是首阳观的历代观主前辈们自己领悟出来的,可根本之法却依旧是昊天道的功法,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后就是符道了,于莫干山上待了大半个月,除了符道之外卫允也没从墨池苑学到什么法门啊! 难道是近期在藏书楼里头学的那几个小技巧? 这段时间泡在书院的藏书楼里头,卫允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不停的从浩瀚的书海里头吸收着知识,增添自己的底蕴,功法倒是也学了几个,可那都是一些辅助修炼的小技巧,以及几个颇有兴趣的元气运用法门而已! 忽然间! 卫允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自己虽未修行任何功法,只任由念力调动天地元气汇聚于气海雪山之中,从未做过理会,卫允自己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卫允如今的此种表现,依然接近于世人眼中的魔宗了! 吸纳天地元气入体那可是魔宗的手段! 而余帘,身为魔宗宗主,精修魔宗之中从未有人练成过的二十三年蝉!已近化境矣,作为曾经将西陵掌教熊初墨阉割了的大修行者! 余帘可是如同李慢慢和君陌一样站在世界巅峰的强者! 这样的强者对于天地元气的敏锐感知自然要远超普通的知命境界的修行者! 王书圣虽然贵为神符师,算是老牌的知命大修士,可还真不一定比得上夫子的几个徒弟! 而且王书圣精于符道,虽然对于元气的掌握同样不弱,可毕竟不似余帘这般自小便精修魔宗功法! 而且卫允体内的元气之精纯,甚至与西陵光明殿的昊天神辉相差无几!旁人若是看到了,最多也就是认为卫允是修行已至妙境,已然可以引昊天神辉入体,受到了昊天的眷顾之类的! 这些时日在藏书楼中,卫允虽然一直在读书,可体内的念力却一直都在自行运转,无时无刻不在自主的吸收周围的天地元气,虽然这个幅度很小,小到若是没有刻意去探查的话,根本就察觉不到。 可余帘是什么人,昔日的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即将大成,或许已经大成了的强者,而且余帘在藏书楼里头抄簪花小楷已然不知有多少年了! 对于藏书楼的每一寸地方,每一个书架,以及书架之上的每一本书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以说藏书楼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只要余帘想要知道,就没人能够避过她的探查,除了夫子! 不过卫允却并不在意!所谓魔宗,不过是一种迥异于昊天道修行之法的另一体系罢了,其中或许有那种十恶不赦之徒,也有类似于饕餮这种残忍的修行之法! 可魔宗却未必是魔!正道也未必就是正的! 在卫允心中,正与魔从来都不是一本功法,从来都不是两个彼此对立的阵营! 正魔只在一念间!全由人心而定! 心正则为正,心恶而为魔! 如是而已! 不过卫允还是感激余帘的提醒! 放下手中的书籍!目光扫过宛若小型图书馆一样的藏书楼二楼,看着那一个个整齐排列的书架,书架之上整齐摆放的一本本线装书籍,卫允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如今距离他被君陌带到书院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藏书楼之中所存的书籍浩瀚如烟,卫允便是有着过目不忘之能,和记忆宫殿这两种外挂,可所读的书籍于整个藏书楼而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若是卫允当真想将整个藏书楼都吃透存入脑海之中的话,只怕数年的功夫定是要的! 可也正如余帘所说,修炼一道,在于一张一弛! 这世上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修行也并不例外! 藏书楼中虽然藏书数万卷,精妙功法数千门! 可有很多其实理念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在使用或者催发的方法之上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有些理念迥异,可达到的效果却不谋而合! 其实道都是相同的! 历时两个月!卫允悟出一个道理,所谓的功法神通,不过是使用元气方法的不同而已! 昊天神辉如是,符道如是!剑道如是!阵道亦如是! 而修行者之间的强弱划分,就在于他们所领悟的天地之意! 正如同颜瑟教授宁缺符道之时的那几句话:临摹,会意,归纳,简化,提纯,赋意趣! 柳白仗之横行天下的大河剑意,便是柳白给自身剑道赋予的意趣! 简而言之!心有多大,未来的成就便有多高! 所谓修行!其实就是一个修心的过程! 而修行者的种种玄妙手段,不过是在这个修心的过程之中所产生的附属产物而已! 仅此而已! 第 340章 差事儿 本只是想来长安见识一番天下第一雄城是何等的雄伟,想来看一看天下第一强国的都城究竟是个怎样的繁华盛景! 想要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书院和人间至强者的夫子! 还有那个昊天在人世间的化身! 长安城确实要比卫允想象之中的更加雄伟,让人震撼莫名,尽管卫允在后世见惯了那些高楼大厦!可面对唐国都城长安,这个宛若一只一直蛰伏在大地之上的黑色巨兽!卫允还是忍不住觉得震撼! 夫子倒是也见到了,不过夫子的形象倒是和卫允想象之中有些出入! 不过能够和书院扯上关系,进入到书院的藏书楼里头卫允倒是没有想过,但这一次藏书楼之行卫允的收获无疑是巨大的! 其实那日余帘来提醒卫允的时候,卫允就已经萌生出暂歇一段时候,好好的在长安游玩一番的想法了! 正如余帘所说,修炼之道在于一张一弛,紧松有致才是最高效的! 一味的苦修自然有助于蕴养精神念力,但那样的速度太慢! 孰不见无数修行者破镜都只是因为不经意间的触动! 正如鱼龙帮帮主朝小树观鱼破境入知命! 卫允倒是觉得有些可惜,近些时日他也打听过了,朝小树在破境进入知名境界之后,就单人独剑离开了长安!不知所踪! 对于朝小树,卫允还是颇为喜欢的,倒是想与此人结交一番,可惜只能等以后了! 刚从藏书楼的浩瀚书海当中抽身而出的卫允便听到了一个颇为喜人的消息! 草原金帐王庭那边传来消息,原本被诸国联军驱逐至极北荒原的荒人突然南下了,而且还和金帐王庭产生了摩擦,双方连战数场,金帐王庭方面损失颇重,如今草原北部已有部分地区落入了荒人之手! 半月前,西陵发出诏令,号召各国的修行者齐聚金帐王庭,一起抵御南下的荒人! 唐国自然可以不鸟西陵,可荒人信奉魔宗!而且昔日荒人被驱逐至极北荒原,唐人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双方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 是以唐国也派出了驻守北地的将军领军前往,同时,书院方面也派出了人手,而且这一次正好赶上了书院新晋弟子们的实修课程,于是书院便做出了决定,由新近被夫子收为第十三弟子的宁缺带队前往,赴极北草原实修! 如今队伍已经出发了有四五日了,估计现在已经过了北山道,进入茫茫岷山了! “墨池苑可有派人前往?”其实卫允很清楚,墨池苑也是昊天道门麾下,势必也要响应西陵的诏令,可现如今因为他凭空插了一脚,也不知莫山山会不会如同原剧情一样带队前往,参加西陵发起的会盟! 君陌仍是一脸的冷峻,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道:“这一次墨池苑领队的是被誉为天下三痴之一的书痴莫山山!” 卫允点点头,倒是和原剧情没有太大差别! 此刻二人坐在后山的小湖旁饮酒,湖里头飘着一头大白鹅脖子上挂着个小竹篮,篮子里头装着不知什么饵料,大白鹅正一口一口的把饵料从篮子里头叼出来,投喂给环绕在其身下的鱼儿们! “听说这头大鹅是你养的?”卫允看的有些想笑,这鹅倒是有趣,不仅不吃鱼,竟然还知道喂鱼! “如何?”君陌脸上露出自信的浅笑。 竟然和自己炫耀?心里还是会下意识把自己当作柯浩然吗? 卫允煞有介事的道:“很高傲!和你一样高傲!” 边说便瞥了一眼湖中大白鹅那长长的脖子,又瞥了瞥君陌头顶那根高冠! 确实很像! “对了,我这个供奉可有什么差事?总不能让我平白受了好处,却什么都不做吧?”卫允素来都不喜欢白占别人的好处,尤其是藏书楼对卫允的帮助是极为巨大的! 君陌目光微闪道:“眼下倒是正好有个差事儿!” “哦?”卫允问道:“什么差事儿?”心中却是忽然一凛,君陌这家伙可不是什么人畜无害好人! 君陌定定的看着卫允的眼睛,沉声问道:“先生可听说过卫光明?” 卫允道:“昔日那位犯了大错被西陵掌教贬入幽阁之中的光明大神官?号称千年以来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曾经破了五境,达到了天启的境界,更是被世人尊称为神座之上,天穹之下的卫光明?” 君陌点点头,冷峻的脸上忽然动了两下:“昔日卫光明于我大唐作乱,西陵担心夫子震怒其迁怒西陵,于是便由观主亲自出手,将卫光明打下天启境界,再由西陵掌教出手,已樊笼大阵将卫光明囚于幽阁之中!” “可区区幽阁又怎困得住卫光明这位号称千年以来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君陌不由得冷笑道! 笑的自然不会是卫光明,而是那位不自量力,已樊笼大阵将卫光明困于幽阁之中的西陵掌教熊初墨! “莫非那卫光明破了樊笼,自幽阁之中走出来了?”卫允分明是明知故问。 君莫面色微凝,沉声道:“不错,昨日老师特意传讯回来,说的便是此事!” 卫允又道:“二先生是想让我出手,试一试卫光明的深浅?” 卫光明可是号称神座之上,天穹之下的强者,世间敢说自己能稳胜卫光明的可没有几人! “十五年前,卫光明声称受到了昊天的启示,冥王之子降生于唐国,于是乎便于唐国之中掀起了一场动乱,无数无辜之人惨死,如今他既然走出了幽阁,想必又是察觉到了什么启示,又要掀起什么风浪!守护唐国百姓的安危,书院责无旁贷!” 君陌幽幽望着卫允道:“你意下如何?” 卫允笑道:“卫某即为书院供奉,自然也同样责无旁贷!” 说着脸上的笑容散去,目光微凝,沉声道:“正巧我也想称一称这位号称神座之上,天穹之下的光明大神官的斤两!” “好!那就拜托先生了!”君陌双手端起酒杯敬卫允! 卫允亦端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君陌的神情依旧冷峻,可看着卫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连,目光却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若是你是小师叔的话,那区区一个卫光明自然不在话下! 可你若不是小师叔!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出事! 君陌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若是到时候卫允当真不敌卫光明的话,他自然会出手! “如今卫光明到了何处?”卫允问道。 君陌摇了摇头:“不知!” “约莫何时会到都城?” 君陌还是摇头! “得!合着还得我自己去找呗!” 君陌却道:“如今国师和陛下都派出了大批的人手寻找卫光明,不过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卫光明是什么人,昔日光明殿的光明大神官,光明殿昔日何其辉煌,隐隐为西陵三司之首!卫光明的权势更在掌教熊初墨之上! 虽然这些年光明殿受了不少打压排挤,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尚且比马大!光明殿的势力自然不容小觑! 再加上卫光明本身修为高绝,他若是想要隐藏自己的踪迹,除非是夫子亲自出手,否则的话,世上怕是无人能够找得到他! 卫允点点头,忽然脸色一变,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了!我当这个供奉可有月钱?” 卫允看着君陌,很认真很认真的问。 君陌没想到卫允会忽然把话题转的这么突然,而且还 “自然是有的!” 卫允伸出手,“劳驾先把这两个月的月钱付一下!” 君陌直直的看着卫允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看穿卫允的思想! 可惜卫允却丝毫不惧!迎着君陌那灼灼的目光便顶了回去,既然已经接了差事儿,那现在再拿工钱自然极有底气! 许久!君陌道:“后山俗物向来都是十二师弟在打理,你若是想要月钱,自己去找十二师弟要!” 陈皮皮? “倒也是!你性子高傲,成日不是修行就是装酷扮高冷,哪有心思理这些俗物!也罢!我走了!” 不等君陌说话,卫允便直接起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君陌自己一人坐在桌案前,看着湖中正在悠闲喂鱼的大白鹅,喃喃道:“装酷扮高冷?” 夫子的十三个弟子里头,除了陈皮皮和宁缺之外,其他人貌似几乎都没怎么出过后山!夫子和李慢慢不在,君陌自然便是大家长,要管着众人。至于其他的,不说也罢!一个个都是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 倒是陈皮皮这个小胖子还尚食几分人间烟火! 陈皮皮处! “卫供奉!”夫子收陈皮皮为徒的时候,柯浩然已经没了,是以陈皮皮对于卫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也只单纯的把卫允当作一个供奉而已! “十二先生!”卫允拱手回礼! “不知供奉找我何事?”两人之间素来没有往来,卫允突然找上自己,自然是有事的! “卫某是来取作为供奉的月银的!”卫允直接开门见山道。 “月银?”陈皮皮愣了一下! “有什么不对吗?”卫允不解陈皮皮的反应! “没什么不对的!” 陈皮皮灵光一闪便想通了其中了关节,卫允定是受旁人指点才来找自己的! 陈皮皮的师兄师姐们平时足不出户的,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老四和老六打铁锻造用的材料都是朝廷直接送过来的,也不需要他们花钱!是以书院后山可没有月银一说! 陈皮皮笑着道:“供奉的月银是五十两,先生入书院也有两个月多月了,就且先算两个月吧!” “好说好说!” 陈皮皮自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卫允:“这是一百两银票,先生拿好!” 卫允结果银票,忽然反应了过来,明白了方才陈皮皮那一愣的意思! 第 341章 南门 差事儿虽然接了,卫允反倒是悠闲了下来! “先生今日想去哪里?” 卫允的住处,小草一大清早便跑了过来,除了给卫允送饭之外,就是充当卫允的向导,每日带着卫允在长安城里头闲逛! 卫允正用着小草熬制的肉糜粥,手里头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羊肉包子正在慢条斯理的吃着!屋子里头替卫允叠好被褥,整理好房间的小草忽然发问。 卫允手里的肉包僵在半空一下,沉吟片刻之后道:“咋们还剩那些地方没去?” 小草道:“都城的东南西北咋们都去过了,若是说还有什么地方先生没去过的话,那就只有北边的皇城了!先生若是想去皇宫的话也不是不行,如今先生是书院供奉,简大家只要入宫和皇后娘娘说一声,应该能让先生入宫!” 卫允赶忙摆手:“皇宫有什么好看的,天下间的皇宫不都一个模样,雕栏画栋,金碧辉煌,我可没兴趣!” 小草眼睛滋溜一转,露出几分狡黠:“先生,要不今日去红袖招坐坐?前些日子先生每日都闷在书院里头不得空闲,这几日又四处闲逛,已有许久没有去红袖招了!” 卫允抬眼看着小草,“大白天的去红袖招做什么!要去也要等晚上,华灯初上,烛影昏黄,再看美人月下翩然起舞,那才叫有意思!” 小草愣了一下,脑海之中不知不觉依然循着卫允所言联想起画面来! “不过近些时日怕是不行!如今我是书院供奉,刚刚才从书院那边接了份差事,还是先把这差事儿给办了再说!” 说起这个,卫允忽然想起昊天道南门那边可是一直和唐国朝廷一起在搜寻卫光明的踪迹,他们那边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时间回溯到数月前! 南方某处深山之中,坐落着一座破旧的小道观,只怕外边的那些修行者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眼中神秘的不可知之地之一的知守观!竟会是这么一座破旧的小道观! 许是因为坐落于深山之中,周围荒无人烟,除了山石便是树木,道观里基本上没什么香火! 道观里幽阁身穿老旧道袍的中年道士,梳着道髻,用一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桃枝别着,中年倒是看上去虽有几分落魄邋遢,可道观却被打扫的纤尘不染。 一个身穿大红长裙,眉黛如山,面容冷峻美丽,看上去好似屹立于山巅雪莲一般的俏丽女子持剑走入了道观! 女子不过双十年华,可一双美目却没有半点年轻人的躁动,有的只是宛若终年不化的坚冰一样的冰冷眸子! 好似世上依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触动一样! “师叔!” 中年道士正在院子里头拿着一柄扫帚扫地,少女性子虽冷,可在中年道士面前还是颇为恭敬! 中年道士微微颔首! 到过招呼之后,少女便旁若无人的朝着靠近道观大门的第一个屋子走去!中年道士恍若没有看见一般,依旧自顾自的扫着地!尽管此时地上没有一片落叶!没有一粒雪花! 第一间屋子是个小型的殿宇,但供奉的却不是什么神像,而是一本本书! 七本天书! 可惜的是,紫檀木案上的一处位置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少女走至第一张桌案前,岸上摆放着一本封皮乌黑如凝血一般又厚又大的书籍,上书一个日字! 天书日字卷! 忽然像是一阵清风拂来,书页随风而动!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书页翻开! 第一页是一片雪白,就像是隆冬腊月只是一片银白的天地,不然纤尘,书页翻至第二页,书页最上方赫然写着柳白二字!南晋剑阁的剑圣柳白!天书日字卷排在第二页的第一人! 距离柳白名字的不远处,便是君陌! 而少女的目光,正是凝聚于这两个字之上! 可今日的少女却有些差异,因为君陌的旁边,出现了一个以前从未上过日子卷的名字! 卫允! 少女不禁有几分好奇,难道又是一个如同君陌一样的绝世天才? 定睛望去,可不过瞬息之间,少女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挪到了旁边写着君陌的两个字之上,冰冷的眸子之中泛着坚定而炙热的目光! 少女身形颇为修长,红色的裙摆垂在鞋面之上,离地不过短短一两寸,那双凝红如鲜血,上锈几尾游鱼的绣鞋宛若扎根了一般! 少女,天书,中年道士,破旧的道观!以及一面饱受风霜侵蚀的牌匾,依稀还能看出知守二字! 从道观的大门远远向南望去,依稀能看见一座长满了桃树的大山! 那是桃山,桃山之上重重殿宇! 桃山之侧,一面宛若刀削一般的陡峭悬崖之上,有一逶迤险径,通往崖半之处! 山间中年有云雾廖若,恍若仙境,崖底漆黑一片,深不知几许! 崖半之处,险径的尽头便是幽阁! 地处山腹之中,终年不见天日,昏暗阴森!这便是幽阁! 此时此刻,幽阁之中,关着的正是昔日那位号称最接近昊天的光明大神官卫光明! 可此时的卫光明却连阳光都见不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让一个最虔诚的光明信徒十五年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在某些人的眼中,无疑是最大的惩罚! 昏暗的幽阁最深处,须发皆以花白,一身黑色长袍的卫光明盘坐于只铺了些许稻草的石台之上,四周漆黑一片,隐约间似乎能够看见周遭遍布着玄奥纹路的石壁和婴儿手臂一般粗细的栅栏! 樊笼大阵! 以山势地形隔绝光明,以樊笼大阵封锁元气!费尽心思,只为困住里头那个须发皆白的垂暮老者! 忽然之间,正闭目凝神打坐的卫光明睁开了双眼,一片一黑之中,两道璀璨的白光自那宛若星空版深邃的眸子当中射出! 虚室生电! 于一片漆黑之中,卫光明忽然扭头遥望唐国的方向,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的漆黑与山体,跨越了无数山川,落入那座屹立于大地之上的黑色雄城之中! 昊天道南门! 卫允在小草的带领下,来到了南门! 南门之中,国师李青山正在与宁缺的师傅颜瑟对弈! 一身道袍的何明池走了进来! “师傅!书院的供奉卫先生想要求见师傅!此刻就在南门外!” 李青山拿着棋子的动作忽然一顿,抬眼看着对面的颜瑟大师,有些诧异的道:“我南门与这位新晋的书院供奉貌似没有什么交集!难道师兄?” “我什么!你别看我啊!你和他没交情难道我就有了?”颜瑟眉梢一挑,捋着胡须的力道不自禁便重了几分! 李青山就更疑惑了:“那这位卫供奉来南门做什么” 颜瑟微微眯着眼睛,道:“人都到门外了你还在这儿琢磨那么多干嘛?叫进来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李青山随即才反应过来,“师兄说的是!明池,你去把卫供奉领进来吧!” “是!”何明池躬身退去! 李青山又道:“这么多日过去了,还是寻不到半点那人的踪迹,我这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 颜瑟道:“每逢大事先静气!卫光明怎么说也是昔日的光明大神官,他要是不想让你们找到,你们就算是把整个唐国都翻过来估计都找不到他!” “而且就算你们找到了又能如何?” 李青山一愣,脸色凝重的问:“师兄,神座之上,天穹之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颜瑟道:“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呗!” 李青山眉头微皱:“我知道卫光明很厉害!可厉害到什么程度?” 颜瑟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李青山:“掌教已经超越了五境,踏入了天启境界!幽阁之中有掌教之中亲手设下的樊笼大阵,我那位师兄在幽阁之中被关了十五年,十五年不见天日,如今却在一夕之间破了掌教的樊笼大阵,出了幽阁!你说是什么程度?” 李青山默然无语! 卫允和小草也被李青山的徒弟何明池引着入了南门! 说是昊天道南门,但其实更加偏向于朝廷的某个衙门,而不是某个道场! 一路行来,卫允道士颇为好奇! 南门出自昊天道,却又不属于昊天道,只忠于唐国! “在下卫允,见过国师,见过颜瑟大师!”卫允冲着二人微微拱手! 不论是年纪还是修为,他们都比卫允大不了多少!而且若论修为,颜瑟的话且不好说,但李青山 就像是温室之中培育出的花朵,虽然同样绚烂美丽,但却并不如野生的花朵那般顽强! 正应了那一句机缘太好!可经历却太少! 不足为惧矣! “卫供奉!”二人亦拱手回礼! 李青山问道:“不知卫供奉忽然造访南门所为何事?” 卫允颇有些开玩笑的道:“没办法,刚当上书院的供奉,领了工钱拿了好处,自然要出出力!这不是听说卫光明走出了幽阁,如今正朝着都城而来嘛!书院对此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这话其实还藏着一层意思:我代表的可是书院!你李青山可别糊弄我! 第 342章 横竖皆二 “只有先生一人!” 对于卫允,随着大河国那边的消息传回来,李青山自然也知道了卫允于莫干山上成就神符师一事! 对此卫允倒是不怎么在意,而且也没有让墨池苑的人不要外传,修行者吗,除了修为之外,同样也有许多在乎名声,于是乎卫允这位新晋神符师的身份就这么从墨池苑传了出来! 而且这则消息是经过王书圣和天下三痴之一的书痴确认过了的! 可尽管是神符师那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李青山的师兄,惊神阵的执掌者颜瑟大师号称是天下最伟大的神符师之中,便是在众神符师之中也是最顶尖的存在,昔日曾与号称天下第一强者的剑圣柳白交过手,虽以一招之差惜败于柳白的剑下,可颜瑟这位神符师的强大,却也是天下共认的! 卫允不过是一个刚刚成为神符师不过数月时间的修士,连颜瑟都不敢说稳操胜算的卫光明,卫允难道能胜得过颜瑟大师? 李青山打心底里是不信的! 卫允却道:“请国师放心,书院这么做自然有书院的原因,今日卫某前来,一则是想与国师知会一声,若是有卫光明的消息请知会书院一声!” 李青山释然,若是书院的话!那他就没话说了! 书院有夫子,有大先生二先生这等强者!既然是书院做出的决定,他自然不会质疑! “既如此,贫道知晓了!请先生放心,若有卫光明的消息,贫道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先生!”说着李青山话音却忽然一转:“听先生的意思此行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卫允笑着看向一旁身穿破旧道袍,没有半点高人风范的颜瑟大师,拱手道:“颜瑟大师乃是世间最伟大的神符师之一,卫某初窥神符师之道,方觉天地高远,大道广博,浩然宛若云烟,是以一直想找大师请教一二,只可惜却一直无缘得见!” “找我请教?”颜瑟目光微闪,脸上露出微笑:“不知卫先生想如何请教!” 卫允道:“久闻颜瑟大师的井字符天下无双,卫某不才,想要见识一番!请颜瑟大师不吝赐教!” “哈哈哈哈!”颜瑟大师抚须大笑:“瞧你这模样,也是个读书人吧!” “大师目光如炬,卫某确实踏入修行之路前,确实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卫允也微笑着说道。 读书人确实是读书人,不过普通这两个字放到卫允的身上,那就见仁见智了! 在卫允心中,他确实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读书人,善经史子集,习公马骑射,刀枪棍棒,武皆是粗通! 可在其他人眼中,卫允一手推行的新政,开创了政和盛世,是的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蒸蒸日上,令得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而且卫允在教育之上推行的一条条方针政策,真正意义上走出了让天下人人都有书读的第一步! 其功其德,后人自有评说! 颜瑟自然不知卫允的过往,这世上也没有人知道卫允的过往,就算是夫子与昊天也不列外!于是便调笑道:“瞧你这说话做事儿一套一套的,和朝廷里头那些个腐儒官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额!”卫允失笑道:“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颜瑟道:“你既是书院的供奉,老夫又欠书院一个天大的人情,和你切磋一二自无不可!况且老夫也想见识见识,你这位新晋的神符师的符道!” 两个神符师之间的切磋交流,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胜景,一旁的李青山颇为意动的道:“南门之中地方狭小施展不开,不如去城外切磋一番?” 神符师者,手段玄奇犹在普通的知命强者之上! 呼风唤雨,截江断流,弹指间地裂山崩也不过寻常! 两位神符师之间的交流切磋又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或者武者约战决斗,自然是要挑选空旷无人的地方好一些,免得波及无辜! “自无不可!” “乐意之至!” 一行人便径直自南门王城外南郊而去! 南郊书院旁,一处已然生出了些许盎然绿意的草地之上,冬日已过,积雪早已散去,茵茵绿草争相破土而出,露出尖尖的嫩芽! 千层底的厚厚鞋面踩过,刚出芽的嫩草立时便被压弯了呀,全身和清新的泥土来了个全方位无死角的亲密接触! 可当那一双双大脚离开之后,被压弯了的嫩草却又立马直起了身子,芽尖冲着天空,继续顽强的茁壮向上成长,不知只是想仰望碧蓝的天空,还是想长成不远处茁壮的参天大树一般! 草地上! 卫允和颜瑟相视而立,想去不过三丈有余! 一旁,国师李青山和小草远远的站在数十丈之外的小山包上翘首以往,远远的观战着! 天地之间,不知何时起了一阵温暖的春风,伴随着春日的和煦阳光,给天地万物带来了无限生机! “今儿的天气是真不错!” 颜瑟搓了搓手,看着卫允道:“难得这么好的天气!这么没得景色,卫先生是读书人出身,难道就不想赋诗一首?” 卫允从容以对:“大师说的不错!值此春光灿烂之际,卫某心中确有所感,不如先请大师帮忙品鉴一二?” “哦?”颜瑟微微挑眉:“既是有感而发,那老道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正说着,那双原本还有几分浑浊的双目便立时变得无比清澈,深邃无垠宛若无尽星空! 卫允抬手探掌,念力自气海雪山之中悄然而出,磅礴的天地元气立时便如潮水般朝着卫允的掌心蜂拥而去! 颜瑟的眼睛越发明亮! 卫允微微笑着,念力再变,崭掌心之上凝聚的白色元气光团如流水般流动起来,一柄由无数线条和精纯到了极点的元气长剑成型! 介于虚无和真实之间! 卫允唇瓣轻启:“数月前我于莫干山上初窥符道,而后又在书院藏书楼中纵观古籍三百,受惊神大阵启发,偶有所悟!” “去!” 卫允心念一动,掌中元气与符所化之剑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息之间便达到了十余丈的高度! 而后,一化十,十化百,分化千万! 颜瑟目光微凝,有些诧异:“数月前触动朱雀的人是你?” 卫允含笑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大师小心了,此乃第一变化,名曰破阵!” 刹那间,周遭元气再动,万千符剑悬浮于半空之上,笼罩住方圆百米的范围!烨烨生辉,甚至盖过了天空之上的太阳! “落!” 随着卫允一声轻喝! 天空之上的万千符剑顿时白光大作!璀璨的光芒比太阳更加夺目,让人无法直视! 而这一刻,颜瑟脸上的随意终于不在,凝重布满了那张苍老的脸颊,深邃的目光变得锐利而炙热,璀璨的精光刹那之间爆射而出! 数十丈外,小草只觉得璀璨白光刺得眼睛生疼,下意识便闭上了双眼! 一旁的李青山也不禁眼睛微眯,气海雪山之中念力涌出,元气于双目之前汇聚,将那夺目的光芒隔绝开来!才不至于无法直视! 好在李青山和小草并不在符阵笼罩的范围之内! 于此同时,书院后山之中! 正在湖畔喂大白鹅的君陌忽然心有所感,扭头朝着元气剧烈波动的方向遥遥望去! “如此强烈的元气波动,只有知名境界的修行者才能调动吧?是什么人在交手?” 君陌目光微凝,足尖一点,高大身形一跃而入半空,犹如展翅的苍鹰一般,朝着元气波动的方向掠去! 同时,君陌的声音也通过后山的大阵传入后山诸位是师弟师妹们的耳中! “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们守好山门!” 话音落下时,君陌依然出现在那处小山包顶! 还是那柄宽大铁剑,还是那一尊长长的高冠,还是那个无比骄傲的君陌! “怎么回事?” 锐利的目光穿透了夺目的璀璨白光,落入场中的卫允和颜瑟的身上! 李青山忙解释道:“见过二先生!是卫供奉和我师兄颜瑟大师正在切磋符道!” 君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那双眸子当中却泛着几分异样的光芒!提剑的左手不自禁便增了几分力度! 场中! 只见颜瑟双手已然有了动作,双目微凝,念力已然如丝般涌出,掌心之外半尺之地,一道不过三尺方圆的井字符已然成型! 这时! 穹顶的万千光剑已然如同流星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井字符自下而上,被推至颜瑟的头顶,刹那间,三尺方圆的井字符骤然放大了数十倍! 直接化作了一道范围比卫允的剑符更加大的大符! 剑光与大符相撞! 白光越发璀璨,方圆数里的元气也随之变得狂暴絮乱起来! 第一波落下的剑雨无数光剑被湮灭,井字符的光芒也变得暗淡了三分! 可天空之上却又立马有更多的光剑凝聚成型,成千上万,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剑雨再一次落下! 再一次湮灭,井字符也变得愈发暗淡! 第三波剑雨落下之时,天空之上的井字符光芒已然变得几位暗淡,似乎下一刻就要消散了一样! 可这时,颜瑟却再一次动了! 还是井字符! 可这一次却不再是防御! 而是进攻! 横竖皆二是为井! 井者!切割也! 四道交错的青光冲天而起! 一枚不过三丈大小的井字符自下而上,湮灭无数光剑,冲入剑符的最中心!白光的最深处! 顷刻之后,白光骤消! 那枚凝实无比的井字符与卫允投入半空的符剑相撞! 一青一白!不相上下!泾渭分明!宛若两个世界! 第 343章 破阵之后便开山 卫允的目光也微微变化! 井字符果真如他所想的一般,蕴含着极强的切割和毁灭之力,虽不似卫允的剑符那般能够直接割裂空间,可也极为强大! 并不是这个阶段的卫允能够忽视的! 而且 “第二变化名曰开山!大师小心了!” 破阵之法,乃是卫允取意自军阵之法,首重的是无差别的覆盖性攻击,将同样的强度的攻击分裂成了成千上万道,样子倒是大气磅礴,气势恢宏,让人看得莫名震撼! 而颜瑟则正是看穿了这一点,这才用井字符直接硬怼破阵的核心符剑! 符道与阵道本就相通! 阵法有阵眼,符法自然也有其核心之处! 而颜瑟便是看到了卫允破阵符法的核心所在,方才能够一击建工! 被颜瑟破掉了破阵,卫允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脸上的神情依旧从容,目光之中不见丝毫惊讶! 卫允负手而立,念力却于无形之中有了变化! 颜瑟的神情也随之变化! 因为半空之上那柄与井字符相持不下的符剑不断地变大,凝实,随着滔滔不绝的天地元气如潮水般涌入那炳符剑之中,白光逐渐盖过了青光! 井字符已然处于下风! 可变化还在继续! 随着半空之上的变化的继续,方圆数十丈范围之内,卫允的剑符所笼罩的地方,重力好像也在不断地被加大! 但颜瑟很清楚,不论是符法还是阵法,本质上只是修行者以念力桥梁对天地元气的运用! 其实真正意义上的重力并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是处于卫允剑符笼罩范围之内修行者的精神感知! 人力时有穷尽,而天地无穷兮! 此时此刻,在颜瑟的精神世界里头,好似有一座小山压下一样,承重的压力作用在他的每一寸精神念力之上! 而且这座小山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长体型,随着体型的增长,所带来的压力,重力自然也是成倍成倍的提升! 恍惚间,一座横亘于天地之间的巍峨大山出现在颜瑟的精神识海之中,就好似镇压地火风水的天柱一般,镇压着颜瑟的精神识海! 若是王书圣或者莫山山在这儿的话,定然能够发现卫允的这一式开山,竟然将王书圣的山字符也融入了其中! 取其精华,临摹其意,以念力催动元气,模拟出巍峨大山的形与势! 可更关键的,还不是颜瑟精神识海之内的变化,而是天空之上那炳已经成长至将近十丈长的符大剑! 剑身之上并无太多复杂的纹路! 好像,就是书法之中简简单单的一竖! 颜瑟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空的元气巨剑,看着已然分崩离析,清光消散,归于虚无的井字符! 垂在身子两侧长袖之中的双手已然再一次动了! 颜瑟心里头很清楚,这一式既然是叫做开山,那自然是要劈开自己精神识海之中的那座虚幻大山! 可那座山其实并不存在,只是因为磅礴的压力和重力作用之下,使自身感知出现的类似错觉幻觉的反应! 既然那座虚幻的大山不存在,那这一剑要劈开的,自然就只会是自身的精神识海! 感受着穹顶大剑周身散发出来的丝丝缕缕玄妙气机! 厚重之中夹杂着无尽的刀兵锋锐之意,大剑尚未落下,可那霸道凌厉的威势就已经让颜瑟心中生出危机感来了! 颜瑟依旧眯着眼睛,两个不过尺许的细微符出现在两侧的长袖袖口,隐约间还能看见从袖口之中伸出的五指,二者之间好似有无数线条勾连! 多少年了! 自从多年前和剑圣柳白的那一战之后,自从执掌了惊神大阵之后,颜瑟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感觉了! 作为一个修行者,而且还是一个喜欢闹腾,闲不下来的修行者,昔日颜瑟这位名传天下,被称为世间最伟大神符师之一的名头可都是一场又一场的大战打出来的! 淡淡的危机感中裹杂着的是一股许久未曾出现的热血,自胸腔内部的心脏之中徐徐流出,经由一根根细微的血管,流至身体的每一处角落,每一寸血肉! 这还不止,伴随着这股子热血一同流出的,还有胸前气海以及腰后雪山之中的磅礴念力! 念力本乃是无形无质之属,只因经过了气海雪山十七气窍的加持,方有种种玄妙之功,能与元气相融,能化虚为实,如同无形的丝线和大手一般御使飞剑,能够勾勒出种种玄妙的符阵法! 脑海之中的大山愈发凝实! 颜瑟的脸色也逐渐凝重,可凝重之中却又带着几分笑意!似是期待,似是憧憬,似是激动!似是迫不及待! 大剑落下! 颜瑟藏于袖中的双手不知何时也已经推至头顶! 双手之中的两道小符融合化为一道前所未有的大符! 还是井字符!周遭逸散着丝丝缕缕的青色流光!那是流动着的天地元气! 一股劲风吹下,银灰参半的发丝随风而动,老旧的道袍迎风而鼓,衣摆飘飞!灰白的胡须也被劲风吹的有些凌乱! 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愈发有神!似是有一片璀璨的星空倒映其中! 巨剑与大符相撞! 白芒和青光再一次相触! 没有巨大的爆照轰鸣声! 白光和青光不断的碰撞想要磨灭着彼此! 一股接着一股的气浪已巨剑于大符碰撞的位置为中心朝着四周逸散! 气浪卷起真真狂风! 狂风四散儿去,侵入周遭山林之中,林中树木不断摇曳,就像似乎遇到了极强的风暴!粗壮的枝干被狂风压弯了腰! 更别说那些荆棘灌木还有地上刚刚冒尖不久的嫩绿草芽! 数十丈之外! 国师李青山面色骤变! 持剑而立的君陌目光越发凝实,无形的念力已然蜂拥而出,形成一道无形无质的透明屏障,将他自己和身后的小草笼罩其中! 至于国师李青山! 他自己本身便是以为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虽然不善与人争斗,大半的心思都花在了所谓的卜算之道上! 但知命就是知命!再不济也是站在了五境巅峰的大修士! 青袍作响,以后乌黑长发随风飞舞! 李青山沉声道:“糟了,若是再仍由他们这么打下去,只怕会收不住手,误伤了彼此!”眼眸之中流转着浓浓的忧色! 颜瑟是李青山的师兄,也是知己,是亲人! 若是没有颜瑟这位神符师的师兄,没有颜瑟这位惊神阵的执掌者在,别说是在国师之位上边稳坐三十多年了,就连当初这个国师的位置,李青山也不一定能够得到。 而且卫允是书院的供奉,书院则是大唐的书院,也是唐国的守护者,书院于唐国的意义不可谓不重要! 卫允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书院供奉,但作为迄今为止书院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供奉,卫允于书院的而言是否重要就李青山不清楚! 可卫允那张脸李青山却记得分明! 那是一个让人永远也忘不掉的男人! 单人独剑破了和西陵相争近千年的魔宗,除夫子外,横压世间无敌手! 那人在,什么剑圣柳白!观主陈某,西陵掌教,都不过是覆手之间罢了! 昔日柯浩然受天诛而死,夫子震怒,迁怒于供奉昊天的西陵,直入桃山,斩净漫山桃花,驱逐观主至南海,至今不敢上岸履足陆地半步! 君陌眼睛动都没动,依旧直直的看着场中元气念力符交际碰撞的情形,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杞人忧天!”之后便不发一言,神情目光尤为专注! 毕竟此等旷世之战数十年也难得一见!君陌虽修习的是剑道,可大道三千,到了最后都是殊途同归,本质上都是差不多的! 能够观看这么一场大战,便是对于君陌这样的强者而言,也是受益匪浅的! 此时的君陌还不是那个青峡大战之时的君陌,也不是那个在天擎宗底只身破佛宗的君陌! 君陌身后的小草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先生!卫先生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似乎是怕小草心里担忧,顿了片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当真有什么变故,我自会出手,你无需担心!” 小草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小草在这儿代卫先生谢过二先生了!” “嗯!” 君陌轻轻的嗯了一声,心神再一次回到场中! 若是换了旁人这么问,以君陌骄傲的性子不一定会理会,可小草不同,小草是红袖招的人,是简大家的传人!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作为昔日跟在柯浩然屁股后头的小跟班,作为一个自小便把柯浩然作为偶像目标的晚辈,君陌对于几乎相当于柯浩然半个妻族的红袖招,对于简大家,难免有些特殊对待! 听了君陌的话,一旁忧心不已的李青山这才松了口气! 卜算之道犹耗心神,别看李青山现在外表看起来比颜瑟年轻,须发都还是乌黑的状态,可内里却早已腐朽,五脏六腑之中的精气已然空了大半,就连念力也不如寻常的知命强者强大! 每日还要靠着汤药还滋补身体,延缓病痛! 如今宁缺还没成长起来,他自己又是这么个病态的模样,若是颜瑟当真有什么意外,那对于南门而言无异于是地裂天崩! 第 344章 点到为止 天空之上的光芒悄然隐去! 湛蓝的天空再一次出现在二人的头顶! 天空之下! 一身破旧道袍的老者于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相视而立,目光于二人之间的虚空之中碰撞交汇! 然后便是一阵不约而同的大笑! “破阵!开山!先生之符道颇有几分未竟之意,之后应该还有变化未曾使出吧?”颜瑟抬手抚须,笑着问道! 卫允拱拱手道:“大师目光如炬,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修行本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漫漫长路,卫某的符剑有未竟之变化,大师的井字符又何尝不是呢?” “以一道井字符,却能够将世间诸般符道囊括其中,天地自然,风霜雪雨皆以一符道之!大师之符道,已然近乎道矣!卫某佩服!和大师相比,卫某于符道之上的造诣,无异于懵懂之子与饱学大儒!今日能够得见大师之符道,实乃卫某三生之幸!” 说着,卫允冲着对面的颜瑟大师拱手躬身,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态度恭敬,一字一句皆是发自肺腑,诚恳至极! “先生的剑符也让老夫大开眼界!以符为剑,开创前所未有之符道,破阵剑意霸道凛然,气血冲天杀伐无双,开山剑意厚重磅礴,凌厉无比!迄今为止老夫所交手过的对手之中,也唯有南晋剑阁剑圣柳白的大河剑意能与之相比!假以时日,先生定能成为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 两人之间的称赞,绝无半点吹捧之意,皆是由心而发,出自肺腑! “二先生!谁赢了啊!是我家卫先生还是颜瑟大师?” 数十丈外,君陌身侧的小草看着场中已然消散的诸般盛景,不经有些疑惑的问身前的君陌! 君陌道:“二人皆是当时强者,符道之强已然达至神符师的巅峰境界,若是想要分出胜负,势必便要分出生死,如今算是平手吧!” 颜瑟井字符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君陌的预料,昔日二层楼考核之时,二人那一触即分的切磋根本未能尽兴! 可君陌更感兴趣的却是卫允! 卫允的符剑!以符道演化剑道!不论是破阵还是开山,虽然还尚未趋至完美,可其立意之高远,却也让人敬佩! 而且经过方才这一战,君陌心中依然有了定论,卫允就是卫允,绝不是他那位已经逝去的小师叔柯浩然! 虽然卫允体内的元气纯净与柯浩然的浩然气极为相似,可二人的剑道却截然不同! 君陌主修的可是浩然剑诀!昔日柯浩然修习的剑法! 对于浩然气和浩然剑! 君陌绝对是最有具权威的一个! 而在小草眼中,颜瑟大师是红袖招的常客,是水珠儿的座上宾,前段时间还用鸡汤贴的拓本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的银子!而且还是神符师,对于颜瑟,小草自然是喜欢尊敬的! 可卫允,是简大家的贵客,甚至还把她这个未来红袖招的当家人派来亲自照料,可见简大家对卫允的重视! 而且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小草对于卫允也逐渐了解,待人和善,温有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说,而且还是书院的供奉,近些声明鹊起的神符师! 这两人不论是哪一个受了损伤,都不是小草愿意看到的! 如今看到两人都平安无事,小草这才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看着逐渐走进的卫允,君陌迈步迎了上去:“找个时间!与我切磋一番!” 君陌的眼中泛着熊熊的战意,卫允独特的符剑之道,已然勾起了这位书院二师兄心底强烈的战意! 以前君陌的偶像是柯浩然,后来柯浩然离开尘世,回归天地,柳白忽然异军突起,于剑道之上一骑绝尘,以一手大河剑意凌驾于天下诸般剑道修行者之上! 而君陌的目标也慢慢变成了柳白! 世间不乏如同夏侯和帝国其他几位大将军那样的武道强者,也并不缺少似颜瑟大师以及王书圣这般的符道强者,似君陌的大师兄李慢慢这等已经破了五境,踏入无距境界的强者! 可君陌的眼中,却只有柳白一人! 而柳白也是天下所有修习剑道之士仰望的高山! 可如今又冒出来一个卫允! 一手符剑之道虽未趋于圆满,可却同样强大,强大到让骄傲如同君陌这样的强者,也不近发出挑战! 卫允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君陌道:“二先生可确认了?” 问的突兀,可落在君陌耳中,却半点都不突兀,“确认了!先生的确便是先生!” 卫允笑了,小的灿烂:“好!待此番事了,卫某定要与二先生好好切磋一番!” 事情自然就是卫光明的事情! “好!” 君陌转身便朝着书院后山的方向离去!头上的那顶犹如棒槌一样的高冠依旧是那么醒目! 卫允冲着颜瑟拱手道:“今日之事,叨扰大师了!” “不妨事,老夫也受益匪浅!” 两个神符师之间的切磋,便是二人对于彼此符道的印证论道,可惜二人都有所顾虑,没能全力出手,否则的话,说不定便能一举突破至更高的境界! 卫允所顾忌的自然是自己答应了君陌的事情,既然答应了,那就肯定要做到,要做好!这是卫允素来行事的准则! 而颜瑟顾忌的也是卫光明! 若是方才他和卫允尽皆全力出手,不论结果是胜还是负,结果都不会太好! 到了那时候,卫光明若是到了到了都城,又该由谁去面对?李青山么?以李青山现如今的情况别说是卫光明了,只怕就连半只脚踏入知命境界的叶红鱼都不一定干得过! 而且李青山的实力还在持续不断的下滑当中,虽然这个速度并不算快,可若是日积月累下去,别说是叶红鱼了,只怕就算是普通的洞玄上境都不一定弄得过! 卫允又冲着李青山道:“国师这边若是有了什么消息,劳烦知会卫某一声!万不要擅自行动!”说着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朝着颜瑟的方向瞥了一眼! “国师方才也看到了,卫光明昔日可是超越了五境,达到了天启境界,被西陵誉为千年以来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其实力不会比颜瑟大师差上半分!” 李青山心中一凛,难道卫允猜出了自己的打算? 正如颜瑟所说的那样,现如今颜瑟的年纪已至垂暮,不知还能在这世上苟活多久,而修行者每一次全力出手,对于念力和精神的耗损都是极大的! 虽然元气有滋补之效,可毕竟颜瑟大师本身的身体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行将就木了,出于对南门未来的考量,处于对颜瑟这位师兄的敬爱!李青山其实早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只要卫光明出现在都城,那他便亲自带人倾尽全力也要将卫光明锁拿! 李青山拱手回道:“先生放心!贫道省得!” 卫允点点头,冲二人告别:“大师!国师!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告辞!” 卫允迈步离去,小草紧随其后! “师兄觉得书院这位卫供奉的实力究竟如何?能否挡得住卫光明?” 二人显然都未竟全力,点到即止的切磋以李青山的眼力看不出来也属正常!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李青山很迫切的想要知道。 颜瑟捏着几根胡子,沉声道:“卫先生虽初入神符师境界,可一身实力却丝毫不弱于我,假以时日,成就定然在我之上!” 要知道如今的颜瑟已经是迟暮之年的老者了,可卫允却正当壮年,人生漫漫长路才走了一半不到,后边还有大把大把的世间来参悟符道! 至于卫允能否领悟出更高深的符道境界,颜瑟对此不存丝毫怀疑! 只要走出一步,便能够走出无数步!符道如是,修行亦如是! “至于师兄!”可说起卫光明,颜瑟的脸色却忽然沉了几分:“我也说不清楚!毕竟那可是卫光明啊!” 卫光明的天资才情犹在颜瑟之上!不然也不会早早便破开了五境,踏入天启境界! 可惜的是天资纵横的卫光明心中却有着旁人所没有的执着! 李青山也沉默了,沉眸陷入思索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幽幽小径之上,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并排而行! “先生,您真厉害!不愧是名传天下的神符师!”一路上,小草就像个刚成年的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不过大多都是小草在说,卫允只时不时回上那么一两句,可小丫头却越说越兴起,没有半点住口的意思。 “名传天下?我什么时候名传天下了?”卫允有些惊讶,他成就神符师不过数月光阴,去过的地方也屈指可数,认识的修行者也没几个,怎么就名传天下了? 小草笑嘻嘻的道:“你还不知道呀!你如今可是书院的供奉,新晋的神符师!咋不说别的地方,就是现在都城里头先生的名号也越发响亮了呢!前些日子先生你在书院藏书楼看书的时候,连亲王府和公主府都派人来下帖子,请先生您过府一叙呢!” “还有这事儿?”卫允是真的不记得:“我怎么没有印象?” 小草无奈的道:“先生哪会儿整日神神叨叨的,奴婢把这事儿和您说了,可您忙着看书没空,让奴婢把人给打发了,奴婢照您的吩咐,就把人都给打发走了!先生,您这忘性也太大了吧!” 卫允失笑道:“我还真给忘了!可能是前些时候太过专注了!没把这些事儿放心上!” 头前泡在藏书楼里头的那两个月,卫允当真就跟疯魔似了一样,白天在藏书楼里头看书,用记忆宫殿的方法把那些古籍上记载的内容都录入脑海之中,一边揣摩研读一边记忆! 等到了晚上回到家之后便继续揣摩!也难怪小草说他整日神神叨叨的! “先生!可是小草做错了?”小草有些心虚的问。 卫允展颜轻笑道:“怎会做错,那些应酬的事情我烦都来不及,哪有世间理会,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有你的话,我哪能专心看书,这么快就从藏书楼里头走出来!” 小草那精致的小脸蛋上立马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一日,天朗气清!一个杵着一根木杖,穿着粗布麻衣,肩上挎着包袱的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步履蹒跚接受守城军卒的问询,穿过昏暗的长长门洞,踏入这座雄城之中! 第 345章 感应 朱雀大街! 须发皆白,腰身已经又些许佝偻的老者杵着拐杖,站在朱雀大街的街口,仰头望着高高的牌坊上面那头青铜浇筑而成的朱雀铜像! 骤然间,一股莫名的气机流转! 朱雀! 再一次睁眼了! 面对如此庞大惊人的一座大阵,饶是卫光明这位被誉为千年以来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也不禁发出感慨! 看见这座大阵的一刹那,卫光明那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眸瞬间就变得清澈透亮,烨烨生辉好似夜空中的星辰! 若是有修为已至知命境界的大修士在附近的话,定然能够听得到那一声作用于精神识海之中的嘹亮朱雀啼叫! 世间能够令长安城的这座惊神大阵为之而动的人屈指可数!而卫光明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可随着卫光明大手一挥,一股莫名的气机涌出,将其周身气息尽数收敛,朱雀面前的老人好似就是一个垂暮之间的老者! 惊神大阵也为之沉寂! 阵法要运作,自然需要能量来支撑,类似惊神阵这样庞大的阵法,需要消耗的天气元气自然也就更加磅礴! 是以如非必要,惊神阵一般都是处于沉寂的状态! 虽说卫光明出手很快,一瞬间就遮掩住了自身的气息,逃过了惊神大阵的感知!可身为惊神阵的守阵人,作为长安守护者的颜瑟还是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这一闪而逝的变化! 于是乎整个昊天道南门,军部还有长安府衙等各有司衙门纷纷第一时间便动了起来,开始在城里铺天盖地的搜寻起卫光明的踪迹! 用掘地三尺来说也不为过! 可长安城作为天下第一雄城,汇聚的人口有一百多万,一百多万的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出一个完全收敛气息的卫光明出来,何其困难也! 而且因为区区一个卫光明就大张旗鼓的兴师动众,唐国还有皇帝的脸皮难免有些挂不住! 而此时的卫允,却早已守在了老笔斋,守株待兔静静的等着卫光明的到来! 宁缺带队赴荒原已有不少时日了,老笔斋中就只剩下一个小侍女桑桑守着铺子,不过随着宁缺十三先生的名号传播出去之后,宁缺的书法价钱硬是翻了好几十倍! 如今的老笔斋虽然依旧门可罗雀,可却是这对主仆刻意为之! 须知物以稀为贵,若是十三先生的墨宝人手一份的话,那些的再好的字也将不在值钱!这对主仆可是妥妥的财迷! 小草和桑桑很熟!因为宁缺是红袖招的常客,连带着桑桑和小草也慢慢熟络起来,而且两个小丫头的关系很要好! 老笔斋里头,卫允在观摩宁缺的墨宝! 两个小丫头在旁边磕着瓜子,喝着小草提过来的九江双蒸,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不是便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其实相对于要等的卫光明而言,卫允更感兴趣的是桑桑,这个现在宁缺的小侍女,未来宁缺的媳妇,昊天于人间的化身! 其实桑桑的五官还算蛮精致,只皮肤有些黝黑罢了,不同于后世非洲黑人的那种黝黑,而是有些类似于古铜色! 若是这等皮肤出现在男人身上,自然不会显得怪异,反而会被人说是健康! 可出现在女子身上,就有些减分了! 俗话说得好,一白遮百丑! 其实桑桑一点都不丑,相反五官还有几分精致!只是黝黑的皮肤大大拉低了她的颜值。 人都是感官动物!那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将这一点诠释的很清楚。 可惜,任凭卫允如何观察,桑桑就是桑桑,一个身材娇小,还没长大的小黑炭侍女,就似乎纯粹的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除了瘦小和黑! 似乎是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苦的缘故,尽管现如今这对主仆的生活过得不错,可桑桑黝黑瘦小的外表看上去还是有几分营养不良的病态。 自从那日和颜瑟切磋之后,卫允和小草已经连续三日每天都会过来老笔斋小坐了,卫允自然是以想要白嫖观看宁缺墨宝为理由,而小草和桑桑宁缺的关系这么好,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中间牵线的桥梁! 做了小半个时辰,喝了半壶茶,确定了卫光明还没有到老笔斋,卫允便又带着小草出了老笔斋,走出临四十七巷,自东城回到了南城的宅子! 还没进家门,便看到了国师李青山的徒弟何明池侯在了门外! “明池见过先生!” 此时的何明池还是大唐国师的徒弟,性子谦和,于都城之中颇为吃得开! 只是卫允对于此人却很不是很喜欢,他有他的信仰,有他的选择,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卫允并不会装着喜欢:“何事?” 卫允的语气很是冷淡! 何明池虽然不解,可卫允的身份和修为摆在那里,“师伯说朱雀已经感知到了光明大神官,师傅已经派出了所有的人手,此时正在城中大肆搜寻光明大神官的行迹,不日便会有消息,所以师傅特意派晚辈来知会先生一声!” “好!我知道了!”丢下这么几个字,卫允便带着小草进了大门,还顺带把门从里头关上了! 只留何明池一人立在门外! “先生!奴婢怎么觉得先生对这位国师的徒弟这么”小草沉吟片刻:“这么冷淡?先生好像很不喜欢这位何道长!” 卫允点头道:“我确实不喜欢他!” “那是为什么呢?”小草虽是简大家悉心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可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纵使早熟了一些,但还是难免有孩子般浓重的好奇心! “这位何明池道长可是国师的弟子,是颜瑟大师的师侄,先生不是对颜瑟大师很是推崇吗?” 卫允摇摇头道:“颜瑟大师是颜瑟大师,何明池是何明池,这两人岂能混为一谈!日后你也不要和这个何明池有什么牵扯,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所谓的好人坏人,除了那些真的犯了错,十恶不赦的之外,有很多不过是因为立场的不同而产生的不同观点而已! 在西陵眼中,何明池忍辱负重,潜伏唐国十几二十年,尽心竭力的为西陵做事,是最忠实的昊天信徒! 可在唐人眼中,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卫允虽然不是唐人,对于唐国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可小草却是土生土长的唐人! “奴婢知道了,奴婢都听先生的!” “先生,现在差不多快到饭点了,先生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给您做!”这些时日小草跟在卫允身边学到最多的东西不是什么这样那样的道理!而是在卫允手把手指点之下,与日俱增的厨艺! 想当初小卫氏和张氏的厨艺可都是卫允亲手教出来的! 说起吃的,卫允就来了兴致,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后道:“许久都未吃火锅了,今日就烫个火锅吃吃吧!多备些羊肉!还有蘸料的口味要重一些!” 小草笑吟吟的道:“好嘞!奴婢这就去准备,先生您先稍坐休息一会儿!” 火锅的关键在于底料和蘸料,还有材料的新鲜程度! 小草的手艺虽然依旧稚嫩,可做个小火锅还是没什么困难的! 如今每日下午一趟的老笔斋已经成为卫允的日常! 关注公众号:,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又是接连两日,没有任何卫光明的踪迹! 这天晚上,卫允于屋中盘膝打坐,蕴养念力精神! 外界天空有些微弱星光撒下,漆黑的夜空之中隐约间还能够视物,或许因为昊天世界之中从未有过月亮,人们也不会以此为奇! 屋内微黄的烛光昏暗! 时间就在悄无声息之间慢慢流逝! 忽然间,两道璀璨的光华忽然绽放,好似夜空之中骤然发出璀璨光芒的星辰! 原本正在闭目打坐,冥想存神的卫允此时两只眼睛睁的老大,目光闪烁着几分凝重,凝重的目光之中夹杂着几许担忧! 卫允初至此界,结识的人屈指可数,能够让卫允担心的就那么几个! 而能够让卫允心生感应的只有两个! 天下三痴之一的书痴莫山山!悉心传授教导,引卫允入符道的授业之人! 还有一位就是阴差阳错,使卫允明悟修行之道的小道士白云! 这两位对于微云而言都有大恩! 昔日卫允离开莫干山的时候曾给莫山山留下了三道符剑! 同样的,小道士白云的身上也有卫允留下的三道符剑! 这几道符剑平日里都处于沉寂状态,只有在危急关头被激发的时候才能够让卫允感知! 北方! 而且是极北方! 而且一次性触发的是两道符剑,说明持有符剑之人遇上了颇为严峻的危机,否则的话,断不会一下子直接触发两道符剑! 大河国位于唐国的东面,中间还隔着个月轮国,而符剑被触发的方位却在北方,前些日子为了响应西陵的诏令,莫山山亲自带领墨池苑的一众师兄妹前往荒原! 若是按照原剧情推算,莫山山此行是有惊无险,而且还在魔宗山门处根据残缺的块垒大阵领悟出了半道神符! 可世事无常! 唐国极北之地,金帐王庭领土草原的最北部!一处草甸之上! 一场厮杀,正在阳光下的草甸上徐徐展开! 数百披巾持刀的马贼与一队人马厮杀在一处! 这队人马之中有军卒,有修行者,有男人,也有女人! 厮杀声彻响在草甸上空! 鲜血染红了草甸! 因地处极北天气寒冷而尚未融化的积雪也被染成了红色! 一个个人影倒下! 猩红的鲜血自伤口处不断的流出! 如流光一般的刀影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森寒凛冽! 第 346章 少女手中的符剑 璀璨的光华在草甸的上空绽放,犹如烟花炸裂! 混战中的人群,二八年华的靓丽少女眼见着自己的同门倒在马贼的刀下,倒在血泊之中,一双明亮的眸子染上了浓浓的悲哀! 气海雪山之中的念力犹如潮水般疯狂涌出,一道道玄奥的符成型,一片片的马贼接连倒下,可随即却有更多悍不畏死的马贼杀将而来! 人群中,浑身浴血的少年看着这些含不畏死的马贼,眼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手中的长柄朴刀舞动犹如泼墨,将一个个马贼斩于刀下! 可少年的心却越来越沉! 这些所谓的马贼只怕并非是什么马贼! 马贼疯狂,贪财,好色,悍勇!可马贼同样也怕死! 这时少年多年在唐国边塞斩杀马贼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可眼前的这群马贼,却悍勇的好似军中最精锐的军士! 少年的心虽沉,可手中的朴刀挥出却没有丝毫犹豫,又是森寒一刀挥出将一个冲至自己身前的马贼枭首! 另一边,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那几个熟悉的师兄弟,少女的眼中的犹豫尽去! 看着正持刀朝着她冲杀而去的数个凶悍马贼,脸上露出狰狞而残忍的表情,少女抬起了手中的剑,横于胸前,气海雪山之中已经去了大半的念力灌入剑身之中! 雪白的剑身之上,三条墨色细痕之中最靠近剑尖的那条骤然亮了起来! “嗡嗡嗡!” 少女手中的长剑忽然之间自发的都动起来,发出低沉的颤鸣,白色的流光股覆盖住整个剑身,那是天地之间最精纯的元气!宛若昊天神辉一般的精纯元气。 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古井无波的内心之中却泛起了滔天波澜! 因为此时此刻,外界磅礴的天地元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汇聚而来,或者说是朝着她手中的长剑汇聚! 就像是! 就像是魔宗纳天地元气入体的功法一样,磅礴的元气系数汇聚于健身之上,璀璨而耀目的白光刺得冲杀而来,近在咫尺的几个马贼一声痛呼,手中的钢刀也掉在地上,捂着眼睛滚在草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然! 少女却没有时间惊讶,因为周遭还有近百的马贼正在与己方厮杀! 少女要做的! 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清除掉这些马贼! 少女松开了握剑的手! 心念一动,化作白色流光的长剑宛若一道游鱼环绕于少女身侧! 少女闭上眼睛,仅存的念力徐徐流出,笼罩在白光之中的长剑也在一瞬间光芒大作! 随即! 飞剑出!首级落!血花绽放!穿胸而过! 不过数息的功夫! 少女周身数丈之内的将近二十马贼已然刀在血泊之中! 飞剑却仍未染血! 可厮杀还在继续! 飞剑的速度极快,堪比离弦的弩箭,于空中忽闪飘飞,剑光所过之处,一个个原本悍勇不畏死的马贼纷纷成为剑下之鬼! 墨池苑众师兄弟们稍微好一些,毕竟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修行者,相互配合之下,面对马贼们的压力骤减! 可那些负责押送粮草的燕国军卒们却远不如这些马贼悍勇!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战场捉对厮杀,由不得一丝一毫的犹豫!因为生死从来都只在一瞬之间! 那些鏖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的情形,只存在于演义之中! 少女虽说是个洞玄巅峰的修行天才,可也是个阅历尚浅,心底善良的小姑娘罢了! “哎!” 少女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念力在动,于空中窜行的飞剑的速度再增一分,便是洞穿了马贼的身躯之后,速度也没有丝毫减慢! 飞剑一出,众人压力骤减! 可未多时! 于空中窜行杀戮的飞剑却好似落入泥潭之中一般,速度骤然变慢,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住了一样! 大念师! 这群马贼之中竟然有大念师的存在! 而且还是修行到了洞玄巅峰的大念师! 否则的话,纵使是在方才飞剑杀戮马贼的时候有所耗损,也绝不会被一个普通的念师限制! 唯有洞玄巅峰的大念师,方能以强横的念力直接封锁虚空!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念师可以以念力切断少女和飞剑之间的联系! 因为少女本身乃是符师,而不是剑师! 那柄剑平日里也不过是防身之中罢了,少女的本命是符! 人群中,莫山山的心沉到了谷底! “小心,他们之中有大念师!”莫山山竭尽全力发出高呼! 原本就因为战斗经验不丰富,而导致念力过度耗损,致使战局越来越僵,为了尽早结束战斗,减少己方的伤亡,少女才会祭出卫允赠予她护身的剑符! 可卫允留下的剑符虽然犀利,可终究不是卫允亲自用出,而且那是卫允的符,不是莫山山的,由莫山山用出的话勉强能够算得上是半道神符! 可方才的杀戮已经耗去了这半道剑符之中的半数元气,而敌人之中的大念师也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不得不说,敌人对于战机的把握绝不是莫山山这个初经厮杀的少女能够比拟的! 大念师! 人群中,正在厮杀的宁缺也不禁心中一沉! 越是接触修行,了解的东西越多,才越能知道高阶修行者的恐怖! 昔日宁缺尚未踏入修行之道,一个不惑境界的小小剑师都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若非有大黑伞的话,只怕宁缺早已身死道消了! 昔日北山道中,那位书院弃徒,那位洞玄境界的大剑师,还有战败了那位大剑师的老者吕清臣!春风亭一战之中的朝小树,以及那位号称知命以下无敌的王景略! 都不是宁缺能够抵挡的人物! 尽管此时的宁缺已然踏入了不惑境界!成为了修行者,可越是这样,他才越清楚一个大念师究竟有多恐怖! 可却在此时! 半空中被磅礴念力封锁住的飞剑却骤然生变,剑身四周白光大方,丝丝缕缕洁白如雪的剑气自剑身之中激射而出! 下一瞬间! 一道大符浮现在飞剑四周! 与其说是符,不如说是一柄巨剑,一柄纯粹由元气凝聚而成的虚幻大剑,三丈长短,数尺之宽! 少女震惊了,眼睛瞪得老大,瞳孔皱缩,死死的盯着半空之中的巨大剑符,粉唇微启,因为此时,少女的目光好似洞穿了那纯白的元气,落在了飞剑之上自发亮起的第二道墨痕! 刹那间! 巨剑演化为成千上万柄细小的光剑!那是剑气!由元气和念力凝聚而成的剑气! 莫山山心念一动,气海雪山之中仅存的念力系数使出,分化为丝丝缕缕,落于己方的每一个人身上! 下一刻! 成千上万的细小光剑猛然朝着下方激射而去!方圆十五丈之地,皆是剑气的笼罩范围,剑气如雨,铺天盖地! 然剑气却好似由灵性一般,凡是身上赋有莫山山一丝念力的人,剑气落下,却没有半点生息,反而化作精纯的元气,流入他们的气海雪山之中! 可剑气落在那群马贼身上之时! 却好似化作了一柄柄锋利无比的铁剑,直接将马贼的身躯洞穿,不论是坚硬的头骨还是头软的腹部,无一例外! 不! 有一个例外! 马贼之中,宁缺身侧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脸上蒙着黑巾的马贼周身忽然浮现出一道橙黄色光罩! 那是由念力布置而成的防护罩! 是那个马贼的首领! 剑雨落下,橙黄色的光罩之上泛起无数涟漪,身形高大的马贼额上瞬间便布满了细碎的汗珠! 因为那封锁住飞剑周身虚空的磅礴念力,也在方才那一刹那被无数的剑气切割的支离破碎! 铺天盖地的剑雨之下! 橙黄色的光罩摇摇欲坠,可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艰难的抵挡着空中不断落下的剑雨! 马贼首领头上的如黄豆大小的汗水无休无止的涌出,用来蒙面的黑巾早已被浸湿! 围在马贼头领身边的几个马贼仰头望着漫天的剑雨,身躯也不禁轻微的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的钢刀好像也打起了哆嗦! 宁缺的目光越发冰寒,看着周遭剑雨之中却依旧安然无恙的众人,收起了方才第一时间撑起的大黑伞! 手中朴刀高高举起,做出投掷状! 顷刻之后,朴刀脱手而出,朝着那高大的马贼首领而去! 此时此刻,马贼首领身侧仅存的几个马贼也都愣愣的望着天空之上铺天盖地的剑雨,心神摇曳,根本就没有注意四周! 朴刀建功,直接插入马贼首领的胸膛之中,橙黄色的护罩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 剑雨落下! 几个马贼瞬间就变得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剑雨散去,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莫山山的身侧! 一百多人的马贼之中,也仅仅只剩下十余人逃出了剑雨笼罩的范围!慌不择路的驱马远去,头都不敢回! 而此刻的莫山山,却已经是面白如纸,额头隐隐有细汗渗出!飞剑入手,莫山山的膝盖不由得一软,忙撑剑杵地,这才没有一头栽倒! 可脸上的疲惫,却也越来越重! “山主!” 旁边几个墨池苑的弟子赶忙冲过来扶助莫山山! “山主!你怎么样了山主!” 莫山山露出笑容:“我没事,不过是念力用尽了而已,打坐休息几日便可!师姐快去看看师兄妹们的伤亡情况!”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唐国都城,正在打坐冥想的卫允却感受到了自己所留符剑被催发的讯息! 第 347章 壁垒 尽管莫山山已经竭尽全力的杀敌斩贼,可还是有几个墨池苑的年轻弟子不幸遇难,西陵派来押送粮草的燕国一个小队也伤亡将近大半! 虽说战果颇为喜人,可莫山山的心情却依旧沉重,苍白的脸色有大半是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可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么多死伤! 而且这还只是伤亡的,重伤轻伤的人更多,墨池苑的弟子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伤势! 不知不觉便已经入夜,众人早已在宁缺的指挥下寻了个草甸安营扎寨,而且大家身上的伤势也需要第一时间处理,免得拖得久了,轻伤变成重伤,重伤直接致死! 帐篷里,少女轻抚长剑,看着剑身之上仅剩的最后一道墨痕,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庆幸! 感激卫允留下的这三道符剑! 庆幸自己今日白天的时候出手果决,第一时间就祭出了符剑,否则的话,只怕众人的伤亡还要更加惨重。 尤其是马贼队伍里头一直隐藏着的那位大念师,若非是因为符剑的威力太过强悍,只怕那位大念师还不会那么快出手! 一定会等到自己的念力耗尽,等到最佳的时机,然后再以雷霆之势,将众人击溃! 马贼本就势大,若是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念师,莫山山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结果! 可惜莫山山并不知道,这只所谓的马贼,其实是来自大唐帝国最北端的土阳城,来自那位叫做夏侯的唐国大将军的麾下! 而那位大念师之所以一直隐藏幕后没有出手,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对化名为钟大俊的十三先生宁缺痛下杀手!趁其不备给出致命一击! 不论是墨池苑的众人,还是她们所押送的粮草,亦或者是莫山山这位洞玄巅峰的符师,从来都不是这群马贼们的目的! 夜色下的营地之中,时不时便响起声声沉闷的低嚎。 营地最中间,昏黄的烛光驱散了帐内的黑暗,一袭白衣的少女坐在烛火前,拿着一张白绢小心且仔细的擦拭着宛若一汪秋水的长剑! 此时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上,那三道墨色浅痕如今也只剩下一道! 唯一的一道! 少女的目光在烛光和墨痕之上来回挪动着,白皙若凝脂一般的纤纤玉指轻抚在冰凉的剑身之上,指腹停留于仅剩的那道墨色浅痕之上,少女微蹙的眉心总算是得到几分暂缓! 昏黄的烛火将莫山山的身影拉的老长!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姿色不俗的女子端着托盘缓步而入! “山主!用饭了!” 莫山山这才放下绢布,小心翼翼的将佩剑收入鞘中! “师兄弟们的情况如何?” 趁着吃饭的光景,莫山山询问起了众人的情况! “受伤的都已经处理好了,只要熬过今晚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就怕明日几个受伤重一些的师兄妹们没法动身,山主,会不会?” 毕竟她们如今身上还肩负着亚运粮草的担子,而且这还是莫山山亲自从此次西陵的代表,裁决司司座罗克敌手中接过来的! 墨池苑乃是隶属于西陵,受西陵诏令,就连王书圣也是西陵客卿! 说起这个,莫山山仍旧还有几分苍白的脸色就瞬间一寒,冷声道:“昨日初遇马贼之时,我便已经传信求救,可却迟迟未见援兵抵达!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师姐!若非卫先生离开前曾赠与我几道剑符!只怕今日咱们的损失会更加惨重!” 那个隐藏在马贼之中的大念师,始终是莫山山心中一根挥之不去的刺! 被莫山山称呼为师姐的女子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师妹说的不错,今日若非有卫先生的剑符,只怕还引不出那位大念师,那个大念师一直隐藏于马贼之中,若是乘着师妹念力耗尽之际发起偷袭,只怕今日咱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此番墨池苑派来的众弟子之中,修为最高的便是莫山山,一个洞玄巅峰的符师,其余弟子,连同这位师姐在内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半只脚踏入洞玄境界! 若是莫山山被偷袭成功,那个大念师在对众人出手的话,那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而且马贼一方本就人多势众,且一个个都悍勇无比! 说起这个!师姐妹二人皆是心有余悸!同时对于卫允的感激也愈发深厚!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浮现出一个人影,师姐目光闪烁,眼底浮现震惊之色:“山主是怀疑那位曲尼姑姑?” 莫山山目光之中带着寒意,神色之中却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我们墨池苑素来与世无争,只在前些时日扎营的时候因为那方温泉和月轮国有几分龌龊,除了那位曲尼姑姑,联军之中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如此针对我们,而且还有如此能量!” 曲尼的辈分极高,是以便是在联军之中的地位也极高,很受尊重,说话也管用! 而且墨池苑和西陵方面没有任何龌龊,和裁决司司座罗克敌之间也没有任何交集,罗克敌没有任何理由平白针对墨池苑! 除非是有人说了话,让他这么做,而且这人墨池苑代表的可是大河国,背靠着王书圣,能够让罗克敌做出如此决定的,除了曲尼之外,莫山山再也想不到还有谁能有如此能量! “可恶!这个曲尼当真可恶!那里还有半点佛宗大德的德行,竟然因为如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不惜如此针对我们” 听着师姐愤怒的抱怨,莫山山心底也越来越沉,目光越发冰寒,倒映着的烛火的明眸当中闪烁着几分坚定和决绝! 万里之外,唐国都城! 南门方面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卫允带着小草又一次往老笔斋去! 可惜的是还是没能见到卫允相见的那人! 可现在的卫允心却不在平静! 卫允很清楚,只要在老笔斋守株待兔,卫光明一定就会出现! 因为卫光明是光明大神官,而且还是千年来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是最接近光明,接近昊天的存在! 而昊天! 就在老笔斋! 尽管此时的桑桑还只是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小黑侍女!不是很好看,表现的也不是很聪明,甚至因为宁缺不在还有几分懒散! “先生!东城边上新开了一个面摊,桑桑说那家的酸辣面片汤很好吃!要带我去常常呢!您要不要一块去?还是您留下来帮桑桑看一会儿店,待会儿我给您带一碗回来?” 桑桑和小草两个小丫头手挽着手,桑桑的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个竹篮,显然不只是去吃酸辣面片汤! 两个小女孩儿聚在一块,除了逛脂粉铺子,绸缎铺子,大肆买买买之外,卫允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所谓的吃酸辣面片汤,不过是顺带为之罢了! “算了!你们俩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就行!”卫允摆了摆手!有这功夫,他多冥想一会儿积蓄念力不好吗?多把那些存储在脑海之中的典籍拿出来细细研读不香吗? 自从上次和颜瑟一战,见识到了颜瑟井字符的强大之后,卫允不仅在符道之上有了不好新的感悟,就连自身的念力修为,也与日俱增,如今好像已经摸到了知命巅峰的门槛! 不过对于境界一说,卫允素来都没有太清晰的认知! 尤其是五境一说! 就感觉,冥想了一个晚上,很顺利就感知到了天地元气,然后将天地元气引入气海雪山之中,然后以念力操纵元气! 没有半点难度! 倒是参悟符道的时候着实让卫允愁了好几天! 可现在卫允却清晰的感受到了无形之中好似有一层壁垒挡在自己的面前,只要打破这层壁垒,自己就能看一个崭新的天地! 卫允推断这层壁垒应该就是五境的壁垒,只要打破了,就能突破五境,或是达到天启,或是成就无距,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境界! 卫允之所以会这么想,因为五境之后的境界出现在典籍之上的只有天启和无距,可那些没有出现在典籍之上的呢?难道就一定不存在吗? “先生,那我们出去了!先生可要替桑桑把店看好哟!”小草俏皮的道! “知道了!”卫允连连摆手想要打发这个烦人的小丫头! 桑桑也笑嘻嘻的对卫允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说着,两个小丫头便手挽着手出了老笔斋! 铺子里,卫允摇了摇头,就算是昊天在人间的化身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小女孩儿心性! 喜欢化妆,喜欢胭脂水粉,喜欢隆庆那样举世闻名的美男,喜欢吃酸辣面片汤,而且还是要放三十粒葱花,四粒花椒的酸辣面片汤! 不过都城的酸辣面片汤味道确实不错,而且价格要远比什么牛肉面和羊肉面低,份量又足,能吃得饱,很是实惠! 等等! 酸辣面片汤! 卫光明?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 卫允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若是事情当真就这么巧的话,那自己不就可以交差了? 第 348章 光明 繁华的长安大街之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铺子都早已打开了门,进出的客人虽没有络绎不绝,可也不似老笔斋那般门可罗雀! 桑桑说的那家很好吃的面摊在东城的边上,距离老笔斋有约莫一盏茶的路程, 摊主是个年岁和卫允差不多的中年人,不过却不似卫允这般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皮肤也有些黝黑,脸上始终挂着憨厚的笑容! 因为面摊的生意很不错! 卫允和两个小丫头去的时候是下午,而且还不是饭点,可面前里头仅有的两张桌子还是坐满了人,面摊对面的路牙子上竟也或坐或蹲着七八个端着碗大口吃面的汉子! 可惜,卫允并未在这些人里头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这也没地儿坐呀?”难道要蹲在路边吃? “没事儿!桑桑已经把碗带上了,一会儿咱们找个地方坐着吃去!”小草却不以为然! 桑桑却道:“先生,前边不远就有个茶楼,里头有个老先生说书可好听了,一会儿咱们可以去那要张桌子,边听说书边吃面!” “行!都听你们安排!你们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卫允站在道旁,无聊的观察着来往的行人,两个小丫头则欢快的跑去面摊前等着买酸辣面片汤了! 忽然! 一个身形有些佝偻,须发皆白,还杵着根拐杖的老者忽然映入了卫允的眼帘之中! 光明!纯净!威严辉煌不可亵渎! 看着这个老者,卫允的心里忽然便冒出这几个想法! 卫允看到老者的时候,老者也几乎同时看到了卫允!然后便是驻足,二人的目光对视!于半空中交汇! 卫允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灿烂的笑容! 迈步向前,走至老者身前,距离不过五尺! 然后便是拱手一礼,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卫允!见过前辈!” 老者打量着卫允,也抱手道:“老夫卫光明!” “久仰大名!卫某已在都城等候前辈多时了!” 卫光明道:“我听说过你!新晋的神符师!书院的供奉!” 卫允道:“区区薄名,竟能入前辈之耳,当真是不胜荣幸!” 卫光明却没有半点和卫允客套的意思:“你要拦我?” 卫允点头,却没有回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前辈可愿移步?” 卫光明欣然应允:“好!” 这时,两个小丫头也买好了面!朝着卫允走了过来! “先生!面买好了!咱们” 这时,小草和桑桑也注意到了卫允对面的卫光明! “这位老爷爷是?”桑桑看着卫光明,不禁有些好奇的问! 卫允道:“我的一个朋友!你们不是要听说书吗!走吧!”卫允的话音却忽然一顿,看着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卫光明,对着小草道:“我这位朋友也还没吃饭呢!你再去买一碗,咱们去茶楼坐着等你!” “好类!奴婢这就去!” 卫允对着卫光明引手道:“前辈!请吧!” 卫光明没有拒绝! 半盏茶之后,茶楼的二楼雅间之中,两个小丫头并排坐在二楼的栏杆前,双手撑着下巴,专心致志的听着楼下说书老者那抑扬顿挫的说书声! 卫允和卫光明坐在梨花椅上,中甲的卓岸上摆着一壶热茶,两个茶盏! “却说那柯浩然知道杀害心爱女子的元凶乃是魔宗之人,立时便单人独剑,跨越万里之遥,赶至卫允荒原之中的魔宗山门! ” 说书人说的竟然是柯浩然单剑灭魔宗的事情! 卫光明似乎听的入神了,眯着眼睛,微微晃着脑袋,颇为享受! “你很像一个人!”这话冒出来的很突然!可卫允却并不觉得意外! “前辈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卫光明却道:“不只是长相神似,就连气息,也相差仿佛,若非当初老夫确认柯浩然已经受天诛而死,只怕也会将你错认成他!” 柯浩然,以一柄铁剑压服整个天下的强者,昔日不少知守观,西陵的强者,也都折损在柯浩然的剑下! 就像知守观后山洞之中苟活的半截老道!凭着顽强的生命力,侥幸的从柯浩然的剑下逃得一死!苟活至今! “一棵树上不会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世上也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一台双生的两个兄弟,细微之处也会存在差别!” 卫光明没有接话! 卫允直接话题一转,问道:“前辈可知这里是哪里?” 卫光明“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也不如何,卫某只想告诉前辈一件事情!若是想在长安城掀起风浪的话,还是请前辈趁早息了此心!昔日夫子能够斩尽桃山之上的漫山桃花,今日夫子也能够踏平西陵!还请前辈斟酌!” 卫光明嘴角微挑:“夫子确实很强,连观主都只能退居南海,不敢履足陆地一步!夫子若是想要对西陵动手,西陵绝无一人能够拦得住夫子!” “可光明不灭!昊天永存!便是强如夫子,在昊天的面前,也不过是一直强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更何况永夜降至!冥王之子已然降临人世,而且愈发强大!” 未竟之言,可意思却已经显露无疑! “蝼蚁”卫允笑了,眼中带着讥讽和调笑:“在昊天面前,也许你我都是蝼蚁!可夫子却未必!” 夫子的强!横贯古井,无人能及! 升天化月,以一己之力切断昊天与人间的联系,孤身一人直入昊天的神国之中,与其大战! 世人皆为蝼蚁,唯独夫子,却不再是蝼蚁! 卫光明没有反驳,只扭头看着卫允,沉声说道:“可惜现在夫子不在长安!” 卫允却道:“卫某不才,虽不似夫子那般屹立于人世之巅,却也不是什么好打发之辈!前辈若是想要留在都城,还需先过了晚辈这一关!否则的话,前辈就请回西陵去吧!” “你成为神符师不过数月有余,就已经走到现如今的地步,若是再给你足够的时间,成为下一个柯浩然也未必没有可能!可现在” “就凭你!还拦不住我!” 声音并不大,可却句句铿锵,带着极强的自信!作为光明大神官的自信! 卫允却道:“那也未必!” “晚辈不才,却也想亲眼见识一番传说之中的神座之上,天穹之下究竟是何等的强大!” 只有知命巅峰的卫光明,却连天启境界的西陵掌教也不是对手!这位光明大神官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小草和桑桑听的入神,浑然没有察觉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的两人! 长安南郊! 还是那个小山包! 还是那块草地! 料峭春分吹酒醒!微冷! 积雪已化,前几日刚冒出嫩芽的青草又网上窜了一大截! 这一日! 长安南郊风云突变,剧烈的天地元气暴动惊动了长安城内外所有的大修行者! 天空忽然变暗,然后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半片天空! 炙热而又纯净的白光,横亘于天地之间的虚幻巨剑! 这一日! 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能够感受到自南郊传来的剧烈震动! 地动山摇!差一点就是天崩地裂了! 到最后! 璀璨的白光散去,横梗与天空之上的虚幻巨剑也消失不见! 可南郊的一座数十丈高的矮山中间却凭空多出了一条沟壑!整个山体竟然直接被分成了两半! 那是一道三尺宽的沟壑!沟壑两边的崖壁光滑如镜,没有半点凹凸! 就像是一块被刀切成两半的豆腐一样! 有人说那日有人看到南郊之外有照亮了半边天空的的璀璨白光,还有一道连绵不知有多长的漆黑裂缝! 一条通往地狱深处的裂缝! 黑暗!毁灭!那些白光被黑暗的裂缝吞噬一空! 那一天之后,位于东城春风亭横二街临四十七巷的老笔斋之中多出了一个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的打杂伙计! 听说是年轻的老板娘见老人昏倒在自家门外,出于善心这才收留了老者,给了他一份差事,供他一日三餐,还让他有了住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不知哪天就横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头了! 周遭的店铺老板们纷纷劝桑桑给老者一些银钱,把老者打发走了就算了,可桑桑却只笑了笑,摇了摇头说这不是什么流浪的老头,而是朋友的长辈,不过那个朋友有事远行,暂时托她照料而已! 唐人素来热忱,听了桑桑的说法,也就不在劝说,知道桑桑家里突然多了个已经老得亚都快掉了的长辈,老笔斋平日里又没什么生意,是以这些街坊们在桑桑买东西的时候,总会给出一些优惠! 买菜的时候桑桑的篮子里忽然会多出一把葱,吃面的时候桑桑碗里的面总是满满当当的,要比别的客人多得多! 老者就这么在老笔斋里头留了下来!只是此时的老者,却要比先前初入长安之时苍老的多,脸上皮肉好似干瘪的橘子皮一样,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头顶的白发也脱落了许多,身形更加的佝偻,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一样! 若是有修行者在这儿的话,定然能够看出老者胸前的气海已然变得空空荡荡,腰后的雪山也已经被摧毁的差不多了! 这个老者,正是和卫允一战之后,被废了气海雪山的卫光明! 一个无比强大的修行者,一个曾经站在人世巅峰,接受无数人敬仰膜拜的光明大神官忽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如此大的落差,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已经怨天尤人的寻死觅活了! 可卫光明却没有!每天早睡早起,坚持吃饭,坚持帮着桑桑做些零碎的活儿,跟着桑桑外出买菜,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失落和不甘,反而整日挂着灿烂的笑容,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的笑容! 气海空了如何,雪山被毁了又如何,光明!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去! 第 349章 大帐里的龌龊 都城东城春风亭横二街临四十七巷的老笔斋里头多了个老伙计!城外书院二层楼却少了位供奉! 南城简大家的宅子里头,只剩下一个叫做小草的小姑娘,每天还会继续如往常一般大清早跑过来打扫屋子,整理房间,从不假手于人! 偶尔小姑娘也会在此留宿,不过却从不住在正房主屋,只歇息在厢房之中! 都城以北,一处不知名的山道之上!一个青衫中年士忽然自虚空之中冒出,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突兀的出现! 出现然后又继续消失! 等到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然到了百里之外! 一路向北! 走过北山道,穿越茫茫岷山,走过渭城,一直到看到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之时!卫允才终于停了下来! 额头已经隐隐有虚汗渗出! 并不是体力耗损过度而导致的劳累气喘,而是因为精神念力大量耗损而导致的气虚! 看着眼前茫茫无际的大草原,成群结队的牛羊,还有那些骑在马背之上挥舞着长鞭,空中唱着卫允听不懂的明耀的牧民们! 对于金帐王庭,卫允并没有喜恶! 这时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游牧化和农耕化还没有融合,双方之间的摩擦和接触往往都伴随着血腥和杀戮! 适者生存! 这是大自然的法则! 若是换一个时间,卫允倒是不介意在草原上面游玩一番! 可现在不是游玩的时候,自从和卫光明倾力一战,二人齐齐突破五境,虽说最后卫允出手废了卫光明的气海雪山,可也救了他的性命,让他免于身归天地,烟消云散的结果! 而那一战,也是卫允自接触修行之道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战,手段齐出,没有丝毫保留,而卫允的符道也因此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卫光明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一生只修昊天神辉,在昊天神辉上面的造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甚至超越了千年以来历代的光明大神官,被称为是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 神座之上,天穹之下的称呼真不是盖的! 不论卫允的符剑如何变化,卫光明来来去去就那么一招昊天神辉! 可就是这么一招,却能破尽万法! 精纯,浩大,威严,霸道! 而且威力极强,尤其是在卫光明的手中用处,几乎能融化掉世间万物! 卫允的剑符连出三种变化,破阵,开山,摧城却都无法战而胜之,完全的破去卫光明的昊天神辉! 而且卫允的剑符越强,卫光明的昊天神辉也紧跟着变得更强,好似没有止境一样! 认准了方向!卫允再一次全力朝着草原以北的荒原地带赶去! 如今答应了君陌的事情已经做完,卫光明虽然被卫允丢给了桑桑,可却再无半点威胁,书院和南门还有唐国朝野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而卫允则选择离开长安,动身北上! 接连两道剑符被激发,卫允心中始终有些放心不下,不管怎么说莫山山对他都是有大恩的,未免有什么变故,卫允还是决定亲自动身往北,亲眼去看一看莫山山的情况! 而且卫允也对那位魔宗山门之中,被那位神似自己的柯浩然以浩然剑气演化的樊笼大阵困住的莲生三十二究竟是何等的惊才艳艳! 草原和荒原交界的地带,一处草甸之上! 无数帐篷整齐的罗列在苍穹之下,各式不一的旗帜在草原凌冽的风中飘飞着! 莫山山也带着墨池苑的众人顺利的押送粮草归来!可惜的是,却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三天! 众人刚入联军大营,莫山山便带着几个弟子前去大帐向此番联军的首领,裁决司的司座罗克敌交差! 不过莫山山不知道的是,如今联军之中地位最高的人不再是罗克敌,而是来自西陵天谕院的神官程立雪! 可莫山山更想不到的是,她还没有说什么,曲尼却率先向她发难了! 大家都是受西陵的诏令而来,除了唐国之外,其他各国的军队和修行者都得听从西陵得调遣,军令如山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莫山山等人迟了三日才回来得事情,自然也就成了曲尼发难得依据! 莫山山虽然聪慧,可再多的聪慧在无敌的厚脸皮面前都有些捉襟见肘! 而且曲尼的辈分很高! 一番颠倒黑白! 听着那张老嘴里头吐出来的污言秽语!莫山山只觉得一阵恶心! 莫山山粪而起身,拔出插在腰带上的短刀,左手握住刀身! 猩红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那只白若凝脂的纤纤玉手! 莫山山的眼中泛着晶莹的泪花,眼中满是委屈和坚定交错的复杂之色!以背水一战的勇气,向曲尼发出了挑战! 大河国素来仰慕唐国,是以国内的习俗大多都是学自唐国! 若只是割袍,那便是普通的切磋较技能!可若是割掌的话,那便是生死之战! “既然诸位不信山山所言,那山山就只有自证清白!大河国墨池苑莫山山,请姑姑赐教!” 清朗的声音之中,带着无以伦比的坚决! 宛若凝霜一样的眸子当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坚决! 莫山山虽然被誉为天下三痴之一的书痴,又是王书圣的高徒,洞玄上境的大修行者! 可曲尼是月轮国佛宗大德,除了辈分极高之外,自身的修为也不弱,否则的话,若是只凭辈分又如何能够让身为西陵裁决司司座的罗克敌如此偏向于她! 至少是洞玄巅峰!甚至已经有半只脚踏入了知命境界! 大帐之外,原本见到此情形想要冲进来阻止,然后再怒怼一番曲尼的宁缺周身虚空忽然被封锁,彻底无法动弹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宁缺的身侧忽然多出了一个人!一个身着青色长袍,腰佩长剑,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宁缺瞪大了眼睛,想要催动念力打破周身的限制,可却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应!就连一丝一毫的元气也感受不到! 宁缺震惊的侧眼看着身侧突然出现的青衫客,眼里满是震惊! 一股无力感,悄然而生! 突然出现的青衫客不是别人,正是万里奔袭而来的卫允! 而且卫允并不喜欢宁缺! 明明不可能!却还要去撩拨人家姑娘! 此时的宁缺,就像是被上了定身术一样,除了眼珠子能动之外,就连说话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山山持刀割开左掌,眼看着猩红的鲜血自那双宛若无暇白玉一样的手中慢慢流出,将其染成了红色! 目瞪欲裂,却无可奈何! 却在此时!身旁的青衫客忽然发出震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大笑声一道散播出去的,是一道无形的涟漪! 念力!磅礴宛若潮汐一般的念力,朝着眼前的大帐之中呼啸而去! 瞬息之间! 大帐之内,程立雪,罗克敌,曲尼等人直接跪伏于地,面露痛苦之色!不过勉力支撑着没有直接倒地,方才那几声大笑之后,几人只觉得好似凭空有一座大山压下,头疼欲裂,识海念力尽皆被镇压! 连反抗都做不到! “来者何人?” 帐内首座之上,浑身笼罩在纯净的昊天神辉之中的天谕院神官程立雪强撑着磅礴如山的压力,艰难的问道。 “好霸道的西陵神官,好有德行的月轮大德!佛宗前辈!不分是非,颠倒黑白!今日卫某倒是开了眼界了!” “诸位的年纪加起来都有好几百岁了吧!竟然合起伙来如此欺负一个小姑娘!难道诸位都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 卫允款步而入,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眼中满是厌恶和不屑!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山山有些惊讶,可更多的确实欣喜! 随即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清冷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怒意:“还是诸位觉得我大河国无人,可以任由诸位拿捏?” 此时,卫允在没有可以的收敛,身居高位十余载,指挥过数十万人大战的霸道威严以及果决杀伐尽显无疑! 帐内的空气好似都凭空沉了好几份,无形的压力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卫允念力压制的几人周身浮现无形的波纹涟漪,扑通几声,几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无比的接触! 帐内唯一还坐在梨花大椅之上冷眼旁观的唐国将军正要起身,其身后的一位小将却忽然俯身在其耳畔低语了几句! 唐国将军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不自禁的朝着卫允多看了两眼,原本准备起身的动作也随之不见,反而悠闲的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老神在在的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莫山山快步走至卫允身前,激动的行礼道:“山山见过先生!” 卫允笑着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 “先包上吧!” 莫山山抬手拭去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轻声道:“谢谢先生!” 卫允撤去念力,几人顿时如是重负! 卫允冷冷的问道:“今日之事,若是尔等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的话,那就休怪卫某不留情面了!” 眼中浓郁的杀意毫不掩饰的看向三人组之中头发皆以银白的曲尼身上! 曲尼一脸见了鬼似的看着卫允,惊呼道:“柯浩然?你不是受天诛而死了吗?” 卫允嗤笑道:“果真是老糊涂一个,连人话都不会听了!” 一旁的程立雪目光幽幽,冲着卫允行了个礼,恭敬的道:“天谕院红衣神官程立雪,见过卫供奉!” 又对的曲尼道:“姑姑,这位乃是书院的供奉卫允卫前辈,并非是柯浩然!” 书院供奉! 听程立雪这么一说,曲尼脸上的震惊反倒是不见了,目光幽幽的看着卫允:“老身倒是奇怪了,难道书院就可以不讲道理,不分是非了?别说你区区一个书院供奉,就算是夫子在这里,老身也不买账!” 说着,曲尼的脸上忽然露出极为怪异的笑容,“书院供奉如此不讲道理,一进门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替这丫头出头,难道说你和墨池苑的小贱蹄子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 只见曲尼直接凌空翻了个跟头,摔了个四仰八叉,右边的脸颊直接肿了起来,一个手印出现在上面,而后支支吾吾了几下,吐出了满嘴的黄牙! 一巴掌直接扇掉了曲尼一嘴的牙! 尽管卫允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负手而立,可任谁都知道,曲尼受的这一巴掌,就是卫允扇的! “贼尼姑满嘴的污言秽语,难道你以为世上之人都如你一般不知廉耻,与人苟且私通生子之后还有脸自称什么月轮大德!” “你!” 第 350章 千言万语不如一战 被戳到了痛脚的曲尼直接变了脸,面容狰狞的伸着手指指着微云,颤颤巍巍的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可卫允却毫不留情:“我什么!难道你没有与人苟且私通?还是说你没有私生子?” 卫允对着跟着莫山山一道走至自己身后的墨池苑众人谆谆叮嘱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可不要学曲尼那个老不羞,明面上装的一副天擎大德的模样,受世人敬仰,可背地里却和悬空寺的老和尚苟且私通” “你住口!”曲尼直接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吼,打断了卫允对年轻人们的谆谆教导!可却因动作太大,扯动了脸上的皮肉,被卫允一巴掌扇的肿起的脸颊顿时就一阵阵的抽痛。 卫允一脸无辜的看着曲尼:“我说你这个老尼姑是怎么回事?我在这儿教育晚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月轮国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的!我们这些大河国的年轻人都是受了西陵的诏令而来,难不成你是西陵掌教不成?人家西陵的神官!额你叫什么来着?” 说着卫允才想起来自己不认识这个什么神官! 程立雪脸色黑的吓人:“晚辈程立雪!” 卫允哦了一声,一脸的恍然,然后转过头继续斥责曲妮道:“人家程立雪程神官都还没有说什么,你就跳出来指指点点了,程神官,什么时候天擎宗能够代表西陵了?还是这位天擎大德曲妮大师的话,就是你们西陵的意思?” “你” 曲尼指着卫允,胸膛不断的起伏,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面目愈发狰狞,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焰! 若是眼中的怒火能够化为实质的话,只怕卫允此刻早已被曲尼眼里的熊熊怒火烧成了灰烬! “我又怎么了?”卫允一脸的不耐烦:“能别老是你呀你呀的吗?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说着卫允又看向程立雪:“程神官!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还是她真的能代表西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程立雪黑着脸道:“曲尼姑姑是天擎大德,虽不能代表西陵,可身份尊贵,辈分极高!我等” “行了行了!”卫允打断他道:“她在月轮国和天擎宗的身份尊贵和我有什么关系,和大河国和墨池苑也没关系!我们大河国的这些年轻的修行者们是受了你们西陵的诏令才不远千里来的荒原,再说了,墨池苑隶属于昊天道门,又不是隶属于他们天擎宗,也不是什么悬空寺!” “先生说的是!”程立雪黑着脸应和道,没办法,卫允说的确实是事实,此番联合各国抵御荒人可是西陵主导的,墨池苑众人乃是受了西陵的诏令而来,天擎宗虽然素来和西陵交好,佛宗和昊天道门之间的关系历来不错! 可正如卫允所说,墨池苑本就是隶属于昊天道门,王书圣更是西陵的客卿,相比起来,墨池苑众人都是自己人,而天擎宗则是外人了! “今日之事,本神官定会调查清楚个中缘由,给诸位一个交代!”程立雪到底是天谕院的神官,身份尊贵还在罗克敌之上,说出的话自然更有份量! “如此便好!” 这时,莫山山也站了出来:“先生!程神官,今日之事” 可莫山山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曲尼却冷冷的说道:“今日之事还有什么好嗦说的,恁你们押送军粮木误了时间,致使联军只能停滞于此,耽误大军开拔,就该受军法处置!” 只是脸太肿,牙也掉了七八颗,说话漏风,有些不清不楚的! 哎呀! 卫允倒是颇为惊讶,老不死的心理素质够强的啊,刚才还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若是卫允方才把曲尼和悬空寺的老和尚生的那个儿子的名字法号说出来,或者是把老和尚的身份点明了,曲尼就绝不会认为卫允是随口瞎说的! 可关键是卫允只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却并不记得老和尚和小和尚的身份,方才在极度的震惊之后,曲尼竟然以为卫允是为了报复她刚才说卫允和莫山山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随口瞎说,胡乱攀扯的! 卫允却笑道:“程神官,舒城将军,方才莫山主为证清白,已然割掌求战,二位皆是见证之人,卫某倒是好奇,不知这位天擎大德可敢引战?” 一直作壁上观的唐国将军舒城也起身道:“不错,在我唐人眼中,割掌约战便是生死之战!莫山主年纪虽轻,可此等胆魄,却丝毫不输于唐国男儿,舒某佩服!” 曲妮没有接话! 被一个晚辈当面约战,不论胜负与否,曲妮都是亏得!赢了别人说她欺负晚辈,输了的话,那就是真的丢脸了!此时曲妮纠结也是在所难免! 这是众人的看法! 卫允却觉得以曲尼的厚脸皮和那张利嘴,怕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日后若是说出什么不愿以辈分和修为欺负晚辈之类的理由,再加上她的身份,也不是没人信服! 反正嘴长在她的身上,还不是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程神官,看来事情已经不用再追究了,曲妮不敢应战,不就是等于变相的承认了此事!” “胡说八道!”程立雪还没说话,曲妮就按耐不住了:“老身乃是天擎大德,她一个后生晚辈” “晚辈?呵呵!”你不是喜欢强词夺理吗?那就让你也尝一尝被强词夺理硬怼的滋味: “道无先后,达者为先!修行者之间本就是强者为尊!以你的年纪,修行数十载至今仍不过是洞玄境界,而莫山主却已不到双十之年,就已经踏入了洞玄巅峰的境界,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踏入知命境界,成就神符师! 我看你是怕输在莫山主手中丢了天擎宗的脸吧!还找什么由头说什么前辈晚辈的,羞也不羞!真当人人都是你们月轮国的那群蠢材不成!” 一旁的程立雪黑着脸劝道:“先生还请慎言,先生修为虽高,却也不是天下无敌!”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毕露无遗! 西陵高手如云,其中西陵掌教更是突破了五境,成就天启境界的大修士!更别说还有一个不可知之地的知守观,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观主! 卫允和卫光明一战之后也双双突破五境的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而且距今不过两日的时间,就算是传了出去也没有那么快传到程立雪的耳中! 卫允懒得和程立雪争什么,莫山山也站出来沉声道:“方才罗司座和姑姑都说未曾接到晚辈的符传书,不知二位可敢将手伸出来让晚辈一观!” 曲妮和罗克敌皆把目光投向程立雪! 程立雪点头道:“既然莫山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请二位配合一下吧!” 别看曲妮年纪挺大,可一双手保养的倒是很不错! 而罗克敌! 脱下了手套,右手掌心之上一块寸许大小的墨痕清晰无比! 莫山山道:“凡是接触过我墨池苑传讯符之人,掌心之中皆会留下一处墨痕,除非是修为达到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否则绝无法抹去这道墨痕!” 程立雪看着低头不语的罗克敌,还有面色骤变的曲妮,脸色顿时便阴沉如水! 再多的诡辩也歪曲不了铁一般的事实!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身为裁决司司座的罗克敌竟然和天擎宗的曲妮相互勾连,一起陷害墨池苑! 程立雪当即便厉声下令,先暂时罢免罗克敌骑兵统领的身份,责三十脊杖,压回西陵由掌教和裁决大神官处置! 可曲妮乃是天擎宗的人,身份尊贵,此番又是为了助拳而来,程立雪自然不好处置! 可莫山山却并不愿意就此放过曲妮! 左掌已割!若是此时曲妮再不迎战的话,那不只是她曲妮一人,就连他身后的月轮国和天擎宗,只怕都有沦为笑柄了! 月轮国国主的妹妹,天擎宗的大德!竟然因为一点小摩擦,不惜联合裁决司司座,不择手段对付一个后生晚辈! 什么天擎大德!不过欺世盗名罢了! 曲妮同样阴沉着脸,强忍着脸上的疼痛,无奈应战! 可此战不论胜败!她曲妮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 联军大营之外,草甸之上! 众人云集于此,包括方才在大帐之外被卫允定住了的宁缺! 不远处! 一身白色长裙,身披白色披风的莫山山左手提剑,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手持木杖,披着头巾的曲妮! 冷冽如同冬日寒风一般的目光撞上了曲妮眼中射出的怨毒目光! 可莫山山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这不仅仅是一场决战! 而是涉及到了墨池苑的尊严,涉及到了大河国的尊严! 此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莫山山心里很清楚,她的天赋虽然不错,如今修为也到了洞玄巅峰,可和在洞玄境界沉寂十余载,半只脚已经踏入知命境界的曲妮相比,战力差的不止一丝! 而且天擎宗的功法强悍,威力极强,此番决战,她能获胜的概率不足三成! 可莫山山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 因为她的身后是墨池苑! 是整个大河国! 带鞘长剑插入身前的地面之上!莫山山双手已然成印,一道数丈大小的符成型! 可符刚刚推出! 却见对面的曲妮右手拂袖一挥!一股磅礴大力如江河一般宣泄而至! 莫山山身前的符轰然破碎! 身形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莫山山有些震惊的看着对面的曲妮! 这就是名满天下的曲妮大师的实力吗? 不等她再度结印画符! 只见曲妮左手之中的木杖往地面一顿! 刹那间天旋地转! 已然换了人间! 第 351章 耳畔熟悉的声音 天擎宗独特的法门,将自己和对手都拉入一方由精神世界之中,而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便在此方虚幻的世界之中通过精神念力来完成! 其实说到底就是一种精神念力的运用方式,可这种方式在面对知命境界之前的修行者,却无往而不利! 天擎宗乃是佛宗,修行之法不同于昊天道门,更加着重于一个悟字! 曲妮作为天擎大德,月轮国国主的妹妹,受世人醉经,还和不知道是悬空寺还是天擎宗里头的老和尚有过苟且,生过一个儿子,对于天擎妙法的掌握,自有其独到之处,甚至于在某些方面远在天擎宗普通的洞玄境界的修行者之上! 正应了那句:人的名,树的影!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方虚幻的精神世界是曲妮的主场!天时地利人和,皆被曲妮占尽了! 莫山山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面前的曲妮身上! 迎着那宛若蝮蛇般怨毒的目光,感受着那冰冷的目光之中暴涨的杀意!莫山山心底一沉! 被拉入曲妮的精神世界之中,先天之上她就已经输了三分! 天擎之法玄妙异常,天擎手印的威力也是世人皆知的,此前莫山山从未有过与天擎宗之人对敌的经验,尽管王书圣没少给她灌输道佛魔三宗各自的修行方法和特点,可知道归知道,应对起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曲妮冷笑着,脸上的红肿和掉落的牙齿也系数消失不见,这是曲妮的精神世界,是由她的精神念力所化,出现的自然是她最巅峰的状态! “小贱蹄子自己找死!小小年纪取得些许成就,被世人列入天下三痴便不知所谓,今日老身就让你看看,你那些所谓的成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不值!” 莫山山沉眸以对:“天擎之法固然玄妙,可也得看是在谁的手中!” “将死之人,徒逞口舌之利!受死吧!” 曲妮眼底杀意再增三分,浑身得气势已然凝圆如一,木杖杵地,双手如穿花般于身前交错,划过道道玄奥得轨迹,结成了一道道玄妙得手印。 刹那之间,风云变换,天地失色! 莫山山神情愈发凝重,可眼底却没有半点畏惧! 修行之道,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若是没有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砥砺前行的勇气,又怎能看到更高处的风景! 同样是双手结印,念力不急不许的自气海雪山之中涌出! 身前脚下,同时亮起两个圆形的符! 以念力为笔,元气为墨!以天地虚空为承载!直抒胸臆,以符道之! 外界! 二人相视而立,天地间忽起一阵狂风!由远而近,三千青丝随风而动,白色长裙的裙摆于风中摇曳! “怎么还不动手?” 唐国书院的学子之中,有人发出疑惑! 可随即其身侧便有人给出了答案:“两人的决战早已开始,不过是以念力交战而已!这就是天擎妙法!” 程立雪长身而立,有些疑惑的问身旁的卫允:“不知先生以为此战结果如何?”虽是在问卫允,可程立雪眼底却满是遗憾和惋惜! 莫山山被誉为天下三痴之一的书痴,其天赋之高已然超越了不知多少同龄人,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洞玄巅峰,若是再过几年,成就神符师是必然的事情! 墨池苑又隶属于昊天道门的,本质上受西陵统辖!相当于西陵在大河国的分部,若是如此天才就这么损失了,无疑是西陵的损失。 程立雪身为天谕院的神官,对于此等事情自然不愿见到! 可卫允坚持如此!绝不可能是想致莫山山于死地,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卫允轻笑着反问道:“不知程神官认为结果会是谁胜谁负呢?” “这!”程立雪目露思索之色:“莫山主虽然天资聪颖,修为也已经达到了洞玄巅峰的境界,可曲妮大师却早已在洞玄巅峰的境界停留了十余载,再加上天擎之法颇为玄妙,以莫山主的实力,怕是” 卫允笑道:“山山虽然已是洞玄巅峰的境界,可山山性子和善,又酷爱书法,修行至今有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书法之上,并不擅长战斗,若以常理而言,自然不是曲妮的对手!” “若以常理而言”程立雪有些不解:“先生的意思是” 卫允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旁边脸色阴晴不定,眼中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宁缺,忽然道:“十三先生以为呢?” 宁缺蹙着眉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卫允,斩钉截铁的厉声道:“今日曲妮必死于此地!” 卫允笑着对程立雪道:“十三先生之言,正是卫某心中所想!” 曲妮必死于此地? 就连一旁的唐国大将军舒城也不津为之侧目! 曲妮是什么人,天擎大德,月轮国国主的亲妹,身份尊贵,听宁缺话里的意思,就算待会儿曲妮胜了,怕是也要死在这里! 看来得立马传信回都城,让陛下早早的防备一下月轮国了!免得他们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舒城的心中自然有些担忧,可更多的却是兴奋!一股子大战将起的身份! 若不是有一个西陵存在的话,若不是顾全大局的话,唐国早就出兵横扫六合八荒,扫平诸国,一统昊天世界了! 场中,莫山山的脸色开始变白,不是那种白皙细腻,而是病态的苍白!而且眉头忽然便蹙成了川字,微微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反观对面的曲妮,面色如常,未有丝毫变化! 握着木杖的手依旧十分有力! 光看二人的神情,便能看出此时的优势在谁的手中。 天擎宗一方的修行者们自然纷纷面露欣喜之色,摩拳擦掌暗自为曲妮较好! 反观墨池苑一方,年轻的弟子们尽皆眉头紧锁,担忧的看着场中的莫山山,暗自揪心不已,恨不能冲上去以身代之! 忽然间! 一身清脆的剑鸣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循声望去! 只见静默对视而立的二人中间,莫山山身前插在草地中的那把剑柄雪白的长剑忽然之间开始剧烈的颤动! 精神世界之中! 莫山山的又一道符被曲妮破去,天擎手印的强大,还在莫山山的预料之上,曲妮的强大,更在她的预想之外! “黔驴技穷了?” “哈哈哈哈!” 曲妮看着面前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如纸的莫山山,发出震天的狂笑!神情却变得愈发狰狞,一双眼睛猩红如血!凛冽的杀意已然溢出了眼眶! “今日就算是昊天也救不了你!” 曲妮狰笑着一跃而入半空之上,手中木杖之上浮现出朦胧的黄色光晕,就像是即将落下的夕阳一般,让人迷醉! 底下的莫山山却瞳孔皱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忽然用现在心头! 想要用尽气海雪山之中仅剩的一丝念力做出最后的反抗,就算是败,也要败得有尊严,就算是死,也不能丢了墨池苑,丢了她的师傅王书圣的脸面!更不能丢了大河国的脸面! 先生!山山只怕是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惨白的脸上露出几许遗憾,但眼底却填满了决绝!一往无前的决绝,虽九死犹不悔的决然! 莫名的,莫山山的脑海之中出现了卫允的影子,身形高大魁梧,似能顶天立地,神情从来都是从容不迫,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从一个对于符道一无所知的修行者,一跃成为天下最顶尖的神符师,就连她的老师都败在了卫允的手中,不止一次的感慨卫允的强大和妖孽! 就好像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的一样! 若是此时是先生的话,他会如何应对? 万千思绪,不过一念之间!下一瞬间,莫山山的灵台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明! 墨池苑不可辱!大河国不可辱,她莫山山,更不可辱! 望着天空之上几乎变成了一个即将坠落的夕阳,笼罩在朦胧的黄色光晕之中的曲妮,莫山山浑身的汗毛倒竖,背后,额头都直接渗出了虚汗! 无与伦比的庞大压力,就好似在面对着整个天地一样! 双腿如陷泥沼,泥沼之中好似有无数的大手抓住了她的双脚,周身虚空的空气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粘稠和沉重! 莫山山心里很清楚,这些不过是曲妮那庞大的精神念力让她产生的错觉! 虽同样是洞玄巅峰,可曲妮的念力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却都要远胜于自己!难怪师傅说自己距离神符师的境界还差得远! 这一刻,莫山山忽然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之中,周遭所有的变化好似都消失了一般,气海雪山之中仅存的一点念力缓缓流出! 眼中!只剩下天空之上那团朦胧的黄色光团! 生与死! 只看这最后一招了! 正要结印发出最后一道符! 忽然之间! 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温润如玉,醇厚如酒! “凝神!” “静心!” “念力汇聚于指尖!” 莫山山不自觉地便听从了拿到熟悉的声音的指示,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了食指! 将气海雪山之中仅存的念力汇聚于指尖之上! 一点如豆的白光出现! 浮于食指指尖! 莫山山只觉得这一刻,天地好似都变了! 周遭的束缚尽皆消失不见! 如大山般磅礴的压力尽皆烟消云散! 恰好似脱了樊笼,进入到了一个完全崭新的天地! 一念! 一符! 一剑! 抬起的右手徐徐落下,食指于虚空之中轻轻一划! 第 352章 落幕 外界! 众人的眼中! 莫山山轻轻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 指尖涌现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璀璨白点! “昊天神辉?” 卫允身旁的程立雪不禁发出惊呼!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皱缩,似乎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 可那确实就是昊天神辉! 他绝不会认错! 作为天谕院之中地位仅次于天谕大神官的神官,对于昊天神辉,便是在整个西陵,也没有几人能够比程立雪更加熟悉! 随即! 只见莫山山抬手于虚空之中轻轻一划,已食指为笔,昊天神辉为墨! 刹那之间,白光大作! 璀璨的光芒刺痛了众人的眼睛,让人无法直视! 只听得一声轻响! 如裂帛!如锋利的钢刀切开了皮肉,刺入人体一般的轻响,几不可闻! 然后一直闭着眼睛的曲妮和莫闪闪几乎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莫山山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当真恍若白纸一般,额头已然爬满了如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可那苍白的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灿烂如花! 而莫山山对面的曲妮则身形踉跄着往后连退了七八步,身形摇晃赶忙用木杖杵地支撑这才没有摔倒! 可那具苍老的有些佝偻的身躯却忽然一震,一口浓血喷出,落于身侧的草甸之上,猩红的血珠挂在翠绿的青草之上,将滴未滴! 曲妮再抬眼看向莫山山之时,眼中却满是震惊!以及不敢置信! 可还没完! 随着莫山山指尖于虚空之中划下!随着那一声如裂帛般几不可察的声音响起!一道漆黑的裂缝,骤然出现在莫山山身前三尺之地! 一尺长,不到半寸宽的漆黑裂隙,就像是虚空之中点缀上了漆黑的墨水!就像是白纸上头落下的一竖! 可这一竖却在不断地变化着,朝着莫山山的对面的曲妮而去! 狂风骤起,卷起四周的无数土石草木,裂隙中生出磅礴的吸力,比之大江大河之中水底的暗流漩涡还要强大无数倍! 将曲妮笼罩其中! 不过一尺多长的漆黑裂隙,瞬间便到了曲妮的身前,大小也已经演变成了将近丈许!然后再众目睽睽之下! 将曲妮彻底吞噬! 包括那根木杖! “啊” “你这是什么妖” 痛苦的哀嚎字曲妮的口中发出!话都没说完,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黑色的裂隙彻底关闭!曲妮的生音也彻底消失! 四周只剩下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天擎宗的一代大德,月轮国国主的亲妹妹,在世间享誉盛名的曲妮大师,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什么都没剩下? 莫山山身前插在草地之上的佩剑早已停止了颤鸣,就连莫山山自己也没有察觉,剑鞘之中,剑身之上仅剩的那一道墨痕于鞘中发出烨烨白光,方才莫山山发出最后的那一符之时,指尖的光芒大放之际,丝丝缕缕的昊天神辉注入长剑之中! 剑鞘内,剑身之上的墨痕愈发亮眼,剑身的颤鸣也更加剧烈!好似虽是都要从鞘中飞出一般! 数千里之外,广阔无垠的荒原最北端,一架牛车旁,老黄牛正百无聊赖的躺在雪地里摇着尾巴,李慢慢烧了个小火炉,正在坚冰做成的案板上切着鲜嫩的羊肉。 在这方圆数千里了无人烟荒原极北,冰天雪地之中,别说是牛羊了,就连其他的活物都极少见! 可李慢慢却能弄到鲜嫩无比,明显宰杀不过半日的羊肉! 若是卫允看见这一幕,说不定就会以为李慢慢之所以突破五境,修成无距的境界,就是满足夫子这个老餮的口腹之欲! 一旁一身黑衣黑袍正坐在车辕上,右手枕着桌案,左手拿着鞭子闭目养神的夫子忽然睁开了双眼,握鞭的左手忽然一拍大腿,不禁高呼一声“好!” “老师!好什么?”一旁的李慢慢还在专心致志,不紧不慢的片羊肉! 夫子笑道:“问你弄好了没有!” 李慢慢也微笑着回答:“快好了!快好了!” 夫子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可他这个大徒弟就是这个德行,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着急! “曲妮这个混账,仗着自己的身份在月轮国里头作威作福,满嘴的胡说八道,我老早就想教训教训她了,如今” 正说着,夫子的笑容却忽然一顿,神情忽变! 一旁的李慢慢顺势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夫子眉头先是微锁,随即又复露出轻笑,抬手捋着胡须道:“有意思!我倒是越来越觉得他巷你的小师叔了!” 夫子的话题虽然转的突然,可李慢慢却好似习以为常一般:“老师说的是卫先生?” 夫子抚须而笑,目光朝着南方远眺,有些感慨的叹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我还能看到一根如此相似的野草!我期待着这根野草长成参天大树的一日!” 李慢慢笑道:“野草不会长成参天大树,可是老师带回书院的这位卫先生,却是一位才情天资丝毫不下于小师叔的强者,日后的成就,定然在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徒弟之上!” 夫子依旧遥望着南方,深邃的目光好似跨越了千万里荒无人烟的荒原雪地,幽幽道:“不是日后,而是现在已经在你之上了!” 李慢慢一愣,随即便又释然了:“五境之后,走出一步,便能够走出无数步!弟子愚钝,以卫先生的天资,超过弟子也并不奇怪!” 夫子收回了目光,脑中忽然浮现出那道漆黑无比的裂隙,心中隐隐有所感,却又抓不住,不禁目露思索之色! 忽又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看着天空之上那颗悬挂在天边的太阳,若有所思! “老师!弄好了!可以吃了!” 夫子顿时一喜,立马收回了思绪,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慢慢手中端着的切好的羊肉,不自禁便咽了咽口水! 草原与荒原交接的位置,一场大战落幕,天擎宗的修行者们和身为月轮国公主,曲妮的之侄女,天下三痴之一的花痴陆晨珈尽管心中再有不甘,可在程立雪和书院的威慑下,却也只能含恨离去! 至于联军和荒人之间的事情,程立雪此行就是带着天谕大神官和西陵掌教的命令为了和谈而来! 荒人人口稀少,打一个少一个,自然也不想继续打仗,他们只是想找一块儿水草丰美的地方生存而已! 双方一触即和,大战停止!所谓的联军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月轮国天擎宗的人悻悻离去! 程立雪带着西陵骑兵还有犯了大错的罗克敌回了西陵! 墨池苑的一众弟子也在莫山山的安排之下,跟着书院众人先行赶去唐国,然后绕道再回大河国! 如今曲妮死在了莫山山的手中,尽管是在光明正大的决斗之中死去的,可天擎宗和月轮国却未必回善罢甘休! 相较于背靠着天擎宗和悬空寺的月轮国,大河国的实力明显不如,可唐国的实力却是昊天世界之中最强大的,若非有着西陵存在,以唐国的实力,早就可以扫平诸国,一统整个昊天世界了! 大河国素来就和唐国交好,再加上宁缺和卫允的关系,双方也是一拍即合! 可莫山山却并未随着众人一起离开!一同留下的,还有宁缺! “我说先生怎么如此放心让莫山主挑战曲妮那个老妖婆呢!原来是早有准备!”莫山山胜了之后,宁缺对卫允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热情的不得了! 卫允笑着打趣道:“你这家伙的脸皮倒是比都城的城墙还要厚,方才也不知是谁一副我欠了他钱似的爱搭不理的,现在又突然变了脸!呵呵!” “先生勿怪!”宁缺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方才是宁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先生,宁缺在这儿给先生赔不是了!请先生原谅!” 说着还冲着卫允弓手躬身一礼,姿态摆得足足的,只是那嬉皮笑脸的模样,讨打极了! 一旁的莫山山也笑着劝道:“先生,十三先生也是担心山山,先生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宁缺也顺势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卫允! “咦!”卫允赶忙摆手,转过身去一脸的嫌弃:“行了行了!原谅你就是了,你可别再这么看着我,瘆得慌!” “多谢先生!”宁缺又冲着莫山山拱手一礼:“多谢山主仗义执言!” 可迎来的却是莫山山的一声冷哼:“山山何德何能,能当得起十三先生的感谢!” 宁缺有些尴尬的揉了揉后脑勺,此前他在莫山山和墨池苑的众人面前可一直都是以书院学生钟大俊的身份出现的! “先前事出有因,这才不得不隐瞒身份,之后又一直没有机会说开,若是因此恶了莫山主,宁缺在这儿给莫山主致歉,希望山主能够见谅!” 宁缺赶忙拱手道歉解释,生怕莫山山就此厌恶了他! 听了宁缺的解释,莫山山的神情缓和了几分!毕竟对于宁缺这位十三先生,她是素来景仰的,宁缺的那份鸡汤贴拓本至今仍再她的书斋之中悉心保存着! 莫山山玲珑剔透,既聪慧又细腻豁达,本就不是什么小气之人! 莫山山瞥了宁缺一眼,目光有些复杂,随即转身面对着卫允,有些疑惑的问:“先生不是去唐国都城了么?前些时日方才听说先生入了书院,成了书院的供奉,此时不是应该再长安城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此处?” 第 353章 草原以北,荒原以南 不知为何,卫允忽然想揉一揉莫山山的脑袋,然后他就真的抬手揉了揉,莫山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可却没有拒绝! “还记得我留给你的三道剑符吗?” 莫山山下意识的抬了抬手中的佩剑,瞧了瞧,又抬眼看着卫允,恍然道:“原来如此,先生是感应到了剑符激发,这才特意赶来的吗?” 卫允点了点头,道:“我留下的三道剑符其实细说起来只能算是一道。合起来便是一道完整的神符,可惜以你如今的修为,催动神符所需耗费的念力实在是太大,所以我才将剑符一分为三,每道符之间又相互关联,若是一道剑符解决不了危险的话,就会自发引动第二道还有第三道符!” “原来如此!”莫山山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此番多亏了先生,若非是先生心思缜密,考虑的周到的话,只怕山山的师弟师妹们这次就危险了!” 一旁的宁缺却忽然插话道:“先生的神符既然可以一分为三,那是不是还能够重新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完整的神符?” 卫允愣了一下! “可以呀小子!难怪颜瑟大师死皮赖脸的非要收你为徒,这想法就很不错!思维很发散呐!” 既然可以分,那为何不能够合! 只要设定一个自动机制,就类似于宁缺这家伙的元十三箭,只要少许的念力为引,让分散的神符自行吸收元气合而为一,那不就是代表修为不高的符师能够催动威力巨大的神符! 若是当真如此的话,到时候低阶的符师们岂非就变得比现在更加强大! 神符因为威力太过巨大,需要庞大的念力和元气为支撑,无法将其宣之于纸张之上,长期保存!是以颜瑟交给宁缺的是半道神符,王书圣交给莫山山的也是半道神符,卫允留给莫山山的也只是三道被拆分了的神符! 可若是照着宁缺所说,若是能够重新将拆分的神符再合二为一的话,那无疑是符道的一大变革! “十三先生的想法虽然不错,可若是当真想要实施的话,怕是困难不小!” 神符神符!首要就是一个神字!先有神而后才是符! 神是神妙,也是精神!是符师赋予符的神! 每一道神符,都是神符师最强大的一道符! 颜瑟的井字符,王书圣的山字符,卫允的剑字符! 可每个符师的符都不一样,就算是同样的一种符,在不同的符师手中体现出来的方式都不一样,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不同的个体,每个符师的精神念力都不一样! 符师和修行者对于天地元气的感应也不一样,所以和天地元气沟通的方式也有着或大或小的区别! 而神符乃是一个神符师所悟之道的集大成所在,就像是后世科学家们在各自领域所独有的研究成果! 带有浓重的个人色彩,是一个神符师对于天地的理解然后在通过特殊的方式以念力催发,引动天地元气而形成的独一无二的符! 低阶的符师们对于符道的领悟或有不同,体现的方式也存在着细微的区别,可内里的本质却都是一样的。 可进入神符师境界之后却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 催动神符,不仅仅需要庞大的念力,而且还需要特殊的念力!需要带有神符师自身精神念力特质的念力! 所以神符师们赐给晚辈们的多时阉割版的半道神符! 只为了让他们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能够多一份护身保命的手段!能够多一份活下去的机会! 修行者之间的争斗!若只是寻常切磋也责罢了,彼此之间都有顾虑,不会倾尽手段全力出手,可若是生死之争,这半道神符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虽只有半道神符,可威力却要比洞玄巅峰的符师全力而发的符还要强上三分,当然了,每个神符师绘制的符威力都不一样,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但若是一般的知命境界,抵挡上一时三刻还是可以的! 剩下的,就只能留给昊天来安排了! 毕竟修行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安安稳稳的! 莫山山自幼便跟随王书圣学习符道,不到双十之龄就已经跻身洞玄巅峰,对于符道的了解,自然要远胜于宁缺和卫允这两个半路出家,入符道世间尚短的家伙! “不错!”对此卫允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每道神符都有着各自独特的属性,不然的话,你们的老师也不会只交给你们半道神符留以保命了!” 宁缺捏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是琢磨着日后研究出这样的发自之类的! 卫允没有理会,而是看着莫山山,叹了口气:“你这丫头也是,虽说抛却生死确实难能可贵,可明知是死还要一个劲儿的往前凑那就是愚蠢了!你呀你!真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 莫山山脸上露出悲怆之色:“先生说的对!此番确实是山山冲动了!” 莫山山心思虽然单纯,阅历不足,可却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豁达细腻,玲珑剔透,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卫允看似斥责的华语之中,藏着的是慢慢的关怀! “不过此番先算是因祸得福,幸而得蒙先生指点,领悟了先生剑符的两份玄妙,使得山山之符道又精进了两分!” 说起这个,莫山山仍旧还有些心有余悸,方才若不是卫允帮忙的话,莫山山绝没有可能用出那半道剑符的! 不过莫山山的半道剑符却只学了个形似,若是卫允出手的话,那切开的空间就绝不是将曲妮吞噬这么简单了,毕竟剑符乃是卫允领悟出来的神符,虽有卫允的帮助,可莫山山还是无法将完整的剑符用出! 若是换了旁的什么愣头青,一根筋之类的人,说不定这会儿就会暗自责怪卫允插手决战,破坏了决战的神圣和公平之类的。 可莫山山却没有! 看着莫山山那平和的眸子,卫允笑着道:“对了,我离开莫干山也有好几个月了,你师傅呢?他最近怎么样了?” 莫山山道:“师傅他老人家自从上次和先生切磋之后又有了新的感悟,数月来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也不知现在悟出了什么东西没有!” 符道看的就是一个悟字,一朝顿悟或者是几年,十几年,乃至于几十年卡在同一个地方没有任何的头绪都是有可能的! 卫允道:“等你回去了劝劝他,别老是闭关闭关的,年纪一大把了,该享受生活就享受生活,正所谓道法自然,符道本就是师法天地自然的,最讲究机缘和感悟,有些时候,一味的闭关钻研反倒是落了下乘!” 莫山山深以为然的道:“先生说的是,等会去之后,山山就把先生的话带给师傅!” 卫允点了点头,看向旁边背着大包小包还牵着一头大黑马的宁缺,“小子,还有你,你师傅的年纪也一大把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多陪陪他吧!” 卫允的到来,让颜瑟大师免于和卫光明同归于尽的下场,同时也使得颜瑟错失了一次突破五境,看见更多风光的机缘! 一饮一酌,各有好坏吧! 不过的颜瑟的年纪确实已经很大了!虽然看上去要比卫光明年轻一些,不似卫光明那般须发皆已雪白,可实际上二人的年龄相差仿佛,都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除非他们现在就突破到夫子和屠夫酒徒或者观主那样的境界! 否则的话,生命最后的时光已然所剩无几! 宁缺被卫允说的一愣,随即脑中便浮现出颜瑟的面容,以及和颜瑟相处之时的点点滴滴:“先生认识我师傅颜瑟大师?” 卫允点头道:“幸而与颜瑟大师相识,有过一次切磋!” 这一刻,卫允忽然明白,为什么原剧情之中双双突破五境,达到了更高境界的颜瑟和卫光明会同归于尽,身归天地了! 一方面,是昊天的缘故! 另一方面,只怕就是他们的身躯依然腐朽,最后的那场大战,二人倾尽全力,虽然突破了五境,可自身也已经油尽灯枯了! “多谢先生提醒,晚辈知道了!”宁缺颇为郑重的冲着卫允拱手躬身道。 “不知先生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一旁的莫山山忽然问道。 如今荒人之事已了,各国联军和修行者们都已经各自退去,旁人的去留莫山山自然不会在意,可卫允! 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之中的人,区区数月世间便宛若彗星一般崛起,从一无所知攀登至符道巅峰,给了她无数的震撼! 更关键的是,卫允温有礼,身上隐隐又几分儒雅之气,写的一手好字不说,还对她关怀有加! 少女的心总是多变难以揣摩! 卫允举目遥望更北处依旧笼罩在冰雪之中的荒原,道:“我想去见一个人,一个本该早已死去的人,一个汇聚了道佛魔三宗修行妙法的修行者!” “汇聚了道佛魔三宗修行妙法?”宁缺一脸的不信:“不可能,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修行者!” 道佛二宗且先不说,可魔宗却是西陵,是昊天道门的死敌,世上怎会有人同时汇聚道魔两宗的修行之法! 卫允没有反驳,脸上反而露出轻笑,目光扫过两人:“你们这次没有随众人一道南归,想必就是想要找到魔宗山门的所在吧?” 第 354章 荒原 “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位前辈?”莫山山不禁好奇的问,对于卫允说的话,莫山山不似宁缺那般将信将疑,觉得不可思议,反倒是觉得卫允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这么一个人! “西陵神殿前代裁决大神官,佛宗山门护法!莲生三十二!” 卫允遥望远处,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宁缺不解,对于莲生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可莫山山却不然,“莲生大师?莲生大师不是早就仙逝了吗?” 卫允却神秘一笑:“仙逝?”摇摇头道:“莲生乃是不世出的奇才,论天子才情,在那个时代,唯有书院柯浩然能够压他一头,如此人物,怎会轻易死去!” 一旁的宁缺却疑惑的道:“先生说这位前代裁决大神官学贯三宗,说他精通道佛魔三宗的功法,说他既是西陵神殿前代的裁决大神官,又是佛宗的山门护法,未免也有些太过夸大其词了吧?而且他既然是裁决大神官和佛宗的山门护法,又怎么可能精通魔宗功法呢?魔宗与西陵还有佛宗不一直都是死敌吗?” 佛道二宗乃是当世显宗,被誉为昊天正道,而原本自称明宗的魔宗却被世人冠上了魔字,凡是和魔宗沾边的,都是西陵打击的对象。 就连在唐国之中,魔宗也是一个忌讳,并不受待见! 莫山山道:“十三先生,莲生大师生于西陵旁边的宋国,因出生时天有异象,满池睡莲一夜绽放,是以便取名莲生,莲生大师的一生都是传奇,先是拜入烂柯寺随岐山大师修习佛法,而后又进入不可知之地之一的悬空寺之中修行!成为天擎佛宗的山门护法,之后又不知因何为西陵前代掌教拜为裁决大神官!以一己之身,身兼道佛二宗的修行之法!只是” 莫山山忽然扭头看向卫允:“只是先生说莲生大师还精通魔宗的功法!这个” 卫允抬手又揉了揉莫山山的脑袋,笑道:“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感悟修行,悟出自己的第一道神符,至于莲生,你若是见到他的话,提高十二分警惕,秉持本心,千万不要受了他的蛊惑就行!” 以莲生此时的状态,除了蛊惑之外,也对莫山山做不了什么! 除非似原著那般,以饕餮大法吃了叶红鱼的血肉和念力,用以填补他那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身体! 莲生此人亦正亦邪,以一己之力周旋于道佛魔三宗之间,却好似如鱼得水,不仅修为越来越高,而且在三宗之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甚至险些做到了魔宗宗主的位置! 若非为了对付柯浩然而不择手段的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在那暗无天日的魔宗山门之中被囚禁了二十多年!只能靠着饕餮大法以白骨腐肉来维持体内的生机! “山山记下了!”莫山山点了点头,随即幡然醒悟,有些震惊和不舍的道:“先生这是要离开?” 卫允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一招,莫山山提在手中的佩剑便自行出鞘落入卫允掌中,随后剑身之上便萦绕了一层朦胧白光! 不再只是单纯的天地元气,而是和卫光明一战之后,为了救下卫光明,将卫光明一身修为系数划去之后学会的昊天神辉! 须臾之后!白光散去,银白的剑身之上又多出了两道墨痕,三道长短粗细尽皆一致的墨痕整齐的罗列于剑身之上! 卫允抬手轻轻一抛! 三尺多长的银白长剑便化作一道流光窜入莫山山的左手提着的剑鞘之中! “先生!” 莫山山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卫允抬手打断了:“若是遇到什么抵挡不住的强敌,便和以前一样,直接催动剑上我留下的符,我也会第一时间感应到的!” “先生打算去哪里寻莲生大师?” 卫允道:“自然是魔宗山门之中!” “莲生大师在魔宗山门里?”莫山山惊讶的道。 卫允点点头。 一旁的宁缺眼中却闪过一丝思量,荒原之中危险重重,不止有魔宗之人,而且还有西陵的人,若是那位一直看他不顺眼的隆庆皇子也在的话,只怕现在的他还不是隆庆的对手! 莫山山的实力倒是不错,可却并不擅长与人争斗! 若是能把卫允带上的话,有卫允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神符师在旁边,此去荒原寻找魔宗山门那可就安全多了! 而且卫允是书院的供奉,不是书院前山的供奉,而是二层楼的功夫,还是夫子亲自请回书院后山的! 对于书院,对于夫子这位至今仍未蒙面的老师,宁缺是打心底里信任! “先生既然也是去往魔宗山门,不妨和我们同行?” 卫允看着宁缺,深邃的目光好似能够洞彻人心一般,可宁缺是出了名的脸皮厚,而且要命不要脸的那种。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抱我这根大腿了?”卫允眼带笑意的看着宁缺道。 宁缺根本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腆着脸笑嘻嘻道:“先生是书院供奉,又是长辈,如今我的修为不过不惑境界,荒原之中危险重重,魔宗山门更是天下四大不可知之地之一,里头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呢!若是能够和先生同行的话,我这条小命不就有了保障吗?” 卫允道:“你倒是直接!” “和先生若是再藏着掖着,岂非就见外了!”宁缺毫不顾脸皮的和卫允拉着近乎! 不过他说的却并非全无道理,毕竟卫允的身上还有个书院供奉的头衔,还欠了夫子和书院一个不小的人情,虽说刚刚帮书院拦住了卫光明,让卫光明没办法在长安搞风搞语,可对于夫子卫允还是很敬佩的! 敬佩夫子的修为,父子的德行!还有夫子的心胸! “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也罢,左右我也要往魔宗山门一行,荒原之内,人烟稀少,若是能够和你们通行的话,也好过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搜寻来的强!” 卫允这话说的倒是漂亮,可实际上呢?他不认识路啊!荒原辽阔无际,魔宗山门在哪儿他哪里知道! 而且打开魔宗山门的钥匙还在宁缺身上呢!卫允从一开始就打算和他们一起去找魔宗山门,不过这事儿他能表现出来吗? 必须不能,宁缺这家伙就是那种顺着杆子能往上爬到天际的人,所以这事儿从一开始卫允就得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头!得让宁缺打心底里认为是他自己腆着脸要卫允和他们同行的!而不是卫允非要和他们一块儿! 若是宁缺知道卫允的打算的话,只怕是要暗地里发发牢骚,骂几句老狐狸了! 一行三人,便从原本隶属于金帐王庭,此刻已然落入荒人之手的草原北部朝着荒原开始进发! 所谓荒原,那便是荒无人烟之地,原者!广袤也! 其实荒原乃是一大片广袤无人,了无人烟的地方,不只是人烟稀少,就连动物和植物也少的可怜! 冰天雪地,不是裸露的黑色岩石就是皑皑白雪,就连青绿都极少见! 随着三人越来越深入,不仅仅空气的温度越来越低,就连植被也越来越稀少,一开始还偶尔能够看见的草地早已经消失不见! 黑色的矮山,黑色的岩石,白色的雪! 用冰天雪地,万物枯寂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举目四望,茫茫无际的荒原之中除了一行三人之外,就连活物也极为少见! 三人带过来的马儿也无法在继续前行了,马也是要吃饭喝水才能够有体力负重前行的,可荒原之中,连青草树叶都极为罕见,三人只能将马儿放了,步行继续往北! 卫允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 难怪荒人要大举南迁了,想要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生存繁衍下去,强悍如同荒人也意识到了困难,为了族群的延续,不惜付出无数的生命也要往南迁徙! 三人按着莫山山手中地图标注的位置和方向继续往北,天气也愈发寒冷!也不知走了多久,忽有一日,一片山脉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块巨石之上! 一个身材瘦高的俊美男子,持剑而立,正在仰望山巅! 看到此人,宁缺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隆庆!” 昔日在都城的时候,宁缺可没少给这位光明之子脸色,更是从隆庆的手中夺来了入书院的机缘! 至少在隆庆的眼中是这么认为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人,巨石之上的隆庆转身朝着三人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宁缺身上的时候,却凝固了下来! “宁缺!” 二人的目光于半空之中交汇,似是宿命一般,在这荒无人烟之处,这两个昔日的冤家再一次相遇了! “隆庆皇子!” “这就是隆庆皇子?西陵口中的那个光明之子”卫允打量着隆庆,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长得还算不错,剑眉星目,俊朗非凡,说是貌比潘安也不为过,可这修为明显才只有洞玄巅峰啊!这也能被称为光明之子? 那昔日的柯浩然,莲生三十二,柳白还有君陌!叶红鱼他们又算什么?光明之子他哥她姐吗? 莫山山目光颇为凝重的看着巨石上的隆庆,答道:“不错,传闻隆庆皇子早已触摸到了知命境界的门槛,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成就知命!” 只是边说目光却在隆庆的四周打量,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卫允却道:“临门一脚?只差一步那也是差,唐国不是有一个号称知命以下无敌的王景略吗?那家伙不也一样只差一步便能狗进入知命,可现在不还是洞玄巅峰!一步之差,却是云泥之别!” 只这一步!却拦住了不知多少修行者! 世间洞玄巅峰的修行者少吗不少!就连曲妮也在洞玄巅峰的境界蹉跎了十余载,可就是迈不出那一步,跨不过拿到门槛! 至于隆庆! 谁知道呢! 嗯? 卫允似有所感,忽然朝着更上方的位置望去,微微眯着眼睛,是目光更加凝聚,隐约间看到一道红影矗立于高处,呼啸的寒风吹动着如墨的青丝和如鲜血般鲜红的裙摆! 气息凝圆如一,好似和山石寒风融为了一体! 第 355章 道痴 卫允对于这个把宁缺当作毕生之敌的俊美男子没有半点兴趣,反而对于此时正在山上观看下方情形的道痴叶红鱼颇感兴趣! 身形一动,无距再开,莫山山身侧的卫允只留下一句我去去就来,便忽然之间消失不见! 对面的隆庆见到这一幕面色骤变! 如玉般俊秀的脸上不经露出震惊之色,眉头微蹙! 无距! 不是御空飞行,而是忽然消失!凭空消失无踪! 空气之中只剩下淡淡的元气波动!隆庆此时能够想到的就只有只在典籍之上出现的无距境界! 不只是隆庆,就连宁缺和莫山山也同样震惊! 山腰处,一身红衣的叶红鱼持剑立于崖边,俯视着下方的三人,俏丽的脸上无悲无喜,冷若冰霜,明媚的眼眸之中好似终年萦绕着一层寒霜! 嗯? 叶红鱼忽然瞳孔皱缩,随即便感受到身后传来淡淡的元气波动!当即便转身朝着身后望去,正好看到凭空出现的卫允! “道痴叶红鱼?”卫允朗声问道。 叶红鱼那满是冰霜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可随即便又恢复到了古井无波的平静状态。 “世人都道先生是新晋的神符师,却不知先生已然破了五境,成就无距境界!难怪就连夫子也要将先生收为书院供奉!” “哦?”卫允倒是颇为诧异:“你知道我?” 叶红鱼道:“先生于联军之中怒斥曲妮大师,为莫山山和墨池苑众人出头,晚辈添为裁决司司座,如何会不知道先生!”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道痴,竟然强行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在洞玄巅峰!迟迟不作突破,倒是比隆庆那小子强上不少!就算是山山与你相比也多有不如!” 卫允这话可没有半点夸赞之意,现如今的叶红鱼处于一个极其诡异的状态,一身的修为距离知命境界只差一线,是只有一线,而且是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突破的一线,而不是似隆庆和莫山山一般虽然已经触摸到了知命境界的门槛,可距离突破却还有一段距离! 虽然卫允有些看不上隆庆那家伙,不过不得不承认,隆庆距离知命境界要比莫山山还要更近一些! “多谢先生夸奖!”叶红鱼提剑冲着卫允抱拳拱手,“不知先生找晚辈有何贵干?” 冷漠的眸子当中却闪过几分警惕。 卫允微笑着道:“别紧张!我来见你,不过是因为好奇罢了,天下三痴之中,我与书痴莫山山最为熟悉,至于那个花痴!不过是蠢材一个罢了,至于你嘛!我倒是一直想看看能够被称为道痴的人究竟是何等的英姿!” 叶红鱼依旧没有表情,面容冷若寒霜:“如今见到了,先生是否觉得名不副实?” “非也!”卫允摇摇头道:“我见过的年轻一辈之中,以你为最!当得起道痴之称!” 听着卫允的夸赞之语,叶红鱼却觉得有些刺耳! 尽管叶红鱼一直都是把君陌和柳白这等强者当作目标,可实际上她的年龄要比他们小上许多,君陌已经三十多岁,叶红鱼却才刚刚二十出头,二者之间十多年,就不用说更年长的柳白了! “数月前先生刚刚成就神符师,晚辈侥幸在天书日字卷上,窥见先生之名,当时晚辈心中还好奇,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先生的名号!一入神符师便能跻身于日子卷天书的第二页,仅在书院的二先生君陌和剑圣柳白等强者之下!可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光景,先生竟已破了五境,成就了无距境界,晚辈对此倒是颇为好奇!不知先生能否为晚辈解惑” 卫允轻笑道:“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前段时间你们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卫光明不是出了幽阁吗!为了避免你们那位光明大神官再次在长安城掀起一场如同十五年前那样的动乱,正好我刚刚做了书院的供奉,便于卫光明于长安城外切磋了一番,我和卫光明侥幸都双双破了五境!” 叶红鱼的眼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明大神官也破了五境?” 这一刻,叶红鱼那万年不变的冰霜脸终于有了变化! 卫光明昔日便是天启境界,被世人尊称为神座之上,天穹之下,是连西陵掌教熊初墨也南望项背的人,若非是观主亲自出手,将卫光明从天启境界打落,熊初墨绝没有可能将卫光明以樊笼大阵困于幽阁之中! 君不见,已然跌落天启境界的卫光明依旧能够打破已经是天启境界的西陵掌教亲自设置的樊笼大阵!毫发无损的走出幽阁! “可惜的是现在的卫光明,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光明大神官了!” 说起这个,卫允也不禁有些唏嘘! 修行修行,修到最后,不过是成为那高高在上的昊天的口粮罢了,最后一身修为都要重归天地,化作昊天世界的一部分! 如此结局! 若是让世间的修行者们知道的话,不知会演变成怎样的结局! “先生此言何意?” “当日我与卫光明竭尽全力,手段齐出亦难分出高下,而后双双破开五境,说实话,卫光明的昊天神辉当真威力无穷,只用一道昊天神辉,却破尽了我的念力和剑符!” “可最后胜的却依旧是先生!”叶红鱼沉声道。 “不错!”卫允道:“侥幸胜了一招!顺道还破了卫光明的气海穴还,废了他的修为!” 说到这儿,卫允脸上忽然露出小欧任内阁:“如何?你这位裁决司的司座大人是否要为你们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报仇,对卫某拔剑相向呢?” “先生修为高绝,晚辈自知不是对手!如何会向先生拔剑!”叶红鱼抱拳拱手道。 卫允眉眼带笑的道:“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我说的对吗?道痴姑娘!” 叶红鱼没有回答,而是淡漠的看着卫允的眼睛,迎着卫允的目光,没有丝毫退却! 沉吟半晌,叶红鱼道:“先生是要将晚辈扼杀于此吗?” “哈哈哈哈!”卫允听到这话,忽然大笑起来:“我杀你做什么,我与你又没有仇怨,日后你若是当真有了实力,我倒是不介意与你来上一场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决斗!” 叶红鱼的眼中不禁流过一丝异彩:“先生此言当真?”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动之色。 卫允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过!” 可这话刚出口,话音却又忽然一转! “不过什么?”叶红鱼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卫允道:“隆庆和宁缺的恩怨我不管,你和隆庆之间的纠葛我也不想理会,不过莫山山,你对她出手可以,却不能伤及她的性命!” 卫允的目光忽然变冷:“否则的话,我也不介意效仿夫子和柯浩然!” 昔日柯浩然一人一剑,斩净魔宗和道门的强者,其中不乏知守观和西陵神殿的高手,而夫子更是亲桃山,以一己之力压服整个西陵,斩净桃山之上的桃花,将观主驱逐至南海,让观主至今不敢履足陆地半步! 夫子乃是人间至强者,没有之一,有夫子在,书院和唐国皆稳如泰山,昊天世界之中的一切牛鬼蛇神自然都不敢随意蹦跶! 而昔日的柯浩然,则是出夫子之外世间的最强者,举世已然无敌,又不可能去挑战如师如父的夫子,最后就只能拔剑向天,受天诛而死,烟消云散,成为了昊天世界的一部分! 夫子是传奇,柯浩然也是传奇! 是世间的修行者所仰望的传奇! 而卫允却要成为他们这种传奇! 可不知为何,叶红鱼却觉得卫允的话听上去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数月前,于莫干山之上成就神符师,而后与号称世间最伟大的神符师之一的颜瑟大师一战不分胜负,如今又和光明大神官一战破开了五境的壁垒,成就了无距的境界! 刚刚被日子卷天书录入不过数月,如今只怕天数之上早已经没有了卫允的名字,因为天书的第一页,是一片雪白,上面没有任何一个名字! 但叶红鱼心里却很清楚,日子卷天书的第一页原本是要记载世间超越了五境的强者,可惜破开了五境的强者太过于强大,强大到连日子卷天书都无法掌握其信息! 叶红鱼看着卫允,没有丝毫犹豫,欣然应道:“既是先生的要求,晚辈自然不会违背,只是晚辈倒是好奇先生和书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卫允横了叶红鱼一眼:“道痴姑娘如此聪慧,可知世上最容易死的是哪一类人?” 叶红鱼神情一僵:“是好奇心重的人!” 卫允道:“卫某与道痴姑娘可是什么无法不谈的朋友?” 叶红鱼道:“晚辈与先生不过初见,此前从未有过交集!自然不是朋友!” 卫允道:“卫某虽然颇为欣赏道痴姑娘,可道痴姑娘凭什么觉得卫某会把自己的事情一一告知呢?难道仅仅因为道痴姑娘貌美吗?” 叶红鱼道:“先生自不会是那种为美色所累的庸人!” 修为越是精深的修行者,其心性便越是强大,卫允能够破开五境,其心性之坚韧,就连知名境界的大修士也多有不如,更遑论那些普通人! “道痴姑娘如此聪慧,定然不是那等出尔反尔之人!”卫允语气多了一分冷意。 叶红鱼抱拳躬身道:“请先生放心!” 身前的天地元气再一次传出淡淡的波动,叶红鱼再抬眼之时,卫允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无距! 从心所欲而无距! 心之所向,任意而致! 感受着身前仅剩的点点天地元气的波动,叶红鱼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胸中忽然流出一股热血,一股强烈的战意随之涌出,灌入全身的每一寸血肉,浑身都隐隐有些颤抖起来! 若是能和如此强者一战! 那才不枉此生! 不虚修行一场! 第 356章 魔宗圣女 宁缺和隆庆的会面以及他们的相爱相杀和所谓的破境之约,卫允没什么兴趣,又不是自己徒弟,谁的徒弟谁自己管去! 以夫子的强大,只要他想,随时都能知道宁缺的一举一动! 连夫子这个老师自己都不在意,连宁缺的那些个师兄师姐们都不担心,卫允干嘛劳心劳力的替他们忙前忙后的跑腿! 而且雏鹰总是要展翅去迎接天空的,狂风暴雨,严寒酷暑,方能成长为翱翔于天际的雄鹰! 若是想要活得自由洒脱,那便唯有使自身强大一条路! 强大到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地步! 卫允虽然并不担忧,可莫山山的心却悬了起来,相比于陌生的隆庆皇子,宁缺这个新结识的朋友对她来说显然更加的有好感! 宁缺和隆庆的破境之约,输的人就要自毁气海雪山,废去一身的修为,废去修为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无疑是比似还大的打击! 就像是骤然从云端跌落泥潭! 可宁缺却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所谓的约定和承诺,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吗? 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但在宁缺眼里,一切都比不上活下去! 毕竟宁缺可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才九死一生的从十五年前的那场震动整个大唐帝国的动乱之中苟活下来的,小小年纪便带着还在襁褓之中的桑桑在茫茫岷山之中挣扎求存!而后被渭城守将马世襄救下!终日游走于生死之间,与马贼做着殊死搏斗! 梳碧湖的砍柴人可名头听着吓人,可实际上呢?是宁缺多少次游离于生死之间,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名头。 对于宁缺明显打算耍无赖的做法,莫山山表示不能理解! “先生!难道十三先生这么做就不怕丢了书院的脸面,丢了夫子的脸面吗?”莫山山不解的问卫允。 卫允道:“这有什么好丢脸的,隆庆修行了多久,宁缺才修行多久!而且就算丢脸了又能怎样,谁敢说书院的不是!” 卫允笑着道:“还是你觉得宁缺若是败了,就该心甘情愿的让隆庆废去他的气海雪山,变成一个普通人!”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才是真的丢了书院的脸面,丢了夫子的脸面! 隆庆虽说被西陵神殿誉为光明之子,可实际上呢?辈分和宁缺差了不止多少,宁缺是夫子的弟子,就连颜瑟大师都要称呼君陌为一声二先生! 若是宁缺折在了隆庆的手里,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莫山山若有所思! 三人翻过数座高山,进入到山脉的深处,这也是莫山山手里的地图记载的魔宗山门所在之处! 可三人如山许久,别说魔宗山门了,就连毛都没有看到一根! 裸露的黑色岩石,白色的积雪! “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咱们兵分三路!”卫允刚要说完,却听得宁缺发出一阵轻咳! “先生,依我看咱们还是兵分两路为好!” 宁缺一本正经的道:“此乃荒原深处,危险重重,暗地里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危机在等着我们,不怕先生笑话,我的修为却是差了些,至今不过不惑巅峰,若是当真遇上了什么危险,怕是会难以应付,山山姑娘的修为虽高,可实战经验却多有不足,桥好着方面是我所擅长的,我和山山姑娘一路,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至于先生,修为高绝,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知先生和山山姑娘意下如何!” 卫允和莫山山对视一眼,随即笑着看着宁缺:“能把害怕隆庆找上门来欺负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有理有据,你小子也算是个人才!你这小子若是入了唐国朝堂,唐国上下势必焕然一新!” 卫允看了看山山:“我是没什么意见,山山意下如何?” 莫山山也无奈的微微摇摇头,微笑着道:“十三先生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卫允道:“那行!若是有什么危险,直接符传书于我便是!” 莫山山点头道:“先生放心!” 卫允提剑看着宁缺,又看了看莫山山,寻了个方向便大步离去! 宁缺看着卫允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却莫名一颤。 莫山山道:“十三先生,咱们也走吧!” 荒原深处缺乏食物,若是短期停留还好,可若是想要长期在这儿生存的话,难度就比较大了,宁缺自小苦日子过惯了自然无妨,可莫山山却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基本上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荒原生活艰苦,这些时日下来,莫山山的眉宇之间已经露出了几分疲态,不过这丫头性子坚韧,一直在努力学习适应,从未诉过苦! 宁缺对于莫山山这位可爱又漂亮的姑娘自然也就越发的有好感! 一处不知名的山脊处! 一身长袍,俊美无比的隆庆长身而立,右手握在剑柄之上,长剑出鞘未及一半,脚下是覆盖了厚厚一层的白雪! 此时的隆庆,脸上布满了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不远处! 看着一个身穿厚厚的兽皮,十四五岁左右的长辫少女斜倚着光秃秃的大树树干!少女的脚边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模样和刚满月的小狗颇为相似! 二人中间,一身红衣的叶红鱼持剑而立! 长辫少女一脸愤愤的看着叶红鱼,咬牙切齿颇有几分不甘心的道:“叶红鱼你个疯女人,本圣女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说罢!便将手中短刀收入腰间鞘中,抱起地上的小狗,一跃而起,便是将近七八丈的距离,顷刻之后便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叶红鱼看着隆庆,深邃如渊的眼眸中闪过几分失望! “哎哟!” “哎哟!” 两声痛呼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 “你这丫头走路怎么都不看路的!” 长辫少女和身前的青衫客都不约而同的退了几步! 唐小棠藏于腰后的短刀已经落入手中,横于身前,警惕的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衫客!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魔宗山门所在,是荒人的大本营,可眼前之人的打扮,明显不是他们荒人! “你这丫头忒没礼貌!撞了人也不知道道个歉!还问的这么理直气壮!”卫允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胸口! 别看唐小棠个子不大,可那娇小的身躯之中,却潜藏着足以生撕虎豹的强大力量!卫允的一声痛呼可不是装出来的! 魔宗之人肉身强悍,果真不是虚言! 如今卫允精神念力的修为蒸蒸日上,可肉身的强度却没有多少变化!甚至比起眼前的唐小棠还略有不如! 唐小棠却依旧理直气壮地道:“这里是我家,你没有问过我这个主人家就莫名其妙的闯入我家里,就算是被我撞了也是活该!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额! 卫允愣了一下! “如此说来!倒是我失礼了!”说着便冲着唐小棠拱手微微躬身道:“未经姑娘允许,便贸然闯入姑娘的家里,是卫某的不是!卫某在这儿给姑娘赔礼了!还望姑娘见谅!” 见卫允直接认错道歉,唐小棠也愣了一下,眼中的警惕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褪去了许多! 纵使是魔宗圣女,修为不弱,战力更是强悍,可终究是个避世不出的小女孩儿,不知人心险恶,心思有些单纯! “算了算了!”唐小棠收起了短刀,很是大方的摆摆手道:“想来你应该也是无心之举,本圣女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 “圣女?”卫允道:“姑娘难道是魔宗圣女唐小棠?” 刚说完,卫允便意识到了不对,哪有在魔宗之人面前称呼他们为魔宗的,于是赶忙改口道:“是卫某失言了,姑娘难道是明宗圣女唐小棠?” 唐小棠却并没有纠结于此,被别人叫成魔宗已经有近千年了,就算是他们自己也早已习惯了这个称呼! 不过对于卫允能够叫出自己的身份,唐小棠显然更感兴趣,“你认识我?” 卫允笑着道:“久闻姑娘之名,却一直无缘得见!” 唐小棠走到卫允近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我这么有名吗?”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欣喜! 卫允含笑以对,却没有回答! 唐小棠又问:“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在下卫允!” “卫允?”唐小棠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虽为魔宗圣女,却从未出过荒原,涉世未深,对于外界的消息了解的唯一渠道便是长辈们和哥哥的口中! “我就是个无名小卒,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唐姑娘不知道也并不奇怪!” 卫允笑着说道。 唐小棠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卫先生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论是书院的供奉,还是名传天下的新晋神符师,先生的名字可都和无名小卒没有半点联系!” 一道浑厚的声音骤然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和唐小棠差不多的高大魁梧的男人自树后走出! 浑身气势圆融如一,好似一座大山一样,无形之中便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第 357章 大明湖畔 “哥哥!” 听到来人的声音,唐小棠的脸上先是露出几分欣喜之色,可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便又有几分畏惧之色出现,有些躲闪的避着来人的目光! “今日当真是有幸,不止见到了明宗圣女,还见到了传说之中明宗的天下行走!” 魁梧大汉走至卫允身前,下意识的将唐小棠挡在了身后,目露几分责备之意:“不是让你最近不要四处乱跑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语气虽带着几分斥责,可卫允却能够看得出来,在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眼中,流露出来的是慢慢的担忧和宠溺! 如兄亦如父! 恍惚间,卫允好像在唐的身上看到了几分昔日在大周世界微云还是少年之时小卫氏的影子! 那时的卫家甚至连寒门都算不上,卫允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也是最小的弟弟,原身曾经无数次在两个姐姐的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卫允穿越至大周世界之后,也将原身的记忆系数继承! 如今来到此方世界,看到如此相似的眼神,如此相似的关爱,不禁有几分触景生情! 作为不可知之地之一的天下行走,唐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可总是强大如唐,在面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温儒雅的卫允之时,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似乎眼前的卫允是一座比他更大更高也更加巍峨壮阔的大山,难以逾越! 好似在自己眼前,可却又是那么的飘渺无定,浑身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就好像此时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普通人! 可唐心里很清楚,眼前之人,乃是当世强者! “先生有礼了!”一身兽皮,打扮颇有几分类似于原始人的唐,却颇为有礼的冲着卫允抱拳行了个问候礼! 西陵对于魔宗的打压从来没有一刻停歇过,在西陵的口中,魔宗之法是世上最邪恶的功法,而魔宗之人,自然也是世上最邪恶之人! 什么难听的词汇都可以往魔宗之人身上套用! 卫允笑着道:“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虚名,没什么用处!” 唐好奇的看着卫允:“不知先生来我宗山门所在所为何事?” “你们明宗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吗?”卫允好奇的问。 唐没有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卫允,眼中满是询问。 卫允此行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也并不介意让这对兄妹知道:“自然要入你们山门之内一观!” 唐淡淡的道:“二十多年前,我宗山门就已经被柯疯子一人破了,先生若是想进去找寻我宗典籍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话,只怕先生此行可能要失望而归了!” 魔宗与荒人早已融为了一体,魔宗之中的各种典籍肯定也被昔日魔宗山门里头的幸存者们给带走了,现如今魔宗山门里头除了遍地废墟之外,便是那些昔日战死者们的尸骨了! 昔日那场大战发生的时候,唐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而且荒人里头知道昔日这件事情详细始末的人,大多都折在了那场大战之中,成了魔宗山门里头的一具白骨,就算是有知道的,也对此事讳莫如深,是以唐对于昔年那场大战也并不了解! 卫允道:“我入魔宗山门自然有我的目的!” 卫允的目光忽然在兄妹二人身上来回扫过,笑着道:“还是你打算阻止我进去?” 唐却摇摇头道:“我宗山门早已封闭,休说是先生了,就连我们这些明宗的后辈弟子们也不知该如何重新打开!” 封闭魔宗山门的乃是魔宗的护山阵法块垒大阵,强大入西陵对于块垒大阵也是无计可施,在唐的感知之中卫允虽然强大,可也没有强大到如同夫子和柯浩然那样的地步! 卫允道:“机缘未到,自然没有办法打开!” 话未说尽,可唐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有些不敢确定的问:“先生的意思是如今机缘已至,我宗山门会再次打开?” 尽管此时的魔宗山门还隐藏于大阵之中,可只要是阵法,定然就是以天地元气为核心来运转的! 若是换了旁人,还真不一定能够找出魔宗山门所在的位置!可卫允! 符道阵道,本就是一家! 而如今卫允的念力早已磅礴的如渊似海,对于天地元气的理解和运用早已超出了寻常修行者所能理解的范畴! 符师之符,是符师们沟通天地元气的桥梁,是媒介,是通道! 如今的卫允,念出既成符,只要他想,便能够让天地元气知道! 卫允极目远眺,入目之处,乃是一处大湖! 大明湖! 唐的瞳孔皱缩! 那正是魔宗山门所在之处! 以块垒大阵为基础,以湖水为表,将魔宗山门隐于其中。 “对了!既然登门,那便不能不给点表示!你不是一只都想要清除掉背叛了你们的那个叛徒吗?我倒是知道他近期很有可能会收到你们山门重开的消息往这里赶过来!至于目的吗?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唐先是一愣,随即便有些激动的追问:“先生此言当真?” 魔宗的叛徒只有一个夏侯,斩杀了上一任的魔宗圣女,还摇身一变成了西陵的客卿,唐对于夏侯德恨意,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半分,反而愈发浓厚! 卫允迎着唐问询的目光,淡淡的道:“是真是假,你自己去查验一番便是!我可不信一个对于自家叛徒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的势力会对叛徒没有布置!” 唐面色凝重的冲着卫允躬身一礼:“若是此事为真,我明宗上下,荒人全族,都会感念先生的大恩!” 卫允却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唐国四位大将军,可都是武道巅峰的存在!夏侯能够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的可不是什么投机取巧的手段!” “多谢先生提醒,此事唐某自有计较!我宗山门之中危险重重,先生若是进去的话,还需小心些!言尽于此,先生珍重!” 说罢,便直接拉着身边的唐小棠隐入山林之中! 卫允没有阻止,而是看着不远处那方横于山脉之间的大湖,感受着大湖四周流动的有些过分规律的天地元气,一步踏出,虚空之中泛起一阵涟漪,卫允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大湖边!巨石之上!一身青山腰悬长剑的卫允迎风而立,将整个大湖纳入眼中! 想不到在这广袤无人,荒凉无比的荒原深处,竟然还有这样一片类似于世外桃源的所在,高山大湖,满山的巨树! 大自然的神奇,果真让人难以理解! 许是太阳还没有出来的缘故,大湖之上笼罩着一层极薄的云雾,大湖四周,游离着的天地元气散乱之中却又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规律! 而且在卫允的感知之中,宽阔的湖面底下似乎隐约间有一股剑意在流转! 只是这种感应很是微弱,微弱到若非是卫允将念力融入湖水之中,甚至都发现不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只是想看一看那个纯真质朴的魔宗圣女小姑娘的,不成想竟然还有这样的巧合,一个不经意间的眺望,竟然让卫允找到了这个大湖! 大明湖! 千年以前,前代光明大神官带着明字卷天书入荒原传道,可却不知为何忽然这位本该是昊天最忠实信徒的光明大神官却叛出了西陵,于荒原之上立下了明宗的道统,成为了世人口中的魔宗!也成为了西陵神殿,成为了昊天道门的死敌,近千年来,对于魔宗西陵神殿从来都是不惜一切的打压!想要将其彻底从昊天的世界里头彻底抹掉! 可在西陵无情的打压之下,魔宗却始终顽强的生存着,若非是唐国忽然的崛起,若非是柯浩然冲冠一怒,单人独剑直入荒原,以一己之力挑了魔宗,魔宗断不会是现在这副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情形! 湖底之下,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剑意,应该就是昔日柯浩然留下的浩然剑气吧! 卫允心中如是猜想道! 不过卫允奇怪的是,为何自己从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剑意之中,隐隐感觉到了几分雀跃兴奋! 似乎! 对自己的念力有些熟悉? 卫允不禁有些不解! 柯浩然的剑气,对自己的念力熟悉? 正思索间! 忽然十几里外传来一股剧烈的天地元气波动! 那是一处山巅! 满地白雪!到处都是的光秃秃的枯枝! 以及一个盘膝坐在枯枝前,愣愣的看着枯枝,好似上面长了朵花似的俊美男子! 隆庆皇子! 周身的念力和天地元气不停的翻涌着,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天空,紊乱!厚重!以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淡淡压力! 十余丈外,一处凸起的石头上,一身红衣的叶红鱼抱剑而立,正在替隆庆护法! 这是要破境? 卫允没什么破境的经验,不论是当初修成知命,还是在和卫光明一战之中突破五境,好像都没有蓄势什么的,似乎都是水到渠成的! 可隆庆这架势!似乎有些不太妙! 当然了,这些仅仅是卫允对于元气变化的感知而做出的判断! 隔着十几里路呢,而且中间还有无数阻碍视线的山石巨石,卫允的眼睛又不是什么望远镜!而且还是自带折射功能的那种! 第 358章 那个书生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之间缓缓流逝! 卫允不急! 反正魔宗山门已经近在咫尺,如今只要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看戏就行了! 日出东方,悬于碧空之上,护面纸上萦绕着的淡淡云雾也在悄然散去! 宁缺和莫山山在湖畔用石块垒起了土灶,而后便是宁缺的破境,没有半点征兆,就这么突然就破了境,成就了洞玄境界! 然后! 有入箭雨一般的密集冰锥自远方而来! 原本就有些紊乱的天气元气变得愈发狂暴! 而后! 一箭东去! 刚刚破境,浑身的精气神正处于最巅峰状态的宁缺射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支元十三箭! 似彗星划过夜空,璀璨的符亮起,几乎就在瞬息之间! 十余里外狂暴的天地元气肃然一静! 快! 如同一闪而逝的闪电! 隆庆没有意识到,一旁帮其护法的叶红鱼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当叶红鱼反应过来的时候,元十三箭已然闪电般穿透了隆庆的胸膛,碎了他的本命桃花!不知飞去了何处! 只剩下一蓬飞溅的血花! 洒在白色的雪地之上! 滚烫的心头热血似如泉涌,瞬间就融化了不知多少积雪!丝丝袅袅的白气升腾而起! 隆庆低头看了看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意识顿时就变得有些模糊,瘦高的身躯无力的仰面摔倒。 叶红鱼当即便上前以知守观的道法替隆庆止住喷涌的鲜血,取出一枚丹药喂入隆庆口中! “本命已碎,我虽能救你一命,可你今后却只能做个普通人了!” 说吧!扭头看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眼中已然布满了森然的寒霜! 下一刻! 一道红影飞速的穿梭于山林间! 一场追杀!悄然上演! 莫山山修为虽然同处于洞玄巅峰,可却依旧不是叶红鱼的对手! 宁缺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刚刚破入洞玄境界,和叶红鱼之间的差距宛若云泥! 而且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元十三箭对于叶红鱼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碾压! 来自被誉为道痴的天才少女的碾压! 卫允在一旁看的倒是颇为有趣! “道痴姑娘!宁缺不知哪里得罪了道痴姑娘,竟惹得道痴姑娘如此憎恨,非要至宁缺于死地不可?”宁缺素来就是个极看得清形式的人,方才短暂的交锋,他和莫山山联手也不过是勉力抵挡住叶红鱼的进攻,而且看叶红鱼的样子,明显还未尽全力! 叶红鱼却只冷冷的道:“纵使是巧舌如簧,你今日也难逃一死!” “道痴姑娘明鉴,我与隆庆以破境为约,败的一方,就要被胜者废去气海雪山,如今我已经先破入洞玄境界!按照约定,本就应该废了隆庆,道痴姑娘如此做,难道就不怕被世人耻笑?牵连西陵吗?” “道痴姑娘可要想清楚了,我是书院二层楼的弟子,是夫子的徒弟,道痴姑娘此举,难道就不怕挑起书院和西陵之间的争端吗?” 叶红鱼目光依旧森寒:“只要杀了你,此事便不会再有人知道!” 宁缺眼睛一转,忙道:“慢着!道痴姑娘难道不知道我书院供奉,天下闻名的神符师卫先生就在附近吗?我却道痴姑娘还是莫要自欺欺人的好!” 叶红鱼却依旧面无表情的道:“能与书院二层楼的强者一战,是我毕生的夙愿!就算是因此掀起了西陵和书院的战争有又何妨!休要多言!受死吧!” 话音一落!只见场中红影一闪,璀璨的剑光已然到了宁缺的身前! 宁缺怕死,可却不会等死! 当即便抽刀迎上! 宁缺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然亮起了一阵微弱的红光,整个大明湖上空的元气好似受到了港澳一般,开始疯狂的朝着护面之下涌去! 池底沉寂的阵法开始运作,阵法牵动机关,整个大明湖的湖水都被吞噬一空! 魔宗山门出现在几人面前! 几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休战! 可卫允却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 因为剑气! 湖水被放干,魔宗山门显露于众人面前之时! 湖底大阵之内残存的剑意就像是受到了感召一样,循着天地之间那股莫名的气机,朝着卫允涌去! 随着道道剑意涌入,刹那间!卫允的精神世界之中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一阵摇曳!白光大作! 再睁眼! 一座宛若黑色巨兽的大城出现在自己眼前! 高耸入云,延绵好似没有尽头的黑色城墙!往来的衣着各异的行人商旅,耳畔传来那隐约有些熟悉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卫允初入长安之时的情形! 只是眼前守城的军卒却换了人! “小书生!哪里人,来都城干什么?”虽然守城的军卒换了人,可不论语气还是态度都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的严肃冷峻! “学生柯浩然!为求学而来!这是学生的路引!” 柯浩然?刚一出口卫允就愣住了,自己怎么会说自己是柯浩然! 就在卫允愣神的瞬间,年轻的书生已然牵着毛驴穿越长长的门洞,入了都城长安! 卫允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够控制这具身体,只是寄存于这具身体之中,以这具身体的视角来看这个世界! 书生牵着毛驴走在繁荣的大街上,看着周遭的繁华盛景,心中不禁生出些许激动! 卫允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激动! 书生在路边寻了家面摊,把毛驴拴在路边,要了一碗酸辣面片汤! 而后的经历,就像是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影! 书生结识了夫子,夫子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满头白发,一身黑色长袍! 书生和夫子举杯对饮,相谈甚欢! 夫子觉得书生天资聪颖,性情又和自己的性情相投,便自报家门,想要收书生为弟子! 可书生却觉得两人相谈甚欢,若是做了师徒,反倒是落了下乘,因此不愿做夫子的弟子,而且,意气风发的书生还说自己日后一定能够成为夫子那般举世无敌的至强者! 而后书生便成了夫子的师弟,踏入了修行之路,可书生却不愿学习夫子的功法,而是孤身入了藏书楼,在藏书楼之中遍观夫子收录的前人留下的古籍,领悟出了自己的功法! 书生意气风发的把自己的功法命名为浩然气!因为书生练的剑法书浩然剑! 浩然者!正大豪迈! 因浩然英雄气,塞乎天地间!沛呼沧溟中! 因浩然而无涯!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是为浩然气! 意气风发的书生受人想要去红袖招饮酒观舞,结识了一个叫做惜惜的姑娘! 惜惜姑娘长得很美,身段婀娜,眉目如画,其舞技更是天下一绝! 夫子又陆续收了两个弟子,年纪大一点的叫做李慢慢,同样是个书生,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不过在修行之道上,天赋却有些差了,到了不惑境界之后便停滞不前! 相反那个叫做君陌的二徒弟却展现出了极强的天赋,而且君陌总喜欢跟在书生的屁股后头,当个小尾巴! 可书生不喜欢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小陌陌! 小陌陌说书生的浩然剑很厉害,他也要学浩然剑,以后也要成为书生一样的剑客! 书生揉了揉小陌陌的脑袋!告诉他加油! 而后! 书生一路破境,攀升至知命巅峰的境界,修行之路上,好似没有关隘一样,败尽了唐国之中的无数强者,成为了书院二层楼于世间的天下行走! 再然后! 书生游历天下,挑战世间强者,结识了无数朋友,同时也向世人展现出了他这位书院天下行走的强大,无敌之名初显! 可书生也因此结下了无数的仇家,以及无数眼红之人! 一场针对书生阴谋悄然展开,可书生却一无所知! 直至! 那个叫做惜惜的姑娘!被人残忍的杀害,更是用魔宗之中恶名昭著的饕餮功法活生生的吃了! 书生勃然大怒! 单人独剑远赴荒原,以一人之力,挑了整个魔宗,一剑破了魔宗山门的块垒大阵,杀入魔宗山门之内,斩杀魔宗强者无数! 彼时的魔宗,正是最强盛之时,门下弟子数以万计,修为已至知命巅峰的甚至都算不上最顶尖的战力!因为破了五境的强者也不在少数! 可书生却怡然不惧,一身浩然气直接破了五境,而后一路攀升,将魔宗强者斩杀了大半!就连当时的魔宗宗主也死在了书生的剑下! 早已带着西陵神殿和知守观无数强者埋伏在侧的莲生带着众人杀了出来! 一张早已摊开了的大网,终于收网! 可一柄轻钢长剑却直接撕破了这张大网,横无际涯的浩然气接连突破,埋伏的众人之中甚至不乏突破了五境的强者! 一场厮杀! 原本预谋已久的厮杀,演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书生的强大,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浮云,不堪一击的浮云! 最后! 书生看着昔日的朋友,如今的仇人!名满天下的莲生三十二! 以浩然剑气化作樊笼,以白骨为篱,将其锁在了常年不见天日的魔宗山门之内! 一战之后,柯疯子之名传遍天下! 书生的修为也已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整个昊天世界之中,除夫子之外再无敌手! 就连同样是从千年以前的永夜之中活下来的屠夫和酒徒,也只能望书生之项背! 书生也知道了该知道的一切! 修行者们到了最后,都将成为昊天的物,成为昊天的一部分! 书生岂是任人宰割之辈! 当即便拔剑向天,朝着昊天发起了挑战! 可惜的是,在昊天世界之中,昊天便是无敌的存在! 就连惊才艳艳的书生,也不是其对手!只能无奈饮恨!身死道消,一身修为血肉都化作了昊天世界的一部分! 眼前白光散去! 卫允愣愣的站在巨石之上,看着眼前已然消失无踪的大明湖,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魔宗山门,瞬间心中百感交集! 第 359章 修行的本质 书院柯浩然! 方才涌入自己脑海之中的那几道残存的剑气,带给卫允的是柯浩然跌宕起伏,异常璀璨的一生! 卫允所见到的也仅仅只是柯浩然那璀璨一生当中的一部分! 可却让卫允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钦佩之感! 那个并不是很高大的年轻书生,以七尺之躯,屹立于天地之间,俯仰之间,豪气干云,意气风发,傲视整个昊天世界! 到了最后,甚至已然隐隐有了几分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乎的孤独! 甚至于知道了所谓的修行背后,乃是一场让人不敢置信的阴谋之后,敢于拔剑怒问昊天,虽身死道消,可浩然之气却长存于世,永垂不朽! 卫允的眼底流转着浓浓的震撼! 震撼于柯浩然的一生,也震撼于自己竟然能够读取到柯浩然一部分的记忆! 大周世界原本应该死去,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得以活下来的卫允,以及此方世界之中,早已经身死道消,肉身神魂尽皆化作飞灰重归天地,再无半点存留! 可却在昔日留下的剑气之中,保有一生大半的记忆! 不对! 卫允忽然心中一凛! 柯浩然单剑覆灭魔宗的时间远在他拔剑向天,最后被昊天杀死吞噬之前,而且二者中间应该还有不小的时间间隔! 可卫允却从柯浩然遗留在魔宗山门大阵之中的剑气读到了柯浩然一生大部分的记忆,包括后面知道了修行之路最后的真相,坦然拔剑向天,与昊天争锋的情形! 不论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极不符合常理的! 如果是柯浩然自己留在剑气之中的传承,那一定是截止于覆灭魔宗的这场大战! 可如果不是柯浩然! 那就只能归于那个让自己穿越的因素了! 或是某个强大的修行者,或是某个神祇,亦或者是什么不可名状的事务! 不论是大周世界的卫允还是此方昊天世界之中的柯浩然,都不过是假借的一个身份,一个能够让卫允行走在阳光之下,而不被类似于这方世界的昊天这样的神祇所察觉的遮掩! 可这一切都只是卫允自己的猜想! 虽然有一些依据,可还是不能证实这一猜想。 残存的浩然剑气带给卫允的不只是柯浩然的记忆,还有那门柯浩然仗之纵横天下的功法浩然气!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直冲天际,好不快哉! 是为浩然气! 一道如春水一般的涓涓细流在卫允的体内流动着,以胸前气海和腰后雪山为枢纽,以全身的经络血管为通道,这股子被柯浩然称为浩然气的温暖气流,此时此刻,正悄无声息的滋润着卫允的血肉,一点一滴的改善着卫允的体魄! 随着卫允一呼一吸,吸收新鲜空气的同时,外界的天地元气也随着卫允的呼吸一同缓缓的融入他的身体之中,融入这股暖流之中,慢慢的使其壮大! 而这一切,都是在卫允没有主动以念力操纵这股暖流运转的情况下暖流自发在卫允的体内流转! 卫允的经脉和血管是河道,这股暖流就是河流,而气海和雪山就是河流的起点! 隐约间,好似一个世界的雏形正在演化! 卫允记得夫子好像说过浩然气与昊天神辉同宗同源,而现如今卫允真正学会浩然气之后,才理解夫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如同道门与魔宗两种截然不同的修行之法,昊天神辉与浩然气一个是外天地的产物,一个确实修行者体内的内天地演化而成的产物! 一内一外! 虽略有区别,可本质上却是相同的! 昊天道门的昊天神辉本质上就是他们口中的光明,也就是将元气化作至刚至阳,纯净无比,类似于阳光,却要高于昊天世界之中普照万物的阳光的存在! 而浩然气,则是由修行者体内演化而成的小世界,内天地之中类似于光明的存在! 因为有元气,所以才有内天地! 因为有浩然气,所以有光明! 浩然气与昊天神辉,本质上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那个高居于九天之上的神祇昊天,虽然是道门以天书催生出来的产物,可随着千万年来的时间的流逝,昊天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昊天道门能够用天书控制的神祇了! 千万年来吸收了整个昊天世界之中无数信徒们的信仰! 如今的昊天,已然进化到了一个非人力所能理解的程度! 甚至于整个昊天世界都成了他的内天地! 天地之间有呼吸,那道呼吸便是元气,而修行者们通过感知那道呼吸来感应天地元气,然后和天地元气融合,蕴养念力,从而来达到操纵天地元气的目的! 可当修行者的突破五境,修为越来越高,和天地元气之间的交融越来越深,念力也越来越精纯深厚之后! 修行者的念力甚至隐隐已经有了几分天地元气的特质! 而修行至此,便到了高居于九天之上的昊天收割的时候,强大的修行者们就是昊天成长的资粮,而且还是已经完全成熟了的资粮,那些大修行者们庞大的精神念力和纯净的血肉进化都被其吞噬吸收,化作昊天世界的一部分! 修行之路走到了背后,潜藏着的是如此的血腥和黑暗! 光明! 所谓的光明!不过是懵懂无知的世人,愚昧的信仰罢了! 整个昊天世界的人类,整个人间,所有的修行者,以及那些普通人,就相当于被人们豢养的鸡鸭,当鸡鸭长大之后,迎来的不是寿终正寝,而是人类手中的屠刀! 鸡鸭们的血肉肝脏,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人体日常消耗所需的能量! 昊天世界之中的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强大的修行者们就相当于长大了的鸡鸭,等待他们的,就是化作昊天世界的一部分! 所谓千年一次的永夜,不过是昊天对人间一次又一次的收割而已! 强大的修行者们纷纷陨落,可他们的传承还在,渴望力量的人们一次又一次,前赴后继的踏上修行之路,掌握原本应该属于天地的力量,最后又重归于天地! 就像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卫允觉得,柯浩然应该就是意识到了这种解决,这种无休无止的轮回,这才愤而拔剑向天,想要结束这种将整个人间都当做牧场的轮回! 可惜! 他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自然是身死道消!魂归田地。 可千万年以来,世间修行者又何止千万! 世事皆会有例外,修行者亦如是! 逃过了千年之前那次永夜的屠夫和酒徒就不说了,其实在本质上面他们和宁缺是同一类人!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为此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可夫子却完全不一样! 夫子之强不仅仅在于修为,更在于心胸,在于气魄,在于其内心的强大! 长长的吐了口气,缓了缓心绪,卫允这才收回心神! 可当卫允的目光四下搜寻之时,却根本没有发现宁缺等人的踪迹! 只有湖畔残留着些许战斗的痕迹! 抬头看了看头顶已然偏西的太阳,卫允有些迷茫,莫山山她们肯定是进了魔宗山门里头去了,可是她们进去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卫允却有些搞不清了! 方才的情形,就好似南柯一梦一样,浑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感觉应该是没有过去多久,因为卫允的身体并没有感受到饥饿和干渴! 可世事无绝对! 裸露着的一堆堆巨大的石块,横亘于原本的湖底所在! 期间隐约还有丝丝独特的韵味流转! 这道守护魔宗山门近千年的块垒大阵,相传乃是千年以前那位创立魔宗的前代光明大神官所布置的,威力确实厉害无比! 就算是已经突破了五境的强者,也不一定能够攻破这座大阵! 可当初柯浩然却只用一把铁剑,就把这座无比强大的阵法,破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残存下来的块垒大阵虽然依旧有着不俗的威力,可在卫允的面前,却形同虚设! 抬手按剑,卫允的脸上露出笑容,正要举步踏入块垒大阵之中,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道呼声! “先生等等!” 身穿兽皮,头发梳成了一根长辫的魔宗圣女唐小棠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于陡峭的山石间如猿猴般几个纵跃,便到了卫允的身侧! “现身是要进去吗?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唐小棠很认真的对卫允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头,流露着一股叫做期待的神情。 卫允看了看唐小棠,又看了看她身后,笑道:“你若是想进去,尽管跟在我后面就是,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若是当真遇上遇上危险,我可未必会保护你!” 对于唐小棠的突然出现,卫允倒是没有细究的打算,不管她是从唐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的还是和唐打了招呼,这都和卫允没什么关系! 唐小棠连忙点头道:“先生尽管放心,我唐小棠可是堂堂的明宗圣女,可不是那些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卫允没有和唐小棠继续扯皮的打算,直接抬脚迈步,踏入块垒大阵之中! 唐小棠见状,赶忙一个闪身,紧跟在卫允身后! 第 360章 魔宗山门 走过块垒阵法,便是魔宗山门的入口,一扇早已封闭了的巨大石门! 卫允可没有宁缺那种运道,能够拿着魔宗宗主的信物,莫名其妙就把这道大门给打开了! 看着眼前的巨大石门,卫允的右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寒英剑的剑柄之上! 深邃平和的目光也不由得一凝! 这时! 卫允身后的唐小棠却有些诧异的道:“先生!你不是打算强行劈开这道石门吧?” 卫允有些没好气的道:“不劈开怎么办?难道你能打开?” 唐小棠却道:“当然能啊!先生难道忘了我是明宗圣女吗?这里是我们明宗的山门所在,我自然知道该怎么打开!” 唐小棠一脸的理所当然! 卫允脸上的神情一僵!已然搭在剑柄之上的右手松开,握拳轻掩唇瓣,轻咳了两声:“既然你能打开!那还不快点把门开了!还在旁边站着干嘛?” 唐小棠见卫允有些责怪自己,顿时便有些委屈的扁扁嘴:“先生千里迢迢而来,不就是为了进去吗!我还以为先生有办法打开呢!” 一边小声解释着,可唐小棠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石门的开启并不是什么隐藏的机关,而是一个特殊的印法,将自身的元气通过特殊的印法催发,与石门之上的阵法共鸣,从而开启石门! 不愧是能够与昊天道门争雄的魔宗,就连开门的方式都这么高大上! 石门缓缓打开,待二人进去之后,又自动关闭!或开或闭之间,淡淡的元气波动却没有逃过卫允的感知! 此事方觉,整个魔宗山门便是一座大阵!一座巨大无比的阵法,而山门之外用以阻来外敌,威慑世人的块垒大阵,不过是这座庞大阵法的冰山一角罢了! 世上能够超过这座大阵的阵法,只怕也只有夫子亲手布置,把整座长安城都囊括其中的惊神阵了! 石门关闭之后,二人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卫允念力徐徐流出,一点如同黄豆大小的白色光点凝聚成型,随即便成长为为核桃大小,烨烨白光驱散了四周所有的黑暗!光明再度出现在二人眼前! 浩然气,或者说是昊天神辉成了照明用的工具! “昊天神辉?”唐小棠下意识的后提了几步,看着未婚的目光之中已然带上了几分警惕! 卫允笑道:“我倒是更喜欢叫他浩然气!” “浩然气?”唐小棠依旧警惕不减! 卫允道:“行了,以你我的修为差距,你觉得我若是当真要对你不利的话,你能防得住吗?” 看唐小棠的模样,卫允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是无用,于是便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唐小棠眼中警惕之色越发浓郁,就像是一只碰到了危险的小猫! 卫允无奈的道:“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过来!” 唐小棠低头沉吟一下,迈步向前! “伸手!” 卫允的声音响起,不知为何,唐小棠下意识便照着卫允的话做了! 手掌抵在卫允的胸膛之中! “静心凝神,将念力注入到我的气海雪山之中!” 将信将疑的唐小棠不知卫允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可还是把一丝念力注入到卫允胸前气海之中! 念力带动着元气,空荡的甬道内凭空生出一股微风,核桃大小的白色光团在二人身前烨烨生辉,照亮了整个甬道。 眉眼稚嫩的唐小棠忽然惊讶的“啊!”一声叫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卫允! “如何?这下相信我不是西陵的人了吧!” 唐小棠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卫允,“这就是先生口中的浩然气吗?只是为何” “为何和你们明宗的功法如此相似是吧!” 唐小棠点了点头! 卫允道:“此事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的清楚地,总之你记住点,我与西陵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唐小棠点头看着卫允,郑重的道:“先生,我相信你!” 误会解开,二人沿着甬道开始深入魔宗山门辎重。 唐小棠就像一只刚刚展翅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卫允的耳旁说个不停,不过五句话里头有两句离不开一个叫做叶红鱼的疯女人! 先前在雪崖之上,唐小棠狠狠的虐了一番西陵神殿号称光明之子的隆庆,然后被她口中那个疯女人追着砍了三个山坳,而后才仗着对地形的了解,甩掉了叶红鱼,而后便被卫允给堵到了! 十四五岁的魔宗圣女的世界里头,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叶红鱼,小圣女要做一个比叶红鱼那个疯女人还要强大的修行者,要把明宗发扬光大,击败西陵 忽的,小圣女停下了唠叨:“先生,你说叶红鱼那个疯女人会不会也进来了?” 唐小棠的明亮的眸子当中闪烁着几分忌惮,卫允不由得觉得有有些好笑,可还是点了点头:“若是没出什么意外的话,道痴姑娘应该是和山山还有宁缺一起进来了!” 唐小棠赶忙窜到卫允身侧,拽着卫允的衣袖:“先生,哥哥说书院的人最是讲理,待会儿要是叶红鱼那个疯女人仗着年纪比我大,修为比我高就欺负我,你可得帮我!” 唐小棠的骨子里头是高傲的,可在叶红鱼这个处处都压她一头,而且还强大的离谱的女人,唐小棠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害怕的! “没事儿她欺负你干嘛?”卫允不由得玩心一起! 唐小棠叹了口气,似大人般唏嘘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是知守观的弟子,是西陵神殿裁决司的司座,而我却是明宗的圣女,是他们口中的魔宗妖女,每次碰上了,这个疯女人就仗着年纪比我大一些,修行的时间比我长一些,修为比我高一些,对我喊打喊杀的,偏偏我又打不过她,都快把我给烦死了!” 叶红鱼和唐小棠之间的熟悉,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当中的,当然了,一直以来都是单方面的碾压,叶红鱼对唐小棠的碾压! 两人见面就掐,见面就掐,唐小棠掐不过就跑,仗着自己的速度快,还有对于附近地形的了解,叶红鱼也追不上! 久而久之,两人之间就形成了一种颇为微妙的关系! 不过现在看来,怕是唐小棠这丫头心里对于叶红鱼已经产生阴影了! 再看看唐小棠的年纪,最多不过十五岁,叶红鱼这姑娘摆明了欺负人家小孩子呀! “行!我答应你,待会儿要是碰上了,我保管叶红鱼不会对你出手,如何?” “嘻嘻嘻!那就好!只要那个疯女人不发疯就没事儿!” 唐小棠对于自家哥哥的话可是深信不疑的,唐对于书院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而且对于书院之人都极为推崇,连带着唐小棠对于书院的人都有着不少好感,而不是像面对西陵或者佛宗的修行者! 魔宗山门建于地下,越是中心的地方便越在地底深处,二人不断深入的同时也在不断往地下而去。 沿途所见的那些宽大的石室石殿倒是有不少,可里头都乱糟糟的,倒塌的烛台,碎裂的石块,满地的白骨,散落的兵器 石壁之上虽经历岁月,却依旧没有脱落的壁画! 尽管唐小棠对于魔宗山门内部的构造颇为熟悉,可毕竟是第一次来,而且如今破败的魔宗山门可不是昔日完好的模样! 可卫允却很熟悉,百转千折,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唐小棠心中越发觉得好奇!好奇卫允卫允对于自家山门的熟悉,好奇卫允真正的身份,书院众人,用的却是明宗的功法,那天地元气入体,在气海雪山之中孕育属于自己的天地! 忽然间! 寂静的石室前方传来几道微弱的呼吸声! 两道稍显平和,还有一道,明显有些急促! “前方有人!” 唐小棠也感觉到了,尽管她的远不如卫允,念力感知的范围自然也无法和卫允相提并论,可那几道呼吸声实在是太过明显,而且没有丝毫掩饰! 因为不需要掩饰! 寂寥无人的魔宗山门深处有人,自然不会是别人,只会是提前进入打开了大明湖的禁制,进入到魔宗山门内部的几个人。 宁缺!莫山山,叶红鱼! 火把在燃烧!因为火把之上有火符,昏黄的火光下,三人的模样都有些狼狈! 骄傲而冷漠的叶红鱼脸色惨白如纸,肩头处被包扎了起来,浑身的气息极为萎靡,甚至比起刚刚破境踏入洞玄的宁缺也也有所不如! 可看到如此模样的叶红鱼,唐小棠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不是激动的拔刀而上的兴奋,而是不可遏制的嘲讽的讥笑! 虽为魔宗圣女,修为不弱,可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心思单纯! 叶红鱼则是沉默,沉着脸,闭着口,听着唐小棠那嘲讽的话语,没有接话! 宁缺冲着卫允行了个礼,便推到了一旁,盘膝打坐恢复念力,显然是刚刚才经过一番大战,念力耗损过度,身体也受了不小的损伤。 至于莫山山! 脸色也有些苍白,念力耗损同样不少,月白的长裙和披风早已被尘土的又脏又乱,发髻也有几分散乱,可苍白的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如花般灿烂! “先生!” 卫允点了点头,问道:“可有受伤?” 莫山山摇了摇头:“不妨事!” 石殿之中还有一堆白骨,白骨的四周是密布的剑痕!剑痕之中的剑气已然消散,卫允看着旁边打坐调息,冥想恢复念力的宁缺,笑着道:“这小子倒是好运道!” 得了柯浩然的传承,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不知会引来多少贪婪之人! 卫允的目光扫过扫过四周密布的剑痕,扫过地上堆积的白骨,落在了白骨堆中的那捧白色的灰烬之上!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困了二十多年,终日与死人为伴,只能以白骨腐肉维持体内生机,受尽了孤寂和折磨,也算是偿还了你昔日犯下的罪孽!” “可惜了!” 望着白骨堆中的那堆灰烬,感受上其上残存着的丝丝熟悉的气息,卫允不由得有些唏嘘! 一代天骄,机关算尽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个魂飞魄散,只剩下一捧灰烬! 第 361章 山门之内 “先生认识莲生大师?”见卫允的神情,莫山山不禁有些好奇! 他们进来之前,卫允早就说来想来见一见莲生,显然是早已经知道莲生被困在此处,而且一直苟活至今! 卫允叹道:“算是认识吧!”自己虽然得到了轲浩然的记忆,借着柯浩然的身份避开了昊天的目光,说是半个柯浩然也不为过! 可卫允从来都只是卫允,不是柯浩然! 卫允敬佩柯浩然,敬佩他的豪气干云,他的直意快哉!敬佩他敢于直面昊天,愤而拔剑的决心和胆魄! 可卫允终究不是柯浩然! 对于莲生!卫允感慨他的才情,同时也觉得他有些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古人诚,不欺我! “西方有莲翩然落入尘世,自生三十二瓣,瓣瓣不同,各为世界,昔日裁决司的裁决大神官,佛宗的山门护法,还有魔宗的大祭者,甚至险些做到了魔宗宗主的位置!” “莲生三十二,惊才艳艳,一身所学,涵盖道佛魔三宗,本该是傲视群雄的世间强者,得道高人,可惜却因一念之差,方有今日之果,一饮一啄,也不是没有道理!” “说来他这样的结局也算得上是生命另外的延续了,总好过继续在这暗无天日的魔宗山门之中枯坐等待死亡的降临” 卫允忽然想起了身归天地,被昊天吞噬的柯浩然! 反倒是莲生,将心念记忆注入到了宁缺的识海之中,以一种诡异另类的方式在宁缺的身上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说来倒是和继承了柯浩然记忆的自己有些相似! 卫允忍不住朝着宁缺看了几眼,眼中闪过几缕幽光! 莫山山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寻根究源!想说的话,卫允自然会说! 而卫允则是因为一身经历实在是太过离奇,不知道该怎么和莫山山解释!索性也就懒得解释了! 而且,关于穿越的事情,卫允并不想告诉任何人! 唐小棠见叶红鱼一直沉默以对,没有反驳,反倒是没了兴致,跑到石室四周闲逛瞎看起来! 莫山山走至叶红鱼身侧,查看起叶红鱼身上的伤势来! 此时的叶红鱼,脸色苍白如纸,肩头处包裹着的伤口已然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气息颇有几分萎靡不振的意思,瞧叶红鱼的模样,似乎连起身都有些困难,再加上四周的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便足矣推断出其身上的伤势颇重。 可在这位道痴姑娘的眉宇之间却看不到丝毫的痛苦之色,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就像是一座千年不化的冰雕美人,唯有眼底深处流转着的丝丝迷茫惘然!颇有几分复杂低沉。 “唐小棠!过来!”卫允冲着唐小棠招了招手。 “先生!”唐小棠在卫允面前表现得还是很听话的! 卫允道:“待会儿你带他们出去!” “带他们出去?”唐小棠并不笨,听出了卫允话中的意思:“那先生你呢?” 卫允望着更深处的笼罩在黑暗之中的魔宗山门,道:“我还要确定一些事情!” “先生!”一旁的莫山山听到这话,露出几分焦急:“这里头没有食物水源,根本没有办法久留” 可话还没说完,却被卫允抬手打断了:“放心,魔宗山门出的禁制拦得住你们,却拦不住我!” 莫山山这才想起来,卫允可是已经踏入了无距境界的大修行者,所谓无距,从心所欲而无距! 而一旁的唐小棠想的却是卫允修习的功法和他们明宗功法相似,而且刚才自己打开石门的印法都被卫允看在手里!卫允想要出去的话,只要用印法打开禁制即可! “那先生一切小心!”莫山山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卫允笑道:“放心!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倒是你们,出去之后可得小心才是,说不定” 说到这儿,卫允忽然想起自己刚刚从柯浩然记忆之中得到的那些东西,心神一动,无形的念力已然透体而出,莫山山手中的佩剑自发出鞘落入卫允的掌心之中。 体内的浩然气运转,化作浩然剑气,注入到长剑之中! 三尺多长的银白剑身之上当即便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白光,淡淡的光晕就像是雨后初显的阳光! 一旁正打坐调息,恢复念力的宁缺猛然睁开双眼,感受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元气波动,以及那隐约间散发而出的熟悉剑意,眼中满是震惊! 卫允轻轻一抛,雪白长剑再次入鞘! “和以前一样,若是遇上不可战胜的强敌,直接以念力催动即可!”沉吟了顷刻,又道:“对付寻常五境之内的修行者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浩然剑气虽强,可卫允不过初学乍练,虽然有了柯浩然的记忆和经验,可距离柯浩然的境界却还差了不少,不过卫允如今的修为境界同样不低,用来对付那些没有突破五境的强者应该没什么问题! 当然了,似柳白和君陌那种剑道强者就不一定了!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变态而言,越级挑战不过是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莫山山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好了!和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其实这些不过都只是外道,人真正能够依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只有自身的实力强大了,才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卫允看着莫山山的眼睛,认真的道:“若是不想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任人摆布,那就快点强大起来吧!” 卫允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 雏鹰总是要展翅高飞,才能亲眼目睹天空的浩瀚,大地的辽阔! 卫允冲着莫山山展颜轻笑,随即便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他想去看一看,那位千年之前的传奇光明大神官,就算是只在坟前瞻仰一番也是极好的,他想领略一番说出知我者罪我者唯时光尔这种话来的人,究竟是何等的惊才艳艳! 尽管他早已身归天地,化作一捧黄土,可卫允觉得自己应该去瞻仰一番,于是他便去了! 至于莫山山! 她有着她自己的主观意识,卫允没有权利去干预她的人生! 至于那个在大明湖畔惊艳了卫允的道痴少女,如今跌落神坛,落入低谷之中,能够再度从低谷之中走出来,重回巅峰,也只能看她自己! 整个魔宗山门,都是一个庞大的阵法,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禁制,莫山山于湖畔释放而出的那半道神符引动了这个禁制,使得这座庞大的阵法开始运转,魔宗山门也被重新打开,展露在世人面前。 作为天下三痴之一的书痴,莫山山看似恬静温和,不善战斗,可实际上对于符阵之道的领悟力,世所罕见! 卫允也在湖畔观摩许久,虽感受了禁制的存在,也感知到了湖底那残存着的浩然剑气,可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不知该如何引动那道禁制! 比起沉吟符道十余载的莫山山,卫允在符道之上虽然走在了前头,可却差了不少底蕴,而这些底蕴,并不是资质可以弥补的! 而是需要无数的时间,需要庞大的积累! 莫山山的境界和修为都不如叶红鱼,在战力之上更是宛若云泥,叶红鱼对于道法的理解和掌握已然到了极细微的地步,甚至于一般的知命强者都比不上她! 可在符道和阵道之上,世上能与莫山山相提并论之人寥寥无几! 年轻一辈之中,或许有个宁缺,但此时的宁缺明显还差了许多! 宁缺已然起身,望着卫允朝着魔宗山门更深处而去的背影,目光之中闪烁着几分怪异的光芒,叶红鱼被莫山山搀扶着起了身,唐小棠领着三人准备离去!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宁缺素来是个厚脸皮的性子,尤其是知道唐小棠是传闻中的魔宗圣女之后,直接就厚着脸皮上去搭讪了!准备把唐小棠拉到己方的阵营之中,免得叶红鱼这个疯女人忽然倒戈! 对于叶红鱼,宁缺的心里也有了阴影! 实在是这个女人太过强大,强大到几乎让他绝望! 其实真要说起来叶红鱼和宁缺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是那种极其擅长于战斗的人,而且战斗起来都是那么的拼命,悍不畏死! 临行前,宁缺从背后的包袱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将莲生的骨灰装入其中,贴身带着,准备带出去找个地方安葬! 对此叶红鱼和莫山山都没有反对! 先前已经说了,整个魔宗山门整体就是一个庞大的阵法,或者说是无数个小型的阵法禁制拼凑在一块,形成了的一座庞大的阵法! 一个个宽大雄伟的石殿,粗壮而冗长的石梁,都是这座阵法的一部分! 纯净的光明在这座满是黑暗的大殿之中绽放着,或许光明本该属于此处,只是被愚昧无知的世人冠以黑暗之称! 而今日,光明重临此间,卫允能清晰的感觉到,四周的阵法正在缓缓的运转着,元气流转其中,诸般玄妙自生! 卫允忽然想看看这座大阵的模样! 于是乎,浩瀚如海的磅礴念力悄然自气海雪山之中蔓延出体外,悄然将整个魔宗山门都笼罩其中! 在卫允的感知之中,四道气息正在朝着山门外而去! 而魔宗山门之外,两道强大的气息蛰伏着,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然而卫允却没有理会! 留给莫山山的那道浩然剑气,足以用来应对这两道蛰伏着的气息了,这是卫允的自信,也是对于浩然剑气的自信! 因为曾经持之横行天下,剑下无一合之敌的轲浩然! 第 362章 浩然之气 穿过冗长的甬道,雄伟的魔宗大殿,卫允回到了那个立着无字石碑的石殿。 如山般巨大的石碑前,卫允负手而立,抬头仰望着眼前这巨大的石碑! 石碑的表面光滑如镜,整块石碑是用一块巨石打磨而成,四四方方的石碑,在这个没有机械没有科技的时代,且先不说那一根根庞大的石梁石殿,就光是这块巨大的石碑,打造起来就不知有多困难! 可如今石碑就这么直接的呈现在卫允的面前! 原本应该没有一个字的石碑,此时此刻,在卫允的目光之下,却有几个大字跃然其上。 “书院柯浩然灭魔宗于此!” 一行不可一世的字,一行狂傲无比,却又是不争事实的字! 一行轲浩然亲手用浩然剑气刻下的字! 许是因为拥有了柯浩然的一段记忆,卫允并不觉得震惊,休说区区一个魔宗,就算是西陵神殿,就算是知守观,只要轲浩然愿意,当初的他,都能一剑破之! 而且以柯浩然的角度,曾经亲眼看着柯浩然以念力为笔,以浩然剑气为锋亲手刻下这行字的时候,卫允很清楚,当时可浩然的心中所思所想,并非是狂傲不可一世! 而是宣泄,心爱的女子死在了昔日好友的手中,死的还是那般凄惨! 轲浩然的心中满是愤怒,中烧的怒火点燃了他胸膛气海中的浩然气,点燃了他识海之中庞大无比的念力! 于是,他便在这块无字碑上刻下了这行字! 知你者罪你者唯时光尔! 可你的后人却阴谋杀害了我最爱之人,只为激怒于我,让我出手与你创下的宗门交恶,让书院和魔宗交恶,最终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 这是何其可笑的事情! 卫允衣袖轻拂,一股微风吹过,石碑下的尘土也随着微风一道吹走! 卫允盘膝而坐,就在巨大的石碑之下,就在开创魔宗的那位传奇大神官的陵寝之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心神沉入识海之中! 一方浩瀚无垠的广袤星空,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在星空之中烨烨生辉,星空之海无边也无际,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时至今日,修行至此,卫允也不知道自己的念力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 体内那股暖流还在经脉之中窜行着,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身体带来改变!甚至于卫允能够感受到,自己那停滞已久的力量又开始重新的增长,虽然这个速度很慢,幅度也不算大,可这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心神沉浸如体内,识海之中的磅礴念力也化作一条条细线,伴着卫允的心神,融入到体内,进入到气海雪山之中,进入到游走于体内的暖流之中! 浩然气! 卫允第一次主动修炼这门功法,这门承自轲浩然的功法! 磅礴如海一般的念力透体而出,进入到眼前的巨大石碑之中,同时也是进入到这座庞大无比的大阵的一处阵眼之中。 昔日轲浩然单剑覆灭魔宗,可今时今日,魔宗山门大阵却成为了卫允修炼的助力! 魔宗功法乃是吸纳天地元气入体的功法,这里是魔宗山门,是数以万计魔宗弟子聚集的地方,其中修为精深,达到了知名巅峰,乃至于跨过了五境那道门槛的修行者也不在少数! 然天地之间的元气是游离的,是发散的,魔宗中人既然要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内,那自然就要四周有天地元气才行! 数万人同时修炼,同时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周遭的元气又怎么会够用! 除非,魔宗山门的这座大阵有汇聚天地元气的功效,足以支撑无数魔宗子弟们的修炼! 这是卫允的猜测! 所以卫允便来了此处! 按道理说,就算是魔宗山门大阵有汇聚元气之功效,那也应该是那些宗主长老们的住处或者修炼的场所元气更加浓郁才是! 可卫允却偏偏来了此处! 创立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的陵寝所在! 来到了昔年轲浩然灭了魔宗,杀尽了同样埋伏于此的西陵神殿以及知守观的伏兵之后,尽吐胸中怒火在这块无字碑上留下那行在外人看来不可一世的大字之下! 念力运转,体内的浩然气随念力而行,磅礴的天地元气如潮汐一般,接连不断的朝着卫允体内涌去! 此时此刻,卫允的气海雪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对于外界而来的天地元气是来者不拒,吸入将其纳入其中,而后以念力不断的对元气进行提纯,打磨,将其炼化为精纯宛若昊天神辉一样的浩然气。 磅礴的元气化作纯净的浩然气,冲刷着卫允的每一寸血肉。 夫子曾经说过,浩然气和昊天神辉同宗同源,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昊天神辉本质上和阳光还是有着区别的,而是由无数细小的,肉眼所无法察觉的颗粒组成,而这些颗粒,则是有最纯净的元气凝聚而成,当无数细小的威力以极快的速度在空气之中运行的时候,就会发出剧烈的高温,将一切化为虚无! 而浩然气则是有无数磅礴的元气被吸入人体之中,然后通过念力进行压缩提纯,修行过通过气海雪山以及某种不可言状的方式,赋予这种元气自身的属性特质!使其成为与昊天神辉一样的存在! 西陵神殿称昊天神辉为世间一切元气之始,其实不论始末,说到底其本质还是元气,不过是元气的属性和外在形态存在着区别而已! 随着庞大的元气进入体内,经脉血管之中涓涓细流化作滔滔大河,奔流不息,不停的冲刷着卫允的每一寸血肉皮膜,五脏六腑,肉眼所无法察觉的精纯元气微粒,刺激着卫允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师侄不断的成长,变得强大,坚韧! 由内到外,从五脏六腑到筋骨皮膜,从胸膛气海处的心脏到经由庞大的血管流至全身的血液,统统都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增强! 气血,体魄,元气,乃至于卫允的念力,也因为不断的吸纳元气,不断和元气交融,而不断的增强着! 此刻的卫允,恍若高居于云端之上,漫看天边云卷云舒,观初生之朝阳,落日之余晖,夜空下徜徉在漫天的星光之中,遨游星海,纵观山河大地,万里山川! 舒爽!通透! 甚至超过了男欢女爱,彼此深度了解,身体相互交融时的快感! 飘飘欲仙,好似乘风而起! 卫允没有吸过毒,但相比吸毒也不一定能够比得上他此时的感受来得舒爽! 忘乎所以的卫允,念力全开,开始大肆的吸收魔宗山门大阵汇聚而来的天地元气,而且随着卫允念力的诸如,魔宗山门大阵的运转愈发强烈,汇聚天地元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多,吸纳的天地元气的量也越来越多! 魔宗山门之外,天弃山脉的外围! 在唐小棠的带领之下,刚刚走出魔宗山门外部阵法的众人,顿时便觉得顶上的天空一黯,同时也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身后传的那股极强的天地元气波动! 刹那之间风起云涌,天地色变;不知何时,一块连绵无尽的铅云出现在天弃山脉的上空,将整个天弃山都笼罩其中! 黑压压!灰蒙蒙!阴沉沉!整个天空好像都要塌下来一样! 磅礴的元气汇聚成了实质的巨大旋涡,在铅云的正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螺旋龙卷! 而在众人的识海之中,看到的确实方圆数十里乃至整个天弃山脉以及周边的荒原之中游离的天地元气好似受到了召唤一样,欢快的朝着魔宗山门所在而去! 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自魔宗山门所在之处,直冲天际,璀璨夺目的光柱,就像是昊天道门之中,修行者踏入天启境界而迎来昊天恩赐的昊天神辉! 纯净而耀眼,璀璨而夺目! 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和热,让人无法直视!不!让众人的念力无法靠近! 可随即将整个魔宗山门都覆盖其中的大阵运转,身后的天弃山好似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将山林道路悉数遮掩! 如果说原先整个魔宗山门的阵法都处于沉寂之中,那么从这一刻起,这座庞大阵法已然被重新唤醒,重新开始运转! 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不知从何处而起,悄然散发而出,宏伟而壮阔,苍茫而寂寥!就像是孤独的旅人行走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之上! 天空之上变换的天象也随着这股气息的出现而逐渐归于平静,唯有那笼罩着这片天地的厚重铅云,依旧横亘于天地之间,笼罩着整个天弃山脉! 就像是单纯的为了遮挡天空之上悬挂着的太阳! 山门处的四人纷纷色变,就连一向古井无波,淡看风起云涌的道痴叶红鱼,也不禁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四人之中,最震撼的就要数宁缺了! 因为天下间除了夫子和卫允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浩然气的波动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体内就流转着一股极强的浩然气,无时无刻不在增强着他的体魄,体内的气海雪山之中,一个内天地的轮廓已然悄然成型! 也正是因为如此,宁缺才会更加震撼! 因为方才天象变化的一瞬间,那道外泄的气息,那道在众人识海之中冲天而起,连接天地,宛若昊天神辉一样的巨大光柱,绝对是浩然气无疑! 方才看到卫允留给莫山山的那道剑气之时,宁缺就觉得十分熟悉!几乎和他进入魔宗山门之后,一路之上所见到的那些剑气是那么的相似! 尤其是从困住莲生的樊笼之中吸收了那几道浩然剑气,得到了小师叔轲浩然的传承之后,宁缺已经肯定,莫山山佩剑之中封存的剑气就是浩然剑气无疑! 可越是如此,宁缺才越是震惊!越是疑惑,也越是好奇! 第 363章 浩然剑气 正惊疑间!震撼间! 魔宗山门出口外的密林中,一点寒芒乍现,寒芒之后,是一个犹如铁塔一般的巨汉,有黑的皮肤,刚毅的脸庞,以及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神,红光闪烁,宛若杀神下凡! 没有念力的波动,没有庞大的元气运转,有的只是强如龙象一般的庞大气血! 一个接近武道巅峰的强者收敛全身的气息,融于周边的山林草木,埋伏在山林之中,怕是就连知命境界的强者也不一定能够提前感知!从而避开! 可宁缺却偏偏感知到了! 不是因为对于元气的细微掌控,而是常年游离于生死之间那种对于危险的特殊感应,就像是在山林之中生存的猛兽一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那道寒芒乍现的一瞬间,便将宁缺的心神彻底笼罩! 几乎是下意识的,宁缺体内的浩然气全力运转,横刀与胸前,与电光火石之间,拦住了破空而来的寒芒! 宁缺这才看清来袭的究竟是什么! 一杆铁抢,一杆将近三米长的铁抢,其上隐隐有暗红色的线条亮着微光! “嘭!” 一声炸响! 不是刀枪交击而发出的金铁之声,而是浩然气和铁枪之上蕴含着的澎湃气劲相撞轰然而起的炸响!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宛若平地惊雷! 铁枪与宁缺几乎同时倒飞而出,一股无形的气浪也以刀枪相撞的位置为中心,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叶红鱼目光越发冰冷,可惜却有心无力,此时的她,随已然能够自如行走,可若是想要再次动用念力的话,只怕会使身上的伤势更重! “什么人?” 唐小棠和莫山山皆是洞玄巅峰的存在,反应自然不会慢! 可饶是一他们的眼力,也只隐约捕捉到一道灰影于林中一闪而逝,朝着她们所在的位置飞驰而来! 强者! 来袭之人绝对是一个世间少有的武道强者! 却在此时! 一轮血月忽然出现在天空之上! 血色的弯月透着一股妖异之感!宛若流星一般,朝着地面急坠而来! “哥哥!” 感受到了血月传来的熟悉气息,唐小棠不仅有些激动的面露笑容,发出一声惊呼! 作为魔宗圣女,那把宛若血月一样的巨大弯刀本就是她的兵器,也是魔宗历代圣女的标志,是魔宗之中仅存的几件能称得上是神器的东西! 不过一瞬之间,血月便已经落下! 甚至唐小棠的那声哥哥刚刚吐出,血月便已经拦在了那道朝着众人疾驰而去的灰影身前。 只听得一声炸响! “轰!” 无形的气浪朝着四周荡去,地表之上的无数土石翻飞,卷起漫天的尘土,就像是狂风席卷而过一样,周遭的巨树纷纷朝着四周摇晃,树叶簌簌作响! 众人只觉得脚下陡然传来一股极强的震动,周遭山林好像也全都跟着震了一下,就像是地龙翻身一样! 漫天飞扬的尘土阻碍了众人的视线,交锋而带起的强烈气流变化阻隔了众人的念力,场中好似笼罩上了一层迷雾! 可紧接着,一阵密集的金铁交织之声骤然响起,宛若珠落玉盘,倾盆的暴雨浇落在青石板上一样,漫天汾阳的尘土不断的涌动,道道气浪宛若涟漪一样自尘土与迷雾之中激荡而出! 就像是两只亘古而生的巨兽在不断的厮杀! 惊得山门外的众人纷纷色变! 饶是曾经踏入了知命境界,对于道法的掌握和运用皆已经到了入微层面的叶红鱼,脸色也不经变得极为凝重! 就在不久之前,就在大明湖畔,跻身知命境界的她,以一人之力,独面大和国墨池院王书圣的亲传弟子和这一代的书院行走,夫子的亲传弟子! 虽说这二人都很强大,可他们都只是洞玄境界的修行者,纵使是拥有诸般后手,可和真正意义上的知命强者而言,还是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可就是如此,她的本名也被宁缺的元十三箭一箭射杀,甚至还动用了昊天道门的秘传剑术,万道剑宗也没有将二人拿下。 可此时此刻! 眼前骤然发生的这场战斗,对战双方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战力,还要在大明湖畔已经晋入知命境界的她之上! 作为魔宗圣女的唐小棠对于那轮血月熟悉,而她作为昊天道门年轻一辈之中最杰出的天才,又怎会对自家老对手的武器陌生! 再加上唐小棠方才的那一声哥哥! 叶红鱼已然猜出了那轮血月一样刀光的主人身份! 那个不下于她哥哥这位知守观天下行走的强者,魔宗的天下行走唐! 可另一人是谁? 方才那人偷袭之时展露的手段,明显是武道手段无疑! 世间达到武道巅峰的强者无一不是举世闻名,手握大权! 谁会无耻下作到对他们几个洞玄境界的后生晚辈进行偷袭? 魔宗山门出口之外十余里处有一道山崖,崖顶站着一人,青衫负剑,三十多岁,一袭黑发只用一根束带随意的竖着,有些则随意的散落在两鬓旁。 脏兮兮,破旧不堪的青衫还依稀能够看得出是道袍的模样! 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魔宗山门处的大战,无悲无喜,没有丝毫波动,那目光,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神俯瞰世间如蝼蚁一样的凡人一样! 唯有落在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已至低估的叶红鱼之时,目光之中才有了一丝一毫的波动,可饶是这波动,也只是一闪而逝,再也没有出现! 然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山门前那场激烈的大战之中,冷冽的目光跨越了数十里的距离,落在了场中那两个站在激烈搏杀的大汉身上! 同样的身形高大,同样的皮肤黝黑,用着也几乎一样的招式,直来直去,你来我往,随着二人交锋而炸裂的狂暴气劲,也阻挡不到青衫道士的念力! 魔宗山门之内! 卫允的心神尽皆沉积在浩然气洗刷肉身,增进修为所带来的快感之中,可就在这一刻,身处云端的卫云耳旁却传来了一股激烈的吵闹声。 卫允的念力已然遍布整个魔宗山门大阵的各个角落,相当于是和整个魔宗山门的大阵融为了一体,而魔宗山门的出口位置,就在大阵之侧! 关键是这二人的激战,伴随着的是剧烈的天气元气波动! 就像是在家抱着媳妇,正你侬我侬,水乳交融,即将登临顶峰之际,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打斗声,好不容易酝酿了一晚上的气氛被打破! 卫云心里怎么会觉得舒适!怎会不觉得烦躁! 恰逢体内的浩然气正如滔滔大河一般在经脉之中奔腾不息! 浑身笼罩在白光之中的卫云微微蹙眉,心念一动,一道摧残的虚幻光剑骤然便自卫云的身体之中浮现!腾空而起!不断向上! 穿过了石殿顶端的石壁,穿过了石壁顶端无数的泥土和巨石,于厚重的铅云之下,连绵的天气山脉上空,悄然出现! 白色的虚幻光剑之上骤然涌现出磅礴的吸力,周遭原本应该被魔宗山门大阵所吸收的天地元气,纷纷朝着那炳虚幻的白色光剑涌去。 不过刹那之间,不过三尺多长的白色光剑,瞬间便增大了十余倍,化作一柄数十丈长的巨大光剑! 然后! 朝着魔宗山门出口处正在大战的二人激射而去! 速度之快,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长空!直接跨越了数十里的山峦,璀璨的白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瞬间便到了正在激战的二人上空! “轰!” 一剑落下! 两道身影就像是两个皮球一般,朝着两侧的山林倒射而去! “砰砰砰砰” 沿途无数大树巨石被纷纷撞断! “滚!” “天弃山方圆百里之内,再有知命以上的修行者打斗,休怪我下手无情!都赶紧给我滚!” 剑光之后,是一道愤愤无比的怒吼声! 冷冽如刀! 十余里外的山崖之上,负剑而立的青衫道士,眼睛忽然睁大,瞳孔皱缩,看着这道足劈山断岳的璀璨剑光,古井无波的心境终于出现了波澜! 不只是波澜,而是巨浪,滔天的巨浪! 而魔宗山门之外,被一剑分开的两人,魔宗的天下行走唐,还有大唐帝国的大将军夏侯,此时此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浑身的衣衫都被细小的剑气撕裂,变成了碎布条,零星的挂在身上,露出了衣衫之后古铜色的身躯! 那两具犹如精铁浇筑而成的身体之上,此时此刻,也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鲜血不断的往外流! 两人的嘴角,都不约而同的溢出了鲜血! 尽皆震惊的望着魔宗山门核心所在的方向! 因为方才那一剑!那让他们二人都感到绝望的一剑,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山门处! 宁缺愣愣的看着方才横过天际的璀璨剑光,同样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脸上满是震惊和错愕,半晌之后,才幽幽叹道:“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直冲天际,好不快哉!” “这就是小师叔仗之横行天下的浩然剑气吗?” 浩然剑,浩然气! 二者名字虽然相似,但却截然不同! 可若是二者相遇,所产生的的威力,不可以道理计! 第 364章 山门前的余晖 位于茫茫岷山以北,荒原中心地带的天弃山脉!是魔宗山门的所在,也因为魔宗的存在,这座山脉才被命名为天弃山脉! 因为魔宗之人皆是背弃昊天之人,背弃昊天者,自然也会被昊天所背弃。 背弃昊天之人所在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天弃之地! 荒原之中,气候恶劣,更遑论卫允荒原中心的天弃山脉,因此素来只有因修行之法迥异于昊天道门,而体魄强健的魔宗之人才能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长期生存! 纵使如今已是春夏之交,可天弃山脉上空呼啸着的寒风,却依旧如刀锋一般冰冷! 淡淡的血腥味,在魔宗山门的出口处弥漫着! 而莫山山等人也终于看清了那位偷袭宁缺的人! “是你!” 这一刻,宁缺的神情骤变,背后的朴刀已然落入掌中,目光变得冰冷无比!此时此刻,宁缺最相信的,只有这把伴随着他从渭城一直走到长安,又从长安走到荒原,走入魔宗山门之中,又再度走出的朴刀! 唯有将这把让他从深不可测的莲生手中侥幸存活,还会随着他继续征战天下,完成心中夙愿的朴刀握在手中!再面对这个伟岸的男人之时,宁缺才能保持冷静! 因为这个男人叫夏侯,因为他的强大,是举世公认的! 唐国的四大将军之一,战功彪炳,一身实力更是无比强大!距离传说之中的武道巅峰只差了一线! 可就算是差了一线,那也绝不是现在的宁缺可以战胜的,别说是宁缺了,就算是叶红鱼,此前在大明湖畔已经破了知命的叶红鱼,对上夏侯只怕也得落入下风! 身形有些踉跄,步履蹒跚的夏侯看着宁缺,感受着宁缺身上那道熟悉的气息,想要上前争夺,可身形刚刚一动,体内犹如跗骨之蛆一样残存的剑气便齐齐作乱! “噗!” 又是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出,夏侯看着持刀望着自己的宁缺,双目微阖,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最终还是提着铁抢转身步履蹒跚的离去! 宁缺虽然目光很冷,握刀的右手甚至还在隐隐颤抖,眼看着夏侯步履蹒跚,走路甚至都有些踉跄,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是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下次想要在找到这种时机怕是比登天还难! 可他还是没有动! 因为! “噗!” 同样一口鲜血喷出! 宁缺身躯一震,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眼看着就要摔倒! 方才夏侯偷袭的那一枪,虽然被宁缺用刀给挡住了,可枪上澎湃无比的劲力霸道非凡,直接撕破了宁缺浩然气布下的防御! 一只温暖的大手却从背后托住了他! “小师弟!” “我是你大师兄,夫子命我前来接你!” 背后的手掌掌心之中,丝丝缕缕的精纯元气涌入,宁缺深吸了几口气,体内浩然气飞速运转,内府的震荡立时便缓和了几分,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可其实内里并没有受到什么太重的伤势,只是对于实力的影响是难免的! 否则的话,刚才宁缺就不会一直忍着不动手了! 已经忍了十五年,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 唐小棠也是一身惊呼,闪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身形已然朝着唐所在的位置激射而去! 唯有莫山山! 感受着手中佩剑传来的轻微颤抖,回首望着高耸入云,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天弃山,目光有些复杂,有些出神! 随着方才那道璀璨的剑光骤然降临尘世,笼罩在天弃山脉上方的那连绵无尽的厚重铅云也逐渐散去! 太阳重新自云层之后露了头,和煦的阳光翩然洒落,山林间飞舞的尘土也慢慢散去! 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大坑! 还有交错纵横的裂隙! 延绵将近百丈,宽不过数尺,可深浅竟也有丈许,就像是大地自己龟裂开来一样! 裂隙之中,仍有淡淡的剑气残留! 宁缺愣愣的望着地面之上的剑痕,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大师兄!这是?” 李慢慢也罕见的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浩然剑!” 小师叔的浩然剑! 方才那道数十丈长的虚幻搭光剑落下之际,无形的剑意直接将地面撕开,延绵而去近百丈,这才看看止住! 而且众人都看的处,方才这一剑,重在威慑,而非杀人,否则的话,这道剑气能够撕裂将近百丈的地面,难道还没办法撕裂那两具血肉之躯? 就算是武道强者,身躯坚硬,体魄强健堪比精铁,只怕也挡不住方才的那恐怖的一剑! “那位卫先生究竟和小师叔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小师叔的浩然气还有浩然剑?”宁缺不禁疑惑的问李慢慢! 李慢慢摇了摇头,轻轻微笑着道:“我也不知!或许这个问题只有老师和卫先生自己才知道答案吧!” 不论卫允和他们的小师叔轲浩然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总归不会是他们书院的敌人,李慢慢素来以仁善待人,讲究的是宽恕之道,对于卫允,他心里虽然同样疑惑,但却没有什么敌意! 因为卫允是夫子亲自带回书院的! 宁缺没有说话,可心底的疑惑却依旧还在! 叶红鱼和几人告别,然后便提剑大步离去!至于她的安危,没有人关心,也不必关心,因为像叶红鱼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的死在别人的手中。 宁缺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而莫山山! 宁缺主动的邀请她前往长安一行,往书院一行! 莫山山有些意动,对于书院,对于长安,她心里还是颇为向往的! 可意动之后,扭头看了看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天弃山脉,莫山山却沉默了,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多谢十三先生的好意,山山虽然也想去长安和书院一行,只是近日以来感悟颇多,想就近寻一住所先将这些感悟消化了之后,才做其他打算!” 宁缺有些看着莫山山的神情,看着她眼中的几许坚定,也只能遗憾的道:“那好吧!若是日后书痴姑娘来长安了,可千万要记得要找我这个朋友!” 莫山山微微点头,嘴角上扬,微笑着说道:“嗯!若是去了长安,山山一定去叨扰十三先生!” 随着这一笑,脸颊两侧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也随之显现了出来! 看着如此美丽的衣服画面!宁缺却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宁缺走了,和书院的大先生李慢慢一起走了! 叶红鱼也走了,带着一身的伤势和连续的打击走了! 唐小棠也走了,一手提着那柄通体烙印着血色符的巨大弯刀,一手扶着受伤不轻的唐悄然离去! 莫山山没走,而是就在魔宗山门的出口附近寻了个山洞暂时栖身,每日除了打坐冥想,蕴养念力之外,便是以树枝为笔,在地上联系书法! 每天傍晚的时候,莫山山都会坐在山洞口的石头上,愣愣的眺望着魔宗山门所在的位置,约莫小半个时辰左右,等到夜幕降临,这才回道山洞里头燃起篝火,用一些和天弃山周围的荒人们换取来的食物!然后又是一整夜的冥想打坐! 忽一日,离开了许久的唐小棠回来了! 还是一身兽皮,只不过那柄血色的弯刀却不在了! “我还以为你跟着宁缺他们一起离开了呢?”唐小棠怀里抱着一个坛子,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他们都走了,为什么独独你留了下来?”唐小棠从没掩饰自己的好奇! 莫山山停下了手中正在地上画着线条的树枝,抬眼看着唐小棠:“你不是也没有离开?” “这不一样,我的家在这里!我当然不用离开!可这里不是你的家!” 唐小棠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虽然她也很想离开,想去南方,想去唐国,想去传说之中的书院,想拜入夫子的门下,成为世间第一的女强者!超越叶红鱼那个疯女人的强者! “你哥哥怎么样了?”莫山山依旧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 唐小棠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被那些入体的剑气折磨了一段时间而已,现在剑气已经自己消散了,他的伤势也已经好了,甚至功法隐隐有了几分突破的迹象!” 说起那些折磨了唐这么多时日的剑气,唐小棠心里就有点不爽,当时她把唐带回去之后,众长老们都一一查看了,可都对那些犹如跗骨之蛆一样盘踞在唐体内的剑气束手无策! 就连最年长,修为最高的大长老,他们明宗的大祭者,也没有任何办法,而且大长老看到唐体内的剑气之后,还震惊的追问了他们兄妹好些问题! “诺!这是给你准备的一些东西!”唐小棠把怀里的坛子放到地上,解下身后小山一样的大包袱,放到干净的石头上! 莫山山笑着看着她:“谢谢你!唐小棠!” 唐小棠却摆摆手道:“不用谢我,我答应过卫先生要把你们平安带出山门的,可现在你留在了这里没有离开,我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我唐小棠可是言出必行的!” 莫山山脸上的笑意更甚,“可我还是要谢谢你!” 她发现自己对于唐小棠这个以前素未谋面,却满怀敌意的魔宗圣女,竟生出了几分好感!甚至于对于那些以前自己认为穷凶极恶的荒人们也没有了曾经的敌意! 荒人淳朴,正如此时她眼前的这位魔宗圣女唐小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我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来了!”唐小棠忽然面带笑意的看着莫山山! “你是为了等留在山门里面还没有出来的卫先生吧!” 莫山山微笑着点了点头,坦然道:“不错!我留在此处,正是为了等先生出来!”目光依旧澄澈如初,没有丝毫的躲闪和起伏! 唐小棠有些失望的看着魔宗山门的方向,叹道:“你说书院的人是不是都像这个卫先生一样不讲道理,不仅占了我们的山门,还出手打伤了我哥哥,还放炮了夏侯那个恶人!” 说着唐小棠便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恶狠狠的道:“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现在一定冲到山门里头,把他揍成大猪头,给哥哥出气!” 莫山山看着唐小棠满口恶言,但却异常可爱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不禁愈发灿烂!抬头极目远眺着云雾笼罩之中的魔宗山门! “希望这一天能够早一点到!” 唐小棠愣了!扭头看着满脸笑容的莫山山,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即便坚定的道:“等我去长安城,去书院拜夫子为师,成为了天下第一的女强者之后,再回来把他揍成猪头!” 说着冲着魔宗山门的方向扬了扬拳头,然后便转身离去!只几个起跃,便消失在山林之间! 莫山山看着天边将要坠落的夕阳,纵身一跃跳上了身旁的大石,靠着身后的石壁,就这么远远的眺望着夕阳和魔宗山门! 微风徐徐,夕阳西下! 金色的阳光洒下,这一刻,莫山山的内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右手轻轻抬起,伸出五指,拦在夕阳和那双明媚的眸子中间,金黄色的余晖穿过指尖的缝隙,洒在那张俏丽的脸庞之上! 风还在徐徐的吹着,夕阳已然只剩下一小半还挂在远方的山峦上,莫山山的心里却忽然涌出一股想要挥毫泼墨的冲动! 先生曾经说过:道法自然! 修行之道乃是效法天地自然,但同样的,道法本就是天地自然! 然后,右手轻动,手腕微转! 食指为笔,虚空做纸! 就这么轻轻的动着!一根根简洁的线条于指尖成型! 佛宗之中有一位前辈高僧曾经说过!修行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第二重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而第三重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修行之道如此,符道亦是如此! 第一重境界普通的符师便能达到,天地万物皆是符,符师们通过观察,临摹,简化,然后赋意趣,便成了符! 而第二重境界!天地万物在符师的眼中,都成了一道道的线条,一根根的脉络,都成了组成符的一部分!风是符,雨是符,雷霆闪电亦是符,大地山川依旧是符! 可到了第三重境界呢?符还是符,万物自然依旧是万物自然!二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却又存在着本质的区别! 莫山山嘴角泛着笑意,看着指尖之前亮起的道道线条组成的符,感受着其中徐徐如山风一般的符意!笑容愈发灿烂,也越发自然随意! 明亮的双眸,好似夜空之中璀璨的星辰一般,烨烨生辉! 今日,墨池苑山主莫山山,于天弃山中观夕阳而破樊笼,入知命,成就神符师! 自然而然! 第 365章 天启十八年 唐国天启十六年秋,西陵神殿光明神座于唐国都城东城春风亭临四十七巷的老笔斋中重聚修为,不仅气海雪山尽数恢复,就连修为也接连突破,于五境之后不知走了多远! 那天晚上,整个长安城笼罩在璀璨的光明之中,世人皆道是昊天降下的恩赐,于都城显化! 那些知道真相的大修行者,如颜瑟大师,如书院的众强者,却都不屑于去解释! 须发皆白,沐浴在光明之中的老者,昔日高高在上,一言便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光明神座,却只是为了让他新收的小徒弟看到光明的存在! 生命的最后一刻,卫光明脑中一片澄明,内心也前所唯有的平静,用那慈祥宠溺的目光瞧着那个叫做桑桑的小黑侍女,不知为何,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日长安郊外的大战之后,他修为被废,从高高在上的大宗师,大修行者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凡人,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马上就要面临油尽灯枯的老人!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自称是书院供奉的男人! 可也正是那个男人,让他找到了此生的意义所在! 让他看到了光明所在! 随着境界接连突破,这一刻的卫光明,恍若神明! 看着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光明气息,又无一处没有黑暗与之交融的桑桑,卫光明终于醒悟!遥望极北荒原的方! 淡然一笑,而后化作飞灰,就像是璀璨的烟花绽放! 卫光明的身形,也彻底消失不见! 卫光明逝世之后的第七天,书院十三先生宁缺终于平安回到了长安城,同时书院方面大先生李慢慢亲自发声,让镇北将军夏侯归老!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个突兀的消息,也彻底的拉开了书院和唐国军方乃至唐国朝堂之间的距离,原本亲密无间的双方,关系首次出现了裂隙! 天启十六年冬,唐国的守护者,惊神阵的守阵人颜瑟大师于长安城安然逝世!唐国举国皆哀! 颜色大师的头七之后,书院十三先生宁缺向夏侯发起了挑战,十五年前宣威将军林光远一案,也就此彻底真相大白! 时光荏苒,倥偬易逝,转眼便是数个春秋! 天弃山外围,已然晋入神符师之境的莫山山依旧住在魔宗山门外! 不过住处却从那个简陋的山洞换成了三间草棚! 唐小棠终于还是选择离开荒原,南下穿越浩瀚的草原和茫茫岷山,去那个传说之中的书院,想要拜入夫子的门下,修成天下第一的女强者,将来吊打叶红鱼!把西陵神殿那一个个自诩神圣的掌教神座们纷纷拉下神坛,将整个西陵神殿变成一片废墟,将桃山推平! 临走之前,唐小棠带着几个荒人妇人们帮着莫山山收拾住处,于是在莫山山的指点之下,众人合力在这荒原深处搭建了三间草庐! 虽然已经修成了知命境界,成了神符师,已然可以依靠吸收天地间的元气来维持身体的消耗,可莫山山却依旧坚持着每日正常的饮食! 还有每天傍晚在院子门口,眺望魔宗山门的方向! 随着魔宗山门处大阵的运转,随着周围数百里地带的天地元气朝着魔宗山门汇聚而去,那些依旧还停留在荒原之中,没有南迁的荒人们便自发的朝着天弃山的位置靠拢而来! 许是因为天地元气的汇集,天弃山周围的环境也逐渐得到了改善! 莫山山每日练习符道之余,便是观摩将魔宗山门笼罩其中的巨大阵法! 可那座庞大的大阵虽然依旧在运转,周遭的天地元气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止的缓缓朝着那座大阵汇聚而去! 可莫山山却一直没有等到要等的那人! 唐小棠也已经走了好几年!上一次唐小棠回信说她已经成功的加入了书院,虽然没能成功的拜在夫子的门下,但却成了夫子的徒孙,拜了夫子的第三弟子余帘为师,成为宁缺的师侄! 莫山山收到信后,很替唐小棠开心,虽然她从未听过余帘这个名字,但能够被夫子收为弟子的人,一定是世间最惊才艳艳的那一类人! 正如那位一封鸡汤贴让她都为之神往的十三先生宁缺! 天弃山附近的荒人们知道莫山山是他们圣女的朋友,是以对莫山山很是友好,平日里唐小棠寄回来的书信,都是附近的荒人带给莫山山的! 而荒人部落也成了莫山山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渠道! 直到一个消息通过荒人们传回了天弃山,莫山山终于开始坐立不安! 瓦山烂轲寺盂兰盛会之时,原本被西陵神殿认定是光明之女的宁缺的侍女桑桑,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之中的冥王之女,西陵神殿诏令天下的修行者共同追杀冥王之女! 而十三先生宁缺,带着冥王之女桑桑杀出重围,一路逃窜,现如今已然不知所踪! 虽说没有如同原著一样爱上宁缺,可携手荒原一行,她从宁缺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很多在大河国,在墨池苑,乃至于在西陵神殿都学不到的东西! 而宁缺也成为了莫山山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能为之付出性命的知己! 可如今宁缺和桑桑的失踪,让这位新晋的神符师,平静无波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波澜! 天弃山间的风在动,山顶上空的云在动,可实际上动的却是山中草庐间那位正值芳龄的女子的心! 莫山山傍晚眺望魔宗山门的世间从半个时辰变成了一个时辰,从仅仅只在傍晚眺望变成了早上和傍晚两次! 荒人们收到了莫山山的嘱托,其实根本不需要莫山山嘱托,他们也会一直关注宁缺和桑桑的消息。 因为桑桑是传说之中的冥王之女,而魔宗荒人们所信仰的神明便是冥王! 冥王之女已然降世,而且正在被他们的死敌,那些昊天的虔诚信徒们追杀,他们这些冥王最忠诚的信徒又岂会作壁上观,置之不理! 时间好似变得越来越慢! 一直到天启十八年!荒人们给莫山山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让她再也坐不住的消息! 宁缺和桑桑再次出现,如今正在荒人部落之中躲避追杀! 草庐中,莫山山没有盘膝打坐,也没有书写画符,而是盘膝而坐,睁着眼睛静静的思考着,寒风再一次吹落,簌簌的风雪落在庐顶的干草上! 莫山山起身走出了草庐,走的不快不慢! 穿过丈许的小院,走至草庐的木门前,然后抬头,看着院门正对着的魔宗山门所在的位置,拱手躬身一礼! 这时莫山山学自卫允的礼节,据说也是唐人的礼节! “先生!今日山山有要事必须要离开了,不能再留在此处等待先生出关,请先生见谅!” 说罢!便转身沿着山道大步离去! 那是与天弃山完全相反的方向,那是荒人部落聚集的位置!也是躲避天下间所有的修行者追设的宁缺和桑桑所在的地方! 于天弃山外幽居数年,与荒人往来颇为密切,对于莫山山这位迥异于荒人的中原人士,荒人部落上下早已没了敌意! 莫山山也很轻易的便见到了簇拥在荒人部落之中的宁缺和桑桑! 此时的宁缺脸色凝重,每天最多的时间就是花在修行和感悟符道之上,因为接下来他们主仆二人将要面对的,是几乎整个昊天世界的修行者! 他必须要争分夺秒! 莫山山见到宁缺时,宁缺正在画符,用手指很随意的再虚空之中比划着,可莫山山却从那凌乱的线条之中,看到了些许不寻常! “十三先生倒是好雅兴!”莫山山缓步而入!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缺是真的愣了一下,然后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着掀开门帘缓步而入的莫山山,脸上满是错愕! “书痴姑娘?” 莫山山微笑着走到宁缺的对面坐下,二人中间隔着个小火堆,火堆上头正烧着水! “怎么?十三先生见到我好像很意外?”莫山山微笑着道,似乎想用自己的微笑,来缓和几分帐篷里头紧张的氛围! “咳咳咳”这时,帐篷里忽然响起了几声虚弱的咳嗽声!宁缺立马窜至盖着厚厚被褥的床榻前,很是温柔细心的捋好厚厚的毛绒被褥,将裹在被褥之中那个小小的脑袋露了出来! 这时莫山山第一次见到桑桑! “这位就是桑桑姑娘吧?”莫山山依旧笑着道! “你是?”桑桑的脸原本很黑,可此时却很白,异常的苍白! 帐篷里并不似其他的荒人一样用马粪和牛粪扮以少许的枯草干柴生火取暖,而是奢侈的用宁缺亲手绘制的火符来烧水取暖!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帐篷里才会这般的暖和,暖和到莫山山和宁缺都已经脱下了外衣披风! 可桑桑却脸色苍白的包裹在小山一样厚的皮毛被褥中! “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书痴姑娘!”宁缺温柔的替桑桑撩开两鬓有些凌乱的发丝! 莫山山亦笑着自我介绍道:“桑桑姑娘你好!我是莫山山,是十三先生的朋友!” 没有刻意着重的强调,因为二人本就只是朋友! 桑桑点了点头:“山山姑娘好!”有些虚弱的向莫山山问好! 第 366章 天下三痴,道痴与书痴 寒冷的荒原之上,密集的帐篷之中! 苏醒了没多久的桑桑又重新睡下! 宁缺和莫山山聊着数年来彼此的经历,分享着修为突破之后的心得,感慨于彼此的修为提升之快! 而后,莫山山便提出了要随荒人一道护送他们主仆二人南下归唐的事情。 宁缺郑重的看着莫山山,沉声道:“作为好朋友,原本我应该拒绝你,不该把你拖下水的,因为我和桑桑要面对的敌人,是几乎整个昊天世界!其中不乏你们大河国的修行者!” 大河国势弱,便是在整个昊天世界之中,也只能算是二流的存在,不说唐国这个天下第一强国了,就连燕国,月轮,还有南晋都比不上! 而且大河国上至修行者以及凡俗君臣,下至平明百姓,虽然多仰慕唐国的化,可同时他们呢也是昊天的忠实信徒,莫山山的师傅王书圣也是西陵神殿的客卿。 莫山山身为王书圣的传人,为莫干山的山主,墨池苑的掌门,一言一行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她自己! 若是她当真选择帮助宁缺和桑桑的话,那就只有和大河国还有墨池苑划清界限,免得牵连到他们!可如若是这样的结果,莫山山的付出未免太大了一些! “十三先生可是不把山山当朋友?”莫山山笑着问宁缺! 宁缺嘴角抽了抽:“怎么会呢!” “那就行了!”莫山上望着水壶下燃烧着的火符,淡淡的道:“山山只是个弱女子,若是做什么事情都要心系家国天下的话,未免太累了一些,有些时候,人总要为自己做一些选择!帮助先生和桑桑姑娘,就是我的选择!” 宁缺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澄澈如山泉一样的眸子,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宁缺就在这先谢过莫山主了!” 天启十八年初秋! 虽只是秋季,可荒原却早已飘起了雪花,天气比起往年要更加的冰冷!极北冰海的夜晚,也要比往常更加的漫长,这些都是征兆! 永夜降至的征兆! 荒人虽然信仰冥王,可同样畏惧永夜,因为永夜降临,天地失去光明,万物也将陆续凋零,到时候只怕人间会变成真正的炼狱! 荒人开始再一度的大局南下! 沉默的荒人壮丁们,拿着简陋的武器,穿着粗糙的兽皮衣物,一言不发的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方是带着孩子老人还有一应生活用品的妇人们! 荒人之中,从幼童到老人,皆是冥王最忠实的信徒,也是魔宗的一份子! 孩童们自懂事起便开始修习世人口中的魔宗功法,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增强自身的体魄,尽管这些人里面能够真正踏入修行之道的百中无一,可一旦能够踏入修行之道,那便要比寻常的修行者强上许多! 因为魔宗的修行之法,就像是兼顾了武道和念力的修行之道,二者并驾齐驱,修行的速度还不逊色于传统的修行者,而且修行出来的元气要更加的纯粹! 也更加的光明! 荒人大举南下,首先进入到的便是金帐王庭的草原! 金帐王庭的骑兵固然强悍,可在更加强悍的荒人面前,却也不堪一击,只能被打的抱头鼠窜! 直到西陵的骑兵拦在了荒人南下的队伍前方! 西陵神殿掌教以及新任的裁决大神官叶红鱼亲率大批西陵骑兵拦在了荒人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一场大战无可避免的爆发了! 如今的宁缺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一身浩然气精纯磅礴,而且在运用之上,也早已是如指臂使,已然能够称得上是当时强者了! 可他面对的,却是已然踏入了天启境界,并且掌握道门神术的西陵掌教!和魔宗宗主林雾齐名,被誉为世间最神秘的两个大修行者。 而莫山山,则无可避免的对上了道痴叶红鱼! “数年未见,想不到你竟然已经入了知命,可如果这就是你的底气的话,那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这趟混水不是那么好趟的!” 今日的叶红鱼,比起数年之前更加的冷漠,也更加的强大! 莫山山到:“我也没有想到,当日被迫强行跌落洞玄境界的道痴,竟然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再度不如知命,而且还继承了裁决大神官的神座!成为了裁决司之主!” 西陵裁决司裁决神座的继承不同于其余二司,甚至可以通过战败并杀死原本的裁决神座,从而继承其权力和地位! 叶红鱼斩杀前任裁决,血腥上位的事迹早已传遍了整个昊天世界,对于西陵异常关注的荒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消息! “听说你在天弃山外结庐苦修数年,不知你那半道神符是否已经完善?” 若仅仅只是知命境界,而没有修出神符的书痴,在高傲的叶红鱼眼中,根本不足以做她的对手,可这个看似温和的书痴,却往往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人来人惊喜! 不论是昔日在大明湖畔之时,还是在魔宗山门内部的时候! 莫山山看着叶红鱼那冰冷如剑一样的眸子,展颜轻笑道:“数年结庐苦修,观山川日落,偶有所感,今日正好请裁决神座评鉴一番!” 叶红鱼眼睛一亮,嘴角微扬:“好!我也很想看看你这数年苦修究竟有何成果!” 她叶红鱼能够凭借柳白的一道大河剑意重新破境踏入知命,与她齐名的书痴莫山山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叶红鱼的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来! 若是数年前的书痴,自然不会让她如此期待! 可魔宗山门一行,众人皆以今非昔比! 君不见当初不过刚刚破境入洞玄的宁缺如今都已经是知命境界的强者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巨响,是快速出鞘的铁剑和剑鞘摩擦发出的巨响,一道灰影自一身红衣的叶红鱼手中飞出。 刹那间,灰影一化千万,万道飞剑遮住了莫山山头顶的天空,掩去了穹顶洒下的光明,化作樊笼,将莫山山困于其中。 西陵神术樊笼道法! 昔日!柯浩然亦白骨为篱,亦浩然剑气为栅,将集道佛魔三宗修行之法于一体的莲生三十二困于樊笼之中。 昔日!西陵掌教设樊笼大阵于幽阁,将威名赫赫的光明神座困于幽阁之中十五年! 今日!西陵神殿裁决神座叶红鱼已昊天道门至高道法万道剑宗为基,以樊笼道法为形,将剑光化作樊笼,将书痴莫山山困于其中! 不得不说,叶红鱼是个天才,只在魔宗山门之中看了一次柯浩然以剑气设下得樊笼阵法,区区数年世间,竟然能够将其化为己用,糅合了昊天道门数门强大的道法,衍生出了属于她叶红鱼自己的樊笼! 只出手这一招,便能看出叶红鱼这位裁决神座名副其实! 万道剑光所化的樊笼之内! 只见莫山山右手高抬,食指指尖轻轻划过虚空,留下道道念力形成的线条! 无数条线条勾勒重叠,发出莹莹白光! 可就是那宛若细绳一样的线条,却将化作樊笼的万道剑光尽皆来在了莫山山周身三尺之外! 叶红鱼看的双目骤然一亮,脸上露出几许期待! 樊笼之中,无数线条齐聚,化作一轮太阳! 刹那之间,璀璨的光华绽放,丝丝缕缕白色的火焰自莫山山身前的那轮太阳之中生出,白色的火焰看上去好似没有任何温度,因为白色的火焰也覆满了莫山山的全身,乌黑如墨的长发,雪白的长裙,以及那纤若凝脂一般的素手! 可当那白色的火焰接触到周遭的樊笼剑阵之时,所有的的剑光都好似被滚烫的高温灼烧一般,不过瞬息之间,就如同遇上了阳春的白雪,系数消融! 也在这一刹那,融化了樊笼大阵的璀璨白光于荒凉的山道之上大放光明! “好!” 抬手握住以念力带回的佩剑,叶红鱼望着沐浴在璀璨白光之中的莫山山,不禁大叫一声好! 若是比起对于道法的细微掌控,比起战斗之时对于道法的运用变化,莫山山绝比不上叶红鱼,可莫山山的聪明之处也正在于此! 既然比不上,那就不比! 明知面前之人是自己迄今为止所遇的最强之敌,那么一出手便要竭尽全力,没有一丝留手,昔日于天弃山中夕阳西下而领悟出来的神符,今日第一次在世间展现! 而那璀璨的白光,那白色的冷焰,皆与昊天神辉并无二致! 作为昊天道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甚至以如此年纪便登上了裁决神座的位置,叶红鱼对于昊天神辉再熟悉不过了! 一声好字刚刚落下,一身红色裁决神袍的叶红鱼已然一跃而起,离地四五丈,右手的佩剑之上,也已经笼罩上了一层白色的冷焰! 昊天神辉之下,无物不可消融! 恍惚间,半空之上叶红鱼的身影,好似化作了一柄红色的巨剑,剑身之上笼罩着白色的冷焰,无形的念力猛然炸裂推动着红色巨剑朝着莫山山身前的那颗璀璨的太阳激射而去! 血红色剑罡横贯长空! 莫山山右手轻抬,身前的白色光球也随之而动!不是向前,而是向后,似于莫山山融为一体! 随即,一个一丈方圆的半圆形白色光罩出现在莫山山的身侧! 可璀璨的光芒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若愈发盛了! 第 367章 准备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周遭的虚空变成了白色的海洋!无边无际 而卫允此时就是身处在这样无边无尽的海洋之中!原本的血肉之躯化作了晶莹剔透的玉石状,莹莹的微光闪烁着,其内隐隐有更加璀璨的光华流转,似是阳光下的琥珀琉璃一样! 可天弃山中的魔宗山门却依旧没有半点变化,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平静,未有天弃山脉之中的植被活物,似乎受到了源源不断的元气的洗刷,而焕发出了有些独特的生机! 元气本就是能量,是生机! 修行者可纳天地元气入体,强化自身体魄,那么天地万物同样存在着生命,元气对于他们同样有着不可言状的好处! 可惜的是,天地万物并不是人类,他们的体内有无气窍且先不说,光是那一步冥想存神,蕴养念力,感知元气他们就做不到。 只能是伴随着日常的呼吸吞吐空气之中游离着的微薄天地元气,而后经过日积月累的叠加,量变引起质变,从而才会有重重玄妙之事生出。 虽说还没有太过神异的事情生出,可天弃山周围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魔宗山门大阵汇聚而来的元气影响。 天弃山中一切如常,可外边的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荒人护送宁缺和桑桑南下归唐,遭遇西陵联军堵截,双方正面交锋,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其中书痴莫山山以神符师之尊,与西陵神殿新晋的裁决神座叶红鱼大战数十合,以一道璀璨宛若太阳一样的神符从容接下了裁决神座叶红鱼的万般道法,二人战了个不相上下,难分你我,让世人惊叹不已。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撼的,最让人震撼的是夫子的突然出现! 是西陵掌教以天启神术召唤而出的黄金巨龙,竟被夫子一剑斩灭,而后夫子挥手间,连斩数位自昊天神国之中下凡而来的神将,弹指间屏退西陵联军,若非夫子手下留情,没有大肆杀戮的话,只怕西陵数万铁骑,连同掌教和裁决神座叶红鱼在内,无一人能活着离开! 双方各自退去,莫山山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跟着荒人北归,回到了天弃山! 可接下来不到半月的时间,一个更大的消息却震惊了世人,世上的所有人,修为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越为此赶到震撼! 夫子登天化月,主动进入昊天的神国之中与昊天战,隔绝了昊天与人间的联系! 十三先生宁缺也回到了唐国,可他身边的那个叫做桑桑的冥王之女却不知所踪!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混乱! 先是草原金帐王庭的骑兵大举南下,进攻唐国,唐国皇帝李仲易巡视北地,于边塞渭城之中黯然逝世!唐国公主李渔则乘势而起,携诸多朝廷要员拥护三皇子李浑圆登基为帝,封李渔为长公主,令其摄政,执掌大唐帝国! 而后西陵发出诏令,令天下诸国共同讨伐唐国! 一时之间,战乱四起,原本天下最强的唐国,也被推到了天下诸国的对立面! 时间就在这混乱之中悄然流逝! 十三先生宁缺携六皇子及先帝李仲易和皇后夏天的灵柩回到都城长案,于朝堂之上,当着武百官的面,斩杀了已然登基为帝的李浑圆,另立先帝李仲易留下的六皇子为帝,同样令长公主辅政,执掌朝政大权! 唐国虽强,可猛虎也架不住群狼环伺,更何况唐国之中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镇北将军夏侯的死,已经让唐国朝堂和书院之间有了隔阂,更何况之后宁缺这位十三先生,书院的天下行走又当着武百官的面斩了李浑圆! 更重要的是,大唐最大的底蕴夫子已然不在人间! 长安南郊!书院!后山! 夫子的众弟子齐聚一堂! 温儒雅的李慢慢,骄傲自信的君陌!没什么存在感的余帘,整日只知道打铁制作兵器铠甲的老四和老六,下棋的老五和老八,绣花的老七,抚琴弄箫的老九和老十,思辨的老十一,最年轻的知命陈皮皮,修为最差的天下行走宁缺,以及书院唯一的第三代唐小棠! 只是今日的书院二层楼众人面上的从容不在,不就一贯乐观的李慢慢,眉宇之间也隐隐多出了几分忧色! “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观主了!” 天下诸国联军,包括西陵骑兵在内,全都不在书院的眼中,唯有观主,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老师已经登天,观主也已经离开了南海!” 君陌沉声道:“小师弟坐镇长安,全力修复惊神阵!我带着四师弟刘师弟他们南下阻挡各国联军!” 宁缺看着面色冷峻,依旧高傲自信的君陌,亦沉声道:“此番各国联军恐怕得有百万之众,二师兄你们” 君陌却道:“这不是问题,问题是长安城能否守得住!” 李慢慢道:“昔日老师一棒将观主驱逐至南海,有老师留下的木棒在,我应该能够拖住观主七日!” “七日?”君陌亦不禁有些皱眉,看向旁边的宁缺! 众人都知道,此役的关键不再于任何一人,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人是观主的对手,胜负的关键在于他们身旁这座夫子亲手布置的惊神阵! 李慢慢道:“这些时日我和三师妹已经陆续找出了不少阵法缺失的节点,只是想要将大阵彻底修补完全,如今只能看小师弟的了!”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宁缺的身上。 宁缺咬着牙道:“请诸位师兄师姐放心,师弟已经竭尽全力,修补好惊神阵!”眼中满是坚毅! “那就这么定下了,二师弟带领大家南下抵抗各国联军,我去拖住观主,小师弟留在长安修补惊神阵,至于三师妹!” 说到余帘,李慢慢不禁多看了旁边安静的少女一眼,道:“三师妹就留在后山!坐镇书院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此番就辛苦诸位师弟师妹了!大家都回去准备吧!” 李慢慢作为大师兄,如今书院面临如此强敌,自然是以他为首!李慢慢的安排已经是现在最合理的安排了! 书院之中,若论战力自然以君陌为罪,可若只凭君陌一人,是绝无法拦住各国联军再加上各国那些强大的修行者们的! 夫子收的这些弟子里头,有打铁的,有阵师有符师还有医师,几乎囊括了世间所有的修行类别,让他们去给君陌打辅助,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李慢慢已经把最艰难的任务扛到了自己的肩上。 众人退去! 宁缺却没有离开! “小师弟还有什么事情吗?”李慢慢不禁问道。 宁缺抬眼看着李慢慢,道:“大师兄,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有一个人或许能够与观主匹敌!” 李慢慢微笑着道:“小师弟说的是卫先生吧!” 宁缺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当初在魔宗山门之内,我便在卫先生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之后不论是卫先生留给书痴姑娘防身的那道剑气还是在魔宗山门出口处那重伤了夏侯和唐的一剑!我都能确定,那就是小师叔的浩然剑!” 李慢慢脸上的笑容不在,负手遥望着北方,有些感慨的道:“虽然我也觉得卫先生和小师叔很像,就连气息都几乎没什么差别,曾经一度我都以为卫先生就是小师叔,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当初的记忆! 可老师却很肯定的说,卫先生是卫先生,小师叔是小师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宁缺却依旧不解的道:“可为什么卫先生也会小师叔的浩然剑气,而且我能感觉得出来,卫先生修炼的就是小师叔的浩然气!” 李慢慢却道:“同一棵树上不会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世上也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李慢慢没有见过卫允,可从君陌和夫子的口中却不止一次的听到过卫允这个名字,而且昔日在魔宗山门之外,他也亲眼目睹了自魔宗山门之内飞出的那一剑! 可夫子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极北荒原天弃山魔宗山门出口! 草庐之中,莫山山收到了一封来自大河国的信,是她的师傅王书圣亲手所书,让她收到信之后立马赶回墨池苑! 莫山山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卫允出关,收到信之后的第二日,便匆忙收拾行囊孤身南下,连唐国也没有去,而是直接穿过月轮,入大河,返回了莫干山! 唐国南境青峡之外,西陵骑兵连同诸国联军共计百万之数,悉数汇聚于此,就连被誉为天下第一强者的剑圣柳白,也在联军之内! 联军之首不是别人,正是西陵神殿裁决神座叶红鱼! 青峡之内,头戴高冠,身披甲胄的君陌手持一柄宽大铁剑,一人立于青峡之前,宛若战神临世,脸上不见丝毫惧意! 其身后,是书院二层楼的一众师弟妹们! 再之后,便是唐国千里沃土,数万万百姓! 与此同时!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背负木剑的中年道人,也从那座不可知之地的道观之中走出,朝着唐国而去! 唐国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书院也面临着自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第 368章 提议 大战迭起,世间最强大的修行者们争相出世,五境巅峰不再是世间绝巅的战力! 却在此时,苍莽古朴的天弃山中,忽然走出了一个人! 没人知道,就连荒人之中那些修为精湛,对于魔宗山门大阵感应敏锐的长老们也没有察觉,魔宗山门的出口再一次被人打开! 一个青衣士沿着山道,一路走出! 刚刚走出魔宗山门大阵,卫允便看到了对面的草庐,感受到了草庐之中遗留着的熟悉气息! 身形一动,虚空之中泛起一道涟漪,卫允的身形已然出现在草庐之中! 草庐之中的布置很简陋,没有任何的装饰,可这简陋的草庐里头的每一件东西,都遗留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莫山山! 草庐顶上的干草之中,还残留着丝丝符意,虽然很淡,但却依旧存在着,整个草庐就像是一个半成品的简陋阵法,天地之息随之流转,使得周遭山林中的猛兽不敢靠近草庐半步! “哎!”站在小院中,眺望着草庐门口虽对应的魔宗山门出口的方向,卫允不禁幽幽一叹! 最难消受美人恩! 当初卫允对于莫山山,只是纯粹的感激和欣赏,还有不想她经历莫名其妙的辜负罢了,这个恬静温和,心思细腻通透的姑娘,不该承担他人犯下的过错,不该为旁人做错的事情买单! 卫允不知道这姑娘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看着此情此景,心中难免有所触动! 念力放开!笼罩住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卫允看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许久不见了!” “唐!” 草甸上,一道醇厚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 唐飞速转身,眼中的警惕却一闪而逝,因为他看清了来人,而后冲着卫允抱拳一礼:“见过先生!” 卫允问道:“距离咱们上次见面过去多久了?” 唐道:“已经快五年了!” “五年?”卫允有些感慨:“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山中枯坐不知岁月流逝!现如今天下形势如何?” 唐答道:“夫子登天化月,唐国也是频生变故,大堂皇帝李仲易病逝,唐国内乱,在西陵的号召之下,举世伐唐!大战不休!” 卫允虽然已经有了预料,可当真从唐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震惊。 魔宗山门之中闭关数年,他已经错过了不知多少精彩的人和事! 夫子登天入昊天神国之中与昊天战,如此精彩的一幕,竟也没能亲眼目睹! “既然如今西陵已经诏令举世伐唐,那为何你们还安生的居于此处?” 举世伐唐,燕国和草原金帐王庭自然也派出了大批普通士兵和修行者相应西陵的号召,与唐国开战,唐国纵使内乱频生,国力受损,但受死的骆驼纵使要比马更大,更何况唐国还有书院,还有一座惊神阵! 只要惊神阵一日不破,那么唐国便一日不会灭亡! 惊神阵的庞大以及其中蕴含着的强大力量,卫允当初虽然只感受到了冰山一角,但却并不影响他对于这座大阵的判断! 夫子亲自布下的阵法,就算是天弃山中的魔宗山门大阵也无法与之媲美!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自然明白,如今荒原之中的天气越来越冷,大批的野兽纷纷南迁,族中长老们已经商量好了,明日族中青壮便收拾行装,继续往南!” 往南便是草原,是金帐王庭的辖地,如今荒人占据了草原极北的一小部分,可这并不足以让所有的荒人居住,大部分的荒人都还居住在荒原之中! 如今金帐王庭与唐国开战,西陵神殿诰令举世伐唐,可灭唐之后呢?西陵难道不会将目光转移到他们这群异端身上吗? 信仰的不同,注定了荒人和昊天道门之间的关系! 虽然荒人和唐国并不是盟友,更没有签订什么盟约,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卫允道:“若是时间在往前二十年,说不定我脑子一热,也会和你们一样,跳出来反对西陵,把他们口中所谓的昊天正道彻底掀翻!” 唐那坚毅的脸上却露出轻笑:“如今西陵诏令举世伐唐,书院二先生已经带着书院二层楼的几位先生南下抵御诸国联军去了,先生身为书院供奉,难道打算作壁上观不成?” 荒原之上凛冽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吹在唐那黝黑坚毅的脸上,吹动着他身上兽皮上的毛发! 卫允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原,复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上悬挂着的抬眼,沉声道:“书院与我有大恩,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这话,唐的心里骤然松了口气! 数年前山门外的那一剑,就如同刀割一样烙印在他的心里,至今不能忘怀,那强大的一剑,那令他感到绝望的一剑! 磅礴大气,堂而皇之,摧枯拉朽! 就算是在他的老师,魔宗最神秘的宗主二十三年蝉身上,唐也从未感到如此的绝望! 看着眼前温尔雅的青山士,唐始终保持着最恭敬的态度,这是对于强者的应有的态度! “若有先生出手,书院之危定然能解,先生一人便能当百万雄师,区区诸国联军又何足道哉!” 唐笑着说道,明亮的眸子之中,满是对于所谓诸国联军的嘲讽! 荒人从来不畏惧什么诸国联军,也从来没有将所谓的西陵骑兵当做心腹之敌,在他们眼中,真正能够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昔日将他们驱逐至极北荒原的唐国铁骑! 如今唐国已然变相的成为了荒人的盟友,甚至就连书院也站在了他们这一边,书院的神秘和强大,根植在每一个荒人的心里,包括身为魔宗天下行走的唐!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书院天下行走,以一己之力,便将他们的明宗覆灭,无数魔宗强者皆死在书院轲浩然的剑下! 如今虽然夫子已经登天,轲浩然早已受天诛而死,可书院还在! 卫允忽然有些感慨的道:“昔日书院轲浩然斩尽魔宗强者,覆灭魔宗,可今日却要靠你们来解唐国之危,虽是利益使然,可这份情书院却不能不承!而且我在你们魔宗山门之中闭关苦修,若非有魔宗山门大阵相助,只怕没有这么快出关!” 卫允解下腰间寒英,递给了唐! “此剑乃是昔日在莫干山之上书痴所赠,我贴身携带从未离身,于魔宗山门之内受我的气息日夜浸染,已然生出几分灵性,虽非神器,但威能却丝毫不逊,甚至犹有过之,金帐王庭的祭祀之道颇为诡异,若遇强敌,便祭出此剑,五境之内,天下间除了柳白和君陌之外,无人能挡其锋芒!” 推荐下, \! 唐郑重的摊开双手,躬身自卫允手中接过寒英,沉声道:“多谢先生赠剑!” 卫允却摇摇头:“非是赠与,而是借用!此剑于你处寄存一年,就当是我和书院偿还你们荒人的恩情了!” “晚辈一定将此剑妥善保存!” 卫允负手而立,一身青衫随风而东,“最后再送你几句话,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那就不要太过自信,天下熙攘,皆为利益,若是能够有那么一两个盟友的话,总好过你们自己孤身奋战来的好!” 话音刚落,身旁的虚空只剩下点点涟漪,而卫允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唐看着卫允突然消失的位置摇了摇头,自然自语的喃喃道:“我等背弃昊天之人,被世人市视为魔道异端,又有哪一国,哪一方势力愿意与我们结盟呢!” 可随即唐的表情却僵住了! 卫允名为提点,其实不就是想让他们主动和唐国还有书院结盟吗? 若是以前的话,不论是书院还是唐国,自然都看不上只能屈居于极北荒原的荒人,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呀,唐国已经举世皆敌,书院也已经举世皆敌! 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人雪中送炭,还愿意和他们结盟,共同对付西陵神殿和天下诸国,那也未必不能成功! 如今荒人全族上下只剩下十几万人,若是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只怕再过几十年乃至几百年,荒人就要濒临灭族了! 如今荒人还可以和金帐王庭的骑兵作战,还可以和西陵的骑兵作战,还可以和燕国的骑兵作战! 可再过几十年呢?再过几百年呢? 当他们这一辈人逐渐衰老乃至死亡,当荒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到时候还能战胜这些强大的敌人吗? 到时候等待荒人的只有两个结局,要么灰溜溜的被驱逐至极北荒原,在冰天雪地之中苟延残喘,要么就是在这些敌人们的铁蹄之下,被彻底灭族! 唐的眼中闪过几分凝重,转身朝着身后的营地走去!他必须的和族里的长老们好好地谈一谈了! 离开了天弃山,卫允一路向南,走过荒原,穿越辽阔的草原,进入到茫茫岷山。 横穿岷山,走过北山道,再一次来到长安城! 这座宛若黑色巨兽一样横亘在天地之间的雄城一如往常,高大,雄伟,古朴,苍莽,斑驳的城墙之上隐隐透着几分岁月的痕迹! 唯一有些变化的,就是那座一直引而未发的庞大阵法! 似乎,原本圆融无漏的阵法多出了一些缺口! 第 369章 明月 眼看着眼前雄伟的长安城,感受着这道庞大无比的惊神阵,却没有走进去,而是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遥望长安片刻之后,转身向南而去! 唐国之南是南晋,南晋之中有剑圣,被誉为昊天之下的第一强者,只是现在的话,这个所谓的第一在卫允看来却有些水分! 观主且先不说,就说屠夫和酒徒那两个不知道躲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头的老家伙貌似就比现在的柳白强上一些! 具体究竟谁强谁弱卫允也不知道,毕竟他们没有真正的交过手,也没有能够判定他们之间孰强孰弱的依据。 不过原著之中,朝小树貌似就是借柳白的剑出奇不已在杀死了不知道屠夫还是酒徒! 那个时候的柳白,在实力上定然是已经超越了屠夫酒徒的,至于观主那就不清楚了! 但卫允关心的不是这些! 卫允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宁缺的那个小侍女,那个叫做桑桑的小侍女,昊天在人家的化身。 昊天极是冥王,二者本为一体,极致的光明便是极致的黑暗,二者本无区别,奈何世人愚昧,却偏偏将光明与黑暗区分开来! 昊天的女儿便是冥王的女儿! 夫子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临走之前,将人间之力注入了已然觉醒了的桑桑体内,使其无法回归苍穹神国,与真正的昊天融为一体。 桑桑是昊天降于人间的化身,拥有昊天的部分力量,若是桑桑成功的回归昊天的神国之中,彼时的昊天便是完美无缺的昊天,是最强的昊天! 强如夫子,也不一定能够与之对抗! 可少了桑桑的昊天!却未必能够胜得过夫子! 可纵使只是掌握了部分昊天力量的桑桑,以此时卫允的能力,也未必能够战而胜之! 好在有夫子! 使得桑桑的体内多了一股人间之力,也多了一分破绽! 而卫允便有了胜的可能! 李慢慢最终还是没有去找卫允,因为他已经从夫子哪里确定卫允不是他们的小师叔,所以他不确定卫允能否挡得住观主! 李慢慢早已离开了长安,以无距之修为和观主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并且已经寻回了夫子遗留在南海镇压观主的那根木棍,将二人之间的这场拉锯战延长到了七天! 七天之后,李慢慢便无法再拖住观主! 从心所欲而无距,瞬间万里,二人的声音出现在原野上,草甸上,大河旁,道观中,神殿外 君陌提着那柄宽大的铁剑,身穿书院亲自打造的铠甲,立于青峡之中,对面是来自西陵、南晋、以及天下各国的修行者和军队! 唐国镇南军和羽林卫到达青峡还需要七日!李慢慢能够拖住夫子七日!君陌和他的几个师弟师妹们也要在青峡之中,拦住诸国联军七日的时间! 而这七日的时间里,宁缺要彻底的修复惊神阵,唐国才有胜算,书院才有胜算! 日前西陵掌教孤身潜入唐国腹地,入都城意欲以奇袭捣毁书院! 不曾想,却遭遇了毕生大敌,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大败而归! 联军的统帅也因此变成了裁决神座叶红鱼! 不论是资历还是实力,年轻的叶红鱼都无法与强大的掌教熊初墨相比,而且这一次联军明显要比春天的时候在荒原和荒人作战的时候要弱的多! 可但凡有人猜到此番南晋军中有何人坐镇,都觉得只要有那人在,甚至要比西陵掌教更加让人敬畏! 声势浩大的西陵联军陆续出现在青峡前,出现在君陌和他的师弟师妹们面前! 旌旗飘飘, 是夜,卫允出现在青峡! 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上! 这也是卫允自魔宗山门出关之后,第一次看到夜色,第一次看到月亮! 青峡之上,明月高悬夜空,青峡之外,旌旗飘飘,森然的铁甲在皎洁的月光之下泛着寒意,篝火联营,袅袅炊烟和淡淡香气四起,数千的修行者,数十万的联军!炊烟和香气便是他们安营扎寨,埋锅做饭的情形! 在大周世界之中,卫允怎么说也是统帅过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只看青峡外的军营和炊烟火灶的数量,便能大致推断出联军的人数! 不过这些卫允都不在意,修为到了如今卫允的境界,总有百万甲士在前,他要去,那便去! 如今卫允虽尚未达到夫子那等足以媲美昊天的无矩境界,可也早已经超出了无距和天启多矣! 昊天高居于九天之上,在昊天的眼中,凡尘浮世之中的万千生灵皆如苍鹰眼中黑点一般的蚂蚁,而昊天则是翱翔于天空之上的苍鹰,蚂蚁的数量便是再多,于苍鹰也无半点意义! 卫允虽没有将世间亿万生灵当做蝼蚁,可如今事实如此! 卫允和青峡之外的这些凡人们的差距,早已犹如皓月之于萤火,不可以道理计! 尤其是卫允在魔宗山门之中,将浩然气彻底融会贯通,体内的天地已然成型,连续数年的时间,原本是供数千名修行者一起修行的磅礴元气,悉数被卫允一人吸收,卫允体内的内天地之中蕴含的浩然气,早已磅礴如海! 更加强大的是卫允的身躯! 魔宗功法便是以肉身强横而著称,当修行到了知命境界的魔宗强者,他们的肉身强度已然堪比精铁。 更何况是如今早已逾越了五境,往后走了不知多少步的卫允。 便是当初拔剑向天的轲浩然,于浩然气上的造诣比起卫允而言也差了一丝! 毕竟拥有了轲浩然一生超过大半的记忆,拥有了他修行的所有感悟,卫允就相当于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而魔宗山门之内闭关苦修的三年多,恢复到轲浩然当初的境界只花了一年的时间! 有了轲浩然的记忆和经验,卫允在浩然气上面的修行没有遇到半点壁垒! 而剩下的时间,卫允则将其用在了整合一身所学,突破轲浩然的桎梏上! 毕竟卫允是卫允,轲浩然是轲浩然,二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卫允没有着急下去,而是静静的坐在青峡崖顶的山巅,欣赏着头顶的月色和璀璨的星空! 天地之间有多远!卫允并不知道,因为他没有上去过,没有亲身体会过,便无法确定! 但卫允能确定一点,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 夫子之前,昊天世界之中的人们甚至不知道月亮为何物! 世间计时用的是年月日,可世间亿万众生,包括哪些修为高绝的修行者们都从来没有见过月亮! 直至夫子登天! 夜临,月现! 卫允没有看过天书明字卷,是以并不知道明字卷中有这样的记载:“日月轮回,光暗交融,生生不息,自然之理;自然之理谓之道。道以衍法,法入末时,夜临,月现!” 卫允只知道,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老道此方世界已有数年,历经了不知多少个黑夜,可卫允却从未在那漆黑的夜空之上见过月亮的存在,因此每每到了夜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直至今日,直至此刻,卫允在头顶的夜空中第一次看到月亮,第一次在此方世界之中沐浴在月光之下! 隔着不知多少万里的距离,卫允仰望着头顶的月亮,体内的浩然气好似受到了牵引一般,开始自发的运转起来! 而后,卫允只觉得自己的念力在不断地往上,似乎被某种特殊的力量拖着,朝着天穹之上那轮明月而去! 卫允心中大惊,可却没有反抗,因为他在这股力量之中没有赶到半点敌意,隐约还有些许熟悉! 直到! 在这片光明的世界之中,卫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老者! “夫子!”卫允十分诧异! 夫子背对着卫允,高大的身影沐浴在璀璨的白光之中,而卫允就在夫子那高大的身躯所产生的阴影之下! “你来了!” 夫子的话中似乎带着几分欣慰! 卫允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以为自己已经尽量的高估了夫子,可现在才发现,终究还是低估了夫子的强大,低估了昊天的强大!或者说卫允高估了自己! 这是光明的世界,到处都充斥着璀璨夺目的昊天神辉,光明如焰,能将一切化为虚无!包括卫允的念力,卫允的浩然气! 仅仅只是往周围遥遥一望,卫允便觉得浑身好似落入冰窟之中,空间之中充斥着的光明神焰似乎要通过目光将他彻底化作虚无! 差距,宛若天堑一样的差距! 唯有夫子的身后!是唯一的栖息地! “这里是昊天的世界!也是冥王的世界!极致的光明便是极致的黑暗!” 夫子依旧没有转身,宽大的黑色罩衣无风而鼓,衣带飘飞!周围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没有一刻不想将他做作虚无,从光明的世界之中彻底净化! “从前我以为光明和黑暗总要选择一边,可我却迟迟做不出选择,就像一颗在墙头随风飘摇的野草,那一方强大就倒向哪边!” “直到看到桑桑哪个丫头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光明和黑暗本就是一体,没有什么所谓随风飘摇的野草,也没有所谓的选择!我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夫子的声音依旧温厚,萦绕在卫允的耳畔:“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很意外,你和轲浩然实在是太像了!” “可我终究不是他!”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第 370章 拳头 耳畔回响的夫子的话,卫允的眼前,再一次出现那轮明月! 那方无尽光明的世界,就好似南柯一梦一样! 看着浩瀚的夜空,皎洁的明月,卫允忽然觉得,其实此时的自己和青峡外的那些普通凡人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在强大的昊天眼中,不过是一只强壮一些的蝼蚁罢了! 再强大的蚂蚁又能如何,蚂蚁就是蚂蚁,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翱翔天空的苍蝇! 一夜无话! 寂静无声!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之际!青峡外的数千修行者和数十万西陵联军也开始有了动作! 西陵最精锐的八千护教骑兵在前,笼罩在红色布帷之中的巨撵紧随其后,然后便是马车,无数的马车! 强大的念师,剑师,阵师,符师! 世间强大的修行者几乎有大半都汇聚到了青峡之外! 除了佛宗! 除了悬空寺的佛修,除了月轮国天擎宗的修行者们! 近乎千辆马车之中,卫允的目光却无视了那座红色的巨撵,落在了其中最普通的一辆! 那辆马车的周围站着几个青年剑师,身上穿着南晋剑阁统一的服饰,面容冷若寒霜,目光之中没有丝毫情感,提剑而立,犹如冰冷的雕塑一样拱卫在马车的四周! 辰时三刻! 青峡之外,沉闷的战鼓响起! 苍凉而古朴的低沉号角声伴随着战鼓声传入青峡之中。 西陵最精锐的三千护教骑兵已经整装待发,身披重甲,只待那座红色巨撵之中的裁决神座一声令下,便会犹如山洪一般,朝着狭窄的青峡倾泻而去! 簌簌寒风自北而来,展展旌旗在寒风之中飘扬起舞。 一身戎装的君陌手中宽大铁剑已然出鞘,头上那顶犹如棒槌一样的高冠冲天而起,冷峻的脸上骄傲一如往常,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当中,泛着犹如雪山坚冰一样的目光! 随时都有可能化作利剑的目光! 君陌的身后,一个巨大的铁炉已然架了起来,炉中燃烧着的不是炭火,也不是煤炭,而是火符,由天下最顶尖的符师亲自绘制的火符,符意之强,火意之强,世间罕见! 君陌的前方是两个年轻人,两个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穿着宽大的罩衣,黑发梳的很是整齐,一个年轻人手持洞箫,另一人盘膝而坐,双手轻放在身前的古琴之上! 另外的几人也同样早已做好了准备! 尽管对面只有七人,可西陵联军的高层却没有因此而生出半点轻视! 因为对面的那人叫做君陌! 书院二层楼的二先生,夫子的亲传弟子,在日字卷天书第二页之中的排名极为靠前! 书院二层楼之中,为世人所知的只有寥寥数人,大先生李慢慢,二先生君陌,以及十三先生宁缺,书院的天下行走! 至于其他人,于世间几乎都没怎么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可联军之中的修行者们,却无人因为他们的籍籍无名而轻视! 因为他们都是夫子的弟子! 曾几何时,数十年没有出手的夫子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年轻的修行者们虽然尊敬夫子,却并不知道夫子的强大!他们以为夫子的高度,只有那么几层楼! 可天启十八年春天荒原之上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却让世间的修行者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夫子的强大! 不是几层楼那么高,而是堪与昊天相比的高! 剑圣柳白已经很高了,被誉为昊天之下的第一强者,可在夫子面前,柳白这个所谓的昊天之下第一强者却如同三岁稚子一般! 夫子之高,高到众人站在山脚,踮起脚尖往上看,却只能看看重重云雾深锁,根本看不到山顶在什么位置! 夫子勘为万世之师,夫子的强大,让世间所有的修行者都莫名钦佩,让西陵神殿的,让知守观后那座青山之中残存的道门强者们只能感受到绝望! 可同样的,西陵联军方面也充满了信心! 因为夫子已经登天,而且他们的联军之中,有着天下第一强者之称的剑圣柳白坐镇! 战鼓起,号角鸣,甲士持刀握戟,胯下坐骑口鼻之间吐着白气! 蓄势待发! 红色巨撵之中传来一道轻喝! 无悲无喜,好似没有任何情感,宛若刀剑般冰冷的轻喝! 一身轻喝之后! 作为前锋的西陵三千护教骑兵肃然而动! 其徐如林,其疾如风,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此时,正是疾如劲风,侵略如火之时! 漫天尘土飞扬! 三千铁骑冲阵,震得青峡两侧的山石摇曳不已! 青峡之中,一人将洞箫递至唇瓣,一人将双手伸至古琴之上! 马蹄声乱!战鼓声响,号角声扬! 可当琴箫合奏之声响起之际,却将所有的声音悉数盖了过去! 清音袅袅,萧声瑟瑟,宛若高山流水,悦耳动听! 可伴随着琴箫之声齐出的,还有二人那庞大无比的念力! 念力为虚,铁骑为实! 可当念力伴随着琴箫之声而出之时,却能化虚为实! 天地之息转瞬而至,如涟漪般的音浪凝为实质,不过瞬息之间,冲在最前方的西陵护教骑兵,便犹如遇上了横江铁索一般,人仰马翻! 一时之间,阵型大乱! 二人之后,君陌按剑而坐!其余四人也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 高崖之上! 卫允看着下方的情形,颇为感慨! 不论前世今生,卫允对于音律一道都无甚造诣,如今看见此番情形,难免有些感慨! 铁骑依旧还在冲阵! 沉重的铁蹄踏在地上还未干涸的泥坑之中,溅起无数泥水,后方的骑兵以精湛骑术避开了前方倒地的人马,继续向前! 琴箫之声依旧未停! 丝丝缕缕的天地之息亦是络绎不绝! 却在此时! 一道刀光落下! 一道庞大无比的刀光,一刀落下!荡起烟尘无数,犹如海啸浪涛一般的气浪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气浪将整抚琴弄箫的二人推至石台之上,安然落于君陌的身侧!君陌目光一凝,无形的念力已然透体而出,一道透明的光幕于身前成型!可当那狂暴的气浪拍来之时,所携带的巨大力道却让他微微一惊! 另外一边! 狂暴的气浪犹如海啸一般!数千精锐骑兵就似那海面之上的一叶扁舟,只能随浪而走,最后被巨大儿狂暴的海浪打散! 青峡内外,正在对峙的双方尽皆色变! 巨撵之上的红色布帷被掀开,一身红色神袍的叶红鱼站了起来,其身后的数千修行者亦齐齐而动,无数道念力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将那气浪拦截在外! 漫天烟尘之中! 一道声音彻响于青峡内外:“离去吧!此战便到此为止!何必在平添杀戮!” 话音落下,烟尘渐消,一身玄衣,腰悬长刀的卫允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 卫允的身前,是一道沟壑! 一道数尺宽,数丈深浅,连接两边峭壁的沟壑!或者说是剑痕! 一刀破铁骑三千! 这还只是那一刀的余波,若是方才那一刀直接落在那三千铁骑的头上,只怕能够幸存的寥寥无几! 西陵联军所在,数千辆马车之中,一道布帘无风而动,随即便有一道剑光掠过长空,落在已经七零八落的三千铁骑之前,落在卫允的面前! 化作一白衣中年人!随着这中年人的出现,原本有些骚动的西陵联军却忽然静了下来! “阁下好惊人的修为!南晋柳白见过阁下!”强者永远都是值得尊敬的,而强大的对手,更值得尊敬! 红色巨撵之上,叶红鱼目光一凝,天地之息悄然而至,身形已然掠过百丈之遥,出现在柳白身侧! 一身红色神袍的叶红鱼提剑冲着卫允拱手道:“晚辈见过卫先生!数年不见,先生修为越发精神,实在是让晚辈敬佩!” 叶红鱼望着卫允的目光之中,满是灼灼之意! 那是战意,前所未有的强大战意! 卫允含笑道:“书院卫允,见过剑圣,数年不见,想不到道痴姑娘不仅重临知命境界,还当上了裁决神座,卫某在这儿恭喜道痴姑娘了!” 却在此时,两道气息又悄然而至! 一道出现在卫允的身后,强大而骄傲!是君陌! “先生!” 骄傲如君陌,在卫允的面前,一样恭敬的执晚辈礼!不是因二者之间实力的差距,只因那道气息,于君陌记忆之中的那人,几乎一摸一样! 卫允看着君陌:“二先生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 君莫道:“先生是老师亲自聘请的书院供奉,若论辈分,与晚辈的师叔无异!又何来越俎代庖之说!” 卫允笑着点了点头! 而另一道气息出现在柳白的另一边,同样颇为强大,一身青色道袍,一柄木剑!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邋遢道士! “今日之事,不知道痴姑娘和剑圣先生准备如何收场?”卫允的目光扫过叶红鱼和柳白,却未在那刚出现的邋遢道士身上停留半分! 叶红鱼露出几分犹豫,方才那一刀,卫允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已非是靠人数能够战胜的!柳白面色不变,只定定的看着卫允,目光清幽如剑! 而一旁的邋遢道士,则未发一语! 卫允道:“书院素来是个讲理的地方,我虽然入书院不过数年,可也从夫子和君陌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不如今日咱们就来讲讲道理?” “哦?”叶红鱼看着卫允:“不知先生准备怎么和我们讲道理?” 卫允的左手按在刀柄之上,轻笑着道:“我这人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要讲道理,自然是谁的拳头大,谁的话就是道理!” 第 371章 刀剑 “书院的拳头向来很大!” 冰冷如霜的裁决神座竟也开起了玩笑! 君陌道:“那是因为书院有道理!” 这话回的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叶红鱼却没有反驳! 柳白却道:“夫子可为万世师,当受世人敬仰,书院的道理确实很有趣!” “哦?”卫允看着柳白,笑道:“剑圣这是同意了?” 柳白笑道:“能和书院讲道理,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如今魔宗近乎灭亡,佛宗隐世不出,夫子虽然登天,可书院却还有卫允,这是出乎柳白意料之外的,他本以为书院只有一个君陌或可接下他的大河剑意,如今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卫允,实力似乎还在君陌之上! 此刻柳白的修为依旧还在知名巅峰!可境界却早已超越了五境,昊天之下的第一强者,指的并不是柳白的修为,而是他那强大的战力! 世间能称圣者,皆为迈过了五境的无上强者! 柳白被誉为剑圣,剑中圣者! 这个称谓能够被世间所有的修行者认同,足以见其强大! 叶红鱼的目光扫过卫允和君陌,忽然道:“先生既然想和我们讲道理,我等晚辈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晚辈已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先生可愿意一听?” 卫允有些诧异的看着叶红鱼,“道痴姑娘但说无妨!” 叶红鱼道:“如今我们这边修行者有数千之众,诸国联军也有数十万,书院若是想要以理服人的话,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总不能让先生将我们这数十万人通通都杀了吧!” “你的意思是?”卫允问。 叶红鱼道:“不如我们便来一场赌斗如何?若是书院胜了,我等各自退去,可若是书院败了,也请诸位先生让开道路!莫要再行阻拦!” 卫允没有说话,而是侧头看着旁边的君陌! 君陌只思索了片刻便沉声拒绝:“不行!” “赌斗可以,让开道路绝无可能!” 君陌斩钉截铁的话,像极了方才要抡拳头和他们讲道理的卫允!可他的意思也表达的十分清楚,不论赌斗的输赢,他都绝不会让开道路! 七日!是李慢慢能够拖住观主的时间,是宁缺修复惊神阵的时间,也是唐国援军赶至青峡,抵御西陵联军的时间! 现如今有了卫允! 一刀能挡百万师的卫允! 除非是等到唐国镇南军和羽林军赶到青峡,否则书院绝不会后退半步! 叶红鱼脸上的浅笑也随之一僵! “堂堂裁决神座,难道还看不清现在的形势吗?”君陌冷冷的看着叶红鱼,冷冷的来了这么一句! 然目光却随即转移到了对面站在正中间的柳白身上,眼中满是澎湃的战意! 叶红鱼看着卫允,眸中闪烁着某种光芒! 方才卫允那一刀展现出来的力量虽强,可西陵方面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因为他们还有柳白!被誉为剑圣的柳白! 今日之局面,关键还是要看卫允和柳白之间孰强孰弱! 一刀破三千铁骑的威慑却是很大! 可在叶红鱼和柳白这种将毕生都奉献给道的强者而言,卫允的出现,不仅没有让他们感到丝毫畏惧,反而让他们觉得更加兴奋! 因为卫允始终只是卫允,并不是已经登天化月的夫子! 今日若是夫子还在,休说举世伐唐,西陵只怕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至于观主,此时怕是还在南海上头溜达呢! “话说的再多也不如打一架来的实在!你想怎么打,划下道来,咱们双方好好的比划比划,若是打过之后,不论结果如何,若是你能自信能够胜得过我手中这把朴刀的话,那便尽管冲将过来!到时候若是你们这数十万人悉数殒身于此,莫要怪我言之不预!” 说罢!卫允飞身而去,落在书院弟子们所在的石台之上,解下腰间的朴刀,递给了旁边的夫子第六弟子,那个浑身古铜,肌肉壮硕的打铁大汉! “听说你的铸造技艺很是不凡,我这把刀是唐国北境一个不知名的铁匠所铸,有些不太趁手!” 老六接过卫允递来的带鞘朴刀:“不知先生有什么要求?” 卫允想了想,道:“也不要太重了,太重了拿起来不方便,就来个三十三斤吧!长的话!四尺二寸就行!至于材料什么的你比我懂,你看着往里添吧!” 老六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铸造台旁,抽出卫允的朴刀,先观其纹理,而后双指于刀身轻弹一下,听起音,辅以念力感知其构造! 随即便从铸造台旁边原本替君陌准备的材料之中取出一些,连同卫允的长刀一块丢入那个大火炉之中! 刹那之后,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火炉之中的温度立时变化,卫允那柄佩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 青峡之中那道巨大的刀痕两侧! 叶红鱼道:“我等便以三场为限!” 君陌沉声应道:“没问题!” 可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最中间的柳白身上,从未往旁边挪过分毫! 叶红鱼的打算君陌很清楚! 所谓的三场,不过是她自己,她的哥哥叶青,知守观的天下行走,还有剑圣柳白!他们三人也是西陵联军之中修为最强,战力最高的三人! 至于其他的那数千名修为不一的修行者! 君陌并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甚至于就连叶红鱼和叶青都未能入君陌的眼中,君陌眼里的敌人只有一个,始终只有一个! 被誉为剑中圣者的柳白,被世人成为昊天之下的第一强者! 卫允站在石台之上,君陌提剑站在青峡入口的巨大刀痕旁,对面站着的正是一身红色神官袍的叶红鱼! 三场比斗,西陵方面依次出场的是叶红鱼,叶青还有柳白! 至于剩下的数十万大军和数千的修行者,看到那一刀之下人仰马翻,被震的内府动荡,受伤不轻的三千西陵护教骑兵,除了用吞咽口水和畏惧的目光看着石台上那个儒雅飘逸的身影之外,却再也不敢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有酒吗?”卫允拂袖一扫,尘土尽退,随意的往地上一坐,对着身边的几人问道。 “有有有!先生稍等!” 夫子的几个弟子在卫允的面前表现的很是热情恭顺,又是搬来长案,又是摆上酒菜的,真不知这几个家伙是来打仗还是来踏青郊游的,竟然把东西备的这么齐全! “这是老师珍藏九江双蒸,先生尝尝味道如何!” “哦?”卫允眉梢微挑:“夫子珍藏的九江双蒸?”舌头不由自主的从唇瓣逝过,口中唾液急剧分泌,眼中放着光! 夫子好酒,而且犹好美酒,能够被夫子珍藏的酒,定然是世间少有的上品美酒。 一边饮酒,一边观看世间少有的剑道强者比斗,倒是颇为惬意! 其实所谓的比斗根本就无关紧要!卫允想看的从来都只有柳白手中的剑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想要看一看这个自从轲浩然之后便被尊为剑中圣者,被誉为昊天之下第一强者的剑圣手中的大河剑意! 卫允虽然不是轲浩然,可却继承了轲浩然的记忆,还有他的浩然剑与浩然气! 可那些终究是属于柯浩然的东西,就算是拥有了柯浩然的记忆,可浩然剑在卫允的手中和在轲浩然的手中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因为卫允是卫允,轲浩然是轲浩然,二者虽然同样都修习了浩然气,可一根藤曼上怎么可能会结出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葫芦来呢! 卫允自有便学习辛酉刀法,参军之后,也学习过军中的擒拿格斗之技,而后于大周世界之中,精研刀法枪术,还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箭术之上! 虽说十八般武艺卫允都粗通一些,可也只是粗通罢了,卫允最擅长的,从来都只是刀枪和箭艺!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卫允才更想看一看,这些举世闻名的剑道强者们手中之剑和轲浩然的剑究竟有何区别! 至于强弱!那并不重要! 先前被一刀重伤的西陵三千精锐护教骑兵已然退至联军军阵之后,自有医师替他们治疗伤势!西陵联军也在指挥之下,后撤数里之地! 原本有些拥堵的青峡瞬间就变得开阔起来! 风未启! 一身红衣之上的如墨青丝却依然无风而鼓,向后徐徐飘升而起,宛若一根根乌黑的钢针! 那身红衣神官长袍也无风而鼓,似有如水流一般的东西自内里缓缓流出一般! 轻微的颤鸣声响起! 那双明媚的眸子当中,却满是冰冷! 天地之息悄然而至,一股极淡的剑意若有若无一般的出现在叶红鱼身畔,忽的!那股天地之息骤变! 伴随着一声轻响!叶红鱼掌中之间已然脱鞘而出,锋锐的剑意,好似直接将虚空割裂了一般,发出急剧的呼啸声! 一道剑光掠过长空,不过转瞬之间便已越过十丈之距,来到了君陌的身前! 银白的剑身之上,萦绕着一股白色的湍流,如气似雾! 这一剑,当真是风驰电掣,杀意凛然! 可一道近乎透明的淡青色屏障却骤然在君陌的身前出现! 不是屏障,而是泥沼,宛若泥沼一般的念力! 四面八方无尽虚空之中,无数的念力犹如触手一般将那柄如电光一般的飞剑锁拿! 第 372章 铁剑与木剑 青峡之内,君陌一身甲胄,双手按于剑首处,宽大的长剑杵在身前的地面之上!仍在鞘中,剑鞘入土三寸有余。 君陌身前三尺之处,一柄萦绕着白色湍流的长剑浮于胸膛之处!磅礴的念力化作无数根出手,将那柄长剑牢牢的束缚于此,使之进退不得! 只见君陌目光一凝! 遍布于周身的念力同时一动! 澎湃的气劲炸裂开来! 那柄悬于君陌身前半空的长剑亦呜咽一声倒射而回! 可却不是朝着叶红鱼倒射而去,而是半空! 长剑虽被震退,可叶红鱼的念力仍在,念力为绳,长剑仍在叶红鱼的掌控之中! 可叶红鱼的脸色却不免白了一分! 虽已重新进入知命境界,基础雄浑无缘,修为圆融无漏,在世间年轻一辈的修行者中一枝独秀!对于道法的理解掌握和运用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可在君陌这等老牌的知命巅峰强者面前,念力的数量和质量上仍然有着不小的差距! 可这点差距却并不能让叶红鱼认输! 和书院二层楼的强者一战,一直是叶红鱼的夙愿! 而书院二层楼之中,被外人所知的能够称得上是强者的,只有李慢慢和君陌二人! 李慢慢已入无距,可君陌!却仍在五境之内! 叶红鱼的那双明媚的眸子当中燃起澎湃的火焰!火焰之中燃烧着的,是对于战斗的渴望和享受!尽管对手很强! 随即! 半空之中的长剑与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再次落下!目标正是底下的君陌! 长剑之上的气机再度生变! 一剑化作千百剑!一剑化为樊笼! 道门神术,樊笼道法! 而叶红鱼的樊笼已然超出了原本樊笼的范畴,与道门无上剑法万道剑宗相融! 只见千万柄长剑自半空落下,恰如暴雨倾盆,天降囚笼! 利剑化作的囚笼! 昔日轲浩然以浩然剑气为栅,以白骨为篱,将集齐道佛魔三宗之法于一身的莲生三十二困在魔宗山门之中二十多年! 叶红鱼曾亲眼见过那道樊笼,也亲眼见过被困于樊笼之中的莲生三十二! 可惜她不是轲浩然!君陌也非莲生三十二! 君陌喜欢以理服人,他的道理,就是他手里的那把宽大的铁剑。 如今书院要和西陵将道理,所以君陌自然便要拿出他手里的铁剑! 铁剑出鞘,念力遍布周身虚空,人与剑合,念力之中也多出了一股极强的剑意! 樊笼还在! 可铁剑却已举起! 相传上古之时有圣人,只以掌中之剑,便能摧城开山、翻江倒海! 君陌没有试过摧城开山,也没有尝试过翻江倒海! 可破掉眼前的樊笼,于他而言却不过反掌之间! 拔剑出鞘,于身前一挥!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直冲天际,好不快哉! 是浩然气,也是浩然剑!承自柯浩然的浩然剑! 浩然剑出樊笼破! 澎湃剑意直入霄汉!搅动天际风云! 飞剑盘旋着倒飞而出,插在叶红鱼身侧的地里!雪白的剑身没入土中,剑身仍旧在不停的颤抖着! 而一声红色神官袍的叶红鱼也踉跄着往后连退数步,脑中识海,胸前气海以及腰后雪山皆收到了极猛烈的冲击,从而带动五脏六腑也受到了不轻的冲击! 一口猩红涌上喉咙,嘴角已然不可抑制的有意思鲜血渗出! “不愧是书院二先生!晚辈佩服!” 叶红鱼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体内的所受的冲击震荡,右手中食二指往插在身侧土中的佩剑一指,识海之中仅存的念力随之而出,束之成线,将佩剑收回鞘中,而后冲着君陌拱手躬身一礼,施然退去!脸上没有丝毫沮丧和失意,有的只是坚毅和冷冽! 君陌看着叶红鱼,眼中不禁露出几分赞许:“你很不错!可惜了!” 可惜却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叶红鱼会进步,难道君陌就会在原地停留,驻足不前? 这是君陌的自信,也是书院的自信! 叶红鱼没有接话,拂袖转身离去! 然后一个邋遢道士出现在君陌的面前! 其实说这个青衣道士邋遢有些夸张了,除了身上的道袍有些破旧之外,这个道士不论是从气质还是从表面来看,一点儿都不邋遢,甚至还有些干净! 道髻梳的干净而整齐,脸上虽然有些风尘,但却并不脏乱,尤其是垂在身侧的那双手,白皙的就像是女人的手一样! 叶苏!知守观的天下行走,叶红鱼的兄长,知命巅峰的修为!武器,是背后背着的那把木剑! 桃木剑! 叶苏很强,至少要比叶红鱼强! 可他面前的人是君陌,夫子登天之后,战力在夫子的一众弟子之中隐隐排在第一位的强者! 早已知道此战结果的卫允对于这一站没什么兴趣! 就连叶苏出剑之时引动风雷的异象也没能让卫允提起多少兴致! “我的刀怎么样了?” 火炉之中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至于卫允的带来的那柄朴刀,此刻已然被烈焰烧的通红无比,宛若火焰般明亮! “火候差不多了!”铁匠定睛瞧着火炉里的情况,一手用铁钳夹起卫允的朴刀,一手持铁锤,浑身壮硕的肌肉之上已然布满了一层细碎的汗珠! “砰砰砰!” “砰砰砰!” 铁锤被抡起,又重重的落下,一下又一下,落在那柄被烧的通红变形的朴刀之上! 没几下功夫,朴刀就成了一坨铁块! 可敲击还在继续! 一下又一下! 铁匠的神情也异常专注,就连君陌和知守观天下行走叶苏的战斗都能引开他的注意力! 青峡之中,剑锋呼啸,伴随着强大的风雷之声,呼啸破风,两股庞大却截然不同的剑意于青峡之中不断的交锋着! 剑意便是他们彼此的念力所化! 那柄木剑就犹如灵活的游鱼一样,在青峡上空不断的来回盘旋飞舞,引动风雷,汇聚天地元气,而后朝着君陌攻去! 其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剑意之强,远非先前的叶红鱼所能比! 铁匠手中的大锤依旧没停! 不仅没有停,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频率越来越高! 密集的锤击声几乎连成了一线! 朴刀化作的铁块越来越小,然后便是往里添加材料,紧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捶打,锻造,降温,火烧,再一次锻打 如此往复! 知道一柄长刀的样子逐渐成型! 青峡之中! 二人的战斗也到了最精彩的时候! 叶苏作为知守观的天下行走,曾经观看过六卷天书,出剑便能引动风雷,威势无双,实力之强,便是再昊天道门之中,也属于前列! 可君陌却更加不凡,少时被夫子收为弟子,刚接触修行,十三日便入不惑,而后破洞玄,入知命,一路攀升至知命巅峰,自小便已轲浩然为偶像,精修浩然剑法,一身战力已然跻身于世间最前列!甚至犹在已经破了五境的大师兄李慢慢之上! 书院之中,或许只有修成二十三年蝉,踏入了天魔境的余帘能与之相抗! 久攻无果,可君陌却仍然显得游刃有余,甚至连双脚都没有往后退过一步! 叶苏的脸色微沉,识海之中大放光明,气海雪山之中的念力不再有丝毫保留,犹如滔滔洪水一般倾巢而出,木剑也随之飞至叶苏的身侧! 宛若有灵智一般不停的盘旋飞舞! 随着磅礴的念力输出,磅礴的天地元气如山呼海啸一般朝着叶苏汇聚而去,那柄桃木削成的木剑在叶苏身侧盘旋的同时以一种特殊的频率轻轻震动着! 青峡之中不知何时起了风! 起初还只是犹如春风拂面,可不过瞬息之间,风力便越来越大,两侧峭壁之上的树木不断摇曳,地面的尘土碎石也被狂风卷起! 湛蓝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已然笼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铅云! 青峡之上黑云涌动,隐隐有电光于云层之中泄露丝丝光芒,黑云之下,青峡之内,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卫允也不由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勾起了兴趣! “看来这位知守观的天下行走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叶苏虽强,可他面对的却是二师兄!”作为君陌的爱慕者,老七木柚对于君陌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信心! 除了柳白之外,便是西陵神殿的掌教也没有入过君陌的眼! 这是骄傲的君陌的骄傲!这并不是病句! 也是对于君陌的了解胜过自己的木柚对于君陌的信心! 可下一刻,风消雷散!并非是被君陌打散! 而是漫天风雷悉数被凝为一剑! 似乎因着风雷的凝聚,原本朴实无华的桃木剑也发生了某种神异的变化! 剑身之上,隐隐有雷光闪烁,青色的湍流犹如喷气一般环绕在剑身四周,丝丝缕缕的电蛇在木质的剑身之上闪烁着! 凝聚风雷,其速度威势却跟在风雷之上! 一剑出! 只见白光一闪,风雷环绕的木剑已然出现在君陌的胸前,剑尖已然触到了君陌胸前的铁甲! 快!比风雷还快的一剑! 快到君陌的念力都险些没有挡住! “咔嚓!” 胸前的铁甲出现了犹如蛛网版的裂痕! 只差三分! 只差三分便能突破君陌的铠甲,刺入他的体内! 可三分之差,却决定了这场比斗的胜负! 君陌身上的铁甲,乃是由书院的四先生和六先生亲手所著,若论威力的话,不在昔日夏侯身上的那身明光铠之下! 能被君陌这样骄傲的人穿在身上的铠甲,又岂会是什么寻常之物! 叶苏败了! 因为那柄木剑碎了! 木剑之中凝聚了风雷,同样也凝聚了叶苏全部的精气神! 在君陌那庞大的念力压迫之下,桃木剑寸寸断裂,化作漫天木屑,随风而去! 剑中的风雷,剑中的念力,自然也随风而去! “噗!” 对面的叶苏喷出一口鲜血,极浓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而叶苏的气海雪山也随着木剑的碎裂而彻底破碎! 一身知命巅峰的强大修为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第 373章 有剑南来 虽然败了叶苏,废了叶苏的气海雪山,可君陌也并非一点事情也无! 方才叶苏那凝聚毕生修为的一剑不仅破了君陌的铁甲,同样也伤了他! 而且方才为了震碎叶苏那柄蕴含全部精气神的桃木剑,君陌的消耗同样不小! 君陌固然强大,可叶苏也不是弱者,更何况那时他赌上自身修为的一剑! 君陌的气息比起刚才全盛之时弱了不止一分! 木绣捏着绣着阵法的帕子,双手攥的紧紧的,一双美眸之中已然有晶莹的水光在闪烁! 尽管君陌看上去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尽管君陌还是衣物既往的骄傲! 可那比起先前弱了几分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关心则乱! 卫允扭头看着旁边的铁匠老六:“我的刀打的怎么样了?” 铁匠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先生!这才过去多久,若是平日想要打一把好刀,至少也要好几日的功夫!” 卫允问道:“还要多久可以打好?”语气虽然温和,可目光怎么说呢,却带上了一丝急不可耐的催促! 铁匠虽然憨厚,可并不蠢,看着卫允的目光,有些躲闪悻悻的道:“至少还要两个时辰!” “唉!” 卫允摇头叹了口气,长身而起,叹道:“可惜了!” 也不知是可惜什么! 因为卫允的身形已然从石台之上消失,出现在君陌的身侧! 因为一身月白长衫的柳白已然出现在对面! “先生!” 君陌那骄傲的脸上夹杂着意思坚毅! 世间修剑之人,皆已能与剑圣柳白交手而当做荣耀! 便是骄傲如君陌也并不例外,因为柳白已然成为剑师的传奇,以一手大河剑意纵横天下,被冠以剑圣之名! 剑中圣者,这是何其的荣耀! 卫允却叹了口气:“你想和柳白交手?” 君陌点了点头,沉声应道:“能与剑圣一战,是我此生夙愿!” 自从轲浩然受天诛而死之后,剑圣柳白便成为世间剑修第一人!被冠以剑圣之称! 君陌修的同样是剑道,天资聪颖,不过刚过而立之年,修为战力之强,便已位居当世巅峰! 作为天才,作为强者,尤其是骄傲如同君陌这般的强者! 可惜! 卫允却摇了摇头:“你已负伤,念力消耗不小,若是强行迎战柳白的话,纵使能胜,也要付出极惨烈的代价!” “如今夫子登天,书院和唐国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你作为书院的二先生,肩膀上有着旁人所没有的重担!”卫允谆谆言道,拂袖一甩,君陌的身形便已经立地而起,好似虚空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推至石台之上一样! “先生!”君陌眉头微蹙,握着宽大铁剑的手背之上青筋毕现,脑中仅剩的念力几乎是下意识的透体而出。 可惜的是,在他面前站着的,却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君陌的身形不受控制一样的回到了石台之上,七先生木柚拉顺势住了他! “二师兄,先让十一师弟看看你的伤势吧!”木柚担心的看着君陌嘴角那一丝几不可查的红意! 书院十一先生玉持,夫子的十一弟子,只在陈皮皮和宁缺之上,同样是个世间罕见的奇才! 别人养花最多搞个花艺,求个美观好看,他却天赋异禀的能够借此修炼,没事就摆弄花草,能够分辨花草灵魂药性,不仅能够借此增进修为,对于药性的掌握也在寻常医师之上,专门负责疗伤配药,属于书院的后勤人员。 “是啊二师兄!还是先疗伤吧!如今大敌在侧,可不能有丝毫疏忽,请师兄以身体为重!” 君陌也深知此时唐国和书面面临的形势,已经到了危如累卵,刻不容缓的时候,容不得再出半点差错了! “哎!”所有的不甘和无奈都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骄傲的君陌在大局面前,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骄傲! 看着周遭众师弟妹们关切的目光,君陌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甘! 君陌很强,便是比起柳白也相差无几,以知命巅峰的境界,却丝毫不惧已然破开了五境的强者! 可柳白却并非寻常的五境强者可比,就算是西陵掌教那等破了五境,达到天启境界的强者也未必能够胜得过柳白! 君陌明白师弟妹们的担忧,今日若是没有卫允出现的话,他与柳白的一战自然是无可避免的! 可卫允来了! 一刀破铁骑三千,震慑西陵联军数十万! 而且他在和叶苏的战斗之中,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今日和柳白的一战,怕是只能搁浅了! 石台前,青峡中! 卫允背负双手,迎风而立! 对面站着的是鬓角已经露出几分银白的柳白! 剑圣柳白! “久闻剑圣大名,可惜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够在此相遇,倒不失为一桩趣事!”卫允说道。 柳白亦将双手负于身后,朗声应道:“世人只知先生乃是神符师,却不知先生一身剑道修为之强,早已莅临当世绝巅,能与先生一战,原本以为夫子登天之后,世间再也寻不到能够让柳白出剑之人,不曾想今日却见先生!” 柳白的语气先是唏嘘感慨,随即便是欣喜,就像是小孩子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玩具一样的欣喜! 以及跃跃欲试的迫不及待! 甚至那双眸子之中,隐隐泛着几分迫不及待的微光! 卫允笑道:“多说无益!不妨手底下见见真章?” 柳白也笑了,笑的灿烂:“正合我意!” 卫允抬手微引:“请!” 柳白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目光开始变得深邃而锐利,好似下一刻就要化作千万柄利剑一般! 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也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前,左右双手中食二指尽皆并做剑状,两道剑指于身前画圆旋转,周身天地之息也随之变化! 元气,念力皆随之而动!化而为剑! 自从全力蕴养的那柄人间之剑被夫子借走,于荒原之上先斩昊天神国之中走出的神将,而后再斩那条昊天意志所化,强大无比的黄金巨龙之时,柳白的身边便再也没有剑! 因为那柄被夫子用过的剑,那柄曾与昊天战斗的剑再也不能容忍自己落入旁人的手中! 纵使是曾经以元气和念力全力蕴养它的主人! 柳白虽然手中无剑,可他自己却是世上最强的一柄剑! 千万柄元气糅合而成的剑,在柳白的身后逐渐成型! 强大的剑意直冲天际,滚滚元气络绎不绝的自发融入柳白的剑意之中,被化作一柄柄纯白的光剑! 浩荡,磅礴,无穷无尽! 剑意出现的一刹那,青峡之中狂风大作,天空之上风云色变,云层翻涌不休,电闪雷鸣不断! 剑意之强,竟然能够引动天象发生变化! 虽同样是引动风雷,但光是威势就绝非先前叶苏的那一剑能够相比的! 一个是主动的引动风雷,吸收风雷之力,增加剑之威势,另一个是光是溢散的剑意就自发的引动风雷变幻!天象大变! 数万,数十万,数以百万计的元气之剑逐渐凝聚成型! 随着柳白双手剑指于身前画圆交错! 身后的无数飞剑也随之而动,就像是滔滔大河之中缓缓流动的河水一般,溢散的剑意慢慢收敛汇聚! 见此情形! 卫允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升起的璀璨的光芒! 右手轻轻抬起,合掌需握,狂风袭来,吹着衣衫,满头黑发随风而动! 却听得一声剑啸突然响起! 于青峡之中彻响! 清晰无比的落入青峡内外每一个人的耳中,不论是那些强大的修行者还是那些普通的军卒!都清晰无比的听到了这声剑啸! 一柄青钢长剑,自天外而来,在青峡的上空化作一道流光,由北而南,落入卫允的掌心之中! 右手持剑,横于身前,左手中食二指并做剑状,指腹自剑身之上轻轻掠过!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布满了细致纹路的剑身登时便自发的开始轻颤,就像是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重逢一般,激动的情绪怎么也掩盖不住,只能用频率极高的轻颤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喜悦! 卫允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味! 唐国都城长安,南郊书院! 原本留在书院之中镇守的余帘和五先生宋濂第一时间便车察觉到了后山迷雾大阵之中的变化! 随即便看到一道流光冲天而起,与半空之上盘旋数圈之后,便似流星一般朝着南方激射而去! 那是轲浩然留下的佩剑! 昔日轲浩然受天诛而死,神形俱灭,魂归天地,只留下这么一柄佩剑,被夫子带回,收藏在后山之中! 唐国南境,青峡! “小师叔的剑!” 夫子的所有弟子之中,没有人比君陌更加熟悉这把剑,幼时的君陌便一直更在这把剑的身后! 卫允横剑而立,擦过剑身的指腹已然悬空,右手横剑斜指地面,左手已然收回腰后,抬眼看着对面笼罩在无数道剑光之中的柳白! 感受着那澎湃磅礴的强大剑意,心中无悲无喜,只一点剑意悄然滋生! 那是承自轲浩然的剑意! 浩然剑意! 第 374章 剑的世界 “好剑!”对面的柳白看着卫允手中之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赞,不知是赞剑,还是赞用剑的人! 卫允抬眸迎着柳白的目光,轻声回道:“本就是好剑!”脸上洋溢着极强的自信! 因为卫允手中握着剑,因为剑中凝聚着的强大剑意,聚而不散,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 因为那是浩然剑意! 银白的长剑之上,隐隐有微光泛出! 不知是反射的阳光,还是剑光的折射! 下一刻! 漫天剑影随着柳白一双剑指而动! 只顷刻之间,便已至卫允身前! 此时此刻! 卫允眼前的无数元气之剑不在是剑,而是大河,一条奔流不息,瞬息千里的滔滔大河! 滔滔大河隔着无尽虚空,朝着自己奔腾而来,转瞬便至身前! 避? 不! 因为避无可避!大河剑意已然锁定了卫允,不论卫允避到何处,大河剑意都会紧随其后,转瞬而至! 避无可避那就只有战! 卫允目光微凝,瞳孔骤然一缩,眼中堆满了惊喜! 自轲浩然之后,人间竟还能看到这样的剑! 虽说拥有了轲浩然的记忆,可卫允在剑道之上却始终无法盖过轲浩然的光芒,因为轲浩然实在是太过惊艳,他的人,他的剑! 举世无敌,只能拔剑向天! 这是何等的气魄! 而且卫允不是柯浩然,虽然拥有了柯浩然的记忆,但在剑道之上,却始终无法突破轲浩然的限制,走出属于自己的剑道! 所以卫允才会在将佩剑借给唐之后选择用自己更擅长的刀! 相较于剑来说,卫允更喜欢用刀! 刀走霸道,行厚重! 可柳白的这一剑,却让卫允心中生出了些许感触,甚至对于轲浩然的浩然剑也多了几分领悟! “来得好!” “哈哈哈哈!” 只听得一声狂喝之后,便是滔天的大笑! 若是此时手中有酒,卫允定要饮他几大壶!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挺剑!直刺! 卫允的眼中,闪烁着璀璨的精光,熊熊的战意填满了眼眶,胸膛之中,气海之内,磅礴的浩然气随之而出! 犹如山呼海啸一般,聚于手中长剑之中! 聚而不散! 一剑直刺! 就在那迎面而来的大河最前端! 是浩然气,也是浩然剑! 二者相合,便是浩然剑气! 一道璀璨的剑光自剑中迸发! 一剑出! 万剑俱灭!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直冲天际,好不快哉! 这才是浩然剑! “哈哈哈哈哈!” 一剑出! 璀璨的剑光之中,爆发出震天的大笑声! 璀璨的剑光所过之处,是寸寸断裂,化作漫天白光的元气之剑,是节节败退的大河剑意! 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没有什么彼此间的试探! 第一招便是二人的全力出手,没有丝毫保留的最强一剑! 柳白的大河剑意! 卫允,或者说是轲浩然的浩然剑意! 浩然者,无穷尽矣! 昔日轲浩然以一剑破魔宗,只修剑道,却能以剑法演万法!能以一剑破万法! 卫允没有轲浩然的境界,做不到一剑演万法!但却能够将浩然剑用的纯粹,纯粹的就像是轲浩然亲手用出的一样!一剑破万法,一剑破万剑! 浩然一剑出,大河万剑灭! 原本澎湃浩然,犹如滔滔大河一般一泻千里的大河剑意,好似遇到了拦截的堤坝一样,去势戛然而止! 而后,一道更加璀璨的剑光,宛若流星一半冲入万道剑光之中! 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万剑俱灭! 卫允也随着剑光消失不见! 不是消失不见,而是迎面冲入那犹如大河一般奔腾而来的万道剑光之中,冲入那滔滔不绝,澎湃浩然的大河剑意之中! 柳白的剑有破绽吗? 没有破绽! 意之所至便是剑!是柳白最强的剑!是闻名天下的大河剑意! 身前一尺,是剑的世界! 柳白的身前一尺,则是他的世界! 因为他自己便是一柄最强的剑! 手中无剑,那便以指为剑,以元气为形,以剑意为锋! 指尖三寸之处,身前一尺之地,尽皆化作柳白的世界! 便是强如君陌那样的强者,面对柳白身前一尺,也只能以巧破之,用其他的方法来干扰柳白的思绪! 因为柳白虽强,可却仍旧是人!自然无法算的面面俱到! 可卫允用的是浩然剑,是轲浩然的浩然剑! 在上一个二十年里,天下修剑之人,以柯浩然为尊!浩然剑出,群魔辟易,万剑俯首! 这一个二十年中,则以柳白为雄!大河剑意之下,能挡者不过寥寥数人! 这是两个剑道至强者之间的对决! 是两个时代的对决! 是书院和南京剑阁的对决! 有进无退! 一往无前! 剑者的世界里,能够与剑争雄的,从来都只有剑! 这里是剑的世界,入目之处,皆是剑,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插满了一柄又一柄的长剑,剑山,剑湖,剑河,剑海! 天空之上,游荡者的也全都是剑气!若是有人在此生活,一呼一吸之间吞吐的也全都是剑气! 这是剑的世界,也是柳白的世界! 大河滔滔,里头流动着的也都是剑气,汪洋无际,辽阔无边,里头沉浮着的,也都是剑气! 忽有一日! 一道光芒忽然出现在天空之上! 由远而近,逐渐清晰! 那是剑光! 璀璨如白昼一样的剑光!自天外而来! 空气之中的剑气开始震荡,呼啸,狂风骤起,剑气倒卷,遍布于整个世界之中的长剑纷纷悬空而起,大江大河,无边大海之中的剑气亦悉数倒卷而起! 剑与剑气汇聚,整个世界都开始动荡,长剑为骨,剑气为意,一柄通天彻地的庞大巨剑逐渐成型! 巨剑横亘于天地之间,四面八方仍旧有无穷无尽的剑气与剑源源不绝的融入其中! 自天外而来的那道剑光也越来越清晰! 璀璨的白光驱散了此方世界之中的所有黑暗! 恰似光明普照大地,黑夜悄然退去! 巨剑自下而上倒飞而起!朝着那道自天外落下的剑光而去! 千丈、百丈、二者之间的距离不断的缩短! 两者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直到剑光与巨剑相关! 璀璨的光华绽放,犹如暴雨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一波又一波的无形的两从两剑相抵之处,朝着四周荡去! 无穷无尽,整个世界也随之战栗震荡起来! 苍穹在摇晃,大地在龟裂,高山倾倒,巨石滚落! 整个世界,好似遭遇了世界末日一般!到了即将毁灭的边缘! 长剑破空而至!穿透数之无尽的浩然剑气,可剑气之后,一双剑指却悄然而至! 无比精准的抵在了刺来的剑尖之上! 澎湃的剑意再也没有丝毫保留,轰然倾泻而出! 剑与剑指之间,两道无形物质的气罩成型,那不是剑意,那时剑意激荡之下激发的气流! 气流相抵,剑意相抗! 然后! 剑光去势不止,一道血花在柳白的肩头绽开! 长剑入肉一寸,剑中蕴含的庞大剑气也随之倾泻而出!一道璀璨的剑光自柳白的肩后射出! 剑光去势不减!洞穿了柳白身后的马车,洞穿了庞大无比的军阵,射入军阵之后那座近百丈高的小山之中! “轰!” 剑光爆发!小山炸裂! 漫天碎石犹如雨下! 朝着西陵联军笼罩而来! 数千修行者纷纷色变,数十万将士亦齐齐色变! 漫天碎石之中,还有无数炸裂的剑气! 浩然剑气! 剑气如雨! 叶红鱼手中长剑出鞘,化作万道剑光,于军阵后方布下樊笼剑法,数千修行者亦同时出动,以念力布下重重防护! 数十万大军也动了,举盾防御,避开如雨的碎石和溢散的剑气! 青峡前! 柳白嘴角溢出鲜血,身形虽然踉跄的扭动了几下,可身下双脚却丝毫未动! 宛若扎根于大地之中一般! 一双眼睛却诧异的看着卫允! “好剑!” 这一次的赞许之中,还带着浓浓的震惊! 震惊于卫允的强大,震惊于这一剑的强大! “敢问此剑何名?” 卫允横剑斜指地面,含笑答道:“剑名浩然!轲浩然的浩然剑!” 柳白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原来如此!” “久闻轲先生大名,可惜却一直无缘交手,引为平生之憾,未曾想今日竟然在此处能够见到轲先生的剑!足矣!足矣!哈哈哈哈!” 柳白没有去捂肩头的伤口,也没有用念力封锁血管经络,而是任由鲜血流出,任由那强大的剑意停留在伤口之中! 冲着卫允拱手道:“多谢先生!”语气真挚诚恳,没有半分作伪,双目澄明,不含半点杂质!随即便转身大步离去! 可柳白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沮丧,有的只是笑容,有的只是那双如剑一般的眸子当中激荡着的喜悦和满足! 夫子虽已登天花月,可人间有此强者,吾道不孤矣! “走!” 柳白上了马车,一声轻喝,马车调转车头,朝着青峡的另一面,南晋的方向而去! 数十万大军,数千修行者,无一人敢说一句阻拦的话,无一人敢露出半点阻拦的动作! 一条大道,与军阵之中悄然让出! “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大笑声自那架南去马车之中传出! 第 375章 匆忙 柳白已去,叶苏也被废了气海雪山,至于裁决神座叶红鱼,在君陌的手中也败了,按理来说西陵联军应该直接退却了才是! 可原本混乱的西陵联军却忽然安静了下来,联军阵前的那座红色俱撵布帘飘动,一身红色神官袍的叶红鱼身形飘飞而出,落在出现在青峡前的那道青色人影旁,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躬身低头唤了声:“师傅!” 一个青衣道人出现在青峡之前! 青色的道袍,有些凌乱的道髻,背后背负着的桃木剑,下颌的那一缕短须,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瘦削的身形! 再加上叶红鱼的那一声师傅! 知守观观主陈某! “浩然剑?轲疯子?” “不可能!” 观主并未看到卫允方才用出的那一剑,可却能够感受到青峡内外残留的浩然剑气! “轲疯子早已受天诛而死!绝不可能复生!” 所谓的受天诛而死,其实是被昊天吞噬,化作了昊天的一部分,融入了昊天的神国之中,化作天地元气的一部分! 对于这一点,知守观自然要比世间任何宗派的修行者都要了解,更别说作为知守观观主的陈某! 顷刻后,观主陈某那古井无波的眼中也不禁多出了几丝奇异的光芒! “你是何人?” 卫允迎着观主的目光,含笑道:“书院卫允,见过观主!” “先生!” 这时! 卫允身侧的虚空也泛起一道涟漪,一个身穿破旧棉袄的书生突然出现! 只是书生的模样却有些狼狈!手里拿着一根短木棍,瞧那模样,倒是和大周世界里头寻常私塾里头教习夫子们手里的戒尺有些相似! 原本书生身上的棉袄应该只是久,可如今却变得有些破了,甚至就连脸上也多出了两道极细极浅的伤口! 鲜血已经止住了,有些微红的血肉外翻着,几粒细小的血珠已经凝住,伤口表面已经开始结痂! 书生身上旧棉袄的豁口处,也隐隐有血迹渗出! 书生见到卫允,如往常一般,冲着对位拱手一礼。 卫允点头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这一问,分明有些明知故问了! 书生不是别人,正是书院的大先生,夫子的大徒弟李慢慢! “大师兄!” “大师兄!” 卫允身后的几人看到平日名为师兄,实则与师傅无异的李慢慢如此狼狈的模样,纷纷担心的凑了过来! “行了!你都成这幅模样了,就不要逞强了!” 看着李慢慢的目光隐隐还在对面的观主身上打量着,卫允不禁出声道。 李慢慢没有继续逞强,而是将手里的木棍递出:“这是老师留下的木棒,昔日老师便是用这根木棒将观主驱逐至南海的!” 夫子用过的东西,就算本身只是最普通的物件,却也能够拥有难以想象的神异之力! 更何况这是被夫子当作武器使用过的木棒! 夫子的境界,已然能与天比高! 卫允却摇了摇头,推了回去! “这是夫子的道!而非我的道!” 李慢慢看着卫允眼中的从容和淡定,默默的收回了木棒! “卫允?”观主道:“你就是数年前夫子亲自带回书院的那个供奉?” 卫允道:“观主偏居南海,想不到对卫某的事情还能如此了解!” 观主道:“难怪在日字卷天书之上也找不到你的名字,原来是继承了轲疯子的衣钵,可若仅仅只是如此的话,怕是还有些不够!” 观主笑了!笑的从容! 若是轲浩然还在的话,观主绝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可世上只有一个轲疯子,也只有一个夫子! 卫允却冷眼看着观主,咧嘴一笑:“看来今日卫某注定要和观主斗上一场了!” 陈某看了看卫允身边的李慢慢,又看了看卫允!目光微沉! 话音刚落,卫允已然持剑直指身前的观主,健身之上,隐隐有白色湍流浮现! 由内而发的浩然气,附着于剑身之上,银白的剑身之上有神华隐现! “道痴姑娘难道忘了卫某先前说的话?” 卫允却忽然话音一转,对着陈某身后的叶红鱼道! 卫允的话语之间威胁之意满满,叶红鱼听的一愣,可卫允话里的意思她却听的分明! 观主走了!叶红鱼也带着数千修行者和数十万联军离开了青峡! 一个无距境界的李慢慢就已经足以拖住观主了,饶是观主也无法保证若是两个无距不顾脸面出手偷袭的话,西陵和知守观中有几人能够幸免! 他总不能一直把他们待在身边吧! 素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若是换了旁的修行者,或许会顾着面子而有所顾虑,可书院! 作为书院的老对手,陈某深知书院的行事作风,因此心底才有顾忌! 观主虽然修为精深高绝,可心中却依旧有顾忌! 知守观和西陵就是观主心中的顾忌! 观主的修为已经达到了道门的寂灭之境,正所谓太上忘情,观主的心里已然没有了情感这种东西存在! 可除了情感之外,还有利害! 观主也无法忽视的利害! 所以他走了! 悄悄的来,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连剑圣柳白都败在了卫允的剑下,夫子不能不走! 观主走后,叶红鱼重新坐上了那驾红色的巨撵,数千辆马车掉头,军阵变化,朝着和唐国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原本拥堵的青峡口,顿时就变得开阔起来! 就是可惜了青峡之南的那些稻田! 幸好如今已经是冬天,田里头没有种植稻谷,否则的话,数十万大军的踩踏,不知要损失多少! 君陌和他的师弟师妹们却没有离开! 李慢慢也没有离开! 和观主追逐许久,李慢慢的身上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如今观主虽然退去,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西陵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一个攻打唐国的大好时机! 凡俗的战争绝不会停止! 卫允却走了! 带着铁匠老六打好的朴刀,飞身离去! 大河国!莫干山! 上一次王书圣带着弟子们响应西陵神殿的诏令,北上讨伐荒人! 这一次举世伐唐,西陵高手尽出,各国精锐军队也纷纷出动,大河国也并不例外! 偌大的莫干山之上,和卫允第一次来的时候相比要冷清了许多! 就连山上巡逻的弟子都要少了许多! 感受着莫山山的气息,卫允直接动用无距,出现在书斋之中! 书桌前,一身白衣的莫山山端坐持笔,正专心致志,一笔一划的白纸上勾勒! 卫允没有打扰,也没有泄露自身的气息,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大张生宣之上布满了墨迹! 银钩铁画,颇为大气! “先生!” 搁笔的莫山山看到了身前的卫允,有些错愕的喊道! 卫允笑着道:“数年不见!山山也愈发成熟了!” 莫山山惊喜的起身,“先生!当真是你吗?”有些不确定的惊呼到。 卫允笑着道:“不是我还能是何人?” 莫山山揉了揉眼睛,“真是先生!” “先生是何时出关的?” 卫允道:“也没几日!” 莫山山先是大喜,随即却眉头紧蹙:“先生方才出关?可知书院之事?可知唐国之事?” 卫允笑着做到旁边的椅子上,莫山山跟着走到身旁,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端给卫允! 卫允接过茶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解决的也都解决了,不必担心!” “听说你被王书圣罚了?” 这个消息还是从君陌等人口中知道的! 莫山山点了点头,道:“师傅也是无奈之举,都是为了保护我!” 当日在荒原之上,光明与黑暗对立,一北一南,最后神国之门打开,夫子挥剑斩龙,一剑破掉自天门之中走出的神将! 所展现出来的强大修为虽然让世人震撼,可也给西陵留了借口!伐唐的借口,讨伐书院的借口! 那一日莫山山选择帮助宁缺,就相当于选择站在了黑暗的一面! 若是落入西陵神殿手里的话,只怕此时早已被打入幽阁,或者上了火刑台,在熊熊烈火被化为灰烬! 当日夫子带走宁缺和桑桑的同时,也把莫山山送回了莫干山,一挥衣袖便把莫山山送到了数千里之外的莫干山! 王书圣自荒原归来见到这个让他又爱又恼的徒弟,只能无奈下令封锁消息,罚她在书斋之中面壁思过十年,不准出书斋一步! 和数年前相比莫山山的模样倒是没什么改变,一身气质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唯有一身修为,倒是进步飞快,如今已经攀升至知命上品! 二人简单的说了些话,亲眼确定莫山山确实安然无事之后,卫允也就放心了! 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莫干山,卫允想着不如去见一见昔日故人,于是便向莫山山说起了此事,不想却从莫山山口中得知昔日在秋叶长老门下学剑的白云小道士早在一年前就离开莫干山回首阳观去了! 卫允在莫干山停留了三日,每日和莫山山讨论符道,传授自己的修行经验,三日之后便离开了莫干山,带着莫山山一道往首阳观而去! 第 376章 路上 时至隆冬,雪花簌簌的飘着! 宽敞的官道之上,来往的行人商旅依旧络绎不绝! 如今北有荒人不断往南迁徙,进犯金帐王庭的草原!西有举世伐唐,南北两境同时开启战端! 作为素来仰慕唐国,化习俗尽皆学习唐国的大河国来说,举国臣民心里很是纠结! 大河国和唐国交好,可大河国却也同样信仰昊天,墨池苑也隶属于昊天道门,受西陵神殿统辖! 如今西陵诏令天下各国兴兵伐唐,大河国作为信仰昊天的国度,面对西陵的诏令自然不能无视! 可大河国内的百姓们对于此事却有颇多议论!持各种观点的都有! 卫允和莫山山自莫干山一路行来,听到各种各样的议论! 这些凡尘俗世之中的升斗小民们不明白那些高来高去的修行者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也不会明白书院和西陵神殿之间的博弈! 可他们对于唐国和诸国之间的大战却都非常好奇,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那些风花雪月的趣事,青楼妓馆里头的姑娘花魁们转到了这场牵扯到整个昊天世界的大战中去! 青峡一战,西陵数十万联军被一人所退,更是被传的离奇! 传说之中,书院卫允乃是不出世的大魔头,身材魁梧壮硕,膀大腰圆,长的凶神恶煞,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一顿饭能吃一头牛,十斗米,能饮十升酒,一剑能够劈开山岳,截断大河! 在青峡之中,一人一剑就把西陵数十万联军杀得屁滚尿流,血流成河,尸体堆满了整个青峡,把前往唐国的路都给堵死了,西陵数十万联军被吓的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屁滚尿流的从唐国青峡逃走了! 唐国南境之战就这么被平定了! 而唐国北境的大战还在僵持之中,草原骑兵打着顺应天意,剿灭悖逆昊天之国的旗号,大批铁骑南下入唐,烧杀抢虐无所不为,端的是令人发指! 大河国境内虽然同样信仰昊天,可世代与唐国交好,国人仰慕唐国化,是以大河国臣民对于昊天的信仰并不似世上其他国度那般坚定! 唐人彪悍,大河国人虽然没有学到唐人骨子里的彪悍,却把唐人其他的性格学个了七七八八! 因此对于这些个打着大义的旗号,实际上做的却是恶事的草原人没有半点好感,尤其是农耕明和草原游牧明之间本身就有着间隙! 如今唐国南境战事虽然已经暂时停歇,可北部却依旧还在鏖战之中,尤其是唐国的东北部,草原骑兵已然长驱直入,还有西边的燕国,也已经派出大军,与唐国镇北军连战将军月余,双方皆有死伤! 而且南境的西陵联军虽然已经撤离了青峡,可却并未撤出唐境,依旧驻军在侧虎视眈眈,好在唐国的镇南军和羽林军已经接手了南境的防务,如今已经封锁了从南方入唐的各处要道,严防死守,警惕着盘踞在侧的西陵联军! 官道边的小摊里,正在用饭休息的莫山山和卫允面面相觑,听着周围人有一遭没一遭的话,心中不知作何想! “先生!唐国北境的战事当真如此惨烈吗?”莫山山不经有些担忧的问卫允! 卫允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虽未亲眼所见,但战争从来都是伴随着杀戮和死亡的!” 莫山山也是亲眼见过荒人和诸国联军之间的战斗的,战场从来都是惨烈而血腥的! 莫山山沉默了!对于唐国,对于书院,她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感情! “吃好了吗?” 莫山山微微点头! “小二哥!结账!” 卫允冲着柜台旁挂着抹布忙强忙后的年轻小二招手道! “好嘞!客官稍等!” 官道上,二人骑马已经进入首阳山的地界,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应该就能感赶到首阳观了! “先生,西陵为何要号召举世伐唐?” “难道仅仅只因为夫子在荒原之上斩杀的那条黄金巨龙?” 西陵掌教以天启神术打开光明神国的大门,自大门之中除了召唤出那条昊天意志所化的黄金巨龙之外,还召唤出了一个神将!一个通体由昊天神辉凝聚而成的神将! 可惜那个时候天空之上光明大作,人间除了观主等少数修为奇高的大修行者之外,无人能够无视昊天神辉的璀璨,直视天空之上的情形! 便是知命巅峰的强者也不例外! 莫山山很荣幸的没有因为好奇而无视昊天神辉对肉眼带来的伤害,从而躲过了一次成为瞎子的劫难!不似那一战中的其他修行者和凡俗军人! 卫允目光仍旧不移的看着前方,“其实你自己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又何须再来问我!” 莫山山眉宇之中萦绕着纠结的神采:“先生!当真是如此么?” 卫允道:“有位圣人曾经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对于魔宗你肯定不陌生吧!” 莫山山不知卫允为何提及魔宗,可还是点了点头。 在荒原之上,在天弃山中幽居数年,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荒人,若是按照西陵的说法的话,那些都是魔宗的余孽! 还有魔宗山门一行接触到的莲生三十二,接触到的那段被掩埋在历史尘埃之中的密辛,还有亲眼目睹莲生对叶红鱼用出的那一门在恶名昭著,以往只存在传说之中的饕餮功法! 对于魔宗,莫山山并不陌生! 卫允接着道:“那魔宗的由来你可知道?” 莫山山继续点头:“千年之前,那位号称千年之中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自西陵走出,携带道门至宝七部天书的明字卷至荒原传道,想要将荒人纳入光明的信仰之中!可不曾想那位光明大神官叛出了道门,背弃了昊天,在荒原之上成立魔宗,传授荒人魔宗之法!” 卫允道:“魔宗本就是出自昊天道门,所谓的魔宗之法,不过是将天地元气纳入体内,在修行者的气海雪山之中不断蕴养罢了!” 莫山山却道:“可天地之间的元气是有限的,若是人人都依照此法修行的话,那终有一日天地间的元气会被修行者们吸收殆尽,到时候天地之间再无元气,修行者又如何能够称得上是修行者呢?” 卫允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莫山山皱着眉头,“请先生解惑!” 卫允道:“你只知道魔宗之法是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却不知魔宗之人在离世之时,体内吸纳储存的天地元气都会重归天地,而且要比起他们吸纳之时的更加纯粹!昊天道门?哼哼!不过是一群故步自封,顽固不化,见不得世间有比他们更加光明的事务存在,所以才将之冠以魔称!世人愚昧,不知个中缘由,千百年下来,自然便人人畏魔如虎! 其实说到底,魔宗之法本就是出自道门,乃是前代光明神座自明字卷天书之中参悟而出的功法而已,又哪里是什么魔道!” 世间的修行者皆是蛊虫,是昊天豢养的家畜,等到他们逐渐成熟之后,所谓的重归昊天,其实就是被昊天所吞噬!化作更加精纯的元气!成为昊天世界的一部分! 可惜这个说法太过惊世骇俗,甚至于远比什么魔宗道门之说还要惊世骇俗,这些东西还是一点一点慢慢在告诉这个傻丫头吧! 免得信息量太大,她一下子承受不住!卫允如是想到。 莫山山却仍旧有些疑惑:“可魔宗之中类似饕餮功法这等邪恶之法却并非虚构!” 卫允也点头道:“道门之中,同样有一门功法,是道门前辈参照饕餮功法推演而出,名为灰眼,同样是能够吞噬敌人生命精气,以及修为的功法!若是道门当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光明正大,为昊天正道,摒弃世间一切邪恶的话,又何必弄出这样的功法呢?” 莫山山低头不语! 关于灰眼功法是否存在,她没有怀疑,因为卫允绝不会无端放矢,心口胡说,凭空诬陷道门! 卫允看着莫山山:“小丫头,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光明与黑暗从来都是相伴相生的,有道便会有魔!有人的地方,便会有利益纠葛,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心思虽然细腻,但生性善良,待人以至诚,面对这样的事情,难免觉得不可思议!” “先生!我”莫山山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悉数归于虚无! 卫允抬手道:“行了,莫要纠结于此!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实力为尊!正所谓一力破万法,你瞧瞧,夫子在世的时候,道门可敢对书院有丝毫不敬?” 不等莫山山说话,卫允继续道:“别说什么举世伐唐了,就算是当初夫子亲上桃山,斩尽桃山之上的满山桃花,一棍将观主驱逐至南海,道门可敢对夫子有丝毫不敬? 怎么那个时候不见他们号召天下诸国举世伐唐?说到底还不是怕了书院的拳头!怕惹怒夫子,将西陵覆灭,将桃山和知守观都夷为平地!” 莫山山长大了嘴巴,卫允所说的这段过往她还真不知道!可却并不影响她对卫允话的判断! 正出神思衬间! 首阳观到了! “好了!别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咱们到了!”卫允笑着翻身下马! 莫山山愣了一下:“啊!这就到了?” 随即便赶忙翻身下马,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裙! 首阳山上首阳观! 一个魁梧穿着棉衣的魁梧大汉自道观大门走出!一看见卫允便忍不住惊呼道:“先生!” 第 377章 授剑 “白云见过先生!见过莫山主!” 此时的白云小道士已经褪去了一身青稚,被阳光晒得有些黝黑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穿着一身青色道袍,脸上的从容看上去倒有几分飘逸沉稳! “白云道长!”莫山山回了个礼! 卫允打量着白云,颇为满意的笑着道“几年不见!变化倒是不小!” 白云也笑着道:“数年未见,先生风采更胜往昔!”笑意从嘴角蔓延至眼角,泛至眼底!发自内心! “修为也不错!若是你师傅泉下有知的话,定然也会觉得欣慰!” 白云小道士只是中人之姿,并不算出色,可却在短短数年之内一路从不惑境界攀升至洞玄上品,距离秋叶长老的董璇巅峰只差了一小步! 难怪这么早就离开莫干山了! 修为到了洞玄境界之后,一味的闭关苦修已经没有意义,想要破境入知命的话,机缘运气还有缺一不可! 昊天世界何其广博,想要在这辽阔的天地之间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机缘何其之难! “在外数年未归,观里的事务一直都是师兄在打理,我这个主持倒是逍遥自在了,就是苦了师兄!” 白云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说道! 庞武忙道:“师弟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本就是师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白云笑着冲庞武揖揖手,“是是是!是师弟的不是,师兄见谅!” “你呀!”庞武也摇摇头,叹息一声:“年纪轻轻的,也不知和谁学的这么老成,没有半点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老持稳重,沉稳如山,在外数年,原先稚嫩的小道士如今也变得成熟了起来,再不复先前初见是的单纯和稚嫩! 这短短数年的时间,只怕白云除了在莫干山上随着秋叶大师修行之外,还没少在外游历,见识人情冷暖,世事无常!再加上他自身肩头担负着首阳观的传承,庞大的压力之下,少年人的成长总会超过那些养尊处优,没有忧虑的同龄人! 否则的话,断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白云没有辩解!只冲着师兄庞武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如今庞武就相当于白云观的大管家,打理着道观内外的大小事务,而白云则一心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境界! “听闻先生受夫子之邀入了书院?如今整个西陵神殿号召天下诸国举世伐唐,小道虽然修为不济,如今不过洞玄境界,但若是先生有能够用得上小道的地方,尽管言语一声!” 白云小道士几句话便将自己的态度表现的明明白白!而且语气真挚,双目依旧澄澈如初,没有半分作伪! 卫允很是欣慰,如今夫子登天,书院式微,西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白云小道士却仍旧能够做出如此选择,卫允觉得欣慰的同时,还觉得有些意外! 若是今日白云小道士见到卫允,给出的是另外一番说辞的话,那卫允和首阳观之间的情分也就尽了,日后顶多在首阳观危难之际出手相助一番,圆了昔日的情谊,然后再不接触便是了! 白云终究没有让卫允失望! 此行不虚! 卫允倒是有些怀念那个仅有数面之缘的肾虚子老道士来!能够教导出白云这样的弟子,肾虚子老道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境界绝对不低! 俗话说良师益友!虽说这和白云本身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可也同样和他的师门,他的长辈们脱不开关系! “此行只是为了见见故人!我又不是唐人,唐国之事与我无关,书院的危机也已经告一段落,不用帮什么忙!” 卫允笑着道:“再说了,你如今虽然已入洞玄,可若是想帮忙解书院之危的话,怕是还远远不够!” 如今的白云也早已非是昔日吴下阿蒙,在外数年,尤其是在墨池苑这等有神符师坐镇的大宗派之中,对于世间那些顶尖的修行者自然有所耳闻! 世间有四大不可知之地,一观一寺一山以及书院的二层楼! 那些不可知之中之中自然都是不可知之人,修为几许自然不为人所知,但那几个不可知之地的天下行走却五一不是知命巅峰的强者! 额!书院的十三先生宁缺例外! 知守观的叶苏,悬空寺的七念,魔宗的唐! 无一不是举世闻名的强者,位列天书日字卷的前列! 此番书院所面临的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知守观,或者一个西陵神殿,而是整个昊天道门的修行者,几乎涵盖了昊天世界之中六成的修行者在内! “你有这个心,我已经很欣慰了!” 白云有些惊讶,但同时也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那便好!那便好!” 并非是不能参战之后的放松,而是对于书院之危已解的轻松! “先生既然来了,不如便多留几日,让我们师兄弟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还有莫山主!贫道在墨池苑中打扰山主许久,山主不妨和先生一块多留意日,让贫道和师兄聊表心意!” 卫允偏头看着莫山山,询问她的意思! 莫山山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叨扰道长和庞武大哥了!” “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先生和莫山主留下来暂住,我和师弟都求之不得呢!” 晚上师兄弟两个准备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晚宴招待卫允和莫山山! 次日一早! 卫允一如往常一般早早的便起了! 提着朴刀在道观旁边的空地上耍了几趟刀法,活动活动筋骨! 白云早已提剑等在了旁边! “来了!”卫允收刀而立!白云提剑走至卫允身旁,拱手礼道:“先生!” 卫允点了点头,道:“当初肾虚子道长授我首阳观修行之法,让我获益良多!今日便传你一套剑法,我也不瞒你,这套剑法出自书院,乃是书院前代天下行走轲浩然前辈仗之横行天下的剑法,你可愿学?” “出自书院?”白云震惊的道:“先生,书院的剑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完全不必有此顾虑,书院并不会介意,相反,我相信不论是夫子还是轲浩然前辈,还是夫子的弟子们,都会非常乐意看到轲前辈的剑法能够流传于世!” 夫子胸怀之宽广,宛若天地,又哪里会有什么门户之见!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让宁缺又拜了颜瑟大师做师傅,跟随颜瑟大师修习符道呢? 在夫子心中也没有什么国界的划分,就像夫子的十三个弟子,来自各国的都有,甚至还有余帘这个昔日的魔宗宗主! 有教无类!海乃百川! 白云见卫允如此说,便点了头:“先生!白云愿学!” “很好!” 卫允却并未有抽剑演示的意思,而是直接并指成剑,点在白云的眉心之上,以强大的念力将浩然剑的修行之法悉数灌入白云的识海之中! 而白云的意识也随之被带到了一方世界,有一青衣剑客,正在挥毫泼墨,以剑为笔,以元气为墨,一道道剑气充斥在天地之间! 潇洒肆意,浩然磅礴! 良久!白云才堪堪回神!这套浩然剑法,是持剑之法,也是御剑之法!而且光是那股意境,就让白云小道士震撼不已! “此乃浩然剑!日后你当勤加练习,不可懈怠!至于能修炼到什么程度,那就看你自己了!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说罢,卫允已经转身离去!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方才卫允传给白云的除了浩然剑法之外,还有一道浩然剑气!不同于浩然气,浩然剑气纯粹是元气和念力凝聚而成的剑气,里头还蕴含着卫允的意! 这道剑气入体之后,不会立马消散,反而会慢慢的蛰伏起来,伴随着白云小道士不断地冥想修炼,蕴养念力,与元气沟通,这道剑气也会自发的吸收元气,不断地淬炼白云小道士的肉身,虽没有直接修行浩然气那般立竿见影的效果,能够使修行者身躯在短时间内就变得强悍起来,可在潜移默化之下,却也要比普通的修行者更加强大! 这是卫允得到浩然气之后研究出来的一个小窍门! 而且日后等这道剑气逐渐成长,也会成为白云保命的一个底牌,若是遇到不可抵挡的强敌,只要不是君陌和柳白那样的存在,应当都能保住他的性命! 卫允和莫山山在首阳观逗留了五日之后,在第六日的清晨悄然离开! 而在卫允于首阳山停留的这段时间里,唐国的战事也逐渐进入尾声! 燕人始终无法突破镇北军防线,反而被精锐的镇北军团屡次击败,损失惨重,无奈之中撤兵,进入到唐国东北部的草原骑兵一开始确实蛮横了一段日子,可随后随着朝小树亲自带领唐国骁骑营北上,再加上唐国民间自发自主的反抗力量,肆虐的草原骑兵很快就遇到了阻碍,而后在朝小树这位知命境界大修行者的带领之下,草原骑兵开始处处受挫,而后逐渐落入下风! 最近传来的消息,朝小树带领三千骁骑营和五千唐国北方的民兵击溃紧张王庭三万铁骑,草原蛮骑开始撤离唐国国境,往北逃窜! 眼看着第一次举世伐唐就要落幕! 原本在南境虎视眈眈的西陵联军却再一次北上,和已然抵达南境的镇南军以及羽林军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战! 第 378章 现状 原本损失惨重的燕国也再一次发动东进,与原本窜逃回草原的紧张王婷骑兵合军一处,再度进犯大唐帝国西北地区! 而一直沉寂的月轮国,也选择了挥师西进,大举进攻唐国东境! 刚刚得了片刻平静的唐国,转瞬之间便有陷入到战乱之中! 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观主已经去了唐国都城,同行的还有悬空寺的讲经首座! 都城长安已经危如累卵! 没有人知道,原本秉承佛祖训命闭门不出,潜心修行,不问世事,坐看世间浮沉激荡的悬空首座为何突然会答应观主的邀约,出山前往都城! 也没有人知道为何讲经首座会让原本封山闭寺的悬空寺和天擎宗重开山门,加入到讨伐唐国的队伍之中! 悬空寺讲经首座,知守观观主,都是夫子登天之后世间最顶尖的修行者,昔日他们有过一次联手,唯一的一次联手! 是为了夫子!为了对付杀上了桃山的夫子,可惜纵使合二人之力也不是夫子的对手,最后具体的结果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知道! 可自那之后,观主便被驱逐到了南海,在南海之中终日漂泊,不能踏上陆地一步! 悬空首座回到了悬空寺,从此不再现世! 而夫子,斩尽桃山之上的漫山桃花,依旧潇洒的在人世间逍遥,还接连收了一大串徒弟,坐着牛车满世界的瞎逛,到处去品尝世间的美食!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这两位当世最顶尖的修行者,再一次走在了一起! 同样是为了书院! 卫允听着李慢慢神色凝重的说着这事儿,面色也不禁有些微变! 不过不是变的凝重,而是兴奋!是激动! 其实上次在青峡之中,卫允就想和观主交手了! 观主的强大,绝对要超越了当时的柳白!不需要过手,光是感觉卫允就能感觉得到,当观主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原本因为溢散的大和剑气而产生的剧烈元气波动瞬间就被平复! 如果用神话之中如来镇压孙悟空所用的五指山和山下的孙猴子来比作那日混乱狂暴的元气的话,那么观主就是镇压住五指山,将孙悟空困在山下的那道金字压帖! 到了观主和卫允这种境界,彼此之间都相互有着感应,就像是天地之间自然诞生的磁场一样,当两极相遇之时,纵使未曾交手,但彼此之间溢散的气机便足以让二人判断出对方的强大! 同道中人! 可惜夫子深知书院的无耻! 夫子留下的木棍在李慢慢手中只能勉力抵挡自己,可若是落在卫允手中的话,其威力那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档次了! 卫允虽然没有从李慢慢的手中接过那根木棍,可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那根木棍拿到手! 与其说是卫允吓退了观主,不如说是卫家加上夫子留下的那根木棍还有无距境界的李慢慢给了观主足够的威胁! 也正是卫允没有拿到那根木棍,观主并不确定那根木棍在卫允的手中会产生怎样的威力,那可是夫子留下的木棍,将他驱逐在南海二十余年的木棍! 若是旁人,就算是面对轲浩然,观主也绝不会战也不战就直接退去,可面对夫子,能和昊天比肩的夫子,观主却没有任何底气! 也不知观主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或者是强权相逼,说动了悬空寺讲经首座,使得原本遵循佛祖遗训封山潜修,不参与世间一切事物的佛宗搀和到道门和书院的这滩浑水当中! “先生尽管回长安便是!山山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娇弱女子!”莫山山看着卫允看着自己的目光,微笑着说道! 能与西陵神殿的裁决神作,鼎鼎大名的道门天才,有道痴之称的叶红鱼战成平手的书痴莫山山,一身修为早已到达知命,更是明悟了自己的神符,便是呼风唤雨也不在话下,哪里会是什么较弱女子! 对于书痴莫山山李慢慢素来很有好感,尤其是书痴身上那种恬静淡雅,但却不失睿智聪慧,心思玲珑细腻的气质极富吸引力! 连莫山山自己都这么说了,卫允也就不再由于,随着李慢慢一道用无距赶回了长安! 长安城依旧雄伟,横亘在这片陆地的中心!宛若一直沉睡着的黑色巨兽,黑色的城墙是巨兽的鳞甲,岁月的流逝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可任凭岁月如何流逝,长安城南郊始终都会有一座书院,有一个二层楼!亘古不变,流传后世! 书院的天下行走,十三先生宁缺还在长安城内,正在全力修复惊神阵的破绽! 可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翻阅颜瑟大师留下的心得感悟,在书院旧书楼里头翻阅夫子搜罗的典籍,却始终无法找出使惊神阵破损的原因,找不出原因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对症下药,修复已经出现了破损的惊神阵! 后山的小湖边,雪花簌簌的飘落,湖面尚未结冰,那头和君莫一样高傲的白鹅在漫天大雪之中,挂着竹篮一如往昔的给湖中的鱼儿投食,老黄牛有气无力的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尽管此时草地之上早已覆盖上了一层白雪,半点青绿的痕迹都找不到,可老黄牛却依旧每日都懒洋洋的躺在雪地里! 自从夫子登天之后,老黄牛便一直是状态,若是细看的话,便不难看出老黄牛眼中萦绕着的淡淡悲伤! 湖边的八角亭中,夫子的弟子们齐聚一堂,除了镇守长安的宁缺和已经返回西陵没有消息传回的陈皮皮! 虚空之中泛起一阵涟漪,淡淡的元气波动逸散!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一身破旧棉袄的李慢慢和卫允随之出现! “大师兄!卫先生!” 众人纷纷过来见礼! 卫允虽然只是书院供奉,但却是夫子亲自请回书院的,而且众人都已经从君陌和李慢慢的口中知道卫允虽然不是他们那位小师叔,可二者之间却有着某种他们所不知道的关系! 所以李慢慢和君莫的教诲下,众人都是把卫允当作自家师叔来看待的! “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卫允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君陌。 李慢慢外出寻找卫允,君陌带着一众师弟师妹们坐镇书院,想要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况自然要问君陌! 君陌自桌上取出一张烫金的暗红色帖子,递给卫允! 卫允诧异的接过帖子,目光扫过帖子上面的字样,随即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这倒是有意思了!” 明亮的眸子当中泛着几分奇异的光彩! 君陌道:“这是昨日西陵送过来的!” 李慢慢就在卫允的身侧,自然也看到了帖子上面的内容,随即却眉头微蹙,有些担忧的道:“先生!他们此举是想把先生骗离长安,先生万不能中计!” 烫金的深红色帖子不是别的,正是观主亲自下给卫允和李慢慢的战书,邀他们二人七日之后赴荒原一战! 至于具体的地点! 就在天弃山大明湖畔! “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将先生和大师兄引去荒原,便无暇再顾及唐国!”君陌冷笑一声道,可除了冷笑之外,却没有丝毫惧意! 便是西陵神殿又如何,只要有书院在一日,那唐国便不会灭亡! 半月前君陌能够带着六个师弟师妹南下在青峡堵截西陵的数十万联军,难道就不能再大开杀戒一次? 如今西陵之中修行者确实不少,可顶尖的高手却没有几个,剑圣柳白在青峡之中被卫允所伤,听说回了剑阁之后便直接坐了死关! 而西陵唯一一个天启境界的掌教也在上次突袭书院的行动之中,被余帘所伤,便是修复好了伤势卷土重来也绝不是余帘的对手! 而且知守观的天下行走叶苏的气海雪山也已经被君陌摧毁,修为尽费! 卫允笑着拍了拍李慢慢肩膀,道:“怕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过是浮云!” “可是悬空寺和天擎宗那边”李慢慢却依旧有些担忧! 卫允摇了摇头道:“难道你忘了你家三师妹了?” 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余帘闻言也笑了! 李慢慢这才想起了他一直忽视了的一件事! 他的三师妹余帘原名林雾,乃是魔宗最后一任宗主,也是最神秘的一位,因修习魔宗之中修炼难度最大,数百年以来无人修习成功的魔功二十三年蝉而闻名天下! 若是仅仅只凭书院和唐国的话,同时面对整个世间的修行者,难免会有些捉襟见拙,尤其是惊神阵仍然未被修复的情况下! 可若是加上魔宗和荒人的话,那可就未必了! 余帘道:“唐已经带着荒人之中的半数高手来了长安,想要和唐国结盟,共同对抗西陵!如今怕是已经和小师弟见上面了!” 余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李慢慢眉宇之间的愁容尽去,转身看着卫允:“此战先生可有把握?”愁容虽去,可面色却依旧沉重! 此战的对手不是寻常的修行者,而是早已破了五境,修为不知已经到达何种境界的观主和讲经首座! 李慢慢虽然已经有了无距的境界,可却并不像君陌那般擅长战斗! 观主和讲经首座,不论哪一个,他都不是对手! 他能做的,最多就是以无距境界拖住他们! 第 379章 约战 坐镇长安城,协助新登基的小皇帝处理朝政事务的宁缺百忙之中回了书院。 “卫先生!” 只是在眉宇之间却始终萦绕着几分忧思。 前些时日听闻观主亲上悬空寺,邀动了悬空寺讲经首座下山,宁缺脸上的优思便没有断过。 一个观主就已经让他够头疼的了,再加上一个境界与观主相差仿佛的讲经首座,书院面临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可关键是惊神阵仍未修,至今仍未修复! 瞧着宁缺的模样,卫允不禁问道:“还在为惊神阵的事情头疼?” 宁缺点头道:“我和大师兄还有三师姐虽然找出了阵法破损之处,可不论我用什么方法,始终都无法将其修复!” 宁缺也不禁有几分微恼! 卫允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宁缺:“那你可曾找出阵法破损的原因?” 宁缺摇了摇头。 卫允道:“唐国立国已有千年之久,整座大阵都是由夫子亲自布置的,惊神阵也运转了千年之久,不论是历代的守阵人还是你的师傅颜瑟大师,惊神阵在他们的手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破损!可为何独惊神阵传到你手上的时候却出现了这么多的破绽!你可有想过原因?” 宁缺凝眸蹙眉,眉宇之间满是疑惑和不解! 可看着卫允脸上那丝怪异的笑容,回想着卫允极富诱导性的话!宁缺陷入沉思之中! 卫允的意思是惊神阵破损的原因和自己有关? 和自己有关? 宁缺不禁愈发疑惑,他从荒原归来,自三师姐余帘的手中接过惊神阵的阵眼杵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惊神阵出现了破损!惊神阵的破损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卫允既然这么说,那就绝不会是无端放矢! 忽然宁缺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惊神阵出现破损的地方! 临四十七巷,老笔斋,春风亭,红袖招,还有公主府 这些看似没有丝毫联系的地方,可若是放到宁缺身上的话,一切就有了头绪! 这些地方就像是珠子,而宁缺就是牵连这些珠子的线! 为何不论宁缺和李慢慢等人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都无法清楚惊神阵的破损之处? 因为使阵法破损的原因,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昊天! 桑桑! 宁缺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他家又黑又瘦的小媳妇,浮现出那日身在黑暗,脚踩光明,宛若陌生人一样的桑桑! 还有夫子登天之前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使惊神阵破损的原因是桑桑!桑桑是昊天在人间的化身,也是冥王在人间的化身,昊天和冥王本就是一体,绝对的光明就是绝对的黑暗! 为了邀夫子上天一战,昊天不惜布局十余年,分化出桑桑这个化身,然后通过宁缺逐步逐步的把桑桑带到夫子的身边,最后把夫子带入昊天的光明神国之中! 而惊神阵是夫子亲手布置的阵法,夫子一身修为早已惊天动地,能与昊天比高,夫子留下的阵法,又有何人能够轻易破去! 所以使惊神阵破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昊天在人间的化身桑桑! 想到此处,宁缺的眼中不自禁的浮现出一缕复杂! 竟然会是桑桑! 当所有的线索都连成一条线,当所有的推断都指向同一个地方的时候,那就是事情的真相! 真相就是桑桑! 桑桑住在老笔斋,住在临四十七巷,和小草交好,经常去红袖招,经常去公主府,桑桑出生在宣威将军府对面的宅子里,在大学士曾静的府邸上也住过一段时间! 所有所有桑桑去过的地方,都是惊神阵出现破损的地方! “多谢先生指点!宁缺告退!”宁缺来的很快,离开的也很快! 尽管此时宁缺心里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可他还是要去确认一下,去这些地方都走一遍,然后再想办法把这些破损的地方修补好! 荒原! 极北荒原! 位于唐国北部,想从唐国都城去到荒原的话,首先要跨越横亘在唐国北部地区的茫茫岷山,然后再跨越金帐王庭盘踞的草原,踏入人烟罕见,鸟兽近乎绝迹的荒原,才能看的到苍茫雄伟的天弃山脉! 天弃山位于极北之地,常年笼罩在冰雪之中,气温低下,尤其是近些年来,随着极北热海的白昼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漫长,天弃山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 大明湖早已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模样,许是因为底下的阵法太过于强大,纵使是气温低下,可大明湖的湖面之上却依旧没有结冰!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头顶的明月,湖畔石堆旁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篝火旁坐着穿着旧棉袄的李慢慢和一身黑色锦衣的卫允! 李慢慢做起事情来真的很慢,篝火上架着一直被剥去皮毛,剔除了内脏的山羊,山羊串在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棍上,通体金黄,表面还有油脂不断的渗出然后滴落,使得下方的篝火火势再盛几分! 可当熊熊燃烧的火焰火苗即将接触到串在木棍上的山羊之时,却好似遇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将烟火都拨向两边! 李慢慢一只手握着串着山羊的木棍,时不时便转动一下,另一只手则不断的往羊肉身上刷油,撒些其他的调料! 卫允坐在一边,眼睛始终盯着金黄诱人的烤全羊,嗅着萦绕在鼻尖的淡淡香味,口中的唾沫不断的从喉咙咽入腹中! 卫允总算是能体会到昔日夫子的心情了! “我说李慢慢,到底好了没有啊?”卫允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空空如也的肚子早已经造起了反! 虽说修为到了卫允如今的境界,早已经可以辟谷,不食人间烟火了! 可卫允骨子里却和夫子一样是个赤裸裸的吃货! 李慢慢做起事情来虽然慢,可手艺却着实不错,只看现如今在他手中逐渐成型的烤全羊便能知道一二! 色香俱全,如今只差味道了! “马上就好了!先生莫急!”李慢慢不紧不慢的微笑道。 卫允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横了李慢慢一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可空气之中弥漫着的全是羊肉和调料混杂之后产生的独特香味,不仅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把卫允肚子里的馋虫彻底勾了起来!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左右,李慢慢这才在卫允幽怨的目光之下,把烤好的羊肉送到了卫允卫允面前! 羊肉被切成了极均匀的小块,码在盘子当中,还有一碗羊杂熬成的浓汤,点缀上二三十粒葱花! 尤其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头,吃上这么一顿热乎乎的烤羊肉,喝上几晚香浓的羊杂汤,简直不要太美味! 吃饱喝足的卫允就这么和衣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之上那轮在阴云中时隐时现的明月,逐渐进入梦乡之中! 明日就是决战的时候,可卫允却半点都不着急,冥想蕴养精神念力,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的准备都不做,反而就这么悠哉悠哉的睡起了觉! 一夜无话!大明湖畔的篝火整整燃烧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之际,才将将熄灭,李慢慢也从冥想之中醒转! 因为两道气息,两道强大无比的气息,已经悄然来到了对面! 一湖之隔,相去数里,天百年虽然泛起了鱼肚白,可光线依旧昏暗,光明尚未彻底降临世间! 可李慢慢的目光却隔着大明湖,幽幽的望着对面屹立在湖畔的两道身影之上! 一袭青色道袍,梳着道髻,背负桃木剑的观主! 还有一身绯色袈裟,手持一柄金黄禅杖,手中捏着一串念珠,头上留着短发,须眉皆已洁白如雪的老和尚! 讲经首座! 李慢慢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讲经首座,上一次实在月轮国的朝阳城,为了救宁缺和桑桑,李慢慢就曾经向讲经首座发起过挑战,可面对早已经修成了不坏金身的讲经首座,李慢慢根本不是对手! 还有观主,其强大远远超出了李慢慢的预料,若非是有夫子留下的木棍的话,李慢慢在观主的面前根本走不过一招,只能凭借着无距的境界不停的拉开和观主之间的距离! “怎么?怕了?” 卫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悄然站到了李慢慢的身侧,隔着大明湖遥望着对面的观主和讲经首座,胸膛之内隐隐升腾而起一股热血! 李慢慢摇了摇头,面色虽然依旧凝重,可那双眸子却依旧灿若星辰,看不到半点畏惧! “尽力一战,何惧之有!” 李慢慢朗声说道! 对于观主,其实书院老早就商量出了对策,只是从未施行过,不知道能否对付得了! 卫允拍了拍李慢慢的肩膀,笑道:“走吧!” 话音刚落,身形已然消失,只剩下身侧虚空之中泛起的点点涟漪! 对岸! “先生果然守信!” 观主陈某冲着卫允贡拱手,脸上带着微笑,笑容之中带着自信,极强的自信! 卫允按刀而立,道:“观主亲自下的战书,卫某又岂敢爽约!” 第 380章 世界 “早就听闻讲经首座的大名,可惜却一直无缘得见!卫某一直引以为憾!”卫允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有些感慨似的道。 “啊弥陀佛!” 讲经首座对卫允行了个佛礼,微微躬身道:“老僧见过先生!” 卫允叹了口气,道:“老和尚你也是,老老实实的听你们那个佛祖的话,呆在悬空寺里面当个缩头乌龟不是挺好的吗?干嘛非要出来趟这趟浑水呢?” “啊弥陀佛!”讲经首座再次道了声佛号:“老僧自然有老僧的理由!” 李慢慢也出现在卫允身侧! 这终究是昊天的世界,是力量至上的世界,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打上一场! 山间有风! 微风拂动黑发和黑衣! 卫允的手也搭在了刀柄之上! 长刀出鞘,一道墨痕自刀格处起,一直蔓延至刀尖的位置,只余刀刃处是银白色,泛着寒光的银白,在天边初露的鱼肚白的照射下,反射着光芒的银白! 观主的桃木剑也已经自背后飞出,悬浮于身侧!讲经首座的周身泛起了淡淡的金光,绯色的袈裟也被染上了一层金黄,好似从昊天的神国之中走出的神将! 不知何时,李慢慢的手里也多出了一根木棍,夫子留下的木棍! 若是仅仅只凭借自身手段的话,李慢慢绝不是观主和讲经首座任何一人的对手,所以只能借助外力!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此刻再多的话语也没有意义! 李慢慢最先动了,身形一动,依然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观主的身后,手中的木棍聚过头顶,深色的棍身之上隐隐泛着青光! 观主依旧没动,可那柄木剑却动了!虽后发却先至,李慢慢只能横棍而挡! 修为和境界之上全方位的碾压,二者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一根木棍就能够抵消的了的,尽管那是夫子留下的木棍! 卫允也动了! 没有动用无距,而是直接一跃而起,直入青冥数百丈,身形融入那还尚未完全散去的黑暗之中,体内浩然气注入刀身之上,而后一刀斩下! 数百丈长的刀光斩下!璀璨的白光驱散了大明湖畔的黑暗,驱散了整个天弃山的黑暗,便是数十里之外的荒人部落也看到了这道自天空落下的刀光! 大明湖畔,讲经首座目光微凝,刀光还未临身,可锐利的锋芒却已经刺痛了皮肤,刺痛了眼睛! 仅仅只是从这一刀之中,讲经首座就感受到了无边的压力!手中禅杖玩地面一顿,极用力的一顿!一顿之后,只见一道璀璨的金黄色光芒自地面升起! 宛若初生的朝阳一般,璀璨夺目! 一轮太阳在大明湖畔冉冉升起! 不坏金身! 地面的土石都被染成了金黄,赋予了不坏的属性,磅礴的天地元气犹如鲸吞龙吸一般贯入讲经首座的体内! 不坏金身直接开道了极致! 洁白如雪的须发尽皆被染成了金黄,身上的袈裟,每一寸血肉,包括手中的黄金禅杖都散发出无穷无尽的金黄光芒! “嘭!” 白色的刀光落下!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骤然响起,就像是悬空寺中每日晨间响起的钟声一般,浩大磅薄! 天空之上,卫允看着湮灭的刀光,眼中带着丝丝震撼:“好硬的乌龟壳!” 若是只论坚硬程度的话,甚至比卫允受浩然气日夜滋养改造,早已逾越钢铁的肉身还要坚硬几分! 可伴随在震撼之中的,还有浓浓的喜意! 殊不知底下的讲经首座同样震撼,方才那一刀虽然没能破去他不坏金身的防御,可却强大的刀意却如跗骨之蛆一样,附着在他的金身不上,不断的侵蚀他的金身! 天空之上,只见卫允眼中放光,体内的浩然气源源不断的注入手中的朴刀之上,刀身之上的那道墨痕忽然亮了起来!白色的火焰自刀身之上升腾而起! 宛若昊天神辉一样的浩然气!拥有着和昊天神辉一样的能力,将所有的一切都净化为虚无! 又是一刀落下! 同样是百丈长的刀光!可却更加的璀璨,也更加的凝实! 自卫允的手中蔓延而出的刀光,以刀身之上卫允亲手铭刻的那道神符为骨,以精纯的浩然气为形,璀璨刀光再度落下! 一刀! 不! 是百刀! 以极高的速度,瞬息之间劈出数百刀,可速度实在是太快,在肉眼能够捕捉的光影之中,数百刀凝聚成了一刀! 伴随着一声通天彻地的巨响!一股庞大无比的气浪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就像是忽然之间爆发的十二级大风暴和地震一样,大明湖中原本平静的湖水犹如发生了海啸一般,涌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巨大浪涛!周遭山林之中那些光秃秃的树木发生了巨大的摇曳! 一个直径三十丈,将近百米左右的大坑出现在大明湖畔! 烟尘四起,尘烟中璀璨的金光瞬间就变得十分暗淡,几近消散! 烟尘散去,卫允的身形落下,一根石柱出现在将近丈许左右深的巨坑之中,石柱的顶端站着一身绯色袈裟支离破碎宛若布条一样的老和尚,周身散发着暗淡无比的金光,手中的黄金禅杖已经被一分为二,变成两截非别落在两手之中! “咦?”卫允诧异的看着气息依旧强盛的讲经首座,不经愈发的好奇起来,这个不坏金身的乌龟壳还真不是一般的硬,竟然还能勉励维持不坏金身!若是有机会的话,日后到时可以照过来参考参考! 正想着! 忽然便见石柱顶端的讲经首座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浓血,原本萦绕在周身的黯淡金光瞬间便如破碎的镜子一样,变得支离破碎,彻底消散! 可随着金光破碎,卫允的面色却骤然一变! 因为伴随着金光破碎,一面辽阔无际的大海忽然出现在卫允的深浅,茫茫无际,巨大的海面之上,翻腾着滔天的巨浪,头顶的天空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初显光明的天空却又再度变得昏暗,无穷无尽的漆黑笼罩着大地,无尽的漆黑之中,云层翻滚着,就和海中的浪涛一般,不断起伏! 漆黑的云层之中,有丝丝电蛇时隐时现! “轰隆隆!” 只听得耳畔一声炸响,一道闪电自虚空落下,直接朝着卫允而来! 卫允想要挥刀,却发现原本握在手中的朴刀却没了踪影,闪电的速度何其之快!转瞬便要临身! 可卫允却只冷笑一声,沉腰立马,一拳挥出! 无形的拳劲自拳中脱离,化作一道拳印,浩然气凝结而成的拳印! “轰”的一声,闪电直接被卫允一拳轰碎! 可天空之上的阴云还在不停的翻腾着,无穷无尽的电蛇还在阴云之中浮沉! 卫允利于海边石崖之上,波涛汹涌的海面忽然升高,一道将近百丈高的巨浪吵着卫允拍了过来,同时,头顶天空上的黑云之中,一道更加摧残,更加庞大的闪电再度朝着卫允落下! 人力时有穷,然天地无穷兮! 卫允就算再强,可在此等天地伟力的面前,却多少显得有些渺小! 天地是苍鹰,人类就是地面的蝼蚁,可当蝼蚁足够强大之后,也能抬眼看一看湛蓝的天空,想要和那翱翔在天际的苍鹰比高! 接连两拳! 一拳破浪,一拳灭雷! 一身黑衣的卫允在石崖畔,一身黑发随风而动,高大的身躯宛若顶天立地的天柱,横亘于这片天地之间! “别装神弄鬼的了,出来吧!” 卫允一声高喝,声音在天地之间不断的回荡,传出去不知有多远! 天擎宗有秘法,可将敌人拉入一方精神幻境之中,在那方由双方的精神识海构筑而成的世界之中交战!端的是神异非常! 作为凡俗宗派的天擎宗都能有如此秘法,更遑论作为天下四大不可直之地之一的悬空寺,更何况此时面对对面的人是悬空寺的讲经首座,一身修为之高,早已逾越了五境,几乎能与观主比高! 滚滚黑云涌动,电闪雷鸣,狂风海啸没有一刻停止,一张虚幻的大脸出现在海面之上! 正是那慈眉善目,一副悲天怜人之像的讲经首座! “啊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整个天地都在不停的回响! 浪涛声,雷鸣声,风声,雨声!好似都化作了佛号! “啊弥陀佛!” “啊弥陀佛!” 宛若魔音贯耳,不断的侵蚀着卫允的精神识海! “雕虫小技!”卫允目光微凝,重重一声闷哼! 整个天地都好似颤栗了一下,所有的佛号都在这一声闷哼之下,系数化作虚无! “我说老和尚,如果就这点本事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回你的悬空寺念经修佛吧!免得哪天就折在了外边,你们悬空寺断了传承!” 卫允屹立于石崖之上,好似丝毫没有看到脚下的惊涛拍岸,头顶的万里雷云,只冷冷的看着海面之上的巨大人脸,毫不顾忌的嘲讽道! “那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只留下这么一句,海面之上的虚幻大脸便消失不见! 刹那之后,风云汇聚,天地色变,海面再度升腾而起,高逾千丈,天空之上黑云之中的白色电蛇颜色逐渐百年成了红色,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逐渐成型! 而卫允脚下的石崖,不知何时也开始变成了红色!一股淡淡的热意透过了鞋底,传入卫允的脚掌之中! 第 381章 虚幻 这是悬空秘法构筑而成的世界,是用讲经首座那庞大如海的精神念力幻化而出的一方虚幻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讲经首座就是绝对的神祇! 呼风唤雨,改天换日,移山填海都不过是举手而为! 道门之寂灭,魔宗之天魔,以及佛宗之无量,皆是超越了五境之上,连典籍之中都没有记载的境界,古往今来,能够逾越五境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说这些个五境之上的境界! 寻常的修行者穷极一生能够攀登至五境巅峰,就已经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 而作为悬空寺讲经首座的老和尚,便是一位修为已经抵达无量境界的大修行者! 所谓无量者,无可计量也! 此方世界便是讲经首座的精神念力所化!而卫允面前的这面一望无际的大海,就是讲经首座的识海! 将近千丈高的滔天巨浪卷起,怒而冲着卫允拍下,天空之上,翻滚涌动的云海之中,猩红如血,将近水桶粗细的雷霆正在缓缓凝聚! 不是一道!而是千百道,密密麻麻的堆砌在那漆黑如墨的云层旋涡之中,千百道化作一道,庞大无比的一道! 只听得天空之中轰隆一声炸响! 而卫允的脚下,海边石崖之上裸露着的乌青岩石之上忽然出现了如同蛛网一般的红痕,由内而发,一股愈发强烈的热意传来! 当热意堆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所有的热意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形容如血一样的火焰升腾而起,瞬息之间就爬满了卫允的全身! 可诡异的是卫允身上的黑衣却好似能够抵御着血红色的妖异火焰一般,任凭其如何燃烧,始终都不见有丝毫损毁! 卫允很清楚,并不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神异,而是因为这血红色的妖异火焰并非实质的火焰,而是以年里凝聚而成,燃烧的自然也是他的念力! 此时此刻,卫允的体表之外燃起了一层虚幻的妖异血色火焰,而且这些火焰就像是一根根触手一样把卫允束缚在此方空间之中! 眼见着千丈海浪狂啸着怒拍而下,天空之上那庞大无比的红色雷霆也随之落下! 在此等天地伟力的面前,卫允就像是怒海浪涛之中的一只蝼蚁,被巨浪和闪电彻底淹没! 可海面之上的滔天巨浪依旧没有停歇,将近千丈高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的朝着海边的石崖拍去! 天空之上的漆黑雷云不停的涌动着,一道道宛若水桶般粗细的雷霆不断的劈落! 卫允就像是无边大海之上的一页孤舟,只能随波漂流,在无情的海浪面前,在狂暴的雷霆之下,只能够被吞噬! 也不知过了多久! 波涛汹涌的大海逐渐恢复平静,天空之上不断劈落的雷霆也不再落下,滚滚黑云逐渐散去,露出了气候昏暗的天空! 海边石崖之上! 卫允依旧负手而立,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膜,护在周身三尺之处,形成了一个字地面升腾而起的半圆光球! 白色屏障之上,附着着宛若虚幻一样的血色火焰,犹如跗骨之躯一般,包裹在白色屏障的表面! 可任凭这些血色火焰如何燃烧,那层近乎透明的白色屏障却始终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雕虫小技!” 卫允一身轻哼,“老和尚难道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随着卫允一身轻哼落下,只见遍布周身的白色屏障之上泛起一阵涟漪,就好似水波一般的涟漪,那些犹如跗骨之躯一样的血色火焰便随之湮灭! “阿弥陀佛!” 又是一声佛号响起!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宛若洪钟大吕,在卫允的耳畔不断的回响,可却根本不见老和尚的踪迹! 卫允却只冷笑一声! 不过是一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罢了! “今日见到先生,老衲倒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周遭虚空之中,老和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卫允道:“说那么多作甚!有什么手段尽管拿出来,我可没心思在这儿和你追昔抚今,怀念故人!” “阿弥陀佛!” 佛号再起! 卫允只见面前的大海泛起了点点金光,如豆般的金光逐渐在海中扩散,整个海面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夺目而耀眼! 而卫允也从面前的大海之中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危机感和压迫感! 金色的大海卫允还是第一次见到!尽管这只是由念力虚化构造而成的世界,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可却足够梦幻,也足够强大! 卫允不禁有些好奇,当初宁缺和桑桑被困在其中的那个棋盘世界又是个什么模样,那可是昔日以至涅槃境界的佛祖留下的一方小世界! 甚至能够承载生命! 那才是真正的大神通! 至于讲经首座以念力将卫允拉入的这方世界,不过是虚幻的精神世界罢了,所有的一些都不过是讲经首座的念力幻化了! 不论是雷霆,还是海浪,亦或者是方才那犹如跗骨之躯一样缠着卫允的血色火焰,都不过是念力的提现方式而已! 至于现如今整个大海都化作了金色,应该是悬空寺的某种秘法,就和符师手中的符是一个道理,以念力沟通天地元气,从而赋予元气和念力眸中特殊的属性! 嗯! 卫允眉梢微挑! 因为此刻他周身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原本的石崖和陆地悉数消失不见! 举目四望,周遭尽数化作茫茫无尽的金色海洋!就连头顶的天空也被映成了金色! “扑通!”一声! 卫允就像是落入海中的石子一般,脚底之下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然后整个身躯便随着那一声扑通沉入到金色的海洋之中! 平静的金色海面之上只剩下点点涟漪荡开! 卫允只觉得周遭金光刺目,无法睁开双眼,只能凭着感觉来对周围的环境进行感知! 沉闷无比,无穷无尽的压力自四面八方朝着卫允的身躯挤压而来,那具由念力幻化而成的身躯,发出犹如爆豆一般的响声,那是浑身的骨头被挤压到了极致而发出的声响! 庞大的压力,就像是身处在数万米之下的海底深处! 别说呼吸了,无穷无尽的挤压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疼痛! 尤其是这种疼痛是直接作用在卫允的精神念力的化身之上的! 卫允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原本在周身三尺之处的白色屏障被挤压的贴在了身体之上! 体内浩然气再度爆发! 金色的海洋之中,只见一轮明日冉冉升起! 漫漫金光之中,温润的白光烨烨生辉! 那是卫允体内精纯宛若昊天神辉样的浩然气,具有和昊天神辉同样威能,将一切都化作虚无的浩然气! 白光所过之处,金光纷纷湮灭! 可金色的海洋茫茫无际,四面八方都根本看不到尽头! 以卫允为中心散发而出的白光虽然能够湮灭周身的金色海水,可随即便有更多的海水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随着卫允化作圆日升空,原本平静的海面之上顿时便波涛汹涌! 一尊尊金色的大佛悄然自海底露出! 高逾百丈,宛若擎天的山岳一般,金色的大佛共有十八尊,分列于卫允的身侧,将卫允团团围困在其中! 眼看着卫允所化的圆日即将离开海面,却见十八尊金色的大佛同时抬其那十余丈大小的手掌,宛若垂天之翼一般,遮住了卫允头顶的苍穹! 璀璨的白光落在大佛身上,缕缕白烟便升空而起,金黄色的大佛体表立时便涌现出一层莹莹的金光,与浩然气化作的白光相抗! 只听得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大吼!无穷无尽的浩然气宛若不要钱一样的汹涌而出! 原本只有丈许见方的圆日瞬间便暴涨了无数倍,变成了直径百丈,三百多米的巨大光球! 伴随着圆日体型暴涨,一股无形的气浪也悄然而生,以圆日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海面之上的十八尊金色大佛纷纷不受控制一般被气浪卷起!推出去将近千丈之远! 而那轮将直径百丈的巨大圆日已然升空而起,悬浮于海面之上数千丈的高空处! 光芒大放! 当黑暗的世界有了光! 当昏暗的空间之中多了光产生的热量! 焚山煮海不再只是传说! 无穷无尽的白光洒下,辽阔的金色海洋开始翻滚,无穷无尽的海浪在不断的呼啸着,波涛起伏,天穹之上再度风云色变,无尽的阴云再度出现,想要将天空之上的那轮圆日遮住! 可阴云还没靠近,就被璀璨的白光化为虚无! 而且那轮圆日发出的温度越来越高,将海水蒸发化作虚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原本昏暗的世界被彻底照亮,光明降临人世! 却在此时! 苍穹之下,不断的冒着气泡,不断地被化为虚无的海水之中,金光大作,一个庞大无比的字符印突然出现! 然后升空而起! 将悬浮于天空之上,散发出无量光芒的圆日包裹起来! 朦胧的金光出现在圆日的表面,一股庞然的吸力出现,拉着卫允所化的圆日逐渐往西落去! 太阳有东升,自然也有西落! 朝升夕落,日月轮转,阴阳变换,光暗交替才是自然之理!自然之理谓之道! 第 382章 浩然寂灭无量 看着周身烙印着的字符印,卫允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浩然气的运行好似遇到了什么阻碍一样,不禁速度开始变慢,甚至隐隐还有几分停滞的意思! 这还是卫允修成浩然气之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便是在轲浩然的记忆之中,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不愧是能够与道门和书院还有魔宗齐名四大不可知之地之一的悬空寺,不愧是已然修成了无量境界的讲经首座,果真有几分手段! 字佛印仅仅只是开始! 随着卫允所化的百丈圆日被字佛印包裹拉扯着往西而去,原先那十八尊被卫允震飞了的巨大佛像纷纷腾空而起,底下辽阔的金色海洋之中,一道道金色的海水宛若龙卷一般朝着半空涌去! 半空之上金光大放! 一尊数万丈高,顶天立地的巨大佛像横亘在天地之间,屹立于海面之上! “阿弥陀佛!” 只见这座巨大的佛像双手合十,一声宛若洪钟大吕一般的佛号道出,底下的无尽金色海水源源不断的朝着大佛涌去! 无量金光大放! 大海无量,佛光无量,无量佛光! 甚至就连卫允化作的圆日绽放的璀璨白光都被湮灭在金色的海洋之中! 灼灼佛光宛若火焰一般,不断的灼烧着卫允周身的浩然气,与其相互抵消! 这是讲经首座念力所化的世界,是佛陀的世界! 可卫允的体内同样有着一个世界! 一个由充斥着浩然气的世界,一个由气海雪山演化,被卫允日夜用念力淬炼,以浩然气滋养的内世界! 魔宗的天魔境便是将修行者体内的小世界化作一方接近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世界,世界之中储存着海量的元气! 而卫允所修的浩然气,源自于轲浩然,虽说和昊天神辉同宗同源,可本质上和魔宗功法有着惊人的类似,都是纳天地元气入体,在体内构建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而浩然气就是小世界之中昊天神辉! 一个世界有多大! 当一个处于虚幻和现实之中的小世界出现的时候,光是其重量就足以压垮任何虚幻的世界!破除一切虚妄! 卫允觉得天魔境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他给自己的境界取了个自认为不错的名字! 浩然境! 浩者,浩瀚也!然者,无穷近乎! 字佛印之中,浩然气化作的璀璨神辉之中,卫允隔着无尽虚空,隔着无量的佛光,看着那尊近万丈高的巨大佛像! 宝相庄严,光是看着便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感! 若是这尊佛像能够在现实的世界之中凝聚的话,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神通,可惜这只是一个虚幻的精神世界,所谓的无量,也只是在此方世界之中罢了! 卫允看着金色大佛那双宛若太阳一样璀璨的双眼,右手凌空一握! 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可卫允的手心之中却好似握住了什么东西! 外界! 卫允的右手依旧握刀,就像是在那个虚幻的精神世界里头的一样!刀身之上,那一道占据了大半数刀身的墨痕亮起了微光,一泓白色的湍流萦绕在刀身之上,和墨痕一道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随着墨痕渐渐亮起,大明湖方圆数十里的元气好似受到了感召一般,疯狂的朝着卫允的体内涌去,或者说朝着他手中的朴刀涌去! 莲生曾经说过,道法魔功,内外合一便是神术! 浩然气与昊天神辉相差无几,本就不比天底下的任何神术差,而且在威力之上还犹有过之,与能够净化一切的昊天神辉并无太大的区别! 而卫允亲手镌刻在刀身之上的剑符,更是他以浩然境界凝聚大半神思镌刻而成的本命神符! 二者合一! 虚幻的世界之中,随着卫允凌空一握,一柄由璀璨神辉凝聚而成的长刀出现在其手中! 长刀举起,周遭虚空宛若镜面一样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然后挥下! 一论宛若新月一样的刀光挥出! 璀璨宛若白昼,盖过了充斥在无尽虚空之中无量佛光! 刀光所过之处,虚空纷纷塌陷龟裂,无量佛光被湮灭,一道白痕自数万丈高大的金色佛像头顶一直蔓延到地下的海面之上! 刀光去势不减! 金色的海洋被一刀分成了两半!一道延绵无尽的裂隙将金色的海洋分做了两半,无穷无尽的刀光不断的磨灭着朝着裂隙汹涌而来的海水! 刀光仍未绝!直至整个世界被一刀切成了两半! 无穷无尽的金色海洋被世界被切开之后出现的巨大漆黑裂隙所吞噬! 世界被切成了两半只有一个结果,坍塌和毁灭! 而外界之中! 一道红痕,也出现在卫允对面的讲经首座的额头眉心之间,一道寸许长短的红痕! 却在此时! 却在此刻! 一道剑光自虚空之中忽然出现! 那是卫允身后的虚空!那是一道青色的剑光,青色的剑光之中隐约间还能看见一柄木剑的包裹其中! 青色的剑光之中,丝丝缕缕的寂灭气息不断的往外溢散着,剑光所过之处,草木凋零,万物寂灭! 此时正是位于凝聚全身之力,内外合一,同时通用自身神符和浩然境界发出强大一刀破开讲经首座虚幻的精神世界之时! 也是卫允唯一露出破绽的时候! 一切都好似早已计算好了一般! 青色的剑光出现的时机和位置都无比的刁钻! 宛若闪电一般划过长空的青色剑光没有丝毫意外的落在卫允的后背之上! 卫允的肉身在浩然气的日夜淬炼之下,坚硬程度早已经逾越了精铁神钢,堪比讲经首座的不坏金身! 可这一剑却是观主预谋已久的一剑!自从那封战书下达之日开始,自从观主亲上悬空寺将封山不出的讲经首座请下悬空寺开始!自从那一日在青峡之中见过卫允开始! 只怕卫允已经落入了观主的算计之中! 数万里之外,都城之外,虚空之中泛起一阵涟漪,手持木棍的李慢慢出现在城门之外!只是此时的李慢慢模样却有些狼狈,衣衫褴褛,原本就破旧的棉袄上面也多出了好几道口子! 可此时的李慢慢却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因为一直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观主突然消失了! 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 “不好!” 李慢慢瞬间脸色就沉了下去! 他原本的计划是将观主引导都城长安来,再让宁缺用已经修补好了的惊神阵压制住观主,再由他和潜伏在城中的余帘一块,发动对观主的致命一击! 李慢慢早已逾越了五境,手中更是有着夫子留下的木棍,而余帘则是魔宗近千年以来唯一一个修成了二十三年蝉的宗主,连天气境界的西陵掌教熊初墨都能按在地上摩擦的强人! 可观主是什么人,又岂会任由书院算计! 原本观主的目标是都城,可自从见了卫允之后,观主的目标就变了,修为到了观主这样的境界,他很清楚一个同等境界的修行者带来的是何等的威慑! 所以他才会亲上悬空寺,说动了讲经首座,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的战斗之中,就任由李慢慢逃窜! 道门之寂灭,能发出如此强大一剑的,纵观整个到门之中也唯有观主一人! 没有柳白大河剑气的声势浩大,气势磅礴,也没有君陌剑法的正大光明! 青色剑光好似世界上最毒的毒蛇一般,落在卫允的后背之上! 青色的剑光直接灌入卫允的体内,剑光之中的桃木剑去势未减,直接撕裂了黑衣,穿透了那比皮革还坚韧无数倍的皮肤,刺入卫允的背后! 同时,卫允身后虚空之中泛起一阵涟漪,青衣道人忽然显现,手掌握在剑柄之上, 寂灭之后,便是无量! 既然知道了卫允修习的功法是浩然气,观主又岂会没有准备,光凭一招寂灭不够,那就在加上一道无量! 佛宗的无量! 大海无量! 无量大海呼啸而至,无穷无尽的剑气顺着木剑刺出的那到伤口悉数灌入卫允的体内,宛若大海般无量的寂灭剑气! 与此同时! 卫允睁开了眼睛!心神自那方虚幻的世界之中回归! 同时也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剧烈痛楚,无情无尽的寂灭剑气汇集成海,在卫允的体内疯狂的肆虐着! 那一身坚逾钢铁的皮肉之上,无数细小的伤口炸开,那是体内浩然如海一般的寂灭剑气所造成的伤口! 血如泉涌! 只一瞬间!卫允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可卫允的脸上却露出笑容! 带着丝丝残忍和得意的笑容! 磅礴的浩然气自气海雪山而出!庞大的念力控制着自身皮肉筋骨,死死的夹住了那柄刺入体内的木剑! “咔嚓!” 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大明湖畔显得那么明显! 那是木剑被折断的声音! 浑身沐浴在鲜血之中,丝丝缕缕的寂灭剑气自周身各处坡体而出的卫允丝毫不顾入体的海量剑气,而是直接回身一刀横斩! 刀如闪电,刀光划过长空! 退! 这是观主脑海之中唯一的想法,念力一动,天地之息一变,身形已然退出数百丈之遥,咫尺天涯,不外如是! 可他退了,卫允却进,挺刀而进,刀意冲霄,天地色变! 观主左手五指之上亮起微光,天际有五道光柱落下! 可刀光以至! 观主在等卫允露出破绽的一刹那,殊不知卫允也在等! 璀璨的刀光掠过场控,五彩光柱被一刀切断,随即一蓬血花溅射! 内外何意,凝聚卫允体内浩然世界的七成力量和外界海量元气,以及本命神符加持的一刀! 虚空之中又是一阵涟漪泛起! 青衣道人的身形直接消失在虚空之中,只剩下一只手臂无力的掉落!一只握着一截断剑的手臂! 卫允没有追,因为此刻进入到他体内的海量寂灭剑气根本不容许他追! “噗!” 一口鲜血喷出,卫允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气海雪山之中的念力在动,磅礴如海的浩然气和外界的天地元气也同时调用! 可盘踞在周身各处的寂灭剑气却犹如跗骨之躯一般,不停的破坏着卫允的身体,消磨着卫允体内的生机! 第 383章 天启 距离荒原数千里之外的草原之上,一个青衣道人自虚空之中出现。 道人左手捂着右臂齐肩处的断口,断口中血流如注,洒满了虚空,其间还隐隐能见到有璀璨神华在其中流转,道人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如白纸金箔,面色更是带着几分震惊,几分后怕! 道人正欲再度动用无距远遁,可体内气海雪山念力刚动,却迎头撞上了那宛若神华一样的刀光,直接被湮灭为虚无。 青衣道人面色微变,体内气息再变,气海雪山化作一方世界,一方近乎实质的世界,一方比讲经首座的虚幻世界更加凝实的世界,世界之中无处不充斥着精纯的元气,宛若汪洋大海,随着青衣道人念力涌动,无尽磅礴的元气开始翻腾,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内里爆发出澎湃无比的吸力,将入体的刀光大半吸纳入那方世界之中。 只余些许宛若附骨之蛆一样的刀意,却始终盘踞在青衣道人的体内各处,不断的磨灭着他的生机和元气。 天魔境! 这是魔宗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天魔境界,如今却在这位将他们冠之为魔的知守观观主身上用了出来,何其可笑! 若是让世间亿万昊天的信徒看到此时的情形,若是让那些自诩昊天正道德西陵神官们看到这个画面,不知他们心中所坚持的昊天正道是否会动摇! 体内虽依旧有刀意残留,可却并不能如同先前一样磨灭观主的念力了。 可当观主念力透体而出,沟通天地元气正打算施展无距之时,却猛然发现周身虚空已然被一股锋锐至极,霸道无比的刀意封锁,刀意化作樊笼,以念力为栅,元气为篱,一个笼罩住方圆百丈天地的巨大樊笼将观主困于其中,使其无法再施展无距之法。 昔日柯浩然以浩然剑气化作樊笼,将莲生困在魔宗山门之内二十余载。 一剑能演万法,一刀同样能够演化世间万般道法,正所谓一法通,则万法皆通。 “想跑!” 虚空之中忽然想起一声轻喝,只见浑身黑衣破烂,沐浴在血光之中的卫允出现在虚空之上,手中长刀散发着朦胧微光,如梦似幻! 观主的面色却是骤变。 尽管此时的卫允浑身浴血,气息之中夹杂着极强的寂灭之意,那是观主的寂灭剑气,乃是道门之中与佛宗无量和魔宗天魔境同等的高深境界。 可观主却清晰的感受到卫允身上那凝而未发的强大刀意,还有那股子类似于他此时用出的天魔境界的气息。 自身小世界的气息! “跑?”观主面色虽变,可神情之中却不见丝毫惧意:“你以为你是夫子不成?” 人世间除却夫子之外,观主自认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包括那位虽同样修成了佛宗无量,还身具不坏金身的悬空寺讲经首座。 “夫子堪为万世之师,如今的我自然比不上!” 夫子修为之精深,境界之高远,心胸之开阔,时间无人能及,卫允对夫子是由衷钦佩的。 “可你嘛?”卫允冷笑着,手中长刀直指观主,刀气凝而未发,可那锋锐霸道的刀意却已如山呼海啸一般铺天盖地朝着观主汹涌而去。 “哼!” 观主一声闷哼,浑身涌现一股极为玄妙的气息,一袭青色道袍无风而动,自发的鼓了起来,其内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流动一样! “轲疯子死了!夫子已经登天,世间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夫子,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昊天,你一个侥幸得了柯疯子传承的晚辈,竟妄想与昊天比高!” 疯了! 若不是疯子,又岂会说出这样的疯话,敢把自己比做昊天,这哪里会是一个供奉昊天的虔诚信徒说出来的话! 可若是没有卫允的话,观主本就是人间无敌的存在,就连号称昊天之下第一强者的柳白,只怕也不是观主的对手! 话音刚落,只见观主仅剩的左手已然抬起,食指在前,一指点出。 天下溪神指! 知守观绝学,书院十二先生陈皮皮的招牌绝学,也是观主的绝学。 同样是天下溪神指,可若是陈皮皮看到其父用出的这一指,只怕是日后再也不敢用这一招了! 所谓天下,便是世界,是昊天的世界,也是观主的世界,是观主体内气海雪山化作的小世界! 小世界之中有无量大海,无量大海之中随处都充斥着寂灭之意! 这一指与卫允破开讲经首座的精神世界,劈开其识海的那一刀有着先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刀让卫允想起了一个人。 西方有莲翩然落于世间,自生三十二瓣,瓣瓣不同,各为世界! 莲生三十二一生曾陆续拜入佛宗、道门以及魔宗,齐集三宗之法于一身,三宗之法合而为一便是神术! 莲生自以为才高八斗,惊艳世间,乃是千万年来第一位集齐三宗修行之法的修行者,殊不知观主却早已将三宗之法皆修行到了他只能仰望的境界! 道门的寂灭,佛门的无量,以及魔宗的天魔境境界! 当着三种极致的力量合而为一的时候,所产生的威力,无法以道理计! 而当这三种极致的力量汇集在一招天下溪神指当中的时候! 一指出,风云动,天地变! 朦胧清光凝聚于指尖,化作一个光团,光团之中是一方世界,是一面辽阔无尽的大海!汇聚了海量的元气!磅礴的念力! 朦胧光团之外,一股子寂灭的气息悄然溢散着,就连此时盘踞在卫允体内的寂灭剑气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了更加疯狂的肆虐! 这一指,避无可避! 这一指跨越了空间,与卫允体内的寂灭剑气共鸣,横渡虚空朝着卫允而去! 这一指! 让卫允生出一种心悸之感! 就像是遇到了天敌的野兽! 可心悸之余,卫允更多的却是兴奋,胸中的热血好似被点燃了一样,顺着经络血管流至全身各处,就连握刀的手都隐隐有些颤抖! 这是吸收了轲浩然大半生记忆之后带来的后遗症,能够被世人称作轲疯子,敢于拔剑向天,挑战昊天的人,骨子里就是一个好战之人! 什么神通术法,什么无量寂灭,卫允统统不会! 可天下间所有的神通术法,只要卫允看过一遍的,他都能够信手拈来! 一刀可演万法,一刀同样也能破尽世间万法! 正应了那一句一力降十会! 卫允刀已然高高举过头顶!刀身之上,剑符泛着微光,体内体外,磅礴的浩然气和天地元气悉数汇聚于刀身之上! 内外贯为一气! 而后! 一刀劈下!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也没有什么绚丽的符阵法! 只有纯粹的一刀,凝聚出纯粹的刀光! 蕴含着卫允精气神的一刀! 刀光宛若新月!自半空洒下,迎向那团迎面而来的朦胧清光! 不对! 朝阳初生!一轮明日自远方的悄然升起,不知何时已然冒出了头!金色的阳光撒入世间,璀璨的神辉驱散了天地间的黑暗! 点出一指的观主没有第一时间用道术去治疗右肩的伤势,只是用念力挤压血肉,让伤口处不再似一开始那般血如泉涌! 掌心向东,五指张开,观主的面色无悲无喜,目光变得无比虔诚! 左手五指之上同时亮起了微光,如黄豆般大小的光点出现在观主的指尖之上!光芒五彩,那轮自远方升起的太阳之中,有光芒洒下,凝成光柱,正好与观主的五指相对! 五道璀璨的光柱,分做五色! 天启! 昔日卫允咋子长安城外曾见识过西陵神殿的另一神术! 昊天神辉!而且是从卫光明的手中用出来的昊天神辉,可同为神术,就算是破了五境的卫光明,所用出来的昊天神辉和眼前观主所使用的天启神术相比,却依旧差了许多! 昊天神辉无形物质,是由无数细小的微粒组成,而这些微粒在以肉眼所无法察觉的极高速度运转之时,便会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威能,将一切都化作虚无! 天启神术所借用的,正是昊天的力量,是天地间最为纯粹也最为强大的昊天神辉! 五彩光柱落下的同时,卫允的樊笼也随之而破! 在昊天的眼中,凡人皆为蝼蚁,人力又岂可与昊天相抗! 这是昊天的世界,除却夫子之外,谁能抵挡得住昊天的伟力! 此时的卫允也不能!更何况是卫允以刀气所演化的樊笼! 尤其是旭日东升之际,昊天的光辉普照世间,驱散世间一切黑暗!正是昊天的力量最强盛的开始! 天启神术,神辉降世!樊笼破碎,压在观主身上的束缚也随之破去! 于此同时,天下溪神指凝聚而成清光也与卫允所发出的刀光相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道道碎裂的缝隙,那时强大的力量撕裂了空间而形成了缝隙,空间的破碎也将二者相遇之时产生的惊天能量所吸收!一切都好似无声无息一样! 唯有那道璀璨的刀光和朦胧的清光,在如同镜面一样破碎的虚空之中分庭抗礼! 连空间都破碎了!此时若是再施展无距的话,只怕难逃被破碎的空间吞噬的下场! 卫允面色微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观主以天启神术唤下的五彩神辉凝聚为神虹,虹光化桥,而一身青色道袍的观主则立即驾驭神虹远遁! 卫允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阳,目光微闪! 所谓天启!不过是接引昊天的力量而已,能够从和卫光明的战斗之中学会昊天神辉的卫允,区区天启!难道还会更难不成? 卫允望着虹光消失的方向,心神一动,念力涌出,一瞬间,远山之上的太阳光芒大方,璀璨的神华凝成一道庞大无比的光柱,落在卫允的身上! 卫允并没有选择用浩然气吸收天启降下的神辉! 而是以刀为笔,于身前虚空轻轻一划! 庞大的光柱,漫天的神华被凝聚成一道剑光! 卫允身形一动,踏上剑光,与剑光相合,朝着那道五彩神虹遁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追一逃,由北至南,横渡虚空,跨越千万里之遥! 第 384章 光明降世 素来沉稳的李慢慢,此时便面色焦急! 无距之能再也没有丝毫隐藏,全力施展开来! 先是横渡数万里之遥,从都城长安赶回天弃山的大明湖! 可湖畔除了一个宛若雕塑一般站在湖畔大坑石柱之上的老和尚之外,便只有满地的寂灭气息残留! 至于那些大战之后所残留的痕迹,李慢慢已经没有心思去深究了! 此时的老和尚早已气息全无,李慢慢走至老和尚身旁,看着睁着双眼,可眼中却早已没了神采的老和尚,脚下的大坑中的土石之间,断成两截的黄金禅杖躺在其中,其上的气息却早已被抹去! “哎!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对于老和尚,李慢慢没有好感,昔日在朝阳城险些将宁缺和桑桑杀死的就是这位讲经首座,李慢慢看着老和尚眉心之间的那道红痕,双目微凝,念力已出! 刹那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来到一方昏暗的世界! 昏暗的天空之下,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汪洋大海!金色的大海! 一道璀璨的刀光忽然出现,横亘于天地之间,宛若新月划过长空! 刀光所过之处,虚空塌陷,大海被一刀两半,虚空被一刀两半,头顶的天空也被一刀两半! 整个世界,都被一刀切成了两半,彻底破灭! 李慢慢惊讶的回过神来! 看着识海破碎,念力被湮灭,意识被彻底磨灭了的讲经首座,心中感到震惊的同时,也莫名的松了口气! 如此强大的卫允,就算是面对观主,也未必不能战而胜之吧! 可李慢慢的心中却依旧还有几分担忧! 因为湖畔的天地之中那股子聚而不散的寂灭气息,因为那洒在湖畔的鲜血,依旧有几分热意! 鲜血之中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可同样也蕴含着极强的寂灭之意,二者不断的碰撞着! 这是卫允的鲜血! 而鲜血之中的寂灭之意,只能是出自观主之手! 李慢慢面色微凝,念力如潮水般涌出,感受着虚空之中残留的气机,想要借此寻找到卫允和观主的踪迹! 就算打不过,总能帮上一点,总好过在一旁看着! 半晌!李慢慢陡然睁开双眼,眼中有精光闪过,随即念力一动,无距再次用出,身形一动,身前虚空泛起一阵水波似的涟漪,而李慢慢已然融入虚空之中! 李慢慢再度出现的时候! 正好就在卫允和观主交战的百里之外! 可观主和卫允早已一前一后驾驭虹光而去! 远处的半空之上,只余一道刀光和一团朦胧的气团与空中交锋! 不是李慢慢不想靠进去,而是没法靠过去,以刀光和清气为中心的方圆百里之内,到处都充斥着霸道的刀光和寂灭的气息,方圆百里之中,鸟兽绝迹,万物凋零,土石翻飞,地动山摇,空间碎裂!无数的乱流充斥其中,吞噬着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一切! 宛若世界末日一样的情形!一切规则都彻底被打破了! 看到这一幕的李慢慢彻底震惊了! 尽管他和书院已经尽可能的高估卫允和观主了,可只看二人留下的这两团交锋的气机,便能知他和书院对卫允和观主的估算都低的太多太多了! 二人的境界早已超出了他们所能够理解的范围,超越了五境,甚至超越了六境!不知走了多远! 李慢慢不禁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方才没有进入到两团气机的范围之内,否则的话,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好在此地虽然出了荒原,离开了天弃山,可依旧是处于草原北部,地幅虽然辽阔,可人烟却极为稀少,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无人地段,只有少许的野兽也早早就在察觉到天地间气息变换的时候,就远远的避开了! 那些避之不及的,也早已经在那絮乱而驳杂的强大气息之中回归了昊天的怀抱! 感受着天地间紊乱无比的气机,李慢慢叹了口气!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担忧,在这絮乱无比的气机之中,寻找属于卫允和观主的那两道! 都城之中! 在春风亭朝家大宅之中坐镇的宁缺感受着李慢慢的气息突然出现然后消失,也感到十分诧异! 南郊书院之中也只剩下一个老五坐镇宁缺的一众师兄们也在君陌的带领之下,前去助唐国抵御月轮和南晋的进攻了! 至于北境! 有镇北军和朝小树带领的骁骑营和大量义军在,而且荒人也已经大举南下,已经占领了草原的绝大部分,击溃了无数次金帐王庭的骑兵,把他们打的损失惨重,只能抱头鼠窜,一路向南! 至于燕国,燕国面临的压力同样不小,唐国和荒人联盟的消息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唐国早已经举世皆敌,西陵更是将唐国认定为昊天的背弃者,诏令举世伐唐,如今的唐国,和昔日的荒人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彼此之间的强弱差距! 极北冰山之中,一个少女,一个皮肤白皙如玉,身形高大,秀发乌黑如墨的赤足少女自冰山走出,唯有那一双眼睛,宛若玉石一般不含任何情感!淡漠的看着身边的一切! 天上的允,地上的雪,远处的山,以及覆盖着一层厚厚冰层的热海! 好似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破那双眼睛之中的漠视! 光明! 凡是见到这个高大少女的第一眼,人们脑海之中出现的只会是这两个字,也只有这两个字! 远山之上,那轮初升的太阳再度爆发出璀璨的神华,一道璀璨的光柱自天际落下,将少女笼罩其中! 不是天启神术,却能召唤出比天启神术召唤出来的昊天神辉更加璀璨精纯庞大的昊天神辉! 光柱落下,笼罩住少女的一瞬间,桃山之上,天谕院中! 须发皆白的天谕大神官站在神座前的高台之上,双手交叉环抱,太阳仰头大殿的上方,仰望着那轮自远方山峦升起的朝阳,无限的光明绽放,天谕大神官的双眼被夺目的光芒照射的流出了鲜血,可却仍旧舍不得闭上双眼!就这么迎着昊天的神辉,在无尽的光明之中彻底失去了光明! 可他的心中,他的身体里,他的每一寸血肉之中,都填满了光明! 一道神辉自天际洒落,贯穿天谕神殿的顶部,落于高台之上!落在天谕大神官的身上! “光明不灭,昊天永存!” 浑身沐浴在光明之中的天谕神座对着光明行跪拜大礼,五体投地!虔诚无比! 其身后的大殿之中,无数红衣神官纷纷跟着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虔诚无比的齐声高呼! “光明不灭!昊天永存!” 天谕大神官脸上泛着极为灿烂的笑容,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庞之上,满是向往! “光明已然降世!” 天谕大神官虽不似裁决神座那般战力强悍,也不如光明神座那般接近光明,可却有着二者都没有的特殊能力预言启示! 光明神座的一句话,天谕大殿之中一众神官纷纷色变,露出狂喜之色! 因为! 光明降临人间! 这是光明的世界,也是昊天的世界,光明降世对于昊天的信徒而言,是何等的幸事!又是何等的荣耀! 然,就在这则消息自天谕院中传出,传遍整个桃山之时,一道五彩神虹如流星般划过长空!由北至南,然后折道东北方向!一路不敢有丝毫停留! 因为另外一道虹光,不!一道剑光,一道如同银白流光一样的剑光紧紧的更在五彩虹光的身后千丈左右的距离! 寻常凡人或许只会在偶尔抬头的一瞬间看到这两道一前一后的遁光,甚至有可能会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修为以至洞玄巅峰或者往上的修行者,或许会感受到两道遁光掠过天空只是的溢散的些许气息,然后发出疑问和不解! 而那些进入了知命乃至知命境界以上的强者,则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掠过天空的强大气息,纯粹而光明! 两道遁光从草原北部一直到南海上空,然后再由南海转向东北,越过西陵南晋,跨过月轮!飞过大河,然后转道往西北而去! 兜兜转转,在整个昊天世界之中绕了一个大圈! 直至!再度进入荒原! 直到一座横亘在荒原之上的高山出现在视线之中,那道五彩遁光才停了下来!观主的身形出现在高山之上,身形一晃,已然落入高山之中! 白色遁光紧随其后,出现在千丈高空之上,俯视着下方的大山,山下的深坑,以及遍布在山体之上的寺庙! “悬空寺?” 卫允有些奇怪! 观主绕了这么一大圈,却没有回知守观,而是径直来了悬空寺! 看着这座高山之上盘踞着的土黄色寺庙,感受着山巅处观主陈某的气息! 卫允眼中流转着微光,目光透过重重云雾,穿越千丈之遥,落入深坑底部,那群在深坑之中受奴役的凡人!目光微凝,持刀的右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脚下所踏的剑光分化,一化万千,持刀右手凌空一划,强大符意朝着四周溢散弥漫,万千剑光呼啸着朝着这座近乎悬空的大山笼罩而去,化作樊笼,将其内的天地元气彻底抽离,悬空山方圆百里之内化作没有丝元气的空间! 而卫允的身形也自高空之上掉落下去! 宛若陨石坠落!狠狠的砸在悬空山的山巅之上! 第 385章 棋盘世界 广阔的天坑底部,天下间四大不可知之地之一的悬空寺下方,却生活着亿万终日不见天日,保守奴役的民众。 同样是昊天的子民,同样是世间生灵,为何那群秃子就能够高高在上,俯视天坑底部,而天坑之下的民众却只能任其奴役。 庸庸碌碌一生,宛若蝼蚁!辛苦耕耘,为他人做嫁衣裳! 陡然间,卫允震惊了!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蝼蚁!自己又何尝不是蝼蚁,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佛宗圈养天坑底部那成百上千万的民众百姓,昊天圈养世间亿万民众。 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圈养的那一个! 犹如陨石坠地,卫允落在山巅。 黄色的庙宇,威严庄重肃穆的殿宇前,一身青衣的观主和数十僧侣早已等候在此! 观主的身侧,是一中年僧侣,三四十岁左右,正是这一代悬空寺的天下行走,天下有名的知命巅峰大修行者七念! 也是讲经首座的亲传弟子! 七念的手中捧着一个金黄的东西,卫允定睛望去,赫然一愣! 那是一方棋盘!看到这方棋盘的一刹那,卫允的心里便莫名的生出些许不妙之感! 瞬息之后! “呵呵呵呵!终日打雁,想不到竟有一日会被雁啄了眼睛!不愧是观主,智计之高,卫某自愧不如!”卫允摇了摇头,有些自嘲似的道! 而对于观主的赞许,并非是什么吹捧之言,而是发自肺腑,有感而出! 无关立场,观主不论是修为境界还是才情智计,都是当世顶尖! 仅剩一直左手的观主脸上却洋溢着微笑,自信的微笑!看着卫允! “先生之强,也超出了贫道的估算,若非早有准备,只怕今日贫道便要在先生刀下饮恨了!” “值得吗?”卫允这话是问观主,也是问七念,是问面前悬空寺的诸多修为强大的僧侣! “自然值得!” 七念沉默了! 可观主却笑着回答了卫允的问题! 随着山巅佛殿前的那轮大钟响起,整个悬空山上,便接连响起无数道钟声,天坑之下,无数民众纷纷自居所之中走出,走至大街之上,山野之中,面朝着天坑上方的这座巍峨高山,望着山上那无数的黄色庙宇!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着佛号,眼中满是虔诚! 紧接着!七念手中捧着的棋盘亮起了金黄的佛光,其身后的数十僧侣,悬空山中的无数修行者,盘踞在山腰之上的无数庙宇,以及悬空山底部,那广阔的天坑之中,无数道金黄的流光涌来! 落在七念手中的那方金黄的棋盘之上! 这是佛祖留下的棋盘,也是佛祖创造的世界,一方一切法则尽皆完备的小世界! 昔日这个棋盘曾经落入宁缺之手,可不知观主还是悬空寺通过什么方法,将这方棋盘寻了回来!成为用来对付卫允的手段! 沐浴在佛光之中的棋盘自七念的手掌之上徐徐升空而起,无数道汇聚而来的金黄流光化作虹桥彩带,将棋盘映衬的更加璀璨辉煌! 无尽的佛光涌现,温润浩大,整个山巅好似都化作了极乐佛国,周遭虚空之中,好似有无数僧侣在吟唱的佛经佛号! 卫允的体内,微黄的金光也亮了起来,一个字佛印自卫允的胸膛出显现而出,扎根于卫允的气海雪山之内,体内无数的寂灭剑气同时爆发,不断的冲击着卫允的肉身体魄,冲击着他的气海雪山! 无数道金黄的丝线自卫允的体内涌出,蔓延至虚空之中,最后落在山巅上空那方自发悬空漂浮,散发着无量佛光的棋盘之上! 卫允确实很强,就算是集合观主和讲经首座两个世间顶尖强者的力量,也有些抵挡不住! 讲经首座身死魂灭,观主重伤断臂,卫允虽然同样身受重伤,可战力却依旧微减! 若是再斗下去的话,观主难逃败亡一途! 可若是千万人,数千修行者加在一起,众志成城之下,除非是夫子自九天回归人间,否则的话,便是卫允也只能束手无策! 正如此时! 面对着那数十道从自己体内生出,与金黄棋盘相连的金黄神链,卫允抬手轻轻的拨动了几下,浩然气凝聚成最锋利的刀气,却依旧无法将其斩断! 因为这是众生之念凝聚而成的神链! 甚至当卫允的手触摸到这些神链的时候,还能清晰的从中感觉到那千万道驳杂的念头! 卫允笑了,推刀入鞘,放弃了抵抗! 正如同人力难以抗天一样,现在的卫允,还不足以对抗这数千万人共同凝聚的神链!也不足以破去这座以数千万人的信念共同催动的佛宗大阵! 一股淡淡的吸力自半空之上的那方棋盘之中传来,吸力并不强,可卫允的身形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向着半空而去! 向着那方棋盘而去! 卫允的目光变得淡然! 扫过七念,扫过悬空寺的诸僧,最后停在观主的身上!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了?” 观主迎着卫允的目光,脸色苍白的道:“你确实很强,就算是轲浩然再世,只怕也不过如此,可惜,你不是夫子!” 若是夫子还在,万般手段也不过是空谈! 卫允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是夫子!”可话音却忽然一变:“可你却只是观主!” 卫允右手微抬,食指伸出,于虚空之中轻轻往下一划! 在书法中,这一笔唤做竖,若是将其旋转,那便是横! 不论是横还是竖,都只是一笔,简简单单的一笔,从上到下,或是从左到右! 正所谓大道至简!不也正是如此吗? 一笔落下! 虚空碎裂! 这无量的佛门大阵之中,在外界卫允以符意加之天启所召唤的昊天神辉布下的樊笼之内!不论是无距还是天启,都无法施展! 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这一笔落下之处不是观主,也不是七念,而是他身后的佛殿,是这座悬空山!虚空破碎,漆黑的裂隙出现在半空之上,在那无尽的极致漆黑之中,毁灭的气机在不断的溢散着! 这一符!唤做搬山! 开山!摧城!搬山! 一符出,便可搬山填海!这也是卫允一直未曾用出的最强手段,留给观主的手段! 相较于从轲浩然处继承而来的浩然气,自己领悟出来的符道才是卫允最得心应手的手段! 攻敌之所必救! 这就是卫允的策略! 若是这一符落下的山,悬空山虽说有佛祖亲自设立的大阵护持,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破开!可悬空山下方的天坑之中,书是千万催动棋盘世界束缚卫允的普通民众! 纵观场中,能够挡得住这一击的,只有观主! 也只能是观主! 青衣道人凌空飞身而起,仅剩的左手食指点出,同样是一指天下溪神指! 寂灭无量天魔三境同出! 朦胧清光与之间射出! 天空之上,无量佛光依旧! 卫允的身形犹如水乳交融一般,彻底的融入棋盘世界之中,在昊天的世界之中,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卫允的踪迹! 可卫允留下的那一符同样也已经落下! 凌空而起的青衣道人以更快的速度自半空摔落,胸口处有一道从右胸一直蔓延到腹部的空洞,约莫有二指宽,洞中血肉皆无! 就连鲜血都没有流出! 因为那空洞之中还有一股令人惊骇莫名的毁灭气息残留,毁灭气息之外,包裹着一团朦胧的青光,正是这团青光堵在的胸前的空洞处,才使得鲜血没有外流! 而观主的气息,也跌落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就像是风烛残年,命在旦夕的反诉老者! 金黄的棋盘依旧散发着无量的佛光,可观主! 却闭着双眼,宛若睡着了一样躺在七念身前的地面上,惨白如纸的脸上多了几道黑线! 七念面色愁苦悲痛,望着青衣道人,似叹息的问道:“这又是何苦呢?” 之所以悲痛,自然不是因为青衣道人,而是那道自卫允体内浮现的自佛印!作为讲经首座的亲传弟子,世间再也没有人比七念更加清楚自家师傅的气息! 那道字佛印,就是讲经首座的精神念力核心所化,也唯有讲经首座,才能够与棋盘世界沟通,将卫允和佛祖留下的棋盘世界绑在一起,辅以千万信徒的信仰之力,强行将卫允锁入棋盘世界之中! 可这也代表着七念的师傅,悬空寺的讲经首座,残存在世上的最后念力也随着卫允一起进入到棋盘世界之中! 代表着他的恩师已然圆寂! 所以七念才会如此悲痛! 讲经首座身死,观主重伤濒死,佛道二宗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仅仅只是为了将卫允锁入棋盘世界之中!这样真的值得吗? 七念的掌心之上浮现出朦胧佛光,一个蕴含着无尽生机虚幻的万字佛印注入观主的体内!为其提供生机! 至于观主的伤!七念无能为力,或许这个世上也没有人有办法! 钟声再起,天坑之下的千万民众纷纷停止跪拜祷告,悬浮在半空之上的棋盘缓缓落下,其散发的无量佛光也开始逐渐收敛! 七念捧着棋盘,神色肃穆的转身朝着身后的殿宇走去,诸僧退至两旁,让开道路! 棋盘被供奉在悬空寺最庄严神圣的殿宇之中,在佛祖的佛像之前,日夜受千万佛国信徒的信仰之力供奉,加固封印! 这是观主和讲经首座早已商定好的决策,而七念要做的,只是单纯的执行! 第 386章 被困 棋盘世界之中,卫允躺在一个光秃秃的山头上面,与其说是山头,不如说是一块隆起的小土包,那柄由书院打造,又被卫允亲手刻下符的长刀安然的躺在旁边,于刀鞘之中暂歇! 卫允则百无聊赖的看着湛蓝的天空,看着天空之上那轮普照世间的太阳!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悬挂在夜空之上,星河灿烂! 就像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样! 而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论是头顶的太阳,还是脚下的山川大地!都和现实世界一般无二! 卫允猜想,那个佛祖留下的黄金棋盘,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钥匙或者是通道,传送阵一样的东西,而如今卫允所处的这方世界,应当是一方真实的世界,只是此方世界是否是由那位传说之中的佛祖开创出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佛宗之法虽与魔宗之法有所区别,可大道三千,最后都是殊途同归,或许佛祖已经达到了如同夫子一般的境界,或许更高卫允都无从得知! 只是此方世界,确确实实是一方真实的世界,和讲经首座以无上念力构建而成的那方虚幻的精神世界有着本质的区别! 真实和虚幻的区别! 当然了,这些都不过是卫允的猜测! 反正现在的结果就是卫允被困在了这方世界里面,这方世界虽然广博,可卫允进来这么久了,念力来来回回扫荡了无数次,虽不能施展无距,却能通过模拟那日驾驭的剑光飞行,反正来来回回逛了无数圈,别说一个人影了,就连个活物都没有看到! 这里的活物包括花草树木,水鸟虫鱼! 除了黄土就是石头,还有一个接着一个起伏不休的小山包! 卫允也懒得逛了,撤去了遁光,就近寻了个小山包先落下下去,不论到了什么地方,还是先把体内的伤势给处理了再说! 观主偷袭卫允的那一剑带给卫允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 饶是以卫允这声坚硬程度比起讲经首座的不坏金身也知逊色几分的肉身也险些崩溃! 若非是因为体内的寂灭剑气不断作祟的话,卫允早就追上观主了,又岂会任由他逃窜至荒原极西的悬空寺,将自己带入他们早就布置好的埋伏圈里面呢! 无穷无尽的寂灭气息,蕴含在无量的剑气之中! 如大海般无量的剑气! 起初卫允凭借着强横的肉身和念力以及浩然气的霸道强行束缚在体内经络之中,使得自己能够暂时的维持战力的巅峰! 可这样带来的结果就是寂灭剑气对卫允的肉身和念力造成的伤害都大大的增加! 卫允无奈的摇摇头,眉头微蹙着,眉宇之间萦绕着淡淡的痛楚,牙关紧咬着,不断地尝试着想要用浩然气将那些寂灭剑气驱逐出体外! 可这些寂灭剑气盘踞的地方是在卫允的体内,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地方,卫允的肉身虽然经过浩然气的打磨,早已经超出了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可再强横的肉身始终都会有上限,以现如今卫允的修为,肉身虽强,却也扛不住观主全力爆发的剑气和自身强横的浩然气化作刀意与之相抗! 若是当真在卫允的身体当做战场,只怕卫允也未必能够扛得住伤害啊! 感受着体内的生机在被不断的磨灭,甚至于原本只有三十岁多岁的面容也渐渐变得苍老,两鬓悄然出现了两点斑白! 卫允心念一动,气海雪山之中的浩然气化作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那些原本被阻隔着无法进入卫允气海雪山之中的寂灭剑气顿时便似疯了一样,甚至不需要卫允自己牵引,它们自己便一股脑的涌入卫允的气海雪山之中! 气海雪山乃是修行者储存元气和念力的地方,胸前气海,腰后雪山,连起来便是一个世界! 而当这个世界之中涌入一种极具破坏力,且数量极为庞大的异种能量之时,卫允为了减少气海雪山的损伤,只能调动全部的浩然气和念力去镇压这些外来的寂灭剑气! 无穷无尽的寂灭之意在浩然的世界之中扩散着!汇聚成海,凝结成山,以剑气之山镇压气海,以无量之海意欲漫过雪山! “噗!” 卫允身躯一颤,吐出一口极浓的鲜血!念力耗损过度的卫允被迫退出气海雪山,只能任由浩然气和那无量的寂灭剑气相抗衡! 脸色也罕见的苍白起来! “不愧是观主!” 时至此时,卫允才真正感受到观主的厉害! 浩然气可是与昊天神辉同宗同源的存在,尤其是卫允自卫光明身上领悟到了昊天神辉之后,而后才从轲浩然的记忆之中得到了浩然气的传承! 卫允所修的浩然气,和轲浩然的浩然气虽属同源,可实际上却大相径庭,相去甚远! 就像是一棵树上分出的两根枝丫,结出的两个果子,看似相差无几,实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个体! 卫允不敢说自己已经超越了轲浩然,但就算是轲浩然再世,卫允也有信心能够与之一战! 卫允体内的浩然气,刚正浩大,纯粹无比,而且要比轲浩然的浩然气更加的接近昊天神辉!或者说已经具备了昊天神辉的威能! 可纵是如此,却依旧无法直接磨灭观主打入位于体内的寂灭剑气! 光明代表了生命,寂灭则代表了死亡! 作为信奉昊天,信仰光明的昊天道门,作为不可知之地的知守观的观主,竟然修炼到除了代表死亡和黑暗的寂灭之境! 正应了那句话,极致的光明就是极致的黑暗,生命和死亡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体内的浩然气自发的修复身体内部的伤势,身体各处残留的寂灭之意虽然难缠,可在磅礴浩大且霸道异常的浩然气面前,也只有被驱逐的份! 卫允开始大作冥想,恢复念力,任由浩然气自发的在体内运转,修复伤患之处,驱逐寂灭之意! 现在卫允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赶快回复状态,早日解决掉气海雪山之中那磅礴的寂灭剑气! 如今的寂灭剑气就像是入了如来掌中佛国的孙猴子,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跳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对于这一点,卫允还是有自信的! 昊天世界! 南方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之上,镇子上住着的都是些普通人,修行者这样的名词对于这个小镇的人来说都太过遥远! 小镇不大,镇子的东南住着一对老人家,一个屠夫,一个酒徒! 两人的年纪都很大了,须发皆已银白,在镇子里颇受尊重! 屠夫经营着一家肉铺,整日杀猪宰羊,贩卖给镇上的人,手艺很是不赖!可唯一的一点就是这个老屠夫的脾气不好,整日都冷着一张脸,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害怕,不敢与之接触! 相反倒是那个整日只知道喝酒度日,什么事儿都不干的老酒鬼更受小镇居民们的欢迎一些,因为老酒鬼虽然好酒,可却是个慈眉善目的模样,又喜欢与人交谈! 人们问他们名字,他们说名字早已经忘了,让人们叫他们做屠夫和酒徒就行了! 这一天,讲经首座的遗体被带回了悬空寺,重伤濒死的观主也被送回了知守观! 也是这一日,一架黑色的马车缓缓朝着小镇的方向靠近!又黑又壮的大黑马拉着黑色的马车,黑色的马车通体由精铁打造,车身之上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 风符,金刚符 速度,防御都有!符虽然简单,但铭刻的手法却异常的高明! 一个身着白色长裙,赤着双足的高大少女坐在马车之中!大黑马拉车的速度并不慢,可车厢之内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动荡! 若是宁缺在这儿的话,定能一眼就认出这匹拉车的大黑马,还有这辆被他遗失在荒原之上的马车,他的师父颜瑟大师留给他的马车! 马车之上的每一道符,都是颜瑟大师这位天下间最伟大的神符师一笔一划亲自画上去的!凝聚着颜瑟大师的心血! 宁缺的大黑马性子和宁缺有些相似,而且和夫子的老黄牛还有君陌的大白鹅呆的久了,竟也沾染了几分书院的气息,变高高傲起来! 可高傲的大黑马在马车里头那个高大的白衣少女面前,却显得异常恭顺! 尽管此时的少女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又瘦又小黝黑的桑桑了,可在大黑马的眼中,眼前的少女和昔日的女主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尽管那个又黑又瘦还不怎么好看的女主人曾经无数次因为它吃得多而向它的主人提出把它卖了换钱! 少女见到了她想要见到的人,实际上,只要她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见不到的人!只有她愿不愿意! 纵使是屠夫和酒徒这对和夫子同样活了无数岁月,甚至度过了上一次的前年永夜,躲过了昊天的吞噬,成功活到了现在的大修行者! 在少女的面前! 纵使是酒徒这位堪称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修行者,也生不出半点逃跑的念头! 既然你们不愿见我,那我就下来找你们昊天! 第 387章 光阴 方圆百里的草原,悉数化作虚无,就好似有天火降世,将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生灵都化作了灰烬,只剩下一片焦土! 李慢慢站在焦土之外,感受着空气之中紊乱的气息,饶是他也无法从中辨别出二人离去的方向! 只能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焦土,看着焦土之中残存着的寂灭气息! 万物凋零,草木枯黄,化作飞灰! 这就是观主的境界吗? 李慢慢的心沉到了底谷! 观主境界之高,修为之深,一而再再而三的震撼到了这位夫子的亲传大弟子,书院的大先生! 至于卫允! 其实李慢慢对卫允的了解并不多,他和卫允接触的时间也很短暂,对于卫允的境界和修为更是没有一个准确尺度。 可面对如此强大的观主,就算是小师叔在世,只怕也未必 嗯! 忽然之间,在那满是寂灭气息的一片焦黑荒芜之中,一点气机变化忽然引起了李慢慢的注意力! 只见一阵微风徐徐抚过满目疮痍的大地,焦黑的灰烬随风而起,在那随风飘飞的灰烬之中,似有点点白光若隐若现! 光明! 那是光明的气息,是生命的气息,绝不会错! 李慢慢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微风过后,焦黑的灰烬之下露出的青绿,那时一簇刚刚破开泥土,露出地面的新草,娇嫩欲滴,是那么的美丽! 随即! 无数灰烬之下,一株株新草破土而出,迎接光明的照耀,原本焦黑的草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恢复了青翠碧绿! 满目疮痍的大地被扶平了伤痛,盎然的生机再度迸发! 李慢慢阴沉的脸色也消失不见,那么轻松自得的微笑再度爬上了脸颊,眼中带着几分喜悦! 感受着天地之间充斥着的氤氲生机,感受着那将寂灭气息逐渐磨灭的浩然刀意,李慢慢原本沉到了谷底的心,再度升起! 尽管仍然没有卫允和观主的行踪,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卫允至少不会比观主弱!李慢慢松了口气!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搜寻,而是径直赶回了长安! 他必须要让在长安的师弟师妹们先知道这个消息!然后再去寻找卫允和观主! 草原上空的天地之息依旧紊乱,可却并不似先前那般驳杂,因为那道寂灭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 时光匆匆而过! 东区春来! 都城附近的积雪虽然仍未融化,可出入都城的官道和城内的各条大街上的积雪却早已被扫清! 一架黑色的马车自南方来,走过已然绿意盎然的南方,越过青峡,来到都城! 大黑马歪着脑袋,尽管走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可它的兴致却着实不怎么高,甚至还有些无精打采,因为此刻走在车辕之上的那个老头子,它很不喜欢! 甚至有些厌恶! 若非是因为女主人把它交到了这个老头子的手上的话,大黑马宁肯自己跑回来,也绝不会让这个成天只知道喝酒,却不知道喂自己几口的臭老头坐在自己的拉得马车上的! 守门的军卒认出了这架马车,可却不认识马车之上的酒徒! 得知老头是来归来换车,并且要见十三先生的时候,守城的军卒很是慎重的将其回禀了城门的守将! 然后层层上报,一直传到宁缺的耳中。 宁缺从酒徒的手中接过大黑马和颜瑟大师留给他的马车,也从酒徒的口中得知光明降临桃山的消息! 桑桑就在桃山! 可他却不能离开都城!因为此时此刻,正是唐国最危险的时刻! 他作为惊神阵的守阵人,作为都城的守护者,作为书院的天下行走,相较于儿女私情而言,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坚守! 尽管素来都对这些大道理都嗤之以鼻,可此时此刻,宁缺心里很清楚,桑桑在桃山很安全,不仅很安全,而且定然收到了最高的礼遇! 因为桑桑就是昊天! 是昊天为了引出夫子,为了邀请夫子上天与之一战而特意降下人间的化身! 可现在的桑桑还是他的那个桑桑吗?若还是他的桑桑的话,为何不回来找他,却要跑去桃山,跑去西陵! 宁缺心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随着光明之女与桃山之上大放光明,西陵和唐国之间的大战也逐渐开始进入尾声!第一次举世伐唐终于开始落下帷幕! 而金帐王庭则成了双方和谈的牺牲品! 正所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说的就是他们了吧! 大片大片肥沃的草场落入荒人的手中,无数的人口和部落成为荒人的俘虏!更别说那些死在和荒人以及唐国战斗之中的族人! 原本强盛一时的金帐王庭开始走向衰落!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金帐王庭之中早有人对如今杀兄篡位的那位大汗不满了,尤其是随着这次战略决策的失败,这次伐唐的失败,金帐王庭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小部落因此灭亡,那些实力强劲的打部落也都是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一场政变,伴随着血腥和杀戮的政变,在草原之上悄然上演! 可一个逐渐走向衰落的草原部族的内乱又有谁会去关注呢? 唐国不会!书院不会!荒人不会!西陵更不会! 如今光明之女降世,桃山之上大放光明,整个西陵都陷入到前所未有的狂喜之中,尤其是那些昊天的信众! 光明降世,黑暗退散,所谓的永夜,应该也不会再降临了吧! 光明之女的降世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引来了新生,看到了希望!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流逝!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这些时间里面,李慢慢踏遍了万里山河,从南海到极北之地的热海,到了那座横亘在极北之地的冰山!到了陆地的最东边,也到过极西无人处的荒原! 去过悬空寺,见过七念,走过那个巨大无比的天坑,仰望过那座悬在天坑之上,布满黄色寺庙的悬空山! 也曾去过知守观,看到了躺在床榻之上,心口一个大洞,只剩下一丝气息,性命垂危,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观主! 可却始终找不到卫允的踪迹! 讲经首座已死,观主重伤昏迷至今未醒,卫允却音讯全无,是生是死也无从得知! 寻不到踪迹虽然让人担心,却也同样给了众人希望! 当初卫允走后,莫山山也紧接着回了莫干山,跟着莫山山一道回去的,还有已经半步知命的首阳观主持白云道长! 莫山山坐镇莫干山,精研符道,白云则入了大和国朝堂,败尽无数高手,被大和国国君册封为大河国师!首阳观之名自此传遍整个大河国,国中百姓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数年的时间,莫山山从知命中品越过知命上品,一直攀升到知命巅峰的境界,而一身符道修为的精进不但没有丝毫落后,反而进步神速,接连领悟出数道神符,更是将王书圣的本命神符山字符与自魔宗山门之中领悟出来的块垒大阵相结合,不仅完善了几分块垒大阵,更是从中悟出了一种全新的神符!威力更在山字符之上! 而莫山山的名字,也出现在天数日字卷的第二页,而且位置极为靠前,甚至超过了叶红鱼和宁缺,排在莫山山之前的,唯有那少数的几人!也是世间最强的几个大修行者! “山主!” 墨池苑中,书斋之内!白云背负古剑,气质飘逸出尘,宛若神仙众人! 莫山山持笔坐在院中,正在白纸之上奋笔疾书! “国师来了!” 听到声音,莫山山正在奋笔疾书的手依旧没停! “还是没有消息吗?” 问话的是莫山山,问的是白云! 白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音讯全无!” 莫山山好似早有预料一般,手中之笔没有丝毫停顿,半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白云走至莫山山对面,径自坐下,自托盘之上拿出两个茶杯,拎其茶壶往两个杯子里面都倒了大半杯!将其中一杯推至莫山山面前,另一杯则自己端了起来,一口饮尽! “哎!山主,你说先生究竟去了何处,怎么连书院都寻不到他的踪迹?”白云有些无奈的问! 莫山山摇了摇头:“大先生是无距境界的强者,连大先生都找不到先生,更何况你我!” 书院知道卫允和莫山山的关系亲密,是以对于莫山山也没有隐瞒,而是将实情都一一告知! 李慢慢这数年里面,无数次外出寻找,走遍东西南北各处搜寻卫允踪迹却无果的事情同样没有瞒着莫山山! “就怕是先生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可怎生是好!”正所谓关心则乱,虽然和卫允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作为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白云难免有些担忧! 尤其是上次卫允传授他浩然剑之后,白云心中已然隐隐把卫允摆在了和他的师傅肾虚子差不多的位置! 莫山山停笔看着白云道:“先生修为高深莫测,早已到了你我无法企及的境界,就算是当真遇上什么危险,若是连先生都无法解决的话,你我二人便是再担心又有何用?” 白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莫山山道:“什么都不用坐,只需静心等待,该出现的时候,先生自会出现!”虽然同样担心卫允的安危,可莫山山却显然要比白云更加理智! 第 388章 神辉 数年的时间之中,一个叫做叶苏的名字却在亿万民众之间广为流传!比起先前作为知命巅峰的大修行者,作为不可知之地知守观的天下行走之时的还要广为流传! 因为伴随着叶苏这两个字一道流传天下的,还有他所创立的新教! 一个教义与昊天道门截然不同的教派,一个全新的道门!一个代表着世间亿万众生的道派开始在昊天的世界之中悄然流传! 星星之火已经点燃,静待燎原之日! 也正是因为新教之故,唐国和荒人才有了喘息之机,才有了凝聚反扑之势的机会! 不,荒人并不包括在内! 荒人信仰冥王,可冥王和昊天本就是一体,极致的光明便是极致的黑暗,信仰冥王,便是信仰昊天,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荒人本就是昊天最虔诚的信徒! 在将近千年的岁月里,纵使是被自诩昊天的西陵追杀驱赶,最后只能在荒芜的极北荒原之中挣扎求存,无数族人同胞死在那片荒原之上,可纵是如此,他们也从来不曾抛却他们的信仰! 君陌提着铁剑,并没有带着那只和他一样高傲的大白鹅,因为此时的君陌竟罕见的有些狼狈,头上那顶常年都笔直竖立的高官竟有些歪了,凌乱的发丝自两鬓垂落,身上的青色长袍虽然耐脏,但却依旧能够看得见上面的尘土,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那双布鞋,那双鞋底惊呼已经磨平了的布鞋! 那是君陌的七师妹,夫子的第七弟子木柚亲手缝制的鞋,用的都是最顶尖的料子,舒适且耐穿,寻常就算穿上个两三年也不会磨损的这么厉害! 可想而知君陌走了多远的路! 从书院到极西荒原,君陌没有李慢慢那种天下无双的速度,没有无距的境界,所以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脚来丈量这片大地,在这片大地之上搜寻那个熟悉的人!找寻那熟悉的意! 连无距境界的李慢慢都找不到卫允,尚未突破五境的君陌又如何能够找到卫允的踪迹! 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 书院最强的大先生和二先生,正在满天下的寻找一个失踪的人! 至于唐国,如今的唐国已经不需要他们来保护!因为惊神阵早已被他们的小师弟宁缺修复,又宁缺坐镇长安,就算是观主修为尽复,伤势彻底好转,再度降临书院也丝毫不惧! 因为那是夫子留下的大阵,用来惊神的阵法! 周遭尽是一片荒芜的原野! 悬空山近在眼前! 一道十分温柔的声音在君陌的耳旁响起:“天快黑了!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用些晚饭在继续赶路吧!” 那是木柚,书院最温柔的女子,也是天下间最温柔的女子,亦是君陌的妻子! 君陌点了点头! 一对新婚的夫妻,各提一柄长剑,行走在荒无人烟的荒原之上,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没有太多的讲究,夫妻二人就这么席地而坐,木柚自身后的包裹里取出水壶和两人分量的肉干,用短刀将肉干切成一根根的细条,用干净的手帕包裹着递给君陌! 干肉就冷水! 枯燥而乏味! 可君陌却吃得一场用心,木柚的脸上看不见有丝毫的委屈,因为那双明亮的眸子之中倒映着一个人影,一个高大的身影! 伸手替君陌将凌乱的发丝挽起,将那顶有些歪扭的高冠摆正,二人在此踏上旅途,走在无人的荒原之上! 木柚是个阵法大家,平日子在书院后山也只是绣绣花,从来没有学过剑术,可这次和君陌一起出门,手里却多了一柄剑! 这本就是一剑让人奇怪的事情! 就像是一个弱书生突然提剑去战场厮杀,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大老粗拿起笔要去考科举一样! 夜幕降临然后又离去,光明到来然后又消散! 这对新婚的夫妻在荒原之上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有一日! 君陌停住了脚步,眼睛定定的看着木柚手中提着的青钢长剑!有些出神! 作为剑者,而且还是世间最顶尖的剑者,君陌自然能够感受得到此时木柚手中青钢长剑传来的丝丝雀跃之感! 尽管这种感觉很轻微,可君陌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比他更熟悉这把剑了! 这把轲浩然的佩剑,这柄昔日在青峡被卫允召去,一剑便败了那位号称昊天之下第一强者的剑圣的长剑! 剑本是死物,却因使用者将自身的意附在剑上,加之元气日夜滋润,原本只是死物的剑也会因此生出神异! 这把剑是轲浩然的剑,原本自轲浩然受天诛而死之后,便沦为了凡物,曾经被轲浩然握在手中,又与昊天战过的剑有岂会在落入那些庸碌之辈的手中! 直至夫子将它寻了回来,留在后山之中! 君陌也曾试过想要将这把剑当自己的本命,可惜任凭他万般尝试,却都是泥流入海,得不到半点回应。 可那一日在青峡之中,这把剑却再一次在世人面前亮出了锋芒! 君陌知道,就算卫允不是轲浩然,二者之间也必然有着他所不知道的联系,肉眼有可能会骗人,可剑不会! 剑者直也! 可自从卫允失踪之后,这柄剑却又再度进入沉寂,剑中的意进入了沉睡,而长剑本身也变成了一柄在寻常不过的铁剑! 李慢慢遍寻天下却找不到半点卫允的踪迹,没有半点音讯! 虽然卫允出现在书院的时间很短,甚至还没有融入到书院之中,可卫允却用自己的行动触动了这群高傲的书院弟子! 如今唐国和西陵已然和谈,天下再度恢复了平静,君陌便取出了这柄剑,带上了木柚,踏遍万里河山,想要寻找卫允的踪迹! “怎么了?”木柚看着君陌,有些不解的问。 “有反应了!”君陌的目光依旧看着木柚手中的铁剑,念力却早已透体而出,缓缓的向着木柚手中的铁剑靠近! “在西边!走!” 君陌拉着木柚的手,心念一动,天地之息随之而至,二人的身形已然飘飞至百丈之外! 直到一座大山出现在二人面前,大山底下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坑!大山之上,遍布黄色的庙宇,袅袅的轻烟在山体之上萦绕,缕缕佛音似在耳畔回响! “悬空寺?”木柚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天坑大山和庙宇!手中的铁剑却早已不候控制的发出不住的颤鸣! 剧烈而急促! 就连木柚提剑的手都不自觉地跟着颤抖了起来! 一道急促的啸声骤然响起,便见一道银白流光飞至空中,木柚手中仅仅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剑鞘! 君陌面色虽然依旧如常,可握着木柚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随着那一声直入云霄的剑啸声响起,高耸入云的悬空山周边,骤然亮起了无数道剑光,璀璨如华,绚烂如昼! 那是以最精纯的昊天神辉凝聚而成的剑气,剑气之内,一股强大的阵意随之弥漫! 樊笼! 只一眼,君陌便认出了眼前剑气所形成的阵意为何,而作为阵法大师的木柚对于阵法一道的领悟更是已经处于人世巅峰,自然不会认不出这道由浩然剑气所演化的大阵! 西陵无上道法樊笼! 是道法,也是阵法! 而且君陌也从这些浩然剑气之中感受到了一丝独属于书院的气息! 君子不器,书院不器意! 这在书院之中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法门,不说刚刚入门的唐小棠了,就连曾经作为世间最弱天下行走的宁缺也会! 可却从未有人将书院不器意用的如此强大! “好大一座樊笼!”木柚望着天空之上剑光所化的巨大阵法,不住发出感慨! 仅仅只用剑光就能演化出如此庞大的一座樊笼大阵,卫允的修为已然超出了她索能理解的范畴! 可旁边君陌的声音却忽然传来过来:“这并不是阵法!也不是樊笼!”话语之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木柚不解,“师兄此言何意?” 这分明就是樊笼阵法!她绝不会看错! 君陌看着那柄化作流光飞入半空之上的铁剑,看着悬空山四周虚空之上被铁剑唤醒的万道浩然剑气,沉声说道:“或许曾经是樊笼,但现在却不是!” 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不需要解释! 虚空之上,万道剑气已然化作流光,朝着那柄盘旋在天际的铁剑涌去!如滔滔大河一般的无量剑气,如昊天神辉一样璀璨的剑光! 光明洒下天坑,落在了那些只知道埋头劳作,却不知抬头看一眼天空的千万民众身上! 光明降世,普渡众人!这是昊天的世界,是光明的世界,纵使有些地方暂时处于黑暗之中,但终有一日,光明会驱散黑暗,降临人间! 突然出现在天空之上的光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悬空山之上那些黄色庙宇之中的僧侣,山巅那座辉煌佛殿之中的大修行者们! 还有山下天坑之中饱受奴役的亿万民众! 这是比金黄的佛光更加璀璨的神辉! 犹如滔滔大河一般的无量剑气涌入铁剑之中,铁剑之上绽放出无量神辉!似昊天降世! 这些剑气本就是由天启所降下的昊天神辉所化,更有卫允独一无二的剑符为引,浩然气为骨,更关键是,剑气之中蕴含着的书院不器意! 卫允在踏足悬空山山巅之时便融入其中的书院不器意! 第 389章 开山 器者,形也! 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满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是为君子不器,君子不相! 书院不器意的核心所在,便是君子不器! 就像当初宁缺和隆庆登山之时,在那道柴门之前,夫子留给隆庆的字是争,君子不争,而留给宁缺的,却是器字!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隆庆便早已注定了无法取代宁缺,成为夫子的第十三位亲传弟子! 因为君子不器正是书院不器意的核心! 唯有领悟了这一点,才能够领悟书院不器意! 木柚震惊的望着天空之上绽放着的无尽光明,甚至于连君陌何时松开了握着她手的手都没有察觉! 直到! 一道劲风自身侧传来! 木柚愣愣的看着化作一道黑影冲天而起的君陌! 天地之息已动,君陌一跃便是数百丈,正好比那座悬在天坑上方的大山高上一截,正好出现在那柄大放光明的铁剑面前! 一伸手!便握住了剑柄! 正如同昔日在轲浩然的教导之下第一次握剑一样! 君陌的脑海之中恍惚出现了昔日幼时在书院之中跟着轲浩然学剑的情形! 入手并非如同寻常铁剑那边微凉,反倒是有一股热意,就像是烧红的铁条一般,可君陌的脸上却不见丝毫不愉,似是忽视了那股热意一般,直接握住了剑柄!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剑身之上,顺着手臂涌入君陌的体内,纯粹而强大!已然超越了五境! 烫!滚烫!好似身处熊熊烈火之中,受火焰焚烧之痛一般! 君陌只觉得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像是着了火一样,热意伴随着这股力量穿过君陌的手臂,与君陌的全身穿行! 浑身都好似沐浴在烈火之中!伴随着强烈的灼热感的,是强大的力量!超越了五境的强大力量! 君陌咬着牙,右手依旧紧紧的握着剑柄,手背之上青筋条条凸起,宛若蚯蚓一般盘踞! 天启! 此时的君陌脑中莫名的出现了这两个字,书院对于昊天从来都没有过半点敬畏,是以君陌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的身上会出现只有在昊天最虔诚的信徒身上才会出现的天启! 不,不是天启! 只是和天启有些类似! 天启是昊天最虔诚的信徒以神术向昊天传达自己的意念,从而自九天之上,自神国之中借用昊天的力量! 可顺着剑身传入君陌身上的力量却并非是纯粹的昊天神辉,而是加上了卫允自身意志的浩然气,是磅礴霸道的浩然剑气! 无量的浩然气流入君陌的体内,冲刷着君陌的每一寸血肉,最后汇入他的气海雪山之中! 如此大的变化,自然也引起了悬空寺的注意! 以七念为首的悬空寺诸僧出现在山巅佛殿前的广场之上,抬头瞪大了看着天空之上的璀璨神辉,看着沐浴在神辉之中的高大身影! 七念心中一凛!化作一声叹息! 早在当日将集结整个佛宗之力,以及佛宗数百年积累的信仰之力将卫允收入棋盘世界之中的时候,七念就料到了书院必定会再度来到悬空寺! 李慢慢是谦谦君子,温有礼,行事有度,自然很好打发,可书院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同大先生李慢慢那般好说话的! 如哪位代表书院的天下行走十三先生,如眼前这位头顶高冠的书院二先生! 这位素来喜欢和别人讲道理的书院二先生着实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人!因为不论你有什么道理,都大不过他的道理! 七念的修为和境界与同是不可知之地天下行走的知守观叶苏相差仿佛,可就算是叶苏也败在了君陌的剑下,气海雪山被废,一身知命巅峰的强大修为尽数付之东流! 七念双手合十,望着半空之中沐浴在无量神辉之中的君陌,高声道: “书院二先生亲至,未曾远迎,是我悬空寺的不是,还望二先生见谅!” 七念的话已然做足了礼数,就算是君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毕竟当初在瓦山时,七念已经败过一次,如今面对愈发强大的君陌,纵使是如今较之先前已然有所精进的他,也生不出战而胜之的信心! 半空之上,君陌看着身穿黄色僧衣的七念,以及其身侧那一众修为明显不若的悬空寺僧众!感受着体内不断汹涌的浩荡力量,只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铁剑,那柄原本属于柯浩然的铁剑! 君陌没有理会七念,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重重的佛殿之中,如剑锋般锐利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殿宇,落在了被供奉在佛宗金身前的那方棋盘之上! 君陌并不知道卫允是通过什么手段才能实现这种类似于天启的法子,不过他却从卫允留下的剑气当中寻到了卫允的踪迹! 一根无形无质的线,一端连在那海量的浩然剑气之中了,一端连接在那方棋盘之中! 虽然这些剑气并不属于君陌自己,但有着书院不器意的存在,他却能够如指臂使的使用这些剑气,尽管在威力上并没有他自己修炼出来的那么强大,可那也是超越了五境的力量! 同样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若是握在一个三岁小儿的手中,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威慑力!任谁都不会因此而感到害怕! 可若是这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握在一个成人的手中,而且还是一个精修剑术的剑客,是一个举世闻名的强者手中,那他的敌人没有不因此而胆寒的! 当强大的君陌掌握了相当于天启一样的力量之后! 整个悬空寺的和尚,心头都莫名的笼罩上一层阴霾! 悬空山的护山大阵,无数僧众的念力都用在了封印棋盘世界,防止卫允破封而出之上。 这也是讲经首座和观主的约定,和昊天道门的约定! 尽管此时的观主重伤未愈,可观主却依旧是观主,是道门之主! 七念见君陌不语!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双手于胸前合十,口中一声佛号道出,目光变得无悲无喜,无量佛光自其身上散发而出! 慈悲之中透着肃杀! 这是悬空寺之中仅次于讲经首座所修金身的不动明王法身,也是七念现阶段最强的手段! 不动如山,明王降世! 明王结印,结的是佛宗真言手印,天擎手印便是源于此!天擎宗以印法名传天下,作为天擎上宗的悬空寺真言手印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 不动明王身,外家佛宗真言手印! 一出手,这位佛宗天下行走就用出了自己最强的手段! 因为来敌实在太强! 书院就是一座压在天下修行者之上的大山,压在佛道魔三宗头顶的大山,昔日夫子在人间之时如此,现在夫子登天之后依旧如此!从未变过! 七念的心中没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悲怆,因为此刻的七念,心中只有那个半空之上手握铁剑的男人! 随即便是无数道佛号响起,诵经声在巨大的殿前广场之上回荡! 一道道法身印法在诸僧手中出现,一个个金黄明亮的自佛印出现在殿前广场之上! 最强的防御便是进攻! 君陌还在蓄势!七念和诸僧不能再等! 佛光,念力,禅杖,佛杵,犹如雨点一般朝着君陌砸去! 半空之上!璀璨的神辉已经不如先前那般璀璨夺目,让人无法直视! 君陌持剑的身影也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天坑之下!千万民众仰望苍穹,看着那座他们奉若神明的大山散发出无量的金黄佛光,看着天空之上那个持剑而立的高大身影! 尽管此刻他们连那人的模样都看不清,尽管君陌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几乎小的和蝼蚁一样! 可不知为何!天坑之下一个又一个民众抬起了头! 万道目光之中,有期待,也有渴望,有疑惑,也有不解 众生的目光之中蕴含着的自然是众生之念! 君陌冷眼看着无良的佛光携带无数道天地之息倒卷而至! 左手提着的那柄宽大铁剑依旧在剑鞘之内,温顺的就像猫儿一样,可持剑的右手却已经抬了起来! 君陌不禁想起了在长安郊外,他亲眼目睹的那两场战斗! 一场是与天下间最伟大的神符师,一场是和千年以来最伟大的光明大神官!这两个对手,不论是哪一个都已经站在了人间的最顶端! 而且那场和卫光明的大战,君陌也亲眼目睹了二人相继破开五境桎梏,踏入更高层次的景象! 一剑可开山,一剑可摧城,一剑可破昊天神辉,一剑可破尽天下万法! 君陌的眉稍微微挑了起来! 荒原之上有春风至! 尽管这春风还有些微冷,可下方荒芜的大地之下,却又无数新草挣脱土壤和大地的束缚,破土而出,迎向光明,走向新生! 春风徐徐,吹皱了君陌的心湖,也吹动了他手中的铁剑! 一剑出! 君子持方!剑光笔直!化作一条直线!直线的一线在君陌的手中,另一端,在那不可知之地之意的悬空寺,在那天坑之上的悬空山! 直线化作剑光!璀璨而磅礴的剑光! 剑光之中,剑气呼啸而至! 云散风起剑气至! 佛光灭!禅杖断,佛杵被剑光击飞! 一剑之下,所有的一切好似都成了虚妄! 第 390章 灭佛 七念的不动明王法身,佛宗真言手印,悬空寺无数高僧大德的印法念力! 一切的一切,悉数化作虚无! 一道通天彻地的剑光,自君陌的手中而出,自那柄平凡无奇的铁剑之中射出! 然后便是一道蕴含无量佛光的屏障亮了起来! 那时昔日佛祖留下的佛宗山门大阵! 可剑光是在太快,快到佛光还未亮起,就已经落在了山体之上,落在了山巅之上! 巨大的嗡鸣声响起! 那时急剧的摩擦而产生的声音,半空之上,佛光和剑光相抵! 似是想要将剑光懒腰斩断! 佛宗修士以念力强横著称,七念和诸僧于电光火石之间,引动天地之息于山顶上空布下九九八十一层佛光屏障! 可在那璀璨的剑光之下,在那呼啸的剑气之中,层层佛光屏障就好似纸一样脆弱! 一触即溃!根本阻拦不了半分剑光落势! 伴随着巨大的嗡鸣声的,是山体的剧烈摇晃! 好似地龙翻身一般!山石翻滚,殿宇寺庙摇曳!庙宇之中无数佛像左摇右晃,然后倾倒! 山体之上无数巨石打着旋儿翻滚之天坑之下! 看着那在视线之中越来越大的石块! “跑啊!” 天坑之下仰望着头顶上空的无数民众,不知是谁率先从震惊之中回过了神,厉声发出了高喝!提醒着旁边的同伴们! 不论什么,都比不上活下去来得更重要! 随即便是无数如同蝼蚁一般的浑身脏乱,满脸疲倦的图同人拼了命的往天坑四周跑去!想要远离那座正在滚落巨石的“圣山”!纵使命如蝼蚁,却也同样想要求活,也享有活下去的权利! 他们没有那些修行者们来去如风的本领,没有他们宛若精铁浇筑一样的强横体魄,他们恨不得自己的爹妈给自己多生两条腿,好让他们跑得更快一些! 更快一些远离那座不断震动滚落碎石的高山! 慌乱,恐惧,震惊,占据了这些民众们的身心! 剑光如柱,如滔滔大和一般的浩然剑气朝着殿前广场之上的七念和诸多僧侣覆盖而去,然后悉数灌入悬空山中! 君陌冷眼看着脚下的无数庙宇,看着那淹没在剑光之中的七念和无数僧侣,天坑底部那无数衣着破旧脏乱,宛若被圈养的牲畜一般的民众! 冷声道:“佛宗屡次欺我书院,今日合当从世间抹去!” 君子持方,而佛宗无道!无道者当灭! 这书君陌的道理,也是书院的道理! 倾力一剑,抽空了方才君陌所吸收那些磅礴如海的浩然剑气,也几乎抽空了君陌的念力! 悬空山护山大阵破碎,悬空寺化作漫天碎石废墟! 君陌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右手已然脱臼了,方才那一剑的力量虽然强大,可同样的其重量也极为沉重! 君陌挥的虽然只是剑,可实际上却和挥动一座小山并无什么区别! 而且君陌并没有卫允和轲浩然那般强横到变态的肉身,他也不似他的师妹余帘那般精修魔宗功法,不像他的小师弟宁缺那般入了魔,得以修习浩然气! 右臂脱臼,经脉酸痛,怕是一段时间都无法用剑了! 可君陌的右手还紧紧的握着那把剑,那把已然失去了光泽的铁剑! 然后!君陌的身形自百丈高的高空之上跌落! 别说君陌只是一个知命巅峰的修行者,就算是无距境界的强者也是无法飞行的,除非是有某种特殊的法门! 可显然,君陌并不会飞!刚才他之所以能够悬浮在半空之上,完全是因为卫允留下的那股力量,完全是因为那柄不受他控制的铁剑的缘故! 所以他只能无奈的从空中掉落! 木柚忙从怀中掏出一面锦帕,锦帕之上绣着祥云朵朵,微风几许! 锦帕并未如同神话之中迎风而涨,但却能凝聚天地之息,淡如亲风一般的阵意悄然溢散,锦帕顶在了君陌的脚下,无数天地之息凝聚,部分凝入帕中阵法之内,部分灌入君陌的体内!缓缓减慢君陌下落的速度! 直至安然落地! 君陌看着在那不断摇晃,山体不断龟裂,无数巨石树木滚落,佛殿庙宇倾塌的悬空山,以及山上那些犹如丧家之犬一样抱头鼠窜的僧侣们!双目之中满是冰冷! 可当他的目光落下,看到悬空山下的天坑之中无数犹如蚂蚁一样慌不择路四散奔逃那些普通人,眼中却有一丝不忍闪过! 却在此时! 悬空山中的情势再变! 在君陌的感知之中,那道贯通了整个山体的剑光忽然分散了!不受他控制的分散了,分化做成千上万道剑光! 只见一并光剑悬浮在半空之上! 不! 那不是纯粹的剑气,而是一道符! 卫允的剑符! 只一眼,君陌便认出了这道符!只有一笔的符,普天之下除了卫允之外,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天地元气之间的有夹层,有空隙,那便是空间与空间之间的捷径! 修为达到无距境界的修行者便是能够发现找出这些捷径,并且对之加以利用,于是乎便能做到万里无距,随心所至! 可除了无距之外,千万年以来,世间的修行者们还研究出了一种利用这些夹层间隙的方法传送阵法! 卫允在阵法上的造诣不高,在符道之上也不敢说自己是当世第一,可卫允却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正如同现在显现在悬空山上空的这一道符! 浩然剑气破了悬空山的大阵,进入到山腹之中,而后斩断了山体和大地之间的联系,然后,半空之上的那道符便出现了! 昔日卫允见到天坑底下那无数倍悬空寺当做奴隶牲畜一样圈养的普通人的第一眼,便生出了这个想法! 可惜却棋差一着,先入了观主等人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圈套,一身本事被束缚了大半,只能在被封印之前发出最后一击,逼观主不得不接的一击! 无数白色的线条如同神链一般自天空之上的那道符之中垂落,与下方斩断悬空山地基的浩然剑气相连!将整个悬空山包裹在内,形成一个如同蚕茧似的巨大椭球形! 君陌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原本他还担心坍塌的悬空山会对山下的那些民众造成无法预计的伤害,可现在再看!一切好像都在卫允的预料之中! 君陌发出的剑气,催发了这道隐藏在悬空山内部的剑符! 剑符催发,剑气犹如暴雨一般倾落在悬空山之上! 悬空寺中无数强大的修行者想要逃离这座他们心中最为神圣的山,可那一条条自天空垂落的神链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神符催动的是天地间的元气,而卫允的神符沟通着的,则是最为纯粹的昊天神辉! 以昊天神辉凝聚而成的神链,以神链形成的樊笼! 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观主想要破开这道樊笼,也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当神符散去!神辉尽退之时!整个悬空山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那些华丽的殿宇,黄色的庙宇全都成了废墟,至于悬空山之上的那些修行者们,那些僧侣们!有些被昊天神辉净化成了虚无!有些侥幸逃过昊天神辉进化的,却被掩埋在废墟之下!不知生死! 铁剑回到了木柚的手中! 木柚的手也重新被君陌握在手中,二人携手朝着已然满目疮痍的悬空山而去! 悬空山山巅! 那座屹立在山巅的巨大佛寺早已消失不见,那块宽敞无比的殿前广场也化作了虚无,整个山巅好似凭空矮了好几丈一样! 废墟之中! 金黄色棋盘半掩其中,其上满是尘土! 君陌旁边的木柚拿出一大块布,摊开放在地上,躬身将棋盘捡了起来,掸去其上的尘土,将棋盘放在其上,便将其包好背到背上! 二人没有继续在悬空山上搜寻,因为君陌已然确定,卫允此刻已经身陷棋盘世界之中! 站在天坑旁,二人看着天坑之下那些普通民众,此时的他们正呆呆的仰望着那座已然满目疮痍的大山! 可惜此刻山上早已没有了曾经奴役他们的人,没有了那些黄色的庙宇,也没有了那一座座雄伟的大殿,没有了那一个个金黄璀璨的佛陀金身,没有了那些既凶神恶煞又慈眉善目的僧侣!没有了那日日不断的暮鼓晨钟,时刻不休的袅袅佛音,以及那金黄的无量佛光! 还有那一尊压在他们心头的佛! 是佛陀也是恶魔! 奴役他们的恶魔! 君陌凝然不语,却也没有说走,木柚便静静的陪他站着,陪他看着天坑之下的万千民众! 恍惚间,君陌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像是得到了什么! 尽管间隔十分遥远,但君陌却能清晰的看到天坑下方那万千道目光,从空洞麻木慢慢到恢复丝毫的神采!从惶惶不安到逐渐镇定! 君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下方的这些民众如此好奇! 就像是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引导着他! 二人于天坑旁站了颇久! 君陌的心再度恢复到了平静,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走吧!”随即便拉着木柚的手转身离去! 向东而去!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 春天已去,夏日已至! 西陵神殿传出一个震撼整个昊天世界的消息! 光明祭即将举行! 光明之女颁下诏令,西陵神殿将于秋日举行光明祭,打开神国之门! 而光明祭的祭品就是书院的十二先生,观主的亲生儿子陈皮皮! 书院! 君陌和木柚已然自荒原归来!四大不可知之地之一悬空寺被书院灭掉的消息也随之疯传天下! 继夫子登天之后,继上次举世伐唐之后,书院再一次以极强的姿态将自身的实力展示在世人的面前! 那可是不可知之地的悬空寺啊!是能够与昊天道门并称为世间正道的佛宗! 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书院给灭掉了? 继光明祭的消息传出之后,这个消息再度震惊了整个昊天世界的修行者! 唐国,南郊书院! 李慢慢、君陌还有宁缺在内的一众书院弟子都看着面前的金黄棋盘,捏着下巴沉默不语! 这里头最有发言权的无疑就是宁缺了,昔日他和桑桑就曾被困在棋盘世界之中,而且他们还成功的从里头走了出来! 可当众人的目光朝着宁缺看去的时候,宁缺却无奈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我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从棋盘世界里头出来的,大黑马跑着跑着就从棋盘世界里头跑了出来!” 当初大黑马直接带他们到了西荒,看到了悬空寺,看到了悬空寺下方那个深不见底的幽深天坑! 宁缺对此至今仍然记忆犹新,难以忘却,可对于如何出的棋盘世界,他至今还没有弄明白! “悬空寺已灭,岐山大师已然圆寂,这世上能够打开棋盘世界的佛宗众人,只怕已经没有了!” 李慢慢纵使修为已然达到了无距,可面对佛祖留下的这个棋盘世界,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因为佛祖的境界已然超出了无距! 宁缺沉眸静思,沉声道:“或许还有一个人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众人的目光立时又汇聚到了宁缺的身上,直到一个名字从宁缺的口中缓缓吐出! “岐山大师的弟子观海!” 观海是岐山大师的亲传弟子,和悬空寺的佛宗修行者不同,观海不但继承了佛宗的妙法,也继承了岐山大师的佛法,修为虽然还未至世间顶尖,可一身佛法德行却颇让人敬佩! “此去瓦山山高路远,如今光明祭在即,咱们还是先应付好当下再说其他吧!” 余帘的话,把众人的思绪都拉回了现实! 是啊! 光明祭马上就要到了!如今桃山神殿之中的那位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桑桑了,她要以陈皮皮为祭品进行光明祭,为的不就是斩断尘缘,重返光明神国! 观海并不是岐山大师,能否开启棋盘世界都还是未知数,书院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卫允一人的身上!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这个道理在书院之中向来都是极简单的! 第 391章 老和尚 棋盘世界之中! 卫允依然自深层的入定之中醒转,气海雪山之中的寂灭剑气已然悉数被其中浩然气化为虚无! 原本破损的肉身也因浩然气的滋润而得到了修复,不禁伤势尽去,就连强度也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肉身强横到了卫允如今的程度,浩然气虽然一直能够强化肉身,可效率却越来越慢,更别说像这一次直接将卫允的肉身强度增加了将近三成! 而且和观主的一战,除了肉身被打磨的更加强横之外,卫允也并非没有其他的收获!许是因为和观主的寂灭剑气争斗了太久的缘故,卫允对于从轲浩然记忆之中获得的那些剑道的见解竟然有了诸多领悟!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以前卫允所用的剑道,多是来源于轲浩然的理解,带着浓重的轲浩然的味道,而且卫允并不能浩然剑气用的如同轲浩然那般,可破万法,同样可以演化天下万法! 如果说轲浩然对于剑道的领悟已然达到了巅峰的境界,那么卫允顶多也就是比大成稍微多出一点,距离巅峰还有数步之遥! 可随着在青峡之中目睹天下间有数的几名强大剑客的交锋,卫允对于浩然剑道的领悟也在逐步提升,尤其是和柳白的那一战! 柳白虽未破五境,可他的剑道,却足以战胜五境之上的强者,尤其是柳白身前一尺的世界,更是让卫允觉得惊艳! 当时若非手中拿的是轲浩然的本命剑,使得原本卫允只能用出七分实力的剑道提升到了九分,只怕也未必能够一剑战败柳白!破开他一尺世界的防御! 原本肉身的强度再度提升,对于剑道的领悟更深几分,这都是难得的好事儿,可卫允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要真的是另外一方世界也就罢了,回不去也没啥!可关键是这方世界里头要啥没啥,卫允在这里头呆了一年多了,几乎来来回回把这个世界逛了个遍,可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卫允也尝试过想向破开讲经首座精神世界那样,全力一刀破开这方世界,开辟出一条离开的通道,可这方世界却和讲经首座的那方虚幻的精神世界完全不一样! 这可没把卫允的愁死! 好在现在的卫允已经不是那个刚刚从大周世界出来的卫允的,体内的气海雪山所化的小世界里面无穷无尽的浩然气时刻滋养着卫允的肉身体魄,也为他的身体提供着日常运行所需要的的能量! 否则的话,若是当真在这个连个活物都找不到的世界里头待上那么几日,只怕卫允不是饿死就是渴死了! 可精神上面的折磨却更加让卫允难受! 可卫允尝试过无数办法,却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其实对此卫允心中早就有了预料,既然他们如此煞费苦心的把自己的给弄进来,就一定准备好了后手,绝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的就出去了! 卫允躺在山巅,看着天上那轮冰冷的太阳,长刀枕在脑袋下,翘着个二郎腿,脑子里头闪烁着万般思绪! 忽然! 一道灵光闪过! 卫允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将自己和棋盘拴在一起的可不是观主,也不是七念和悬空山上的佛宗大阵! 而是讲经首座那个老秃驴! 想到这儿,卫允不禁眼睛一亮! 随即目光微凝,轻合双眼,灵台瞬间便一片澄明,进入到无思无念的澄空状态! 这是一片寥若的星空,璀璨的星空之中,有无数银河横亘其中,无数星辰在星空之中烨烨生辉,发出灿烂的光芒! 卫允的念力,或者说元神,就在此中遨游! 气海雪山之中因为要剿灭观主注入体内的寂灭剑气,卫允早就将其彻彻底底的清查了无数次! 那个老和尚精通精神之法,如果想要做什么手段,留下什么手脚的话,那也一定是在自己的识海里头! 唯有在自己的识海里头留下手段,再以某种极其高明的手法蒙蔽掉自己的感知,卫允才会这么久了都没有察觉到! 卫允的识海广博,若是当真如同卫允所猜想的那样的话,那么卫允还真是小瞧了讲经首座这个老狐狸! 卫允搜寻的很仔细,几乎每一个星辰都要细细的用念力扫视,也不知在识海之中搜寻了多久! 直到! 在识海的一角! 一颗表面看上去和旁边的星辰一般无二的星辰!通体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可卫允却在这白光之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群秃驴的味道! 拂袖一扫! 磅礴的念力化作冲霄剑意! 然后便是一道佛光屏障骤然出现,一股强大的佛意随之出现! 慈悲之中透着肃杀! 浩大之中带着庄严! 卫允目光一沉,磅礴的念力铺天盖地的将那颗星辰彻底包裹起来,没有留下丝毫缝隙! “哼!” 伴随着一声闷哼!一团如豆金黄佛光自卫允体内涌出,如豆的金黄佛光之外,是化作樊笼的浩然剑气! 无尽的剑意裹杂在强大的阵意之中,将其从卫允的识海之中拽了出来! 如豆的佛光犹如水一般流动,体型逐渐增大,剑气樊笼也随之增大,知道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出现在樊笼之中! 老和尚的身形并不算很高大,可背却很宽,手很粗! 只是现在的老和尚看上去有些虚幻透明,更像是一道光影! “阿弥陀佛!老衲见过施主!” 老和尚冲着卫允合十一礼! 可卫允却没半点好脸色给老和尚:“你这老和尚阴险得很啊!” “哎!一切都是命数!”老和尚一声叹息,但面上却看不到半点悲伤! “一切都是老衲自己种下的因,有今日之果,也与旁人无尤。” 卫允目光微凝:“你倒是看得开!” 老和尚身上佛光更甚几分,好似佛陀在世:“诸法空相,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行了行了!”卫允一脸嫌弃的挥挥手打断了老和尚的念经声:“我现在就想知道该怎么从这里面出去!” 老和尚道:“恐怕要让施主失望了!” “什么意思?”卫允微微挑眉,眼中闪过几丝寒光! 老和尚却好似没有看到卫允眼中寒光一样,自顾自的道:“此方棋盘世界乃是佛祖的世界,据我佛宗典籍记载,乃是佛祖凝结天地规则所化的世界,除非修为能够达到佛祖的境界,或者” “或者什么?” “施主遁入佛门,拜入佛宗之下,老衲可代师收徒,将施主” 老和尚话还没说完,卫允掌心一握,樊笼之中剑气顿时便化作无情的杀道之剑,将那浓郁佛光吸入湮灭! 老和尚最后一丝真灵也化作漫天光点,融入到这方世界之中! “废话连篇!”卫允冷哼一声! 想什么好事儿呢!还拜入佛宗门下,遁入佛门,你这么能想,还是早点极乐世界见佛祖吧! 怕老和尚还留有什么手段,磅礴如海的念力将自己的识海和气海雪山又彻彻底底的搜寻了一遍,确认了再也没有丝毫异常之后,这才开始进入到深层次的修炼! 既然没有办法破开这方世界,回到昊天的世界,那就修炼,修炼到佛祖的境界!修炼到夫子那样的境界! 卫允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从接触修行到拥有现在的修为,卫允所花费的时间也不过区区数年罢了! 夫子在世间所有修行者的眼中,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似天空一般可望而不可即,可在卫允眼中,夫子也不过是一个在修行路上走的比自己远了一些的强大的修行者而已! 修行路漫漫,大道无止境! 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够那就三年,五年,十年,百年! 总有一日! 卫允能够达到佛祖那样的境界,达到夫子那样的高度,甚至于超过他们,超过那个高高在上的昊天,挣脱天地的束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纵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卫允也要披荆斩棘,用自己的双脚踩出一条路来,更何况现如今卫允不过是依着前人的脚步,追着如夫子和佛祖这样的大修行者的背影迈步前行而已! 其实对于五境之后的修行境界典籍之上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唯二出现在那些修行典籍上面的,就是天启和无距! 所以卫允也不知道自己如今修行到了什么样的境界,轲浩然的记忆里头对于五境之后的修行,修行者们对于元气的领悟已经上升到了天地规则的地步,通过模拟天地间的规则,在自己的体内构筑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不被昊天掌控的世界!一个属于修行者自身的世界!然后在不断的滋养完善这个小世界!然后彻底的摆脱昊天的掌控! 如今卫允体内的气海雪山已然自成世界,尽管和昊天世界比起来还显得太过弱小,甚至于连如今他所处的这方世界也远远不如! 说是世界或许夸张了一些,说成是卫允以气海雪山演化而成的一方空间或许来得更恰当! 心神沉入气海雪山之中,浩荡的浩然气伴随着卫允的念力,丝丝缕缕的从卫允的体内往外溢散,逐步扩散到这方世界之中,融于虚空,融于大地,融于山石,融于云海,融于微风! 第 392章 回归 既然用武力破不开这方世界,又找不到出去的法子,那就以世界来对抗世界,用卫允体内自成的那方世界,来对抗这方佛祖的世界! 或者说吞噬! 卫允此举无异于蚂蚁吞大象! 看似荒谬,可却未必不能实现! 其实这里说是一方世界也是夸张了的说法,真要是算起来,不过是一方大一点的荒芜空间罢了!法则还尚未完善的空间! 否则的话,这方世界就不会是现在这种荒芜的状态,应该早有生命演化了才是! 佛祖的时代距今已有数千上万年之久,尽管这方空间的流速和昊天世界并不一致,可也不应该是如今这幅模样! 卫允的念力伴随着浩然气出现在这方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卫允的身上开始亮起了微光! 微弱的白光! 白光凝成有些微冷的白色火焰,环绕在卫允的身上! 卫允的身形也慢慢浮空而起,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托在其身下一样! 白色的冷焰越聚越多,卫允距离地面也越来越远! 无穷无尽的神辉自卫允的身上散发而出,普照这这方浩瀚的空间,卫允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凉,白色的火焰凝成了实质,在卫允的体外熊熊的燃烧着! 卫允的身形也消失在那无穷无尽的白色火焰之中! 一个太阳,一个散发着无穷热量的真正太阳出现在天空之上! 当这轮太阳出现的时候,天上那轮冰冷的太阳便如同镜子一般碎做了无数光点! 光明普照大地! 先前卫允覆盖住整个空间的念力和浩然气化作种子,扎根入大地之中! 当光明降世,这个世界便出现了生机! 当第一缕生机出现的时候,便会有无数缕生机紧随其后! 一株野草,摇晃着嫩绿的脑袋破土而出,迎向自天空洒落的光明! 可一个完整的世界从来都不会只有光明! 念动风起! 那是以念力和元气化作的风,微风徐徐,那是以符意凝聚的风! 寻常的神符师便可做到呼风唤雨!更何况是如今修为早已进入浩然境界的卫允! 念动则符出! 符出的风起,而后云聚,日隐,光明退去,只见云层之上电闪雷鸣,璀璨的雷光将昏暗的世间再度化作白昼! “轰隆隆!” 只听得一声雷霆炸响,一道璀璨的雷霆电光横亘于天空之上,好似将整个天穹都撕裂了一般! 无尽的雷鸣声在天地之间回荡!而后风雨交加,雷电大作,暴雨倾盆般洒落! 随即便又漫山遍野的绿意铺满了整个大地! 青草飞长,山野间自有花木生出,争相绚烂! 迎着狂风暴雨的洗礼,在电闪雷鸣之间,悄然绽放着属于它们的美丽! 黄色土山之上,暴雨落下,和泥土混成泥水,顺着山石的间的缝隙,由高到低缓缓的流淌!从一股股细流汇聚成小溪,一条条小溪汇聚成小河,小河汇聚成大河,奔流不止,一路远去! 当云开雾散,光明重新降临世间只是,漫山遍野之中,小河大川旁的土地上,有无数生命破土而出! 都城书院之中! 后山一处阁楼之内! 原本沉寂的棋盘莫名的移动了两寸! 屋内的莫山山似有所感一般,朝着棋盘投来了目光! 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方才明明听到了动静!”莫山山不禁有些疑惑!若是寻常人的感觉或许可能出错,可她作为知命巅峰的大修行者,而且还是一位符道精深的神符师,感知甚至要远比一般的修行者更加的敏锐,绝不会出错! “奇怪!” 莫山山微微蹙眉! 可下一刻!蹙眉却变成了惊讶! 因为棋盘再一次动了! 似有如同湍流的一般的微弱白光在棋盘之上一闪而逝! 莫山山眨了眨眼睛,若非亲眼所见的话,她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棋盘再一次动了,好似内部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撞击一样,微弱的白色湍流散发着微光,出现在棋盘之外! 阁楼之中,那柄躺在剑架之上的铁剑也动了!好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疾啸一声便从鞘中飞了出来,化作一道流光,停在棋盘的上方,不停的绕着棋盘来回盘旋着,剑身轻颤,发出急促的蝉鸣,似乎是在表达着雀跃的情绪! 一柄剑竟然有了情绪! 莫山山根本没有时间惊讶,因为此刻她的心神都被那不断发出异象的棋盘所吸引! 棋盘的震动仍旧时不时便会来上一下,其上的白光也愈发璀璨,莫山山虽然不认识浩然气,可对于昊天神辉却很熟悉! 况且浩然气和昊天神辉本就没什么区别! 莫山山也不知自己在阁楼之中站了多久! 眼看着那方棋盘之上的光芒越来越亮,直到整个棋盘都被璀璨的昊天神辉所笼罩!无尽的神辉带着滚烫的热量,莫山山心中一惊,食指轻动,一道惊人的符意自其指尖逐渐成型! 这是一座小镇,位于宋燕之交的地方,靠近西陵,也靠近桃山! 所以这座小镇里原本住着两个人!两个对昊天畏之如虎!不,或者说是对死亡恐惧的人!他们已经获得了长生,所以他们真正恐惧的是死亡,他们害怕的从来也只有死亡! 可桃山之上的那个高大少女却能够主宰他们的生死,甚至只需要一个念头,分出十分之一不到的力量,就能够把他们碾死! 因为在高大少女的眼中,纵使是已然能够长生不死的他们,也和蝼蚁没有区别! 正如同在苍鹰的眼中,不论多么强大的蚂蚁依旧只是蚂蚁,无法飞上晴天,苍蝇和蚂蚁之间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尽管此时苍鹰不在展翅,少女已然降临尘世! 在那座小镇之上,在南海的海岛之上,当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两个修为已经达到时间巅峰的修行者就如同俗世之中见到了皇帝的太监一样,卑微的匍匐在少女的脚下,额头甚至都不敢触碰到少女那白皙的足尖! 屠夫和酒徒! 屠夫的手中始终都拿着那柄屠刀,酒徒手里的酒壶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小镇里多了一家书画店,书画店的老板叫朝小树,是唐人,有两个伙计,叫张三李四,同样也是唐人! 屠夫走了,虽少女去了桃山,守在桃山之下的另一座小镇,酒徒却留了下来,留在了宋燕之交的这座小镇里! 替少女将马车送回唐国之后,他便一直住在这个小镇里! 直到观主找上了门! 一身伤势尽去,修为尽复,而且更上一层楼,已然达到清静境的观主! 尽管作为观主的前辈,活的岁月比观主更久,可酒徒在观主面前却并不似面对宁缺和书院中人时候的高傲! 因为他怕死!所以他怕观主! 可观主却带来了一个让他激动的消息,但也使得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那个远在桃山之上的高大少女已然极为虚弱,已然虚弱到可以被杀死的地步! 观主这次来,就是邀请酒徒一起出手,杀死那个少女! 酒徒很想拒绝,很想很想! 不因为别的,因为怕死! 怕到连一丝似的可能性都不敢去赌! 上一个去杀少女的人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甚至于就连酒徒都不敢说自己比上一个人强大! 因为那个人叫柳白,剑圣柳白,虽然柳白只是一个修行了数十年的后起之秀,可柳白的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不论是观主还是酒徒,都承认这一点!所以在那之后酒徒更怕了! 对少女的恐惧就像是洪水一样在酒徒的心中蔓延! 作为人类修行史上最为强大的几个修行者之一,怕死怕到酒徒这个地步的,天下间只怕也只有那位和他一起相伴至今的屠夫了! 可酒徒还是跟观主走了! 他们一起去了荒原! 去了那座被昊天一起的山脉天弃山! 因为那个即将就要被他们杀死的高大少女就在那里! 因为观主说了一个消息,一个让酒徒浑身颤抖难以复加的消息! 那个高大少女,也就是桑桑,昊天在人间的化身,彻底变成了人,还怀了身孕,有了孩子! 若神依旧是神! 那么就算是一个虚弱的神,酒徒也绝对不敢对神有丝毫的不敬,可当神变成了人之后,那犹如洪水一样弥漫在酒徒心中畏惧立时便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神无法被杀死,可人是能够被杀死的! 此去数万里! 可二人皆可无距,数万里的路程,也不过是几个瞬间的功夫而已! 此去只为屠神! 书院之中,当白光隐去,卫允的身形显化而出,莫山山的眼中已然泛起了一丝晶莹的泪光! 空中那柄原本环绕在棋盘周身不断飞舞的铁剑也欢呼雀跃的在卫允的身旁不断盘旋飞舞,发出清脆的剑啸声! 卫允笑着伸出手,摊开手掌! 铁剑飞入掌中,剑柄落入掌心! 十指合拢! 剑身轻颤,又是一声轻啸,自书院后山的阁楼响起,传到了长安城,传到了整个唐国,一直到整个昊天世界! 所有的修行者在这一瞬间都听到了这一身清脆的剑啸! 包括此时出现在桑桑和宁缺面前的观主陈某,包括了此时再桃山脚下那座小镇里的屠夫,包括了拿着木棍正朝着天弃山赶去的李慢慢,也包括正领着大军攻打南晋的君陌! 后山的天地之息如潮水般涌动,云雾大阵不断的翻腾,有无数清光自天际洒落,似是在这声剑啸庆贺! 一朝剑啸天下知! 莫山山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俏丽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唇舌轻动,吐出了两个字! “先生!” 第 393章 小镇中 小镇的书画店里,朝小树泡了一壶热茶,然后便悠闲的躺在竹制的躺椅上,手拿茶壶,微阖双目,时不时便喝上那么一小口,生活过得好不惬意! 院子里,张三正在劈柴,李四端着盆拿着抹布正在屋子里四处洒扫! 书画店的大门开着,可却并没有什么人走进来! 这座坐落在宋燕两国交界处的小镇并不像唐国的都城长安那样随处可以找到喜好书画的买家,小镇上的居民们关心的更多的是一日三餐,是柴米油盐,是娶媳妇生儿子给自家传宗接代,传承香火!是替辛苦耕耘劳作,替子孙们挣一份家业! 可惬意的生活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破了! 一身黑衣,背负着双手的卫允走进了书画店,走到了朝小树身边的太师椅上自顾自的坐了下去! “朝老板倒是好雅兴!” 卫允扫视着店铺里头挂在墙壁之上的那些书画,倒是真有几幅还算不错! 朝小树虽然无数次从书院的口中听到过卫允的名字,可却从未亲眼见过卫允,这一次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卫允还是那个卫允,可朝小树却非昔日的朝小树了! 卫允的目光几不可查的在朝小树的胸口多停留了一瞬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似是看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样! 朝小树虽然修为尽废,可眼里还在,反应还在,自然也捕捉到了卫允嘴角的笑意,捕捉到了那一丝奇异的目光! “这位客人认识朝某?”朝小树起身拱手疑惑的问。 卫允轻笑道:“春风亭朝小树,鱼龙帮二当家,人称朝二哥,春风亭雨夜和宁缺并肩一战在唐国已成传说,而后又带领骁骑营和义军在唐国东北大放异彩,拯救唐国与水火之中,天下间不知道你朝小树的人只怕没有几个吧!” 那对目光之中也泛着笑意,上下不停的打量着朝小树!相较于温尔雅的李慢慢,高傲的君陌,有点腹黑傲娇的宁缺,卫允倒是觉得朝小树这人更有意思一些,也更适合交朋友! “朋友对朝某倒是知之甚祥,可惜朝某却对朋友一无所知!” 朝小树也没有见过轲浩然,自然认不出相貌和轲浩然神似的卫允! 卫允冲着朝小树拱手道:“书院卫允!” 朝小树一愣,先是有些不敢置信,卫允被困于佛祖棋盘世界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大先生李慢慢曾亲赴瓦山请烂炣寺主持观海大师请教如何打开棋盘世界,可却无功而返,而后原本在大河国和国师白云道长一起主持大局的书痴莫山山听闻之后,跨越数千里之遥,赶赴书院,想要帮忙参详开启棋盘世界,救出卫允的办法,可却依旧未能如愿! 卫允此刻不是应该在棋盘世界里面吗? 可当卫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朝小树的心里却生不出一丝一毫怀疑的念头! “朝小树见过先生!恭贺先生脱离棋盘世界!”朝小树的脸上亦露出笑容! 卫允可是曾经一人独占观主和讲经首座的猛人,虽然不知为何会被观主等人封入棋盘世界之中,但也斩了讲经首座,重伤了观主,如今脱困,书院再增一大助力,书院所谋划之事,成算定然大大提高! 卫允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朝老板这里有酒吗?” 朝小树有些遗憾的道:“不瞒先生,自从气海雪山被废之后,朝某这身体也大不如前,已多年不曾饮酒了!” 气海雪山被废,一身修为悉数付诸流水,念力大损,识海定然也受到了重创,朝小树又不似卫允这般休息浩然气,也没有修炼魔宗功法,身体强度自然不如魔宗之人,身体受到影响也是在所难免的! 卫允的目光再度落在朝小树的胸口位置,深邃的目光好似穿透了血肉一样,看到了那把藏在朝小树身体里面的剑!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发!这是夫子曾经说过的话!” 卫允没有亲耳听到过这句话,可轲浩然却听过,亲耳听到过! “何至于此!”卫允看着朝小树,目光依旧清明! 朝小树迎着卫允的目光,沉声应道:“义之所向!”声音虽沉,可脸上却满是从容,目光之中,写满了坚定!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好一个朝小树,好一个朝二哥! 卫允起身走至朝小树的面前,二者相距刚好一尺! 然后卫允的手抬了起来!抵在朝小树的胸膛之上! “先生!”朝小树根本来不及阻止,因为当他看清卫允动作的时候,卫允的手掌已经抵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轻轻一拍! 一截剑尖便从朝小树的身体里冒了出来,剑尖抵在卫允的掌心! 这是一把普通的剑,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可这把普通的剑中却蕴含着世上最强大的剑意,因为这是柳白的剑! 青峡一战之后,境界再度突破,已然真正做到人间无敌的柳白的剑! 身前一尺,是柳白的世界! 便是观主和讲经首座也不敢进入柳白身前一尺的范围,昔日的李慢慢为了阻止柳白杀死桑桑,也只敢在一尺之外! 可青峡之前,卫允的剑却突破了一尺的世界,刺中了柳白的胸膛! 今时今日,卫允的手掌再一次进入到这一尺的世界里面! 境界再度突破的二人,再一次在这一尺的世界里头相遇! 剑尖距离卫允的掌心只有一分! 可就是这一分,却是两个世界! 是真正的两个世界! 柳白的世界和卫允的世界,吞噬了棋盘世界之后的小天地! 柳白的剑入了卫允的世界! 便如同孙猴子跳入了如来的手掌心! 掌心之上浮现璀璨的白光! 白色火焰灼烧着朝小树的血肉,精纯的浩然气不断的涌入朝小树的体内! 痛! 和方才长剑破体时候的痛完全不一样的痛! 血肉在滋生,不仅痛,而且痒,极致的痒!可朝小树却紧咬着牙,一动不动,额头的汗水如豆般渗出,可朝小树却依旧没动,甚至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看着那支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掌,看着那道温润如同春雨一般的白色焰火! 胸膛之上那道被剑破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体内破损的气海雪山也在那入体的精纯元气修复之下开始慢慢恢复! 气海凝聚,雪山重铸! 双手早已捏成了拳头,手背之上青筋毕露,十指泛红,指尖已然陷入掌心之中,鲜血随之流淌,额头之上如豆的汗水在不断地低落,背后的衣衫早已被浸湿! 身躯都已经不住的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可朝小树的双脚却似在地板上扎了根似的,没有挪动半步! 十几个呼吸之后,卫允收回了手掌,朝小树浑身早已被汗水浸湿,双手早已被鲜血染红,牙关也已因为咬的太紧而渗出了血丝! 甚至于就连脸色又有几分苍白!苍白的脸色之中满是震惊,震惊于卫允宛若仙神一样的手段,震惊于自己不禁顷刻之间伤势尽复,就连气海雪山也被修复完整,只要在冥想修炼几日,便能修为尽复! 震惊之后,朝小树的脸上便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有酒吗?” 卫允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这一次朝小树却大笑着道:“有!成年的好酒!” “李四兄弟!去打十斤酒回来!要最好的!” 朝小树对着在铺子里洒扫的李四高声吩咐道! 卫允却摇了摇头:“十斤怎么够,要二十斤!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当浮一大白!” 朝小树笑着道:“先生说的是!”又对着李四嘱咐道:“就听先生的,打二十斤!” “好嘞!” 李四是个年轻的小伙,像这种年轻力壮的小伙一般腿脚都很快,所以卫允和朝小树并没有等太久,便看到李四抱着两个大酒坛子大步走了回来! 大树被砍断了枝干,只要未曾枯死,便仍旧能够发出新芽,焕发出心神,野草被踩踏的腰断筋折,可春风之后,却仍旧能够再度直起腰杆,向上生长! 卫光明被卫允废去气海雪山之后,却仍旧能够重新踏入修心之途,一路破镜,越过天启,迈入更高的境界,然后身归昊天的怀抱! 观主同样被卫允一符破去气海雪山,重伤垂死,修为尽废,可如今却同样伤势尽复,修为也更上一层楼! 朝小树为了书院的布局,甘愿自废气海雪山,藏剑于身,一个知命巅峰的大修行者,甘愿废去一生修为,这是何等的气魄! 只一句义之所向,便能无所畏惧! 较之前世那些流传千古的四大刺客,要离、专诸、聂政、荆轲也毫不逊色! 朝小树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也是一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甚至于,卫允觉得朝小树的身上有一种光环,似古之豪侠!难怪就连李慢慢和君陌等人对于朝小树没有进入书院成为他们的师弟而感到惋惜! 第 394章 一剑北去 小镇之上自从多了这家书画店之后,虽然生意做得门可罗雀,起初还有不少人观望,可后来就连观望的人也渐渐较少,因为好奇心已经不在了! 生意门可罗雀的书画店却始终不曾关门,那个姓朝的老板的脸上也从来没有过愁苦!小镇的居民们,四周的邻居们甚至有些好心的劝朝老板换门生意做做,说不定生意就会好起来了! 可今日的书画店,却罕见的关了门,听说店里的伙计还跑到酒铺里头打了二十斤最好的酒,在熟肉铺子里切了三斤上好的熟肉! 小镇居民们纷纷猜测书画铺的朝老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儿,不然怎么又买酒又卖肉的,大白天的还把铺子给关了! 朝老板的心情却是很好!酒喝得很急,笑声也很爽朗!爽朗的笑声之中还带着酣畅淋漓! 与君共饮三百杯。 将进酒,杯莫停。 若是那位诗仙在此的话,说不定又会吟诵出几首流传千古的书篇! 酒过三巡,二人皆已微醺! 二十斤酒伴着李四又在长街口切回来三斤熟肉,半斤花生,已然去了七八斤! 朝小树脸颊已被熏红! 正要举杯对饮!卫允的眉梢却忽然一挑!扭头透过窗户朝着北方望去,目光微寒! 朝小树问:“先生在看什么?”目光顺着卫允看的方向望去,可出来碧蓝的天空之外,就只剩下天上飘飞的云朵了! 卫允回过头,食指点出,酒坛之中便有一团酒水自谭中分离而出,浮空而起! 卫允指尖亮起微光,食指轻动,于虚空之中画了个圆! 浮空的酒水也随之而动,宛若游鱼一般画了个圆,然后酒水扩散成镜面,其内光影浮动! 今日让朝小树震惊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无论是卫允取出他身体里面从柳白处借来的那柄剑,还是在片刻之间修复他的气海雪山,让他一个废人能够重新再度踏上修行之路! 可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却依旧震惊到了朝小树! 近乎透明的水镜之中光阴交错浮动,然后浮现出一片花海!绚烂的花海之中,朝小树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曾经在春风亭的雨夜之中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宁缺扶着一个高大的少女,尽管此时少女的模样较之先前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可朝小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高大的少女,不,应该说是少妇,身怀六甲的少妇! 而此刻宁缺和桑桑的对面,是一身青色道袍的观主,背负木剑的观主! 三人隔着花海相望! 朝小树的心弦顿时便绷紧到了极点!脸上的笑容顷刻之间便化为乌有,眼中满是担忧! 若是旁人,朝小树半点都不为那位兄弟担心,可那是观主!是道门之主,也是现在整个道门之中最强大的人,没有之一! 观主的剑还在背后,可指却已经点出! 浮动的光影之中自然感觉不到那带着极致压迫的指意! 可朝小树手中的酒杯已然被捏碎,指节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 “先生!” 饶是在生死面前表现的异常从容的朝小树也不禁有些失态! 卫允道:“不用担心,已经有人赶过去了!” 观主的指很快,不到百丈的距离,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到了,距离宁缺身侧桑桑只有三尺的距离! 指未至,强横的指意凝聚着磅礴到无法估算的天地之息! 可就在这时,一根木棍出现在那一指的正前方! 强大的指意戛然而止! 穿着旧棉袄的李慢慢也跟着出现在宁缺和桑桑的面前,旧棉袄上头还有附着火星!那是因为在极短的时间内移动的速度太快与空气发生剧烈的摩擦而生出的火星! 看到手持木棍的李慢慢出现,朝小树松了口气! 可卫允却抬起了左手,一柄铁剑自袖中飞了出来,自二人的头顶升空而起,盘旋在小院的上空! 袖中飞出一柄三尺多长的铁剑,今天的惊讶已经够多了的,尤其是在卫允的身上,和先前的那些手段比起来,如今放出飞剑的举动倒是没那么让人意外,朝小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去吧!” 卫允仰头看着头顶盘旋的铁剑,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半空之上的铁剑却好似吃了兴奋剂一样,剑身发出近乎疯狂的颤鸣,无数白色湍流浮现在剑身之上,在朝小树的感知之中,数之不尽的天地之息凝聚在剑身四周,其上更是隐隐有流光浮现! “嗡!”的一声! 铁剑化作流光,斜斜向上之中天际,飞入原封天空的云层之中,速度之快,破开空气发出剧烈的啸声,形成了一道长虹般的气流空洞,蓝天之下的云层也被洞穿,漏出个大洞! 铁剑穿入云层,直入九天之上,越过脚下无数山川,一路北去! 朝小树看不见铁剑飞行的轨迹,休说先如今他体内气海雪山之中只恢复了那么一丁点念力,纵使是他的修为恢复到了最巅峰,也捕捉不到这一剑的轨迹! 一剑往北去,直入青冥之上,跨越山河万里! 朝小树的心中莫名的涌出一股期待,目光捋直了盯着眼前的水镜,盯着水镜当中的每一个画面,似乎想从里头找到什么东西一样! 万里之外的天弃山下,那座山崖旁,花圃之中! 李慢慢举棍齐眉,低声喝道:“走!” 观主背后的木剑落入手中,木剑斜指地面,嘴角带着轻笑! 宁缺没有矫情的说什么大师兄你不走我也不走之类的空话,也没有扭扭捏捏的说什么同生共死之类没用的话,而是直接抱着桑桑,转身就走! 观主却笑着道:“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李慢慢的身上,从未挪过半分! “你已经败了!” 李慢慢淡淡的看着观主,木棍齐眉,一端握在手中,另一端指着观主! “败?”观主似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还未真正的较量过,又岂能知道胜败!” 李慢慢道:“卫先生已经从棋盘世界里出来了!” “那又如何?”观主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目光依旧落在李慢慢的身上,根本没有往李慢慢身后已经抱着桑桑离开的背影! “他是出来了,可那又能如何,况且只要我在他赶来之前杀了她,一切便成定局,到时候就算是夫子回到人间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观主的话里带着强大的自信,甚至于握剑的手都隐约间颤抖了一下! 如今的观主已经不是昔日的观主,不仅伤势尽去,而且一生修为尽复,还更上一层楼,踏入了清静境,距离传说之中的不朽已经相去不远! 这个时候就算是卫允出现在观主的面前,观主也丝毫不惧! 修为虽然已经达到了清静境,观主道心之坚固,已然近乎太上忘情的境界!可终究只是近乎,而不是已经达到! 李慢慢的手很稳,稳稳地握着手里的木棍,“有我在,你就无法离开!” 宁缺抱着桑桑已经消失在观主的视线之中,可观主却依旧没有丝毫匆忙和慌乱! “上一次你拦不住我,这一次你同样拦不住!”观主平淡的声音之中带着极强的自信! 李慢慢却不紧不慢的道:“上一次我能拦住你七日,这一次我已经学会了打架,同样也能拦住你七日!七日的时间,足够卫先生赶过来了!” 休说七日,无距境界的修行者只要呼吸之间,便能挪移万里的距离! 上一次再和观主的追逐占中,卫允就已经展现出了极致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观主的速度! 况且如今的李慢慢早已经学会了打架! 水镜之中,二人周遭的场景不断变化,碧蓝的大海,青绿的草地,波涛汹涌的大河,雄伟的庙宇佛寺 然后又回到了那个花圃!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二人便已强大的无距境界跑了不知多少万里,可不论观主出现在哪儿,手持木棍的李慢慢总能立马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名字虽然叫做李慢慢,可实际上却是整个却是整个昊天世界之中最快的几个人之意,在无距的境界上已然走了不知道多远! 能以数十年的修为,抗衡观主将近千年的修行!时间能做到李慢慢这样的寥寥无几! 铁剑还在万里高空之上盘旋,静候时机! 夫子曾经说过: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发! 朝小树藏剑于身,自废修为,潜入屠夫和酒徒的身边,只为借柳白之剑,斩去他们其中一人! 可惜那把藏在朝小树体内的剑已经被卫允给镇压了,镇压在体内的内天地之中! 镇压了一柄剑,那就再出一剑便是! 左右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酒徒尔,纵使修为再高又能如何? 胸中一点浩然气,手中一柄精铁剑! 剑仍未落下,因为时机未至! 酒徒和屠夫乃是自远古便存活至今的强者,乃是自人类有修行历史以来最强大的几个修行者之一,绝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 木棍和木剑在花圃中相遇了,刹那之间,二者不知碰撞了多少次,磅礴的天地之息在花圃的四周凝聚,而后又被打散,又复凝聚,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陈皮皮的天下溪神指,君陌的相敬如宾意,卫允的浩然剑 无数种精妙的道法被那根木棍施展出来,那道并不是很高大的身影,却成了拦在观主身前的大山! 第 395章 双杀 观主的神色开始变化!他很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了,虽然那人被困在棋盘世界之中数载,虽然卫允至今仍然没有出现,可光是一个李慢慢就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花圃之中,醉人的酒意冲淡了花香! 一个青衫文士忽然出现在水镜光影之中,出现在花圃之中! 一头雪白的长发,已然出现皱纹,显现出老态的文士,文士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探入酒壶之中,取出的一柄剑! 一柄寒气四溢,锋利无比的剑! 剑刺出的一刹那! 万里高空之上,云层之后,青冥之下,那柄铁剑也动了! 只一瞬间! 璀璨的剑光便自天穹落下!破开空间,消失无踪,再次出现时,已经在青衣文士的身前! 青年文士手中寒气四溢的剑刺中了李慢慢,剑尖没入后腰之中,入体数寸,猩红的鲜血顺着剑刃如泉涌般往外喷涌! 可剑入数寸之后,便戛然而止! 剑仍然在手中,握在一直十指修长的手中,可持剑之人的青衫已然碎裂,胸膛之上出现了一个孔洞,一个能从前面看到后面的孔洞! 一柄铁剑出现在半空,剑身轻颤,剑锋之上的几丝鲜血被甩落! 看到这把铁剑! 李慢慢的脸上露出微笑,观主的脸色却瞬间变得凝重! 青衫文士的身体无力的摔倒在花圃中,那双如剑一样锐利的双眼,此刻却满是灰暗! “轲········” 青年文士口中吐出最后音节,变戛然而止,气息全消! 那一剑不仅洞穿了他的胸口,也破了他的气海雪山,磅礴的剑气摧毁了他的气海雪山的同时,也将他那磅礴如海的念力悉数斩灭! 酒徒的身躯摔倒在花丛中,仰面摔倒,背对着大地! 可当他的身躯和大地接触的一刹那,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山崖上的碎石开始滚落,山崖外已然被风化的石头在强烈的震动之下,簌簌的往下掉! 强烈的震动传出去很远很远,传到了天弃山周边的荒人部落之中,传到了数百里外的唐国边城,传到了茫茫无尽的岷山之中! 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已然笼罩上了一层阴云,黑色云不断的翻滚着,就像是煮沸了水! 酒徒的尸身开始风化,迅速便的枯黄,身体里的水分好像在急剧的消散,然后随着一阵微风拂过,酒徒枯黄的尸身化作漫天尘沙,消散于天地之间! 观主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够滴出水来,看着李慢慢头顶静静的悬浮着的那柄剑,内心早已经沉入了谷底! 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也不是什么宛若蝼蚁一样的普通凡人,而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两个修行者之一,修为与重伤前的他相差无几,和讲经首座处于同等境界的大修行者! 甚至于若是当真细说起来的话,酒徒要比曾经的讲经首座更加的强大! 可纵使如此,那把铁剑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把他个杀死了,就像是杀死一只普通的猫狗,杀死一个普通的凡人一样简单! 数万里之外的小镇之上! 卫允放下手中的酒杯,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对书院真的没什么归属感!” 对面的朝小树愣了一下! 卫允继续自顾自的道:“我不是唐人!没有你们所谓的唐人的荣耀!” “不过我欠了夫子一个人情,欠了轲浩然一个更大的人情!” 朝小树不知道卫允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 其实卫允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朝小树不是书院的人,却和书院之间有着不菲的关系! “朝小树!” 卫允的目光落回了对面的朝小树身上,看着那双有些流转着复杂目光的眼睛,说道:“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期待再度和你坐在一块儿喝酒!” 说罢,卫允展颜一笑,身形未动,却已经消失不见! 数万里之外的花丛之上,卫允的身形出现在半空之上,手掌已然握在了铁剑的剑柄之上! 观主的目光瞬间就变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就使出了无距的境界! 没有丝毫反应! 观主的身形还在原地!天上的乌云已然散去! 卫允看着半空之上已然降临的夜幕,看着夜幕之上那颗交界的明月,手中的剑递了出去! 明月当空! 没有璀璨的剑气,也没有呼啸的剑光! 只有一把铁剑! 剑尖割开了青色的道袍,撕裂了道袍之后坚硬逾越精铁的血肉,声如裂帛,刺入了观主体内那方浩瀚的小世界之中! 天地间震动再起,风云再度色变, 自信满满,不可一世的观主,步了酒徒的后尘!化作无数尘埃,归于天地之间! “先生!” 李慢慢的呼声之中带着几分惊喜,还有震惊! 卫允看着手中的铁剑,看了看李慢慢,又看了看头顶的那轮明月!身形融入月光之中,再度出现的时候! 已然到了桃山脚下的那座小镇! 小镇里不知从那一天开始就搭起了一个肉铺,肉铺里有个屠夫,长相并不凶恶,身材却十分高大,体型健硕,脸却终日冷着,也不怎么喜欢何人说话,手里拿着一柄混着油腻和血污的屠刀,在砧板之上一刀接着一刀剁着砧板上的羊肉! 如小山一般重的屠刀,在屠夫的手中,却好似鸿毛一般轻,刀起刀落,刮骨削肉,行云流水,原本血腥无比的屠杀场景,在屠夫的手中却演变成了一门‘艺术’,一门美轮美奂的艺术! 小镇之上只有一条长街,由南至北,肉铺在长街的北边,靠近小镇出口,不远处就是小镇的牌坊! 牌坊下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个人,一个提着长刀的人! 卫允就这么静静的倚着牌坊,看着不远处的肉铺,看着肉铺中正在切肉的屠夫,看着屠夫手中那柄满是油污和血迹的屠刀! 突兀好似没有察觉到卫允得了来临一样,剃光了骨头上的肉,便把羊的脊柱拿上了砧板,那柄犹如小山一样重的屠刀高高举起,然后种种落下! 骨断筋离,地面也传来一声巨响! 砧板如旧,砧板下的木质桌案也依旧没有丝毫损坏,可小镇之上几间本就有些龟裂的房屋却震得直接倒塌!镇外小溪的溪水翻飞着,溪水旁的无数石子被高高弹起,落入溪水之中! 小镇内外的树木被震得抖落无数枝叶!不远处的山崖上有碎石震落! 卫允还在牌坊下,目光如旧,看着肉铺,看着屠夫,看着屠夫手中的屠刀! 屠刀再起再落! 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大地一次剧烈的震动! 直到一条羊脊椎被剁成了大小全部一样的块! 屠夫一共出了九刀,羊脊柱被均匀的切成了十段,小镇上的屋子倒了十三间,镇外的山林中树木被震倒了三棵! 屠夫提着刀,缓缓走出了肉铺,走到卫允的面前! 卫允倒是颇为诧异:“你竟然不逃?” 屠夫沉着脸,目光同样阴沉:“我为何要逃!” “我刚刚杀了酒徒和观主,如今要来杀你!” 夜幕之上,那轮明月在漫天星辰的环绕之中,洒落皎洁的月光,为黑暗的人间带来丝丝光明! 分明是杀死当今世上最顶尖的两个大修行者,可落在卫允的口中,却和杀猪杀狗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是屠夫刀下杀死的那些牛羊猪狗一样! “那又如何!”屠夫抬着头,看着卫允,目光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那双眼睛很亮,几乎和天空之上的那轮明月一样亮! “你和酒徒两人逃了千万年,不就想要逃过昊天的追杀,苟且偷生吗?如今我来了,你却不逃?” 我来了,你却不逃?这是何等狂妄的话! 可从卫允的口中说出来,却是那么的轻松自然,好似本该如此一般! 屠夫的头依旧抬着,好似从来不曾低下过一样:“我确实逃了无数年,和酒徒一起,可现在酒徒死了,千万年来,我就他这么一个伴,他也就我这么一个伴,我总得为他做点什么!” 卫允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 “那我为何还要逃!”屠夫的手握着刀,那把带着血腥和油污的屠刀! 屠刀在手,我为何要逃! 卫允看着他手里的屠刀,“刀不错!” 确实不错,能把一座山的重量凝在这么一把小小的屠刀之上,此刀已然胜过世间绝大部分的神器! 屠夫扬了扬手中的道,眼中又几分得意:“本就是天下最顶尖的刀!” 卫允却摇了摇头,注视着那双宛若星辰一样璀璨的眼睛,缓缓的抽出了手中的刀:“这才是天下最顶尖的刀!” 屠夫的刀很短,杀猪宰羊用的屠刀本就不长,通体也不过才二尺六寸左右!连三尺都不到!刀柄六寸,仅仅只能容一只手握,刀身却有二尺!却重逾万斤! 卫允的刀却很长,四尺二寸,刀柄一尺二,刀身三尺!刀身笔直修长,不见一丝弧度,就像是一把单侧开刃的剑!这么长的刀,却只有三十三斤重! 两把刀同样的锋利,同样的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森然的寒光! 第 396章 两把刀 秋雨沥沥,凉爽的秋风伴着秋雨,轻拍在窗杦之上。 小镇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唯有小镇上唯一的一条长街街口的肉铺还亮着灯火! 许是因为临近桃山的缘故,小镇里面的居民全都是对于昊天最虔诚的信徒,对于那个突然出现在小镇上的屠夫,有了神殿里头神官们的嘱咐,人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之中的屠夫都给足了好意和尊敬。 明月当空! 银白的月光自天空洒落,为整座小镇内外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月光下,两把刀的刀锋都泛着寒芒! 不过尺许长短的屠刀上面沾满了油污和血迹,四尺多长的直刀却干净整洁的好似崭新的一样! 屠夫的须发皆已银白,银白的就像是头顶明月撒下的月华,可面容却不甚苍老,看上去有着与银白的须发完全不符的年轻! 尤其是那双眼睛,最是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比此时夜空中拱卫在那轮明月之畔的星辰还要璀璨,比屠夫手中屠刀的刀锋还要锐利,看的要让人觉得心底莫名生出寒意! 屠夫放下屠刀,解开身前那块同样满是油污和血迹的围裙,用沾上了血迹和油渍的手再度握住了那柄同样满是油污和血迹的屠刀,走出了肉铺,走上了长街,走到了卫允的对面! 卫允道:“此处狭隘了些!咱们换个地方!” 话音刚落,身形便已然消失,一同的消失的,还有手持屠刀的屠夫! 月光之下,小镇外的无人空地之上,两个身影蓦然出现! 然后天地便好似凝固了一般,元气的流转也随之停滞! 因为屠夫手中的刀已经劈了出去! 一刀劈出,没有什么华丽的刀光,也没有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元气涌动! 只有一把铁刀,一把满是油污和血渍的铁质屠刀! 山崖上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个身影,月光下的身影好似融于月光之中一样,与山崖巨石化作了一体! 这是个年轻的女人,同样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如今她似乎书院的三先生,是夫子的第三弟子,曾经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林雾,不过世间之人向来只知道她叫做二十三年蝉,却不知其真实的姓名和模样! 她早已来到了小镇之外,却一直未曾现身,因为她在等! 在等君陌,在等书院的众人! 君陌等人还没有出现,唐国和大河国的军队还在宋境,未入西陵,可卫允却突然出现了! 余帘的眼中泛着光,微光之中有着疑惑,有着好奇,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余帘并没有如同李慢慢那样修成无距,但她同样破了五境,甚至于已然修成了天魔妙境,体内气海雪山自成空间!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却同样敏锐! 当屠夫出刀的一刹那,她也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山崖之上! 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屠夫斩出的那一刀,那纯粹到极致的一刀! 没有元气的波动,也没有道法的玄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刀,和寻常屠夫切肉剔骨时斩出的一刀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用纯粹的肉身之力斩出的纯粹一刀,大地成了砧板,而卫允则成了砧板之上的肉! 一刀破开了空间,斩断了元气,极致的刀意充斥在卫允的周身虚空之中,就像是在卫允的周身套上了一个樊笼! 当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都要挥出上万刀,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成千上万年之后,这样的一刀,世间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不论是昔日的轲浩然还是柳白,亦或者是现在的卫允,在这极致的一刀面前,都无法硬接! 屠刀落下,卫允手中的长刀也倏然动了! 不是提刀格挡,也不是抽身而退!而是一刀横斩!从左到右,手腕微转! 刀光横空! 一刀横斩,竟是后发而先至,极为精准的斩在了屠刀的刀身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一身脆响! 双刀相撞! 屠夫那灿若星辰一样的眸子当中带着震惊,卫允的眼中带着笑意! 卫允这刀展现出来的除了极强的控制力和精准度之外,还有自信!强大的极点的自信! 若非是笃定自己这一刀必然能够斩中,卫允又如何敢放弃防守和后退,也放弃和屠夫以伤换伤的大法,而选择如此狂妄的方式来破掉屠夫的这一刀! 震惊之后,便是屈辱! 卫允的做法,无疑是对自己的挑衅! 屠夫怒了!怒火中烧,身形一动,身形已入炮弹一般射出,伴随着一声爆响,脚下三丈之内的大地寸寸龟裂,屠刀再出! 可这一次! 卫允也动了! 这一动,便是雷霆万钧! 两人都没有动用念力道法,而是以最纯粹的肉身,最直接的力量和速度,不断的交锋! 刹那之间,金铁交击之声宛若珠落玉盘,又似如瀑暴雨拍击在青石板上一样急促,二人的身影早已不见,速度之快,已然突破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 两股强大刀意宛若阴阳鱼一样交缠在一处,原本平整的大地之上,无数刀痕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还有坑坑洼洼的无数足印!近尺许深浅! 山崖盒子上,余帘看着身前忽然出现的这道近乎透明的无形屏障,那双眼睛之中写满了震惊,甚至远远要比看到场中斗的正酣的二人展现出来的强大肉身和强横战力更加的震惊! 作为修成了二十三年蝉,修成了蝉翼空间的魔宗宗主,没有人能够比余帘更加熟悉眼前的这道屏障代表的是什么! 这是空间的壁垒,是世界的屏障,休要看那道无形的屏障看上去若隐若现,好似镜子一样,可实际上,便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矿石都无法在坚固程度上与其媲美,便是世上最锋利的刀剑,也绝无法突破其防御! 正如那一日在桃山之上,已然与那柄夫子用过的古剑合二为一,正式成为人间最强的柳白对桑桑刺出的那一剑! 强则强矣,可在昊天的世界之中,同样只能化作飞灰,根本伤不到桑桑一丝一毫! 而今这道无形的透明屏障之内,便是卫允的世界! 是卫允吞噬了棋盘世界之后,体内气海雪山所演化而成的内天地! 不过顷刻之间,二人已不知交锋了多少次,二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狼狈,原本完好无损衣服不知多了多少豁口,豁口之下,是不知道多少深浅不一的伤口,伤口之中有鲜血渗出,染红了二人的衣襟! 二人持刀再立! 卫允有些惊喜的看着屠夫,赞许似的道:“若论战力,酒徒绝无法和你相比!” 可这样的话落入屠夫的耳中,却显得那么的刺耳! 作为人类修行史上最强大的几个修行者之一的屠夫,被一个年岁不过四十多岁,修行不过数载的晚辈这样子夸赞,无疑是一种侮辱! 屠夫的脸色阴沉似水,不仅仅是因为卫允的话刺耳难听,更是因为卫允的实力强大,犹在他的预计之上! “难怪观主和酒徒都折在了你手里!” 说话的同时,屠夫手中的屠刀握的更紧了! 卫允看着屠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其实我本不想杀他们的!” “世间修行者成千上万,能够突破五境的寥寥无几,能有他们这般修为的,更是屈指可数,如此杀了,未免太过可惜了些!可他们二人实在是太执着了!偏生我又牵着夫子和书院的人情,没有办法,便只有请他们上路了!” 屠夫黑着脸看着卫允:“杀了就杀了,何须和我解释这么多!” 卫允道:“我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说着卫允忽然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似是自言自语的道:“也不知在这千年的无敌之中,你是怎么度过的!” 若是当真举世无敌,未免太过寂寞了些,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低下头又复看向对面的屠夫,卫允的眼中已然带上了几分遗憾:“如此长时间的东躲西藏,早已将你心中那把刀的刀锋给磨平了,你的刀意固然强大,可却像是个没有灵魂的人,人若是没了灵魂,与提线木偶又有何异!” 看向屠夫的目光之中除了遗憾,还有几分惋惜! 屠夫很强,远比酒徒要强,甚至于就连观主,也未必能够稳胜屠夫! 可从当年和酒徒一道选择逃避昊天,东躲西藏苟且偷生的那一日开始,屠夫此生便注定无法臻至刀道巅峰了! 有的人死了,他却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却死了! 轲浩然虽死,可却永远活在了世人的心中,屠夫和酒徒虽然苟活于世,却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屠夫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这一点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刀者无畏,当勇猛精进,一往无前才是! 可他的刀,却早已经在数万年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头被岁月磨平了锋芒! 看着卫允,看着他手中的刀,屠夫也学着卫允的模样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那轮明月,忽然发出一连串的狂笑。 “哈哈哈哈!” 闪电一刀划过! 卫允轻轻一抖长刀,甩去刀锋之上的几颗血珠,收刀入鞘! 第 397章 天外 不得不说,屠夫虽然在境界上比起已入清静境的观主稍有不如,但在战力上却犹有过之! 可惜数万年东躲西藏苟且偷生的日子却磨灭了其心中的那股血勇之气! 其实不论是刀客还是剑者,但凡是心头少了那股血勇之气,做不到勇猛精进,那么不论是刀道剑道还是武道,都绝无法臻至巅峰! 其实就算是卫允不出手,屠夫也不会对书院造成太大的威胁! 李慢慢如今可是能够凭借着自身实力就和观主抗衡的人物,君陌和余帘的修为也不差,再加上惊神阵,还有守阵的宁缺,宁缺的元十三箭!还有书院后山的众人! 屠夫虽强,可也绝无法以一人之力,横压整个书院! 山崖上,余量还在,那道璀璨的刀光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 卫允撤去了封锁周身虚空的天地屏障! 先前若非有此屏障锁住了周遭天地的话,以卫允和屠夫二人大战的剧烈程度,只怕此刻周遭的大地就不会仅仅只是满目疮痍这么简单了! “先生!” 余帘见到卫允,恭敬的行了个礼!山崖下的草地之上,屠夫的尸身宛若山石一般,急剧的风化着,正如不久前的观主和酒徒,大地还在震颤,不断地震颤,似乎是在为此等大修行者的死去而悲鸣,又像是因为获得了更加庞大的馈赠而兴奋! 卫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若有时间,不妨回天弃山看看,那座无字碑下的陵寝之中的白骨,或许会对你修行二十三年蝉有所增益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卫允的身形便再度融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以无距之能横渡万里虚空,对于如今的卫允而言不过轻而易举罢了! 瞬息之后,卫允便出现在书院后山!出现在莫山山的面前! “先生回来了!” 接连三股震动,便是远在书院的莫山山亦有所感应,似观主和酒徒屠夫那等大修行者的身陨,于天地而言,也是莫大的震动! 如今的莫山山修为早已臻至知命巅峰,一身符道与阵道相合,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也已经从一个声名鹊起的后生晚辈一跃成为了站在世间最顶端的大修行者之一!与同样已经踏入知命境界的大和国国师白云道长并称为大河国的两大柱石,甚至收到了来自书院的邀请! 卫允径自走至窗边坐下,莫山山提壶倒上一杯热茶! “先生一路辛苦了!” 卫允并没有直接回来,他和屠夫一战之后,浑身大大小小添了不少的伤口,尤其是那身一副,被砍的到处都是豁口,就跟刚刚和几百人砍完架似的,卫允回来的途中不仅仅修复了自身的伤势,还顺带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神采奕奕的回了书院! “辛苦是辛苦,不过收获同样也不小!”卫允端起茶杯边笑边道! 观主和酒徒自不必说,卫允亦内天地封锁外天地,直接将二人困在天弃山,再以雷霆手段,施展浩然剑轻轻松松的便取了二人的性命! 反而是后面和屠夫的一战,倒是打的酣畅淋漓,也是卫允自修行以来,打的最为酣畅的一战,没有什么高深玄妙的道法符阵,也没有什么飘逸灵动,让人防不胜防的身法,只有最纯粹的肉身,最刚猛的力量和最极致的速度! 咫尺之间,血溅十步! 接连三个大修行者的陨落,天地也不禁为之悲鸣,地震不断,虽然距离很远,震感未能传到都城,可天地之间的气机变化却逃不过莫山山的感知! “数年未见,先生的修为让山山更看不透了!”莫山山有些感慨似的道,眼中闪过一丝憧憬! 卫允道:“你天资聪颖,心思更是纯净通透,于修行之道上有着绝佳的天赋,又勤奋刻苦,假以时日达到我的境界,甚至超过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夫子登天,如昊天的光明神国之中,化作明月与昊天战,同时也阻拦了昊天发动永夜,而昊天在人间的化身桑桑也败在了宁缺的手中,不仅从神变成了人,肚子里更是有了宁缺的孩子! 如今桑桑和昊天之间虽然依旧有着牵绊,可却早已成了独立的个体生命,虽仍旧拥有着昊天的部分能力,可却再也不是那个人间无敌的光明之女,昊天在人家的化身了! 所以卫允才会如此说,自此之后,人间的修行者们应该再也不用担心随着自身修为的提高,境界的增长,最后沦落到被昊天吞噬的下场! 除非哪一天在天上,在神国之中和昊天交战的夫子落败了!昊天再度腾出手来! 莫山山却摇了摇头,微笑着道:“前路漫漫,山山不敢奢求!一切顺其自然便可!”美眸之中一片坦然! 许就是这从坦然和不强求,才有了今日的书痴吧! 二人在窗前饮茶对坐,闲叙许久,说了许多往事,也说了许多故人,谈及了修行,也聊到了符道和阵法! 可莫山山忽然的一句话,却把卫允说的一愣! “先生可是欲离开?” 离开?离开哪儿?去哪儿? 问题问的突兀,卫允端着茶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放下茶杯看着莫山山! 只听莫山山道:“先生自棋盘世界出来之后,先斩了观主和酒徒,而后又远赴桃山,将屠夫斩于刀下,如今昊天道门本就式微,新教正是如日中天之际,全靠着观主以及屠夫酒徒这几位至强者撑着!与书院和新教相抗!如今此三人尽皆殒身于先生之手,大势已成,道门覆灭在即,是以山山才有此想。” 果真是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心思玲珑剔透,仅仅只是从卫允的表现,便猜出了卫允的打算! “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卫允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感慨似的道:“我本天外之人,机缘巧合误入此界,有幸踏入修行之道,得此一身修为,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卫允不紧不慢的吐出了实情! 莫山山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卫允:“先生竟不是昊天世界之人?”语气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卫允竟不是昊天世界的人,那他是来自哪里,难道是冥王的世界? 莫山山心中满是疑惑!脑中瞬间便有万般思绪闪过! 以前未曾细想的种种疑惑,好似一下子全都解开了,就像是原本灰蒙蒙的屋子里头突然打开了天窗,阳光洒下,光明入室,驱散了室内的黑暗,也驱散了莫山山曾经埋藏在心底,未曾深究的疑惑和不解! 莫干山上,卫允的突然出现,以及他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天赋和实力,以卫允的年龄,为何此前几十年间在世间名声不显 “想不到先生竟是天外之人!”莫山山摇了摇头道! 卫允轻笑道:“天外之人又如何,大千世界,诸天星辰,宛若恒河砂砾,你我不过是这些砂砾之中一两个蝼蚁罢了!” “大千世界!诸天星辰?”莫山山喃喃的重复着卫允的话。 “难道除了昊天与冥王之外,世间还有其他神祇?” 莫山山眼睛一亮,脑中所想顷刻便脱口而出! 卫允捏着下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深邃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那湛蓝的天空,落入到天空之后的宇宙星空之中! “我也不知!但想来应当是有的吧!” 卫允道:“在我来机缘巧合来到昊天世界之前的那方世界之中,虽然修行之道不显,却有无数传说流传于世!” 莫山山看着卫允,火热的眼中满是好奇和期待! 卫允缓缓说道:“在那些传说之中,有破开混沌鸿蒙,开辟世界的大神盘古,有捏土造人,被誉为大地之母的大神女娲,传说之中道教有三,一曰人,二曰阐,三曰截!三教之祖乃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殒身之后的清气所化,皆是修为通天彻地的大神,捉星拿月,移山填海不过是等闲” 若是卫允只是大周世界土生土长的卫允,只怕还未必能够将这些神话故事说的如此头头是道,可卫允是来自后世! 若是以前的话,卫允对于这些神话传说自然也是一笑置之,半点不信的,可如今嘛!神话传说只怕未必只是神话传说! 一个宏大的华夏神话世界便从卫允的口中缓缓展开,一个个强大的神祇,一个个美丽动人,可歌可泣的神话故事也从卫允的口中缓缓吐出! 逐日的夸父,射日的后羿,劈山舅母的杨戬和沉香,大闹天宫的孙猴子 莫山山心神也慢慢的沉浸在这个陌生的神话世界之中!被那一个个精彩纷呈的神话故事所吸引,被其中的强大神灵所吸引! 当太阳西落,夜幕降临,明月当空,无数星辰挂满夜空的时候,莫山山忽然又问了卫允一个问题。 “先生,夫子既然能够登天化月,那天上的这些星星是不是也是那些修为强大的修行者们所化的?” 按着卫允的说法,其实昊天世界也不过是浩然宇宙之中的一颗小小星辰罢了,是以莫山山才会有此一问! 卫允摇了摇头,笑着道:“我亦不知!等有朝一日你的修为达到了那种境界不就知道了!” 莫山山望着夜空之中的明月,忽然抬起了手掌,似乎想将月光握在手中一般! 卫允看着月光下的莫山山,脸上的笑意更甚,身形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隐去! 第 398章 决意 卫允离开了书院! 在和莫山山告别之后,便悄然离开了书院! 唐国都城依旧还是那个宏伟的都城,依旧还是那座宛若黑色巨兽一样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庞大城池,庞大的惊神阵早已被宁缺修复,曾经这座用来对抗桑桑的大阵,有那么一段时间却成了她的庇护所! 世间之事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强大的阵意悄然隐匿在这座庞大无比的阵法之中的每一个角落,隐于都城之中连绵屋舍的每一片青瓦之中,每一个屋檐之间!随时都能被激活! 卫允立身于百丈高空之上,宛若一直盘旋在天际的雄鹰,俯视着脚下的这座雄城!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而已卫允如今的目力,便是站在百丈高空之上,也能将脚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在长安城的上空停留了半个多时辰,细细的观摩了一会儿这座夫子亲手布置的大阵之后,卫允这才飞身离开了都城,一路北去! 卫允确实准备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想好好的游览一番此方世界! 一路北行,穿越北山道,踏入茫茫岷山,而后穿越草原,横渡无尽的荒原,一路到了极北之地已然化作无尽冰川的热海! 热海表面虽然已经化作了无尽的冰川,可冰川之下却依旧有着海水在流动,海中有一种鱼,名曰牡丹鱼,昔日卫允曾经吃过一次,伴着夫子窖藏了百年的九江双蒸,那叫一个美味,卫允至今仍旧记忆犹新,如今既然来了热海,那定然不能放过在这冰川之下生存的牡丹鱼! 如今修为到了卫允的境界,想要弄到牡丹鱼哪里还需要开凿什么冰洞,直接探出手掌,已然跨越了空间,念力凝聚元气化作无形之手,已然捉了三只牡丹鱼上来! 一只红烧,一只炖汤,还有一只用来做鱼生! 热海之畔,便是那座横亘在极北之地的冰山,可此时的冰山却早已断成了两截,断口处还隐约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 看着那个轮廓,卫允若有所思! 冰山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卫允的念力探了过去,可除了黑暗之外,便再无他物!卫允有一种感觉,当念力探入那无尽黑暗之中的时候,好像是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一样! 离开热海,卫允便一路西南而去,先入了西荒,再度看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幽深天坑,看到了那座昔日的佛宗圣地悬空山! 上一次卫允到此的时候,是追逐着观主到的,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观主和悬空寺的众人收进了棋盘世界里头! 如今再看,方觉造物主之神奇! 天坑与荒原所连接之处,是一边笔直陡峭的悬崖,幽深无比,底下是一片漆黑,漆黑之中有云雾缭绕,若是凡人的话,根本看不清天坑底下具体情况! 整座天坑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大坑,天坑的中央便是那座悬空山,若是在天坑之下网上看,那自然高大雄伟,陡峭如云,端的是磅礴大气! 可若是在天坑之上的荒原望去的话,便至能看见一小节山体露出地表,就像是雨后竹林间刚刚冒头的新笋! 原本便不再悬空山上的黄色寺庙皆已毁去,山顶的那座雄伟华丽的佛殿也被摧毁,原本的断壁残垣之上,又有无数的房屋搭建而起! 山巅之上,原本的殿前广场所在,一座巨大的石像立于其中,头戴一顶冲天高冠,手中提着一柄宽大铁剑,身形高大,宛若圣明! 那是君陌! 卫允一眼便认了出来! 感受着周遭的天地之间若隐若现的丝丝浩然剑气!以及那些游离于天地之间的零散符意!卫允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若非有君陌的到来,将悬空寺夷为平地,间接地斩断了那封印棋盘世界的万千信仰之力的话,只怕卫允想要从棋盘世界里头出来还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有万千众生的信仰之力和无数佛宗修行者念力加持的棋盘世界可不是那么好吞噬的! 卫允站在天坑的边上,看着悬空山上那些好似脱胎换骨了的民众们,心中若有所思! 自西荒一路难行,卫允又到了宋国,到了桃山! 此时南晋已然被攻破,宋国也已被攻陷,昊天道门已然退守至桃山! 桃山中有三道崖坪,四座神殿! 此时的崖坪之上,汇聚了道门最后的力量! 红衣的神官,黑衣的执事,身着金黄盔甲的神殿骑士! 这些都是昊天最虔诚的信徒,也是昊天道门抵御新教和书院以及唐国和大河国联军的最后力量! 卫允没有去桃山,而是径直来到了那座正好能够看见桃山的道观! 知守观! 眼见卫允到来,扫地的灰衣道人恭敬的向卫允行礼,不敢有丝毫阻拦! 卫允没有灭掉知守观的意思,也没有杀了灰衣道人的打算! 他和知守观本无仇怨,他之所以出手击杀观主,不过是因为观主想要与书院为敌,而他正好欠着书院人情,又正好是书院的供奉,这才出手,仅此而已! 桃山之下,书院众人齐至! 大先生李慢慢,二先生君陌,三先生余帘除了依旧还在长安城的桑桑和宁缺之外,书院众人已然齐聚在崖坪之前! 就连刚刚加入书院的莫山山也在其中! 大河国之中,一声青色道袍的白云背负古剑,站在战车之上,身后便是大河国的无数大军! 唐国的铁骑就在书院众人的身后,黑色的盔甲,黑色的旗帜,连绵无尽的战阵在桃山之下缓缓拉开! 还有新教! 身穿神袍,头戴冠冕的新教教主陈皮皮,护法叶红鱼,唐小棠!以及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无数教众! 大势已成! 旧的道门注定要被碾压成粉,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碾碎在大势之中,新教注定将要崛起! 卫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厮杀骤起! 没有投降! 也不准投降! 不接受投降! 鲜血染红了崖坪,厮杀声冲散了萦绕在山间的云雾,遮天蔽日的大旗遮住了天上的太阳,挡住了无尽的光明! 鲜血顺着石阶流下,流入两旁的山林之中,猩红的鲜血染红了整座桃山,来年的桃山,桃花定然开的比往常的任何一年都要灿烂! 桃山依旧! 然旧的道门已然在鲜血和杀戮之中彻底破灭,新的道门即将崛起! 当人间再无信仰,神国之中的那位神祇是否还会如同往日那般强大呢? 就连桑桑也随着新教的崛起和道门的覆灭而不断衰弱! 道观前的卫允带着思索,踏入了道观之中! 灰衣道人奉上了六卷天书! 日落沙明天倒开! 不过是把倒字换成了道字! 这便是七卷天书! 日子卷,落字卷,沙字卷,明字卷,天字卷,道字卷,以及开字卷! 天书的明字卷还在宁缺的手中,卫允早已经翻阅过了!当初被封入棋盘世界之前,在和观主与讲经首座的决战之前,李慢慢便亲手奉上了天书的明字卷! 七卷天书各有玄妙,世间修行者无一不想一睹天书的真容! 仅仅只是一卷明字卷天书便开创了一个能与昊天道门抗衡数千年之久的魔宗! 当七卷天书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莫大的力量,观主就是想要杀死桑桑,然后集齐七卷天书,以天书的力量,攻入昊天的神国之中,取代昊天成为神国之中,成为世间唯一的神祇! 灰衣道人看着桃山覆灭,看着神殿被毁,看着天书落入卫允的手中!却只能站在一旁,无能为力! 卫允将六卷天书收入内天地之中,飘然离开了知守观! 许是因为卫允的出现,使得书院面临的压力骤减,宁缺始终未曾画出那道符,旧的道门已然覆灭,新的道门在废墟和灰烬之中重新崛起。 书院依旧在唐国都城之南,唐国依旧是世间最强,荒人们占据了草原,却没有建立国度,而是加入了唐国,余帘离开了书院,带着唐回了天弃山,打开了陷入沉寂之中的魔宗山门大阵,重立明宗! 卫允并不关心世俗的事情,也并不好奇那些个王朝之间的征伐! 等卫允再度回到书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卫允把六卷天书拿了出来,放在宁缺的面前! 宁缺虽然有些惊讶,但却并不是很强烈,卫允已然斩杀了观主和屠夫酒徒,再拿到天书的话也不是什么奇事! 夫子早已看过天书,自然知道天书的秘密! 若是夫子想的话,随时都可以齐集七卷天书,可夫子没有! 卫允并不知道天书之上是否有着他所不知道的隐秘,否则的话,为何看过七卷天书的佛祖选择的是涅槃,而不是以天书与昊天战! 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散发着无尽光明的太阳高悬在苍穹之上,卫允立于一座不知名的山巅,四周尽是无人的山林! 看着天上的太阳,卫允的脸上挂着笑容。 “今儿真是个好天气,正好入神国!” 话音刚落,卫允的身上便亮起了微光! 白光化作火焰,燃烧在卫允的周身,无尽的光明悄然绽放,与天空之上的大日遥相呼应! 似是收到了感召一般,一道庞大无比的光柱自天际落下,自那颗太阳之中落下! 光柱通天! 风云色变,原本湛蓝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已然汇聚了厚厚的云层! 这是天启! 甚至比起那日在桃山之上举行的光明祭更加浩大的天启! 无尽的光明形成了那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璀璨光柱! 这一刻,世间凡是踏入了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都有所感似的朝着光柱的方向遥遥望去! 天天彻底的光柱之上,翻滚着的庞大云层之中,一道裂缝悄然出现! 裂缝之中,是无尽的光明! 第 399章 登天 荒原之上,那座被誉为神弃之地的天弃山脉中。 一身兽皮打扮,腰悬长剑的唐站在魔宗山门的出口! 如今明宗重立,百废待兴,废弃已久的山门自然要好好的清理一番,余帘还请来了莫山山,帮忙修复山门外被轲浩然破去的块垒大阵! 唐小棠这位明宗圣女也重新归位,和兄长唐还有他们兄妹二人的老师余帘一块儿回到了魔宗山门。 唐身为天下间有数的知命巅峰的修行者,魔宗的天下行走,一身实力已然位居昊天世界的上游,虽然距离很远,但却依旧清晰的感受到了天地气机的变化。 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降临,神国之门被打开,光是从门后宣泄而出的那些璀璨神辉,就足以引动整个昊天世界的的元气变化。 唐纵身一跃便踏上一座百丈高的山崖,举目遥望,想要找出引起天地气机剧烈变化的位置和缘由,可距离实在是太远,纵使是那道璀璨的光柱通天彻底,唐的一双肉眼也无法将其捕获。 “嗡!” 一阵急促的嗡鸣声忽然传入唐的耳中,不需寻找,因为嗡鸣声的源头就在唐的腰间,那柄昔日卫允烙印上符,灌入浩然剑气,借予唐一年的佩剑寒英。 可却因为卫允受困于棋盘世界,寒英寻不到主人,便一直留在唐的身侧,陷入沉寂之中。 剧烈的颤鸣之后便是一声轻响,寒英化作一道流光,如流星般曳过长空,朝着天地气机变化的方位疾飞而去。 寒英剑一路疾驰,几乎是瞬息百里,剑光霍霍掠过天际,气流被锋利的剑气分做两半,在半空之上留下一道无形的飞剑轨迹。 数万里之外,不知名的山崖之上。 卫允一身黑衣,负手而立,沐浴在璀璨的神辉之中,浑身血肉都好似变成了琉璃玉石,神辉凝成白色的焰状萦绕在卫允的周身。 卫允的身形也在璀璨的光柱之中缓缓升腾而起,向着高空而去,一身黑色外袍无风而鼓,作响。 却在此时,一道剧烈而急促的剑啸声由远而近,正在以极快的的速度朝着光柱靠近,或者说朝着光柱之中的卫允靠近。 啸声刚刚响起,一道流光便射入光柱之中,这是急促的剑啸声才愈发剧烈。 感受到那道熟悉的气息,卫允伸手一捞,便将寒英握在手中,剑上符仍在,然昔日注入剑中的剑气却早已经消耗殆尽。 感受着自寒英之中传来的欢呼和雀跃,卫允叹了口气,这柄由莫山山赠予的短剑经过卫允的浩然气和念力洗刷,以及符的加持,已然生出了些许灵异,已经能够算的上是神兵了! 神兵有灵,寒英的灵性虽弱,可在卫允释放出自身气息,动用天启神术开启神国之门的时候,气机也随之无限拔高,几乎与整个昊天世界融为一体,寒英也因此感受到了卫允的气息,其上符自发运转,汲取天地元气催动剑身,横跨万里之遥,飞回到卫允身边。 光柱之中,卫允心念一动,一柄铁剑自气海雪山之中飞出,落入掌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卫允的打算,铁剑也发出急剧的嗡鸣,剑身以极高的频率颤动着,急促的颤鸣声中隐隐带着几分急切和担忧,还有浓浓的不情愿! 卫允将寒英纳入内天地之中,中食二指并成剑状,其上有白色湍流萦绕,剑指自铁剑剑身之上轻抚而过,原本颤鸣的铁剑瞬间便沉寂了下去。 “唉!” 卫允叹了口气,看着手中铁剑,道:“你的主人是轲浩然,而非是我!” 这剑卫允用着虽然顺手,威力也不小,能够发挥出浩然剑气的全部威力,可剑中却带着轲浩然所独有的灵性,卫允自然可以将之磨灭,可若是那样的话,未免有些太 而且卫允还有寒英在手,虽然寒英目前还不如这柄轲浩然的佩剑灵性十足,威力不凡,但其上的符都是卫允亲手烙印而上的,而且还跟在卫允身边数年,日夜受卫允的气息滋养,用起来相较于铁剑而言要更加的得心应手。 “去吧!” 卫允念力一动,铁剑已然化作一道流光冲出光柱,往书院而去。 天空之上,裂隙越变越大,就像是一道从关闭到打开的大门,大门之中,是璀璨耀目让人无法直视的浩荡神辉。 一身黑衣的卫允化作一个黑点,越过那道大门,就像是石子入水一样融入大门之后的璀璨神辉之中,除了泛起点点涟漪之外,再无其他。 当卫允消失在大门后的时候,天启失去了主导者,璀璨的光柱逐渐消散,那些溢散的昊天神辉化做最精纯的元气,融于天地之间,若是此刻有修行者在此的话,说不定便能因为这些溢散的庞大而精纯的元气而获得突破境界的可能。 天穹之上,随着那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璀璨光柱悄然散去,被打开的神国之门也很快的合拢,天空再度恢复了湛蓝,朵朵白云由远而近,缓缓飘了过来,一切都恢复到了原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书院之中。 莫山山站在后山青崖遥望着远方,眼中闪烁着几分复杂的情愫,有不舍,有遗憾,有惋惜,有担忧,也有失落。 李慢慢站在她身边,叹道:“这是卫先生的选择!” 话音刚落,李慢慢神色忽变,身形骤然消失而后又再度出现,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柄铁剑。 大河国国都之中,一身青色道袍的白云道长如今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小道士了,不仅修为已然到了知命巅峰的境界,如今更是贵为大河国国师,在大河国内的声望地位甚至还在国君之上。 天地之间那股强烈得气机变化自然也逃不过白云的感知,那道引起天地气机变化的气息,白云此生都不会忘记。 只见白云冲着远方遥遥拱手躬身行了个揖礼! “恭送先生登天!” 若非卫允的话,只怕他现在还只是个蜗居在首阳山一隅之地的小道士,哪里会有今日的修为和地位,首阳观又怎会在他手中达到如今的高度。 无尽的光明之中,璀璨的神辉环绕之下,卫允再度见到了夫子,上次老夫子以无上神通子光明神国之中沟通卫允的神魂,施展类似于入梦之术的神通,和当时接受了轲浩然传承,习练浩然气达到类似于佛宗的无量,道门的寂灭,还有魔门天魔境的浩然境界之后的卫允通过类似于神魂碰面的方式,于卫允的识海之中会面。 “你来了!” 夫子依旧和初见之时的那样,没有任何改变,一身黑色罩衣,身形高大的宛若擎天彻地的山岳,屹立在光明的神国之中,沐浴在至精至纯的昊天神辉化作的海洋之中! 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充斥在肉眼所能捕捉到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见过夫子!” 卫允冲着夫子拱手躬身一礼,脸上带着轻笑! “来!” 夫子冲着卫允招了招手,卫允走出了夫子那高大的身形之后的那点阴影,走至夫子的身侧,二人并肩而立,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脸上带着惊讶和兴奋! 无尽的神辉宛若滔天巨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朝着二人涌来! 可当临近夫子身侧三尺之地的时候,却犹如遇上了海中顽固的礁石一样,汹涌的浪涛也被分做了两半,朝着两侧分流而去! “这就是光明神国?” 除了昊天神辉就是昊天神辉,入目之处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什么神殿、神将、还有神撵等等一切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东西好似都不存在一样! “那你觉得光明神国该是什么样子?”夫子依旧负手而立,微微仰首从容不迫的望着前方,可卫允却知道,看似从容的夫子,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和这些至精至纯的昊天神辉相抗! 昊天神辉乃天下间一切元气之始,拥有将一切净化为虚无的能力,同时也拥有能够演化世间万物的能力! 卫允想了想,道:“怎么也得有几座金碧辉煌的神殿,然后还得有看守神殿的神将,有充当昊天坐骑的神兽之类的吧!” “再不济也得是云雾缭绕,有几座仙山仙岛悬浮,还有无数异兽环绕,各种珍禽盘旋” 卫允的话音还未落下,夫子的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饶有兴致的轻笑着看着卫允。 却见眼前宛若无边大海的神辉不断翻涌,一座座云雾缭绕的岛屿自无尽神辉之中缓缓升起,无数的珍禽异兽自神辉云海之中浴光而起,浑身绽放着璀璨的五彩神光,形貌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仙! 数座岛屿升空而起,悬浮于无尽神辉之上,岛屿之上的云雾渐渐散去,露出了其后金碧辉煌的神殿,神殿内外,皆有手持戈戟,身穿金黄甲胄的神将在四周巡逻守卫。 座座悬空岛屿之间有七彩虹桥连接,其上有形态各异的飞禽盘旋。 卫允脑海之中的仙境情形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 卫允不禁有些诧异的问旁边的夫子。 第 400章 人定胜天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悬空岛屿和金碧辉煌的神殿,以及在其中不断巡视来回的金甲神将们,卫允确实感到有些诧异! 方才他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结合后世的一些认知随口一提罢了,不曾想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变化! 夫子笑着道:“这里是光明神国,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如今它做的不过是将你心中所想呈现而出而已!” 好一个仅此而已! 卫允目光微凝,带着欣赏和赞叹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诸般景象。 “不愧是昊天世界的唯一真神,纵使如今信仰尽失,陷入衰弱竟还能有如此玄妙手段!”卫允不禁摇头晃脑的发出感慨! 如今新教崛起,旧的昊天道门早已泯灭在浩荡大势之中,桑桑化作人类,而且愈发虚弱,与桑桑同根同源,原本就是同一个人的昊天自然也不会幸免! 昊天的强大,正是以昊天世界之中的亿万民众的无穷信仰堆叠而成。 如今昊天道门覆灭,新教崛起,昊天的信仰尽失,自然也远不如巅峰的时候强盛。 只见眼前的情形忽然一变,原本高大的夫子化作一道青光,往神国更深处而去!而卫允眼前的诸般仙境之中,有无数身着金黄甲胄,手持兵戈的神将聚集。 除了那几座神殿和悬空的岛屿之上,周遭的虚空之中,也有无数金甲神将缓缓现出身形,密密麻麻,宛若闹了蝗灾时天空上飞舞的蝗虫群。 金黄色的甲胄闪烁着璀璨的金光,金光不仅耀目,而且还带着强大的侵略性和腐蚀性,卫允的双目之中早已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微光,瞳孔藏于其中,周身三尺之地,一个近乎透明的屏障不知何时已然出现。 屏障内外,便是两个世界! 昊天的光明神国包裹着卫允的气海雪山所化的内天地,卫允周身的那个近乎透明的屏障,便是世界的屏障,是空间的壁垒,是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昊天神辉拥有将一切都化作虚无的强大威能,同时也是世间一切元气之始,威力之强,就连魔宗的修行者所修行出来的元气也有所不如! 可卫允修的乃是浩然气,浩然气和昊天神辉同宗同源,都是至精至纯的元气所化! 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如果是说昊天神辉是昊天世界的元气本源的话,那么浩然气就是卫允体内内天地的元气根本! 浩然气本就是被卫允不断的吸收昊天世界的元气,纳入自己的体内,然后将其不断提纯加工,赋予其昊天神辉同等的属性!二者在本质上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可昊天终究是昊天,是此方世界的唯一真神,尤其是这里是昊天的光明神国,是昊天的领域,也是昊天的世界,一切的规则都由昊天制定!昊天的意志无处不在。 卫允终究是外来者,是以卫允刚一出现的时候,这些弥漫在空间之中的昊天神辉便将卫允当做了敌人。 不论是眼前的仙岛仙殿还是无数珍奇异兽和金甲神将,都是由最纯粹的昊天神辉所化,关键是它们都带着昊天的意志! 在昊天的眼中,卫允就是坏了一锅粥的那颗老鼠屎,就是那个掉进湖里的石头, 天空之上数以万计的珍禽异兽盘旋着飞至那些金甲神将的身侧,浑身绽放的七彩光芒将金甲神将们映衬的更加璀璨威严! 忽然卫允身形一僵,就连放出体外的内天地也定在了虚空之中,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卫允死死的抓住一样! 只见那漫天的金甲神将和珍禽异兽结成阵型,争相朝着卫允呼啸而来,敲入蝗虫过境一般!将卫允淹没在无穷无尽的金光之中。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拳脚肘膝,还有利爪尖喙,无量的神光。 争先恐后的撞击在卫允体外的那道薄如蝉翼一般的屏障之上,泛起涟漪无数,引起阵阵动荡! 可当无尽的神辉散去之后,那层薄如蝉翼一样屏障却依旧还在,卫允的面色如常! 只见身前虚空之中又有无量神辉汇聚,一个百丈高大,手持巨剑,宛若山岳一般的神将现出身形。 金黄的甲胄之上,闪烁着神辉的铁盔之下,那张面庞不断的变换! 李慢慢,君陌,余帘,宁缺,唐,莫山山,叶红鱼,柳白。王书圣,白云,庞武,甚虚子老道 桃山神殿之中的红衣神官,黑衣执事,西陵的护教骑兵,首阳山下耕地的老农,长安城中浣衣的妇人,宋国街头的小贩,行走江湖、游历各国的豪客 不论是卫允见过的还是没有见过的,尽皆在那张不断变换的脸庞上一闪而过,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那种犹如雪山坚冰、高崖青石一样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那双不含一丝感情,宛若极北之地化作一片冰川的热海海面一样的眼眸! 某种有无量的金光汇聚,形成两道光柱,好似能够通天彻地一般! 卫允刚刚看到那两道光柱,光柱就已经到了身前,巨大的力量就像是一座大山山一面撞击而来,饶是卫允也不禁被撞得飞出去不知道多远! 却在此时,只听得周遭虚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吼! “昂!” 似牛吼,却又有着极大的区别! 只见无量神辉之中,一直宛若山岳一样的巨爪不知何时已然探出! 爪有四指,那一块块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金色鳞片附着于巨爪之上! 青龙探爪,一抓即中! 只见宛若一道流星一样曳过长空的卫允直接被这只巨爪抓在爪中! 只见无尽的神辉之中,一条通体将近千丈长短的黄金巨龙现出身形! 光是头颅便宛若小山一般,而卫允在那只巨爪之中,正如同在大象脚下的蚂蚁一样! 只见龙爪虚扣,宛若一个牢笼一般,将卫允困于巨爪之中! 而在昊天神国的最中心,夫子的身形宛若山岳一般高大,周身有无数规则化作的神链盘旋在侧,神链闪烁着五彩的神光,不同于昊天的冰冷无情,夫子周身的规则神链之上,带着浓浓的人间气息! 五颜六色,多姿多彩,其上隐隐有无数光影闪烁,一幅幅人间的画面一闪而逝。 天道冰冷无情,然则人道却有冷暖喜怒,有七情六欲! 天道无情,人道有情! 夫子的境界早已超出了古往今来所有的修行者,达到了让人无法估量的地步! 人力时有穷,然天地无穷兮! 可当整个人间的力量都汇聚在一个人的身上,就算是面对有无穷伟力的天地,也丝毫不惧! 而现在,夫子就是人间! 无穷无尽的人间之力不断的磨灭着神国之中的昊天神辉,压制着昊天的意志! 二者之间的战斗早已超出了一般修行者之间的战斗! 这是天道和人道之间的战斗! 无尽由规则所化的神链不断交织着,夫子和昊天的气息也不断的交织着。 无声无息之间,爆发着天道和人道之间的战斗! 而今昊天信仰尽失,就连分身也化作了人类,进入到极度虚弱的阶段,就算是巅峰之时最强盛的昊天面对夫子也未敢说能够全面碾压,更何况是现在处于虚弱状态之下的昊天。 昊天虽强,可也需要拿出十分的精力来面对夫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刚刚开启神国之门进入昊天世界的卫允也免于直接面对昊天。 黄金巨龙龙爪所化的囚笼确实强大,就算是道门之中最强大的修行者用出来的樊笼道法也比不上这道樊笼来得更加强大! 只见黄金巨龙巨爪一抛,那个庞大无比的龙头之上陡然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而卫允则不可避免的被吸入龙口之中! 被吞入龙口之中,卫允眼中所见,皆是无穷无尽的金色火焰,宛若炼狱一般! 无穷的金黄火焰不断的炙烤着卫允周身的世界屏障,原本近乎透明的屏障也被染成了金色,金黄神火盘踞其上。 感受着那些神火之中传来的强大力量,感受着不断被神火磨灭的浩然气,卫允目光微闪,眼中放着精光,嘴角微扬,露出内天地全力打开,领域不断扩散,无穷的吸力自内天地之中扩散而出,黄金巨龙体内的无尽黄金火焰,宛若潮涌一般被吸入卫允的内天地之中。 不过数息的功夫,一条将近千丈长短的黄金巨龙便被彻底吸入卫允的内世界之中,黄金巨龙本无灵智,先前不过是昊天的意志在主导,黄金巨龙刚刚消散,昊天便有了感应,可奈何夫子也察觉到了卫允这边的变化,顿时攻势再增三分,无尽的秩序神链漫天飞舞,庞大的人间之力不断的消磨着昊天的意志,逼得昊天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夫子! 毕竟相较于强大的夫子而言,卫允不过是一直大一点的蝼蚁罢了,若是能够把夫子给收拾了,再去收拾卫允的话就轻而易举了! 利弊得失,在天算之下,不过瞬间便被分析了出来。 昊天虽然分不出大量的心神来对付卫允,可这里是光明的神国,是昊天的领域,昊天的意志无处不在! 卫允的世界打开,当初在棋盘世界之中的情形再度上演! 昔日卫允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吞噬棋盘世界,一方面是因为他自身的修为足够强大,而棋盘世界乃是无主之物,不会反抗,这才能够成功! 可这里是昊天的神国,在神国之中,昊天便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幸而还有夫子! 强大的夫子凝聚了相当于整个人间的力量,将虚弱的昊天死死的压制住! 无穷无尽的神辉源源不断的被卫允的内天地所吞噬,无尽的浩然气化作浩然剑气,将那些神将悉数磨灭,一点一滴的将神辉之中昊天的意志磨灭! 随着无尽的神辉纳入体内,卫允体内的内天地也在逐步发生着变化! 昊天世界之中,夜空之上,悬挂于天穹的明月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温润和煦,宛若拂面春风一般,照耀着人间大地。 明月大作,群星的光芒也被皎洁的月光所压制,悄然不知隐去了何处。 时光荏绕,夜幕渐去,白昼降临凡尘,日月轮转,循环不休,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悄然逝去! 人间的一切都在变化着! 君陌带着木柚去了西荒,宁缺带着桑桑在长安抚育着两个孩子,莫山山入了书院后山,新教早已如同燎原之势,席卷整个昊天世界! 这一日! 明明是白昼,可一道漆黑的影子,却悄然出现在天穹之上,将大日遮掩,整个人间大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形,一时之间,整个昊天世界都陷入慌乱之中。 有人说永夜即将将领,有人说昊天动怒了,不会再降下光明 虽然众说纷纭,可慌乱的情绪却在世间悄然蔓延! 就连一直以来都世人称作没有信仰的国度的唐国,百姓们也隐隐不安了起来! 太阳被挡住了,黑夜笼罩大地,光明无法降临,若是短期还好,可若是长期的话,就算是人受得了,可地里的庄稼却受不了,草木植被们受不了。 昊天的光辉普照大地,为万物带来生机! 如今光明不再,黑夜笼罩整个大地,恐慌的情绪也逐渐在人群之中悄然蔓延! 整整七日! 整整七日的时间,人间陷入一片黑暗的死寂之中! 新教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挫折,愚昧的民众们以为是新教的教义触怒了昊天,使得昊天不肯再把光明洒向人间,等待他们的只有漫漫长夜和无尽的黑暗。 哭诉和埋怨不断的滋生,黑暗之中,邪恶和龌龊也一下子都蹦跶了出来! 值此之际,书院却没有出声! 宁缺坐镇唐国都城,以绝对的力量压下一切不和谐的声音! 莫山山坐在后山的小湖边,每日总会抬头望天许久! 这一日,黑暗尽退,光明再度降临人间,所有的修行者都纷纷抬头朝着天上望去。 因为此时出现在天空之上的那轮太阳,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可不一样在哪里,谁也说不上来。 光明神国之中。 此时的卫允浑身散发着璀璨的神辉,耀眼而夺目,浑身的血肉晶莹剔透,宛若玉石一般! 明月当空,遮住了昊天所化的大日。 夫子周身无尽神链飞出,将昊天所化的大日死死地捆绑起来,然后化作一道青光,竟是主动拖着昊天一道进入到卫允的内天地之中。 光明神国破灭! 卫允的身形出现在无尽的星空之中,无形的透明屏障宛若气泡一般将卫允罩入其中,无量的圣光自卫允的周身散发而出。 第 401章 初至 在经历将近白日的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之后,人间又迎来了七日暗无天日,日月无光的日子,纵使是在夜间,那轮原本散发着皎洁银光普照人间大地的明月也不知隐匿去了何处。 整整一百零七日,在昊天的光明神国之中,夫子和昊天皆是手段尽出,再也没有四号保留,尤其是最后的七日时间里,二人的争斗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因为卫允对于光明神国之中昊天神辉的吞噬也已经到了一个连昊天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随着人间信仰的失去,整个光明神国之中的昊天神辉就像是无源之水,纵使数量再多,也终有被吞噬一空的一日。 那七日的功夫,是昊天濒死之前的反扑,也是大战进行到最胶着状态的七日。 七日之后,随着光明神国之中的昊天神辉被卫允吞噬一空,昊天也进入到极度虚弱的状态,可纵使如此,昊天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杀死的。 毕竟昊天是昊天世界之中唯一的神祇,于是才有了夫子以人间之力拖拽着昊天所化的大日主动进入到卫允的内天地之中的那一幕! 卫允愣愣的悬在宇宙星空之中,看着周遭璀璨的星河宇宙,又俯首看了看下方的湛蓝色星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夫子呀夫子,没想到到了最后,您老竟然还给我出了个这么大的难题!” 卫允抬头望着湛蓝星球之外,那个环绕着蓝星不断飞行的巨大球体,其外表满是坑洼,用满目疮痍来形容也半点都不为过。 那是夫子的肉身所化,而夫子的神魂念力却已经伴随着昊天一同进入了卫允的内天地之中。 而此刻的卫允,立身于无尽的虚空环宇之中,周身散发着璀璨的神辉,宛若一个小型的太阳一样,以光明普照世间! 无数的讯息也悄然趁现在卫允的脑海之中。 昊天世界之中。 唐国都城,正抱着孩子逗弄的桑桑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一股难掩的剧痛自脑海袭来,随即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幸而宁缺眼疾手快,身形一动已至桑桑身侧,不仅一把抱住了从桑桑怀中掉落的孩子,还把桑桑也揽在了怀里。 宁缺大惊失色,慌忙寻来李慢慢和余帘等书院众人,查看桑桑的情况! 最后得出结论,桑桑没事,只是不知为何识海受损,只能慢慢恢复,只要识海恢复了一些,她便能够醒来。 其实说白了就是束手无策,只能看桑桑自己的造化。 就连书院之中最为精通草木知道的十一先生也对桑桑的情况也表示无能为力。 不过众人聚在一块,还是推断出了些许事情来,桑桑原本乃是昊天在人间的化身,是神灵之声身,如今虽然化作了人类,可绝没有那么容易就识海受创。 因为桑桑和那位在九天之上,神国之中的神祇昊天之间还有着联系,现如今桑桑忽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天上的那位神祇昊天也出现了什么变故,或者说遇到了什么大敌,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创伤。 昊天受创,和昊天本为一体的桑桑自然有所感应。 桑桑这一睡,便是三年! 星空之上,终于将夫子的馈赠和昊天的底蕴全部消化的卫允悠悠醒转。 三年的时间里,昊天不在,卫允就是昊天,身上每一寸肌肤之中展放出来的毫光落到那颗湛蓝的星球之上,便成了普照大地,为世间万物带来生机的昊天神辉。 而那颗围绕着湛蓝星球旋转,时刻守护者那颗湛蓝星球的灰蒙蒙的月亮,也会在每日反射着卫允发出的无尽神辉,使之变得更加柔和,再投射到那颗湛蓝星球背对着卫允的位置。 为漆黑一片的夜幕带来点点光明。 卫允站在星河之上,俯视着脚下的湛蓝星球,感受着自湛蓝星球之上不断溢散的天地元气,卫允心中也不禁一沉。 在昊天被夫子拖拽着一起进入卫允内天地的时候,包裹在湛蓝星球表面的那一层薄膜,或者说用来束缚天地元气,防止其往星球之外溢散的屏障,也变成了无主之物,正在日益衰弱。 卫允不由得想起了天书明字卷上面的记载:末法时代到来,夜临,月现。 如今夫子已然化月,昊天被卫允给吞了,若是卫允离开的话,昊天世界当真就此进入到暗无天日的黑暗之中,而随着昊天世界外部那层束缚天地元气的屏障消失,天地元气受宇宙星空磁场的引力作用不断地向外溢散,到时候天地间有限的元气若是溢散一空的话,修行者们再也没有元气可以让他们修行,岂不就是进入到了末法时代。 “一切都早已注定?我偏不信这个邪!” 卫允目中闪烁着精光,念力已动,体内内天地全开,就像是一只庞大无比的狰狞巨兽张开了狰狞的大口,将脚下的那颗湛蓝星球一块纳入了内天地之中。 世界屏障化作壁垒,将昊天世界的元气牢牢锁在其上,无穷无尽的神辉凝聚成一个比那湛蓝星球大了数十倍的巨大金黄火球,熊熊烈焰在火球之上不断的燃烧着 若是站在宇宙星空之中便可以发现,此时的湛蓝星球正在环绕着一颗通体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巨大火球不断的飞行着,而湛蓝星球的四周,有一颗表面坑洼的灰蒙蒙球体不断环绕其飞行,将宇宙星空之中不断飘飞而至的陨石星体悉数拦截在湛蓝星球之外。 那颗庞大无比的火球,正是卫允炼化了昊天之后,以其体内残余的神性加以无数规则之力凝聚而成的太阳,而湛蓝星球便是昊天世界。 此刻昊天世界的外围,原本溢散的元气也终于不再溢散。 星空之上,卫允最后看了一眼环绕着太阳飞行的湛蓝星球,疲惫的缓缓合上了双目。 体内的内天地不复存在,识海之中原本磅礴如海的念力此时也早已干涸,如今的卫允,也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陷入昏迷之中。 虚空之中不知岁月,只见一点白光出现卫允身前,化作一个圆形的洞口,将卫允纳入其中,消失不见。 而今也不知是天君历多少年,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岁月倥偬,凡人一生也不过百十来年,相较于那些高居于天宫之上,洞天福地之中活了数千年,乃至于十万年,数十万年的神仙们自然大大不如。 却说这一日,东荒俊极山的上空忽有流星坠地,好在俊疾山中颇多豺狼虎豹,毒虫猛兽之属,颇为危险,是以平日里都是人烟罕见,就连那些个以打为生的户们也不太喜欢往俊疾山中去。 是以看到这个流星的寥寥无几,便是偶有几个看到的,望了望俊疾山的方向,咽了咽口水,也只当是陨石坠地,并不去深究。 若是当真是是什么妖魔鬼怪的话,自然会有仙师们出手斩妖除魔,他们这些个普通人便是凑过去也是无用,顶多也就是给那些妖魔塞塞牙缝,打打牙祭罢了。 卫允之所以昏迷不醒,不过是因为将体内的内天地取了出去,又耗尽了识海之中的念力罢了,如今昏迷许久,念力恢复了少许之后,便自昏迷之中悠悠醒转。 将将醒转的卫允第一时间自然是查看自己体内的状况,气海雪山空空如也,不,应该说气海雪山早已不复存在,因为卫允的内天地便是由气海雪山所化,如今内天地被用在了昊天世界之中,卫允体内的气海雪山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卫允只略略查看了一番周遭的情形,此刻正身处一片山林之中,树木郁葱巨大,至少都是二人合抱才能环住,头顶星光也被郁葱的树冠给遮住了,不见星空明月。 虽然气海雪山不复存在,念力也只恢复了零星半点,可卫允敏锐的灵觉还在,自然也察觉到了方圆数理之内的几个野兽。 卫允不知此时自己身处何处,是依旧还在昊天世界之中还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先修复气海雪山,恢复些许修为,多一分保命的本事才是。 不过瞬息之间卫允便已经思衬作罢,瞧了瞧头顶身侧高大的巨树,认准了位置,屈膝一跃,便是五六丈高,而后直挺挺的落在一个约莫人体腰身粗细的枝干之上。 紧接着便盘膝而坐,五心向天,进入到冥想的状态。 刚刚进入到冥想的状态,卫允便感受到了周身雀跃的庞大元气,比起昊天世界之中浓郁了不知多少倍的庞大元气,饶是卫允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虽然比起光明神国之中那近乎无穷无尽的庞大神辉远远不如,可是和昊天世界相比的话,元气的浓度和活跃程度都要远远的高出许多。 这里绝不是昊天世界。 卫允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而是全力恢复念力,着手于重塑气海雪山来! 周遭山林之中无数元气好似收到了感召一般,纷纷朝着卫允涌去,胸前气海以及腰后雪山也在磅礴的元气冲刷之下悄然成型。 有了元气的滋润,卫允念力恢复的速度也陡然加快,原本干涸的识海逐渐变成了小水泊,小水泊变成了水塘,水塘变成了大湖 气海雪山被重塑,那些被吸纳如卫允体内的元气都在自发的运转着,甚至不需要卫允主动去操纵,它们便自发的不断的在卫允的体内游走着,经脉各处,气海雪山,彼此之间不断的交织,不断的融合,然后不断的精炼,变得更加的纯粹。 庞大的元气波动,又没有阵法的遮掩,自然也逃不过俊疾山周遭那些有修为在身的妖物们的感应。 无数妖物循着本能的指引,朝着俊疾山上元气变化的位置争相涌去。 第 402章 变化 “嘭!” 一拳将一只足有三丈长短,四足撑地足有近一丈高的吊睛白额虎一拳打飞,可周遭十余只体型庞大的妖兽不仅没有丝毫退却,反而眼中闪烁着妖异红光,争相朝着卫允呼啸而去。 身上各自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那是它们各自的神通,也纷纷朝着卫允轰炸而去。 立于草地之上的卫允见此情形,却不见丝毫慌乱,右手中食二指并成剑状,体内浩然气凝成十数柄纯白飞剑,剑尖朝外,剑柄朝内,宛若八卦一样盘旋在卫允身侧。 “疾!” 只听得一声低喝,十余道浩然剑气宛若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若是以前的话,似这些妖兽,卫允抬抬手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斩灭。 可现在的卫允却正处于极度的虚弱之中,气海雪山虽已重塑,可念力的回复却是一个水磨的过程,而且不知为何,卫允总觉得自己的念力和周遭磅礴的天地元气之间有着一层隔阂,不似在昊天世界之中那般如指臂使。 元气虽然磅礴而活跃,可若是想要将纳入体内的元气炼化为浩然气,加上卫允自己的属性,却要花费上比昊天世界的多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功夫。 若非如此的话,对付这些妖兽,卫允也无需动用那个体内的浩然气,直接以念力凝聚元气化作剑气即可。 可惜昊天世界的与此方世界的规则似乎有所不同,天地间充斥的元气虽然浓郁,但却更加的活跃,甚至于还带着几分狂暴,打个简单的比喻,修行者掌控同等数量的元气,需要耗费几倍乃至十几倍的念力,而形成的威力也是同样巨大的。 剑气所过之处,先前那十余只气势汹汹,散发着滔天气焰的妖兽,尽皆被剑气洞穿,剑意磨灭其神魂,剑气湮灭其生机,摔做了一地。 “呼!” 危机暂解,卫允总算是松了口气,可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更多的担忧,如今他修炼不过半刻钟不到的功夫,就引来了这么多的妖兽来袭,而且后面还指不定会有什么东西藏在后头呢,这里绝非久留之地,还是需要尽早离开才是。 虽说如今卫允的肉身早已到了刀剑难伤,水火不侵的地步,可谁知道这方世界的水有多深,就方才的那十几只妖兽都有几乎能够媲美昊天世界之中洞玄境界修行者实力,几只实力强大一些的,甚至已经有了接近洞玄巅峰的实力。 卫允固然强大,可那是曾经,如今的卫允是虎落平阳,一生修为十不存一,脑中刚刚恢复一点儿的念力又耗去了大半,若是再在此地逗留的话,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脑中思绪一闪而过,卫允心念一动,敛去周身气息,宛若猿猴一般,只动用肉身的力量便在林间纵横腾挪,如闪电般跑出十余里的范围,这才堪堪停下。 这时,身后的山林之中骤然传来数声巨大的吼声,纵使是隔着十余里的距离,卫允依旧能够清晰的听得到吼声之中带着的杀戮和血腥。 卫允站在山腰之上一颗大石之上,隔着连绵无尽的山林遥望着来时的方向,只见无数树木倾倒,鸟兽惊飞,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山林之中飞速的移动着。 卫允目光微凝,不敢继续停留,只能埋头继续向前,半刻钟之后,卫允一路狂奔出将近百余里里的距离,看到一条小溪,溪中有一浅谭,深不过四五尺,丈许方圆,周遭皆是光滑的青石,溪涧两畔有些许水草生长。 卫允当即便跃入谭中,洗去身上沾染的血腥味,确认没有半点余味残留之后,这才再度细细的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此处的山林已经不如方才那般茂盛,树木也没有那般巨大,溪水畔的草丛之中,隐隐还有一条荒芜小道的痕迹。 卫允也终于松了口气,种种迹象表明,方才他横渡的这百余里的范围,已然远离了那些凶猛的妖兽们聚集的地带,靠近了有人类生活的区域,否则的话,他是断然无法寻到有路径的痕迹的。 尽管这条小道已经近乎荒芜,说明已经有许久没有人走过了,可这对于卫允而言终究是一个好消息。 溪水淙淙,清澈见底,而且皆是活水,稍微饮用应当无碍。 卫允捧起溪水狂饮数口,只觉得这溪水甘甜无比,溪水入腹,原本因为狂奔近百里而急剧消耗的体力也恢复了少许。 卫允思衬再三,为了避免再度出现方才那种情形,便没有就近打坐冥想,吸收元气恢复修为,而是循着溪涧旁的荒芜小道一路疾行。 卫允没有继续漫无目的的狂奔,如今他一生修为荡然无存,识海空空荡荡,念力百不存一,先前狂奔百里也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而且此方世界元气浓郁而狂暴,原本能够自发吸收天地元气的功法倒是能够吸收元气,可炼化的速度却尤为缓慢。 好在卫允的肉身强横,经络血肉皆早已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便是先前那些凶恶的妖兽也无法和卫允相比,若非是怕迟则生变,卫允才不会舍得把气海雪山之中将将恢复一丁点的元气给消耗掉呢! 尽管恢复的速度十分缓慢,可终究还是能够看得到希望,因此卫允也不着急,一边不疾不徐的顺着小道往外疾驰,一边分出部分心神以念力催动入体的元气按照特定的方式运行着,不断的对其进行提纯,提炼出宛若昊天神辉一样纯净的浩然气,储存于体内刚刚修复完成的气海雪山之中。 刚走出不过数里,原本正在吸纳元气化作纯粹浩然气的气海雪山之中忽然生出变化,一道不断交织着的黑白光团突然出现在卫允的气海雪山之中,黑白光团普一出现,便将卫允气海雪山之中的刚刚提炼出来的一丁点浩然气悉数吸收。 自己身体里面发生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卫允的感知,卫允便下意识的分出一丝念力,融入黑白光团之中。 不曾想刚入其中,卫允便只觉得眼前一黑,刹那间天旋地转,识海之中刚刚恢复的一丁点念力也被吸入黑白光团之中,而卫允的意识也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只听得“嘭!”的一声!疾行中的卫允仰面栽倒在道旁。 山林广阔,百兽横行,正是人烟罕至之地,尤其是现如今随着深入俊疾山打的户越来越少,山林深处所在纷纷被那些实力高深,已然修习出法力,踏上修行之路的妖兽所占据,寻常的百兽便也只能往山林的边缘盘桓。 也正是因为山林边缘的百兽增多,虽说每次打的收获都要比以前多少许多,可相应的危险也凭空多出了无数倍,俊疾山中已经不知折损了多少手艺精湛的户,是以这座盘踞在东荒大地之上的广阔山脉也就人们眼中的危险禁忌之地。 偶尔有一些自衬武艺高强,技法精湛的户才敢进入其中,可也不敢深入,只敢在外围盘桓。 卫允虽然昏迷了过去,可体内的黑白玄光除了将气海雪山之中的浩然气悉数吞噬了之外,就连那些自发被吸入体内的元气也被一一吞噬,可纵是如此还不满足,那些个自发被吸入卫允体内的元气更是一点不漏的全进了着图案黑团玄光的肚子里头。 自发吸收元气的波动虽然极为微弱,而且俊疾山外围盘踞的都是些灵智未开,只知道遵循本能的猛兽,因此卫允周身散发的那一点几不可查的元气波动自然也就没有像先前那般造成什么太大的动静。 太阳昼升夜落,日月轮转,阴阳交替,转瞬便是一个月的时间。 然则昏迷之中的卫允却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那些个自发被吸入体内的元气虽然一点不少的悉数都被黑白玄光夺了去,可元气经过卫允的经脉气窍流入气海雪山之中的时候,也顺道滋养了卫允的肉身。 这才使得卫允没有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重伤修为尽失而被饿死在荒郊野外的大修行者。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便是偶尔有野兽自卫允的身侧经过,可也只以为那是一块顽石罢了,有些疑惑地张嘴咬了咬,但除了崩碎几颗牙之外,却也对卫允造不成半点伤害,只能悻悻的逃走。 昏迷之中的卫允自然不知道自己还曾经有这样的经历,若非是修习浩然气和在光明世界之中用昊天神辉不断的锤炼肉身,只怕如今的卫允早已成了这些灵智未开的猛兽口中之食了。 一直到一月之后,似是吃饱喝足了的黑白玄光终于不再单单吞噬那些进入卫允体内的元气,反倒是一边吃一边吐,氤氲的青紫光芒自黑白玄光之中吐出,盘踞在卫允的气海雪山之中。 而卫允也从昏迷之中悠悠醒转。 感受着体内气海雪山之中的变化,卫允不禁有些发愣。 如今体内哪里还有半点浩然气的存在,元气入体之后便尽数被黑白玄光所吞噬,然后化作一种青紫交错的元气盘踞在气海雪山之中。 不过识海之中恢复了不少的念力倒是给了卫允不少的慰藉。 卫允起身,念力一动,青紫色的元气流转,身上附着的尘土草叶顿时便被悉数荡开,随即认准了方向,迈开步子,继续顺着荒芜小径往前走去。 直至一座有些破败的小院出现在卫允的面前。 第 403章 桃然 小园破败,院中种有五株桃树,旁边是三间用竹子搭成的竹竂,上覆茅草,院子外围的竹篱笆早已经干枯破败,院中满是枯枝败叶,竹竂保存的到还算完整,就是有些脏乱,还有顶上的茅草也如同崭新的一般,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岁月的洗礼。 再看院中布局,隐隐合天地之理,似有阵法的韵味残留,而且小院四周的元气明显要比他处更加浓郁。 这座小院应当是某个修行者所留,只是不知为何却荒废了。 卫允心中暗暗猜测。 打量着小院的四周,倒是没有见到什么动物的足印和游荡的痕迹,识海之中恢复了些许的念力悄然散开,向东十余里便有人类村庄的存在,而且规模还不小,似乎是个小小的集镇。 正好要寻个僻静的所在恢复修为,卫允想着此处倒是正好,距离人类生活的区域不远,又没有什么凶猛的妖兽盘踞,到时候再在周边布置下些许阵法,正好是个潜心修炼恢复修为的好所在。 说干就干,卫允当即便用念力调动元气,将院中的枯枝败叶和尘土悉数凝成一团,又以念力将屋内的尘土悉数拢成小团,同样埋入地下。 竹竂内倒是不缺基本的生活用具,木床木柜都有,桌椅板凳也都一应俱全,厨房之中锅碗瓢盆等瓶瓶罐罐什么的也都不缺,好在如今卫允对这些也没啥要求。 以他如今的肉身强度和修为境界,早已到了寒暑不侵,可辟谷不食的地步。 倒是院中的五株桃树,有四株被卫允移栽到了小院的四周,摆出了一个小型的云雾阵法,可阻拦寻常凡人和猛兽靠近小院。 而后又以念力搬来不少石块,在小院的四周,云雾大阵之后布置成块垒阵法,专门用来抵御那些拥有修为的妖兽。 若是两道阵法皆被破去,卫允自然也会有所感应。 一切准备完毕,卫允便又进入到紧迫的修行之中。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两个世界规则的不同,卫允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修炼起来如此缓慢,先前在昊天世界之中,不论是一夜入知命,还是后来的连续突破,先是参悟符道,领悟神符,成就神符师,而后接连破镜,一路攀登,直至昊天世界人间的战力天花板。 可到了这方世界。 不仅仅元气的吸收速度慢,而且炼化的速度更慢,和昊天世界完全没法相比。 如果说在昊天世界修行靠的是一个悟字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里头,修行靠得完全都是水磨功夫,任凭你天资横溢,冠古绝今,也绝达不到在昊天世界之中那样的速度。 元气如此狂暴,不知符道是否还能如昊天世界一般! 脑中念头闪过,卫允的右手食指便已经抬起,说一千道一万终究不如亲自试验一番,正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话放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 念力缠绕于指尖,狂暴而浓郁的元气随着指尖在虚空的滑动而缓缓汇聚。 一道符徐徐成型。 果然,元气虽然狂暴,但符道却依旧能够使用。 所谓符道,便是以符道之,将符师之意,告诉天地元气知道。 此方世界的元气虽然狂暴,但却同样能够感知符师之意,只不过想要达到同样的效果,符师所需耗费的念力也是在昊天世界的数倍。 不过卫允却觉得这个损耗和花费的时间都有极大的提升空间,因为符师之符,本就是感受天地之息,模仿天地间万物运行的轨迹而成的符,每个修行者都有自己独特的符,尽管御使的元气是一样的,但每个符师之间的念力却并不一样。 同样的,若是天地之间的元气不一样了,符师所绘制出来的符自然也不尽相同。 许是因为世界不同了的缘故,又许是因为天地间的规则有所区别的原因,此方世界的元气比起昊天世界而言,确实有许多出入之处。 若是换了昊天世界别的符师过来,还真不一定能够画得出符来。 可卫允却是个例外。 卫允不仅修为高深,修出了自己的内天地,而且还进入到昊天的光明神国,吸收过整整一个神国的昊天神辉。 昊天神辉乃是一切元气之始,这个世界元气虽然浓郁且狂暴,但归根结底却依旧来源于天地万物,来源于日光月华。 日光月华! 卫允忽然愣了一下,坐在院中,抬头看了看头顶圆滚滚好似个大烙饼一样的太阳,眼中有精光闪过。 不知道此方世界之中还能够进行天启,昊天世界之中的那些精妙剑术道法在此方世界之中威力如何? 一切都还是未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恢复修为再谋其他。 而且卫允发现,若是在修炼之时,辅以阵法符的话,原本狂暴的元气会变得温顺许多,也更容易被吸纳炼化,至此,卫允便彻底沉迷于钻研修炼一事之上。 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 卫允沉寂在修为逐步恢复的快感之中,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偶尔在修炼之余外出至十余里外的那处小集镇,用些野兽换取银钱,采买一些油烟酱醋等调味品,还有各种佐料云云。 虽说以前在大周世界之时都是小卫氏和张氏还有府上的厨娘动手,但从旁指点的卫允或多或少都学到了一些,尤其是卫允本就过目不忘,又好这一口,自然不会轻易忘记。 卫允还顺带从那些镇民们口中打听到了一些此方世界情况,不过小镇居民大多愚昧,没怎么出过集镇,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见过世面的,卫允隐居修炼的那座山唤作俊疾山,山中多豺狼虎豹,甚至还有修炼成精的妖怪,是以近些年来镇中居民都甚少靠近,俊疾山所在的国度乃是中容国。 若是以前的卫允,只怕还未必知道中融国在哪儿,俊疾山是什么地方,可如今的卫允却是个实打实的古代读书人出身。 山海经中记载:东荒之中,有山名曰壑明俊疾,日月所出。有中容之国。 东荒,中容国,俊疾山。 如若当真是山海经世界的话,那么此方世界的危险系数绝对还在昊天世界之上。 还是先苟起来发育才是王道,学无名那样残血到处浪可不是卫允的作风,就算是要出去,那至少也得等到修为尽数恢复了再说,免得一不小心惹到什么实力强大的老妖怪,被一口吞了都不知道去哪儿说理去。 唯稳至上。 卫允一边在这处卫允东荒中容国俊疾山边缘的小院里头隐居潜修,一边开始钻研符道来,以前的卫允对于符道除了自己的剑字符之外,其他的都是呼伦学个模样,并不深究,因为那些符都不如他的剑字符来的强大。 修炼一道讲究的是一张一弛,才能达到最高的效率,若是一味苦修,少了许多乐趣不说,说不得还会因为太过急躁而适得其反。 那些个故事里头因为修炼过于急躁,贪功冒进而导致走火入魔的例子不胜枚举,卫允可不想成为下一个。 一边修行恢复修为,一边享受生活才是人生乐事。 卫允的生活就这么暂时安稳了下来。 基本上每个十天半个月都会去一趟集镇,打听一下有关奇人异事,妖魔鬼怪的消息,采购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平日里一般都会待在家中,白日打坐练气,晚上研究符道,平均每三日入一趟俊疾山,一些珍奇异兽,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也是为了观摩妖类修行的轨迹。 山中无岁月,卫允在俊疾山一待就是十余年,然一身修为却进入到一个十分诡异的境界,既不像佛宗的无量涅槃,也不似道门的寂灭清净,更不似魔宗的天魔境界。 随着元气的积累日渐加身,卫允体内的气海雪山同样不断的扩大,容纳的元气数量也不断增加,可气海雪山之中的那团黑团玄光却依旧存在,宛若君王一般坐落在气海雪山的最中央,不断的吞吐着进入卫允气海雪山之中的精纯元气,将其化作一种青紫色的元气。 卫允尝试着调动这种新诞生出来的青紫元气淬炼肉身,竟然发现他那一具被昊天神辉淬炼的如同神铁一般的肉身竟然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不仅仅宛若神铁一般的肉身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虽然速度很慢,效率很低,而且周身穴窍也一一被点亮,就像是星空中的一颗颗星辰一样。 而且卫允发现,这些个穴窍同样也能储存元气。 卫允也不知道自己如今修行的法门还算不算的上是浩然气,虽然同样是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同样对其提纯炼化,可其他的却大相径庭。 还有那团盘踞在卫允气海雪山之中的黑白玄光 不是说道法自然吗,卫允也懒得纠正了,就任由他们自己慢慢发育算了,反正卫允每日正常冥想凝神,培育念力,辅以布置在小院周边的阵法吸纳元气,至于体内,左右还没出乱子,且随他去吧。 似乎是卫允的这种念头正契合了道法自然的真谛,修为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便是钻研起符道来也是无往而不利。 为此卫允还特意在小院后边开垦了一块菜地,撒了些萝卜白菜的种子下去,整日以符道呼风唤雨,改变温度,增多光照等等,竟然当真给他弄出个四季如春,青菜不断的菜地来,长出来的才不仅青葱碧绿,而且味道更佳。 就连院子里的几株桃树好似也因此收到了影响,结出来果子又大又甜,鲜嫩多汁,吃了之后唇齿留香,还有淡淡的元气夹杂其中,若是多吃,还能有延年益寿之效。 卫允兴致来了,大笔一挥,小院的大门外便多了个牌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桃然院! 第 404章 雷劫 十几年来,俊疾山上的百兽也妖物们可遭了殃,卫允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就好口腹之欲,犹喜肉食,兴致一起便入山狩。 随着卫允的修为慢慢恢复,对于俊疾山的探查也有了个大概,俊疾山周边虽然颇多野兽妖物,但那种能够威胁到卫允的目前还真没有。 实力最强的也不过是一只蛇妖,具体的境界卫允不好说,毕竟对于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他还不太了解,而若是以昊天世界的实力来评判的话也不太准确,因为昊天世界的修行唯心太重了,一个知命巅峰的柳白,未破五境,在夫子登天,卫允被困棋盘世界之后,却能做到人间无敌。 不过那只蛇妖的体型倒是真的庞大,光是体长就有将近三十多丈,一百多米,而且浑身的麟甲坚硬,凡人刀剑难伤。 不过这蛇妖也算安分,从来不曾过来招惹卫允,卫允也懒得搭理它。 却说这一日,正在修炼之中的卫允忽然觉得天地之间的元气出传来异动,心底莫名的涌出一股悸动,就像是有种淡淡的危机感笼罩在心头一样。 直接把卫允从冥想之中惊醒,幸而这股危机感出现的时候不长,半刻钟不到便又消失不见了。 卫允完全没有摸清楚状况,当下便抚胸长叹:“幸而没有出去浪,坐在家里都能感受的到危险,这个世界太恐怖了,修为没有恢复到巅峰之前决不能四处瞎逛,好不容易有了个穿越的机会,可不能把小命儿个丢了,稳妥起见,还是先慢慢苟着发育才是王道!” 卫允心想自己这可不是和酒徒屠夫那两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自己只是不想平白无故送死而已。 想通了这个关节,卫允心中瞬间又恢复了通透,就连体内的青紫元气运行的速度都不自觉的快了几分。 次日一早,阳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卫允早已起身,盘膝坐在屋顶,面朝东方,不断地吞吐着元气,随着太阳自远山露头的一刹那,便有一道紫色的光华在不知不觉间落向卫允,融入其体内。 自从发现这个世界有所谓的朝阳紫气之后,十余年来,卫允从未有一日间断过吸收朝阳紫气。 因为一缕朝阳紫气竟然能够抵得上卫允两三个时辰的苦修,这可是难得作弊器,卫允又岂会放过,还有夜间子时的时候,那浓郁的月华之力,同样也蕴含着极为庞大的能量。 卫允也正是靠着朝阳紫气和月华之力才能在十余年间恢复到如今的修为,否则的话,依着卫允的修炼速度,只怕还得要个几十年才行。 刚刚吸收完朝阳紫气,卫允的脑海之中便自发的生出一道念头,七日之后午时三刻,有雷劫将至。 卫允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却不见有丝毫担忧。 因为类似的事情卫允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卫允刚刚恢复到浩然境界的时候,那时心中便忽然冒出个信息,说是三日后有雷劫至,同样将时间具体到了刻,起初卫允还有些担心,匆忙跑到俊疾山深处的高崖上,利用巨石山势接连摆了好几个大阵,想要抵御雷劫。 可不曾想那天雷竟然直接穿过了阵法的阻隔,直直的劈在了卫允的身上,卫允的一切准备没有用上半点,九道天雷接连不断,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把卫允劈的浑身焦黑,衣衫尽碎。 虽说那雷劫不仅没有对卫允造成半点伤害,反倒是将卫允的肉身又淬炼了些许,而后又体内的黑团玄光所吸收,化作了磅礴的元气。 可这事儿却也成了卫允毕生之耻,因为九道雷劫之后,卫允身上的衣服都被烧成了灰烬,满头黑发倒竖,浑身焦黑,更关键的那时卫允平身第一次光天化日之下裸奔。 而且还跑过了大半个俊疾山。 幸好没什么人看见。 不对,不只是人,连妖怪也没有,野兽就更没有了。 卫允的速度何其之快,区区百里只要,不过瞬息便至。 卫允默默的下了房顶,先去卧室里头的衣柜里看了看,崭新的衣服都好好的放在里头的。 上一次是三天,这一次却是七天,威力定然要远超上一次,说不定会对自己造成那么一丁点伤害,还是不能大意,得早做准备才行。 卫允颇为慎重的想到。 于是乎。 卫允先跑去用阵法关着的鸡舍里头抓了一头每日打鸣,搞得他不厌其烦的大红公鸡,飞速的拔毛洗净,开膛破肚,用调料腌制好,又飞去了五十里外的一处大湖之中摘了好几片新鲜的荷叶,将腌好的鸡用荷叶包好,过上调好的湿泥,放入碳火之中慢慢炙烤。 七日之后。 天气倒是还不错,晴空万里,阳光普照的,卫允数着时辰出了门,也没有走远,就在离家两三里的地方寻了个空旷之所,先把准备好的衣服放到旁边,保险起见还加了好几道阵法保护,然后便静静的躺在地上等待着天雷降临。 也不知是昨夜熬夜修仙修的久了点还是什么缘故,莫名有几分困意涌来,卫允一算距离午时还差一点,索性先眯个几刻钟的功夫。 拍手打了个哈欠,双目微阖卫允便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方圆百里之地皆被龙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铅云,乌云滚滚,遮天盖日,原本晴朗的天空被彻底遮掩,周遭的百姓们以为是雷雨到来,纷纷小跑着找地方避起雨来,而且乌云笼罩的范围还在不断的扩散。 二百里、三百里、六百里直至九百里之后,才堪堪停止了扩散的趋势。 方圆九百里铅云翻涌,银白的电蛇在云层之中闪烁着白光!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这一刻,天地之间所有修行有成之士皆有所感。 九重天之上,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一身华丽冠冕的天君忽然有些惊讶的道:“是哪位上仙在渡劫?” 殿中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晃脑。 “回天君,我等不知!” 天君大手一挥:“速速派人前去探查!不知哪位爱卿愿担此重任?” 殿中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出来道:“回天君,臣认为太子夜华足可担此重任!” 天君望着阶下那位天族耆老,双目微凝,瞧此番气机变化,连高居九重天之上的天族之人都感受到了,就连他这位天君都隐隐有些心悸之感,夜华虽早已修成了上仙,但距离上神之境却仍有一段距离,而且夜华作为他钦定的天族太子,未来的天君,这个老儿看来得派人好好查查了。 “不可!” 天君还未说话,殿内首位的大皇子便立马站了出来:“禀天君,夜华年纪尚轻,不若择一老臣前往?” 年轻人热血冲动,而且在礼数上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如若对方是个好打交道的还则罢了,如若不然的话,夜华又是天族太子,岂不是羊入虎口。 而老臣则不同了,正所谓老持稳重,人老成精 天君没有立时作出决定,而是将目光投向殿中另一位身居首位的玄衣少年身上。 少年身形修长,长的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相貌看着虽然年轻,可身上却并无半点年轻人的焦躁爱动,反而有些年长者的沉稳和老练。 “夜华,此事你怎么看?”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天族太子夜华,两万岁便修成了上仙,受封天族太子,被天君带在身边亲自调教,寄予厚望。 夜华面色无悲无喜,眼中不见丝毫波动,只冲着天君拱手一礼道:“禀天君,夜华愿往!”再多的解释,却一句也没有,而且说话的语气就和他的神情一样,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情感。 天君抬手捋须,微微颔首,露出个满意的微笑,道:“好!不愧是我天族太子!” 九重天的另一处,太晨宫之中,素来有冰块脸之称的太晨宫之主东华帝君自然也感受了天地气机的变化。 有人渡劫,渡的还不是普通的雷劫,而是上神之劫,天地也为之而动,作为曾经的天地共主,天界的第一大佬,东华帝君要比天君的感知更加清晰。 东荒! 只见一道紫衣飘出太晨宫,来到一方瀑布之前,长袖一甩,瀑布之上便有光影生出,隐隐有影像出现,可不等影像清晰,随即便又如镜子一般碎做无数碎片。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 竟然连妙华镜都看不到,看来渡劫之人实力非凡啊! 可越是如此,东华的兴致便越高,眼中精光一闪,浑身法力如江河般宣泄而出,投入面前的妙华镜之中。 垂天瀑布之上光影再变,数以万计的细碎镜面重新组合,光影逐渐成型。 数百里铅云浩瀚,银白电蛇翻涌不休,无尽元气汇聚其中!铅云之下是一座大山,大山之中有一朦胧身影,看不清面容,就连身形也有些模糊。 看着这道模糊的身影,饶是东华帝君的眼中也不禁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俊疾山上,距离午时三刻只差最后数息,一直闭着双眼的卫允忽然眼皮轻颤,睫毛轻动,自酣睡之中悠悠醒转,起身张手生了个懒腰。 午时三刻已至,一道璀璨的白光已经射入了卫允的眼中。 “轰隆隆!” 第 405章 黑痣 “请问一下,这附近可有避雨之所?” 一道女声,突兀的在卫允耳畔响起。 异常突兀,就像是原本浑然洁白的世界当中突然多出了一个黑点,周遭数里之地卫允早已用念力扫过一遍,休说是人了,就连活物都被卫允个提前清理赶走了。 可现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相貌绝美的女人。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缀于额间,平添几分妖娆。 卫允嘴巴动了动,话还没出口,璀璨的白光便已出现,而后便是一道宛若水桶粗细的雷霆,就乌黑铅云之中劈落,正中卫允的头顶。 直接给卫允劈的浑身焦黑,衣服破碎,不少地方燃着火星,冒着烟。 女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吞的下一个拳头,震撼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卫允刚想拂袖送走女子,可天上的铅云却好似有所感应一般,不断的翻涌,闪烁着的雷霆也逐渐由白转红。 卧槽! 察觉到头顶铅云的变化,卫允骂娘的心都有了。 可不等他有所动作,一道猩红如血的雷霆再次劈下,正中卫允的脑门。 “东南三里之外有一小院,姑娘若想避雨,卫某便送姑娘宜城!” 话音刚落,只见卫允右手一甩,凭空生出一道劲风,竟裹挟着绝美女子腾空而起,朝东南而去。 不曾想天空之上又是一声轰隆炸响! 血色雷霆再度落下,可这一次却不单单只是朝着卫允落下,两道雷霆,一道朝着卫允劈了下来,而另一道则是朝着被劲风带走的美貌女子而去。 不妙! 卫允眼睛瞪大了,身形一动,天地之息已然调动,肉身之力全力爆发,一步迈出便是十余丈,念力控制风符将悬空飞行的少女放了下来,随手丢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圆形结界,将少女护在其中。 接连两道血色雷霆直接落在了卫允的身上,可除了浑身更加焦黑,衣物更加破烂之外,再无其他。 卫允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女子道:“姑娘,方才姑娘与卫某的距离太近,风符之上又带着卫某的气息,天上的劫雷已然锁定了卫某的气息,还请姑娘步行离去,莫要靠近!” 说罢,抬手收去了女子周身的护罩,悬于半空,接受血色雷霆的轰炸。 女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随即也顾不得说话,也不管什么方向了,随意寻了个方向慌不择路的逃之夭夭。 此时血色雷霆一道接着一道,不仅速度越来越快,间隔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威力也越来越大,几乎都是数倍数倍的增长。 起初卫允光是凭借肉身还能硬扛,可当第十道血色雷霆落下之后,卫允便用上了元气!原本增长近乎停止的肉身在受到血色雷霆的洗礼之后,竟然再度又有了几分增长。 狂暴的血色雷霆入体之后同样没能逃脱被黑白玄光吸收的命运,然后化作更加磅礴的青紫元气,一边修复卫允的肉身,一边填入周身穴窍之中。 雷霆乃是天威,正是时间一切妖魔鬼怪的克星,尤其是修行者渡天劫之时的劫雷,威力更加不凡。 整个俊疾山都被笼罩在浩荡的天威之中,山中百兽纷纷选择蛰伏不出,那些个身具修为,诞生出了灵智的妖兽们更是对着浩荡的雷霆畏之如虎,都龟缩在自家洞府之中,根本不敢露头, 反倒是俊疾山外的人类百姓们,眼见狂风四起,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只以为将有瓢泼大雨落下,纷纷进了屋子想要避雨。 殊不知,世上还有光打雷不下雨的时候。 轰鸣的雷霆在俊疾山的上空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左右,劫雷落下的间隔先是减少,而后又增加,但威力同样也是激增,到了最后九道劫雷的时候,几乎每一道都能达到清静境的观主全力一击之时的威力。 而且雷劫之中似是蕴含着此方世界的天道意志,自从上次被雷劫劈过,将劫雷的力量悉数吞噬了之后,卫允便发现此方世界的元气对于自己似乎多了几分亲近之感,不再似初时那般狂暴紊乱。 总共九九八十一道劫雷! 越到后面,威力越是强大,幸而卫允还算罩得住,这才没有翻车,而且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卫允在挨雷劈的时候还稍稍控制了一下,是以浑身的衣物虽然破烂不堪,但终究没有完全化作飞灰,还是能够简单的遮蔽一下身体的。 抬手便绘制了一道雨符,甚至不需要酝酿,瓢泼大雨便借着雷劫铅云的残留落下,雨水划过肌肤,洗去了卫允身上的焦黑和被雷劈的倒竖而起的乌发。 大雨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俊疾山范围,直至身上再无半点焦黑,身体通泰之后,卫允这才撤去雨符。 而后又是风符和火符,烘干身上多余的水分。 卫允站在自己布下的阵法前,有些想笑,因为此刻阵法之中除了他早已备好的衣物之外,还有一个迷途的美貌女子。 好在阵法之中还有卫允设下的防御气罩,抵挡风雨还是能够做到的。 卫允心念一动,阵法之中存放的衣物便已经落入手中,眼中闪过几缕微光,体内元气涌出,身上那套破碎不堪的旧衣便被手中衣物所替代。 “貌似有点神通法术的韵味在里头了呀!” 没有空间的波动,卫允心念一动,便换上了一身新衣。 挥手撤去阵法。 卫允没有搭理那女子的意思,化身微风朝着桃然院而去。 荒郊野岭之中,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美貌女子,看似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这样的桥段卫允不知道看过多少。 还是莫要搭理的好,先前替女子指路也只是不想因自己连累她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 不曾想卫允不想搭理,这女子却自己找上了门。 女子不辨方向,不分东西,也不知卫允指的东南方向是什么位置,只胡乱在山里头瞎走,不成想东逛西逛的,竟然生生让她逛回了桃然院,而且还没有半点受阻的穿过了卫允布下的云雾大阵。 至于块垒阵法,需要身具修为之人靠近才会生出感应自行催发。 “请问有人在家吗?” 女子站在院门外拿着门上的铜环敲了敲门,冲着院里喊道。 屋内,卫允想着,来了也好,正好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如今修为已经几乎恢复到了昔日登天之前的境界,而且在战力上犹有过之,卫允的底气也足了,以前是觉得自己修为低不敢出门才在这儿苟着隐居修炼的,如今修为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连这些找上门来的麻烦都处理不好的话,岂非平白浪费了穿越的大好机缘。 小院并无高墙,周遭只是一圈竹篱笆,唯有院门处有两根木柱,上托着一个小草棚。 “姑娘有何事?” 卫允面带微笑的问,很是温和有礼。 那女子见卫允出现,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惊讶,“你不是刚才在那边” 卫允笑着点头道:“不错,先前为姑娘指路的正是区区在下!” “哦!”女子似乎有些不通礼仪,但说话还是很客气的:“小女子在山中迷失了路径已有两日,以前的记忆也有些记不清了,如今天色已晚,小女子又累又饿,附近又没有人家,敢问这位大哥能否让小女子暂住一晚?再赠些饭食?” 迷路加失忆? 卫允的念力早已经将眼前女子里里外外探查的清清楚楚,确实是肉体凡胎无疑,身上没有半分修炼过的痕迹,唯有眉心那一点黑痣,却有些奇怪。 卫允侧身引手道:“姑娘请进!” 女子立马喜笑颜开,美眸之中满是感激:“多谢这位大哥!” 卫允将女子引入厅中,奉上一壶热茶,道:“姑娘先用些茶稍作片刻,我待会儿就把吃的端上来!” “多谢大哥!” 女子对卫允连连道谢,接连灌了好几杯茶水,才见卫允端着一碗米饭,两个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进来。 “家里头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这些都是昨日剩下的,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且先拿来垫垫吧!” 女子已然饿了好几日了,只在山中寻些野果勉强果腹,如今香喷喷的大米饭配上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在前,口中已有津液生出,且下意识的不停吞咽。 “不嫌弃,不嫌弃,这样已经很好了!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行了行了,你先吃着吧!不够的话锅里还有饭!” 女子捧着饭碗就着红烧肉在卫允面前大快朵颐起来,许是因为生的貌美的缘故,一身素白长裙的女子纵使是捧着大碗大快朵颐也颇具美感。 不过卫允却没有心思关注这些许红粉骷髅,最后还不是白骨一堆,卫允好奇的是女子眉心之中的那一点黑痣。 看似平平无奇,可内里却隐隐有某种奇特的韵律在里头! 第 406章 明了 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女子,看着女子眉心之中疑似封印的那点黑痣。 再结合先前的信息,东荒大地,中融国,俊疾山,眉心有疑似封印的黑痣的绝美女子 这不是 卫允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绝美女子,目光上下打量着,可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具肉体凡胎。 可若是当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的话,那么事情就有意思了。 正思索间,忽然俊疾山上方的天地之息骤然一变。 有强者降临! 卫允嘴角轻扬,“姑娘稍作,我还有事要忙,若是饭不够了,屋外左转灶房的锅里还有,姑娘尽管敞开了吃!” “大哥若是有事尽管去忙便是!不用招呼我的!” 卫允转身出了堂屋,来到院中,念力一动,天地之息悄然而至,身形化作遁光远去。 山风徐徐,玄衣。 夜华刚刚自九重天循着天劫的气息赶至俊疾山,可等待他的却是已然散尽了的天劫。 夜华不禁有些惋惜,正欲四处寻找一番,一道遁光却忽然划过天际,落在他的面前。 夜华登时便警惕的看着来人,拱手道:“本君乃是天族太子夜华,不知这位仙友拦住本君的去路有何贵干?” 说话的同时,夜华的目光也在对面突然出现之人的身上来回打量着,可越是打量却越是心惊,因为在夜华的感知之中,眼前之人就好似不存在于世间一样,可偏生他却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如此修为! 说话间,体内的仙力已然悄然运转起来,做好了随时倾力出手的准备。 卫允冲着夜华揖揖手手道:“原来是天族太子当面,在下人族散修卫允,见过太子殿下!” 听到夜华自报家门,卫允已经确定这个世界究竟是哪里,还有那个突然出现在桃然院里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了,心中的担忧一下子悉数消散了。 “人族散修?”听到卫允的话,夜华心中的警惕也去了三分,如今天族坐拥九重天,天君为天地共主,人族同样也在天族的统治之下,而且人族之中修仙问道之士数不胜数,天地间无数洞天福地之中,到处都能看到人族修仙者的踪迹,只是似卫允这般修为的人族修仙者,夜华确实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是人族上神,夜华见过上神!” 天族太子身为储君,虽然身份尊贵,但在上神的面前,还是需要执一执晚辈礼的! 上神? 自己现在的修为相当于此方世界的上神么?上神在三生三世的世界之中已经算得上一流的高手了! “卫允见过夜华君!” 夜华看着卫允,眼中闪过微光,心中却早已有万般思绪闪过。 眼前之人修为之高,绝对已至上神境界,非此时的自己能敌,此番回去之后,定要上太晨宫找一趟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虽然将天地共主之位让与了如今的天君,可却仍然是万神之首,掌万仙籍录,凡有登仙品阶事,必需去拜谒东华。 不过瞬息之间,夜华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敢问上神,先前可是上神于此地渡劫?”夜华有些不确定的问。 卫允道:“不错,正是卫某!不知夜华君有何指教?” 夜华也不隐瞒,直接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瞒上神,先前上神渡劫之时!天君与九重天之上有所感应,便命本君下凡查探虚实!” “原来如此!” “本君还没有恭喜上神渡劫成功,成就上神之尊!” “多谢夜华君!” 二人一番客套之后,随即夜华便向卫允告辞,飞身回九重天向天君复命去了。 卫允则转身回了桃然院。 不曾想渡一个小小的雷劫,竟然将这些压在心底的疑惑都一一弄清楚了! 还接连遇到了两个主角! 啧啧啧! 堂屋之中,卫允回来的时候,女子,不,白浅已经吃完了饭,而且还把碗也给洗了!顺便还把堂屋给打扫了一下,卫允进门的时候白浅正披着围裙拿着抹布擦拭桌椅。 看到这一幕,卫允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恶趣味的念头来。 “姑娘可吃好了?” “吃好了!” “味道如何?” “甚好!”白浅手里还拿着抹布,木盆放在旁边。 卫允看着白浅道:“方才听姑娘说是在山中迷失了路途,又记不清前事,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何人?” 白浅点了点头。 卫允捏着下巴故作思虑后道:“我看这样吧!此处四下无人,方圆十余里只我一个人家,山中又多豺狼虎豹,还有吃人的妖怪,姑娘一个弱女子,就这么孤身离开的话,我也不太放心,不如就现在寒舍暂住几日,待三日后开了集镇,我就带姑娘去集镇上问一问,帮着姑娘寻一寻看能不能找到姑娘的家人! 正好这几日院子里的桃子熟了,我得赶紧把这些桃子都摘下了,如此便没有时间洒扫了,姑娘若是不介意,这几日就劳烦姑娘帮着每日洒扫一下庭院,替我打打下手,帮忙收收桃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此时的白浅神魂被封,不仅一身修为荡然无存,就连记忆也全都被封住了,只保留了一些基本的生活本能和常识。 听到卫允的话,白浅顿时便大喜过望:“那正是太好了!多谢大哥了!” 卫允含笑道:“姑娘也不要老是大哥大哥的叫了,我以前也读过几年书,这样吧!姑娘若是不介意,便唤我一声先生吧!” “先生!”白浅立时便唤了一声! 卫允听着顿时便觉得舒服了许多,许是在昊天世界里头被人唤做先生太久了,慢慢的卫允竟然适应了这个称呼。 第二日一早,用完早点之后,卫允便拿着几个箩筐到了院中,院子里的桃子早已熟透了,红彤彤的挂在枝头,清晨的露水点缀在上面,显得更加鲜嫩欲滴。 等白浅洗完碗出来的时候,三个箩筐已经被装的满满当当,那些桃子个个都比拳头还大上几分。 “先生真厉害,这么快就摘了这么多!” 此时的白浅就像是一张白纸,虽然依旧有些许本能和常识,可对很多东西的认知还是一片空白。 看到鲜嫩欲滴的大桃,白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的走至箩筐前伸手拿起一个大桃。 卫允道:“正好,快来尝尝,看看这些桃子味道如何!” 听到这话,白浅便将手中仙桃在衣服上蹭了蹭,擦去表面的绒毛之后,一口便咬在了桃尖最红的位置。 “好吃!甘甜多汁,太好吃了!” 一个大桃,不过片刻功夫便都入了白浅的肚子,真不知那个刚刚用完早点的肚子是怎么装得下那么大一个桃子的。 “好吃就多吃一些!待会儿把这些都摘下来之后洗干净了就要拿去酿酒了!” “酿酒!” 一听到这两个字,白浅的眼睛下意识的就亮了起来。 “先生,我帮你!” 卫允笑着应道:“好!” 摘桃子这种小事儿对于卫允而言没有半点难度,只半日的功夫便将五颗树上那些最大最饱满的桃子都摘了个干净,然后洗净,加工,塞入坛中,加上烧酒,再佐以多种配料,埋在院中的桃树底下。 三日的功夫转瞬即逝。 卫允自然不会食言,赶集这日便带着白浅去了集镇,四处打听了一遍,可却没有半点女子失踪的消息,卫允又拿出银钱,托货郎和车马行的伙计帮忙在周边打听。 其实就是做个样子,让白浅安心罢了! 而后又带着白浅采买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替白浅准备的衣物什么的,还有一些女子要用的私人物件,卫允也带着白浅才买了不少! 头顶的太阳逐渐西垂的时候,二人便离开了集镇。 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甚至连消息都没有打听到半点,可白浅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沮丧,反而欣然接受了卫允的提议,于此漫无目的的四处瞎逛寻找,不如就待在俊疾山中,因为她本身就是在山中迷失路径,丢失记忆的,若是她当真还有家人在世的话,定然会来她失踪的地方找她,若是此时她离开的话,到时候南辕北辙,指不定还会多造成多少麻烦呢! 如此,白浅便暂时在桃然院住了下来,平日里帮着卫允洒扫屋子和庭院,打理后院的菜地和鸡舍,每当卫允下厨的时候,白浅也十分好奇的学着卫允的模样绑个围裙跟在卫允的后边细心的观摩。 然后卫允就理所当然的把掌勺的重任交给了她,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当起了师傅,一边细心的传授厨艺,一边欣赏素衣荆钗的美人披着围裙下厨的美景,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白浅在厨艺上的天赋竟然还不错,在卫允的指点下,只几日的功夫便把菜做的似模似样了,就是味道欠缺了一点。 不过想想一代青丘女帝,天地间唯一一只九尾白狐,狐帝白止的幺女,战神墨渊的使其弟子,如今却化身厨娘侍女,在自己家中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卫允瞬间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第 407章 闲适 可惜惬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没过几年,一只喜欢四处蹦哒,到处撒欢放火,也不知是不是发情期到了的妖兽就出现在了俊疾山的范围内。 山里头还好一些,这家伙喜欢吃人,还有到处搞破坏,卫允听到这只妖兽消息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在中容国里头作乱有一段时间了,听说最近一次出现在俊疾山百里外的城镇,吃了十几个人,烧毁了不知多少房屋。 听说那家伙叫什么赤焰金猊兽,长相凶恶,比虎豹更加骇人,能驾驭妖风,口中能喷出妖火,威力极为不凡。 当然了,以上这些消息都是卫允从集镇的百姓们口中打听来的,大多都是从外界传来的,真实性自然有待考究。 可赤焰金猊兽出现在俊疾山附近确实不争的事实。 赤焰金猊兽虽然在人间作恶,在人类百姓们眼中是个实打实的恶妖,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家伙十分忠心于他的主人擎苍,作为坐骑倒是挺不错的。 可惜! 卫允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肆意破坏人族城镇,杀戮吞吃人族百姓,这已经触犯了卫允的底线,卫允虽然和这些百姓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可大家同样作为人族,人族之间的互相征伐卫允倒是可以不管,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必然的趋势。 可若是他族之人肆意杀戮人族百姓,以卫允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可忍不下去,非得把这些个家伙都给肃清了再说。 “先生!该吃饭了。” 小院里,白浅做好了饭菜,正将最后一道才从厨房端上饭桌,路过院子的时候顺道喊了一声在院子里躺椅上悠闲的享受娴静生活的卫允。 “来了!” “好香呀!不错,小白的厨艺又进步了!”早在院子里的时候,卫允就远远的闻见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不过那时的他在想赤焰金猊兽的事情,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白浅浅浅一笑,道:“是先生指点有方!” 当初卫允说白浅一身月白长裙,又忘了自己的名字,不如便先唤她做小白吧! 能有一个名字对于小白而言自然是喜事,而且小白这名字听着又简单好记,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卫允进门一看,桌上摆了五道菜,四菜一汤,一大盆米饭,一道白斩鸡,一道烤鸡,一道宫保鸡丁,还有一道葱爆羊肉和一道白菜汤。 哎! 卫允心底悄然叹了口气,走至桌边坐下,自从吃了一次鸡肉之后,白浅这姑娘就跟和鸡肉杠上了似的,每天变着法的做。 而且在卫允那极为挑剔和专业的评定之下,白浅的厨艺倒是与日俱增,做出来的菜肴勉强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了。 “我瞧着先生已然许久没有添置新衣了,不若待会儿待我收拾完了屋子,便去替先生量量尺寸,做一件新衣出来?” 正吃着饭,卫允可没有想到白浅会突然冒出这么些话。 “你要给我做衣服?”卫允有些惊讶的看着白浅。 量体裁衣,一般只有极亲近之人才会做的事情,白浅这几年跟在卫允的身边,可没有从卫允处学习这些道德礼法。 卫允虽来自后世,可骨子里却是个守旧的人,不喜欢后世男女之间那些开放的相处方式,封建礼法当中虽有糟粕,但还是有不少道德礼法是值得提倡的。 白浅如今又是白纸一张,不明男女之别,卫允可没少给她灌输这些东西。 可如今白浅却忽然提出要给卫允做衣服,要做衣服的话,势必要丈量体型尺寸,二人既不是新婚夫妻,又不是父女兄妹,貌似有些 “先生收留小白已有数年,使得小的免受飘零之苦,小白无以为报,唯有替先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偿还先生的恩情。” 似乎是怕卫允不同意,又急忙解释道:“先生不是说过,受人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吗?” 卫允听罢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既然你坚持!那也行吧。” 白浅一喜,脸上不禁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两边的嘴角向上微扬,两颗雪白的兔牙露出了些许:“多谢先生!” 如今虽已失去了一身法力,可白浅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再加上这一笑,简直有魅惑众生之态,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此刻便要心神失守,彻底沦陷在白浅的笑容之中,可惜却遇上了一个将红粉视作骷髅的卫允。 卫允道:“谢我做什么,你帮我做新衣服,合该是我谢你才是!” 白浅收回了看着卫允的目光,只埋头静静的吃饭,只是嘴角处轻扬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晚饭过后,晚霞逐渐退去,暮色逐渐昏沉,还未全黑的天空之上,已有那半轮残月的痕迹。 屋里已经点起了油灯,白浅拿着一截身子和一杆木尺敲了敲门后便进了卫允的书房。 “先生!” 进门先打了声招呼。 卫允搁笔自书案后起身,走至白浅身前,“先量哪边?” 白浅道:“先左手吧!” 从左至右,从上到下。 卫允张开双臂,白浅拿着绳子和木尺,仔细的记录丈量着卫允的尺寸。 卫允仰着头,并未作出什么亲昵之举,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香艳的故事发生。 “我瞧先生的衣服不是青色便是黑色,不若这次便给先生裁一件青衣吧!”青衣耐脏,而黑衣,颇受卫允青睐,至于其他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卫允也不挑剔。 “你自己决定便是!” 两人的对话也很简洁,不过寥寥数语,便已结束。 可白浅走后,坐在书案后的卫允提起笔,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方才的那一幕,仔细而认真的白浅,不论是神情还是姿态都像极了大周世界之中替卫允量体裁衣的张氏。 “呼!” 原本平静如水的内心忽然荡起了些许涟漪,卫允再无心誊录自己以符道的方式钻研而出的术法,负手走至窗边,此时夜色已然降临,临近冬日的山风透着几分寒意,楼下厨房之中的灯火还亮着,袅袅烟气还在烟囱的出口处升腾。 卫允知道,定然是白浅在烧热水,虽然没有了张氏的伺候,可每天早晚悉数已然成了卫允本能的习惯。 以前的时候,卫允嫌麻烦,都是用的凉水悉数,可自从白浅来了之后,尤其是知道了卫允的习惯之后,每天晚上烧水已经成了她必做的事情。 尤其是如今临近冬日,天气渐寒。 今夜的月光有些黯淡,倒是夜空之中的星辰颇为璀璨。 也不知那些故人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卫允从来都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可今日被白浅这么一弄,却勾起了他对过往的回忆。 大周世界的两个姐姐,几个乖巧的外甥和外甥女们,还有温柔体贴,一直和卫允携手与共的张氏,还有那几个乖巧的孙子孙女。 若是几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一样的话,只怕现如今卫允连曾孙都有了,可若是流速不一样的话,如今大周世界又会是个什么光景呢! 还有昊天世界!当初那个在莫干山上教授自己符道,又在魔宗山门之外结庐而居,苦等数年的书痴少女如今又怎么样了。 在厨房之中一身素裙荆钗的白浅正专心致至的看着灶火,并未留意到旁边二层阁楼之中的那道有些复杂的目光。 三日之后,又是集镇开集的日子。 白浅早早的便起了身,做好了早饭之后便提着篮子准备出门。 “先生,今日开集,家里的针线有些不够用了,我去集上采买一些回来,先生可有什么要买的吗?” 院子里,卫允正在晨练,闻言想了想,道:“家里的纸用的差不多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待会儿你去书画铺的老李那儿问一问,我预定的生宣到了没!” “好的先生!”白浅应下正欲出门,却又被卫允给叫住了。 “等等!” 卫允转身进屋,取出修为恢复之后自气海雪山之中取出的寒英剑,体内元气涌出,将其变换做簪子大小,走至白浅身前,将其插在白浅的发髻之上。 “听百姓们说近来附近有妖兽为祸,这发簪算是一个法器,威力颇为不俗,你身无法力,便是有玉虚昆仑扇在手也无法催动,倒是这簪子无须法力催动,在危急之时,自会激发护你周全,你出门的话尽量小心些,就算是遇到了也不要慌张,这发簪自会保你平安,我也会第一时间感知!” 数年的相处,卫允也没有刻意的在白浅面前伪装成凡人,卫允隐居于此是为了修行,平日里钻研符道,打坐冥想练气的时候也嘱咐白浅不要随意打扰。 还有后院四季初春的菜地和阵法加持的鸡舍,这些都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东西。 是以在白浅的眼中,卫允的身份是一个隐居于此潜心修行的修行者,就连修行者这三个字也是从卫允的口中学到的。 “谢谢先生,先生放心,我去去就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说罢,便大步出了门。 如若仅仅只是保护白浅安危的话,又何须送出寒英剑,方圆百里范围之内,只要有修为不超过卫允的仙神妖魔出现,便逃不过卫允的感知,集镇就在十几里外,以卫允的速度,瞬息便能抵达,就算是白浅当真遇上了赤焰金猊兽或者别的什么妖兽,也不会有半点危险。 卫允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如今的白浅是否还会如期遇上她的那个命定之人! 第 408章 夜华 如今家里头采买的事情卫允都撒手丢给了白浅,只一心扑在修行之上,一身道法修为与日俱增,底气也越来越足。 白浅的集镇一行倒是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又三日过去了,这日午时刚过,卫允便察觉到了十余里外的城镇传来的剧烈元气波动,天地之息变得尤为紊乱,有两团强大气息在不断的交锋。 若是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这两道气息选择交锋的地点竟然是在城镇所在。 卫允赶到之时,恰好便是二人斗法之际。 只见一形貌酷似雄狮,可体态却要大上数倍的巨兽在集镇中四处鹏跑跳跃,张口一吐,便是无数火焰喷出,无数的房屋被点燃,无数的人族百姓惨遭其毒手,或是被踩踏而死,或是被烈焰焚烧致死,或是被倒塌的房屋压住,生死不明的不知有多少。 却看天空之上,乌云密闭,雷霆滚滚,顷刻之间便有滂沱大雨落下,一头体型比巨兽更大的黑龙自云层之中跃下,在如瀑的暴雨之中,龙爪如勾探出,正中巨兽的肩背,将其抓起飞向俊疾山深处的无人之处。 倾盆大雨落下,熊熊烈火被雨水浇灭,可那些被火势侵袭了的房屋倒是可以重建,可那些死了的普通的凡人百姓们却再也没法救回。 废墟之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焦黑的尸体,废墟旁,是无数惊慌失措,嚎哭不已的普通人族百姓, 身死道消,就此魂归天地,也许还能投胎转世。 这些情形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卫允刚刚赶到的时候,便正好撞见黑龙抓走金猊兽的情形。 金猊兽! 哼!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忽然在卫允的胸膛之中点燃!可卫允的目光越发冰寒。 如此肆意妄为,大肆杀戮人族百姓,同为人族,卫允的心中已然涌出了无限的杀意。 中食二指并做剑状,青紫元气萦绕于指尖,天地之息骤然一变! “疾!” 一声低和,一道青紫剑气划破长空,朝着黑龙和金猊兽的方向而去。 半空之上,黑龙和金猊兽斗做一团,此时双方早已弃用法术,而是以最纯粹的肉身之力互相对抗! 却在此时,一道青紫剑气忽然出现在二兽上空,顷刻之间幻化千百,万千青紫剑气飞舞,化作一个圆形囚笼,抽空了内部的天地元气,将还在缠斗之中的二兽困于其中。 虚空泛起一阵涟漪,一身黑衣的卫允迈步虚空,出现在二兽面前。 原本还在缠斗之中的二兽顿时被忽然的变化给惊到了,各自收手退居两边,现出人形。 卫允没有理会天族太子夜华,而是冷冷的看着化作一虬髯光头大汉的金猊兽,目中满是杀意,厉声道:“无端大肆杀戮无辜人族,论罪当诛!” 金猊兽看着黑衣的卫允,正要说些什么:“你是” 可才吐出了两个字,便忽然觉得脖颈一凉,然后便觉得天旋地转,随即看到一具熟悉的无头尸体,那不是 而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直体型健硕,形貌酷似雄狮的狰狞巨兽尸体出现,而后无力往地面掉落而去。 凶名赫赫的凶兽金猊兽,自己苦战许久未果的强敌,就这么轻飘飘的被人随手斩杀,就连遗言都没能留下完整的一句。 夜华震惊的看着面色冰寒,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出现在放在金猊兽所在之处的卫允,心中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身死道消一样。 卫允的手中提着一柄长刀,刀身黝黑,唯有刀刃处一片银白,不见丝毫鲜血。 可夜华却能清晰的感知到,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半点金猊兽的气息,岂非代表着方才卫允那一刀,不仅仅将金猊兽给了解了,就连元神也被卫允一道给斩了! 一刀斩杀了金猊兽,卫允还不解气,伸手一招,周遭樊笼剑阵散去,自空中掉落的金猊兽尸身顿时便浮空而起,好似虚空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提着一样。 只见卫允双目之中骤然亮起了两团白色的火焰,手中长刀也附上了一圈白色的火焰,而后刀光如雨,金猊兽便被抽筋扒皮,而后白色的火焰燃起,将其参与的血肉彻底焚成虚无! 夜华飞身而至,冲着卫允拱手躬身礼道:“见过上神!” 把金猊兽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之后,卫允心里的怒火算是平息了下去,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抬手道:“原来是夜华君,先前多亏了夜华君出手相救,不然的话,不知我人族百姓还有多少要惨死在这孽畜手中!” 前些只是听闻金猊兽四处作恶,攻击人类城镇,卫允自认为不是什么卫道士,也没有什么斩妖除魔的念头,便没有外出搜寻金猊兽的踪迹。 可如今当真亲眼看见妖兽为祸,人族百姓惨死的情形,卫允忽然发现,他并不如他自己想的那般无情。 “本君乃是天族太子,斩妖除魔,保护天下苍生,本就是本君的职责,上神不必言谢!”夜华很是谦逊,话语之间满是正色,目光澄澈,倒是颇为正派。 卫允眼睛一转,笑道:“想请不如偶遇,你我二人皆为斩魔而来,既有如此机缘,夜华君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去我的桃然院小坐片刻,吃两盏水酒如何?” 夜华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卫允顿时便哈哈大笑起来,道:“夜华君请!” “劳烦上神引路!” 不过区区十余里的距离,又不赶时间,根本不用化作遁光而去,卫允是直接飞身而起,而夜华则捏了个驾云的法诀,脚下立时便出现一朵祥云,将其托起,紧跟在卫允身后。 不过瞬息之后,二人便至云雾大阵的上空。 “咱们到了!”卫允率先落了下去!夜华也紧随其后。 云雾大阵之外,之间卫允拂袖一甩,阵法一边,原本笼罩在四周的云雾顿时散去,露出竹林间的幽深小径来。 “好精妙的幻阵!”夜华不禁称赞道。 卫允道:“些许雕虫小技,登不得大雅之堂!夜华君请!” 云雾大阵之中,也就是竹林之内,错落的摆放着一堆又一堆的巨石,其上负着枯黄的竹叶,似一座座假山,若仅仅只是一两座这样的假山的话,自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可若是这样的假山遍布在竹林之中,那就有些不太寻常了。 而且那些巨石的分布似然有些散乱,但隐约间似乎依照着某种规律,其间隐隐有元气的波动,并不似看上去的这么普通。 “敢问上神,那一堆堆的假山是?”夜华指着最近的一处假山问道。 也亏得夜华是天族太子,不仅自身修为精深,对于兵法阵法都有所涉,而且都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这才能看出这其间的不寻常之处。 卫允笑道:“俊疾山中除了寻常百兽之外,不乏有修炼成精的妖物存在,卫某一心修行,为了亲近,便在此处设了两座阵法,一座是夜华君先前所见的幻阵,剩下的一座就是这些假山乱石了!” 夜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两座大阵,一座是幻阵,那剩下的这一座定然就具有一定的威力了。 幽深小径不过三十多丈,走过之后便豁然开朗,桃然院便在眼前。 卫允引着夜华入内,敲好碰上端着簸箕将洗净切好的萝卜摊开准备抱到院子里风干的白浅。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小白!这位是夜华君,” “夜华君,这位是小白姑娘,暂居于此,是我的邻居!”卫允给二人互相介绍着。 “见过夜华君!”白浅冲着夜华福身一礼。 夜华也抬手回礼道:“小白姑娘!”夜华打量着白浅,容貌倒是生的不错,便是天宫之中的女仙也少有能与之媲美的,可就是一身肉体凡胎,无半点修为在身。 这么一个凡人怎么会和卫允这样强大的上神住在一块儿做邻居?夜华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疑惑。 “小白啊!是我的贵客,你去准备点下酒的小菜,待会儿我要和夜华君好好的喝上几杯!”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 白浅放下簸箕,便又赶紧走到旁边的厨房里头忙活起来。 卫允将夜华引至堂屋,便道:“夜华君稍做片刻,我去取酒来!” 卫允到院子里的桃树下挖了一坛年份最久的桃花醉来,就这白浅准备的几样下酒菜,就这么和夜华边喝酒便说起了话。 二人修为都已奇高,说的自然便是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中事,酒过三巡之后,夜华也道明了来意,原来上次他回天宫之后,便向天君提及了卫允,又去太晨宫中找东华帝君查阅万仙籍录,想要找到卫允的信息,可却无功而返。 因此天君便让夜华再次下界,看看能否将卫允请上九重天,去凌霄大殿见一见天君。 不过夜华还没来得及着手此事,便出了金猊兽在中容国四处为祸的事情,一番商讨之后,天君命夜华下界降服金猊兽。 不过金猊兽怎么说也是翼界之主擎苍的坐骑,实力不俗,夜华搜寻许久才找到其踪迹,与之数次大战,都被其逃脱,此番正打算竭尽全力降服此兽,不曾想却遇上了卫允,金猊兽被卫允一刀枭首,神魂俱灭,倒是省了夜华许多功夫。 第 409章 九重天 三生三世的世界,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世界,四海八荒以天族为尊,占据九重天,统御天地万族,这一任的天君便是天地共主。 可除了四海八荒之外,还有无数的小世界依附于此方世界,修为高深者,更是能够施展叠宙术,顾名思义便是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叠加在一块,这已经不仅仅只是空间的范畴,而是涉及到更高的层次。 那位昔日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便不止一次的施展过这等强大的法术。 这种能力,便是在昊天世界之中登天之前的卫允也未必能够做到,登天之后,吞噬了光明神国的无尽神辉的卫允倒是可以做到。 毕竟那时的卫允不仅自己的修为暴涨,就连夫子也拉着昊天所化的太阳进入到卫允的内天地之中,夫子和昊天一个是人道的集大成者,一个是天道的代表,而集合昊天世界的两大至强者的修为于一身的卫允,修为已然到了一个莫测的地步。 将体内的内天地化作恒星,改变行星的运行轨迹,为昊天世界的带去光明,这样的手段,可不仅仅只是将两个不同的空间叠加在一起那么简单,个中的困难程度只怕有千万倍不止。 可惜那并非是卫允自己修练出来的力量,而是他还有夫子和昊天三人力量的叠加,这可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那么简单,而是在昊天世界的天道和人道的力量共同作用之下才衍生而出的伟力,并非轻易就能复制的。 而不论是坐镇太晨宫的东华帝君,还是被镇压在东皇钟之中的翼君擎苍,那个被东华帝君以毕生修为封印在妙义渊之中的魔尊渺落,还有白浅的生父狐帝白止,那只不知深浅的老凤凰折颜。 这些作为三生三世世界实力层次天花板的存在,可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不过现如今卫允的修为已然接近巅峰,也是时候去见见这个世界的强者们了。 “小白,此番受夜华君相邀,上天宫去见天君,正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此一去许要不少时日,不知何时能归,桃然院就暂时托付于你了!” 院中,卫允对着白浅嘱咐道,他在此方世界没有比俊疾山更熟洗的地方了,而且他也挺喜欢这里的环境的,暂时没有搬离的打算。 白浅信誓旦旦的道:“先生安心随夜华君去天宫便是,桃然院这边我会看好的!”就差没拍着胸脯给卫允保证了! “你呀你!我还不知道你嘛,我要是一走,你还不立马跑去集市上听人家说书唱戏去了,哪里还坐得住!” 自从偶尔一次在集镇上路过茶馆听了里头说书人讲述的故事之后,白浅就对那些或是光怪陆离,扑朔迷离得神怪异事,或是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产生了极浓厚的兴趣,每次去集市都是大清早便出了门,采买好必要的东西之后,便将东西寄存在相熟的铺子,然后在茶楼里头一坐就是一整天,一直到日暮西山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赶。 为此还数次迷失在山路之中,还是卫允大半夜的去山里把她带了回来。 可纵是如此,白浅却依旧一如既往不知悔改,反而越发的上瘾了。 白浅冲着卫允浅然一笑,却不答话。 一旁的夜华不明就里,有些疑惑的打量着白浅,却正好瞧见了那嫣然一笑,皓齿明眸纵使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在其面前竟也有些黯然失色。 原本平静如水的内心莫名的泛起道道浅浅的涟漪。 湖水清且浅,若是泛起了涟漪,便更加难止。 卫允并未注意到夜华的目光在白浅身上多停留了几刻。 夜华驾云带着卫允一路高飞,脚下的桃然院不断的变小,院中的白浅变成了一个蚂蚁般大小的黑点之时,二人便进入重重云雾之中。 云雾又浓又厚,也不知有多少,而且这些云雾和以前卫允认知之中的云雾截然不同,其中竟然隐隐有元气循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在流转。 穿过重重云雾之后又飞了许久,卫允估算着距离地面至少有数万丈了,可周遭的空气却依旧如常,并未因此而变得稀薄,直到一个淡青色近乎透明,流转着道道光晕的屏障出现在眼前,夜华驾云的速度才骤然慢了下来。 那道近乎透明的青色屏障,卫允实在是太熟悉了,不是其他,正是两个空间之间的壁垒,或者说,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然后卫允却没有将目光落在那道屏障之上,而是将深邃的投向了那轮悬挂在天空之上的太阳,或者说那个比之卫允所知道的恒星缩小了无数倍的巨大火球。 大地是平的,天是圆的,太阳围绕着大地在旋转,东升西落,先前他们穿过的那层云雾并不是简单的云雾,而是阵法,或者说是一层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使得地面上的生灵抬头往上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始终都在他们头顶正上方的位置。 夜华并没有时时刻刻都盯着卫允,不仅仅因为卫允的修为境界,更因为这是他作为天族太子的骄傲和修养。 而且这一次带卫允上九重天也是天君的意思,将近七万岁的年纪,若是放在天族之中放在四海八荒的修行者之中,勉强还能算是青年可若是相对于人族而言,那可是老妖怪一样的存在。 夜华不知捏了个什么法诀,一圈荧光出现在二人体外,夜华驾云速度虽然减了下去,可去势仍未停止,就如同气泡一样,一下子就融入到那层壁垒之中,不,是穿过了那层壁垒。 天界和人界连接的通道是固定的一个区域。 也不止卫允有没有来过天界,夜华便开始介绍起来:“上神,方才我们穿过的是天人两界的壁垒,这里就是天宫四大天门之一的东天门,按理说上神乃是神尊,何该走南天门才是,只是俊疾山地处东荒,距离最近的便是东天门,是以本君便带上神走了东天门,还望上神勿怪。” 不论夜华心底是怎么想的,可至少表面的功夫都做足了,也给足了卫允尊重,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卫允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客气了!” 有夜华在侧,二人在九重天之中自然是来去自如,那些个值守巡逻的神兵神将们远远的看见就已经开始行礼了,至于卫允,虽然面生的很,可能够和天族太子并肩而行的人又能差到哪儿去。 卫允一路看下来,倒是觉得好笑,这些个天兵神将们一个个修为都不算差,最差的也和昊天世界的知命相当,可却只能在天宫当着巡逻的兵将。 而且从他们表现便能看出天宫的规矩是何等的森严,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若是规矩太多太重的话,也难免不被人喜欢。 不过也只是有几分感慨罢了,修为到了卫允如今这个境界,这些个天兵神将们来一个或者是来一群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左右一刀下去就是一大片,左右不过是一群大一点的蝼蚁。 卫允随着夜华一路入了凌霄殿,自然也见到了那位作为天地共主的天君。 头戴金冠,身穿九爪金龙袍,甚是威严。 “下界散修卫允,见过天君!” 在这规矩森严的天宫正殿之中,卫允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若是未曾修行以前那倒是没什么,那些个凡尘俗世的规矩礼节,上下尊卑什么的该遵守还是的遵守。 可自从踏入修行之道之后,卫允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之所以修行,还不是为了强大之后逍遥天地,掌控自己的天命,不在因为这个因为那个而受制于人。 “原来是卫允上神,上神可是自天地初开以来,第一位修成上神之尊的人族修士,说来本君也该向上神道一声贺才是!” 天地之间上神虽然不多,可也不少,但大多都是些自混沌而生的远古众神,或是些本体强大,天赋异禀的珍奇异兽,却都不是人族之属。 凡界虽然人道昌隆,人族当道,可人族之中强大的仙者还真没有几个,大多都是在九重天之中担当仙娥天兵等职位,至今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个上仙罢了。 卫允倒是开了个先河。 “不知上神仙乡何处?”从卫允踏入大殿的那一刻,天君便已经确定了卫允的人族身份。 卫允拱手道:“回禀天君,卫某并不是四海八荒之人,乃是二十多年前修炼成仙,飞升至东荒,只是不知为何落在了俊疾山上,因不熟悉四海八荒的情况,便在俊疾山上落了脚!” 不过对于卫允,天君还是颇为礼遇的,得知了卫允如今在俊疾山潜修,还尚未有道场,便直接大手一挥将整个俊疾山都赐给了卫允。 不过那位天君的实力倒是颇为不俗,竟也有上神的修为,而且隐隐让卫允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出了凌霄宝殿,卫允便被仙娥引着一路往太晨宫而去。 有意思! 难怪能够被东华帝君禅位坐上天地共主这个位置,除了仁善之外,一身强大的修为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否则的话,又如何压得住万族各界那些桀骜不驯的强大修行者们。 相较于金碧辉煌的凌霄宝殿,太晨宫则显得幽静了许多,一路之上就连巡逻的天兵神将的数量也在逐渐减少。 第 410章 太晨宫 “你就是那位刚刚渡过了天劫的上神?” 太晨宫正殿,一声紫袍白发,面如冰雕,目光淡然的东华帝君慵懒的坐在软榻上,打量着卫允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人族散修卫允,见过东华帝君。” 卫允亦打量着这位曾经的天地共主,冰冷的面容之中透着几分慵懒,好似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让他动容,包括渡劫之时让他心生感应的卫允。 “修为不错,倒是难得!” 仅仅只是一句不错吗? 恍惚间,卫允竟有一种君陌的既视感,不过眼前的东华帝君明显要比君陌更加的高傲。 可他却有这个实力高傲。 此时的东华帝君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喝茶,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法力元气溢散,可在卫允的眼中,一袭紫衣的东华帝君却几乎与昔日的夫子相差无几,都是那般的强大,给人以深深的压力。 这种压力,只有亲身感受才能体会得到。 不过卫允很清楚,这只是一种感官上的错觉,作为能够和昊天抗衡的夫子,修为之高,已近乎道矣,东华帝君强则强矣,但和夫子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坐!” 指了指大殿左侧的座位,东华帝君淡淡的道。 “多谢帝君!” 卫允又是一拱手,迈步入座。 却听得坐在上首的东华帝君对着侯在一旁的贴身仙官吩咐道:“去把司命叫来!” “不知帝君口中的司命是?”卫允有些好奇的问。 东华道:“是本帝君座下六大星君之意,掌命格簿、司凡世众生之运命。” “哦!那想来这位司命星君定是个风趣之人!”卫允道。 “何以见得?”东华不禁侧目看着卫允。 卫允道:“凡人一生虽然短暂,虽大多平庸,可也有不少跌宕起伏的故事,爱恨交织,悲欢离合,尔虞我诈,这位司命星君既然能够掌命格簿,司凡人众生之运命,若不是个风趣之人,又如何想得出如此多精彩的故事?” 东华没有接话,举杯轻抿了一口。 未过多时,便见那年轻仙官带着一位身着宝蓝长衫的仙人走入殿中,那宝蓝仙人的修为约莫接近上仙。 “小仙见过帝君!见过上神!”司命冲着二人见礼。 卫允并不奇怪司命知道自己的身份,方才被东华帝君打发出去的重霖仙官定然早已告知了司命。 “见过司命星君!”卫允亦拱手问候道。 “不知帝君唤小仙来有何吩咐?” 司命在东华的面前虽然恭敬,但却并不似凌霄大殿之上那些所谓的仙官们对天君的谦卑,二者看似相似,实则天差地别。 在太晨宫里虽然同样讲究规矩,但却要比在凌霄大殿舒服多了。 这是卫允的感受。 东华没有回答司命的问题,反而是看向卫允:“上神若是无事的话,便可以离开了,我与司命有事商议!” 这是给自己下了逐客令? 卫允没有动怒,反正让他过来拜谒东华帝君的是天君,他之所以过来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对这位曾经的天地共主好奇,一方面是给天君的面子。 毕竟如今卫允的实力还没有全部恢复,面对九重天的底气自然有些不足。 “既如此,那卫某就不打扰帝君,先行告辞了!” 说罢卫允便直接起身离去。 殿上的东华右手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膝盖,喃喃道:“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正好是缈落企图冲破封印的时间!” “帝君可是怀疑这位上神?” 看着卫允离开大殿,往太晨宫外走去,殿中的司命星君目光闪烁着问道。 东华帝君以毕生修为封印缈落之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天君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缈落乃是昔日的魔界之主,魔族之皇,乃是自四海八荒的浊息之中诞生而出的神魔,不仅实力强劲,而且性命与浊息相连,只要浊息不灭,缈落便不会被杀死。 而且缈落还能不断的吸收浊息的力量增进自身的实力,如今虽然被东华帝君以毕生修为丰盈在妙义渊之中,但缈落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有些手段怕是连东华帝君也未必了解。 而且封印缈落的是东华帝君的毕生修为,司命南面有此担忧。 可东华却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这位上神确实是人族出身,而且所修功法阳刚正大,便是折颜那只老凤凰的凤凰真火与之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东华不禁想起那日感受到天劫之时,他在通过妙华镜看到的那副情景,纵使天机紊乱,使得妙华镜也看不清卫允的面容,可卫允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以及那青紫色法力的阳刚浩大,东华至今仍记忆犹新。 “连凤凰真火也要逊色几分?”司命听到这话也不由得莫名震惊。 四海八荒之中,折颜这位上神虽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人员极好,以一手精妙的医术闻名于四海八荒,可折颜的本体可是天地初开之后自混沌之中孕育出来的天地之间的第一只凤凰。 凤凰属火,其本命真火至刚至阳,乃是世间最顶级的神火,寻常神仙若是粘上一点,只怕也得被烧的仙体消散,神魂湮灭,化作飞灰。 可东华帝君竟然说卫允的功法在阳刚正大之上隐隐还要胜过凤凰真火几分。 “这位上神所修功法,莫非与传说之中的三足金乌有关?”司命目光闪烁,好奇的猜测道。 三足金乌乃是自太阳之中诞生而出的生灵,可在远古之时便失去了踪迹,如今只存在于典籍之中。 东华却依旧摇头:“本帝君也不清楚。” 东华素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 “不过!” 可话音却忽然一转! “不过什么?”司命急忙追问。 “正如你方才猜测的一样,或许这位卫允上神,真的与三足金乌有关,许是得了三足金乌的传承也未可知,若当真如此的话,或许有办法可以消灭缈落!” 缈落乃是由天地间的浊息所化,浊息无形物质,且无数无刻不在诞生,便是东华帝君也只能做到将缈落封印,而无法将其消灭。 可太阳真火乃是天下至阳之火,乃是天地万火之最,拥有无法想象的威能,能够将一切都焚成虚无,或许能够用来除去天地间的浊息。 司命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当即便有些埋怨的道:“既然如此,那帝君方才还对卫允上神如此冷淡!” “嗯!”东华帝君眉头微蹙:“司命星君是在教本帝君做事吗?”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可司命听的却心头一颤,忙拱手道:“小仙不敢!” 卫允要离开,自有太晨宫的仙娥在前领路。 太晨宫很大,布置的也很考究,相较于金碧辉煌的天宫而言,却要显得幽静精致了许多,而且精致之中还透着几分厚重大气。 刚刚穿过一道连廊,走过拱门,旁边是一片静水小湖,湖面之上云雾缭绕,顶顶绿荷若隐若现,倒是颇有几分意趣。 小湖的另一头,六角凉亭之中,一个额间有着凤尾花印记的仙娥正捧着一碟子点心一块儿坐在凉亭里吃着,虽穿着仙娥的制式衣裙,可娇媚的面容却将这满园的春色都比了下去。 尤其是那双灵动眼睛,瞳孔黝黑,甚是明亮。 想必这就是那个心心念念想要报恩,最后却把自己都给搭进去的青丘女君白凤九了吧! 东华帝君那个冰块脸倒是艳福不浅,竟然还能有这样一段姻缘。 出了太晨宫,那仙娥便退了回去。 卫允径自走在九重天之中,一路欣赏着天宫的美景,天空之上有无数飞鸟在来回盘旋,都是凡间见不到的珍奇异兽,而且身上散发的气息都不弱。 卫允不知道的是,他在太晨宫里头待的这么一小会儿,天君已然命人将他的信息公诸于众,卫允虽然拒绝了天君邀请如九重天做仙官效力天宫的邀请,可上神之尊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也是备受尊崇的存在。 毕竟上神已经是站在了修仙之路的最顶端,虽然规矩森严,但不论是九重天还是四海八荒,说到底依旧是一个力量至上,若肉强食的世界,规则虽然带来了诸多限制,可也给了弱者无数的机会和时间。 卫允更加不知道的是,他在天宫闲逛的这段时间,那个引他上九重天的太子夜华,因临别之际的惊鸿一蹩,原本平静的内心被那足以倾倒众生的嫣然一笑荡起了涟漪,于是便在觐见完天君交差之后,悄然下凡来到了俊疾山,躲在一旁悄悄的观察起那位让他心生波澜的小白姑娘了。 可惜的是卫允正沉寂在天宫的景色之中,穿越了数个世界,在原本的世界卫允也算是见惯了那些电影电视之中制造出来的特效情景,可是和亲眼所见相比,还是少了几分真实,缺了几分震撼。 一路走着走着,卫允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想要找人询问,却发现四周早已没了那些神将仙娥们的踪迹,入目所见,皆是袅袅清气。 想不到自己竟也有迷路的一天。 卫允摇了摇头,念力已然悄然流出,正欲感应附近可有天兵仙娥的存在,不曾想,一道炙热的火意陡然冲入卫允的识海之中。 隐约间竟还有几分熟悉之感。 第 411章 百鸟朝凤 这是? 卫允的念力感知之下,那是一只其型似鸡,却一身翎羽却要远远比鸡更加的华贵,体型也要更大,浑身赤红的翎羽之中隐隐带着五彩的色泽,形貌之上倒是更加类似昊天世界之中惊神阵中夫子亲手铭刻的那只朱雀的大鸟。 那种淡淡的熟悉之感就是这只大鸟散发出来的! 却在此时,那只大鸟好似感应到了卫允的念力,原本闭合的双目倏然睁开,只听得一声极尖锐的鸣叫声骤然响起。 卫允的念力也不禁为之一震,只见一只通体萦绕着金色火焰的大鸟冲天而起,庞大的双翅展开,光是一只翅膀竟都有将近一丈长,双翅展开,倏然煽动,狂暴劲风骤然席卷而起,劲风之中带着强烈的灼热之意,卫允定睛望去,之间大鸟浑身翎羽好似都化作了金色的火焰,宛若太阳一样夺目耀眼,尤其是那双眼睛,通红的犹如烧红的烙铁一般,好似有无穷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光是目光望去,卫允都能感受到阵阵热意。 这货不会就是传说之中的凤凰吧? 卫允的脑海之中不禁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锵!” 只听得一声嘹亮的鸣叫声再度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在卫允的识海之中响起,而是真真切切的在天地之间响起。 左转之中提到:“凤凰于飞,其鸣凰于飞,其鸣锵锵;”诗经大雅烝民之中说:“四牡彭彭,八鸾锵锵。” 忽然之间,只见那疑似是凤凰的大鸟忽然展翅,刹那之间,无尽火焰自双翅煽动之下蔓延而出,劲风再起,大鸟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着卫允飞驰而来。 而在卫允的眼中,飞来的不是一直大鸟,而是一团火,一团炙热无比,宛若地心岩浆一样的火焰。 “仙友小心!那是凤凰真火,快快退去!” 于此同时,天空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高喝!伴随着轻喝声的,是一道温润宛若清风一般的法力。 可卫允没有理会,几乎是下意识的,卫允那磅礴如海的念力便如潮水般涌出,金色的流光戛然而止,好似虚空之中有无数道无形的触手将其牢牢的束缚住了一样。 于此同时那道温润如清风一般的法力也随之而至,可还未触及凤凰的本体,便已经被焚成了虚无。 不是被凤凰周身弥漫的真火焚成虚无,而是被虚空之中骤然生出的白色火焰,璀璨的白光盖过了凤凰周身散发而出的金色火焰。 卫允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然抬起,食指点出,之间迸射出一道璀璨的白色光柱,白色光柱落下的位置,正是那只凤凰的位置。 无尽的白光璀璨夺目,化作一个圆形的光球,宛若樊笼一般,将金色的凤凰困在其中,浓郁而璀璨的白光化作了苍白的焰火状,那无物不焚的金色凤凰真火碰到这白色的火焰,就像是老鼠碰见了猫似的,立时就变得温顺无比,哪有半点方才那种几乎要焚天煮海的气势。 白色的圆形樊笼之中,无尽的白光落在那金色的凤凰之上,剧烈的痛楚自肉身蔓延至凤凰的元神。 那可是无物不焚的昊天神辉,是与这个世界的太阳真火类似的存在,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更加的霸道几分,卫允可是在昊天的光明神国之中吸干了整个神国的昊天神辉,对于昊天神辉的了解和运用,远在世间一切的修行者之上,甚至还亲手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太阳恒星。 白色樊笼的旁边,虚空之中忽然泛起一阵涟漪,元气传来淡淡的波动,只见一中年道人的身形悄然显现。 见凤凰真火不但没有伤及卫允万一,更是被卫允随手反制,道人也不禁松了口气,可随即听得那白色樊笼之中传来的凄厉叫声,道人眉宇之间也不禁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这位仙友还请手下留情!听贫道一言!” 道人忙飞身至卫允身侧,手持浮尘躬身拱手冲着卫允道。 卫允抬起的右手已然放下,亦冲着道人拱拱手道:“不知道长此言何意?”卫允的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任谁走在路上平白无故的被人攻击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道人面色讪讪,他也知道是凤凰先冒犯卫允在先,卫允便是将其打杀了道人也没有什么话说。 “贫道灵宝天尊,见过仙友,这孽畜乃是贫道的坐骑,都怪贫道看管不利,这才惊扰了仙友,实在是贫道的不是!” “灵宝天尊?” 卫允当然不认识,可这是人家的底盘,还是拱拱手道:“下界散修卫允,见过天尊,我瞧天尊浑身法力纯净,隐隐有清气环绕,可天尊的坐骑怎会如此暴虐,幸好卫某还有几分手段,若是换了旁人,只怕” 就这凤凰的凤凰真火的霸道程度,怕是寻常的上仙也未必是对手。 这灵宝天尊看着虽然和善,一身气息飘逸出尘,有清气缠身,但修为却着实不低,只从元气的波动来看,便有上神的水准,否则的话,卫允又哪里会这么好说话。 灵宝天尊一甩拂尘,叹了口气道:“数万年前,贫道在昆仑墟下收了这孽畜,这孽畜神魔一体,甚是桀骜狂躁,是以这数万年来贫道一直将其带在上清天内,希望能够用上清天的清气剔除这孽畜体内的魔气,不曾想这孽畜的魔性之深远超贫道的估量,至今仍未能将其完全去除!哎!” 这凤凰的实力不俗,已有上仙的水准,尤其是一身凤凰真火端的是霸道凌厉,而且凤凰乃是百鸟之皇,速度之快,四海八荒之中少有能与之媲美者,也难怪这位灵宝天尊如此煞费苦心的想要磨灭它体内的魔性了。 若是当真能够成功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坐骑,而且这凤凰实力不差,还能多一位不错的帮手。 “原来如此!” 卫允的话音刚落。 却见神辉樊笼之中再度传来一声嘹亮的鸣叫,不似先前的凄厉,叫声之中甚至隐隐有几分雀跃,而且在气势之上,竟比先前增强了几分。 二人当即便定睛望去,只见樊笼之中,在无尽的璀璨神辉之下,那凤凰体内隐隐有缕缕黑气溢出,似是想要逃离,可刚刚自凤凰体内出来,便被炙热纯净的昊天神辉净化成了虚无,消散于天地之间。 灵宝天尊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魔气竟竟被炼化了?” 魔气之所以被称为魔气,便是因为其无形无质,休说是炼化了,就连察觉都极为困难,仙者们最怕的也是魔气,因为往往在不经意间就会被其侵入体内,从而堕仙入魔,由仙道转入魔道,而且若是无法清醒的话,那边只能沉沦于魔道,身死道消,一生苦修尽数化作流水。 卫允也颇为诧异,神辉所化的樊笼之中,原本双目猩红如血,宛若通红火焰燃烧的凤凰,此刻竟恢复了清明,双眸明亮,而且随着卫允这边停止注入神辉,神辉樊笼虽然依旧存在,可却隐隐在它的承受范围之内,璀璨的神辉虽仍在不停的对其肉身造成伤害,可凤凰本就是浴火而生,随着神辉不断的侵入其体内,那金色的凤凰真火也隐隐发生了丝丝奇妙的变化,金色之中隐隐带上了几分紫意。 却在此时,无数道虹光相继飞来,周遭亦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赫然便见近百甲胄森严,持戟佩剑的天兵神将相继而至,还有那无数虹光落下,化作实力颇强的仙人。 “见过天尊!” “见过上神!” 其中不乏有方才在天宫大殿之中见过卫允的仙人。 灵宝天尊和卫允也一一回应。 灵宝天尊更是诧异的看着卫允,而后赶忙拱手见礼:“原来是上神当面,请恕贫道眼拙,未能认出神尊,还望神尊见谅!” 上神自然可称尊。 “天尊言重了!”卫允亦拱手回礼。 却在此时,嘹亮的凤鸣声再度响起,响彻整个九重天!鸣声之中还带着几分百鸟之皇的霸气。 卫允心念一动,撤去了困住凤凰的樊笼,却见原本气息暴虐的凤凰此刻浑身上下再无半点暴虐之意,通体红色的翎羽之中隐隐带着几分紫意,更添几分尊贵之意,只见凤凰展翅,嘹亮的鸣叫声接连不断,身形冲天而起,九重天上无数珍奇鸟类纷纷受到了这嘹亮鸣叫的感召,自四面八方接踵而至,环绕在凤凰的身侧,不断的盘旋鸣叫。 形成了一道百鸟朝凤的盛景。 此等盛景,自然也吸引了九重天之中的无数仙人。 百鸟齐鸣,朝见皇者。 而鸟中皇者,赫然便是天空之中那只浑身萦绕着金紫火焰的凤凰。 “好漂亮的一只凤凰!” “这一下子灵宝天尊可算是捡到宝了!” “尊贵之中还带着几分堂皇霸气,不愧是百鸟之皇!”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周边响起,夸赞的话语之中还带着浓浓的羡慕。 如今这只火凤浑身魔气尽去,修为隐隐已至天仙巅峰,不仅仅能当坐骑,而且实力不凡,定也是一个不错的帮手,如何不让人羡慕。 只见凤凰展翅,化作流光朝着灵宝天尊和卫允的方向飞去,与空中盘旋数圈之后,浑身金紫光芒闪烁,竟是化作一十二三岁身着红色衣裙的女童翩然落地! “多谢神尊点化,小仙愿为神尊坐骑,供神尊驱策,求神尊成全!” 小小女童似个大人般跪在卫允身前,拱手冲着卫允恭敬的道,而后重重的磕了个头! 一旁的灵宝天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捋着颌下长须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几分力气,扯断了不知多少根长须。 第 412章 坐骑 “这” 卫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灵宝天尊,“天尊你看” “无量天尊!”灵宝天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目光落在跪在卫允身前的红衣女童身上,随即才似叹息般的道:“说来也是机缘,贫道将这孽畜拘在身边已有数万年,却一直未能剔除其体内的魔性,将其彻底降服,今日这孽畜冒犯神尊在前,神尊出手本就是理所当然,不曾想却将其体内魔性剔除,使其心悦诚服,看来是贫道和她无缘了!” 佛家讲因果,道家说机缘。 灵宝天尊怎么说也是一介天尊,又是元始天尊坐下弟子,在九重天之中地位尊崇,便是天君对其也是礼遇有加,不敢有丝毫轻视。 而且灵宝天尊自身的修为也不差,和上神等同,四海八荒之中,上神是阶位,也是修为。 “而且若非神尊的话,只怕这孽畜也没有此等机缘,想要化形的话还不知的修炼多少万年!” “贫道恭贺神尊,得如此坐骑!” 见灵宝天尊都发了话,周遭的一种仙神也纷纷拱手向卫允道贺,起身喝道:“恭贺神尊!” 卫允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而且卫允可是亲自指挥过数十万大军,亲自上过战场,砍过敌人脑袋,做过锦衣卫指挥使的铁血人物,素来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凤凰先是冒犯自己在先,若非是灵宝天尊出手阻拦的话,卫允方才就将这厮给打杀了。 如今机缘巧合洗去了她一身的魔性,使之得以幻化成人形,自此便有了通天之机,卫允于她的恩情,如同再造。 卫允冲着灵宝天尊拱手道:“多谢天尊割爱,正好卫某还缺一只坐骑,便却之不恭了!” 灵宝天尊笑着道:“能够给神尊这样的上神当坐骑,也是她的机缘!” 方才卫允困住凤凰的那一手道法,不仅仅展现出了极强的修为,更展现出了极精妙的道法造诣,灵宝天尊出手拘禁凤凰的那道法术可是蕴含了他七成实力的一击,可在卫允的樊笼道法面前,却连半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 作为元始天尊的大弟子,灵宝天尊实力如何且先不论,但眼界确实毋庸置疑的。 卫允一身实力之强悍,已然能与那些实力强大的古神相比,不过一只坐骑罢了,若是能够换得卫允这么一尊实力强大的人物的好意,便是舍了又能如何。 “你这孽畜!今日能够遇上神尊,是你前世修来的福缘,神尊大度,不计较你先前的冒犯之举,还出手替你洗去一身魔气,你才能够化形,有望大道,这是你的机缘,日后在神尊座下定要好生侍奉,切莫有丝毫怠慢!” 灵宝天尊怎么说也是凤凰曾经的主人,凤凰虽然对灵宝天尊屡次镇压她颇有几分不快,可也知道灵宝天尊那是为了她好,便是将她拘在上清天也是为了助她剔除体内魔性。 “多谢天尊教诲!小仙知道了,日后小仙在神尊座下定当尽心侍奉,不敢有丝毫懈怠!” “嗯!”灵宝天尊捋了捋胡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卫允看着一身红衣打扮的女童,问道:“你可有名字?” 女童摇了摇头,道:“自诞生以来,小仙便一直懵懵懂懂,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今日多亏神尊出手,洗去小仙一身魔性,神尊便如同小仙的再生父母,请神尊替小仙起一个名字吧!” 卫允捏着下巴想了想,道:“你真身乃是凤凰,我出身凡界人族,在人族的记载之中,凤凰一族乃是神鸟,又以凤者为雄,凰者为雌,你乃女身,想来便是凰了!凰者,鸾也,日后便叫你青鸾吧!至于姓氏嘛!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便随我一道姓卫吧!” 青鸾火凤,乃是后世华夏古代神话传说之中一对神鸟,卫允实在是惫懒了些,连个名字都懒得写想,直接就给自家坐骑冠以青鸾之名了。 “青鸾!卫青鸾!”女童却喃喃的念叨着,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笑容,眼中充斥着激动的神情,急忙又冲着卫允磕了个头:“多谢神尊赐名!多谢神尊赐名!” “恭喜神尊,恭喜青鸾仙友!” 这时,周遭的一众仙神也纷纷朝着卫允和青鸾祝贺道。 青鸾未化形之前,实力便已经相当于上仙了,如今化形之后,又吸收了卫允的部分昊天神辉,实力已然稳固在了上仙的境界,只差度过雷劫,便能正是成为受天道认可的上仙了,可惜未曾度过雷劫,那便还算不上上仙,是以周遭众仙也只称青鸾作仙友。 却在此时,只见天空之上忽然乌云密布,原本湛蓝清澈的上清天骤然变得暗了下来。 丝丝缕缕的电蛇已然在雷光之中汇聚! 转瞬之间,雷劫便至! 周遭众仙早在雷云汇聚的第一时间便都远远的退开,卫允和灵宝天尊也不例外。 转瞬之间场中便只剩下青鸾一人。 所谓雷劫,便是天道对仙者的考验,若是能渡过去,那自然就是天道认可的上仙,可若是渡不过去,那便只能身死道消,魂归天地。 而且天雷可不同于普通的雷霆,天雷之中蕴含着一丝天道的意志,至刚至阳,摧枯拉朽。 一般上仙的雷劫只有三道,若是一些天地异种,或者修习了某种逆天功法的仙者会有六道,至于在渡上仙劫之时便有九道天雷降下的,都是异类。 或是滔天大魔,或是犯下了无边杀业,或是 青鸾的实力虽然不错,而且本体强悍,但在四海八荒之中却也只能算是寻常,因此她的雷劫只有三道。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三道雷劫便已悉数落下。 饶是以青鸾已至上仙的实力在接下三道雷劫之后,也不免有些狼狈。 可渡过之后,原本退去的仙人们也纷纷而至,冲着青鸾发出恭贺,而青鸾也从一介普通仙者正式成为天道认可的青鸾上仙。 青鸾拱手回应之后,身上法力涌动,双臂率先幻化做双翅,随即变为本体,振翅一展,飞至卫允身前,匍匐在地。 卫允身形一动,一步踏出已然落在青鸾的背后。 “天尊,卫某先行一步,日后若有机会,再来上清天拜谒天尊!” 说罢,青鸾便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一对丈许长短的凰翅一展,落线劲风掀起气浪,青鸾依然载着卫允腾空而起,化作流光远去。 青鸾的速度比起化形之前竟还要快上五分,双翅一扇便是数里之地,周遭还有无数仙鸟盘旋在侧,端的是神异无比。 未曾想这一趟上九重天竟然有这等际遇,平白收获一只不错的坐骑。 不错,真是不错! 卫允心念一动,手中已然多出了一只酒壶,打开壶塞,提壶便饮,端的是舒爽无比! “神尊!咱们去哪里?” 青鸾的声音在卫允耳畔响起,卫允想了想,道:“走,咱们回东荒!” “青鸾遵命!” 青鸾怎么说也在这四海八荒之中生存了数万年,也给灵宝天尊当了数万年的坐骑,对于四海八荒的地形还是颇为熟悉的。 当即便径直朝着东天门飞去,驻守东天门的神将天兵们对于灵宝天尊的坐骑自然不会陌生,也没有阻拦,一人一鸟径直出了东天门,穿越重重云海,出现在东荒大地的上空。 随着卫允和青鸾离去,原本聚集在上清天的一种仙神也纷纷和灵宝天尊离去,那些天兵神将也随之而去。 灵宝天尊遥遥望着卫允和青鸾离去的方向,目光幽幽。 一身绣着日月山川华服的天君不知何时出现在灵宝天尊的身侧。 “如何?” 灵宝天尊幽幽说道:“实力强劲,几乎能与古神媲美,如今天宫之中能够胜过这位上神的怕也只有太晨宫中的那位了!” 饶是天君的面色也不禁微变,瞳孔皱缩:“当真如此厉害?” 灵宝天尊微微点头道:“这位上神的实力或许要比贫道猜测的还要强大!” 方才灵宝天尊出手拘禁凤凰的那一道法术,其实也是一道试探卫允实力身前的法术,怎么说也是灵宝天尊七成实力的一道术法,可在卫允的樊笼面前,却脆弱的好似豆腐,一触即溃。 “天尊虽不擅长与人争斗,可一身修为却早已晋入上神境界,自不会看错!”先是恭维了几句,而后天君却幽幽一叹,脸上露出几分愁容。 “先是摇光上神避世不出,然后是墨渊上神为了封印翼君擎苍魂归天地,如今我天族虽然占据九重天,为天地之主,近些年来各部族实力虽有所恢复,可晋入上神境界的却一个也没有,全赖帝君坐镇太晨宫,才能威慑八荒万族,本君这个天君做的实在是累!” 如今天族高手接连损失,再看青丘,不仅有狐帝白止这等与墨渊同辈的远古上神,狐帝膝下的五个子女,也有四个修成了上神,而且还和折颜关系莫逆,虽说如今天族和青丘交好,而且早已定下了婚约,可在这四海八荒之中,终究还是自身实力强劲才是正理。 “卫允上神出身人族,若是能够将其收入九重天中,那天宫的实力必然暴涨,墨渊走后,一直空悬的战神之位说不定也能有继任之人!” 可惜的是先前天君的招揽被卫允拒绝。 第 413章 忽变 “天君嘱托之事,贫道已经完成,至于天君所想,贫道也无能为力!” 天君也知道招揽之事不能急在一时,忽然想起灵宝天尊似乎损失了一直坐骑,这才微微揖手道:“今日累的天尊损失了坐骑,本君也始料未及,待改日若是遇上了合适的神禽,本君定替天尊寻来,充作天尊坐骑!” 灵宝天尊道:“那就多谢天君了!” 东荒。 看着脚下的山川大地,周遭飞速向后退去的朵朵白云,卫允一边提壶饮酒,一边纵揽山河风光。 “老爷,咱们这就回俊疾山吗?”青鸾对卫允的称呼也从变成了老爷,青鸾自然是卫允怎么说她就怎么办,卫允则是有些恶趣味了。 “不急,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这么着急回去干嘛,听说东海的景色不错,走,咱们先去看看!” “好嘞!” 青鸾的话音之中,透着几分雀跃。 鸟类的天性本就是翱翔天空的,岂能久居陆地。 青鸾亲近卫允,不仅仅是因为对她恩同再造,更是因为卫允身上那股子让她又惧怕却又忍不住靠近的气息。 哪怕只是偶尔溢散的一丝,于青鸾而言,都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洗练血脉,增进自身的凤凰真火。 可修为到了卫允如今的境界,浑身气息早已圆融如一,只要卫允不想,又怎会有气息泄露,之所以时不时会有气息溢散,不过是卫允刻意为之,就像是后事给宠物投食一样。 一开始卫允不过是见昊天神辉净化了青鸾体内的魔性之后竟然纯化了些许凤凰血脉,使她的凤凰真火发生了变异,便尝试性的将天地元气纯化成类似于昊天神辉浩然气之后,不等体内的黑白光团转化做气海雪山之中青紫元气,便将起注入到青鸾体内。 不曾想青鸾果真能够将其吸收,不过这个速度十分缓慢,而且每次注入的量不能多,否则便会伤及青鸾的本源。 青鸾不愧是百鸟之皇,速度极快,东海在东荒极东之地,东荒大陆有多大,由西至东数十万里不止,可青鸾却能在不到半日的功夫便从东荒大陆的中心位置飞至东海之滨,跨越将近二十万里的距离。 东海之滨,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水,波涛汹涌的海面,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滔天的声响。 “可惜了,咱们来得早了些,若是再等一夜,待到朝阳初升之际,那才是难得的盛景!” 站在岸边礁石之上,海浪拍在脚下数尺之地,卫允有些感慨死的摇头叹息道。 身后一身红裙的青鸾道:“老爷若是想看日出的话,咱们不妨在此处等上一夜,左右也只是一夜功夫罢了!” 岁月这种东西在神仙们眼中,与浮云无异,在神仙们极为漫长的一生当中,总不能全部都是修炼和与人斗法,总要找些其他的事情来打发枯燥的时间,点缀漫长的生命。 想想后世那些登山观日出的男女们,他们的生命何其短暂,不过区区数十年光阴罢了,可为了一睹那日出东方,自连绵群山或者辽阔海面之中升起的美景,有些甚至头一天晚上就出发,连续爬四五个小时的山,于凌晨时分便在山顶一边休憩一边等待。 “既如此,那咱们就在这儿等上一等!” 东海在东荒之东,卫允和青鸾站在东荒大地之上,面朝东海,自然只能看得见日出,而看不见日落。 “老爷!东海之东,青丘之畔,有桃木绵延,其华也灼灼,有胜十里红尘锦绣者,那是折颜上神的十里桃林,在四海八荒之中素有盛名,老爷既然喜欢天地美景,不若咱们去十里桃林看看?” 青鸾还未化形之前,乃是灵宝天尊的坐骑,也曾随着灵宝天尊一道去十里桃林拜谒过那位神秘的折颜上神。 那时的青鸾体内魔性未除,折颜又是天地初开的大洪荒时代天地孕育出的第一只凤凰,此界之中,凤凰乃是神魔一体,相传魔界的第一位始祖便是一只实力强大凤凰,灵宝天尊带着青鸾前去十里桃林,想必也有着向折颜请教如何剔除青鸾体内魔性的意思。 “十里桃林?”卫允眉梢微挑,显然有些意动。 青鸾见状,脸上不禁露出些许笑意:“老爷,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不仅医术卓绝,而且擅长酿酒,便是在这四海八荒之中,折颜上神酿造的酒也是数一数二的,咱们如今已然到了东海,若是错过了折颜上神的美酒,岂非太过可惜了!” 卫允眼睛一亮,甚是意动,自从知道此界乃是三生三世的世界之后,他便一直想着去十里桃林看上一看,一则是为了看看名满四海八荒的十里桃林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二则就是为了尝一尝折颜亲手酿造的美酒。 正要答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身定定的望着青鸾:“不对,你这小丫头不老实!还不赶紧从实招来!”面色还颇有几分故作严肃。 这丫头这么想去十里桃林,绝对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青鸾讪讪笑道:“老爷目光如炬,昔年青鸾曾在十里桃林之中吃过许多折颜上神亲手培育的鲜桃,而后再上清天之中虽然不乏仙果仙桃,可却都不如十里桃林的桃子鲜美!” 没成想竟是这么一个理由,卫允不由得有些哑然。 “想不到你也是个吃货!” 卫允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老爷,吃货是什么意思?” 青鸾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头写满了好奇。 卫允道:“吃货就是吃货,哪有什么意思,你只要知道自己是个吃货就好!问那么多作甚!” “哦!” 见卫允不想解释,青鸾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如今她刚入卫允座下,和卫允的关系还不够熟络,待日后熟络起来了寻个机会再问就是。 卫允眼睛一转,看着青鸾,目光上下打量着,道:“有了名字还得有个别称,日后本老爷便唤你吃货了!” 青鸾笑嘻嘻的道:“只要老爷喜欢,叫什么都行!” 卫允拂袖一甩,负手于背后,道:“吃货,走!咱们就去那十里桃林走上一早!” 青鸾随即便振翅一展,化作本体凤凰,冲天而起盘旋数圈之后,扇翅落在卫允身前,卫允纵身一跃,盘膝落座于青鸾后背之上,随即便又是一声嘹亮的凤鸣,一人一鸟直接横穿一望无垠的东海,往东海之东而去。 相传青丘坐落东海之东,据传妖风淳朴,是个修仙问道的好所在,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坐在青鸾的背上,卫允的思绪不由得慢慢飘远。 夜幕渐渐将领,满天星辰缀在夜空之上,淡淡的月华自夜空之上那轮弯月洒落,银白的月华似是化作一道桥梁,连接在卫允和头顶的弯月之间。 如今卫允已然甚少主动吸收天地元气了,都是随着体内功法的运行而自发吸收,主要的功夫都落在了吸收日月精华之上,日月精华之中蕴含着比天地元气更加纯粹而庞大的能量。 可卫允不知道的是,白天的时候吸收太阳精华还好一些,因为太阳精华至刚至阳,世间妖类仙者,能够吸收日华的寥寥无几。 可月华则完全不同,尤其是那些妖族异兽们的修行,除了日常吸收天地元气之外,主要便是靠吸收月华来提升修为。 尤其是那些修为低下,灵智未开,只凭借着本能吞吐月华的妖族兽类,这近二十年来,每每到了夜间,原本合该被它们分而食之的月华之力有大半都入了卫允的内天地,化作精纯的青紫元气,使得天下间妖族兽类们的修行骤然慢了无数倍。 不论是妖族兽类还是那些已然得道成仙的仙人们,吸收月华都是一缕一缕的慢慢吸收炼化,哪里像卫允这样,一股脑的都吸入体内,纳入内天地之中后,便会自行被炼化成精纯的青紫元气。 未免混淆,元气被黑白光团炼化成青紫色的元气日后统称为法力吧! 正在东海之上飞行,卫允心头却忽然一动,先是有些疑惑,随即便释然,让他心头触动的不是别的,而是刚刚和他恢复感应的寒英剑竟然又失去了感应。 卫允第一次失去对寒英剑的感应是他随着夜华穿越那道空间壁垒,踏入九重天之时,可随着他从九重天上下来,就又感应到了远在俊疾山的寒英剑。 可现如今竟然忽然又失去了感应。 要么就是带着寒英剑的白浅也去了九重天或者另外一个不在四海八荒之中的其他空间,或者就是有某位强大的仙人施展极高明的阵法禁制,将白浅困在了里面。 卫允心念一动,抬手向天空之上的弯月轻轻一拿,只见一簇浓郁的银白月华便被卫允抓在手中,月华无形物质,可在卫允的手中,却成了有形之物。 念力再动,体内元气缓缓流出,掌中浓于月华如流水般流动,化作一轮圆镜,镜中光影闪现,赫然便是俊疾山中的那座桃然院。 云雾大阵还在,块垒大阵也没有被惊动,桃然院中,昏黄灯火透过阁楼的窗户照到外间,一声素衣的白浅正坐在桌边就这灯火捧书研读,时不时便露出银铃般的笑声。 卫允目光微凝,场景再变,云雾大阵之外,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道禁制,将云雾大阵和块垒阵法一同包裹在内,隔绝了气息。 禁制十分高明,应当是专门为了隔绝气息,防止修为高深者感应的,布下这道禁制的人修为定然也不低,否则的话,卫允绝不会失去对寒英剑的感应! 第 414章 十里桃林 而且那道禁制之上流转着的法力气息,卫允隐隐还有几分熟悉之感,貌似不久前刚刚才见过。 夜华? 卫允愣了一下,怎么会是夜华呢? 一瞬间,卫允的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念头。 九重天上一日,凡间便是一年,卫允在九重天之上逗留了少说也有大半日的功夫,那么俊疾山上就是将近大半年呐! 大半年的时间,以夜华那厮的魅力,貌似足够他挖自家墙角了呀! 卫允的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的身影,身形修长健硕,面容俊朗非凡,剑眉星目,眉宇间还有一股英武之气,再加上他那一身高贵的气质,简直就是少女杀手啊! “失策呀失策!” 卫允不由得掩面长叹! 叹息归叹息,卫允心中却并不觉得遗憾,白浅确实长得不错,用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来形容也绝不为过,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这一点连卫允也不例外,可卫允素来都不是个会因为美色而迷失自我的人。 而且卫允心里难免有些膈应,因为白浅的真身是一只狐狸,纵使是四海八荒之中唯一的一只九尾白狐又如何,狐狸就是狐狸。 是以卫允对白浅从未动过男女方面的心思。 “老爷,什么失策呀?” 青鸾的声音忽然响起,话语间带着浓浓的好奇。 卫允道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于某人的无耻罢了!” “无耻?老爷说的是谁啊?青鸾认识吗?”青鸾的兴趣更浓了。 “还不快些赶路,问东问西的,到底你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 青鸾不再说话。 而卫允则在心底暗自感慨于某位天族太子的无耻程度,简直没有下限,把自己带上了九重天,然后趁着自己不在竟然悄悄下界惦记自己侍女,天知道那个无耻的家伙现在和白浅之间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若是小糯米团子此刻已然在白浅的腹中开始孕育的话,那卫允下次见到夜华定要狠狠的揶揄他一番,说不得出手教训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正思衬间,前方隐隐已然看得见海岸线了,遥隔将近百里,依稀已然能够望见一道黑线。 百里之遥,转瞬便至。 灼灼如华的十里桃林已然呈现在眼前。 却在此时,只听得又是一声嘹亮的鸣叫声自青鸾口中发出。 而后青鸾在桃林上空盘旋环绕数圈,载着卫允朝着桃林的中心飞去。 桃林上空,饶是卫允也觉得颇为震撼,桃林连绵无尽,栽种的尽数全是桃树,桃叶臻臻,桃花灼灼,按理说此时应该已经过了桃花的季节,可桃林之中确实一片姹紫嫣红树树桃花盛开绽放的情景。 便是在桃林的上空,也能闻得到那阵阵冲天的桃花香。 桃花与鲜桃并存,这倒是难得一见的奇景,这位折颜上神还真是个妙人。 青鸾一路疾飞,不多时,几间茅屋便映入一人一鸟的眼中。 茅屋旁一株巨大的桃树之下,隐约有两个人影对坐在石桌旁。 青鸾方向一转,向下俯冲,载着卫允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茅屋边小湖旁。 “人族散修卫允,见过折颜上神,实在是因为久仰折颜上神和十里桃林的大明,这才未曾提前送上名帖便冒昧来访,若有冲撞之处,还望上神能够见谅则个!” 石桌之上是一方棋盘,棋盘之上黑白分明落着无数玉质棋子,棋盘两侧,是一三四十岁许,俊朗出尘的中年男子何一瞧上去二十多岁,同样剑眉星目,俊逸不凡的年轻人。 二人的修为都是上神境界,不过那年轻人就明显差了一点,应当是初入上神不就,将将巩固万自身境界,相反那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身修为浑厚如海,隐约间还有些看不真切。 “卫允?”折颜捻着棋子,侧首瞧着卫允,目光上下打量着:“原来是卫允上神,想不到我这小小的十里桃林,竟然能够迎来上神尊驾!” “咦!” 正说话间,折颜不禁看到了卫允身后的青鸾,有些惊讶的道:“你不是上次灵宝天尊带来的那只火凰吗?” 青鸾忙上前见礼道:“青鸾见过上神,想不到上神竟然还记得小仙!” 折颜手中棋子放下,拿起折扇一展,道:“你我乃是同族,这四海八荒之中能拥有凤凰一族纯正血脉的聊聊无几,我自然记得你!想不到一转眼你已剔除了体内的魔性,还成功化形,修成了上仙!万年之内,定然有望上神,天资倒是不错!” 折颜这人爱好不多,唯独对一些天资出众的后生晚辈很是喜爱,否则的话,也不会和辈分小了他一辈,年纪更是不知小了多少的白真还有白浅如朋友般相交了。 青鸾忙道:“幸而遇上我家老爷,那时小仙体内魔性发作,灵智已失,出手冒犯了我家老爷,还好我家老爷不仅没有计较小仙无端冒犯之罪,还出手洗去了小仙体内魔性,让小仙得以化形,天尊说这是我和老爷之间的缘分,便将我送给了老爷!” “洗去魔性?”折颜面色微动,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青鸾面前,“小青鸾,把手生出来,让我瞧瞧!” 折颜的语气之中竟透着几分激动。 其实也难怪,凤凰一族本就是神魔一体,兼具神性和魔性,而是神是魔,全看自身,折颜不喜魔界,是以当初为了炼化体内的魔性,花费了不知多少万年,费了不知多少苦功,这才有了如今的折颜上神。 是以当初灵宝天尊带着青鸾上门求教的时候,折颜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说上清天之中清气浓郁,或许对压制青鸾体内的魔性有好处,能够助其增长神性,炼化剔除体内的魔性。 如今听闻竟然有人能够助其将体内魔性炼化,折颜如何能够不惊讶。 青鸾伸出手,折颜一把握住,法力涌入其体内,细细的探查起来。 “果真是魔性尽去,就连凤凰真火也发生了变异!” 片刻之后,放开了青鸾手臂的折颜似喃喃自语般的道。 随即看向身侧卫允,目光有些复杂:“上神当真是好手段!折颜佩服!” 不是佩服卫允的修为,而是佩服剔除青鸾体内魔性的手段,四海八荒之中,怕是独独只有卫允这一份了。 “不过些许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手段,如何能当得起上神如此夸赞,卫某惭愧!” 折颜叹了口气,颇有些感慨的道:“若是当初便能遇到上神的话,只怕也不用花那么大的力气炼化体内魔性了!” 卫允却含笑道:“若非如此的话,又岂会有今日的折颜上神!” 折颜先是一楞,随即便幡然醒转,迎着卫允灼灼的目光,“啪”的一身已然将手中打开的折扇合拢,于掌心之中一拍,道:“上神所言极是,倒是折颜着相了!” “原来是卫允上神,白真见过上神!” 见折颜如此表现,原本还坐在石桌旁的白真也不禁起身冲着卫允见礼。 “上神请入座!” 折颜拂袖一甩,澎湃法力涌出,桌上的棋盘已然消失不见,又对着旁边的白真道:“真真,你去挖几坛百年的桃花醉出来,卫兄难得来一趟,咱们可不能怠慢了贵客!” 白真笑着摇摇头道:“行行行,我这就去!”又冲着卫允微微拱手道:“上神稍坐片刻,白真去去便回!” “上神请!”卫允亦冲着折颜引手道。 二人分坐在石桌旁,折颜道:“卫兄就不要叫什么上升了,直接唤我折颜便是!真真他们素来都是这么叫的!” 卫允也不扭捏:“既如此,那卫某就孟浪了!折颜兄!” “卫兄!” 一旁的青鸾见二人如此亲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满是灵动之意,借机道:“折颜上神,上次小仙虽灵宝天尊来桃林,得上神赐下几个鲜桃,那滋味至今未忘,不知” 说起桃林的鲜桃,小青鸾便忍不住伸出舌头在嘴角舔舐了一圈,口中津液分泌,喉咙涌动,不断的吞咽着,生怕一不小心从嘴角流出丢了自家老爷的颜面。 卫允立时便有些责怪的道:“你这吃货,成天就知道吃吃吃,若是对修行也如此上心,只怕早已修成了上神!” 青鸾有些委屈的扁扁嘴,低着头不敢辩驳。 折颜不禁哈哈大笑道:“卫兄不必如此,我这桃林里头什么都没有,唯独这鲜桃却是最不缺的!” 说着又扭过头对着小青鸾道:“你若是喜欢,那边尽管敞开了肚皮吃,而今桃林之中,东边林子里的桃子最是鲜美!” “多谢折颜上神,多谢折颜上神!”又对卫允道:“老爷若是有事的话,只管唤小仙的名字便可,小的自会出现!” 话音刚落,红衣女童已然蹦蹦跳跳的朝着桃林的东边而去。 卫允则摇了摇头,道:“小童顽劣好吃,让折颜兄见笑了!” 折颜道:“无妨,若是按你们人类的说法,青鸾如今还只是个女童,有些孩子心性也没什么,而且似青鸾这样的赤子心性更加有益于修行呢!” 修行一道,讲究天赋,但跟讲究心性,修行途中因心性而误入歧途走火入魔的可不在少数。 不多时,白真便搬了好几个大坛子回来,以袖里乾坤之术藏在袖中。 刚一开封,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便扑鼻而来,温润浓郁,少了几分冲劲,多了几分醇厚,光是酒香就让人沉醉不已。 三人一边饮酒,一边说着闲话,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流逝。 第 415章 途中 折颜确实挺有意思的,不拘于辈分年龄,也不拘泥于修为,与人结交全凭性情,倒是颇对卫允的性子。 而且折颜乃是自大洪荒时代便诞生的强者,见识之广,四海八荒之中少有人能及,与他交谈,卫允倒是对于四海八荒的过往有了些许了解。 折颜的真身便是凤凰,酒到浓时,不免提及卫允祛除青鸾体内魔性的法子。 “此事涉及到凤凰一族,愚兄难免有些失态,还望卫兄见谅,若是不方便的话,那咱们就不提这事儿!” 折颜的语气真挚,对于卫允这个刚刚结交的朋友显然也不想为难。 可卫允的回答却让折颜有些意外。 “没什么不方便的,其实这与我所修功法有关!” “功法?”折颜目光流转,言道:“看来倒是愚兄孤陋寡闻了!竟不知在这四海八荒之中,还有何等功法能够祛除体内魔性!” 卫允道:“不瞒折颜兄,卫某并非是四海八荒之人,乃是自一凡俗世界飞升至此,所修功法也是一位人族前辈所创!” “至于祛除魔性,说来也是巧合,那日” 卫允便将那日青鸾袭击自己,然后被自己制服,随即灵宝天尊出现,打断了自己的,然后青鸾机缘巧合吸收了自己的元气而后便不知怎的祛除了体内魔性,成功化形的事情娓娓道来。 “哦?”听罢之后,折颜更诧异了,有些感慨似的道:“想不到个中竟还有如此一番曲折,说来倒是愚兄冒昧了!” 涉及卫允所修功法,便是折颜也不好意思在继续开口向卫允讨教了,毕竟就算是神仙,修行的功法也是重中之重,若是泄露出去的话,被敌对之人从中寻处破绽的话,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话到了这里,自然便要作罢! 就还要继续喝,话题自然也要变。 不知不觉之间,夜幕已去,朝阳初升,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悄然洒落。 眼前一片金黄,微微暖意传来,卫允不由得从醉中醒来。 卫允施然起身:“不曾想竟过去了一夜!”旁边是已经醉倒了的折颜和白真。 “青鸾!” 一声轻喝,在桃林之中传递,卫允脚步还有些踉跄。 未得片刻,听到卫允召唤的青鸾便赶到了卫允面前。 “老爷!” 此时卫允面色有些坨红,双目隐约间还有几分混沌,分明就是醉酒未醒的模样。 “走,咱们回俊疾山!” 满满酒气弥漫着四周,卫允话音刚落,脚下便一个踉跄,身形往旁边倒去,青鸾面色一变,立时箭步上前,赶忙扶住卫允。 “老爷!” 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 “饿” 卫允打了个酒嗝,扭身挣脱了青鸾的搀扶,摇了摇脑袋,想要晃去脑中的混沌,可折颜的酒实在是太厉害,三人三日前那晚夜接连喝了几十坛,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人尽皆都醉倒在地,昏睡三日未醒,若非卫允体魄过人的话,只怕此刻连醒都醒不过来。 青鸾瞧着卫允目光混沌,意识模糊的模样,不禁担忧的道:“老爷,您喝醉了,不若现在此处暂歇片刻,待酒醒之后咱们再回俊疾山!” “我没醉!走!”卫允脑中尚有一丝清明:“夜华那厮好不要脸,饿竟乘着我不在家额对对我家下手” 说话断断续续,接连打了好几个酒嗝之后,吐出不少酒气,体内法力自发运转,磅礴念力与法力元气相融,脑海之中仅剩的一丝清明又多了几分。 “走,咱们回去瞅瞅,看看白浅那丫头被夜华被夜华拐走了没!” 面对卫允的坚持,青鸾也很是无奈,摇身一变化作火凰本体,法力涌出,将卫允托到自己背上,又以法力施展一个火罩,将卫允包裹其中,免得飞到一半卫允一个没坐稳掉了下去。 展翅高飞,虽顾忌着醉酒的卫允,青鸾不敢放开了飞,可还是不过顷刻之间,便将偌大的十里桃林甩在身后脚下,化作一小小黑点,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东海辽阔,不知其几万里,凛冽的海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卫允坐在青鸾后背之上,原本就酒醉未曾彻底清醒,如今周遭景物又飞速后退,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原本将将压下几分的酒意再度涌出,卫允只觉得不过短短几瞬,脑子便越来越重,意识陷入昏沉之中。 青鸾虽然看着是个十二三岁的女童,可实际上心智却远不如化形之后看上去那么大,顶多也就是个八九岁女童的心智。 不过察觉到卫允似乎再度陷入了酒醉昏睡的状态,还是主动的降低了速度,以保证卫允的舒适度和安全程度。 可也因为如此,横跨东海的时间便被拉长了。 太阳逐渐西移,脚下是碧蓝的大海,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背上的卫允却还在昏睡。 由于怕扰了卫允的清梦,又不敢寻地方停下,青鸾花了足足一日一夜的功夫才横穿原本只需三个时辰便能横渡的东海。 刚刚看到海岸线的范围,天气却已经变了,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风起云涌,海面之上浪涛连连,一波接着一波,天空变得昏暗,翻滚的墨色云层之中,有银白电蛇在其中不断闪烁,而且周遭风力越来越大。 面对着如此恶劣的天气,青鸾本能的有些畏惧,兽类畏惧天地之危乃是本能,纵使是如今修成了上仙的青鸾也不能例外。 “怎么了?” 背上的卫允再度醒来,混浊的目光之中隐隐有一分清明,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四周。 “吃货!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老爷!咱们刚刚穿过东海,前边不远就是东荒大地了。”不知为何,听到卫允的声音,青鸾的心中莫明涌出一股安定来,眼前让她心中自发畏惧的天地之威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卫允揉了揉有些馄饨的脑袋,只觉得酒意袭人,身子轻飘飘的,脑子有些不大够用。 目光一斜,正好扫到前方海岸边某处地方,不由得好奇的问一下:“前边那些人在做什么?” 青鸾不明所以,目光往前扫去,却见海岸边某处空地之上,周遭有些许建筑,似是某个广场,广场之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近海处有一祭台,祭台之上放满了三牲,祭台四周披红挂紫,似乎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老爷,不如咱们过去瞧瞧?”见卫允似乎颇感兴趣,青鸾不禁提议道。 卫允点了点头:“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若是以前的卫允,自然懒得凑这些热闹,可现如今嘛,修仙岁月漫长,再加上如今酒醉,意识混沌,行事之间难免有些放纵! 一人一鸟盘旋与半空之上,青鸾使了个隐身术的法决,隐去了身形。 原来下方聚集的众人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祭祀,那无数男女老少,便是这滨海之处的居民,平日里以出来捕鱼为生。 今日之所以如此热闹,便是为了祭祀海中的黑龙王,而祭品不是别的,赫然便是一对三四岁左右,仍懵懂无知,只呵呵笑着看着周遭热闹情形的童男童女。 只见祭台之上,一佩戴奇异面具,身上穿的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应该祭师之属,看不清模样,手持一根珊瑚杖的矮个子,浑身佩戴者各种贝壳衔成的饰品,正跳着些乱七八糟的舞蹈。 周遭鼓声阵阵,号角不断,祭台四周的百姓尽皆虔诚的低头面海而跪,几个身着短衫楼露着精壮肌肉的汉子抬着两架坐着童男童女的肩舆,往海中走去。 若是平日里的卫允,就算是想救那两个孩子的话,那也是暗中施个什么手段先护住他们,以此为饵引蛇出洞等他们祭祀之物出现,再一举除之。 可偏生今日的卫允却是处于半醉半醒之间,而且酒意冲脑,仅有几丝清明,见此情形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便踏着青鸾现出了真身。 念力一动,那抬着肩舆的四个壮汉的八只脚就像是生了根似的,无论如何也拔不动,不仅如此,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之外,四个身形高大,浑身肌肉的汉子竟然连动弹和发声都做不到,就像是变成了木雕。 此时,祭台之上的那个跳着乱七八糟舞蹈的祭祀和人群之后,几个衣着光鲜,周遭有仆役侍女拥着的男女已然发现了祭台上空离地只有三丈多的卫允和青鸾。 “仙人!” “快看,那时仙人!” “仙人显灵了!” “拜见仙人!” 见周遭鼓乐之声戛然而止,人群之中也渐渐有人抬起头来,看到了脚踏凤凰,飘然若仙立在半空之上的卫允,纷纷对着卫允叩拜起来。 可数十年前,不知从何处流荡过来一只黑蛟,有翻江倒海,呼风唤雨之能,时常便在海中兴风作浪,使得附近的海域都不敢有鱼虾靠近,周遭的百姓靠 第 416章 怒 此时的卫允上有八九分醉意,只剩下一丝清明,哪里有耐心细细盘问,当即便抬手凌空一握,便见那祭台之上穿的五颜六色的祭师好似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一样,身形竟凌空漂浮而起。 “我的耐心有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以童男童女为祀?”卫允的语气之中已然带着一份难掩的怒意。 此等以懵懂未开智的小孩儿祭祀邪神淫祀的行为已然触及到了卫允的底线,卫允自不是那种满天下行侠仗义,报答不平的侠客剑仙,但只要是他看到的,觉得不爽不对的,自然便要管上一管。 否则心中不畅快,又如何使得出那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直冲天际,好不快哉的浩然剑。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卫允话音之中的几分怒意,落在场中百姓们的耳中,却好似雷霆炸响,尤其是那个被无形大手抓着悬空而起的祭师,更是直接尿了裤子,红的黄的从裤脚中渗出,宛若屋檐雨水低落一样落在祭台之上,一股子难言的臭味悄然朝着四周溢散。 青鸾对此倒是没什么,她的真身是凤凰,本就不是人族,人类在她的眼中和其他的那些飞禽走兽们没有什么区别,若是饿极了,用来果腹也只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跟雄鹰捕食兔子蛇鼠,老虎狮子食牛羊麋鹿,鸟儿吃果子,鱼儿在水中一样。 可如今她既然成了卫允的坐骑,卫允不喜这样的事情,青鸾自然也得站在卫允的这边跟着不喜。 “你这老头,我家老爷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小心惹得老爷动怒,姑奶奶一把火把你们烧成灰!” “仙鸟饶命!上仙饶命!” 周遭百姓顿时噤若寒蝉,那祭祀顾不得自身已然失禁,赶忙连连告饶。 惊慌失措之中,哪里还能藏着住话,当即便如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始末都给吐了出来。 此地名唤滨海,原本都是风调雨顺,又靠近大海,周遭的百姓们靠着在海上捕鱼为生,生活过的虽然艰苦,却也安乐。 可就在二十多年前,不知从何处游荡过来一只黑蛟,黑蛟实力不俗,光是身躯就有数百丈,又有翻江倒海,呼风唤雨之能,时常便在海中兴风作浪,使得附近的海域都不敢有鱼虾靠近,时常兴致一来,便在海中肆意卷起风浪,吞噬乘船出海的渔民。 原本就因为黑蛟的到来而导致收成锐减的渔民们日子过得越发艰难,苦不堪言,尤其是那些个家中男人不幸丧生在黑蛟口中的,日子自然就更加过不下去了。 百姓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缥缈的仙神之上,希望能有神仙下凡降服黑蛟,于是乎滨海周边的各个仙神庙宇的香火一度旺盛到了极点,尤其是龙王庙的香火最是旺盛,可百姓的期望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从未有仙神出现,黑蛟也一直在海中兴风作浪,附近海域之中的鱼虾越来越少,渔民们无奈,只能出发前往更深处的海域,以求能够有丰厚的收获。 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不断有渔民在海中丧生,因为除了黑蛟之外,海上的风暴也同样无情,同样让人绝望。 如此过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忽有一日,滨海四周的百姓一夜之间做了同一个梦,梦中一身穿黑色华府,头戴金冠,额前生着双角的黑脸汉子对众人说,若是想要风平浪静,恢复到以前的日子,甚至于想要更多的渔获,那便要在每年的七月初七选一对童男童女祭祀黑龙王,如此这般,黑龙王便会庇佑滨海的渔民。 起初众人都以为只是一场怪梦罢了,可之后却发现整个滨海附近的渔民们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于是乎便在耆老乡绅们的带领之下,百姓们对黑龙王进行了第一次祭祀,童男童女入海之后,果真便看到黑龙王现了身,将童男童女都吞噬了去,而后黑龙王果真便停止了兴风作浪,偶尔还会以法力驱逐海中鱼虾,往滨海而来。 渔民们的收获逐渐丰厚,日子过得也越来越滋润,黑龙王的事迹也在四周广为流传,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渔民往滨海聚集。 二十多年下来,滨海已经发展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百姓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对黑龙王的祭祀也越发虔诚,每年七月初七的一对童男童女从未间断。 黑龙王也一直履行它的承诺,再也没有害过出海捕鱼的渔民们。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渔民们献上童男童女,黑蛟护佑滨海一方平安,保证风调雨顺,渔民们能够有充足的生活来源。 而且一年付出的不过是一对童男童女罢了,小孩子本就不易长大,只要是有了吃的,有了钱财,那还不是想生多少就生多少。 可若是细细一想,这里头很多地方就都不对味了。 黑蛟的突然到来,然后兴风作浪,渔民们生活艰辛,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而后才有了后面的祭祀和庇佑。 “哼!” 卫允重重一哼,懒得再管这些愚昧的渔民百姓,当即心念一动,法力如潮水般涌出,包裹着自己和脚下的青鸾,化作一道白色流光直上天际。 可那祭祀依旧悬在半空,四个抬着肩舆的大汉却依旧无法动弹。 卫允一脸的怒气,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双目之中已然染上了一层火意。 距离海面数百丈,卫允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怒气,脑中唯一的一丝清明已然被怒火占据,体内磅礴的法力宛若潮水般涌出,汇聚在掌心之上,浑身气息暴涨,原本在天上密布的乌云闪电,立时便犹如见了猫的耗子一般烟消云散,唯有海面之上狂风不断,怒浪滔滔。 浑厚的青紫法力不断在掌心凝聚,方圆数百里的天地元气也被疯狂的掠夺而至,汇聚在卫允的掌心之间。 青鸾只觉得这一刻好似天塌地陷了踏入了世界末日一样,身体莫名的战栗,原本在体内运转的法力早已僵住了,脖颈处漂亮的翎羽纷纷倒竖而起。 一双炙热的眸子盯着卫允掌心之上的那团青紫光团,震惊之中满是恐惧,光团之中光晕流转,周遭虚空好似都承受不住青紫光团的重量,纷纷塌陷宛若镜子一样破碎化作无数碎片光电,露出一道道骇人的漆黑裂隙。 怒火中烧的卫允将手中青紫光团往天空之上一抛,周遭百里的天地元气已经被吸收殆尽,更远范围内的元气如同潮汐般朝着青紫光团涌去。 光晕流转,璀璨的光芒已然绽放,只见一轮紫日横空,驱散了世间的一切黑暗。 紫日的体积不断增大,元气仍旧还在汇聚,好似无休无止一般,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五十丈百丈数百丈 此时的卫允早已远离海岸不知多远,站在海域上空。 一轮直径将近千丈的庞大紫日横在东海上方,宣泄着无穷无尽的光和热。 原本不断起伏的海面之上,顿时便见有袅袅白烟升腾而起,未得半刻钟的功夫,辽阔的海面便不断的翻滚着气泡,袅袅白烟不断的升腾而起,还未来得及化作云雾,便被无尽的光热化作虚无。 紫日横空,整个东海都变得沸腾。 海面之下,无数的鱼虾纷纷漂浮而起,随着起伏的气泡和海浪不断的翻滚着,原本湛蓝的海水已然多了几分白意。 无尽的热意朝着海底蔓延。 滨海之畔,原本跪倒在祭台四周的百姓不敢有丝毫动作,因为祭师仍旧悬在半空,四个大汉依旧无法动弹,远方的海面之上,隐约间看到一轮紫色的太阳悄然升起,原本凉爽的海风带着滚烫的热意,不断地吹拂着。 海面似乎正在逐渐下降? 看到这一幕,百姓们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整个东海都沸腾了。 紫日横空,焚山煮海。 那无尽的光和热,让海中的无数妖类都感到绝望。 海面之上逐渐汇聚了密密麻麻的妖族修士,有些事麟甲未褪的小妖,也有早已化形的大妖,更有不少已然位列仙班,修成了仙人的强大妖修。 可看着海面之上悬浮着的那轮将近千丈的紫色大日,却无一个妖族敢靠近。 原本蛰伏在近海海底的黑蛟此刻也早已腾空而起离开海中,出现在海面之上,震惊的看着天空之上的那轮紫色大日。 可就在黑蛟出现的那一刹那,天际忽然有一道青紫流光飞来,黑蛟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困在一个由青紫剑气化作的樊笼之中。 黑蛟立时便想挣扎,可不论使出什么术法,却都无法撼动剑气樊笼半分,甚至就连让那流转的剑气停滞片刻都做不到。 黑蛟脑中灵光一闪,正想要化作本体,可当他施展术法,引动体内血脉的现出原形之后,剑气樊笼不仅没有被撑大,反而还在不断的缩小,青紫剑气宛若天下间最锋利的仙剑,不过瞬息之间,黑蛟的身上便多出了数以万计的伤口,吓得黑蛟立时便缩小身躯,变成一只黑色的小蛇,不过数尺长短,盘踞成一团。 可剑气樊笼也在不断缩小,最后化作椰子大小朝着先前来时的方向疾飞而去。 第 417章 纷至 东海之上,紫日横空,不断的有水汽被高热蒸发的如烟雾般缭绕而起,化作漫天水汽,而后又被纯净高热的神辉化作虚无。 紫日横空的第一时间,四海八荒之中的神通广大之辈,尽皆生出感应来。 九重天之上,天宫之中。 “报!” 一道流光飞来,化作一神将出现在天君面前。 “启禀天君,东海之上忽然有千丈紫日横空,发出高温,整个东海海水在被不断的蒸发,水中已有鱼虾鱼虾丧生在高温之中,东海水君正在率领东海水军运转大阵,抵挡千丈紫日!” 神将的脸上透着浓浓的震惊和惶恐,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天君面色阴沉,东海上空的天象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感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终天将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在此时,又是一道青色遁光飞来,化作灵宝天尊出现在天君面前。 “参见天君!” 灵宝天尊的面色也有几分凝重。 天君忙问道:“天尊此来可是为了东海之事?” 灵宝天尊点了点头:“天君料事如神,正是为了此事!” “天尊可知个中缘由?” 天君赶忙追问。 紫日横空,东海海水不断的被蒸发,海中生灵正处于水生火热之中,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地,天君乃是天地之主,东海的万千生灵也是他的子民。 “无量天尊!” 灵宝天尊一甩拂尘,“方才师尊传讯,天道有变,东海之事,请天君细细斟酌,谨慎处置!” “天道有变?”天君不由得震惊的问:“不知元始天尊可有说明东海之事的因由?” 灵宝天尊摇了摇头:“师尊有言,而今天机混沌,人间或由大变!可具体的因由,便是师尊也不清楚!” “什么?” 天君的脸上写满了震撼,震撼之中,还有浓浓的震惊,目光幽幽流转,冲着灵宝天尊到:“多谢天尊告知!本君知道了!” “无量天尊!” “既如此,那贫道便先告退了,此番离去,贫道便要随师尊一起闭关,参悟大道!”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道灵符:“此乃传讯灵符,天君若有要事,可通过此灵符告知贫道!” “天尊不是即将举办法会了吗?如今怎么忽然要闭关了?” 灵宝天尊却道:“这是师尊的意思,贫道也不知缘由!” 元始天尊修为髙深,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在天尊山参悟天道,甚少现世,便是有什么事情也都是通过灵宝天尊转达。 但原始天尊乃是自大洪荒时代便已经成就天尊的存在,若是论辈分的话,和天族父神相当,便是连东华帝君这位曾经的天地共主在元始天尊的面前也须礼敬三分。 天君接过灵符,放入袖中,看着灵宝天尊离去的遁光,目中有光芒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 “传夜华速来见我!” 天君下令,马上便有神将施展遁光吵着洗梧宫而去。 与此同时,太晨宫中,紫衣白发的东华帝君也察觉到了东海上空强烈的气机变化,顾不得对面正在对弈的天族三殿下连宋,面色一变便施展遁法,来到妙华镜所化的瀑布之前,右手长袖一甩,磅礴法力涌出,瀑布之上顿时便有光影变换,一道道玄妙的涟漪涌动。 无穷无尽的璀璨紫光自妙华镜中出现,光芒夺目,遮掩住了周遭一切情景,让人看不真切。 东华体内法力如潮水般朝着妙华镜涌去。 妙华镜乃是东华亲手炼制的法宝,有着映照诸天的无上威能。 可不论多么强大的法宝都有着上线,四海八荒之中也有许多地方是妙华镜所无法探查的,如元始天尊的道场天尊山。 东华的帝君的修为确实强大,可却并非是天下无敌的。 漫天紫光出现在妙华镜之中,光影虚幻而混沌,便是东华帝君的法力不断注入到妙华镜之中,除了是原本虚幻的光影变得略略清晰了些许,看的清楚那漫天紫光的来源之外,却再也看不到其他。 尾随而至的连宋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满脸惊讶。 妙华镜的威能除了东华之外,最清楚的莫过于喜欢和东华一块钻研炼器之道的连宋的。 如今竟然连妙华镜都看不真切,岂不是说明镜中之人的修为至少已经与东华帝君相当! “帝君” 连宋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东华抬手打断。 “有意思!”东华脸上没有震惊,有的只是笑容,丝丝惊喜之中还带着几分期待,身形依然化作遁光,朝着东天门的方向而去。 连宋赶忙追了上去。 “帝君等等!” 东海之上。 一身酒意的卫允看着面前困在樊笼之中的黑蛟,双目之中充斥着冷冽的寒意,宛若雪山坚冰。 “哼!” 一声冷哼,卫允剑指点出,一道剑气自指尖迸射而出,落入樊笼之中,刹那之间,剑气以一化万,与樊笼之中不断的穿透着黑蛟的身躯,给黑蛟带去剧痛的同时,剑气之上却涌出一道浓郁的生机,瞬间便将其伤口修复。使其无法抵抗的同时,却又不至于一下子死去。 剑气于樊笼之中来回纵横,不断的将黑蛟射的对穿,却又立即将其修复,如此往复,无休无止。 黑蛟甚至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见黑蛟已然被擒住,而且受到如此酷刑,卫允的心中的怒火这才压了下去,心念一动,头顶的千丈紫日体型已然开始缩小,化作百丈方圆,悬浮在天空之上,虽然光芒依旧,但却不再散发热量。 而卫允的目光则向着海面之上的那群仙者投了过去。 领头的是个一身锦袍华服的中年人,年岁与卫允相当。 随着紫日热意消散,中年人周身涌动的法力也逐渐收敛,原本沉重的脸色稍稍缓了几分,长长的松了口气,带着几位修为稍高一些的属下,驾云朝着半空之上的卫允而去。 “小仙乃是东海水君,见过神尊!” 尽管再不愿,可在头顶那轮紫日的威慑之下,东海水君还是不得不低头见礼。 不等东海水君询问缘由,卫允却率先发难了! “你就是东海水君?”卫允厉声喝问,目光锐利如剑,刺得东海水君和几个属下眼睛生疼,不敢与之对视! “不知小仙哪里得罪了神尊?竟惹得神尊如此大怒!”东海水君诚惶诚恐的问。 卫允伸手一招,青紫樊笼逐渐隐去光泽,露出了其中不断被万道剑气洞察身躯,时刻受着剧烈痛楚的黑蛟。 “这头孽畜你可认识?”卫允盯着东海水君的眼睛。 看到黑蛟的一刹那,东海水君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收缩。 尽管他掩饰的很快,可这一变化还是没能逃过时刻盯着他的卫允:“看来你是认识了!” “神尊,小仙” “无须解释!”再多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卫允冷声说道:“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说明我没有冤枉你!” 东海水君顿时汗如雨下,慌忙解释道:“神尊莫要误会,小仙虽然识得这头黑蛟,可却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还请神尊见谅!” 卫允看着东海水君道:“我问你,滨海之中的水君庙供奉的是否是你这位东海水君?” 东海水君在卫允凌厉的目光之下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虽不知卫允为何如此问,可还是点了点头。 卫允又问:“我再问你,东海是不是你的治地?” 东海水君再度点头。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作为东海水君,你纵容这黑蛟作恶在先,玩忽职守在后,这才使得这头黑蛟在滨海海域之中兴风作浪,为恶一方!” 随着怒火散去,酒意也在不知不觉间去了数分,卫允已然恢复了清醒。 却在此时,一道紫色遁光骤然自天际落下,出现在紫日之下。 紫色遁光之后,还有数道遁光紧随其后,接连现出身形。 东华帝君,夜华,连宋,还有数个实力强大的天将。 “见过帝君,太子殿下,三殿下!” 见到这几人出现,东海水君立马便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的是东华帝君。 见到这些人,卫允心知今日之事怕是只能到此了。 可卫允眼中的冷意仍旧未去,抬手一招,剑气樊笼已然消失,原本在滨海兴风作浪的黑蛟早已现出了本体,可却被卫允以无上神通摄在手中,宛若一条黑色的死蛇。 抬手便将黑蛟抛了出去,一道法力注入其体内,原本昏迷的黑蛟便幽幽醒来,化作人形,可身躯却依旧被卫允那磅礴如海的念力束缚在虚空之中,动弹不得。 “此蛟仗着几分本领,在滨海海域兴风作浪,害死无数人族百姓,骗取人族信仰,还吞食了无数童男童女,东海水君玩忽职守,任由此蛟作恶,享我人族香火,却不庇佑人族,不知帝君和太子殿下认为该如何处置他们?” 东华帝君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目光落在卫允身上的时候带着浓浓的兴趣。 “若是当真如此,黑蛟当死,至于东海水君吗?”东华帝君却将目光往旁边的夜华一瞥:“不知太子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置?” 第 418章 天行健 一通火气系数撒在了黑蛟之上,卫允的酒意已然逐渐褪去,灵台之中已然开始逐渐回复清明。 夜华面色微沉,天族以律法森严,规矩严谨统治四海八荒,为天地万族之首,作为天族太子,天君之位的继任者,夜华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天族的脸面和威严,8是以夜华素来都对自己要求甚严,从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东海海域是东海水君治下,黑蛟犯下如此恶行,已然触犯了天规,理当上斩妖台走上一遭,至于东海水君” 说到这里,夜华的话音不由得一滞,目光冰冷的看了一旁的东海水君一眼,直把东海水君看的心中一颤。 “东海水君玩忽职守,放任黑蛟在东海境内为恶却未能及时察觉并出手制止,致使无数无辜人族百姓因此遭难,虽罪不至死,可这东海水君的位置却是不能再做了,待本君回天宫禀明天君之后,在另行处置。” “另!东海水君麾下诸将同样有失察之罪,待本君禀明天君之后再一道处置!” 夜华冰冷的话语之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寻常的小事,但那股子不经意间散发的威严却让人无法忽视。 夜华的话落入东海水君以及其身后几个手下的耳中无异于严严冬日一盆冷水浇在身上,凉意透彻心肺,又好似坠入冰窟。 可他们能如何,夜华在四海八荒之中以冷面严厉而著称,虽年纪尚算年轻,可一身威严却丝毫不逊于那些位高权重的老牌天族强者。 尤其是近些年来,在天君的有意识培养之下,天宫之中的诸多业务都是夜华这个天族太子在处理,是以在东海水君等人眼中,夜华的话几乎便相当于是天君的天旨了。 唯有那只被卫允束缚在虚空之中,连话都说不了的始作俑者黑蛟,此时已然面若死灰。 忽然夜华却将目光投向了卫允:“东海水君等人固然有罪,然东海的亿万生灵却都是无辜的,上神一朝动怒,却牵连了东海之中数以百万的生灵,犯下滔天杀业,按照天族律法” 夜华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东华帝君却忽然开了口,打断了夜华的论述:“黑蛟祸乱滨海,罪无可赦,卫允上神为擒拿罪首黑蛟,与之斗法过程当中不甚伤及东海生灵,乃是无心之举,顾念其” 东华帝君直接就给这事儿定了性,说卫允乃是为了除去黑蛟这个祸患,与之争斗不得已之下才会误伤了东海的万千生灵,念起初心乃是为了擒拿黑蛟,是故天族不追究卫允之罪,但黑蛟和东海水君等人却得由天族出面处置,卫允不能插手。 东华帝君这位昔日的天地共主发了话,夜华心中纵有些许不乐意,却也不敢违背。 卫允冲着东华帝君拱手一礼,微微一笑,抬手相上一探,只见天空之上那轮紫色大日便不断的缩小,天地元气急剧波动,而后那轮紫色大日便被吸入卫允掌心之中,天空恢复了湛蓝,脚下的海水也停止了沸腾,原本压抑在众人心头的那股子危机感也随之淡去。 卫允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便让青鸾转道向西而去。 可先前紫色大日出现了足有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整个东海的海平面被硬生生的蒸发掉了将近七尺。 海面之上漂浮着无数鱼虾的尸首,若非是先前东海水君带领东海的一众水军将士施展战阵之法,以大阵之力抵挡紫日的照射,只怕现如今东海就不会只被蒸发掉几尺深的海水,被晒死烫死数千万不止的鱼虾了。 见卫允乘坐青鸾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东华帝君眼中那几分好奇也逐渐散去,面容恢复到了往日的冰冷,轻轻的瞥了一眼满脸颓丧的东海水君,一声闷哼,化作紫色遁光朝着九重天而去。 夜华对着身后的一众天将吩咐了几句,随即便施展遁法朝着东华帝君离去的方向追去。 同样的,夜华的三叔,天族的三殿下连宋亦面色阴沉的身化遁光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一切的天地异象都尽数退去,东海再度恢复了平静。 滨海之畔,卫允的青鸾的身形再度出现,青鸾展翅,悬浮于数丈虚空之上,看着下方整整齐齐跪作一地的人族百姓,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 终究都是人族,若是人族自身的内斗,卫允自然可以放任不管,可现如今残害这些人族同胞的却是其他实力强大的异族。 人族体弱,尤其是在那些实力强大的的异种面前,无异于蝼蚁之于巨象,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们身上。 “黑蛟已除,自今日起尔等无需在祭祀童男童女!” 话音落下,不顾底下的百姓们震惊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卫允已然乘着青鸾飘然而去。 那个屁滚尿流狼狈不堪不堪的祭师和那几个光着膀子扛着肩與汉子也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不在无法动弹。 跪在祭台周边的无数百姓纷纷冲着刚才高空之上的卫允叩拜,高呼多谢仙人之类的话。 肩與之上的两个懵懂的男女孩童看着周遭的情景,只觉得热闹有趣,发出咯咯的笑声,灿烂的笑容溢满了天真稚嫩的脸颊。 浑然不知他们自己刚刚和死神擦身而过,险些就要沦为黑蛟口中之食。 青鸾展翅全速朝着俊疾山飞去,青鸾虽然心智宛若孩童,却也能够感受到卫允心情的沉重,很是识趣的没有打扰卫允的静思,只全力的运转着体内的法力,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 不过两个多时辰便横跨了数万里,回到了俊疾山。 桃然院依旧,院中的摆设依旧,可原本应该生活在里头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感受着小院之外那道遗留着的法力气息,卫允叹了口气,却没有了追去九重天的心思。 此方世界之中当道的乃是异类,不论是如今自诩天族的九重天执掌者还是青丘的狐族,翼界的翼族,魔界的魔族,四海的水族,还有诸天万界之中的其他种族,都要远比人族来的强大。 人族的数量虽多,可却并没有那等修为通天彻地的大能。 四海八荒之中又多有各种实力强大的的异类妖兽,修习邪恶功法,喜好吞食人族血肉的也不在少数。 弱小的人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些所谓的神仙身上,不断的供奉提供纯粹的信仰,以求来乞求那些个实力强大的仙神庇佑,在这群狼环伺的四海八荒之中获得生存的领地和资格。 可就像这一次滨海的事情,一只实力不过将将能与九重天之中最低等的天兵仙人实力相当的黑蛟,却能够在无数仙神的眼皮子底下为恶书十年之久。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异族的手上,为何不能让自身强大起来? 就算是卫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照人族,且先不说四海八荒何其广博,还有那些依附着四海八荒的小世界,其中又有多少人族? 怕是数不胜数。 人力有时穷,除非是强大到随手创世灭世的境界,都得的话,如何能够庇佑的住整个人族。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卫允的脑海之中忽然就冒出了这句话。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是周易里头的原话,想到这两句话,卫允原本有些幽幽的双目之中随即便亮起了两点光芒,就像是两团金色的火焰。 九重天之中。 察觉到了尾随在后的夜华,东华帝君却并未有半点降速的意思,径直入了太晨宫。 “夜华!” 正欲追过去,紧随其后的连宋却叫住了夜华。 “三叔!”夜华微微躬身拱手,冲着连宋见礼。 “你可是想去追问帝君为何要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那位卫允上神?”连宋手持折扇拍打在掌心。 夜华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三叔!” 连宋叹了口气,道:“你觉得以帝君的性格,你就这么追上去的话一定能够问出来吗?” 夜华自然知道东华帝君的性子古怪,而且身份尊贵,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问也没用。 而且连宋平日里和东华帝君交好,出入太晨宫就和回自己家一样。 “莫非三叔知道个中缘由?” 连宋先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帝君行事向来公允,绝不会随意偏僻他人,左右此事已成定局,而且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不如先让我去帝君那儿探探口风,看看帝君的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连宋不由得想起了今日东海出现紫日异象之时东华帝君的骤然色变,再结合上次卫允拜会太晨宫之时东华帝君的那番话,脑中已然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可却依旧不能确定,还需要好好印证一番,若是当真如他所想的那般的话,那这事儿就复杂了。 夜华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三叔了!” 可脑海之中出现的却是一个女子的身影。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安置小白,其他的事情都得排在后边。 连宋看着夜华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他这个侄儿却是聪慧,修为强大不说,做事情也足够稳重,可到底还是年纪小有些稚嫩,脸上藏不住事,眉宇间那缕淡淡的愁容如何能瞒得过他。 第 419章 弟子 “帝君!” 东华帝君又恢复到了那副慵懒的模样,连宋踏入殿中,心中的疑惑都写在了脸上。 二人先前未尽的棋局仍在,连宋径直走至东华对面坐下。 “帝君不是最不喜欢这些俗务的吗?此番怎会忽然替那位卫允上神说话?” 连宋捻起一枚旗子,目光落在棋盘之上,似是在思索如何落子,同时有些不经意的说道。 东华帝君抬眼看了连宋一眼,道:“那你认为本帝君为何会忽然如此?” 连宋落子后抬眼看着东华帝君,目光闪烁的猜测道:“帝君先前便说过,这位上神所修功法似与太阳真火有关,魔尊渺落如今还在妙义渊之中,虽被帝君封印,可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是魔尊渺落这等强者,此番这位上神虽然犯下了不小的杀业,可却也让帝君却定了其所修功法确实与太阳真火有关,而且威力极为不凡,已然到了可以焚山煮海的地步! 渺落乃是自浊息之中诞生而出的魔头,浊息无形无质,四海八荒之中,除却至刚至阳的太阳真火,再无任何克制之物,就连帝君也只能将其封印,无法将其彻底清除! 帝君此番如此替那位上神开脱,怕是存了让那位上神出手对付渺落的打算吧!” 连宋打开手中折扇徐徐的扇着风,慢慢将心中的猜测娓娓道出。 东华帝君面色依旧,从容落子:“那么依你看来,这位上神的太阳真火能否克制渺落?” “这?” 连宋手中折扇一僵。 渺落乃是和东华帝君同等的存在,休说连宋而今不过上仙境界,便是似战神墨渊这等在天族之中最顶尖的上神强者,也未必能够稳胜渺落。 卫允不过一个刚刚修成上神境界不过数十年的人族修士,纵使是能够御使太阳真火这等能够克制浊息的无上利器,可若是自身的修为不足的话,那也未必能够是渺落的对手。 “只怕未必!” 卫允在东海之上的一番手段着实让人惊艳,那轮紫色的大日的威力也让人震惊,可渺落可是昔日的魔界之尊,连东华帝君都头疼不已,不得不用全身修为来封印的存在。 东华帝君那冷若冰块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一缕浅笑,看的连宋不由得一愣。 这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被四海八荒的仙人称作冰块脸的东华帝君么? “我看却未必!” 连宋眉头微蹙:“帝君此言何意?” 东华帝君道:“四海八荒之中,人族虽然最为式微,族中也仅仅只有卫允这么突破不过数十年的上神,可人族却和天族和诸天万族都不同!” 连宋闻言也不禁点点头道:“人族乃是远古大神女娲参照先天道体创造而出的种族,虽然生命短暂,族中之人也多是普通凡人,并无修行的资质,可只要是具备修行资质的人族,就算是资质最差的,修行的速度却要远比诸天万族快的多!” 凡人一生不过百十年,可百十年在诸天万族的眼中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罢了,是以人族的数量虽然庞大,可在诸天万界四海八荒之中却只能依附于强大的天族生存。 东华帝君又道:“而且这一次的东海之事后,四海八荒诸天万族,日后在人族的问题上只怕都得重新换个姿态了!” 连宋闻言不由的一颤。 是呀,能够修成上神的人,会是傻子么?会敢在天族的威慑之下,还做出祸乱东海的事情么? 这次的事情看似简单,不过是人族上神眼见自家族人遭受压迫荼毒,这才愤而出手,可区区一个黑蛟而已,最多不过普通仙人的修为,为何却让卫允一个上神施展出如此威力巨大的神通,波及整个东海,使得东海之中的无数生灵因此丧生,自东海水君往下,东海无数仙人妖兽为了抵挡那轮几乎要将整个东海给煮干的紫色大日都耗损了不过多少法力元气,修为大损。 “若当真如帝君所言的话,只怕日后四海八荒之中怕是就要多事了!” 连宋不禁感慨的道。 人族想要崛起,自然需要无数的资源和权势,如今四海八荒能够处于升平之中,完全是靠着天族的强势,以绝对的实力和仁德律法将四海八荒这个大蛋糕给强行分配了。 就算是桀骜的魔族和翼族也只能臣服在天族的强权之下,魔尊渺落被东华帝君封印在妙义渊之中,翼君擎苍则被战神墨渊封印在弱水河畔的东皇钟内。 不论是翼界还是魔界都只能臣服在天族的铁蹄之下。 而今人族虽然依旧式微,可却出了一个卫允,若是卫允振臂一呼的话,诸天万界之中的人族纷纷响应,只怕四海八荒的局面就要因此改变,原本的平静也将被打破。 连宋身为天君的第三子,天族的三殿下,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也华匆匆赶回了洗梧宫,来到了那座被冠名为一揽芳华的宫殿,原本应该呆在俊疾山桃然院中的白浅,此刻正穿着一身素白长裙,坐在洗梧宫的窗边望着外边载满了各种奇珍花木的院子发呆。 不知为何,对着园中那形态各异,婀娜多姿的花草,白浅的心中竟生不出多少喜欢,反而更加怀念桃然院里头的那几棵桃树,那几株在俊疾山中随处都能见到的花草。 一袭黑衣的夜华踏入殿中,看到倚在窗沿上的白浅,心中莫名一软,脸上的冷峻顿时便烟消云散,嘴角轻扬泛起了浅浅的笑容。 “若是觉得屋子里闷热,不妨去院里乘乘凉,吹吹风!”夜华走至白浅身后,双手不知何时已然伸出,环住了白浅的纤腰。 白浅回身浅笑道:“你们天族规矩森严,你虽贵为天族太子,可我却只是一介凡人,对你们天族的规矩又不甚熟悉,若是随意出去乱走,不小心做错说错了什么,岂非更让你难做!” 白浅在卫允的身边带了三四年,早已不负原著中化作凡人之后对什么规矩立法都孑然不知,对于险恶世俗人心没有提防的懵懂。 夜华闭上了眼睛,坐在白浅身后,环着白浅的腰,将下巴搭在了白浅的肩头之上,柔声道:“幸苦你了!” 白浅感受着身后近在咫尺的夜华的气息,心中有无数思绪流转,可听着夜华那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想到夜华整日忙于天宫事物,便是片刻也不得闲,刚刚才准备休息,又被天君派人唤了去,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得了片刻的清静,终究还是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未多时,长海传来消息,在翼界大皇子的带领之下,长海的鲛人族直接竖起了反旗,对四海八荒宣告自此脱离天族的统治,不再受九重天的诏令。 天君震怒,命太子夜华为三军统帅,率领天族大军开赴长海,命其以雷霆之势镇压叛乱的鲛人族,威慑四海八荒之中的无数种族,巩固天族的威严,宣告天宫的强大。 四海八荒为之震动,诸天万族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场大战之中。 东荒大地,俊疾山中,距离上次东海之事已然过去了半年多,鲛人族叛乱的事情自然也传入了卫允的耳中。 朝阳初生,桃然院中已然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卫允拿着戒尺,在被改造成学塾的屋子里头来回巡视,屋子的东侧摆着一张长案,案上放着房四宝,长案的对面是两排一模一样的桌案,左右对称,长案之后坐着四个人,分别是卫允的四个学生。 左边第一位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原本是中荣国中的一个读书人,天资不错,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可后来考取进士之时却屡试不第,反倒是迷上了神怪志异之事,遍寻中荣国境内的名山大川,想要寻找那些避世修行的仙人拜师。 后来听说俊疾山附近有妖兽为祸,却被仙师降服,便一路寻来,机缘巧合之下闯入了云雾大阵,被困其中数日不得出,而后被青鸾带了出去。 可这书生却在云雾大阵之外长跪不起,死活都要拜卫允为师,卫允看他资质不错,便暂时收留了他,每日让他砍柴挑水,浇灌菜地,考验心性。 不曾想这书生性子到是坚韧,硬生生的在桃然院里头做了三个月的苦力,不但没有丝毫怨言,还一如当初的对卫允毕恭毕敬。 卫允见他心性不错,人品德行也挑不出什么错处,便收了他做记名弟子,授以修行之道。 左边的第二位和右边的第二位是两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天资不错,悟性也尚可,是卫允在周遭的人族之中寻来的两个不错的苗子,也被授以了修行之道。 唯有右边第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鬓角已然出现了几分斑白,脸上却无皱纹,身形修长高大,体魄强健,原本是一位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剑客侠士,行走江湖至俊疾山附近,听闻山中隐居着一位仙家真修,本以为是那些仗着有几分法力,便画些没什么大用的符箓骗取百姓钱财的假道士,想要看看卫允的庐山真面目。 不曾想却遇到了在山中闲逛的青鸾,被一番收拾之后,立马死皮赖脸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想要拜师。 而后便成了卫允坐下的第四个记名弟子,因其本身便有一身不俗的武艺,便顺带成了教习三个师兄拳脚剑法的教习,同样也被卫允授以了修行之道。 至于卫允传授四个徒弟的修行功法自然便是能够纳天地元气入体,同时强化肉身体魄的浩然气。 第 420章 东山书院 卫允收的四个记名弟子,大弟子名唤柳青辰,原是个书生,二弟子名唤陈明义,原是个行走江湖的豪侠剑客,三弟子和四弟子则是两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儿,分别叫做李三河,李四水,原是一对堂兄弟,因年岁只相差了三天,是以二人的爷爷便当即拍板,替两个小家伙取名做三河四水, 卫允的四个弟子之中,反倒是两个小的率先感知到了天地元气,虽然这个世界的元气充沛,普通人族的肉身要比昊天世界和大周世界的强壮不少。 可同样的这个世界的充沛元气要比昊天世界狂暴十余倍,吸纳天地元气入体便成了一件更加危险的事情,再加上两个小家伙年纪不大,卫允便没有将浩然气的功法全部传授,而是先让二弟子陈明义教授三个师兄弟拳脚武艺,打磨肉身,增强体魄,以减少吸纳天地元气入体之时的危险。 同时让他们先以冥想感知元气的方式,逐渐熟悉天地之中游离的元气,为日后吸纳天地元气入体打下基础。 别看卫允如今每日端坐在书舍里头捧着本书拿着戒尺一副名师的模样,实际上传授弟子们读书的是卫允的大弟子柳青辰,每日晨间和午后传授武艺的又是二弟子陈明义,卫允则将物尽其用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明着是监督几个弟子读书习武,专心修行,实际上是在接触和了解这个世界的修行之道。 至于修行的术法典籍,卫允这么多年在这个世界可不是白待的,那些个高深的法术仙诀什么的自然不好弄,可那些基础的道法功诀却和烂大街没什么区别。 以卫允如今的手段,念力以虚化实,早已能够化作实质,影响到现实了,想要弄来这些基本的法决还不是简单的很。 卫允也发现了一些规律,这个世界的一些术法,其实说起来和昊天世界的修行之道区别并不大,除了那些天地异种,或者是远古洪荒时期的巨兽之外,其他的修行者,多偏向于元神和法力,换算成昊天世界的说法也就是念力和天地元气,而疏忽了肉身的修行。 君不见白浅一个上仙境界的强者,被封印了一身法力和元神之后,直接就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 而这个世界的法术说到底和昊天世界的符道其实很相似,体内的法力通过某种特定的轨迹运转,然后在辅以相应的口诀和印法,从而达到特定的效果。 而且这个世界的元气还有属性之分,不似昊天世界之中,元气无形物质,也没有特定的属性,地火风水,阴阳雷霆,还有各种各样的罡煞之气,皆为天地自发孕育而成,具有莫测威能。 随着对此方世界的逐步了解,卫允的心中逐渐生出一个猜测。 如果拿昊天世界和三生三世的世界来对比的话,昊天世界就像是一个正在逐渐发展成长之中的幼小世界,很多东西都还在逐渐的演变之中。 而三生三世的世界,则要远比昊天世界更加成熟。 如果用等级来区分二者的话,那么昊天世界就相当于一方小千世界,虽然武力值较高,但也只是一方较为强大的小世界,而三生三世的世界则相当于一个发育完善的大千世界。 而且修行的体系也要比昊天世界的更加完善。 昊天世界在知命境界之后的修行虽然也有境界的划分,可却有些分散而且不太成体系,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如夫子,修行已然到了能与身合天道的昊天抗衡的地步,这样的境界,便是放到三生三世的世界,也是最顶尖的强者。 在查阅和吸收了这个世界的修行之法之后,卫允便对浩然气的功法加以斧正,使之更加适合这个世界。 不过内里的本质还是没有改变,依旧是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强化修行者的肉身,在气海雪山之中演化空间世界,而且浩然气修炼而出的法力依旧类似于昊天神辉,有着一切元气之始的特质,能够化作五行阴阳,全凭修行者的心念天赋还有兴趣。 自从收了这几个徒弟,卫允的日子倒是清闲了不少,桃然院的牌子也被卫允给摘了,如今既然有了办学收徒的心思,那自然便要有个名号。 卫允索性刻了一块东山书院的牌子挂了上去。 书院二字自然是因昊天世界的书院之故,卫允的一身修为,可以说大半是与书院相关,先是在书院藏书楼里头遍览群书,明悟修行之道,而后又获得了轲浩然的传承,承袭了浩然气,再然后就是在光明神国之中又得到了夫子的馈赠,借助夫子的人间之力,不仅仅将昊天覆灭,而且还将整个昊天世界重塑,结合昊天的天道之力和夫子的人间之力,以卫允自身的念力调和,重新创造了一个太阳恒星,改变了昊天世界的运行轨迹,使之按照卫允的记忆之中的家乡一样,环绕着太阳运行。 是以书院这两个字和卫允之间可以说是有着不解之缘。 而东山二字,一个是取自东荒大地,另外一个,自然就是俊疾山了。 “先生,已经到午时了!” 卫允正看得入神,屋子里的读书声不知何时已然戛然而止,三徒弟李三河走到卫允身前,冲着卫允微微躬身揖手,有些期待的道。 卫允看了看外间的天色,又看了看了屋子里有些期待的几个徒弟,点了点头道:“行了,那今儿便先到这里吧!” 书塾之外,厨房之中,袅袅炊烟已然逐渐消散,饭厅里头的圆桌之上,已然摆了慢慢一桌子的佳肴美味,还是那副十二三岁模样的青鸾此刻穿着红衣,披着围裙,一席黑发随意的束在脑后,宛若男子,虽未着点翠,但清秀的面庞却宛若婴儿般娇嫩。 “青鸾师姐!”众人见着青鸾,纷纷拱手行礼。 青鸾模样看上去虽只有十二三岁,可却是最早入卫允门下的,虽说是卫允的坐骑,但却同样在卫允的座下学习修行之道,若是论资排辈的话,还在柳青辰前头呢! “正好!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用饭吧!” “辛苦师姐了!” 如果说以前两个月之前四个师兄弟对于青鸾做的饭菜有多害怕,现如今就有多喜欢,青鸾擅长控火之术,凤凰真火的威力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也颇有盛名。 尤其是在吞噬了卫允以提炼而出的昊天神辉之后,其体内的凤凰真火隐隐有了几分异变,不仅仅更加霸道,威力也强大了五六分。 可同时青鸾对于凤凰真火的掌握也就不如以前了。 卫允传授青鸾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让她用凤凰真火来烧火做饭,凤凰真火的威力已然不凡,而青鸾欠缺的就是对于凤凰真火的细微掌控而已。 而做饭讲究的不仅仅是食材的新鲜与否以及调料的使用,还在于火候的掌控,青鸾接手厨房的第一个月,直接把卫允的厨房烧了无数遍。 半个月之后稍微好了一点,只是时不时会把炒菜用的铁锅烧破,把煮饭用的砂锅烧炸罢了。 然后就是顿顿焦黑无比,只有苦涩的饭菜。 卫允倒是无所谓,早已可以辟谷的他根本不需要摄入五谷来维持体内的能量消耗,可卫允的四个徒弟不行呀,几个徒弟如今虽然已经开始尝试着吸纳天地元气了,可辟谷这事儿距离他们还远得很呢。 是以几个师兄弟便只能在青鸾的黑暗料理之中,度日如年的过了三个多月,直到一个月前,青鸾对于凤凰真火的掌控忽然就上了一个台阶,不仅没有再把菜炒焦,而且越做越好吃,倒是把四个师兄弟的胃都给抓的牢牢的了。 青鸾没有去饭厅,而是端着一团被荷叶包裹的事物转道去了书舍。 “老爷!” 卫允看着身前桌案上放的托盘,荷叶之上还有些许被烧干了的泥块残留,荷叶也有几处微黑,不过却并未有焦味散发。 青鸾打开荷叶,露出了里头色泽金黄的荷叶鸡。 诱人的香味顿时便扑鼻而来。 卫允享受似的闭眼轻嗅一口,点了点头,道:“色泽金黄,香味扑鼻,不错不错,色香味三字之中已然得了两个,看来你对凤凰真火的掌控又上了一层楼!” 青鸾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洁白如雪的小虎牙,道:“都是先生教的好!” 卫允以念力包裹着手掌,撕下一只鸡腿,先放到鼻前闻了闻,而后才放入口中,咬下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不错,鲜嫩的鸡肉之中还杂夹着淡淡的荷叶清香,不过就是火候好像大了一点,烧的也久了点,还有待改进!” “多谢先生指点,青鸾知道了!” 而今对于凤凰真火的掌控距离入微还差了一丝,否则的话,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青鸾心中暗暗决定,回去之后定要多多练习,争取早日将对体内凤凰真火的掌控晋升至入微的程度。 而另外一边,饭厅之中,几个师兄弟大快朵颐的吃着青鸾准备的可口饭菜,直呼美味,就跟多少天没吃过饭似的。 第 421章 贤 “饿” 长长的打了个嗝,李三河四仰八叉的坐在靠背大椅之上,双手揉着肚子。 “青鸾师姐做的饭菜可真好吃!”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青鸾师姐做媳妇!”李四水同样揉着肚子,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舌头舔过唇上残留的油渍,有些意犹未尽的道。 “我也要找一个和青鸾师姐一样会做饭的媳妇!”李三河同样不甘示弱! 对面的柳青辰和陈明义看着两个坐着脑门都够不着椅背顶端的小兔崽子在那认真的说着以后娶媳妇的事情。 又想了想自己,不由得都隐隐有些意动。 柳青辰今年三十有四,虽早已娶妻生子,可妻子却在数年前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和肚子里的孩子一道去了,而后不是忙于科举,就是四处游历,寻访名山大川,是以一直未曾续弦。 而陈明义就更不用说,作为一个四处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喜好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侠士剑客,仇家可以说是遍布四海八荒了,而且多年的漂泊也使得他一直未能稳定下来。 而今骤然听到两个年龄几乎可以做他们儿子孙子的师弟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也暗自想了想,竟都觉得青鸾着实是个不错的婚配对象。 古人聘妻,看的从来都不只是相貌,更重要的是德行才能。 俗话说得好,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青鸾虽然年纪尚小,可却相貌却已经逐渐长开,而且最早跟在卫允的身边,听说已经修成了上仙的果味,不仅实力强大,更做的一手好饭食,出的厅堂,入得厨房,这可是理想的贤妻 正在厨房打扫的青鸾哪里知道自家老爷的几个记名弟子因为她与日俱进的厨艺已然开始惦记起了她来。 时光荏苒,天族和长海鲛人族的战争起的虽然突兀,而且规模也不小,鲛人族族中精锐尽出,天族也派出了数万最精锐的天军,双方鏖战不下十次,虽说都互有损伤,可总体来说,却是天族占了上风,而且长海靠近西海,昆仑墟墨渊战神坐下二弟子,也就是西海的二皇子也率领西海的大量精锐将士,加入到天族的阵营之中,双方合力攻打鲛人族。 鲛人族的实力在四海八荒万族之中虽然也算得上是强大,可在天族和西海面前,还是有些不太够看。 尤其是在作为天地之主,万族之首,占据了九重天的天族面前。 一面倒的战争已然逐渐接近了尾声,夜华在这一站之中尤其用命,各种奇谋妙计层出不穷,直把意气风发想要反抗天族统治的翼界大皇子打的节节败退。 而且翼界方面也派出了大军大举压向了鲛人族。 战争已然逐渐接近了尾声,四海八荒即将要恢复平静,可位于九重天之中的洗梧宫,隐藏在一派平静祥和之下的却是汹涌的暗潮。 素来不近女色,不止正妃,就连侧妃都没有纳过一个天族太子夜华竟然破天荒纳了一个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的凡人做侧妃。 夜华乃是天族日后的天君,是四海八荒天地的共主,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涉及到了整个天族的颜面,更何况是纳侧妃这样的大事儿,日后若是这位凡人侧妃再为夜华诞下麟儿的话,那便是夜华的长子,虽然是庶子,虽然未必能够继承天君的位置,可却未必不能成为天族之中戍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是以原本安静的洗梧宫一揽芳华逐渐成了九重天之中备受瞩目的所在。 想要和那位凡人侧妃拉近关系提前投资的有之,心怀不轨想要暗中使坏,拆散这个影响夜华的凡人侧妃的也有。 而且夜华的爷爷,如今在位的天君心思也有些让人难以揣度。 先是有夜华的二叔这个前车之鉴,因一只小小的巴蛇,硬生生坏了他和青丘白浅的姻缘,而且还为此放弃了储君之位,甘愿被贬到北海去当一个小小的水君,淡出了天族权力的中心,如今连夜华的三叔连宋都比不上。 夜华是天君最看好的继承人,自小便天字过人,更是有幸拜入了原始天尊的门下,不过两万岁便修成了上仙,如今已经隐隐触摸到了上神的门槛,只差度过雷劫,便能成为天道认可的储君,日后继承天君之位,执掌天族和九重天,成为天地共主。 自己如此看好的继承人,若是再步桑籍后尘的话,那才是大大的不妙,天族屡次出现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一直以来和青丘维持的关系就要因此而破裂了,不仅如此,而且天族执掌九重天的威严只怕也会受到严重的挑衅,到时候造反的只怕就不仅仅只是鲛人族了,还有他这个天君的位置也难安坐。 若夜华不是天君早已钦定的储君,只怕未必为招来如此多的麻烦,就算是学他的二叔桑籍也没什么,可偏偏夜华身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法完全按照他的意愿来。 一揽芳华之中,白浅拿着昆仑扇,轻轻的扇着,心情却有些复杂,头上的簪子还是当初卫允借给她的那支,由寒英剑所化,插在如瀑的黑发之中。 若往下看的话,便不难看出白浅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然颇具规模。 在这清冷的一揽芳华之中,夜华不在,也就只有腹中的这个小生命能够给她带来丝丝的温暖和慰藉。 原本该是四海八荒之中都能算得上顶级的法器昆仑扇,此刻在白浅的手中,却只能沦为一扇普通的折扇。 夜华连战连胜,即将击败鲛人族的消息陆续传回天宫,天君大喜的同时,心中却隐隐有一丝疑惑生出。 都说帝心如渊,晦漠难测,凡俗世界,不过区区数十年的皇帝都尚且如此,更遑论在天君之位上面做了数十万年的天君。 所谓的仁善,从来都只是摆在明面上想让人看到的一面,暗地里的血腥和龌龊,只怕未必没有。 太晨宫中,青丘的小殿下,四海八荒之中唯一的一只九尾红狐正在为如何报恩而化身做一个小小的仙娥。 世间便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流逝。 第 422章 同门教技 时光悠悠,长海的战争已然结束,夜华也成功接掌了天族太子的位置,而且还是成功度过了雷火大劫,得到天道认可,诸天万族公认的正式天族太子,地位之高,在天族之中仅仅只在天君和隐居太晨宫的东华帝君之下。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白浅在洗梧宫里头养了十个月的胎,成功的替夜华诞下一位麟儿,人间却早已匆匆过了将近百年。 东山书院里头,卫允的几个弟子也成功的从记名过度到了正式,百年的时间,四个师兄弟也相继修炼成仙。 不过四人却都没有选择飞升九重天,而是留在了俊疾山,依旧在卫允的跟前听从教诲。 四个师兄弟虽然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可四人走的路子却完全不一样。 卫允本以为会是李三河和李四水或者是二弟子陈明义的修行速度最快,因为陈明义本身便具备了一身不差的武艺,已经到了凡人绝顶的地步,已然算是踏入了修炼一途,只不过碍于无人教导,这才没有踏入修炼之道。 按理说有了卫允传授的修行之法后,应该是他的修为提升最快才是,虽说陈明义的年龄有些大了,已经有四十岁,可卫允的修炼之法却不同于这方世界的修炼之法,虽说同样看中修炼者的资质,但更加看中的是修炼者的悟性。 恰好陈明义的天资和悟性在卫允的几个弟子当中都是佼佼者,而且心思活络,不似柳青辰那般熟读经史子集,一言一行都要讲究什么礼法规矩,束缚颇多,与浩然气的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直冲天际,好不快哉的意境颇有几分差距。 李三河和李四水两个小的年纪尚小,心如赤子,尚算的上纯净,就像是两块还没有经过雕琢的璞玉,只要稍加打磨,便能绽放出震撼人心的美来。 可卫允不曾想到的是,一开始事情的发展也确实是按着他的猜测来得,陈明义是四个师兄弟里头最先踏入修行之道,将天地元气吸纳入体的人。 紧接着便是李三河和李四水两个小家伙,别看两个小崽子年纪不大,可身体却是倍棒,而且还有陈明义传授的武艺打磨身体,强壮体魄,是以两兄弟一前一后,先后也成功的将天地元气纳入体内。 唯有一个柳青辰,不仅仅在心性之上有几分迥异浩然气的理念,而且作为读书人,体魄也不如陈明义强健,光是打磨体魄和感知天地元气就耗费了三年的时间,是四个师兄弟里头最后一个踏入修炼之道的。 不得不说,卫允收的这四个弟子的资质和夫子收的那几个弟子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个地下。 李慢慢且先不说,就说君陌,据传十三日便入了不惑,而后更是一路破境,以未及而立之年的年纪,便登上了天书的第二页,成了世间仅仅只在柳白之下的顶尖强者。 可不曾想柳青辰这个迂腐书生在成功吸纳天地元气入体之后的第七年,不知怎的修为忽然一路飙升,仅仅只花了三年的时间,竟然就已经触摸到了仙境的门槛,走在了其他三个师弟的前头,成功的将自己大师兄的名号彻底落实。 而今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师兄弟四人也先后修成了地仙,其中尤以大师兄柳青辰的境界最高,已然达到了天仙巅峰,隐隐已然触摸到了上仙的门槛。 而剩下的三个徒弟里头,陈明义这个二师兄的境界最高,已然处于地仙巅峰,随时都能够突破到天仙的层次,唯有李三河和李四水这两个小子稍微差了一些,修成地仙不过几年的功夫,而且距离突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值得一提的是,陈明义着实不复他游侠剑客的出身,虽只有地仙巅峰的境界,可却是四个师兄弟里头唯一一个继承了卫允剑道的徒弟,一手浩然剑诀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战力之上,甚至已然可以和天仙巅峰的柳青辰一战。 这一日,俊疾山的周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四个师兄弟,连同卫允和坐骑兼管家青鸾在内,趁着大好的天气一块来到了书院后的草地上。 卫允负手而立,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修行的痕迹,岁月似乎也将其遗忘,如瀑黑发只用一根布条随意的束在脑后,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的长衫,手里头拿着一根桃木削成的戒尺,就和凡间人世之中最简单的教书先生没什么区别。 一身红衣,未着粉黛,头上只别着一支桃木削成的簪子,还是和百年前一样只一副十二三岁模样的青鸾站在卫允的身侧。 对面从左到右站着卫允的四个弟子。 一身青色儒衫腰佩暖玉手持折扇头顶挽着方巾的柳青辰,一身黑色长衫,手提带鞘长剑,面色冷峻的陈明义,还有两个已经长成了精壮小伙,同样一身长衫,提着一柄将近五尺长朴刀的李三河,还有背着长弓,身负箭囊的李四水。 四个徒弟,却走了四个完全不同的路子。 “咱们结为师徒已有百年,而今你们的修为也都不差,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日后你们能够走到什么程度,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卫允看着四个徒弟,有些感慨似的道。 原本只是因为有感人族式微,而突发奇想收下的四个徒弟,可在百年的朝夕相处之中,已然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 “今日同门教技,一则是让为师看看你们这些年来的成就,二则”卫允的话音忽然一滞,目光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扫过四人,而后才道:“二则,今日便是你们四人的结业考核了,今日之后,你们便算是正式出师了!” “师傅!” 四个徒弟纷纷有些不舍的喊道。 卫允抬手示意众人禁声。 “今日考核,青辰和明义你们二人先来吧,至于三河四水你们两个的修为比你们师兄差了一些,待会儿便一起出手,让青鸾来考核吧!” “是!师傅老爷!” 众人纷纷应是。 卫允带着青鸾和三河四水在一旁观战。 山风瑟瑟,只见卫允拂袖一甩,一道几不可查的元气波动出现在四周,一层淡薄如纸的屏障便将方圆千丈的虚空笼罩其中。 “这下就行了,好好的打,全力的打!” 卫允拍了拍手掌,随即便盘膝而坐,悠然的看着场中对视而立的师兄弟俩。 “师弟!”柳青辰冲着陈明义微微拱手道,他是读书人出身,而今虽已修成了天仙,可骨子里的规矩礼仪却早已深入骨髓。 陈明义提剑冲着柳青辰抱拳道:“师兄可要小心了,师兄的修为虽然略高,可若是动起手了,却未必能够胜得过师弟哟!” 柳青辰微微一笑道:“师弟的浩然剑诀已然得了老师的真传,杀伐无双,威力绝伦,为兄虽然修为比师弟痴长几分,可若是论其与人争斗的本领,确实不如师弟!” 柳青辰修仙问道只为了长生逍遥,而非是为了与人争强斗狠,而且他是读书人出身,以儒雅有礼为约束,是以修为虽然在四个师兄弟里头是最高的,可若是比起打架的本事嘛,却未必能有二师弟陈明义来得厉害。 不过柳青辰一身法力雄浑无比,日积月累之下,浩然气也早已将其身体锻造的堪比神兵利器,正所谓以力破巧,光是浑厚的法力,就够陈明义难受的了。 更别说二人所修功法本就是同宗同源,虽在细微之处有所差别,但本质上却是一样的,而且柳青辰虽然是读书人,却并不迂腐,君子六艺也是样样精通,虽说平日里素来喜欢做一副读书人的大半,可实际上却是四个师兄弟里头涉最广的一位。 弓马骑射,琴棋书画,还有符道阵法,皆有所涉。 剑乃是君子之器,柳青辰在剑道之上的造诣虽不如专修一道的陈明义来得精湛,可也同样不差,一手浩然剑诀使得也是似模似样的。 陈明义却道:“师兄这话就过谦了,师兄的符道早已得了老师的真传,小弟学来学去,也不过只学会了一套浩然剑诀而已!” 明亮的眸子当中倒映着柳青辰那儒雅的模样,陈明义有些激动的道:“说来自从师兄领悟了符道之后,咱们师兄弟二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切磋了,待会儿动起手了,师弟必将全力施为,师兄可要小心了!” 柳青辰施然一笑,引手道:“今日乃是你我师兄弟的结业考核,有老师在旁边看着,师弟有什么本领,尽管放手施为便是,切莫有所顾忌。” 卫允的强大,早已在师兄弟四人的心中根深蒂固了,有卫允在旁边看着,是以他们根本不需要顾虑到会误伤到彼此。 陈明义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似有两团火焰在其中燃烧一般,柳青辰的话固然有着卫允的因素,但话里话外那强大的自信,陈明义却能清晰的感知。 只听得一声急促的剑鸣骤然响起。 鞘中长剑已然化作一道银蛇窜入陈明义掌中。 “师兄,小心了!” 一剑在手,陈明义的气势立马就变了,一股无形的微风悄然朝着四周荡去,那是强大的剑意与剑身之上蕴含的浑厚法力相互交融之后引发的变化。 第 423章 第一场 柳青辰伸手虚握,原本蕴养在袖里乾坤之中的长剑也凭空出现,落入掌中。 却见陈明义身与剑合,进入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连人带剑直接化作了一柄萦绕着青光的虚幻宝剑,以无双之势,懈怠澎湃剑意,萦绕在剑身之策的呼啸剑气犹如泄闸的河水一般,转瞬便已经到了柳青辰的面前。 卫允隔绝的千丈方圆的空间之内的元气也收到了感召,纷纷化作银白剑气,不断的环绕再陈明义化作的巨剑周身,铺天盖地的朝着柳青辰呼啸而去。 扑面而来的浩然剑意让柳青辰看的眼睛不由得愈发明亮,抑制不住的大叫一声:“好!” 然后提剑,抬手,挥出! 一横一竖! 这是柳青辰自己领悟而出的十字符,正所谓君子端方,横平竖直,有理有据,无弯无绕。 澎湃的符意之中,同样蕴含着一股让陈明义也颇为熟悉的意。 和他的浩然剑意相差无几的意。 随着柳青辰长剑挥出,一横一数两道银白的湍流也随着剑尖跃然于身前虚空之中。 磅礴天地之意在与浑厚的法力交错之下,一横一竖银白色的十字湍流之上隐隐有流光流转,似是生出了某种神异的变化。 就连千丈方圆之内被卫允的封印禁制加固过的空间也随之泛起了道道涟漪。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浩然剑气,十字湍流变得愈发璀璨,一股近乎透明的屏障随着十字湍流徐徐出现在虚空之中。 呼啸着的漫天剑气在这屏障的面前,就像是遇上了一堵难以穿透的铜墙铁壁,剑气呼啸而去,却只能纷纷溃散在十字湍流面前。 这还没玩。 十字符的威力可远远不止于此,虽不似卫允的剑字符能够轻而易举的撕裂空间,却也同样具备着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卫允看的欣慰一笑,青鸾的目光之中带着审视,李三河和李四水这两个稍微小一点,修为差一点的师弟倒是纷纷看的眼中异彩连连。 不论是二师兄陈明义展现出来的高超剑道修为,还是大师兄柳青辰所施展的神奇符道,都让这两个师兄弟为此感到震惊。 十字符确实强大,可陈明义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绝望,那双明亮的眸子当中反倒是绽放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忍不住激动雀跃的东西一样。 陈明义持剑的身形已然显化而出,手中长剑的剑尖正正好抵在十字符横纵交错的点上,精钢锻造而成的铁剑和蕴含着强大符意的十字符相触,二人的法力源源不断的涌出,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股能量湍流。 强大的气浪一波接着一波以剑符交错的位置为中心朝着四周激荡而去,卷起地面的无数枯叶碎石。 若是只以法力相比,仍旧还处于地仙巅峰的陈明义是万万比不上天仙巅峰的柳青辰的,二者之间的差距,可是整整一个大境界。 可二人修炼的都是卫允修撰过的浩然气,体内的法力在精纯程度上基本上差不了太多,柳青辰的十字符固然强大,可陈明义的浩然剑诀在攻伐一道之上却显然要更占优势。 此差彼赶之下,就成了现在这幅僵持不下的情形。 可这样的局面注定不会长久。 方才的较量,不过是师兄弟二人彼此之间的试探罢了。 只见天地气机骤然一遍,呼啸的剑气宛若巨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朝着十字符拍打而去。 剑气的质量虽然比不上十字符,但耐不住量多,虽无法摧毁这道十字符,却能够阻止它一个片刻。 而对一个剑客而言,半刻的时间都不需要,只要那么一瞬间,便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只见陈明义手腕几不可查的微微一转,身形一动,便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持剑的身影已然冲天而起。 本身就是游侠剑客出身的陈明义行走江湖多年,对于战斗之道有着自己的体悟,远不是柳青辰这个从未经历过生死大战的酸腐书生能够相提并论的。 呼啸的剑气拍打在十字符之上,陈明义已然持剑冲天而起,宛若垂天之鹰,飞至柳青辰的头顶,身形与半空之中反转,剑随身走,剑气于剑身之上凝而不发,却随着长剑的挥动而搅动天地元气,发出璀璨的青光,而陈明义的身形已然俯冲而下。 不可瞬间的功夫,陈明义的长剑已经到了柳青辰的头顶。 “大师兄!” 一旁观战的李三河和李四水忍不住掩嘴惊呼。 却见柳青辰的嘴巴却忽然动了一下。 隐约间好似吐出了一个“禁”字! 一瞬之间,方圆千丈之内的天地之息骤然而至,强大的神魂念力化作了成千上万的无形触手,朝着头顶上空的陈明义而去。 柳青辰涉极广,剑道符道以及阵道都有所涉,可他最强大的地方不是在于他的手段多样,而是在于那庞大的念力。 念力的速度有多快,心念一动,念力便至,天涯海角,不过动念之间,陈明义的剑再快,也绝快不过柳青辰的念力。 剑光受阻,如陷泥潭。 可陈明义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个似早有所料的轻笑。 浩然气本质之上和昊天世界的魔宗功法相当,而地仙的层次,已然相当于昊天世界破了五境之后的境界。 体内空间虽然尚未完全成型,可却已经具备了重重不可思议的特质。 就好似陈明义现在做的,将剑身之上的纯粹法力化作至精至纯的昊天神辉,也就是这个世界之中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至刚至阳,无物不焚,拥有能将一切化作虚无的无上威能,这里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修行者的念力,包括柳青辰的法力。 可柳青辰修行的同样也是浩然气,对于将法力化作太阳真火的方法同样也了若指掌,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陈明义会选择这么一个时机。 将剑气化作昊天神辉,虽然具备了强大的威能,可却同样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浩然剑气的锋利,速度,缥缈无涯。 可陈明义要的就是这一瞬。 一瞬之间,精钢长剑落下。 直刺柳青辰的面门! 可原本必中的一剑,却忽然落空了! 原本处于长剑之下的柳青辰却忽然化作残影消散,陈明义面色微变,正要变招,可周遭的天地之息却再度生变。 地面忽然一动,下一刻便隆起了无数的土石柱子,强大的阵意弥漫在陈明义的周身。 这股阵意,场中的任何一人都无比的熟悉,因为这就是那座被卫允布置在东山书院之外的块垒大阵。 柳青辰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高空之上,手持长剑,笑着看着下方的陈明义。 “师弟的浩然剑诀攻伐无双,便是为兄的十字符也只能勉力应付,是以卫兄只能出此下策,以符阵相合之法来对付师弟了!” “师兄好手段!” 感受着周遭越来越浓郁的阵意,陈明义知道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阵法和柳青辰符道的融合就会越顺畅,而他破开的机会也就越小。 可周身的土石柱子还在不断的上升,而且体型也在不断变大。 一个呼吸不到,陈明义就成了困在将近十丈高,数丈方圆的庞大石柱形成的大阵之中,渺小的宛若地面之上爬行的蚂蚁。 陈明义没有慌乱,反而在阵法不断演变的时候,将手中的长剑抛了出去,在阵法演变的最后一刻,银白色的精钢长剑也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块垒大阵的笼罩范围。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却变得无比昏暗,每根石柱虽然都只有将近十丈高大,可数百根石柱却彼此勾连,一座庞大无比的巍峨大山也在阵法彻底成型的那一刻,压在了陈明义的心头之上。 阵法之外。 柳青辰持剑悬空而立,原本带着轻笑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因为一到流光,一道宛若流星一样的剑光冲天而起。 不过瞬息之间便已经到了柳青辰的面前。 没有直接攻击柳青辰,而是一化千百,化作樊笼将柳青辰困于其中。 隔绝了元气,隔绝了空间,樊笼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柳青辰对于块垒大阵和符之间的联系也被樊笼所切断。 “不错不错!两个都很不错!” 陈明义的表现倒是中规中矩,本就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侠士,常年游离于生死之间,若是对于打架战斗没有天赋的话,只怕早就不知道埋骨在那座荒山野岭里头,成了无主的孤魂野鬼了。 浩然剑诀虽然强大,可关键看的还是修行者本身,强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功法秘诀,而是修炼的人。 同样是浩然剑,在轲浩然的手中却能败尽天下英雄,成为出夫子之外的天下第一强者。 诚然浩然气和浩然剑诀很强,可真正强大的,则是轲浩然这个人。 倒是柳青辰这个大徒弟,今儿倒是让卫允对他改观了几分,别看他平日里在教导几个师弟上面有些严肃迂腐,可若是真正打起架来,脑子倒也足够活络,会用方法策略。 两个都还很不错,陈明义最后临机应变的那一手剑化樊笼甚至颇有几分惊艳。 第 424章 第二场考校 二人打的可谓是难分难解,柳青辰涉广博,通晓万般法门,符道阵法剑诀拳法皆是信手拈来,种种玄妙手段层出不穷,端的是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而陈明义则完全相反,只习剑道,也只专修一门浩然剑诀,还能够用剑道演化出几个极为使用的法门,正如先前困住柳青辰的那一招剑化樊笼,虽然还没有到以一剑演化世间万法的地步,可一身剑道造诣之高,着实让人惊艳不已。 一门浩然剑诀,已然将攻伐之道演绎到了一定的层次。 虽说是手段尽出的结业比试,可二人终究是朝夕相处了三百年的师兄弟,关系早已变的亲厚无间,是以二人虽然手段尽出,可终究还是不如生死之斗那般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杀死敌人。 没有杀心,没有杀意,术法神通便是再强大,终究还是会留有些许余地。 二人交手半个时辰,浩然气虽然有着极强的恢复能力,可受二人的修为所致,终究没有到无穷无尽的地步。 一场比斗下来,二人终究还是战了个旗鼓相当,没有分出胜负。 虽不是生死之斗,可对于师兄弟二人的好处还是不少的, 瞧着差不多了,若是再斗下去的话,二人的身体和法力虽然跟得上,可精神念力却未必跟得上。 卫允拂袖一甩,蓬勃的青紫法力涌出,刹那之间卫允所设千丈方圆的封印空间之内天地之息骤然一滞,一股无与伦比的伟力骤然出现,将正在交手的师兄弟二人一同制止。 汹涌的法力瞬间就变得平静,充斥在虚空之中的剑气剑意还有庞大的阵意符意也都都镇压了下去,二人那些溢散出体外的法力也化作精纯的元气,再度融入天地之中。 卫允的声音也悄然响起:“行了,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可别真打出火气来!” 二人飞身而下,并肩走至卫允身前,拱手躬身恭敬的道:“老师!” 卫允带着笑意,颇为欣慰的道:“你们两个都很不错,不过也不要因此而骄傲,以你们如今的修为,在这四海八荒之中不过是垫底的罢了!” 柳青辰和陈明义的目光下意识的朝着青鸾投了过去。 而今青鸾的法力虽然较之三百年前有了不小的增长,一身凤凰真火愈发霸道神异,青鸾对于凤凰真火的掌控也愈发得心应手,可修为却仍旧停滞在上仙的境界。 不过青鸾的强大,确实现如今东山书院之中仅次于卫允的。 而青鸾不过是卫允的坐骑罢了,四海八荒之中,洞天福地无数,仙家门派也如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 上神且先不说,就是和青鸾一样的上仙也随处可见。 地仙遍地走,天仙多如狗,以柳青辰四个师兄弟的修为,在这四海八荒之中还真算不上什么。 “多谢老师教诲!弟子知道了!” 二人退到一旁,李三河和李四水兄弟二人并肩走出。 卫允微微侧头斜看旁边的青鸾,嘱咐道:“去吧,下手别太轻了,让这两个小子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老爷放心!”青鸾笑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道:“保管让他们俩有一场毕生难忘的结业考核!” “也别太重了,总得让他们有发挥自身本事的机会,不然的话今儿这考核可就没有意义了!” “青鸾明白,老爷放心便是!” 卫允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意味深长的看着并肩站着的两个小子,青鸾搓着手,看李三河和李四水兄弟俩的目光就像在看两只小羊羔似的,眼里放着光,满是调笑之意。 兄弟俩对视一眼,两张颇有两三分相似的脸庞之上不约而同的爬满了黑线。 兄弟两早已不是当初那两个叫嚷着长大以后要把青鸾讨回去做媳妇的小孩子了,他们的年岁渐长,身子也逐渐发育,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可青鸾却一如三百年前那般,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模样,个子不高,身材娇小,还是一日既往的喜欢穿红色的衣裙,可青鸾的实力,师兄弟四人可是真真切切感受过的,卫允传授他们修行之道,护身之法,青鸾便是教练,是帮着他们磨练技能的大魔王。 尤其是李三河和李四水,平日里可没少受青鸾的摧残剥削和压迫,幼年之时因为青鸾的厨艺而产生的那点爱慕之意,也早在数百年的压迫和剥削之中如云烟般消散了。 “青鸾师姐,待会儿还请师姐手下留情呀!”李三河苦笑着对青鸾道。 青鸾却不答话,只笑着看着二人。 一旁的李四水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咕噜噜一转,步子往后退去,将身形藏在了李三河的背后。 李三河背着那把四尺七八长的长刀,在青鸾朝着他走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警惕了,背后长刀跃入掌中,双手持刀,刀锋向前,两只眼睛没有片刻离开过青鸾的身上。 “我说小三子,这么紧张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青鸾一边走着,一边已经将右手摊开,掌心向上,金黄之中带着丝丝紫意的一团火焰便在青鸾的掌心之上燃了起来。 话音刚刚落下,掌中火焰骤然胀大了两三倍,这团火焰一经出现,周遭的温度便骤然急剧提升起来。 李四水的身形已然消失,甚至就连气息也已经消失,因为卫允方才制止柳青辰和陈明义的战斗之后,也将笼罩在周围的封印给撤了去。 “师姐修为高深,实力强大,三河和四师弟不过刚刚踏入地仙境界,若是再不慎重些,怕是再师姐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 长刀在手,李三河的气势就变了,不再是方才的憨厚少年,倒是有几分铁血将军的韵味。 李三河又不同于陈明义和柳青辰,李四水继承的是卫允的刀道,初时出自戚家刀,而后经过卫允吸纳白家刀法,蹂以昊天世界的诸般武道修行之法,又借鉴了轲浩然的浩然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之后的刀法,不过那股子战场之上转为杀伐而生的韵味却没有被卫允剥离。 剑走轻灵,刀行的却是厚重。 “小三子,小心了!” 青鸾话音刚落,掌心之上的那团金紫火焰便已经化作火团朝着李三河而去。 火团扑面,几乎没有任何考虑,李三河一步踏出,长刀随身而走,澎湃的法力附着在刀身之上,刀意弥漫在周身,一刀之下,火球直接便被切成了两半,化作两道火舌,顺着刀意刀气形成的屏障想着两侧而去。 可青鸾的攻击又岂会如此简单。 两道火舌落地,立时便有无尽火海出现在李三河周身,熊熊大火将李三河困在其中,无穷的热浪滚滚而去。 虽有法力隔绝,可凤凰真火霸道,甚至连李三河的法力都能够燃烧。 却在此时。 青鸾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极强的危机感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青鸾的周身已然涌现出一圈金紫色的火焰,化作屏障,护住了周身。 “嘭!” 只听得一声爆响!青鸾的身形已然向后飞去,就像是被一辆正在疾行之中的大车撞了一样。 撞断了不知多少颗树,青鸾的身形在将将停止,只见她的身前,正指着眉心的位置,一支铁剑悬于虚空之中,好似有无数只触手将其束缚住了一样,箭身不断轻颤,发出嗡嗡嗡的轻响低鸣。 “好小子!”青鸾眼中闪着金光,心念一动,围绕在周身的火焰屏障之上,顿时便有火苗顺着箭头绕上了箭杆。 原本铭刻着特殊纹路的符箭立时便停止了颤鸣,无力的摔在地面上。 却在此时,一道急促的箭啸声骤然响起,一道璀璨的流光,竟如闪电一般,再度袭向青鸾的面门。 速度之快,青鸾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不断的输出法力构造出屏障来阻拦这支宛若闪电一样的铁箭。 与此同时,困在重重火焰之中的李三河也动了,手中长刀挥舞如破墨,于周身七尺之地范围内形成了一道宛若龙卷的狂风,风助火势,可风也能吹散火焰。 刀光如破墨,硬生生在漫天火海之中杀出一条道路。 而后身形冲天而起,璀璨宛若新月一样的刀光自半空洒下,目标正是再度被铁箭射退的青鸾。 快如闪电的一箭之下,又有浓郁的符意加持,庞大的浩然气增幅,便是青鸾的凤凰真火构筑而成的屏障也难以抵挡,只能化作宛若破碎镜面一样的无数碎片。 护体气罩虽破,可也阻挡了铁箭一瞬。 再加上青鸾在动念之间调动体内法力和天地元气构造而成的七十二层法力屏障,足以给她流出充裕的时间了。 只听得一声嘹亮的凤鸣骤然响起。 便见得一团火光如流星般冲天而起,迎着李三河的刀光而去。 “砰!” 一声宛若金铁交织一样的碰撞声骤然响起。 璀璨宛若新月一样的刀光寸寸碎裂,一只凤爪,将李三河的长刀牢牢的抓在了爪中,金紫色的凤凰真火呼啸着朝着李三河而去,大有将其烧成焦炭之势。 却见李三河手腕翻转,一股庞然大力骤然自刀身之上传来,凛冽的刀意伴随着充沛的法力也随之一荡。 只见凤爪之中有无数火星溅射,可长刀也脱离了风爪的抓握,李三河身子翻转,刀随身走,璀璨刀光形成光轮。 又是一声凤鸣,青鸾双翅一扇,一股狂风骤然生出,同时青鸾也已经退去百丈之外。 第 425章 出走 李三河和李四水的配合确实很是默契,二人的攻击攻击几乎没有间断。 李四水不知躲去了何处,不断地远程用箭来逼青鸾的走位,而李三河则全力输出,大开大合,以霸道无比的肉身和刀法来硬扛青鸾的进攻,真正将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 而且只要李三河稍稍露出一点下风,李四水的箭便会不知从何处射来,携带者无匹的天地之息和强大力量,逼的青鸾不得不躲避。 李四水虽然只有地仙的境界,可箭术之高却让人叹为观止,便是数万丈高空之上飞越而过的飞鸟也难逃过他的铁箭。 而且李四水极擅长追踪隐匿潜行之道,有飞天遁地之能,若不是修为还差了些的话,只怕早已是上天入地,穿山入海无所不能的大神通者。 相较于李四水,李三河则更擅长于肉身近战搏杀之道,虽只有地仙境界,却专注于肉身的打磨,肉身之强已然隐隐在四个师兄弟之中排在第一位。 简单的来个比喻,李三河就是个堆叠防御的战士前排,血厚防高,攻击也不差,而李四水则是远程的输出射手,攻击力极高,速度也很快,身法灵活,可防御却有些薄弱。 不过二者相合互补的话,所达成的效果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尤其是二人本就是自小一块同吃同睡的堂兄弟,便是拜入卫允门下之后也是朝夕相处,彼此尤为了解,配合默契无间,二人虽都只有地仙的修为,可配合起来,却连柳青辰和陈明义也绝不敢轻视。 这也是为何卫允要让青鸾亲自去考校他们兄弟俩。 金紫色的凤凰真火铺天盖地,可天地之间沉闷的控弦声虽不连续急促,可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响起,那携带着浩然伟力的铁箭总能出现在青鸾的要害之处。 使得青鸾的不得不躲闪,从而错过了击败李三河的最佳时机。 如泼墨一般的璀璨刀光在漫天的金紫火光之下闪烁着寒芒,李三河的攻击虽不似李四水的铁箭那般能给青鸾带去近乎致命的危险,可青鸾却同样无法硬接,只能以澎湃的法力包裹住锋锐的凤爪尖喙,或是以宛若垂天之云的双翅拍打。 是以在卫允的眼中便出现这么一副场景,浑身包裹着金紫火焰的凤凰在天空之上不断盘旋飞舞,时而便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口中喷吐出无尽的金紫火焰,不断地朝着地面之上李三河攻去,时而飞身而下,以尖喙利爪朝其攻去。 而李三河则不断挥舞着长刀,周身也萦绕着一层颜色近似土黄的法力屏障,莹莹闪着微光。手中长刀之上同样萦绕着一圈似火焰般的能量,可却不是土黄色,而是如月华般的银白。 那是有李三河的念力汇聚法力和天地之息凝聚而成的刀光,刀光之中,蕴含着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澎湃刀意。 与那冲天而起的漫天刀光交相呼应,时不时便有一只铁箭呼啸而至,在半空之上留下一道宛若长虹一般的箭道。 可李四水却是个机灵似鬼的家伙,深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思想,几乎射个一两箭就会换一个位置,绝大多数都只是一箭之后便会变换位置,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李四水的速度极快,又长遁法,四个师兄弟里头,也只有用上剑光遁术的陈明义堪堪能在速度上面和其比较。 青鸾无数次想要锁定李四水的位置,可李三河却像是跗骨之躯一样,不断的缠着她,偏生李三河这厮肉身极强,再加上法力的加持之下,竟让能够暂时抵挡住青鸾凤凰真火的灼烧,虽然这样做极其耗费法力,可却能够让青鸾无法专心去搜寻追踪李四水的位置。 而李四水就跟着泥鳅似的上蹿下跳,或是躲在云层之中,或是藏于百十里外大湖河水之中,隐于山间密林巨石之策,或是立于山崖之上,借着李三河的刀光和青鸾的攻击时候溢散的气息来锁定青鸾的位置。 李四水的箭倒是有些类似于宁缺的元十三箭,其实原理本就是参照元十三箭,从弓身到铁箭都是由李三水亲自打造而成,剑上的符则是由李四水亲手镌刻,箭射出去的那一刻,就是符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符激发,原本普通的铁箭自然也具备了无上的威能。 卫允在一旁看的想笑,青鸾的实力确实高,已然有了上仙巅峰的层次,只差一步便能够修成上神,尤其是一手变异过的凤凰真火威力强悍,便是在四海八荒的无数上仙之中应该也能算的上顶尖。 可就是这么一个顶尖上仙的青鸾,却被两个地仙境界的小子耍的团团转,想要先放倒李三河吧,可偏生李三河走的时候肉身横炼的路子,耐打抗揍,气力绵长,法力虽算不上浑厚,可也不差,妥妥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万年的铁王八,搞得青鸾头疼不已。 其实青鸾若是当真下死手全力用出凤凰真火的话,以李三河如今的境界,哪里能够扛得住这么久,三百年的朝夕相处,就算是石头做的心,也被捂热了。 异常结业考核进行的很顺利,就是考核结束之后青鸾的心情不咋的,有些闷闷不乐的,直接振翅一展,化作凤凰飞走了! 显然是被李三河还有李四水这兄弟两气的不轻,原本信心满满的想要把两个家伙好好收拾一顿,却因为狠不下心下死手,只能被他们兄弟两压着打,搞得憋屈无比,最后索性直接离家出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卫允也懒得出去找她,又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小屁孩儿,需要人时时刻刻跟着,出去散散心,等心里的气儿散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结业考核之后,卫允便将师兄弟四人打发离开了俊疾山,而东山书院的招牌也被卫允传给了大弟子柳青辰,让他们出山之后自行去留。 九重天之上,还是那么一派仙气缭绕的人间仙境模样,九重天之中似乎没有季节的变化,遍布在各个角落的奇花异草终年盛开,一座座华丽的殿宇便影藏在重重云雾之中。 天空之上除了各种人间难寻的奇珍异兽之外,时不时还有道道虹光自天际划过,多多祥云飘过。 虹光之中,祥云之上,坐的不是仙人便是天兵神将。 未多时,一道金中带紫的虹光便出现在漫天的虹光之中,直往上清天而去。 九重天的道路,青鸾早就不知走了多少遍,熟的很。 不仅仅是对道路熟悉,就连镇守在九重天各处要塞的天兵神将们,青鸾也颇为熟悉,是以一路行来都是畅通无阻。 若是往日,青鸾必定径直朝着上清天而去,可今日的青鸾,有些傲娇的她因为李三河和李四水两兄弟的事情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太畅快,还有一开始她可是在卫允的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把他们兄弟俩好好教训一顿的。 如今人没教训成不说,还险些吃了败仗,若不是最后李三河法力不济,抵挡不住她的凤凰震真火的话,只怕她还未必能够胜的过那两兄弟。 青鸾虽然已经有数万岁了,这样的年纪放在人族之中自然早已成年,而且还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妖怪。 可若是在凤凰一族之中,却只相当于人族之中的青少年,还尚未完全成熟,而且青鸾花型至今不过三百余年,虽然天性颇为聪慧,可灵智嘛却着实算不上高。 而且常年在东山书院里头呆着,接触的最多的便是主人卫允还有卫允的四个徒弟,除了偶尔离家出走去上清天看看前主人灵宝天尊之外,基本上都没怎么和外界接触,是以心智有些懵懂。 许是心情不好,青鸾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在九重天里七逛八绕的,不知怎的就来到一座古朴威严的宫殿旁。 青鸾心中一凛,正要绕道转去上清天。 忽然眼角的余光却瞟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红顶宫墙之上跳下。 “胆子还挺大!” 看着那个鬼鬼祟祟,一身仙娥打扮的少女,青鸾乌黑的大眼珠子滋溜溜一转,双翅一展,身形依然化作流光自天际俯冲而下。 宫墙外通道上的宫娥只觉得一道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便感到肩膀一痛,一双锐利的凤爪已然扣住了他的琵琶骨,尖锐的爪尖刺破了宫裙,穿透了那白如仙玉一样的肌肤,扣入肉中,瞬间便有猩红的鲜血流出,染红了两侧箭头。 还不只如此,凤爪之上炙热如火一样的法力如潮水般倾入宫娥的体内,霸道,炙热,宫娥顿时便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好像进入到了火海之中。 刚刚想要反抗,可那入体的异种法力却瞬间封住了她的经络,将她的法力都给封住了。 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被青鸾扣住的宫娥便现出了原型。 一直通体火红,额间印有风味花印记的红狐。 股后生有九尾,此刻却只能无力的垂落,宛若一只扫把。 第 426章 误伤 刚打发走几个徒弟,青鸾又离家出走,不知去了何处,卫允正打算好好的睡上那么一觉,耳畔却忽然传来一道着急忙慌的叫声。 “老爷!老爷!” 是青鸾! 卫允有些疑惑,青鸾怎会发出如此慌乱无措的声音! “怎么了?” 卫允走出屋子,正好青鸾自空中落下,化作身形,直接就跪在卫允的身前,焦急的道:“老爷,青鸾给老爷惹祸了!” “惹祸?”若是青鸾不说,卫允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如今再细想想,青鸾方才的预期的神情,都像极了那些歌热了天大的祸事,着急忙慌的跑回家寻求庇护的熊孩子。 说起来自己现在也是做人家老师长辈的人了,也该到了替这些个不争气的家伙擦屁股的时候了。 “说吧!到底惹了什么祸事,竟把你吓成了这样!” “我我” 青鸾支支吾吾的,索性把眉一横,起身一甩衣袖,法力涌出,一个火红色的物什便出现在地上。 卫允打量着地上突然出现的红色小兽,目光落在了那最醒目的九条尾巴上面,眉头微皱:“这是九尾红狐?” 青鸾点了点头。 卫允抬手一张,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九尾红狐便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一样,自地面冉冉升空,浮在卫允的身前。 股后生有九尾,唯有尾巴尖端的一小截和两条前腿之间的一小股毛发,还有四肢爪子的末端是白色,其余都是红色。 只看那九条尾巴,在这四海八荒之中,便没有猜不出这只红狐身份的。 卫允的目光落在了奄奄一息的红狐额前的那一道凤尾花的印记,目光往旁边挪去,正好看到了红狐两侧肩头之上那依然结痂了的伤口,其上有熟悉的法力气息残留。 那是青鸾的气息,定然是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红狐的身份,于是便出手驱除了红狐体内的凤凰真火,止住了伤口的鲜血。 可惜青鸾虽然能够驱除红狐体内的凤凰真火,可却没有办法治疗凤凰真火造成的伤势。 “这是靑丘狐国的那位白凤九?” 青鸾点头道:“老爷明鉴,青鸾起先并不知道凤九殿下的身份,只是途径太晨宫附近,见一宫娥鬼鬼祟祟的翻墙而出,以为是某位行窃犯错的小宫娥,便想着先把她擒下,压去东华帝君面前问罪,不曾想却因先前心中积郁了几分火气,一时之间失了分寸,下手有些中了,致使凤九小殿下被青鸾的凤凰真火所伤,而今青丘势大,又即将与天族联姻,好在附近没人看见,青鸾这才赶忙将凤九殿下带回来,老爷” 卫允抬手打断了青鸾的话,摇了摇头,道:“行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便是再着急也没什么用处!” 说话的同时,卫允的掌心之上依然凝聚出了一团蕴含着极丰厚生机的乳白光团,心念一动,光团之中便有一道拇指粗细的湍流如深锁般朝着悬浮在卫允身前的九尾红狐体内注去。 随着丝丝缕缕的生机注入体内,原本气息萎靡,昏迷不醒的红狐尾巴忽然轻轻的动了一下,一旁的青鸾睁大了眼睛,抿着嘴紧张的看着卫允救治白凤九,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注入的生机越来越多,原本无力垂落的九条尾巴和四足也陆陆续续的颤动了好几下,直到卫允掌中的光团注入大半之后。 原本垂落的九尾轻轻的左右摆了起来,一只闭阖着的两只狐目也在艰难的睁了好几次之后才有些勉强的睁了开。 “这里是” 小狐狸的眼睛刚刚睁开,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形,狐躯之内便再度传来一阵灼痛,很是光荣的再度晕了过去。 一旁的青鸾先是一喜,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笑容尚未浮现,便再度扭曲起来,眉头紧锁,陷入纠结和焦急之中。 卫允见她这幅模样,心中觉得好笑,可面上却仍是一副严肃的模样,表情目光甚至还有几分凝重。 “现在直到紧张担心了,离家出走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伤人的时候怎么也不知道?” 卫允的话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就高度紧张担忧,心情十分复杂的青鸾,听了卫允的话,乌溜溜的眼眶之中便有晶莹的泪光在里头打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扁着嘴,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攥在红色的衣裙,小脸蛋上写满了委屈。 可卫允却硬着心压下了心头的怜悯:“现在知道委屈了,怎么不等青丘那位狐帝带着一大家子找上门来的时候再委屈,对了,还有那位东华帝君,那可是昔日的天地共主,在天地初开的远古大洪荒时代便征战四海八荒,压服了诸天万族,一统整个世界,成为天地公主的强者,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怎么不等着那位东华帝君也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再去找他们哭去!看看他们到时候会不会原谅你!” “对了,还有我这个主人,连自家坐骑都管不住,竟然敢在九重天里头出手伤人,而且伤的还是青丘的笑殿下,据我所知,这位白凤九可是青丘第三辈里头唯一的一根独苗,日后是要继承狐帝的大位,执掌整个青丘的!” “老爷!” “呜啊!” “老爷呜啊青鸾青鸾知错了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呜啊” 小青鸾成功的为卫允给骂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歇斯底里,痛彻心扉。 卫允随手挥出一道法力,化作一青紫屏障,将昏迷的九尾红狐包裹其中,缓缓朝着屋子里透飘去,落在床榻之上。 而后青紫屏障却并未消失,反倒是不断的吸收这周遭的天地元气,徐徐的注入到而今还是九尾红狐状态下的白凤九体内。 青鸾还在大哭着,甚至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顾半分形象,放声大哭起来。 卫允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正在痛哭之中的青鸾哪里察觉的道。 “行了,别哭了,要是哭有用的话,你就是哭上三百年我也不会管你,现在白凤九伤势很重,需要静养慢慢恢复,若是照你这个哭法,只怕不用十天半月,只要再来上个一两天,咱们就可以替里头那位凤九小殿下给手势了!” 卫允的话音刚落,原本歇斯底里的痛苦声顿时便戛然而止。 青鸾委屈巴巴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卫允身边,伸手轻轻的拽了拽卫允的衣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头还是笼罩着一层朦胧晶莹的水雾,有些啜泣的小声问道:“老爷,凤九殿下的伤势怎么样了?可还有救?” “砰!” 卫允抬手屈指直接一个脑瓜蹦弹在了青鸾的额头上, “哎哟!” 青鸾刚想一声痛呼,可双手却下意识赶忙抬起,提前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的大眼睛还下意识的往屋子里头床榻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卫允见她这幅模样,心知过犹不及,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还好你这丫头的修为还不算太强,凤凰真火虽然威力不俗,却也没有修炼到至高境界,还有里头那只小狐狸的修为也不差,你送回来的也及时,若是再晚上半日的话,便是你家老爷修为通天怕是也回天乏术了!” 听了这话,青鸾几乎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青鸾一边抬手拍着胸脯,一边如释重负的说道。 卫允却送上一个白眼:“没事儿?你怕是想的也太简单了,真以为你的凤凰真火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吗?” “啊?”青鸾一愣,“难道老爷没把凤九笑殿下救回来?” 卫允负手走至院中桃树下的石桌旁,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救倒是救回来了,不过这一身修为吗?怕是也被你的凤凰真火给烧了大半!” “一身修为去了大半?” 青鸾顿时便慌了,六神无主的青鸾只能将目光锁定在卫允的身上,“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若是那位小殿下醒了追究此事的话,青鸾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 卫允将茶杯在石桌上重重一顿,“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是我的坐骑,是我东山书院之人,休说这是一场误会了,就算不是误会,区区一个青丘的小殿下伤了也就伤了,若是青丘抓着此事不放,不依不饶的话,大不了咱们就和青丘做过一场!” 青鸾却依旧有些担忧的道:“可是老爷,青丘之中,除了狐帝白芷之外,狐后还有狐帝的四个儿子可都是上神的修为,青丘之中还有无数妖族,更是和天族有着婚约,天族之中强者无数,咱们东山书院只有老爷一个上神,只怕” 青鸾看着卫允的目光之中隐隐带着几分闪烁。 卫允笑着抬手揉了揉青鸾的脑袋,摇摇头道:“傻青鸾,便是上神也有强弱之分,狐族里头那几个上神,也就一个狐帝白芷勉强还有几分看头,至于其他的吗!” 卫允嘴角清扬,施然一笑。、 “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第 427章 面壁、治疗 青鸾震惊的看着此刻的卫允,望着那霸气侧漏的脸庞,深邃宛若无垠星空一样的眼眸,有些说不出来。 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道:“老爷,那可是青丘啊!” 青鸾早已不是三百年前刚刚化形的小火凤了,三百多年的时间,虽说她没怎么接触人心鬼域,可对于四海八荒的各家势力也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 而今四海八荒诸天万族之中,唯有天族独大,占据了九重天,执掌天道乃是天地正统,可以说实力最为强横,其次便是青丘狐族,翼界的翼族还有魔界的魔族这几个仅次于魔族的大势力。 魔族和翼族且先不说,自从魔尊渺落和翼君擎苍纷纷被封印之后,这两族的势力也有一定的衰败,而今已然对天族称臣,性质的话有些类似于华夏古代被分封出去的诸侯王,有着各自的领地军队,每年像天族进贡,听从天君的调令。 而狐族又不一样了,狐帝白止乃是和折颜上神,墨渊上神同一时期的老牌强者,昔年还曾一同在天族父神门下听道求学,经历过大洪荒时代那无数的残酷战争,可谓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强者,在四海八荒老一辈的人里头,几可谓是凶名赫赫了。 而且狐族和天族交好,狐帝白止的幺女白浅已然和天族的太子夜华定下了亲事,只待一直闭关修炼的白浅出关,天族和狐族便会替二人举办大礼,若是卫允当真和狐族发生矛盾的话,天族那群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站在狐族那边。 还有那只和青鸾同族的老凤凰折颜,只怕到时候也会和狐族沆瀣一气。 青鸾知道卫允很强,可在整个天族和狐族的面前,就凭卫允一个人的力量怕是有些不太够看。 殊不见翼君擎苍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可至今还不是被封印在若水河畔的东皇钟里头。 看着青鸾又惊又怕,还有些狐疑的样子,卫允也懒得多做解释,“行了,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 可随即话音却忽然一转,“可以犯下如此大错,险些误伤了人命,这一点却不能不罚!” 东山书院自成立之日开始,卫允便定下了几条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不能无故以武力欺压弱小无辜之人。 当然了,这里头的无辜自然大部分是泛指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普通凡人,可同样也是指那些与自身没有任何牵扯,却平白受到波及连累的修行者修为不高。 青鸾委屈巴巴的看着卫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忽然的,眼眶中萦绕着的那层水雾依旧没有退去。 “老爷!青鸾知错了,请老爷责罚!” 模样瞧上去虽然异常可怜,可犯下的过错却并不会因此而揭过,该受的惩罚还是要受着,并不会因为此刻的青鸾看上去娇小可怜,柔弱无助,宛若风中拂柳便特殊对待。 这是东山书院的规矩,也是卫允的规矩。 “你虽是一时失手,可终究是犯了书院的规矩,不过念在你诚心悔过,又是本着捉贼的初衷而去的,便罚你面壁十年,以赎己过!” 面壁十年! 青鸾顿时面如死灰,眼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悄然熄灭。 别说十年了,就是十个月,十天,以青鸾好动的性子只怕都坐不住,否则的话,她又何至于因为一场小小的结业考核就自己生闷气离家出走散心呢! 可卫允的话在青鸾的耳中就是天道谕令一样的存在,比天君的天旨还要有用。 “多谢老爷开恩,青鸾愿受惩罚!” 说着便跪在卫允身前,嘭嘭嘭的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和地面的青砖相撞,再起身时已然是一片乌青。 卫允看着青鸾,沉声叮嘱道:“十年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望你在这十年之中好好静思己过,磨练心性,专心修行,日后莫要再这般莽撞行事了!” 说是罚青鸾去面壁,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让青鸾收心,好好的磨练心性,潜心修行,好早日突破境界,成就上神阶位。 三百年来,青鸾日日承受卫允的神辉洗礼,体内的凤凰真火早已从金色变成了金中带紫,不仅更加霸道,而且威力也得到了数倍的增幅。 虽说这三百年来卫允让青鸾通过烧火做饭这些小事情来磨练对于凤凰真火的掌控,青鸾的进境也颇为喜人,可从这次的事件来看,却还差的远,否则的话,青鸾又怎会因为心中郁结气闷,而导致出手过重,直接一下就用凤凰真火把白凤九伤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 “多谢老爷教诲!青鸾记住了!” 青鸾仍旧跪在卫允身前,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 卫允抬手长袖一甩,澎湃的法力涌出,将青鸾包裹起来,顿时青鸾身前便有一个黑点出现,黑点之间扩大,竟是由黑转白化作一道光门。 青鸾又冲着卫允磕了几个头,有些哽咽的道:“日后青鸾不在的日子,老爷要照顾好自己!” 卫允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背对着青鸾,抬手微摆:“去吧!” 青鸾看了看卫允,又看了看屋子里头笼罩在青紫护罩之中的九尾红狐,又回头打量了一圈熟悉的院子,院中的桃树,树上盛开的桃花,咬咬牙,起身走入了光门之中。 随着青鸾步入光门之中,白色的光门便又再度缩小,不过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虚空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园子里的桃树上面盛开着粉红色的桃花,院里的青石板上零零散散铺着花瓣。 卫允没有停留,提步踏入屋中,走之床榻旁,看着笼罩在青紫护罩之中,正在受天地元气滋润的九尾红狐。 “你这丫头倒是有福了,经过青鸾那疯丫头这么一折腾,若是不给你点补偿,倒真有些对不住你!” 其实早在看到白凤九伤势的时候,卫允就想好了治疗的法子,而且不仅能够治好她的伤势,说不定还能因此让她的修为再进一层,踏入天仙的境界。 白凤九虽为青丘帝姬,这身份在四海八荒之中也极为尊贵,可这一身修为吗,却着实有些配不上她的身份,竟然只有地仙的境界,和卫允的两个小徒弟相当。 而且一身法力不够精纯不说,甚至还隐隐有些浅薄,甚至连李三河和李四水这两个兄弟都不如。 青鸾的凤凰真火确实霸道,可九尾天狐的血脉也同样不差,凤凰真火确实是把白凤九烧成了重伤,浑身的经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而且还将其一身法力烧了七七八八,不过这丫头的运气也是好的吓人,以青鸾凤凰真火的霸道程度,若只是个普通的地仙,只怕此刻早已被烧的飞灰烟灭了,可这丫头竟然生生受住了凤凰真火的灼烧,而且还将一身有些浑浊的浅薄法力给提炼了一番,变得精纯无比不说,竟然还带上了几分火灼之意。 可不要小看这几分火灼之意,那可是凤凰真火,虽不似天下万火之首太阳真火那般无物不焚,可却拥有着太阳真火所为没有的特质。 此界的凤凰虽然神魔同体,和卫允所熟知的神兽凤凰有所区别,但不论是神通还是手段却有颇多相似之处。 凤凰涅槃,不死不灭! 若是将修为高到一定的程度,只要真火不灭,那便能够凭借这一点真火无休无止的重生,所谓凤凰浴火便是说的凤凰一族独有的涅槃之法。 虽然此法极耗修为,可却极为实用,相当于平白多出了无数条命,和外挂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想要施展凤凰涅槃之法必须要有足够高的境界,至少以青鸾现在的境界是很难施展出来的,怎么也得踏入上神层次。 时间逐渐流逝,头顶的太阳渐渐西移,落入群山之后,转眼便是三日之后。 入夜,明月高悬,月光皎洁如华,丝丝缕缕般洒落,卫允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夜晚的山间有徐徐凉风不绝,偏偏粉红色的桃花随风飘落,为整个院子都点缀上了一分别样的色彩。 “时候差不多了!” 卫允看着高挂在夜空智商的皎洁圆月,法力已然涌出,原本在屋内床榻之上,包裹在青紫护罩之中,点点白色的元气徐徐融入其中的白凤九,忽然缓缓悬空而起,周遭的青紫光芒好似更亮了几分,青紫护罩之上那徐徐融入其中的白色光点也变得愈发璀璨。 只见卫允抬手一招,头顶的明月之上便有无尽的月华洒下,丝丝缕缕系数汇聚在卫允的掌心之上,银白光晕流转,而后竟化作一道银白光束射向屋内悬浮在床榻之上的白凤九而去。 以白凤九的境界和伤势,若是用吸收日华的话,只怕承受不住,可月华却不同,月华柔和,不仅仅具备着充沛的能量,而且月华之中还具备着天地元气所没有的阴气,正好用来治疗白凤九的伤势,不仅如此,庞大的月华如体,治疗伤势的只有一小部分,更多的都被白凤九体内的法力带动着在修补好的经络之中运转,不断的融入法力之中。 远比被青鸾的凤凰真火淬炼过后更加精纯的法力生出,而白凤九的修为也在这个过程当中缓缓的提升着。 原本有些昏暗的内室,此刻却被多彩的光芒覆满。 无尽的光华之中,原本的九尾红狐终于化作了人形。 一身着九重天宫娥长裙,额间点缀着一道凤尾花印记的绝美少女沐浴在彩光之中。 第 428章 苏醒 时光匆匆,转瞬便是七年的光阴。 白凤九自昏迷之中幽幽醒转,长而疏的睫毛轻颤,双目徐徐睁开。 “这是哪里?” 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普通的摆设之中虽然透着几分精致,可却和九重天的奢华大相径庭,更不可能是东华帝君的太晨宫。 而且周遭的环境之中的灵气也不如九重天浓郁。 白凤九正疑惑着准备起身下榻,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姑娘醒了!” 凤九循声望去,只见大开的门口走入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端着托盘的清秀男子缓缓走入。 “瞧姑娘的气色是好的差不多了!” 说话的正是卫允,卫允将托盘防至竹榻边的小桌,取出上面的一个朱红瓷瓶,取出塞子,摊开掌心倒出一颗丹药,递给凤九。 “此乃雪霁丹,乃是雪山之巅的雪莲炼制而成,姑娘的伤势虽然已经好了,可法力之中却多了几分火灼之意,此丹可助姑娘慢慢适应那股火灼之意。” 这是卫允特意跑去千里之外的雪山之巅采的万年雪莲炼制而成,只为暂时压制凤九体内的火灼之意,让她有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凤九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丹药,而是看着卫允,满是疑惑的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卫允也不急,坐在榻旁看着凤九问道:“姑娘当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凤九神思回转,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回忆了片刻说道:“我记得那日在太晨宫里,我正要溜出宫去找司命,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嘹亮的鸟叫声,可还没等我回过身去看清楚,琵琶骨便被什么东西给锁住了,而后便觉得一股霸道炙热的法力涌入体内,就失去了意识!” 凤九摇了摇脑袋,而今思绪还有些混乱,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记忆是否真实。 卫允抬手将通体雪白,还散发着丝丝寒意的丹药递了过去,道:“姑娘还是先将这丹药吃了吧,稍后卫某再给姑娘好好解释,说一说当日的情形!” 凤九看着卫允澄澈明净的眼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抬手拿起卫允掌心之中的雪白丹丸放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寒流落入腹中,顿时便有一股清凉之意自腹中悄然朝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之中弥漫而去。 寒意虽盛,可却异常的舒适,凤九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享受的神情,于此同时,凤九体内汹涌的法力竟然自发的运转起来,吸收起雪霁丹的药力来。 “如何!可有不适?” 瞧着凤九睁开眼睛,卫允问道。 凤九露出笑容:“多谢呃,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很是舒爽,浑身通透!” 说着凤九便从床上翻身而下,冲着卫允弓手躬身一礼,问道:“还不知仙上如何称呼?” 卫允亦抬手一揖道:“人族散修卫允!” 凤九却眼睛忽然一亮,赶忙冲着卫允见礼:“原来是卫允上神,青丘白凤九,见过上神!” 卫允道:“凤九殿下不必如此多礼!说来此番也是卫某的坐骑误伤了凤九殿下在先,合该卫某向凤九点下致歉才是!” “误伤?”凤九道:“难道说先前凤九听到了那声鸟叫,是上神的坐骑发出的?” 卫允点了点头,有些尴尬的道:“那日卫某的坐骑青鸾本是要去上青天寻灵宝天尊叙旧的,不知怎的绕到了太晨宫,恰巧瞧见凤九殿下自太晨宫中翻墙而出,以为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仙娥欲行不轨,当时便出手想先将殿下擒下,送去东华帝君面前” “什么?” 卫允的话还没说完,凤九就激动的跳了起来,顿时脸色就变了,眉头皱了又皱,连忙担心的问:“那这事儿帝君也知道了?” 卫允摇了摇头:“小殿下放心,彼时青鸾误伤了殿下,致使殿下现出本体之后,青鸾便知自己闯了祸,哪里还敢去找东华帝君,当时就跑了回来找卫某求助!此事并无旁人知道!” 凤九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没人知道便好!” 若是让人知道她一介青丘帝姬,却化身混入九重天,躲在东华帝君的太晨宫里,而且还是翻墙的时候被人瞧见的话,那青丘的脸可要被她给丢光了,到时候不说别人,就她那个严肃古板的爹爹只怕第一时间就要把她给抓回青丘去。 “青鸾误伤了殿下,累的殿下凭空多此一难,说来全是我管教不严的过错,卫某在这儿给殿下赔不是了!” 卫允话虽然说的漂亮,可却绝口不提对青鸾的处置,只是一力把事情安到了自己的肩上,一方面是想看看这位青丘帝姬的反应,再就是对青鸾的明显偏袒了。 我的坐骑,做了错事,确实应该处罚,可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但替你治好了伤,赔了礼道了歉,还帮你增长了修为,已经算是很有诚意了,若是再不依不饶的话,那白凤九今后怕是休想再走出东山书院一步了。 若是凤九知道此时卫允内心深处想法的话,也不知会不会骂卫允几句偏私护短,不讲道理。 凤九目光闪烁着,有些躲闪的偷看了卫允几眼,说道:“上神言重了,说来也是凤九行事不周再先,这才引得上神的坐骑误会,至于误伤,反正现在凤九也没什么事儿,此事便就此作罢,不知上神以为如何?” 卫允摇了摇头,这为青丘帝姬的小心思还真不少,不过性子倒是有些单纯,没什么心机,她之所以这么急着把这事儿给揭过去,是不想让青丘那边知道之后多生事端,把她带回青丘关着,不再准她出门了吧! “既然小殿下都不追究了,那此事便就此作罢!” 凤九顿时一喜,冲着卫允拱手躬身礼道:“多谢上神!”随即面色一变:“敢问上神,凤九昏迷了多久?” 卫允算了算,道:“该是七年又五个多月了吧!” 凤九的伤势倒是早就好了,可惜那日卫允接引而下的月华太过庞大,先前白凤九这丫头又疏于修炼,基础弱的不能再弱,是以光是吸收卫允注入其体内的月华之力,将其彻底化作自身的法力就用了足足七年的时间。 “什么?七年?” 凤九瞪大了眼睛,漫漫的不可置信。 卫允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原本小殿下的伤势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好了的,可终究是青鸾伤了殿下,若是不做出一点补偿的话,卫某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是以便帮了小殿下一个小忙,替小殿下梳理了一番体内的法力,提升了一点儿修为!不过这事儿卫某是第一次做,难免有些手生,月华之力一下子注的有点多的,这才让小殿下昏睡了这么久!” 见卫允一脸真挚的神情。 凤九努力压下心底的震惊,神识入体运转其功法来,可神识刚刚入体,凤九就被自己体内那磅礴宛若涛涛大河一般的法力的给震惊到了。 不仅仅浑厚磅礴,而且尤为精纯,远不是昔日自己修炼出来的那点浅薄法力能够相比的,而且凤九也发现,她的修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仙提升到了天仙的境界,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能引动天劫,只要度过三重雷劫,便能够修成上仙了。 可让凤九震惊的远远不止如此,还有她的肉身似乎也比先前更加强大,而且强大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九尾天狐一族虽然天生血脉强大,可却并不似那些洪荒异兽那般拥有强大的肉身,相反,九尾狐一族的肉身在诸天万族之中只能排在中游,真正让九尾狐一族强大起来的,是他们在魅惑幻术还有其他各类法术上面的恐怖天赋。 可现在凤九却发现自己的肉身竟然凭空强了好几个档次,澎湃的气血在身体里头运转着,巨大的力量隐于其中,这还只是人形的状态,若是化作本体之后,只怕肉身的力量还会提升好几个档次。 凤九忽然这才反应过来,貌似刚才卫允说他为了补偿自己,给自己注入了一点月华之力,不仅重新梳理了自己的法力,还帮自己打牢了根基,增进了修为! 凤九愣愣的看着卫允,震惊的目光之中带着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卫允赶忙问道。 卫允对自己倒是够自信,可这替人疗伤傻的毕竟是第一次,都是他自己摸索着来的,万一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他也好积累经验以求改进。 凤九赶忙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好得很,没有一点儿不舒服!” “那就好!我就说嘛!讲道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忽然修为大增,只怕都会被震惊的难以附加吧! 凤九目光复杂的看着卫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补偿就补偿吗,把我的伤势治好不就行了,现在不仅把伤给治好了,还帮着我把修为给提升了,连带着肉身都帮着淬炼了一遍。 第 429章 方法 凤九虽然已经苏醒,而且一身修为更上一层楼,已经达到了天仙的层次,可却并未立即赶回九重天,因为凤九虽然实力大增,自身的元神也受到法力的滋养,比受伤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可凤九的心境却依旧停留在受伤之前的时候。 或者说对于自己一身修为的掌控依旧还停留在以前仍旧是那个弱弱的小狐狸的时候,还没有适应体内暴增的力量。 更关键的还有一点,在凤九的心目当中,如今的卫允不仅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还帮她增进修为,磨练了元神体魄,让凤九从中受了数不清的好处。 于是乎原本该出现在九重天上太晨宫里头的一幕再一次出现在这座位于东荒中荣国俊疾山上的小小东山书院之中。 “砰!” 原本安静的院子里头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院中石桌之上!卫允和白凤九对坐着,二人的手中原本各自拿着一只热气腾腾的茶杯,天空之上没有太阳,却也并不阴沉,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底,已然渐渐入了深秋,天气也在变化,不过卫允和凤九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 发出脆响的正是那只被握在白凤九手中的茶杯,任谁都想不到那只细腻光滑,宛若温润白玉一般的纤纤玉手竟然有如此力量,竟然硬生生的将一只陶瓷烧成的茶杯给捏的粉碎。 “这” 凤九脸颊微红,有些微烫,不好意思的抬眼瞥了一眼卫允,虽然卫允没有露出半点不快,可凤九的心里却极为不好意思。 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三天的时间了,卫允的茶杯被她捏碎了十几只,而且还是连粘都粘不起来的那种。 “没事儿,不过一个杯子罢了!不打紧!”卫允微笑着说道。 凤九低着头,小声说道:“可这已经是第十七个了!” 卫允依旧面带微笑,毫不在意的道:“不过区区十七个杯子罢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有十双筷子,三个碗,两张桌子一张床” 凤九细数着这三天里头损坏在自己手中的东西,虽然都只是些普通材质的家具碗碟什么的,可耐不住数量多,次数多呀! 而且凤九虽然有些没心没肺,可这脸皮子却着实没有多厚。 卫允若是说她两句的话,估计她心里还好受些,可卫允越是这么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样子,她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凤九有些闷闷不乐的问道。 以凤九现在的状态,怕是腾云都不一定能够安安稳稳的飞到九重天去。 这可把卫允给问住了:“这个吗,还得看你自己,等你什么时候能够熟练的掌握体内这股暴涨的力量了,什么就是就能恢复正常了!” 凤九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 卫允虽然帮凤九提升了修为,打磨了肉身,可却并不能帮凤九修炼元神魂魄,只能是凤九体内的法力自动反哺,元神虽有一定的增长,可相对于暴涨的法力和忽然增强了数倍不止的肉身体魄而言,却还是差了许多。 再加上凤九的心境,额,这个不用说了,差的简直没边,连刚刚踏入地仙境界的普通仙人都不如。 心境这东西怎么说呢,虽然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层次划分,可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而且很是玄妙,用言语难以形容,就有些类似于玄之又玄的念头思想这一类,可又有别于元神魂魄还有神识念力。 如今的白凤九,空有一身强大的实力,可却不能将其掌控,无异于是攥着刀尖在起舞,随时都有伤到自己的可能。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有适应法力之中多出的那股子火灼之意,需要借用卫允炼制的雪霁丹来暂时压制。 卫允的话音刚落,凤九的身上便骤然传来一股热意,翻涌的气浪扑面而来,卫允心中一凛,瞬间念动,元气随念而走,一道冰符瞬间与虚空之中凝结成型,贴在凤九的胸前, 顿时便有袅袅白烟升腾而起,那时冰寒之力与热力交织被蒸发成水蒸气升腾而起。 而白凤九,此刻已经惊呆了。 方才热意涌出的一刹那,她自然也有所察觉,可也只是觉得体内的经络和四肢百骸中游走的法力运转忽然加快,然后身体热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多余的感应。 冰符入体,丝丝缕缕的冰寒之力融入体内,四肢百骸之中的那股子热意也被压了下去。 凤九心里头疑惑:“先生,方才这是?” 卫允冲着凤九招了招手,凤九立时会意,伸手让卫允握住,任由卫允的神识念力在她体内探查。 不多时,卫允捏着下巴,锁着眉头打量着凤九,“雪霁丹虽然能够压制你体内的火灼之意一时片刻,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而且压制的越久,随后这股火灼之意聚集之下,爆发出来的时候也会越狠,就像刚才,你自己可能没有太大的感觉,可周边的东西只怕就要遭殃了。” 方才若不是卫允察觉的快,第一时间以冰符封住了那股火灼之力的话,只怕此时凤九已经被那股热意烧着浑身上下不着寸缕了。 凤九闻言,脸色不禁一变:“先生可有办法?” 卫允思衬片刻之后才道,“办法吗也不是没有,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现在应该还有两个法子可以解决这问题!” 凤九顿时眼睛一亮,忙起身冲着卫允躬身一受,很是谦虚的问:“还请先生赐教!”只是语气嘛,就难免有些激动了。 虽说实力强大的感觉很爽很刺激,可这强大的力量不受自己掌控就有些不妙了,此时在东山书院里头有卫允时刻盯着倒也无妨,可若是到了其他地方,若是凤九自己有那么一下下没有注意到,那不就是风吹鸡蛋壳 卫允看着上道的白凤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来也简单,现在想要解决你体内这股火灼之力有两个法子,一则,就是直接以极寒之力将你体内的火灼之力彻底剔除,当然了,这法子虽然行得通,不过需要的条件颇为苛刻,而且这样的话,那你先前所受的痛楚就都白受了!” 凤九追问:“那第二个法子呢?” 卫允道:“第二个法子就是花店时间学会如何掌握你体内的这股火灼之力,将其进行最大化的利用!” “学会掌握这股火灼之力?”凤九有些犹豫。 卫允继续道:“你体内的这股火灼之力乃是经过青鸾的凤凰真火灼烧之后残留的火意,虽不似凤凰真火那般霸道,可却同样具备几分神异,若是能够利用得当的话,于你将会大有进益,而且你本体乃是九尾红狐,若是在五行之中,红色对应的正是五行之火!说不定你成就上神的机缘,就在这股火意之中!” 卫允就像个拐卖小孩子的拍花子,一句一句的引导着,诱惑着凤九,不过卫允的话却并非许家,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凤九成就上神的契机。 当然了,世间万物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后世之时,曾有过这么一篇报道,南美的一只蝴蝶煽动了翅膀,却有可能在北美某国的某州引发一场龙卷风。 人的思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受到周围人的影响,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 若是凤九选择剔除体内那股火灼之力的话,卫允自然也会不遗余力的帮她,因为这是青鸾犯下的过错,青鸾是卫允的坐骑,心智尚且算是懵懂,涉世未深心思有些单纯,便是犯下了过错,卫允也不介意先替她担着。 卫允自然是希望凤九选择后者,因为后者带来的好处更多,而且对于她日后的修行也更有用,尤其是凤九能够掌控那股火灼之意的话,那自然也就能够掌握体内暴涨的力量,对于自身的实力也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先生觉得哪个法子更好!” 凤九有些犹豫不决,索性便向卫允问策。 卫允道:“此乃小殿下自己的事情,自然应该由小殿下自己选择,而今小殿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仙路漫长,小殿下日后还会面临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选择,难道每一次小殿下都要去询问旁人该如何抉择吗?” “而且小殿下是青丘的帝姬,日后是要继承狐帝之位,执掌青丘,管辖整个妖国的!” 寥寥数语,卫允也没有多说,便冲着凤九道:“此事不急,方才卫某已经将小殿下体内的火灼之意压了下去,至少七日之内是不会再度爆发的,小殿下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着急下决定!” 卫允端着茶杯,脸上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的从容。 凤九看着卫允,脑海之中却不断回味着方才卫允说的话。 其实凤九本身就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做出孤身一人潜入九重天,欲找东华帝君报救命之恩的事情了。 “多谢先生教诲,凤九记住了!” 凤九一开始对卫允的称呼是上神,可卫允做了三百年的老师,有些不太习惯上神这个称谓,而且四海八荒之中上神无数,没什么新意,于是便让凤九干脆叫他先生,这样也符合他教书先生的人设。 第 430章 剑斗 九重天之中,有一个整个仙界之中凶厉之气最重的所在,是所有的仙神都不愿靠近的地方。 那便是诛仙台。 自大洪荒时代以来,天族执掌九重天开始,便不知有多少为祸四海八荒的大妖魔,还有那些违背了天族律法,犯下大错的仙神葬身在这诛仙台。 无尽的凶煞之气弥漫在整个诛仙台方圆百丈之内,一些修为稍低,心志稍微差一些的天兵天将,都无法在此久留,因为稍有不慎便会被诛仙台四周弥漫的狂暴凶煞之气影响心智,迷失了心魄,从而走火入魔,踏上魔道。 而且诛仙台也只是一座刑台,没有什么天材地宝,也没有珍贵的丹药仙兽,有的只是无尽的凶煞之气,是以诛仙台的附近也没有天兵天将驻守,平日里也是人迹罕至。 上一次动用诛仙台还是在三百年前。 听说那是一头来自东海的黑蛟,实力不过地仙层次,天族的那些个天将里头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把这黑蛟给抽筋扒皮了。 可就是这么一头实力不过地仙的黑蛟,却在东海犯下了滔天的祸事,连累的东海数以千万级的鱼虾因此而亡,东海的海水生生被晒干了好几尺,虽说这些年依然恢复了,可昔日自东海水君往下,东海的一种仙神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 堂堂的东海水君被便去做了河神,辖地直接从辽阔无垠的东海变成了一条小小的河流,这等惩罚,不可谓不严重了。 而那条黑蛟则直接被丢进了诛仙台,被千刀万剐,形神俱灭,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可今日的诛仙台,却罕见的来了一群身着飘飘长裙的仙娥,一个个生的都颇为不错,虽说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可也都是眉清目秀,肌肤嫩滑雪白的。 一群宫娥的最前方,拱卫着两个绝美的女子,左侧的女子身着华丽的绛色宫裙,衣着华丽,发髻之上佩戴的步摇珠花也是人间罕见的珍奇玩意儿,面容虽不似右侧女子那般娇媚绝美,可却同样是天上地下难寻的美人,尤其是女子的气质,端庄得体,落落大方,嘴角微微上扬,只轻轻一笑露出脸颊两侧的两个浅浅的酒窝,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端庄女子的右手边是一个身着素色长裙,只略施粉黛,可却难掩其倾国容貌的绝美女子,发髻之上插着一只银色的发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点缀,若是卫允在这儿的话,定能一眼便认出这女子的身份。 宫装女子面带微笑,一路之上拉着白浅的手,妹妹妹妹不断的喊着,对白浅表现出了格外的热情。 可当二人登上诛仙台,素锦屏退周遭仙娥的那一刻,原本和善的面目顿时就变得凶恶可憎起来。 目光一寒,拉着白浅的手骤然用力,余光往诛仙台边缘瞥去,正好瞧见了一个玄衣高大青年的身形,目光四下似是在寻找的什么。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现如今的天族太子夜华。 看见夜华,素锦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微光,那是目的达到的淡淡喜悦。 可就在素锦扣住白浅手臂,只动了不到一成的法力,而且旁人根本没有办法察觉的时候,白浅头顶那支插在发髻之上的银色发簪却忽然一颤。 而后只听得一声剑啸声彻响长空,一捧血花在素锦的肩头绽放。 一个二指宽的血洞出现,速度堪比闪电的银色流光于半空掉头又飞了回来,盘旋在白浅的身侧,剑身轻颤,莹莹的白色湍流萦绕在剑身四周,发出朦胧的银白微光。 白浅睁大了眼睛,抬手掩嘴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素锦的肩头被飞剑洞穿,身躯也被那庞大的力道带的飞起,眼看着就要落入诛仙台中,却见一道玄色遁光一闪而至,于电光火石之际,一把抓住了素锦的手,将其拽了回来。 可夜华只抓住了素锦的一只手,素锦身子的另一侧便往诛仙台中倒去,眼睛便不可避免的被诛仙台中充斥的凶厉刀剑之气给灼伤了。 却在此时,远在下界东荒俊疾山的卫允也感应到了被激发了的寒英剑,下意识的抬头朝着寒英所在的位置望了过去。 夜华的突然出现,直接导致了寒英剑的最高戒备,直接落在白浅的身前,剑柄朝着白浅,剑尖却指着夜华和素锦,很明显是把夜华和素锦都当成了一边的,以为他们要伤害白浅。 此时的寒英剑身已然不复银白,一道墨痕印在剑身两侧,唯有上下两边开刃的位置,是泛着寒光的银白。 寒英横于白浅身前,剑身之上的符便自发的被激发,磅礴的天地元气如潮涌一般被吸收到剑身之上,竟是形成了旁的元气旋涡。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出现,夜华看的面色骤变,一手揽着素锦的纤腰,另一只手凌空一握,一柄仙剑出现在掌心之中。 浑身法力涌动,面色凝重,目光深沉的望着这柄已然锁定了自己的长剑,夜华不敢有丝毫分心。 一旁的白浅看见夜华的模样,顿时便六神无主,又看到寒英指着夜华,心中顿时更加慌乱,所有的理智和清醒瞬间便被抛至脑后,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万不能再让这把剑伤了夜华。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白浅直接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朝着寒英的剑柄握去。 “不要!” 夜华见此情形,顿时面色更沉,瞳孔皱缩,眼睛瞪大了,可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尤其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素锦,自己的气息又已经被寒英剑锁定。 可夜华预想之中寒英误伤白浅的情形却并未出现,只见白浅那宛若白玉一样的纤纤素手轻而易举的便穿透了围绕在寒英剑周身的白色湍流,穿入重重莹光之中,握在了剑柄之上。 不等夜华近身,璀璨的白光立时便自剑身四周朝着白浅蔓延而去,不过瞬息之间,便将白浅彻底笼罩其中,二者合一,竟是进入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不是人御剑,而是剑御人,汹涌磅礴的浩然剑气进入白浅的体内,于周身经络和四肢百骸之中汹涌流淌。 白浅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白,璀璨的白光照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而后意识便忽然变得混沌起来。 诛仙台之上,夜华一手揽着捂着眼睛痛呼的素锦,一边警惕的看着周身萦绕着让他也觉得心惊不已剑气的寒英剑,还有被寒英强行带入人剑合一境界的白浅,此刻二者虽然未曾化作一体的虚幻大剑,可周身气息却连在了一处,恍若一体。 夜华目光之中满是凝重。 以剑御人,此等情形在四海八荒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而且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形多事那些灵性十足,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神器仙器,而他们主人的实力却有所不足,是以才会出现主人反受强大仙器神器所制的情况。 而且这类情形大多都是出现在那些旁门左道的修行者当中,尤以魔族,翼族之中最为多见。 可白浅区区一介凡人,没有半点修为在身,却能够使用如此威力强大的仙剑。 夜华心中的担忧更甚。 肃然间,白浅的眼睛再度抬起之时,双目之中已然不再是先前黑白分明的模样,而是一片银白,宛若皎洁的月华凝聚在双目之中。 夜华看的心中一凛,因为此时的白浅脸上已然没有半根表情,冰冷的就像是雪山之巅的冰块,这副模样,分明就是被仙剑反控的样子。 不等夜华细想,璀璨的剑光便已到了身前,夜华不得不提剑迎了上去上去,刹那之间,整个诛仙台上便被呼啸的剑气所笼罩。 “叮!” 一声脆响,寒英与夜华手中长剑的剑尖相触,一青一白两团半圆能量相抵,呼啸的剑气在半空之中不断的相撞。 “嘭!” 一声剧烈的炸响,二人的身形纷纷倒射而回,一股磅礴的气浪自两剑相撞的地方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夜华的剑法中平正直,还夹杂着浓浓的壮阔与铁血,除了剑法之外,还有各种精妙绝伦,威力不俗的术法自夜华的手中用处。 反倒是白浅,哦不,是寒英剑控制之下的白浅展现出来的一身剑法倒是真的让夜华震惊不已。 没有片刻的停留,二人再度战作一处,无穷的剑气充斥在整个斩妖台的上空,剑来剑往,寒英是越打越激动,时不时便发出激动的剑啸颤鸣,不断的吞吐着周遭的磅礴元气,剑身之上的那道墨色符闪烁着越发璀璨的光芒。 剑招并无太多精妙的变化,多是一些基本的剑式,可剑势也越发飘渺凌厉,浩浩荡荡,横无际涯,速度极快不说,每一剑之上所蕴含的力量也极为庞大,逼得夜华不得不全力去接。 二人的战况越演越烈,从地上到天上,战场遍布整个诛仙台,无尽的凶厉之气也被剑气搅动。 夜华脑海之中灵光一闪,隐隐从那锋利无匹的剑光之中感觉到了几分熟悉的气息。 忽的,白浅剑势一变,奋力一剑击退夜华,寒英剑变得愈发璀璨,方圆数百里的元气疯狂的朝着剑身之中汇聚,而且这个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第 431章 变故 时间不知道是哪一年。 位于东荒大地一角的中荣国俊疾山上,东山书院之中。 为允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头提着个造型颇为精美的陶制小酒壶,旁边坐着的是正在努力训练,以求尽早掌握一身力量的青丘帝姬白凤九。 二人面前七八尺的虚空之上,是一团萦绕着白光的能量湍流,旋转流动的湍流之中有光影变化,里头道道见光闪烁,人影来去。 “先生,这是天界的诛仙台吗?” 凤九有些狐疑的问,实际上她对诛仙台还真不熟悉,是以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几分不确定,只是依据光影之中展现的环境分为和情景来进行猜测。、 卫允又没去过诛仙台,哪里知道是不是:“我也不知!不过此地明显是在天界,可片pain又有这么庞大的凶煞之气盘踞,想必应该就是你口中的诛仙台了吧!” 卫允虽然没有去过诛仙台,可对于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 激烈的剑斗还在继续,光影之中无尽的剑气占据了大半的画面,周遭还陆续有遁光飞至。 凤九不明白为何为允会突然心血来查看天界的情形,而且看光影之中那个玄衣华贵青年的模样分明就是他那位还没有过门的小姑父,也是天族的太子夜华。 夜华怀中女子凤九也并不陌生,甚至于对于这女子还有些厌恶,虽然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很是玄妙,这一点寻常的男子怕是很难理解。 反看对面,那持剑女子的身份凤九也和熟悉,不是别人,正是那一位相貌神似她小姑姑的太子侧妃。 可那女子不是普通凡人,没有修为在身吗? 凤九不解。 然卫允却颇有性质的瞧着画面之中的情形,目光却并非是落在夜华和与夜华争斗的寒英剑之上,而是落在了持剑的白浅身上,或者说是落在了白浅额间的那点黑痣之上,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漆黑如墨一般的痣点在那白皙的额间,非但没有破坏那分美感,反而更添几分别样的韵味。 可卫允看的同样不是白浅那绝美的容颜,而是那漆黑墨点之上萦绕着的几不可查的朦胧乌光。 乌光漆黑如墨,若是只从表面看的话自然看不出有任何一场,再加上此刻白浅是被笼罩在莹莹的白光之中,周遭弥漫着精纯而磅礴的元气,元气之中有剑意为引,光芒虽然不强,可却有一定光影变换,让然看不太真切。 寒英本就是卫允的佩剑,剑身之上的符乃是卫允亲手镌刻,卫允在昊天世界里头动手的次数并不算多,可每一次出手面对的都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不仅一身修为绝巅,而且无一不是惊才艳艳。 昔日柳白那柄以性命精神蕴养的人间之剑,自从被夫子借去,以之斩了掌教以西陵神术自光明神国之中召唤而出的黄金巨龙和黄金神将之后,便是作为人间最强,五境巅峰的柳白也无法再度使用这柄人间最强之剑,因此便一直幽居于剑阁幽谭之中,自敛锋芒。 可在最后,柳白于青峡败在卫允剑下之后,不仅没有因此颓废,反而丢到了所谓昊天之下第一强者的包袱,于剑道之上达到了更高的境界,最后人剑合一,跨越万里之遥,穿过重重云海,西陵之上的道道大阵,在那座至高无上的神殿之中,在那个昊天在人间的化身面前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剑光。 卫允虽然没有似柳白那般日夜以性命神魂来蕴养自己的佩剑,可寒英跟在卫允身边受到的好处不仅不比柳白的那柄剑差,反而还要更好。 卫允亲手在剑神之上刻下的本命剑字符,与似颜瑟大师和卫光明这等人间至强者之间的战斗,在魔宗山门之中受卫允的气机蕴养数年,一刻不曾间断,而后又先后斩杀了酒徒和夫子这两个大修行者,最后更是随卫允一道杀入光明神国之中。 受昊天最本源的昊天神辉所洗练,甚至可以说间接参与了卫允和夫子的屠神一战,眼看着卫允重塑乾坤,恢复昊天世界的稳定,早已诞生出了极强的灵性。 甚至可以说,寒英便是卫允一身剑道的载体。 是以卫允和寒英剑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应,若是以前的话,二者之间隔了一道世界屏障,自然难以生出感应。 可现如今卫允精修数百年,一身修为早已不知精进到了何等的境界,再加上寒英此刻全力催发,是以卫允也生出了感应。 寒英只是一把剑,虽然很是不凡,可终究只是一把剑,不似人一样有气海雪山,有十七气窍,有四肢百骸,周身经络,虽然能够借助剑身之上的剑字符吸收天地元气,展现出强大的威力,可却终究隔了一层。 可多了个白浅就不一样了,白浅本就是上仙境界的仙人,虽然一身法力和元神识海都被翼君擎苍给封印了,肉身看起来虽只是个凡人的样子,可却经历过磅礴的法力洗练,远非普通凡人能比。 寒英虽为剑体,可其剑身之上的剑符却是一道横架在它和天地之间的桥梁,磅礴的天地元气被剑字符吸入剑身之中,化作磅礴的剑气,而后在经由白浅的肉身依照着浩然气的功法运转,于体内气海雪山之中化作最精纯的浩然剑气。 三者相加,所产生的威力可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那么简单。 夜华的天资休说在天族之中,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也是极强的,不过区区两万年就修成仙,而今不过七万岁,便已经到了上仙巅峰的层次,只差临门一角便能够修成上神,而且还拜在元始天尊门下,世间万般道法尽皆信手拈来。 先前是因为夜华怀中还抱着被诛仙台刀剑之气灼伤的素锦,是以在出手之间难免有些拘束,是以才和受寒英所制的白浅斗了个旗鼓相当。 可现在寒英和白浅周身气势再度变化,凌厉的剑意直冲霄汉,搅动风云,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元气都被吞噬。 便是夜华也不得不拿出十分的专注来应付。 将怀中受伤的素锦抛出,一股法力裹住了素锦,将其送至素锦带来的那群仙娥身前。 “速带素锦娘娘离去!” 夜华而今乃是天道承认的天族太子,身份尊贵,在九重天和四海八荒的各族之中,皆具威严,他的话那些仙娥们自然要听从。 周遭陆陆续续有遁光赶来,应该是察觉到此地气机变化正在赶来的神仙,诛仙台四周也隐隐有密集沉闷的脚步声传来,隐隐夹杂着甲叶碰撞的发出的声响。 夜华的脸色也越来越沉,看着对面被寒英剑控制了的白浅的目光也越发深邃复杂。 此事绝不能再拖,现而今必然已经惊动了天君,若是等那些天兵天将们赶过来的话,那这事儿就彻底变了性。 夜华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俊逸的宛若刀削一般的脸庞之上露出几分坚毅之色,深邃的目光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果决。 必须要速战速决。 体内法力不再有丝毫保留,全数涌入手中长剑之上,同时左手并指成剑,指尖之上有氤氲法力流转。 “太子殿下!” 一道遁光落在诛仙台旁,看着半空之上对峙的夜华和白浅,“究竟发生了何事?”双手已然捏起了印诀,磅礴的法力正在汇聚。 夜华心中一凛,人只会越来越多,当即不再犹豫,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剑光朝着白浅和寒英而去。 此刻的寒英正在吸收方圆数百里之内的磅礴元气,剑身之上的墨色剑字符前所未有的璀璨。 九重天,凌霄宝殿之中,素锦早已安排了人手将天君等人引来诛仙台,既然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陷害白浅,素锦又怎会只将夜华一人引来此处。 素锦深知夜华的性子,也深知似夜华这样的人,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那必然会全力的去维护,想要在夜华的庇佑之下达成自己的目的,只凭素锦自己肯定是办不到的,整个天族之中,能够压得住夜华的只有一人,夜华的爷爷,天族的天君,九重天的天君,四海八荒,诸天万界的共主。 天空之上,夜华和白浅越打越快,攻势也越来越激烈,二人的身形依然无法用肉眼捕捉,只能看到如电光一样的剑光不断的来回交错着,精铁交织之声宛若珠落玉盘,嘈嘈如急雨,漫天皆是逸散的剑气。 那想要帮忙的仙人用出的术法还没来得及靠近白浅,便被周遭呼啸的浩然剑气撕碎。 仙人面色骤变,正要再捏法诀,变换术法,却听得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由远而近的历喝:“大胆,何人竟敢在我天界放肆,左右,素素助太子拿下此人!” “吾等遵命!” 仙人将将转身,正好看到四道虹光自头顶飞过,正朝着诛仙台上空的战场而去。 仙人拱手躬身,赶忙对天君见礼。 听到天君声音的一刹那,夜华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尤其是看到自天君身侧飞来的那四道遁光,正在激斗之中的夜华忽然心中一乱。 高手对决,最忌分心,心一乱,招式便有了破绽。 银白剑光吞吐,锋锐剑气入体,夜华顿时如遭雷击,体内法力运转也随之一僵,空门大出。 第 432章 诛仙台 “不好!” “快救太子殿下!” ······ 周遭一众仙人见夜华空门大开,白浅手持寒英却丝毫未停,凌厉剑势直取夜华胸前大开之风门,森寒的剑气呼啸而出。 可众仙和夜华二人之间终究还隔着一段距离,而夜华和白浅之间,或者说寒英之间,却只有一丈。 天君周遭的众仙反应确实很快,第一时间就捏起了仙诀,各自催动法力,准备释放仙诀秘术,或是催动仙剑法器等等。 可寒英却更快,快到众仙刚刚捏起仙诀,催动法力,璀璨的白色剑光便化作一道剑柱,横跨丈许距离,落在了空门大开的夜华胸膛之上。 夜华只觉得胸前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异力窜入体内,不过瞬息之间,便将体内运转无碍的法力打断。 “噗!” 剑气入体,胸口恍若遭受雷击,身形一颤便是一口浓郁鲜血喷出。 “太子殿下!”周遭顿时便响起无数担忧的惊呼声。 一身玄衣的夜华差点就被这一箭给洞穿了身躯,若非是他法力雄浑,反应机敏,在第一时间就连连掐诀,在瞬息之间便用出了七十二道护身屏障,又在肉身之上施了几道类似于金刚咒之类的防御术法的话,只怕此时早已被一剑穿成了血葫芦。 可饶是如此,剑柱之中蕴含的庞大力量,也依旧将其生生撞飞,飞溅的鲜血在空中绽放成血花。 可随着夜华被击飞,诛仙台上空便剩下手持寒英的白浅一人。 能跟在天君身边的人又有几个会是简单之辈,他们在感到诛仙台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白浅身上的异常。 冰冷的目光,冰冷的脸庞,不蕴含一丝一毫表情的神情。 还有那周身萦绕着的强大剑意。 以及那被白光占据了的双眸。 所有的这些迹象五一不是在表示此时的白浅已然不是他们平日里所见到的那位凡人白浅,而是一位被神剑反控的傀儡。 天君看着被击飞的夜华,饶是心境强大如他,也不禁微微色变,眼中流露着浓浓的担忧,身形一动,已然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浑身法力运转,手掌抵在夜华的后背之上,磅礴的法力如流水般将夜华包裹起来。 “夜华,你怎么样了?”天君担忧的看着面色苍白,唇瓣和嘴角还溢着鲜血的夜华,不由得担忧的问道。 “孙儿没事儿!”夜华蹙着眉头,想要极力压下身体里传来的剧痛,可奈何那入体的剑气是在是太过霸道,竟然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不断的破坏他的各处经络,直入灵魂的剧痛一波接着一波,宛若潮汐一般接连不断。 “天君,素素是为了救我,才会被神剑反制,还望天君开恩,莫要伤了素素!”夜华握着天君的手,强忍着剧痛有些激动的道。 原本卫允给白浅取名小白,却没有取正式的名字,夜华和白浅结识之后,便已白字为姓,以白浅素来都穿着素衣为由,给她取名素素,由此正式入住洗梧宫的一揽芳华,成了天族太子的侧妃。 “此言当真?”天君看着夜华此时的模样,却是有些不大相信,若不是有素锦的消息和接连的印证,他还不知道夜华对这个叫做白素素的凡人侧妃用情如此之深。 而今再看,夜华已然身受重伤,却依旧不忘恳求天君吩咐那些天兵神将,莫要误伤白素素,还说是白素素是为了救他才会被神兵反制。 可天君心中的担忧却更甚了几分,看着夜华眼中那几丝虽然极力想要掩饰,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担忧和急切,天君的心中已然有无数念头闪过。 若非是因为夜华对这个凡人女子用情至深,又怎会如此激动,强忍着重伤也要恳求自己让人不要伤了他。 “确实如此,素素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能够伤的了孙儿,一切都是那柄剑的原因,还请天君明鉴!” 夜华全力运转体内法力,与入体的剑气相抗,脸色也不禁一阵青一阵白,天君看的担忧不已。 却在此时,诛仙台上空,七八个天将已然手持矛戟刀剑杀至白浅身侧,四面八方陆续有大量天兵到来,在诛仙台四周结成阵型,在诛仙台四周布下了一个半圆形的禁制,困住了寒英和白浅。 夜华已经被天君命人先带下去疗伤了,眼睛被诛仙台刀剑之气灼伤的素锦也被安排了下去,可方才随着素锦一道来诛仙台的几个仙娥却被留了下来。 半空之上,寒英催动着剑势,不断地和天兵天将以及仙人们相斗,剑气呼啸,各种术法层出不穷。 刀光剑气,地火风水,雷霆雨雾。 这些都是天族之中深受天君倚重的各族战将,天族是一个笼统称谓,天族之中尚有百族,而天族之所以能够屹立在诸天万族之巅,天界各部族可谓是居功至伟。 而能够被天君选中带在身边的都是各部族之中最顶尖的战将,一个个实力强悍,清一色全是上仙境界,而且周遭还有无数天族兵将组成战阵,两相配合之下,所发挥出的力量不可以道理计。 寒英借助符文和白浅的肉身,所发挥出来的实力也不过是上仙巅峰罢了,在曾经征战诸天万界,打的四海八荒万族臣服的天族诸多战将面前,还是有些不太够看。 尤其是在天族赖以成名的战阵面前。 剑光肆虐呼啸,声势浩大,威力极为不凡,可也只能沦为笼中之鸟,受困在天族大阵之中,无数次想要突破可却都被拦了下去。 夜华已经被强行带了下去,天君听着素锦的仙娥述说着刚才的事情。 素锦带着素素侧妃来到诛仙台,可却不知为何,素素头顶的发簪却忽然化作现如今她手中所持的那柄杀气四溢宝剑,一剑重伤了素锦,险些就要了素锦的性命,可也同样让素锦险些跌入诛仙台之中,幸而太子夜华出现的及时,在最危急的时候将素锦救了下来,让素锦免于掉入诛仙台陷入险境。 可素锦还是不慎被诛仙台内的凶厉刀剑之气灼伤了双目,之后那柄剑甚至还想伤太子夜华,若非夜华实力强横,还有天君和那些天将仙人们来得及时的话,只怕也夜华也会落得和素锦一样的下场,被那仙剑斩杀于此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白浅,侍女不过一言带过,天君也没有深究,因为此刻他看向白浅的目光之中已然满是冰冷,丝丝缕缕的杀意已然悄然勃发。 “大胆妖女,竟然伤我天族太子和太子侧妃,实在是可恶!” 天君几句话,便将白浅给定了性。 可白浅终究是夜华所爱,而且瞧夜华先前的模样,分明就是用情颇深,天君目中流转着复杂的光芒,脑中闪过无数思绪。 未得片刻便有神识传音至天族诸多战将耳中。 立时十余战将和数百天兵都不再留手,纷纷全力出手,未得片刻便将寒英和白浅镇压,可这还不没结束,东南方的天将和数十天将一下子用力过猛,没有收住,直接便将被困住的白浅和寒英剑自半空打落,跌入充斥着凶厉刀剑之气的诛仙台之中。 卫允看到这一幕,顿时色变,身形一动已然从小院的石凳上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到了九重天的诛仙台上空。 看着脚下的天族大阵,诸多战将天兵,还有那一身威严的天君,正要出手,可却在此时,场中忽然生出了变化。 只见白浅额间的那点黑痣忽然黑光暴涨,丝丝缕缕的黑气好似活过来了一样,化作一条条蚯蚓在白浅的额间不断的窜行。 手中寒英此刻已然和白浅人剑合一,自然也感应到了黑气的存在。 黑暗,死亡,狂暴。 甚至就连白浅体内磅礴的浩然剑气都隐隐有几分被压制的意思。 就在卫允犹豫的一瞬间,寒英已然带着白浅一道被轰入了诛仙台之中。 卫允目光闪烁着看着寒英被轰入诛仙台之中,可却并没有阻止,反而捏着下巴煞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目中闪烁着微光。 因为卫允方才竟然感应到了寒英的念头,竟然迫切的想要进入诛仙台之中。 诛仙台之中充盈着天地之间最浓郁也最凶厉的刀剑之气,或者说是杀戮气息,已然凝成了实质,休说是凡人了,便是似夜华那等上仙不小心跌入其中也难免重伤,一些普通的上神若是不慎跌入其中想要逃出来也得花费一番手脚。 可寒英却并不是人,而是一柄剑,而且还是一柄灵性十足,力量强横的仙器神兵,诛仙台之中充盈的刀剑杀戮之气对于仙人凡人都有害无益,是天下一等等的险地,可对于寒英这等仙器神兵而言,却是一等一的福地。 卫允有些知道寒英的意图了,显然是方才的天族大阵给了这家伙压力,卫允可是曾经斩过昊天世界天道化身的家伙,作为卫允的佩剑,寒英却被区区天族战阵给困住了,如此如何能够配得上卫允这个主人,是以寒英这才会对诛仙台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寒英虽然不能说话,也不会什么神识念力,可却能将自己的一些念头传给与之心念相同的卫允。 第 423章 道明 虚空之中忽然泛起一阵涟漪,一个紫衣白发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卫允身侧。 “倒是奇了,素来幽居太晨宫的帝君竟然也会对这种小事感兴趣?” 卫允没有回头去看旁边的人,因为不需要看,光是散发的气息就已经让他确认了旁边之人的身份,不是旁人,正是太晨宫之主,执掌天界仙籍名录的东华帝君。 东华亦是负手而立,紫色的长袖垂着背后,朗声道:“若是旁人,本帝君还真没有兴致,可若是上神的话,本帝君倒是不介意走这一趟!” 卫允刚刚出现在九重天之中,东华帝君便生出了感应。 “哦?卫某不过区区一人族散修,如何能够当得起帝君如此重视!” 上一次东海事件之中,卫允就已经察觉出了东华帝君似乎对于自己的态度并不似自己去太晨宫拜见之时的那般冷淡,现而今东华帝君直接开门见山的话,直接让卫允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以东华帝君的性子,若非是有事需要自己帮忙的话,又怎会如此折节下交,对自己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致。 “上神何必自谦!”东华帝君打量着卫允,眼中似乎带着笑意。 “不过区区三百年,上神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本帝君也看不透的地步,上神的手段果然了得,难怪当初不过刚刚修成上神,却连本帝君的妙华镜都无法探查!” 昔日东海之上的那副情形,东华帝君曾试图用妙华镜查探,可却只能朦胧的看到一些模糊的情形,根本看不真切。 妙华镜可是东华帝君亲手炼制的宝物,其中更是蕴含着东华帝君对于天道的部分领悟,虽然在对敌之上并无太大的用处,可用来能够探查四海八荒,诸天万界各处,蕴含无上威能。 卫允转身正对着东华,迎着他的目光道:“帝君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卫允素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和别人打机锋的人,在大周世界的时候那是迫不得已,只能违背本心,可现如今以卫允的实力的根本不需要如此。 既然不需要,自己又不喜欢,那又何必如此。 “不知上神对于魔族可有了解?” “魔族?”卫允摇了摇头,“倒是听闻帝君曾和魔族的魔尊缈落之间有一场一战,瞧着而今的情形,应当是帝君胜了!至于其他的,卫某就没有细细的了解过了!” 东华道:“不错,那一战确实是本君侥幸胜了一招,也成功的将魔尊缈落封印在妙义渊之中!” 卫允忽然来了兴致:“帝君所谋之事,可是和这位被帝君封印的魔尊缈落有关?” 东华点头道:“缈落实力强大,又是诞生于天地浊气之中的先天神圣,浊气不除,便无法将缈落彻底斩杀,是以本帝君纵使能胜过缈落,却也只能将其封印在妙义渊之中,想以自身的修为将其炼化!” 卫允却道:“帝君不是说缈落乃是自天地浊气之中诞生的神圣,不死不灭吗?”刚刚才说缈落和浊气相连,无法彻底的斩杀,现而今又说想以自身修为将其炼化,这不是前后冲突,自相矛盾吗! 东华道:“正因为连本帝君的修为也无法将其炼化,这才想找上神试一试!” 卫允道:“天族之中高手辈出,四海八荒之中隐居避世的古神想必也不在少数,帝君缘何认为卫某区区一个进入上神境界不过三百多年的人族晚辈能够做到连帝君都做不到的事情!” 东华帝君看着卫允的眼睛,唇舌微动,缓缓的吐出了四个字:“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也就是卫允的昊天神辉,或者说是卫允内天地之中的浩然气,自从光明神国一行之后,卫允炼而出的浩然气早已超出了原本的浩然气,而后又经过体内的黑团光团提炼之后,威力再上一层楼,甚至已然隐隐有几分超过了昔日卫允在光明神国之中见过的昊天神辉。 昊天神辉拥有能将世间一切事物都化作虚无的强大能力,而今卫允体内流淌的青紫法力,威力犹在昊天神辉之上,而且比之昊天神辉还多了几分变化,威能再增。 卫允嘴角微扬,脸上依然挂上一缕浅笑:“上次东海之事,还没来得及向帝君致谢,若是有什么地方能够用得上卫某的,帝君尽管明言,若是在卫某能力范围之内的,卫某绝不推辞!” 当然了,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外的那就另说了。 东华帝君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本帝君自会派人去通知上神!” 而今面缈落被封印不过区区数百年,封印虽然强大,可缈落自身也同样强大,卫允如今虽然修为增长很快,可终究不过进入到上神境界三百余年,还差了一些火候。 等再过些时候,到时候缈落的实力被封印在磨损一些,卫允的修为再增强一些,太阳真火的威力自然也会再度增强。 到时候再加上东华帝君在侧协助,倒是可以试一试能不能用卫允的太阳真火将缈落彻底炼化除去。 卫允道:“帝君若是有事,尽管遣人去下界东荒俊疾山去寻卫某便是!” “既如此,那便说定了!”话音刚落,一阵极淡的法力波动,东华帝君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卫允看着东华离去的方向,不禁摇了摇头,这位帝君强则强矣,可却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正如他自己所说,一身惊天动地的强大修为都用在了封印缈落上面去了,而今的东华帝君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若是用来对付那些寻常的上神上仙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若是对上卫允,卫允有自信,现如今的东华在他手上一招都走不过。 三百年的时间对于天族之人或许很是短暂,不过弹指一挥间的功夫,可对于卫允而言,却极为漫长,三百年的时间,已然足够卫允修行到了和前世等同的高度。 虽说没有了光明神国之中那庞大到极点的昊天神辉让卫允来吞噬,使得卫允如今的修为没能恢复到吞噬了光明神国还有昊天和夫子之后的境界,可也比起昔日在昊天世界之中将将登天之时更甚几分。 体内的内天地早已再度演变成了一方浩然的空间,虽然还没有诞生生灵,可却能够承载生灵,三百年来,卫允可没少在俊疾山四周四处捕捉那些野兽和移栽植被进入到自己的内天地里头。 不过那都是些灵智未开,没有踏上修炼之路的懵懂兽类,而且数量并不多。 心思一动,卫允的身形已然化作一道微光,无声无息便穿透了那些天兵天将们设下的战阵,悄然没入了诛仙台之中。 一入其中,便有无穷无尽的刀剑之气朝着卫允席卷而来。 素锦虽然修为不高,可也已经踏入了天仙的层次,可饶是如此,不过是被这些刀剑之气灼到了一点眼睛,就变成了瞎子,可见这些刀剑之气的厉害之处。 感受着不断冲击自己护体气罩的刀剑之气,卫允心中一动,包裹在周身的法力悉数敛入体内,周遭再无一丝一毫的防护,竟是任凭那些凶厉异常的刀剑之气犹如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刷着自己的肉身。 可卫允肉身的强横程度甚至已经能够比拟那些受无数仙人追捧的仙器神兵,又哪里是这些刀剑之气能够摧毁的。 原本因为修为越来越高,而进境却越来越慢的肉身强度,竟然在刀剑之气的刺激和体内法力的不断修补之下,进境竟然忽然加快了三四分。 “宝地啊!” 卫允不禁发出感慨:“怎么我以前就没想到天界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呢?”若是早早的发现了诛仙台的好处,卫允哪里还会坐在东山书院里头傻傻的苦修,早就飞上天来借用这处宝地来修炼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修炼的时候。 卫允的身形不断向下飞去,先是碰到了在刀剑之气的海洋之中不断窜行遨游的寒英,然后不顾寒英雀跃着朝着自己飞来,径直化作流光追上了不断下坠的白浅。 此时的白浅额间的黑痣已然化作一个黑色的气团,不断有宛若灵活的蚯蚓泥鳅一样的黑气溢散,环绕在白浅的身侧。 不断地和周边的刀剑之气相互抗衡,互相抵消,白浅倒也因为如此,竟然没有直接被刀剑之气取了性命,只是在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口。 而且二者之间明显是诛仙台内的刀剑之气更占上风,白浅眉心之间的那团黑气不断的被消耗着,隐约间露出了里头闪烁着的青光,丝丝缕缕的元神之力和不断不断的从黑气的空隙之中溢散,在白浅的体内不断窜行,改变着她的气海雪山和周身经络。 卫允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擎苍亲自设下的这道封印被破掉是迟早的事情,可卫允却并未直接出手干预,而是静静的在关注着那道封印的变化。 卫允虽然接触了不少这个世界的术法仙诀,可那些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类似于擎苍这等站在此界顶尖的强者的手段,卫允确实还是第一次看到。 而白浅此刻早已失去了意识,刀剑之气侵入体内带来的剧痛,还有被封印的元神和法力和擎苍的封印不断冲击所造成的伤害也在一刻不停的侵蚀着白浅的大脑。 “原来如此!” 擎苍的封印并不是以法力构建,而是以擎苍的元神之力构造而成的,而且里头还蕴含了某种卫允叫不上名字的术法,竟然隐隐和空间屏障有些类似。 第 424章 相见 更加让卫允意外的是诛仙台竟然横穿了九重天和四海八荒,是另外一个连通了九重天和人间界的通道。 自诛仙台一直往下,出了那些刀剑之气的范围,跨越那道世界屏障,竟然直接就到了十里桃林的上空。 难怪原著里头白浅跳入诛仙台之后,直接就掉到了十里桃林里头。 寒英剑还在诛仙台里头撒欢,这是寒英自己的选择,卫允也懒得理会,且由它自己去了。 卫允手里头提着已然陷入昏迷之中,额间黑痣已然完全消失,好似从未出现,一身气息不在晦涩难明,而是隐隐已然有了几分飘然之意的白浅,看着下方的十里桃林,摇了摇头,身形一动化作遁光落入桃林之中。 “什么人?” 卫允非但没有掩匿行迹,反倒是刻意搅动云气,弄出声响,折颜修为不差,已然处于当世顶尖,昔日可是和战胜墨渊和狐帝白止同在天族父神门下学艺的同门,辈分之高,还在如今的天君之上。 “不过三百年未见,折颜上神这就把老朋友给忘了?” 青紫遁光落下,卫允的声音也飘然而至。 折颜笑着自茅屋之中走出,冲着卫允拱手道:“原来是卫兄!” 忽的目光却落在了卫允腋下夹着的女子身上,尽管此时白浅气息有些紊乱,浑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身素白一群破烂不堪,头发凌乱,垂落着挡住了大半的脸颊,让人看不真切模样,可那熟悉的气息,却足以让折颜重视。 “这是?”折颜看着卫允腋下的白浅,有些不太敢确定的问。 卫允道:“青丘白浅!” “浅浅?”饶是折颜也忍不住微微皱眉:“快抬进去!”可折颜也知道,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帮白浅把伤势给处理了,当即便让卫允抬着白浅进了屋里。 折颜一身修为已然是当时绝巅,可真正让他在这四海八荒名传天下的,还是他那冠绝古今的医术和现如今所处的十里桃林。 一道道玄妙的法决自折颜的手中用处,磅礴的生机涌入白浅的体内,再辅以折颜秘制的某些蕴含庞大生机能量的药物,不过小半刻的时间,白浅一身紊乱的气息就已经逐渐趋于平缓了。 倒是把旁边的卫允看的眼中异彩连连,若是让卫允自己来,也能治好白浅的上,可绝没有折颜这么快。 白浅的伤势虽然已经被折颜治好,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醒过来,因为她体内忽然增长的元神正在和肉身融合,她体内暴涨的法力也在需要磨合。 然而卫允却向折颜提出了告辞。 “浅浅尚未醒转,卫兄何须如此着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对于卫允这个虽然只喝过一顿酒但却很是投契酒友,折颜还是颇有几分不舍的。 卫允却道:“只因家中尚有事情需要处理,无法在此久留,还望折颜兄体谅!” 折颜颇为遗憾的说道:“既如此,那我便不留卫兄了,日后若是有暇,卫兄定莫要忘了再来我这十里桃林,咱们好好的喝上一回!” 卫允笑道:“敢不从命!” 卫允正要告辞,折颜却忽然叫住了卫允:“卫兄稍等片刻!”说罢便往桃林深处走去,未多时,便拿着一个布袋归来,脚下的鞋子和衣摆之上还沾了些许新鲜的泥土。 “知道卫兄爱酒,我这十里桃林里头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我亲手酿的桃花醉还能拿得出手,这袋子里装的便是卫兄上次喝过的五百年桃花醉!” 说着便将布袋递给了卫允。 说是布袋,其实就是个稍微大一些的锦囊,约莫巴掌大小,布袋之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其上隐隐有眸中熟悉的气息流转。 卫允没有扭捏,直接便自折颜接过布袋,拱手谢道:“那就多谢折颜兄了!” 若是旁的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卫允未必会收,可折颜亲手所酿的桃花醉那另说了,上一次接连醉了三日,卫允至今仍旧不能忘记桃花醉的甘香醇厚,也曾试着想要酿出和折颜一样的桃花醉,可就是差了点意思,就像是少了点什么一样。 “白浅姑娘就交给折颜兄了,卫某告辞!” “卫兄慢走!” 卫允再度回到了俊疾山,生活也再度回归了平静,而且东山书院里头多了个正在努力学习掌控自己体内力量的白凤九,日子倒也不是那么枯燥无聊。 一月之后,一个白衣长裙的绝美女子飘然来到俊疾山。 落下云头,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幕幕,白浅的心中莫名有些揪痛,云雾大阵还在,块垒阵法也还在,以前的时候看不出这两道阵法的厉害,可现如今以上神的眼光去看,便是白浅也不由觉得心惊不已,尤其是看到那座块垒大阵的时候,心中莫名有些微颤,一股莫名的压力笼罩在身心之上。 现如今白浅可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而今度过了情劫的白浅已然稳稳当当的晋升到了上神的层次,一身法力早已浑厚如海,眼光也绝非先前能比。 可越是如此,她才越觉得震惊。 这才过去多久,卫允成就上神也不过三百多年吧,可光是布置在山门附近的阵法就让自己感到如此压力,那他本人又该强大到什么程度? 好在而今阵法的威力虽然被增强,可出入的法子还没有改变,白浅熟练的穿过两座连成一体的大阵,走过幽深的竹径小道,早已高过了院墙和楼阁的高大桃树,繁茂的树冠宛若巨大的华盖,粉红色的桃花挂满了树冠,与桃叶相衬,将原本就幽静的小院衬托的更添几分美感。 “东山书院?” 白浅看着门楼之上挂着的牌匾,上面银钩铁画的四个大字一看就是出自卫允的手笔,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不是桃然院吗?什么时候换成了东山书院? 不过转念一想白浅却又释然了,她随着夜华入九重天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可凡间却早已过了三百年,三百年的时光荏苒,原本的桃然院变成了如今的东山书院也并不奇怪。 “嘎吱!” 院门忽然被从内部打开,木质的门轴转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大门内外,一大小小两个容貌绝美的女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两人的眼中都带着震惊。 “小九?” “姑姑?” 白浅不敢置信的看着开门之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侄女,白凤九也同样没有想到,方才先生说有贵客上门,让自己过来开门迎客,未曾想来人竟然会是自家小姑姑,青丘的女君白浅。 小姑姑怎会忽然出现在这儿,难道是爹爹让姑姑来抓我回去的? 由不得凤九如此想,实在是这次她趁着父母没注意偷偷离家出走,跑去九重天上想要报恩,机缘巧合之下被青鸾带回了东山书院,至今青丘还不知道她的行踪,估计她爹爹此刻正在满天下的找她呢! 不过白浅素来最疼她这个小侄女,就算是受了爹爹的委托来找自己,想来也不会把自己抓回青丘吧? 尽管相信白浅,可凤九的眼中还是多了一份警惕:“姑姑,您怎么来了?” 白浅也很惊讶:“我来拜见卫先生,倒是小九,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九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若是让姑姑知道自己因为误会被青鸾重伤之后带了回来,怕是白浅再疼爱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再在外边逗留,定要抓自己回青丘了。 脑中思绪非转,不过瞬间凤九便想好了说辞:“我听说俊疾山的卫允上神修为高深,神通广大,便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拜入先生门下,聆听先生的教诲!这才来了这里!” 就连凤九也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机智,这番说辞在加上自己如今已然达到了天仙的修为,便是自家这个聪明绝顶的小姑姑也看不出来自己这是在说谎吧! “你拜了卫先生为师?”白浅眼睛一亮,这才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凤九来,果真一身修为已然进境到了天仙的层次,而且根基比起当初那个顽皮的小女孩雄浑了不知多少,心道这丫头果真长大了,还知道自己拜师学艺,好好修炼了。 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先生是个好老师,能够拜在先生的门下,是你的夫妻,可要好好珍惜,用心学习才是。” “姑姑的教诲凤九都记住了!”在白浅的面前,凤九表现的异常乖巧。 姑侄二人挽着手并肩走入院中。 “姑姑是特意来寻小九的吗?”凤九歪着头问白浅。 白浅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小家伙会在这里,我来此是为了寻卫先生,感谢先生先前的恩情的!” “恩情?”凤九有些不解:“怎么先生对姑姑也有恩吗?” 白浅的美眸之中流转着几分沧桑回忆,带着几分感慨的道:“先前我渡上神劫之时,一身法力和元神都被封印,流落至俊疾山,幸亏遇到了卫先生,这才免了颠簸流离之苦!” 至于和夜华之间的那段往事,白浅却不愿再提。 “原来如此!”凤九释然的道。 第 425章 起意 “先生!” 白浅的声音比起以前元神和法力被封印之时倒是没什么改变,可语气却和先前大相径庭。 卫允微笑着看着款款而入的白浅,“回来了?” 白浅冲着卫允拱手躬身一礼:“多谢先生收留之恩!白浅让先生失望了!” 卫允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道:“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你我之间本就是陌路之人,当初收留你也不过是看你可怜吧了,只是可惜了我三年的教导!竟然教出了一个被区区天族太子三言两语就骗走的蠢才!” “先生!”听到这话,白浅立时色变,正要出口辩解,可却被卫允抬手打断:“不用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既然选了,那一切的后果便只能你自己承担,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是想压在心里也好,找人倾诉也罢,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先生!”白浅下意识的迈步向前,脸上的神情明显更急了,手中攥着的白纸扇几乎都要被捏变形了! 可卫允却没有给她半点解释的机会:“来也来了,看也看了,日后便不要再来了,你我之间的缘分也就儿了!” 卫允挥了挥手,目光平淡的内有丝毫波动:“你走吧!” 话音刚落,一股玄妙的法力便自卫允手中飞出,顷刻之间便落在了白浅的身上,白浅只觉得周遭环境忽然变化,卫允和凤九也消失在眼帘之中。 朱红的木门,门上的铜环,那面刻有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的牌匾。 这不正是东山书院大门之外吗? 白浅眉头紧蹙,上前正要再度敲门,可手刚刚伸出,正要去抓门上的铜环,却被一道无形的气墙阻拦在外,休说是门上的铜环了,连木门上的朱红漆都触摸不到。 白浅的目光变得愈发黯淡,在东山书院的门楼之前驻足了许久,可却一直没有等到那扇朱红的木门再度打开,只能无奈转身离去。 屋内。 凤九有些急切的说道:“先生为何不听姑姑解释?” 说罢便要追出门去,可却被卫允给叫住了。 “她现在需要的是自己想明白,而不是别人的安慰,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自己想清楚,这事儿没人能帮的了她,我也不能,你也不能!” 凤九更加疑惑了,她虽然有些懵懂,不通人情世故,可却并不是蠢,相反还异常聪慧。 “先生莫非知道我姑姑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允点了点头,却道:“我确实知道,不过却不能告诉你,你若是真的想知道的话,等日后你姑姑想通了你再自己去问她吧!” 白浅和夜华之间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情卫允实在是懒得提,三年的教诲,而且还是言传身教,把一个记忆全失,元神法力被封,懵懂宛若赤子一样的白浅教的知书达礼,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可最后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被夜华那厮给拐走了,而且连招呼都没和卫允打一声。 卫允虽然不是白浅的父母,也不是白浅的师傅,可怎么也收留了她三年,还教了三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思想确实有些迂腐,可在古人眼中,老师便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卫允虽说来自后事,思想较为开放,可终归在大周和昊天世界待了近百年,深受这种化的影响和熏陶,对于白浅此等举动,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最多也就恨其不争,说到底夜华这人着实不错,自身实力强大不说,而且地位尊崇,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而且他们二人之间本就有婚约 凤九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违背卫允的话追出门去。 卫允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又想着如今她对于自己体内的力量掌控还差了不少火候,若是光凭这些训练的话怕是有些不够,不若 卫允道:“你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还有心情去担心你姑姑,你就不怕你姑姑回去之后把你在这儿的消息告诉你家爹爹,到时候你家爹爹亲自找上门来要带你回青丘,我也不好说什么!” 若是事情当真演变成这样的话,卫允还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凤九的亲生父亲,人家父亲管教女儿,卫允这个外人又能说些什么! 凤九的眼中也闪过几分担忧,对于自家爹爹,凤九可是发自元神深处的害怕。 正担忧着,凤九的目光却忽然瞥到了正端坐在长案之后拿着短刀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的卫允,眼睛忽然一亮。 “先生,不如小九拜您为师吧!到时候就算父亲来了,小九成了您的弟子,爹爹也不好直接把小九给带回青丘去!” “拜我为师?”卫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着眼前一脸希冀的凤九,却有些犹豫,自东山书院创办以来,卫允先后收的四个弟子都是人族,他们平日里虽然尊称青鸾为一声师姐,可那也是看在卫允的面子上,其实青鸾的身份至今仍只是卫允的坐骑,并未正式拜入卫允名下,成为东山书院的正式弟子。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立刻被卫允给掐灭了。 夫子一向贯彻的思想是有教无类,不论是后世还是卫允在大周世界所学习的儒道也是如此,众生平等,有教无类。 以前卫允所经历的几个世界都是人族当道,现在虽然来到了此方由天族当道,百族横行的世界,人族虽然势弱,但终究还是受到天道认可的凡间之主,四海八荒之中,人数最多的便是人族,而且还有那些个依附于四海八荒的小世界,也都是以人族为主。 修为高深之人若是随意出手干扰凡间运转的话,还会视情况受到不同程度的天道反噬,干涉的越多,所受的反噬也就越重,无疑这是天道对于弱势却拥有无限可能的人族的偏爱。 有教无类,诸天万族,和人类国度之中各自为政,互相征伐的国都又有何区别,既然有教无类能够用在人族身上,为何不能用在这些异族的身上。 若是夫子在此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卫允的脑中不禁出现了书院的那头老黄牛,君陌的那只高傲的大白鹅,还有宁缺的那匹大黑马! “若想拜入我门下,便需要遵守东山书院的院规,你可要想清楚!” 东山书院的院规不多,可却颇为苛刻,而且每条院规对应的惩罚也颇为严重,凤九待在东山书院这么些天,对于那封刻在院中书舍大门之前的石碑内容早已倒背如流。 “请先生放心,小九此举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凤九语气真挚的道。 可卫允却差点没翻白眼,深思熟虑?你确定不是在忽悠我,分明是听到你爹爹可能来找自己之后临时起意想要找个不被你爹爹抓回青丘关起来的正当借口罢了,现在在这儿和我说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我很好骗吗?”卫允看着凤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凤九嘴角微抽,可随即骤然一变,很是真挚的道:“先生明鉴,其实小九早就有了想拜先生为师的想法,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不知该如何和先生开口,怕唐突了先生,这才一直拖了下来,而今小九在这儿的消息已经被姑姑知道了,若是爹爹知道小九在先生这里的话定然会亲自上门把小九带回青丘的!” 凤九走到卫允的面前跪了下来,拱手对着卫允恭敬的道:“小九知道,若是此时再不说的话,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先生神通广大,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也少有人能及,小九恳请先生收小九为徒!跟随先生修习大道!还望先生成全!” 话音刚落,凤九便在卫允面前接连磕了三个头。 卫允并未出手阻止,而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也罢,说来你我之间也算有缘,你既然有此诚心,那我便受了你的礼,收你为东山书院的记名弟子!” “记名弟子?”凤九虽然疑惑,可还是很开心:“记名弟子也行,只要是先生的弟子便好!” 卫允道:“不必跪了,起来吧,我门下已有亲传弟子四人,你日后便随着他们一道叫我老师吧!” “老师!”凤九恭敬的唤了一声。 卫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老师,师兄师姐们呢?”凤九被青鸾带回东山书院已经有将近月余,可除了卫允之外,却从未见过所谓的卫允口中的亲传弟子。 卫允道:“你来之前他们便已经学成出师,被我打发走了!” “还有,你只有师兄,没有师姐!” 凤九俏皮一笑,走至卫允身旁,拎其茶壶倒了一杯,端给卫允:“老师还没喝小九的拜师茶呢!” 卫允微笑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凤九却又问道:“老师和小九说说四个师兄吧!” 卫允手中刻刀未停:“也好,我就和你好好说说!” 凤九坐在长案一头,手肘抵在案上,双手趁着下巴,很是好奇的看着卫允,耳朵高高竖起。 卫允缓缓说道:“你大师兄” 第 426章 接过 在卫允的口中,凤九的大师兄柳青辰是个迂腐的书生,什么都会一点,可什么都学得一般,在是四个师兄里头的修为最高,威望颇重。 二师兄陈明义是个好管闲事,喜欢四处行侠仗义的剑侠,急公好义,眼底揉不得沙子,动起手来毫不含糊,是个打架的好苗子。 三师兄李三河,是个敦厚的汉子,擅使一把将近五尺长大刀,刀法练得马马虎虎,倒是肉身打磨的不错,修为虽然不错,但肉身却在四个师兄弟里头是最强的,颇受卫允喜爱。 至于四师兄李四水就是个妥妥的皮猴捣蛋鬼,脑子活络,心思也巧,不喜欢横炼硬功,把心思都放在了身法和遁术上面,可惜天资一般,练得不咋的,而且还分心学了弓箭,箭法练得也一般般。 反正上边的四个师兄弟里头在卫允口中没一个是拿的出手的,都有些磕碜,凤九起初还真信了,还问卫允觉得她怎么样。 而卫允的回答却让凤九一生难忘。 当时卫允只淡淡的斜眼瞥了卫允一眼,然后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嘛?根骨还不如你四个师兄,根基也差,修为还低,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连区区几分火灼之意都没法掌控,若不是青鸾伤你在先,以你的资质还真没法入为师的眼!” 起先凤九还据理力争,说自己可是天地间唯一的一只九尾红狐,资质在狐族之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若非是早些年疏于修炼的话,早就修炼成天仙了。 可卫允却连看都没看她,只淡淡的问了她一句今年多少岁了。 然后又说道:“你四个师兄三百年前还都只是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的普通凡人,而今你大师兄已然是天仙巅峰的修为,只差一步便能修成上仙,你自己说说,你修成地仙花了多少年?” 尽管九尾狐一族和人族的寿命相差极大,以凤九如今的年龄放到人族之中也不过是二八年华,将将才过及笄之礼的少女,可三百年和数万年的差距 凤九只能讪讪的笑两句,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又问东问西的扯开话题,小女孩脸皮子薄,卫允也没有深究,顺着凤九的话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 凤九修炼的乃是九尾狐一族的传承功法,自然不会废去一生修为改修东山书院的浩然气,不过却并不妨碍卫允将书院的修行理念传给凤九。 凤九看着天上那只盘旋的火凤,心里头下意识便有些畏惧,不是因为什么食物链等级的压制,而是因为阴影。 尽管上一次凤九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被青鸾给弄晕了,可那股子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却让凤九莫名觉得心颤。 只听得一声嘹喨的风鸣,半空之上的火凤忽然一个俯冲,化作一道火光落下,正是凤九所在的位置。 火光未至,可那股子炙热的火意却已经扑面而来,好似周遭的空气都燃烧起来了。 凤九几乎是下意识便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却见火光忽然一变,化作一个红裙少女落在凤九的身前。 “您是谁?是怎么进来的?” 青鸾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凤九,好奇的问道。 凤九道:“你就是青鸾妹妹吧!我是老师新收的弟子白凤九!妹妹唤我小九就行了!”原本凤九一开始是打算叫姐姐的,可看到青鸾化形之后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模样,立马就改了主意。 青鸾看着凤九前凸后翘,挺拔婀娜的曼妙身材,以及那风华绝代,倾城绝世的容颜,原本心里还有些羡慕,不大好意思,可一听凤九说是先生新收的弟子,立马就乐了。 “姐姐是老爷新收的弟子?” 可随即面色一变,有些惊讶又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凤九:“姐姐方才说自己叫什么?” “白凤九啊!” 凤九笑着说道。 青鸾脸色骤变,凤九却笑着上前握住了青鸾的手:“青鸾妹妹不必多想,先前之事我已经听老师说了,都是误会,再说了,妹妹也是好心,不过是出了点岔子罢了,说来我还要好好感谢妹妹呢!” “感谢我?”青鸾有些不解,有些狐疑。 凤九道:“对呀!若非是因为青鸾妹妹,我又怎么会有机会拜入老师门下,妹妹说我要不要好好的感谢你!” 青鸾眨了眨眼,“姐姐说的有道理!” “对了,姐姐进来做什么,难道是和青鸾一样犯了错,也被老爷給罚进来面壁思过?” “我是奉老师的命令进来找妹妹特训的!” “特训?” “老师说妹妹的凤凰真火霸道非凡,威力绝伦,而且妹妹对于凤凰真火的掌控定然已经到了入微的境界,正好可以助我掌控体内法力。” 而今凤九虽然修为已经进入天仙境界,一身法力愈发磅礴,元神和神识虽然收到了法力的反哺得到了一定的增长,奈何增长速度确实有些跟不上。 青鸾有些没弄清楚状况,便向凤九追问,凤九便将自己重伤之后,卫允如何救治自己,可伤势复原之后凤九却有些不习惯体内暴涨的法力,现如今正在卫允的教导之下努力的磨合,一开始还好,可随着时间推移效率越来越慢,近些时日更是效果甚微。 卫允便想到了青鸾,询问了凤九的意见之后便被卫允送进了内天地里头。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青鸾立即拍着胸脯向凤九保证,一定全力帮助凤九。 几天下来,卫允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收了个聪明绝顶的弟子,没曾想竟然笨的让人难以置信,更让卫允气愤的是凤九的天资差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不够努力,总喜欢开小差,偷懒! 卫允无奈之下,索性便把她丢进内田地里头,让她找青鸾通过切磋施展来提升对体内法力的掌控,正好青鸾对凤凰真火的掌控还差了点火候,让她们自己慢慢磨去吧! 不过凤九欠东华的救命之恩! “看来还是得跑一趟九重天啊!” 卫允摇了摇头,负手站在院中,看着头顶满树的桃花,身形慢慢化作残影消散。 太晨宫中。 “卫兄怎么有空来我这太晨宫了?”东华帝君还是那个冰块脸,冷冷的没有半点表情变化。 卫允道:“没办法,最近收了个弟子,正巧这个弟子欠了帝君的情,卫某想着这人情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儿,索性便趁这这次机会都给了结了,也免得以后再来回跑。” “哦?卫兄的弟子怎会欠本帝君的情?”东华有些意外。 卫允道:“卫某新近收的弟子不是旁人,正是青丘的那位小帝姬白凤九!” 东华帝君想了想,实在是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青丘的帝姬有了牵扯:“竟有此事,本帝君怎么不记得?” 卫允笑着道:“帝君日理万机,如此一件小事怎会记在心上,想必当初救下我那愚笨的徒弟也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不记得也不奇怪!” 东华帝君道:“卫兄可想好了?缈落可不是什么善茬,卫兄当真有信心?” 卫允施然笑道:“不过区区一个缈落罢了,帝君此言,莫不是觉得卫某不是缈落的对手?” 东华目光微沉,端着的茶杯也顿在了半空,看着卫允点了点头:“本座确实是这么想的!” “帝君还真是直言不讳!”卫允道:“帝君若是不信的话,不妨先试一试卫某的手段?” “好呀!”东华帝君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的望着卫允:“卫兄觉得应该怎么试才好!” 卫允也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沉声道:“既然要试,自然便要一对一的做过一场,正好卫某也久仰帝君的风采,一直想要见识一番昔日征伐天地,一统四海八荒的天地共主的风采!” 九重天的某处,一座百丈见方的高台之上,重重云雾环绕之下,一身黑袍覆身的黑云和一身紫衣的东华帝君相对而立。 东华帝君手持一柄以浩英石所铸,切面数万,并有细眼五千有余的神剑苍何。 “好剑!” 卫允看着苍何,不禁啧啧称赞道。 东华横剑斜指,冷声道:“本就是好剑!卫兄的兵器呢!” 卫允道:“听闻帝君的剑法横推世间无双,从未有过败绩,不知今日卫某是否有幸,成为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在剑道至上胜过帝君的修行者!” “怕是要让卫兄失望了!”东华帝君似有些惋惜的道,可那双平淡的眸子当中,却绽放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东华的帝君的人就像他的苍何剑一样,冰冷高贵,不含一丝情感,让人望而生畏。 卫允伸手一招,嘴角上扬,露出一许浅浅的微笑。 九重天的另外一边,诛仙台之中,自从上一次大战之后,原本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诛仙台,再度发生剧烈的变动,无数的天地之息朝着诛仙台汇聚而起,凶厉的刀剑之气疯狂的在诛仙台方圆千丈之内肆意肆虐着。 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带着无尽的刀剑之气化作一道虹光横过天际,瞬息之间便跨越了千万里的距离。 落入卫允的掌中! 第 427章 尝试 “剑名寒英,凡人所铸之剑,昔日好友所赠,卫某便一直将其带在身边,今日正好它来试一试帝君的神剑苍何的锋芒!” “凡人之剑,上神之剑!倒也相得益彰,甚好!本帝君也想试一试卫兄这柄凡人所铸之剑究竟有怎样的力量!” 卫允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必不会让帝君失望!” 体内黑团光团全速运转,朦胧的青紫法力如潮水般自涌入剑身之中,墨色的剑身之上亮起了璀璨的光华。 这一刻,卫允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像是没有半点波澜的湖面,只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东华帝君,浑身法力涌动,气势不断拔高。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没有四射的火花,有的只是宛若古井一样的平静,不断地拔高的气势相撞,二人的气息交汇。 两人也同时动了,两人的身影也同时消失。 刹那之间,二人便便对拼了上百剑,剑光呼啸纵横,周遭却并无劲风溢散,长剑相碰的余波已然悉数湮灭在虚空之中。 石台之上只剩下两道剑光在不断的来回纵横,呼啸破风,二人都将快之一字用到了极致,天空之上风云色变,金铁交织之声宛若珠落玉盘,雨落屋檐一般,嘈嘈切切错杂不断。 不过数个呼吸之后,场中剑光便骤然一止。 卫允的剑已然横在了东华的喉咙之前,距离只剩下最后三分,只要再进一步,寒英便能洞穿东华帝君的喉咙。 “哎!可惜了!”卫允掌中光芒一闪,寒英已然消失不见,随即却忽然神情有些黯淡的叹息一声。 东华帝君也有些遗憾的收起了苍何剑:“确实很可惜!” 可惜的自然是东华帝君此刻全身九成的修为都用在了镇压缈落之上,自身实力能够发挥出来的不足一成。 卫允拱手道:“不愧是东华帝君,剑术运用之精妙,着实让卫某大开眼界!” 东华帝君却摇了摇头:“长江后浪推前浪!卫兄果真大才,成就上神不过区区三百年,便有了如今的修为!整个四海八荒之中,自大洪荒时代以来,你还是第一个让我有些自愧不如的!” 东华帝君的自称也从本帝君变成了我,有此可见他对卫允的认同。 卫允笑道:“比起四海八荒诸天万族动辄便已万年为衡量,我人族的寿命何其短暂,普通的凡人终其一生也不过区区数十载光阴罢了,怕是帝君打一个盹儿的功夫,凡间的人族就已经繁衍了好几代人了!相比起来,卫某花了三百年才有了如今的境界,又算得了什么!” 东华帝君显然没有料到卫允会这么说,“倒是我着相了!” 卫允笑着问道:“不知帝君以为以卫某如今的实力,是否能够解决掉魔尊缈落呢” 东华帝君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搞得卫允有些摸不着头脑。 “帝君这是何意?” 东华帝君道:“本帝君也不知道!” 随即不待卫允追问便道:“不过卫兄既然如此有自信能够除去缈落,把本帝君也不介意陪卫兄走一遭妙义渊!” “听帝君说了无数次的妙义渊,卫某倒是有些好奇,这妙义渊究竟在何处?” 东华帝君道:“卫兄不知道也不奇怪,妙义渊的全名乃是妙义莲华境,乃是本君亲手开辟而出,专门为了镇压和封印魔尊渺落的一处空间,世上除了本君和渺落之外,再无人知道妙义渊的位置。” 就算是镇守在梵音谷中,负责镇压浊气和妙义渊的比翼鸟一族也不知道妙义渊的所在。 “帝君口风倒是紧的很,听闻天族的三殿下连宋与帝君相交莫逆,互相引为知己,帝君竟连连宋都没有告诉?”卫允不禁打趣道。 东华帝君却道:“怎么,难道上神觉得本帝君是在和比开玩笑?”话语间已然带上了几分不愉! “帝君瞧你,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别那么认真嘛!” “本君素来就是这么认真,而且本君不喜欢开玩笑。” 卫允脸上的笑容一滞,和东华帝君这个冰块脸打交道还真是没意思。 “劳烦帝君引路!”卫允收起了笑容,颇为正色的道。 东华拂袖化作一道紫光离去,卫允紧随其后。 不多时,二人便赶到了天魔两族的交界之处,也是天界和魔界的接壤之地。 一边轻气盎然,云腾雾降,仙气渺渺,而另外一边却是黑气幽幽,阴魔诡域,魔气森然。 “难道妙义渊在魔界之中?”卫允不禁有些好奇的问。 东华帝君淡淡的瞥了卫允一眼:“本帝君什么时候说妙义渊在魔界了!” “不在这儿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卫允有些无语。 东华却道:“你不是说想要试试能不能炼化渺落吗!渺落乃是自天地浊气之中诞生出来的生灵,能吸收四海八荒,诸天万界之中的浊气化作自己的力量,如今虽然被本帝君镇压在妙义渊之中,可却无时无刻不在吸收浊气,妄想挣脱封印。” 卫允望着两界交界之地那混浊不堪的浊气,望着那和天界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魔气森森的魔界,不由得问道:“帝君是想让我试试能否将此地的浊气净化了?” 东华帝君道:“你还不算太笨,若是连这里的浊气你都没办法,渺落的事情你也就不必再插手了!” 东华帝君负手而立,紫衣飘飘,语气很是平淡,卫允能否净化这些浊气似乎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不愧是帝君,考虑就是周到!”卫允道:“也罢!先试试也无妨,谁叫我欠了你人情呢!” 脚下是纵横数万里不止的黑褐色大地,不论是泥土还是石块,都像极了浸泡在鲜血之后,而后不知经了多少万年鲜血干涸之后却将泥土和石块都给染成了红褐色。 “这里是天魔两界的交界处,也是昔日天魔之战的战场,魔气于仙气交织,灵气这个世界对元气的称呼狂暴混乱,周围还弥漫着无穷无尽的凶煞之气,狂暴难训,还有无数战死的天魔两族的将士死后怨念不散,所有的这些都属于浊气的一部分!” 其实浊气是一个很笼统的称呼,这些个掺杂在一起,容易影响心智,坏人修行的各种混乱而狂暴的能量统称为浊气。 在天族之人眼中,浊气便是是魔邪之气,魔气尚且还能为天族所容,可浊气却被世间万族,四海八荒所有的修行者嫌弃,从古至今,自开天辟地开始,四海八荒之中能够吸收浊,并且将其化为己用的只有渺落一个。 没看就连东华帝君也只能做到将其镇压封印,靠时间一点一点磨,没有办法把渺落直接抹除! 太阳真火号称能够焚尽世间一切,将一切都化作虚无,可自从大洪荒时代之后,天地间唯一的一只三足金乌陨落在那场旷日持久的远古大战之中后,太阳真火就此失传,从世间消失。 就连东华帝君也不确定卫允的太阳真火能否净化浊气,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而已。 “帝君瞧好了!” 卫允微笑着道,脸上洋溢着淡淡的自信,好像根本没有把眼前这个纵横数万里,连接什么两界的古战场放在眼中。 “本帝君拭目以待!”留下这么一句话,东华便抽身一退,退到了数百里之外。 卫允这时才仔细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一片荒芜,几乎可以说是寸草不生,除了天空之上偶尔有那么一两只黑色的乌鸦和秃鹫飞过之外,这一块范围极大的古战场竟然看不到半点生机。 狂暴的能量,各种各样的凶煞之气遍布在空间的每一处。 地面之上还有无数大战残留下来的沟壑坑洼。 难怪天魔之战都过去这么些万年了,这里还是一片光秃秃没有半点生机的样子呢。 当真是好一处绝地。 卫允心念一动,法力涌出,身形已然冲天而起,出现在近千丈的高空之上,再度低头往下望去,只见庞大的古战场就像一块深褐色的大斑盘踞在黑白分明的两块大地之上。 卫允抬起了右手手掌,左手依旧负在身后,心念一动,掌心之上便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紫色光团出现,光团旋转,顿时便有紫色的气流围绕紫色光团形成漩涡。 卫允将掌心之上的紫色光团往半空轻轻一抛,原本处于一种诡异平衡之中的古战场的平静瞬间就被打破了,就像是烧热了的滚油里头加了一瓢水,就像是熊熊烈火之中添了一壶油。 原本都处于沉寂之中的浊气忽然之间就跟炸开了锅似的,一下子全都狂暴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往四面八方溢散而去。 却在此时。 只见半空之上的卫允刚刚收回的右手已然握成了拳,中食二指并指成剑先后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一一点去。 四道白色光束自卫允指尖弹射而出,分别落在东南西北四个位置,顿时便有四道擎天彻地的大符出现,形成四道近乎透明的光幕,出现在古战场的四个方向。 第 428章 若水(上) 只见一轮百丈方圆的紫色火球骤然出现在千丈高空之上,紫色的火焰宛若火蛇鱼儿一般在紫色光球的表面不断的起伏游动着。 无尽的紫色光芒自半空洒下,占据了大半的天空,将这片方圆数万里的巨大战场悉数笼罩其中。 紫色神华与那灰蒙蒙或者红褐色的游离气息相遇,顿时便好像烧的通红滚烫的铁棒碰上了冷水一样,散发出大量的烟气,而后连同烟气一块儿,皆被紫色神华化作虚无。 这是比当初在光明神国里头的昊天神辉更加纯粹的浩然气,什么杀戮之气,怨气,死气,以及那些残留不息的刀兵之气,在这紫色神华的面前,都只能被净化成虚无。 “帝君!如何?”卫允飞身至东华帝君身侧,背后是那轮悬浮在千丈高空之上的紫色火球。 饶是东华帝君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也不禁有一丝动容,因为他竟然从那轮紫色火球的身上,不,或者说是从卫允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极为危险的味道。 修为到了东华这个境界,便是忽然的心血来潮也绝不会没有因由,更不会出现什么错觉。 “卫兄果然好手段!”东华帝君由衷的道,不过语气依旧很平淡。 天上那轮紫日还在,方圆万里的古战场之中,所有混乱狂暴的能量和气息宛若冰雪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消融着。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功夫,原本盘踞着各种浑浊能量,混乱狂暴气息的远古战场,便被自天空洒落的紫色神华蒸发一空,悉数净化成了虚无。 卫允看着东华,问道:“帝君以为如何?” 东华负手而立,一身紫衣飘飘,白发如雪,“姑且一试吧!” 卫允的修为确实不错,他的法力也确实能够净化浊气,可那终究是自天地浊气之中诞生而出,修炼了数十万年的魔尊缈落,其实力之强,便是在强者横行的远古大洪荒时代,也少有人能及。 而且让卫允来炼化缈落不过是东华帝君当时灵光一闪的想法罢了! “那就劳烦帝君带路,往妙义渊一行!” 趁早把欠了东华帝君的人情给还了,也就趁早解决二人的之间的因果,这样的话,纵使以后两人因为九重天和人族的事情有什么龌龊的话也不至于有什么顾忌。 却在此时。 远在天地的另外一头,天界和翼界的交界之处,忽然传来一股让天地都为之色变的异动。 东华蹙着眉头看着若水的方向,刚刚提起的步子还没迈出,便化作遁光朝着弱水的方向而去。 卫允自然也察觉到了若水方向传来的变化,当即也紧跟着东华,化作遁光跟了上去。 ······· 自从上一次天族战胜翼族之后,天族和翼族休战已有七万余年,挑起那场大战的翼君擎苍被天族上神墨渊封印在若水河畔的东皇钟之内,擎苍的第二子,翼族的二皇子离境登上了翼君之位,自此便向天族称臣,每年向九重天供奉珍奇异宝无数,与天族重修旧好,自此两族再无战端,四海八荒也恢复了平静。 自那之后,作为两族边境的若水也变得平静了起来。 可今日,原本平静的若水却忽然风云突变,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已然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阴云,黑压压的有些阴沉。 若水之中,一尊十余丈高的金黄大钟斜插在河水之中,钟身之上铭刻着无数玄妙纹路,朦胧的金黄光芒时不时的便在钟身之上闪烁着。 可在那朦胧的金光上空,金黄大钟的顶部,却有一团红中带黑宛若凝聚的云雾一样的能量团若隐若现。 黑红光团每闪烁一次,金黄光芒也就跟着闪烁一次,金黄大钟之上的那些玄妙的纹路也跟着亮了起来,一道极强的震动也以金黄大钟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原本平静的若水此时却在不断翻涌着,水面之上波澜不断,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涛,以弱水为界,两侧分别是天界和翼界,可那震动却同时贯穿了两界的壁垒,朝着两界靠近弱水的山川不断传去。 大地摇曳,土石震动翻飞,地动山摇,大地龟裂········ 最先察觉到这一变化的,是负责驻守在若水河畔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土地,自从上一次化身司音的白浅拼死封印了即将破钟而出的擎苍之后,闻讯而来的东华帝君便命土地随时关注东皇钟的变化,若有任何异常都要第一时间报知于他! 而东华帝君之所以能够这么快便感应到若水河畔的变化,一方面是因为那变化确实极为强烈,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土地的传讯。 眼看着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东皇钟之上黑红光芒越来越盛,东皇钟所发出的金黄光芒隐隐有几分被压制下去的趋势。 白胡子土地也不禁有些慌了,翼君擎苍的在四海八荒之中可谓是恶名昭著,已然到了可止小儿夜啼的地步。 白胡子土地也算是天族的老人了,虽然修为不高,不过一个小小的地仙,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转身便逃,而是运起全身法力,朝着东皇钟注去,企图想要加固东皇钟之上的封印,以求多拖延一回儿时间,等东华帝君和天界其他察觉到此地变化的强大仙神们赶来,再度将企图破封而出的擎苍镇压。 一红一紫两道遁光落下。 老土地立马收了法力,冲着东华帝君见礼,然后又将东皇钟的异动一五一十的禀报东华。 “自三日之前,小老儿便觉得弱水四周的灵气隐隐有些不太对劲,自昨日午后,方圆数百里的元气好像都开始往若水汇聚而来,小老儿虽然觉得不太对劲,可见东皇钟没有异动也就没有多想,还以为是附近有什么仙宝出世呢! 没成想从今日午时开始,东皇钟就忽然发生了变化,擎苍一直在撞击墨渊上神和司音上仙留下的封印,令若水大变,方圆百里地动山摇,山崩地裂!小老儿立马就传讯给了帝君········” 东华帝君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不过你的修为太低,留在这里有害无益,还是趁早离去的好!” 东华的话虽然说的直接,可却并没有半点其他的意思。 小土地看上去胡子花白,身形有些佝偻,一副垂暮老者的模样,可实际上年龄不过几万岁而已,连东华帝君年龄的一半都比不上,可以说是听着东华帝君的故事长大的,对于东华帝君的话,土地老头儿自然是言听计从。 而且土地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地仙,法力低微,估计东华帝君吹口气都能把他从弱水河畔一直吹到天宫去,这里的事情不是他能够掺和的,若是非要留下来,说不定还会成为东华帝君的拖累,还不如趁早走了。 “嘭!” 土地刚刚离开,东皇钟再一次异动,甚至连东皇钟都被敲响,虽然声音很沉很低,可那道声响,却形成了一道磅礴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一道比先前强烈了数倍不知的剧烈震动也朝着四周慢慢传去。 “好家伙!这擎苍的力气还真不小,不会是头蛮牛修炼成型的吧!” 一头蛮牛插上翅膀!悠然的在天空之上振翅高飞,忽然瞧见下边有快绿油油的草场,当即就两眼放光,飞快的朝着草场俯冲而去,口中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叫声。 卫允脑补着画面,顿时便觉得有些好笑。 东华有些无语:“说起力气,我倒是觉得卫兄的力气也不小,难不成卫兄?” 卫允不但没有丝毫觉得尴尬,反而有些诧异的看着东华:“这倒是奇了,什么帝君也会和人开玩笑了?” 东华幽幽打量着东皇钟,眼中流露着思索之色,同时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便不能开玩笑吗?” 卫允也将目光朝着斜插在弱水之中的东皇钟,看着东皇钟四周那一道道叠加在一块儿紧密无比的封印,不禁点了点头:“这封印倒是不错,看来天族的那位战神也并非是浪得虚名的吗!” 东华没有理会卫允的话,而是思索着该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东皇钟本是天族的战神墨渊的法器,拥有毁天灭地的无上威能,可昔日天族和异族大战,为了一统四海八荒,恢复安定,墨渊竟然将这个威力足以毁天灭地的东皇钟送给了擎苍。 不得不说,天族的人脑子里头装的都是大便,擎苍这人分明就不是什么善茬,还眼巴巴的把这么厉害的法器送给人家,虽说当时是暂时平定了天族和异族两方的战争,可同样埋下的隐患却远比两族开战来得更大。 擎苍是什么性子,卫允绝对相信,天族的那些个人要远远比他这个没和擎苍打过交道的人要了解,可就算是这样,他们却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现在好了,擎苍的实力本就是四海八荒之中第一流的存在,又有了东皇钟在手,他若是想要毁天灭地的话,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说你们天族的人也是蠢,好端端把东皇钟这种足以毁天灭地的法器送给擎苍作甚,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现在好了,搭进去一个墨渊还不够,难道帝君打算把自己也搭进去?” 第 429章 若水(下) 连东皇钟的原主人上神墨渊也只能通过献祭自己的元神来阻止擎苍,将其封印在东皇钟之内,更别说此时已经将全身九成以上的修为都拿去封印缈落的东华帝君了。 卫允继续说道:“帝君可不要忘了,妙义渊里头可还有一个缈落呢!帝君若是殒身在此,只怕缈落顷刻之间便能脱困而出,到时候只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九重天啊!” 东华立马便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浇冷水的卫允,语气冷冷的说道:“多谢上神提醒,上神就不必担心了,本帝君心里有数!” 卫允却赶忙摇摇头道:“那怎么行呢,卫某可还欠着帝君人情呢!该提醒的自然还是要提醒的!” 东华直接直接冷着脸转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的卫允的模样。 可卫允却没那么安分,见东华不想搭理自己,也懒得自找没趣,瞧着一闪一闪的东皇钟颇有几分意思,加之对于东皇钟上面的禁制颇感兴趣,便飞身朝着若水之中的东皇钟而去,站在距离金黄色钟身只有三尺不到的位置,睁大了眼睛近距离的细细打量起整座东皇钟来。 不止如此,卫允还在绕着东皇钟飞了好几圈,挥手间格开东皇钟四周的水,细细的绕着钟身观察了一圈,最后盘膝坐在钟身上端黑红光团不断闪烁的位置,看着钟身内部那个不断闪烁着的虚幻人影,眼中满是好奇。 “你是谁!” 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是从东皇钟里面传来的,声音厚重低沉,带着几分磁性,带着一股子暴虐,但更多的却是霸气,那种唯我独尊的霸气。 “长得倒是还不错!”若是除去那一身黑红相间的森然之气的话,其实擎苍生的着实不错,浓眉大眼,粗犷之中还带着几分俊秀,虽不如东华那般英俊,可也能算得上中上,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苦大仇深想要毁灭世界的人呀! “我叫卫允,三百年前才修成上神,翼君自然不会知道我这个无名小卒,不过翼君的名号卫某倒是如雷贯耳!” “卫允?” “你是人族?” 纵使是被困在东皇钟中不能出来,可却并不影响擎苍对周围的感知。 “不错,卫某不才,人族散修一个,最近倒是鼓捣了一个东山书院,收了几个弟子,翼君若是有暇,不妨来东山书院做做客,到时候卫某必定扫榻相迎!” 瞧着卫允热络的和擎苍说话,若水河畔的东华不禁脸上一黑,你这哪里是来镇压擎苍的,分明就是来拉家常的吧! 可转念一想,貌似卫允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帮他镇压擎苍,东华自一开始也只是想让卫允帮忙炼化浊息,除去缈落而已,至于擎苍的忽然暴动,完全是在东华预料之外的。 “我瞧你的实力也不咋的呀,听说你在东皇钟里头被封印了七万多年,我倒是有些好奇怎么你今儿个忽然就想破钟而出了?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擎苍冷冷的看着卫允,没有答话,只默默的不断运转功法吸收周遭的天地元气,就像是吃了大补药一样,体内的法力忽然就不断的增长起来。 卫允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嘶!瞧你这样子,应该是死了某个儿子或者女儿吧,我听说你在他们身上下了一种咒术还是蛊之类的东西,只要你的儿女们一死,你的法力就会暴涨!对了你总共有几个儿女来着?” 擎苍依旧沉默着,静静的提升着自己体内的法力。 卫允扭头看着岸边的东华:“帝君,这家伙有几个子嗣?” 距离如此之近,东华自然也感应到了东皇钟里头擎苍法力的暴涨,起先还有些不解,可听了卫允的话之后便释然了,擎苍用的法子极为恶毒,而且被施术之人必须要是施术者血脉相承的子嗣,早在上古年间这一邪恶的法术便被视为禁忌失传了,也不知擎苍是从哪里雪来的。 “翼君膝下有二子一女,长子离怨,上次长海一战之后不知所踪,次子离境,而今翼族的翼君,还有一女名曰胭脂,现在也不知所踪!” 却在此时,东华身后又有一道遁光落下。 是白浅,青丘的白浅,也是昆仑墟的司音,天族战神墨渊座下十七弟子。 东皇钟上面的封印,正是由她亲自加固的,否则的话,三百年钱擎苍便破钟而出了,因此东皇钟封印松动的第一时间她便有了感应,立即便舍下手头的一切事物,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青丘白浅见过帝君!”白浅虽然已然修成了上神,而且地位尊崇,乃是青丘的女君,可在东华帝君这位昔日的天地共主面前却也得恭恭敬敬的行晚辈礼。 “嗯!”东华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却在此时,东皇钟再度异动,钟体一颤,金黄光泽一阵闪烁,更加剧烈的震动在此朝着四周蔓延而去,白浅骤然色变,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忽然飞身而起,朝着东皇钟飞了过去。 “是你!” 看到白浅,便是擎苍也不禁色变,但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而是惊讶。 “擎苍!就算拼了一死,我也不会让你从封印之中出来的!” “这位仙友还请退后!” 此时的白浅好像变了个人,就像根本不认识卫允一样,听得语气,瞧她的神情,半点都不似作伪。 卫允倒是没觉得诧异,原著里头白浅貌似就是在修成上神之后找折颜要了能够忘却部分记忆的忘忧酒来着。 嗯! 不对! 卫允忽然面色一变,立马扭头看向东皇钟,盯着东皇钟上端被那团黑红光团笼罩,若隐若现的擎苍,嘴角清扬,忽然笑了。 “有意思!” 话音刚落便并指成剑,正要朝着东皇钟点去。 “你干什么!” 伴随着这一声震惊的轻喝的是一道极为凶猛的劲力。 宛若千丈高的海浪迎面派来,磅礴的气浪将卫允的衣衫和馒头黑发都吹的往后倾去。 昆仑扇原本就是四海八荒之中数一数二的仙器,再加上和白浅这个主人心意相通,还有白浅那一身已然跻身上神的磅礴法力。 以及震惊之下下意识的全力出手,这一击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能够接下来的也寥寥无几,更何况二人之间的相隔不过区区一丈不到。 可惜的是,白浅面对的却是卫允,一个无法用常理来理解的异数。 剑指方向不便,直接点在了东皇钟之上,青紫的剑气如穿腐土一般,直接洞穿了东皇钟之外布下的重重禁制封印,点在钟身之中。 “咚!” 一声钟鸣,传遍整个四海八荒,顿时金黄光芒大放,钟身之上无数的玄妙纹路顿时亮了起来,可青紫剑气却丝毫没有因此停顿,直接没入钟身内部,落入那团黑红光团之中。 与此同时,白浅的奋力一扇也到了卫允的身前。 昆仑一扇,可使江河倒转,山川移位,地动山摇也不过等闲。 可扇在卫允的身上,除了将卫允的衣服扇的猎猎作响,馒头黑发不住飘飞之外,却连卫允的身形都没有煽动一丝。 “蠢货!” 卫允冷冷的瞥了一眼白浅,拂袖一甩,顿时便有一道磅礴大力涌出,白浅顿时色变,赶忙横扇双手交叉挡在身前。 可还是被卫允一袖抽了出去,好似一道流星划过长空,消失在天际。 这时,便是岸边的东华帝君也第一次色变,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也多了一份担忧。 因为东皇钟内部的那团黑红光团直接被卫允一剑给破了,可里头哪有什么擎苍的身影,那只是擎苍分割出来的一分元神而已。 二人悬浮于东皇钟之前,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擎苍只怕是早已从东皇钟里头脱困了,在钟内留下这么蕴含着他一分元神的分身用以迷惑旁人,其真身却不知去了何处。 至于东皇钟的异动,那就更好解释了,东皇钟落入擎苍之后已有十余万年不止,以擎苍的才情,只怕是早已将东皇钟给掌握了,制造出来区区异动用来吸引目光迷惑团天族之人,那时再简单不过了。 “大事不妙了!” 便是东华帝君也不不禁有些头疼了! 现在他一身修为值剩下一成不到,别说是擎苍了,怕是连刚才被卫允一袖扇飞的白浅都不一定打得过。 “以擎苍的性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催动东皇钟释放红莲业火毁灭天地,那他一定是去找他的那几个儿女了!” 找到他剩下的那几个儿女,把他们都给杀了,然后将一身法力推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擎苍的法力本就雄浑,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能够和他比肩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到时候只怕天族之中再也没有人能够制得住擎苍了。 卫允却并未有半点焦急,反而煞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尊盘踞在若水之中,有以小半的钟体没在水中的上古神器。 “帝君,你说就这么区区一个大钟,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能够做到毁天灭地?”一个钟就能够毁天灭地,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吧! 东华却道:“东皇钟乃是上古神器,威力极强,其内部还封印者无穷无尽的红莲业火,如果将这些红莲业火都释放出来的话,确实能够毁天灭地!” 卫允有些明白了,所谓的毁天灭地,并不是卫允理解之中的将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使之重归混沌。 第 430章 东皇钟(上) “你要干什么?” 东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察觉到了卫允的想法,可却不太敢相信。 卫允道:“既然东皇钟有如此威能,那为何还要让其落入擎苍之手?” 而今擎苍真身遁去,只留下的一道元神化身也被卫允给抹去了,东皇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再说了,擎苍若是想要毁灭天地,势必要以东皇钟极其内部储存的无尽红莲业火才能做到,那为什么他们不趁着现在擎苍不在的时候把东皇钟给收走呢? 东华却道:“东皇钟落入擎苍手中已有十余万年,早已被他祭炼成了与之性命相交的本命法宝,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够将东皇钟召回,不然以觉得为何七万年前墨渊为何要以元神献祭东皇钟,用来封印擎苍!” 要知道东皇钟的上一任主人可是墨渊,连墨渊这个最了解东皇钟的战神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来阻止擎苍的灭世之举,更何况东华和卫允这两个和东皇钟完全没有关联的人。 卫允却望着眼前矗立在若水之中,大半钟身都在水面之上的东皇钟,轻笑着道:“我觉得你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东华有些狐疑的看着卫允:“此言何解?” 卫允道:“首先,擎苍和东皇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墨渊能够借助东皇钟来封印擎苍这个主人,这就说明了擎苍和东皇钟之间并非是我们所想的那般性命相交的,或者说他们两者之间还存在着破绽。” 东华目光微闪,随即便扭头看着东皇钟,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再其次!”卫允却没有说完:“东皇钟乃是上古神器,威能虽强,可却因威能太强,是以灵性反倒是不如一些寻常的仙器,若是擎苍和东皇钟加在一块,确实让人头疼,可现在擎苍走了,东皇钟却在这里!” 东华立即领会到了卫允的意图:“你是说咱们把东皇钟收走然后封印起来,让擎苍无法将其召回?” 卫允点头道:“不错,你们天界那么多高手,难不成还封印不了一个东皇钟?” 虽说战神墨渊乃是天族的顶尖战力,可天族能够统治四海八荒,占据九重天界,为天地之主,统辖诸天万族,靠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战神墨渊,卫允可不会傻到认为天族没了一个墨渊,便会就此一蹶不振,天族的底蕴且深着呢! 东华想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道:“倒是可以一试!” 却在此时,天界的方向又有数道遁光飞来。 “帝君!上神!” 夜华和连宋急忙上前:“现如今是什么情况?” 卫允微微颔首,东华则沉声说道:“擎苍早已脱困而出,现如今不知去向!” “什么?” “擎苍跑了?” 饶是身经百战的夜华和连宋听到这消息也不禁有些失态,夜华稍微好一些,虽然震惊,可却并未慌乱,倒是连宋,有些不知所措的道:“让擎苍这个大魔头给跑掉了,这可怎生是好!” “三叔莫急!”夜华看着东华和卫允,问道:“帝君和上神神色如常,可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夜华的话音还没落下,天空之上又是一道遁光落下,化作一白衣女子,手持折扇,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被卫允一袖扇飞不知几百里的上神白浅。 白浅的目光有些复杂,绝美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尴尬,方才虽然被卫允一袖给扇飞了,可东皇钟之中的情形却并未逃过她的感知。 而且先前卫允和东华帝君的对话也一句不落的都入了她的耳朵,是以现如今她看见卫允才会觉得尴尬。 “青丘白浅见过东华帝君,见过上神!”白浅款款走来,拱手冲着二人行了个礼:“方才是白浅的不是,尚未弄清楚情况就对上神贸然出手,还望上神见谅!” 不只是歉意,白浅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还带着几分震惊和后怕,震惊于卫允强大的实力,后怕则是对于方才卫允那随手一袖心有余悸。 “哼!”一看到白浅,卫允脸上的笑容就悉数消失了,拂袖一甩,闷哼一声背过身去,懒得搭理她。 白浅尴尬一笑,正要解释什么,东华帝君却抬手制止了她。 “你出自昆仑墟,是墨渊座下弟子,可有什么法子能够封印东皇钟,让擎苍无法将至召回,也无法感知东皇钟的位置?” 东华可没有忘记三百年前擎苍想要破封而出,当时出手加固封印再度将擎苍锁入东皇钟内部的就是这位白浅上神,不过当时的她还是墨渊座下十七弟子,司音上仙。 原本东华还只是猜测,而今看到白浅先前的表现,心中已然断定那位神秘的司音上仙便是白浅。 “素素?”不成想一旁的夜华瞧见了白浅的模样,顿时便仓皇失色,眉宇微锁,幽深双眸之中已然带上了几分雾气! “师尊?”不对,白浅立即便醒转过来,尽管面前之人容貌酷似墨渊,可看上去却要比墨渊年轻许多,而且墨渊的肉身此刻正在她的狐狸洞里头被她每月一碗心头血养着,怎会出现在此。 一旁的连宋是唯一既见过墨渊又见过素素的人,赶忙解释道:“这是狐帝的幺女,青丘的女君白浅上神!这是我大哥的儿子,我们天族的太子夜华!” “你就是白浅?” “你就是夜华?” 两个原本应该是在数百年后东海水君的龙宫之内重逢的男女,却因为擎苍忽然的逃窜,而相聚于此,却不知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好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对付擎苍才是正理!”连宋赶忙说道。 一说起擎苍,夜华和白浅的面色也变的凝重起来。 “封印东皇钟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可白浅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捧冷水浇在了众人的头上:“可东皇钟乃是上古神器,又被擎苍祭炼了如此之久,只怕是早已被擎苍炼化,否则的话,七万年前师尊也不至于献祭自身元神来封印擎苍,先前擎苍的一缕元神化身也无法骗过我等!” 若非是东皇钟与擎苍心意相通的话,就凭擎苍区区一缕元神化身又如何能够制造出先前那等威势,假象近乎成真。 “想要封印东皇钟不难,难的是如何才能不被擎苍察觉,防止擎苍召唤东皇钟!” “若是就地将东皇钟封印于若水之中呢?”提议的是夜华,东皇钟乃是上古神器,威力绝伦,四海八荒之中,几乎没有什么仙器神兵能够与其相比,想要将其从若水搬离,难度只怕还在将其封印之上。 “若是直接将东皇钟就地封印于此也无不可,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势必便要派出大量的人手驻守,防止擎苍前来夺鈡!” 说话的是连宋。 可白浅却摇了摇头。 看着东皇钟面色愈发凝重:“据昆仑墟典籍所载,东皇钟乃是大洪荒时代自混沌之中孕育而出的神器,除了钟身之内封印了无穷无尽的红莲业火之外,还拥有能够破灭空间的无上威能,若是想要封印东皇钟,唯有以实力极强的上神元神献祭,才能使其沉寂。” “而且献祭之人必须对东皇钟有足够的了解,否则的话········” 东皇钟本是墨渊的神器,纵论整个四海八荒,再也没有人能够比昆仑墟的人对东皇钟更加了解。 “咚!” 就在众人为之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身沉闷的钟鸣骤然响起,而后便是风云变幻,天地失色,无尽云层汹涌如潮,滚滚而至。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原本因为擎苍分神被灭而沉寂下去的东皇钟再度亮起了微光! “不好,东皇钟被触动了!” 白浅的呼声之中带着浓浓的不安。 “什么意思?” 来不及回答,白浅立时飞身朝着东皇钟而去,浮身于东皇钟旁卫允的身侧。 “上神做了什么?”白浅目光复杂的瞥了卫允一眼。 卫允没有理会白浅,正要飞身向前,白浅眉梢一挑,立马伸手拽住了卫允:“上神要做什么?” 这时,夜华和连宋还有东华也飞身而至二人身侧,除了东华帝君之外,夜华和连宋隐隐和白浅站在三个不同的方位,将卫允围在中间。 卫允淡淡的瞥了白浅一眼,衣袖一甩便挣脱了白浅的手,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东华帝君:“帝君怎么看!” 东华帝君道:“卫兄有何良策?” 卫允道:“姑且一试吧!”卫允心里没有太大的底气,终究是能够毁天灭地的上古神器,其中蕴含的力量不容小觑,卫允虽然对自己有自信,可别人不知道呀! 最关键的是,方才他那一下直接被东皇钟的催动了。 白浅目光幽幽,又想起了方才卫允一袖就把自己扇飞道百里之外的情形,压下心头的忐忑。 “当然了,如果你们有什么好法子那更好,我也懒得出手!” 擎苍毁天灭地和卫允又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天族里头这么多人,夜华如今还只是上仙的境界就且先不论,还有那个不知深浅的天君,夜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元始天尊,还有那些隐居避世的上神们,自然会有他们劳心劳力的来阻止擎苍,维护他们辛辛苦苦才打下来的江山。 第 431章 东皇钟(下) 众人不说话,卫允也不着急,他可不想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免得到时候牵扯出一大堆的麻烦来,到时候不清不楚的,谁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到时候要是没弄好天族把这个屎盆子都扣到他的头上,那才是真正的有理也说不清。 白浅转身面对着东皇钟,双手如穿花一般在身前不断交错,划过一道道玄妙的轨迹,丝丝缕缕的法力顺着白浅的印诀流转,一道道封印禁制也在不断的朝着已然被催动的东皇钟笼罩而去。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刚刚被触动的东皇钟便再度沉寂下去。 卫允动了,飞身至东皇钟上空,然后一掌拍下! 巨掌横空,遮天蔽日,十指合拢,握住了十余丈高大的东皇钟,虚幻的手掌与实质的东皇钟相触,顿时便有无量红光自终身之上绽放。 风云再变,原本刚刚被白浅封印了的东皇钟再度暴动,似乎是从那只虚幻的巨掌之上感受到了危机,这一次的暴动不再如先前,金黄的钟身四周,环绕着一层熊熊的红莲业火,业火汹汹,朝着四周蔓延而去,不过瞬息之间,便要将整个若水占据。 “不好!是红莲业火!” 众人顿时色变。 “大家一起出手,莫要让红莲业火蔓延!” 说话的是夜华,一起动手的却是除东华之外的三人,三人站定三才之位,三人一起出手,以三才阵法,沟通三人的法力,以白浅为首施展昆仑墟的封禁之术。 昆仑墟乃是天族战神墨渊的道场,墨渊乃是天族父神之子,所修的诸般术法自然也是天族最正统的法门。 以三人为中心,一道道近乎透明的禁制屏障出现,将原本要朝着四周蔓延的红莲业火困在若水之上。 五行之道相生相克,原本水和该能够克制火才是。 可红莲业火却非凡火,乃是能与凤凰真火比肩的神火,以业力为燃料,难以扑灭,虽为火型,可其性却属极寒! 只因阳极生阴,火灼之意强盛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极阳化为极阴,虽不似太阳真火那般至刚至阳,也不似凤凰真火那般拥有涅槃的神效,可却阴阳相济,拥有太阳真火和凤凰真货都没有的神妙。 红莲业火虽强,可却只是东皇钟自发运转之下逸散的些许,三人之中,白浅的修为已然到了上神的境界,而且出身昆仑墟,是墨渊最宠爱的十七弟子,深得墨渊真传,对上红莲业火,自然有着旁人所没有的优势。 所以三人布下的三才阵法也下意识的以白浅为主,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她的修为最高,法力最为雄浑,另一方面,自然便是因为白浅对于红莲业火的了解。 红莲业火虽然被堵在了若水之上,可先前被业火所覆盖的水面却也在瞬息之间就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自河面一直蔓延到河底,河面之上,朵朵火焰状的冰柱矗立着。 东皇钟四周,一层层泾渭分明的金红交织的光轮环绕着,灼灼光芒辐散,可在那只虚幻的巨大手掌面前,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 红莲业火缠绕而上,层层冰霜还没来的及演变,便又消散,因为那只巨大的手掌之中绽放出了更加璀璨的神辉,宛若太阳一般耀眼的神辉。 “砰砰砰!” 虚幻的大手扣在金钟之上,钟身四周那层层叠叠的金红交织的光轮就像是豆腐一样,直接便被捏碎,化作最精纯的能量归于天地。 “还想负隅顽抗?” 卫允冷笑着闷哼一声,目光一凝:“给我起!” 立时便有无边大力生出,直接便将东皇钟自冰面之中抓了出来,漫天冰屑飞溅,十余丈高,七八丈方圆的东皇钟被摄在半空,一道青紫法力顺着卫允的手掌流经虚幻的大掌,而后连同那只虚幻的巨大手掌一同化作一个巨大的青紫气团,将东皇钟包裹其中。 似是感应到了危机,无尽的红莲业火自钟身之中释放而出,充斥在那不过十余丈方圆青紫光团之中,金黄色的东皇钟也被淹没在无尽的红色业火之中。 青紫屏障的颜色有些微变,表面之上不断闪烁着青紫红三色光芒。 卫允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身前轻轻一划,一道将近百丈长短的漆黑裂隙便出现在虚空之上,裂隙不断网四周扩张,就像是一只自远古而来的洪荒巨兽忽然张开了那几乎能够吞天噬地的狰狞大口,将东皇钟一口吞了下去。 而后就看到庞大的漆黑裂缝不断演化,一个绿意盎然的崭新世界出现在裂隙之后,东皇钟化作一道流光,被摄入那方世界之中。 四海八荒之中,那些顶尖的强者能够施展叠宙术,将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连接在一起,有些类似于传送阵,可却比传送阵更加玄妙,因为连接两个不同空间的通道必须要以施术者的法力来稳固,因此此术也极为危险,因为稍有不慎,空间通道破碎,施术者便会受到巨大的反噬,轻者受伤,重则修为受损,元神受创。 四海八荒之中能够施展叠宙术的寥寥无几。 不过在场的人里头就有一个,能够随意的施展叠宙术。 难不成卫允的境界已然和东华帝君相当? 白浅,夜华,还有连宋的脑海之中不禁冒出同一个想法来。 此时的白浅已然将被擎苍封印之后的记忆全都给忘了,虽然震惊于卫允的强大,可先前已然有了亲身经历,反倒是没那么意外了。 可夜华和连宋就不一样了,他们可都清楚的知道卫允不过是一个在三百年前才修成了上神的人族修士,修成上神不过三百年,便已经能够从容施展类似于叠宙术的法术,打通两个不同空间的通道,实力已然超过了绝大部分的上神。 却见卫允右手中食二指并成剑状,一指点出,一道青紫剑气也紧随着东皇钟没入漆黑裂隙之后的那方空间之中。 随即便看到卫允拂袖一挥,悬浮在虚空之上的百丈漆黑裂隙快速合拢,裂隙之后的那方空间也随之消失不见。 风云色变,黯然失色的天地再度恢复了平静,虽然依旧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可却没有那丝沉甸甸的压抑之感。 若水水面之上被堵在三才阵法之中的红莲业火却并未随着东皇钟的消失而消散,红莲业火乃是四海八荒之中最顶尖的神火之一,拥有无上未能,又其实那么容易就被人熄灭的。 红莲业火乃是以业力为燃料,而若水乃是昔日天界与异界大战的战场,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七万多年,可战场之上的无穷死气却并未消散,更别说比起死气杀戮之气更加飘渺难寻的业力。 所谓业力,有善业有恶业,而在这天翼两族昔日的战场之上,残留万年久久不曾消散的自然是恶业,而且还是庞大无比的恶业。 因为葬身于若水两岸的天族和异族的强者不计其数,这些杀戮堆叠在一块儿所产生的业力不可以道理计。 这也是为何当初擎苍催动东皇钟准备释放红莲业火来毁天灭地的时候,墨渊想也不想,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献祭自己的元神,将擎苍封印于东皇钟之内,将东皇钟镇压在若水之中。 若是当初当真让擎苍在战场之上将东皇钟之内储存的无尽红莲业火系数释放了的话,再有当时弥漫在战场之上的业力推动,只怕不需要半日,红莲业火便能蔓延至整个天界,乃至于整个四海八荒。 好在现如今东皇钟已经被卫允收走,红莲业火虽强,可也并非不能对付。 只见白浅手中印诀连连变换,而夜华和连宋也将体内的法力源源不断的注入白浅的体内,三才阵法所展现的威力越来越强,而且还在不断的收缩,其中的红莲业火只能不断的被压缩。 卫允看着额头已然隐隐冒出细汗,体内法力正在急剧消耗的三人,没有理会,一声轻笑便飞身落到东华帝君的身侧。 “此地事了,该是咱们去办正事儿的时候了!” 东华面容依旧冷若寒冰,也没有去看正在竭力磨灭红莲业火的三人,领着卫允便朝着天界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而去。 如今东华一身修为九成九都用在了封印渺落之上,若是旁的地方,施展叠宙术赶去自然无妨,可封印渺落的妙义渊却不同于其他地方,四海八荒诸天万界的浊息都往那里妙义渊汇聚而去,尽管有着东华的修为设下的封印,可浊息实在是太过飘渺无迹,无孔不入,自发被渺落这个被天地浊息之中诞生而出的神灵往妙义渊吸引而去。 就连临近妙义渊的梵音谷也受到了影响,发生了某些不可逆转的变化。 而今的梵音谷早已不复昔日四季如春的美景,凡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好像不会间断一样,冷风如刀,呼啸在天地之间。 “这天气不太对吧?” 刚一踏入梵音谷,卫允就察觉到了这处依附于天界的空间的不寻常之处! 第 432章 惨状 一处不知名的虚空之中,乱流横生,周遭是一片混乱的星空,各式各样的陨石,破碎的星辰,枯败的星河,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写上“荒芜”两个大字。 横流的浊气之中,一道在其中穿行的黑红遁光忽然停了下来。 氤氲交织的黑红气流之中,是一位浓眉大眼,宽额阔面,面容刚毅冷峻身形极为高大的中年汉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几岁,大汉的下颌蓄着一簇短须,身着黑色吞金甲,背后是一面大红色的披风,颜色猩红如血,浑身上下莫名便有无穷的煞气萦绕,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尊自尸山血海之中走出的冷面杀神。 “哼!” 大汉忽然面色一变,深邃宛若黑洞一般的眸子当中闪烁着凶厉的红光,那坚毅的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玩味的轻笑:“有意思!竟然识破了本君的分神?” 可下一刻,大汉的脸色却骤然一变,元神深处传来一阵刺痛,不是因为那一缕分神被灭而带来的刺痛,而是一丝浩然阳刚的剑意竟然循着他分神和元神本体之间冥冥之中的一丝联系追溯而来,直接落入他的元神之中。 “好犀利的神通!好霸道的剑意!”饶是大汉也不禁有些震惊,那缕剑意虽只有一丝,可却宛若附骨之蛆一样,始终盘踞在大汉的元神之中。 大汉这才停下遁光,全力运转体内法力,无尽的杀戮之气化作滚滚狼烟,自大汉的天灵钻入体内,在大汉元神之力的牵引之下直接灌入识海之中,化作涛涛血河,朝着那缕浩然剑意呼啸而去。 这一缕循着冥冥之中分神和元神本体联系来到大汉识海之中剑意终究是无根浮萍,在无尽的血煞杀戮之气化作的滔天血河面前,终究还是被磨灭成了虚无。 可大汉的脸上却看不见一点兴奋,反而带着几分凝重。 “好强的剑意,四海八荒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大汉似喃喃自语的说道,脑中却在快速的翻越着往昔的记忆,可却未能从中找出与之相附和的旧相识。 “难道是东华帝君?” 大汉不是旁人,正是自东皇钟中脱困而出的翼君擎苍,擎苍虽是翼族之主,可东华帝君横扫四海八荒却是在远古时期的大洪荒时代,那时的擎苍可还不是翼君,修为也没有达到现在的地步,虽然久闻东华帝君的威名,可却一直未曾与之交手。 可还不等擎苍思定,原本一直和擎苍心神相连的东皇钟却忽然失去了感应。 擎苍顿时面色骤变,目光之中满是凝重:“究竟是谁?” 在掌控东皇钟十余万年的时间里,擎苍早已将其炼化了将近九成,就连东皇钟的上一任主人墨渊也只能通过献祭元神的方式,利用擎苍未能将东皇钟彻底炼化这一点来阻止擎苍催动东皇钟屠杀天族大军。 这七万多年里头,擎苍虽然被封映在东皇钟里头,可却无时无刻不在参悟东皇钟的奥妙,钻研墨渊布下的封印,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在短短三百年的时间里头就接连两次突破墨渊和白浅的封印,自东皇钟之中脱困而出呢! 现如今擎苍对于东皇钟的掌控已然到了九成九的地步,就算是墨渊在世,擎苍也有自信墨渊未必能够再如七万年前那般利用东皇钟的将擎苍反制。 这也是为何擎苍如此大胆的竟然敢只在东皇钟中留下一丝元神化身和一成不到的法力,企图用来骗过天族众人,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把他当做血蛊饲养的那几个儿女一一斩杀,夺取其本源壮大自身,将自身的法力推到另外一个高度。 可现在,他自信满满的放在若水之中的东皇钟竟然被人收走了?而且还让东皇钟和他断了感应。 若是没有了东皇钟,擎苍就等同于是被断了一只臂膀,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对抗整个天族,怕是有些力有未怠。 擎苍那深邃的目光旋即就变得阴沉如水,原本他还有些犹豫,可现如今若是再犹豫下去的话,只怕……… “事已至此,只能先去那里了!” 当即便做出了决定,擎苍心念一动,体内磅礴的法力顿时便如潮水般涌出,化作一道黑红交织的遁光继续循着乱流往前激射而去,速度竟是先前的一倍不止! 若是东华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这里就是通往他封印渺落的妙义渊的道路,只是擎苍虽然知道妙义渊的大概位置,但却并不确定,因此只能在这方近乎荒芜的星空之中不断的搜寻。 翼界,大紫明宫之外,夜华和白浅连宋三人的身形相继出现,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情形却远远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大紫明宫乃是翼族王宫,是翼君的居所,也是翼君召见翼族各部落诸君,治理翼界的地方,就算翼族苦寒荒芜,环境恶劣,不似天族那般风景秀丽,物产丰盈,可至少也还是庄严肃穆才是。 可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片尸山血海,断壁残垣,一派破败不堪的景象,浓郁的死气盘踞在大紫明宫的上空,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无数黑色的乌鸦和秃鹫或是盘旋在天空之上,或是挂在四周枯黄的树木之上,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脚下的大地早已染满了鲜血,虽然早已经没有了热度,可却尚未化作乌黑,四周的尸体虽然早已没了温度变得冰冷可却尚未僵硬,显然这场惨剧发生的时间并不是很久远。 遍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之后,已然化作满地断壁残垣的大紫明宫旁,有一丈许高的祭坛,祭坛的四周堆叠着宛若小山一样的尸体,皆是移族装束,披甲持戈,死状凄惨。 地面之上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凹槽,凹槽之中还有尚未干涸略带一丝乌黑的血液化作介于固态和液态之间的胶状物凝固在里头。 纵横交错的凹槽分布的极有规律,好像是某种阵法纹路,阵法虽然被破,可却隐隐还有几分玄奥的气息残留。 祭台之上的尸体不多,只有零星的七八具,可夜华和连宋却好像对于祭台之上的那七八具尸体都异常熟悉,因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以及难以言状的震惊。 “离镜?” 发出惊呼的是白浅,先前祭台周边那近千具翼族将士的遗体都没有让她动容,可当她看到祭台中间那具跪倒在地,头颅无力的垂着的尸体的时候,却忽然瞪大了眼睛,瞳孔皱缩,脸上写满了错愕,下意识的发出呼声之后,便立即抬手轻掩微启的红唇,神情之中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循着白浅错愕的目光望去,那具跪倒在祭台中央的年轻英俊,身着华丽黑袍的尸体落入众人眼中。 “翼君离镜?”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 看到离镜的尸体,夜华和连宋也忍不住震惊,翼君离镜可是真真的上神境界,虽只是初入,可法力之浑厚也是而今翼界的第一人。 夜华急忙飞身上前查想要看离镜的死因,不曾想手掌刚刚触碰到离镜的尸身,原本还栩栩如生的尸体立时就以极快的速度变得干瘪枯萎,就像是身体里头的水分一下子都被抽干了一样,宛若一颗朽坏的木头。 饶是见多识广的夜华也不禁震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伸出的手掌愣在了半空。 “不用看了,他一身血肉精华还有法力元神以及三魂七魄都被人吸走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具没有半点作用的空壳罢了!” 连宋的话音刚落,只见那具化作枯尸倒地的尸体立时边如同泥塑一般摔做一地的黑褐色灰烬。连宋幽幽深邃的目光落在离镜尸身化作的一地黑色灰烬之上:“难道说方才在若水之时卫允上神所言·········” “都是真的?” 擎苍为了增进修为,不惜将自己的几个亲生儿女变成鼎炉,通过某种极为邪恶的功法,将离镜等几个儿女杀死之后吞噬其元神法力,用来壮大自身。 夜华和白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之中读取到了震惊的情绪。 “除了离镜之外,祭台之上剩下的七人五一不是翼族之中能征善战,实力强大的各部族首领!” 夜华扫视着祭台之上七零八落,死状都极为凄惨的尸身,沉声说道。 连宋打量着地面之上那一道道交错纵横的血槽所组成的玄妙纹路,“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翼族秘传的血祭大阵,通过献祭鲜血的方式,以上千人的鲜血修为为引,在加上阵法所吸收的天地灵气,以血祭大阵的力量调和之后,来提升主阵者的修为法力!” 夜华也不禁面色阴沉的道:“我在天族典籍里头看到过血祭大阵的记载,这种阵法以活人心血修为为引,极为邪恶,而且虽然能够提升主阵者的法力,但提升的程度却有上限,很是得不偿失,就算是在翼族之中,这种血祭大阵也被废弃已久!” “若非是遇到了不可匹敌的强敌,他们也不会祭出这种古老邪恶的阵法!” ············· 第 433章 无题 三人的脑海之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同一个名字。 “可他们是怎么知道擎苍已然自东皇钟之中破封而出的?” 连宋的疑惑也是夜华和白浅的疑惑。 擎苍以一丝元神化身留在东皇钟之中,真身却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突破了东皇钟的封印,先是骗过了受东华帝君之命负责看守东皇钟的若水土地,而后又险些把他们也给骗了,若非是先前卫允慧眼识别出了擎苍的把戏,只怕此刻众人还不知道擎苍早已破封而出的消息。 “不错!”夜华也满腹的疑问:“若非是提前知道了擎苍破封而出的消息,他们断然不会提前布下血祭大阵,早早便做下如此布置,以备擎苍的到来!” 白浅目光幽幽转着,一边听着两人的话一边同样在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离镜本就是上神境界,虽然不过初入上神,在四海八荒之中只能算是一般,可若是有血祭大阵加持的话,只怕一身实力便是在上神之中也能排在前列,可纵使如此却也只能饮恨于此,由此可见,擎苍的实力只怕” 说着说着,连宋的声音便越来越小,目光不断闪烁着,原本一贯从容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凝重和阴云。 夜华的目光扫过四周,而后更加严肃沉重的道:“此地战况虽然惨烈,可战斗持续的时间却并不长,离镜和这些翼族各部的将领们应该只坚持了几招便惨死在擎苍的方天画戟之下!” 听到夜华的话,连宋这才慌忙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方才只顾着观察分析地面的血祭大阵去了,而忽略了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若是双方实力旗鼓相当的话,那么现在的大紫明宫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地面之上的血祭大阵也不会保留的这么完整! 肯定是擎苍以绝强的实力,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将翼君离镜和翼族的众人一并斩杀与此,将离镜的一身法力和元神以及血肉精华都吞噬了之后从容离去。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今日的擎苍,绝非七万年前被墨渊上神封印在东皇钟之中的擎苍!” 昔日为了镇压封印擎苍,天族一代司战之神,除东华帝君之外的最强者,父神的嫡子,自远古大洪荒时代便开始成名的墨渊也只能献祭自身元神。 那么现在实力早已超越了当初的擎苍,四海八荒之中又有何人能够胜的过! 是夜华这位天族的太子?还是白浅这位青丘的女君?还是连宋这位素来浪荡,只喜欢钻研炼器阵法等杂学的天族三殿下? 天苍苍地茫茫,四周却是遍地的尸首,虚空之中弥漫着的是无尽的血腥和杀戮。 “擎苍!” “去了何处?” 连宋咽了咽口水,有些无力的道。 “若是卫允上神所言非虚的话,此刻的擎苍要么就是在追杀他剩下的儿女的路上,要么”白浅皱着眉头,擎苍乃是她的师傅墨渊献祭元神才将其封印的大魔头,也正是因为擎苍,白浅那位极为爱戴的师傅,那位亦师亦父的恩师而今只能躺在青丘的狐狸洞里头,被她以每年一碗心头血养着。 注:剧中是说每日一碗心头血,这里的每日作者君的理解是天界的一日,也就是凡间的一年! 夜华和连宋是怕擎苍祸乱四海八荒,残害无辜,威胁到天族的统治。 而白浅对于擎苍更多的确实恨意!彻骨的恨意。 “要么就是擎苍的三个儿女都已经被他斩杀,此刻擎苍不知躲到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悄悄适应体内暴增的法力,随时都有可能出世,祸乱四海八荒!” 夜华接过白浅的话,冷静的分析着现在的局势。 “幸好!” 连宋有些庆幸的道:“幸好东皇钟已经被卫允上神收走了!” 夜华冷静的道:“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现在擎苍实力虽强,可却并非不可战胜,若是当真等到他找到了东皇钟,催动东皇钟释放其中的红莲业火,那才是真正的绝境!” “夜华君说的不错,现在我们还有机会!”白浅也冷静的道,脑中早有千般思绪闪过,“只要我们在擎苍找到东皇钟之前找到他!” “这样吧,我们兵分三路,白浅上神回青丘求援,请狐帝出山,然后再去十里桃林寻折颜上神,狐帝和折颜上神昔日在大洪荒时代之时,曾与墨渊上神一同拜在父神门下修道,实力强劲,若有他们相助,咱们也能多一份胜算!” 白浅点了点头,确实,以他们三个的实力,就算是一起上,只怕也未必是擎苍一合之敌,而狐帝和折颜那只老凤凰皆是四海八荒之中久负盛名的强者,经历过混乱的远古大洪荒时代,实力之强远非他们能比。 夜华继续道:“三叔与帝君的关系最好,三叔便去找帝君借妙华镜一用!” 连宋也点了点头,东华帝君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一身修为九成以上都用在了封印魔尊渺落之上,一身法力十不存一,现如今的东华不过是凭着强横的底蕴硬撑着罢了,实际上早已经是外强中干,否则的话,早在若水的时候就出手镇压东皇钟了,又何须让卫允那个人族上神出手。 “你的意思是我去找帝君借妙华镜寻找擎苍的踪迹?”连宋皱着眉头,妙华镜虽然神妙,可以擎苍如今的实力,只怕就算是妙华镜也未必能够探查的出来。 夜华却摇了摇头:“不是擎苍,而是擎苍剩下的一对儿女!” “离怨和胭脂?” 连宋本就聪明,念头一闪就明白了夜华的意图。 “若是他们兄妹二人依旧在世的话,那就说明擎苍的功法还未圆满,如若他们兄妹二人都已遇害,那咱们”连宋不禁看向夜华,虽说如今三人之中以白浅的修为最高,可在连宋心中,却还是以夜华这位自小便沉稳老练的侄子为首。 夜华目光微凝:“如若是后者,那咱们就得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好,就听夜华的!”连宋直接拍板! 白浅也没什么意见,三人便直接飞身而起,化作遁光离去。 另一头,梵音谷之中,卫允和东华在漫天大雪之中驾着遁光,正朝着梵音谷的某个不知名的偏僻角落赶去。 忽然之间,卫允那比仙器神兵还要坚硬的身体一颤,体内原本运转无漏的法力忽然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等等!” 卫允叫住了东华!在东华疑惑的目光之下,忽然说道:“不对!” “哪里不对?” 东华刚刚问出这句话,面色却忽然一变。 漫天的风雪忽然就停了,停的十分突兀,没有半点预兆。 而后便见到那遮蔽住了大半个梵音谷的红光,铺天盖地!风云色变! “不好,有人进了妙义渊,试图破出我的封印,准备放出渺落!”便是东华帝君那张素来没有任何表情的冰块脸,此时也不仅多出了几分变化。 卫允的目光和东华的目光在半空对视,二人的脑海之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擎苍!” 整个四海八荒之中,妙义渊的存在只有东华一人知道,就算是连宋和东华在太晨宫的一众属下也只知道有妙义渊这个地方,却不知道妙义渊究竟在哪儿。 可现在却有人溜进了妙义渊,而且还在试图打破东华帝君加诸在妙义渊之中的封印,释放被封印在里面的魔尊渺落。 便数整个四海八荒,有这个实力的人寥寥无几,可会这么去做的,却只有擎苍一个。 “帝君的封印能撑多久?”卫允沉声问道。 东华帝君道:“若只是渺落或者擎苍任何一人,都无法打破本帝君以自身修为设下的封印!” “那就是说现在他们两个人加在一块可以打破了?”卫允差点没翻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 东华帝君点头道:“应该能” 话还没有说完,半空之上,卫允的身侧东华帝君的身体便忽然猛地一颤,面色青红交织,喉咙一动,一口逆血喷出,而后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如纸! “封印被破了”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话,东华便彻底晕了过去。 卫允赶忙伸手把东华给捞了回去,免得他从空中掉下去。 然后,狂暴的气机变化,由远而近,清晰的落入卫允的感知之中,无穷无尽的浊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源源不断的朝着梵音谷汹涌而来。 就像是一个原本封闭的空间,忽然被破开了一个口子,然后那些原本被封闭空间排斥在外的东西便一股脑的从那个被破开的口子那里源源不断的涌入封闭的空间之中。 看着手中已然陷入昏迷之中的东华帝君,卫允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倒是昏迷的及时,可这个烂摊子又该让谁来收拾?” 又是一阵剧烈的气息变换,两道极强的气息,一前一后间隔不到一瞬便先后顺着那宛若洪流一般无穷无尽的浊息自一个独立于梵音谷之外的空间飞入梵音谷之中。 第 434章 准备 九重天之上,凌霄大殿之中,此时不是上朝的时候,是以并无朝臣在里头,唯有天君一人坐在那宝座之上,身后是伺候的一众仙娥,大殿四周有精锐的天族将士守卫在侧。 夜华匆匆踏入大殿之中,因其天族太子的身份,是以并不需要通禀,守卫在凌霄大殿四周的天兵天将们也不敢阻拦。 “孙儿参见天君!”夜华站在点下,拱手恭敬的冲着天君见礼,只是神情却有些凝重。 “夜华来了!”听到夜华的声音,天君先是一喜,可当目光落在夜华的身上,看出夜华脸上的凝重之后,却又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夜华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回禀天君,前任翼君擎苍前些时日已经自东皇钟中脱困而出,孙儿和三叔还有青秋的白浅上神追寻擎苍的踪迹至翼界之后,便彻底失去了线索,不知其去向,而且现任翼君离镜和翼族各部将领皆被人杀死在翼界大紫明宫之外,据孙儿和三叔推测,下手之人,应当就是前任翼君擎苍!” “擎苍脱困了?”饶是素来沉稳的天君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色变,“擎苍生性残暴,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不足为奇!” 擎苍乃是翼君,脱困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催动东皇钟灭世,而是先去翼界杀了他的儿子离镜和翼族的各部族将领,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自然难以理解,可在擎苍身上却不然。 “孙儿此来还有一事禀告天君!”夜华来天宫是求援和告知天君消息,让天君下令九重天各处加强戒备,严防擎苍袭击。 夜华徐徐将擎苍脱困,在若水之中故布疑阵迷惑众人,独自去追杀他的几个子女,吸收他们的法力元神提升自己修为的事情说给天君。 然后提出了自己的一系列的建议,天君一一采纳,直接吩咐下去,让天族各部和天兵天将,各司仙人们悉数听从夜华的调遣,准备全力戒备备战。 夜华走后,凌霄大殿再度恢复了平静。 可坐在那华丽宝座直之上的天君却目光幽幽,闪烁着不为人知的诡繘光芒,就连身上的散发的气质也不复先前的仁善和蔼,庞大的威压自华丽宝座之上悄然朝着大殿之中弥漫而去,周遭的仙娥仙侍们自然以为天君乃是因为方才太子夜华所说之事由心才会如此。 殊不知,在那庞大的威压之中,隐隐有几分戾气将散未散,隐藏的极好,不过一闪而逝便被收敛了起来,若是夜华在这儿的话说不定还能感觉到些许的不寻常,可这些修为低下,在天宫里头随处可见的仙娥仙侍们却根本察觉不到一丝一毫。 连宋径直去了太晨宫,可却从太晨宫的仙官重霖口中得知东华帝君仍旧外出未归的消息,这才想起来,貌似方才东华帝君是和那位新晋的人族上神一道离开的,连宋不禁有些后悔,方才为何没有询问东华帝君他们准备去哪儿。 没有东华帝君,连宋只能告知重霖一声,然后直接飞往妙华镜的位置,妙华镜确实神妙异常,可催动妙华镜的限制也很多,雄浑的法力便是首位,连宋虽然天资不错,可这些年精力都放在了那些杂学之上,心思并没有放在修炼上头,而今不过是个小小的上仙,而且一身法力比起侄儿夜华还略有不如。 可事已至此,已然是分秒必争,连宋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催动妙华镜了。 幸而平日里他和东华帝君交好,也时常在太晨宫里头向东华帝君讨教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而妙华镜又是东华帝君名传四海八荒的代表作,连宋早早便向东华帝君讨教过妙华镜的炼制和使用方法,甚至还曾经试图模仿东华帝君,炼制出阉割版的妙华镜。 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可如何催动妙华镜连宋却记了下来。 不过神器择主,他想要催动妙华镜,自然不似东华帝君那般如指臂使。 “唉!以我的法力,想要找到离怨和胭脂的踪迹,怕是得花费一番力气了,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连宋也知道现在不是拖延的时候,是以方才在太晨宫的时候就嘱咐了重霖,若是东华帝君回来了,让他立马先来一趟妙华镜的位置寻他。 重霖虽然跟在东华帝君身边不过数万年,可却分外得力,绝不是那种消极懈怠,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这一点连宋倒不担心。 青丘在东海之东,十里桃林则正好夹在东海和青丘的中间。 而今两个地方都要去,白浅自然是先去了十里桃林,找到了正在和白真下棋和酒,好不潇洒快意的老凤凰折颜,将事情简单明了的说给了折颜听。 而后三人便一道去了青丘!向狐帝道明了诸般缘由,可狐帝却有些犹豫,并未答应立即和他们一起去寻擎苍。 无他,只因为青丘也需要有人坐镇守护。 若是狐帝等人也随着他们离开了青丘,到时候擎苍杀到青丘又该如何是好?青丘妖国在九尾狐一族的统治之下,已然承平十余万年了,妖国之中的妖民们生活的幸福而安乐,不像翼族魔族还有天族那般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的,也没个安稳。 狐帝白止除了是白浅的爹爹之外,还是青丘的狐帝,是妖国的妖帝,必须要对他的臣民们负责! 对于狐帝的选择,便是白浅也不好说些什么,她本身就是青丘的女君,执掌一方,可擎苍却关系这她最敬爱的师傅,三百年前,白浅不过上仙的修为,就做出了独自一人前往若水重新封印擎苍的事情。 而今擎苍再度破封而出,白浅身为昆仑墟之人,战神墨渊的亲传弟子,有职责也有义务继承墨渊的遗志,竭尽全力除去擎苍这个意图霍乱四海八荒的大魔头,或者再度将其封印,阻止其再度挑起战火,荼毒众生。 好在还有一个折颜! 白浅带着折颜还有白真一路直上九重天,去找夜华和连宋回合去了! 梵音谷。 原本该是世外桃源的梵音谷,此刻却有无穷无尽的浊气自梵音谷的一角不断的注入谷中,原本终年不断的皑皑白雪也不复存在,混乱而狂暴的浊气悄然朝着梵音谷的中央区域蔓延而去。 卫允浮身于数百丈的高空之上,手里头攥着东华的手臂,体内的法力正源源不断的朝东华流去。 内天地之中,那轮悬浮在天空之上的黑白光团不断的吞吐着天地元气,化作精纯的青紫法力游走在卫允的经脉之中。 卫允看着前方接近梵音谷边缘的位置,两道极强的气息伴随着宛若洪流一样的浊息飞入梵音谷之中。 其中一道气息和在若水之时被卫允抹去的那道残留在东皇钟之内的分神极为相似。 不用想,肯定是擎苍和渺落这两个众人口中的大魔头,大坏蛋了。 卫允却没有第一时间冲而去,而是直接一指划开了身前的空间,拖着已经昏迷的东华帝君走了进去,出现在梵音谷的入口位置,将东华帝君随意往地上一丢,然后顺便再丢了个封印把整个梵音谷都给封了起来。 梵音谷的名字里头虽然带着一个谷字,可却并不是什么山谷,而是一处依附于天界的异空间,只是不知道是天地自然孕育而成的,还是被某个不知名的大能开辟出来的。 而且这个空间还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一直在移动,否则的话,梵音谷和天界之间连通的通道也不会数十年才开启一次。 因为只有到了特地的时间,两个不同的空间才会在虚空之中再度相遇,二者之间连接的通道也才会被打开。 而卫允的封印则是直接将整个梵音谷的空间都给封印了起来,这样的话,就算是两个空间再度连接,通道再次开启,里面的人也没有办法从里头出来,外面的人也没法再进去。 除非有人的实力强过卫允,或者是有某些极为特殊的天赋,能够视阵法禁制这类东西于无物。 设好封印之后,卫允便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唤醒东华上面去了。 方才在梵音谷里头的时候卫允就仔细的查探过了,东华帝君的伤不在肉身,而在元神。 再结合方才在梵音谷中看到的那一幕,卫允已然推断出他这一身伤势的由来,应当是被人以极强的力量打破了他加诸在渺落身上的封印,受到了反噬,这才会伤到元神。 毕竟东华在妙义渊之中用来封印渺落的可是他那一身将近九成的修为,和他的元神法力本就是一体的存在,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能够打破东华封印的同时,又能将其重伤,这样的好事儿渺落又怎么会放过。 好在东华的实力确实很强,虽然受了些伤,但却并非致命,而且随着他那封印渺落的九成修为虽然被磨去了不少,但也有一些已经开始回归他的体内。 再加上卫允不断的往他的身体里头输送法力,不出一时半刻东华绝对就能醒来! 卫允现在关心的却不是东华,而是刚刚出现在梵音谷里头的那两个家伙! 翼君擎苍和魔尊渺落。 第 435章 托付 卫允心念一动,身形已然消失不见,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老师?” 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卫允打量着面前和在俊疾山上并无多大变化的大徒弟,微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多年不见,竟然修成了上仙,不错呀青辰!” “都是老师教导有方!”柳青辰很是恭敬的拱手说道。 柳青辰的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虽然对于卫允的突然到访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惊喜,不过柳青辰的性子有些执拗,而且对于人伦礼法十分讲究。 “你师弟他们呢?”卫允问。 柳青辰微微躬身,徐徐答道:“二师弟说是要行走天下,仗剑除魔,十年前来过一次弟子这里,当时二师弟已经修成了天仙,一身剑道修为又有精进,弟子和二师弟一番切磋,却惜败半招在师弟剑下,离去之时,二师弟说准备往西荒一行,而今不知到了哪里!” “三师弟和四师弟一开始倒是跟着弟子一道回来了,这座东山书院郦城分院,便是弟子和二位师弟一同创办的!就在二师弟离开的两年之后,四师弟听说南海之上有蛟龙出没,便和三师弟结伴一道往南海去了!” “南海?蛟龙?”卫允倒是并不觉得诧异:“小四一直便念叨着要自己炼制一把好弓,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材料,世间百兽之中,又以龙筋最为坚韧,具备神妙之能,他听到蛟龙的消息,沉不住气也是难免的!” “对了,小三和小四的修行如何?可有有过懈怠?” 柳青辰道:“老师放心,三师弟和四师弟都极为勤勉,于修行之上从未有过懈怠,当初他们二人离开的时候,已然有了地仙巅峰的修为,再加上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再辅以合击之术,便是遇到了上仙之流,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卫允却有些不信:“你呀你,你说小三勤勉刻苦也就罢了,就小四那跳脱的性子,能静的下心来修行才见了鬼!” “他们二人去南海猎杀蛟龙取龙筋制弓想必就是小四蹿到的吧?” 柳青辰微笑着说:“什么事情都满不过老师的眼睛,确实是四师弟撺掇着三师弟一块儿去的南海!” 卫允摇了摇头:“小四的性子确实跳脱了些,若非如此的话,以他的天资,只怕早就修成天仙了,哪里还要在地仙境界蹉跎如此之久!” 这就是来自昊天世界功法的好处,不同于此界本土的修仙者,修行起来慢如龟爬,数万年蹉跎的同一境界的都极为常见,就连天资纵横,被誉为天才的天族太子夜华,一出生便是地仙的境界,可修成上仙也足足花了两万年。 虽说这样的修行速度和他的本体乃是黑龙有着极大的联系,可也能够看得出卫允的修行指法和此界修行之法最大的区别。 “老师莫要在这儿站着了,先进去坐一会儿,待弟子为老师奉茶!”柳青辰说。 “奉茶就不必了,为师这次找你是有事交代于你!”卫允却并没有喝茶的意思,谁叫自己心血来潮收了个女徒弟,还带来一大堆麻烦呢! 柳青辰道:“请老师吩咐!” 卫允心念一动,念力落入体内内天地之中,原本正在一块嬉戏打闹的两个少女顿时便觉得一股无形之力束缚住了自己,想要挣扎,却发现任凭她们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哎哟!” 两个少女摔在院子里,模样颇有些狼狈! “这是我新收的记名弟子,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入为师门下,不过现在也勉强能够算得上是你的师妹,为师还有要事要处理,你师妹和青鸾就暂时交给你看着了!” “师妹?”柳青辰自然是认识青鸾的,但和青鸾摔作一团的绝美女子却陌生的紧。 “老师放心,弟子定然好好看管师妹和青鸾师姐!” 青鸾虽然只是卫允的坐骑,但因入门早,柳青辰等几个是兄弟们习惯了称呼她做师姐。“老师(老爷)!”青鸾和凤九互相搀扶着起身冲着卫允见礼! 卫允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然后冲着凤九道:“这是你大师兄柳青辰,为师有事要外出一趟,归期未定,这些时日你就暂时跟在你大师兄身边,你大师兄虽然本事一般,不过教导你却是绰绰有余了,修行之上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尽管问你大师兄!” 大师兄? 凤九眉梢一挑,冲着卫允恭敬的拱手礼道:“是,老师,小九知道了!”然后又恭恭敬敬的转身冲着柳青辰拱手躬身一礼:“见过大师兄!小妹是老师新收的弟子,名唤白凤九,大师兄叫我小九便好!” 柳青辰原本是想叫凤九师妹的,可凤九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唤了声“小九师妹!” “这段时日便要叨扰大师兄了!” “小九师妹客气了!你我是师兄妹,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未免太生分了些!” ······· 卫允见他们一副兄友妹恭的模样,不禁点了点头,食指伸出于身前虚空轻轻一划,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顿时便如被利刃划过的白纸一样,直接便被一分为二,露出一道漆黑的裂隙,而后裂隙张开,有青紫光芒萦绕在裂隙四周。 只见卫允一步踏出,已然消失在裂隙之中,而后裂隙迅速合拢,虚空又恢复到了方才光滑如镜,空无一物的样子。 还在三个弟子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已不知道见了多少回,也不觉得惊讶。 凤九和青鸾连卫允的内天地都经历过了,对于区区的划开空间自然不会觉得震惊。 眼看着卫允的背影消失在空间通道之中,凤九和青鸾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凤九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可青鸾却并未如此,反倒是看到柳青辰的时候,脸色露出几分僵硬的轻笑,像是强行堆出来的一样。 “青辰师兄!”青鸾的强颜欢笑自然逃不过与之朝夕相处数年之久的凤九的眼睛。 “青鸾师姐!”柳青辰也笑着冲青鸾打着招呼,不同于青鸾的强颜欢笑,柳青辰脸上的笑容确实发自肺腑的。 凤九轻轻拽了拽青鸾的裙摆,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师把你放了出来,就是结束了你的面壁才是,你怎么摆出这副模样!”同时眼神还在不断示意,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不解。 凤九的传音入密虽然隐秘,可又如何逃得过柳青辰这个卫允门下大弟子! 浩然气虽然主要修炼的是肉身和法力,可这些都是建立在修习念力的基础之上,念力才是卫允门下修行的核心。 而昊天世界的念力在此方世界代表的就是修行者的灵识和元神。 “师妹不必疑惑!青鸾师姐性子跳脱,喜欢玩乐,如今看到青辰,难免会有些闷闷不乐!” 青鸾一脸的‘死灰’!眼中写满了‘绝望’。 凤九似懂非懂的在青鸾和柳青辰之间打量来打量去! ········· 卫允再度出现在东华身边的时候,正好东华已经从昏迷之中幽幽醒转。 其实按理说修为到了东华如今的境界,就算是受了颇重的伤势也绝没有那么容易昏迷过去,因为到了这个境界的修行者元神之强大,远远要在肉身之上。 可偏偏镇压渺落的封印和东华帝君的元神相连,乃是由东华帝君的修为所化,二者一体,自然一损俱损。 “醒了!” 卫允很随意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边,双手往背后斜撑在石面上,目光却落在身前不断闪烁的虫虫云雾之中。 因为云雾之下,就是梵音谷,也是卫允方才布置的封印禁制所在。 东华摇了摇脑袋,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卫允很是随意的说道:“擎苍和渺落合力打破了你的封印,从妙义渊杀到了梵音谷,四海八荒诸天万界之中的浊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朝着从他们打开的通道往梵音谷汇聚而去。” “而且速度还在不断加快!虽然我在梵音谷的外围加了一重禁制,但能坚持多久我也说不准!” 樊笼锁天地!卫允施加的禁制便是樊笼。 “不好!”东华帝君忽然一下子弹了起来。 “一惊一乍的干嘛,想吓死人呀!”卫允有些埋怨的道。 东华走至崖边,看着身前的重重云雾,看着云雾之中不断闪烁着的樊笼禁制,沉声问道:“梵音谷中的比翼鸟一族先天禀赋清华,易受红尘浊气所污,而致种种异疾夭亡之症,而今谷中浊气弥漫,若是不能即使撤离的话,只怕比翼鸟一族就要就此灭族了!” “而且谷中除了比翼鸟一族之外,还有夜枭族,灵狐族等族群散居,各自为国,以擎苍和渺落的性子,只怕这些族群都逃不过他们的毒手!” 卫允却道:“你现在才说怕是已经晚了,而且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擎苍和渺落已经到了梵音谷,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现在只怕整个梵音谷已经成了一片死地了!” 第 436章 比翼鸟族 东华看着卫允纵身一跃跳入面前深不见底的云雾之中,想也没想,立即也跟着跳了下去。 不仅仅是因为谷中的擎苍和渺落,也因为被困在谷中未得出的比翼鸟一族和散居和灵狐族、夜枭族。 东华帝君素来便是个面冷心善的性子,况且将渺落封印在妙义渊可是他的手笔,又怎会坐视这几个族群无辜被牵连而不理。 “上君,这浊气来势汹汹,实在太过猛烈,王都大阵怕是抵挡不了多久了,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我比翼鸟一族当真便要就此灭绝了!” “还请君上早做决定啊!” 大殿之中,玉阶之下,比翼鸟一族之中的元老大臣们纷纷冲着坐在上首的女君进言。 “还请君上早做决断!” 比翼鸟一族的女君名曰橘诺,继承君位已有数百年,比翼鸟一族在他的治理之下,也逐渐从衰颓之中恢复了元气,和谷中的夜枭族以及灵狐一族的关系也不再似数百年前那般紧张,动辄便刀兵相向,互相攻伐。 若是长此下去,不用三五百年,梵音谷必然便会是一副欣欣向荣,各族和睦共处,休戚与共的美好景象,不成想天不遂人愿,突如其来爆发的浊气,却将一切的美好都扼杀在这将将萌芽之时。 “大阵还能抵挡多久?” 橘诺女君是个三十岁许的美貌妇人模样,虽不似凤九和白浅那般倾国倾城的绝色,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尤其是再加上她那一身成熟女人所独有的风韵,更是凭空为其添了数分色彩。 大殿之中站在最前面的,是比翼鸟一族的丞相,也是除橘诺之外比翼鸟一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者。 “回君上,浊气还在源源不断的袭来,若是照这么下去的话,王都的大阵怕是只能再坚持半月左右,半月之后之后便会被海量的浊气所淹没!” 丞相的话音刚落的时候,一道遁光自大阵之外的浊气之中飞速穿行,正朝着王都疾飞而去,距离只剩下数百里的距离。 王都四周,一个宛若倒扣着的琉璃碗的半圆禁制将整个王都都包裹了起来,漫天的浊气都被拦在了大阵之外。 “半个月?只能坚持半个月了吗?” 若是半个月之后还找不到办法,那么比翼鸟一族岂非就要 丞相沉声答道:“若是浊气继续照着这个速度增长下去的话,只怕半个月都未必能够坚持!” 橘诺女君的脸色愈发阴沉,“大将军,与天界的通道而今是什么情况?” “回君上,去往天界的通道不知被什么人给封上了,末将带着族中十余高手试图合力强行打开通道,可却被一股极强之力震了回来,甚至还伤了好几个兄弟!” 比翼鸟一族之中,实力最强的不是并不是橘诺这个族长和朝中的大将丞相以及武官员,而是歧南神宫每一任的神官长。 可歧南神宫的神官长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地仙而已,承担的乃是上谒九天,下查君上的职责,拥有废黜君王的权利。 可惜自二百年前神官长沉晔一剑斩去三季之后,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上一任神官长息泽在将神官长之位传给沉晔之后也隐居避世,不知去往何处潜修,参悟仙道了,而今在不在梵音谷中都还不好说。 而今的比翼鸟一族之中便只剩下如今的大猫小猫三两只,连个地仙境界的“高手”都没有,而今唯一的依仗,也只有护住王都的这座大阵了。 “百姓们可都安置妥当了?”比翼鸟一族怎么也是一个国度,除了王都之外还有大片大片的领土,在这些领土里头生活着的可都是比翼鸟一族的族人。 大殿之下却是一阵沉默,武官员们纷纷低下了头,选择了沉默以对。 “诸位爱卿这是何意?”橘诺女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心中却越发的忐忑起来。 “事已至此,我比翼鸟一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丞相,你来告诉朕!” 没有人说话,那就直接点名,这一刻,橘诺将女君的威严展现的淋漓尽致,语气之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君上,王都之内地域狭小,空间有限,只能收容部分族人,那些自各地往王都迁徙而来的族人百姓们知道君上的难处,于是便自己请命,将族中二百岁以下的年轻族人以及怀有身孕的妇人送入城内,其余年迈力壮的族人都自发请命留在城外,大将军已然在军中组织了敢死之士,带领城外聚集的族人轮番布置和光大阵,试图抵御浊气的弥漫!” 比翼鸟一族寿不过千年,虽然和人族相比已然算是长的了,可是和动辄便是上万年寿数的天族相比却极为短暂,是以比翼鸟一族之中年过六十便能算是成年,可娶妻生子,繁衍子嗣了。 二百岁勉强算是一个分水岭,比翼鸟一族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与其让所有人在城外冒着被浊气侵蚀的危险,倒不如把族中的年轻人和孩子们 “那些留在城外的族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橘诺心中对于结果虽然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可却仍旧抱有一丝期望,希望能够听到一些好的消息。 “回君上,虽有将士们带领族人用和光阵法抵御浊气,可谷中浊气实在是太过污秽,而且数量庞大,无孔不入,城外的族人们里头,那些年轻力壮的,或是修为高一些的还能坚持,可族中年迈体弱的长者们却有不少已经抵不过浊气的入侵,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病痛,甚至有些已经” “而且这些还只是已经赶来都城的族人,还有大量未曾赶来都城的族人如今只能在无穷的浊气之中饱受磨难” “夜枭族和灵狐族的情况如何?” “夜枭族和灵狐族不似我们比翼鸟族,于浊气的抵抗远远强于我族,而且浊气虽然浓郁,但大多都是集中在我族的领地之内,是以夜枭族和灵狐族的现况比我族要强上不少!” 橘诺问:“发往天界的求救传讯呢?” “历来负责和九重天联系,聆听天界旨意的都是神官长,自从沉晔神官长失踪之后,我族已有二百余年没有收到来自九重天的天旨了!” 橘诺仍旧有些不甘心:“那浊气的源头呢?可有找到?” 比翼鸟一族自从搬迁至梵音谷之后,便担负起了坐镇梵音谷,看守妙义渊的责任。 虽然知道这些浊气的爆发和被东华帝君封印在妙义渊之中的魔尊渺落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可妙义渊的具体位置就连比翼鸟一族的历代君王也不知道。 或许歧南神宫的神官长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现如今歧南神宫的两任神官长都不知所踪,可浊气却还在不断的蔓延,是以比翼鸟一族只能尽力搜寻浊气溢散的位置,以求遏止浊气的继续溢散。 可殿中的武官员们却仍旧摇头,浊气的源头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找到的,尤其是比翼鸟一族本身便极受浊气的克制,只要粘上那么一丝,若是不能第一时间清除掉的话,对于比翼鸟一族都是巨大的危害。 “君上,便是找到了浊气的源头咱们怕也没有办法啊!” 看上去仍是中年的丞相也很是无奈,比翼鸟一族 “求救的信号传不出去,和天界的通道也无法打开,浊气还在不断的扩散!” “上天这是要让我比翼鸟一族灭族吗?”大殿之中,有心有不甘可却又无计可施,看不见希望的臣子仰天长叹,语气之满是悲怆。 饶是素来沉稳持重,智计百出的橘诺而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哟!这阵法倒是有几分意思!” 一道陌生的声音骤然在王都的上空响起,声音不大,可却清晰的传入大阵内外每一个幸存的比翼鸟族人耳中。 霸道,魔性! 这是人们对这道声音的第一映像。 橘诺女君立时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领着殿中众臣匆忙走出大殿,来到殿外的广场之上,拱卫王宫的禁军将士们也第一时间朝着殿前广场汇聚而来。 只见近乎透明的半圆形防御护罩之外,一个浑身笼罩在黑红法力之中,周遭有如云层一样的氤氲浊气不断翻滚的高大身影漂浮于半空之上。 飞! 若是在外界自然不是什么子稀奇的事情,可这是梵音谷,天地规则隐隐有别于外界,再加上比翼鸟一族的阵法影响,就算是实力强大的地仙也只能做到短暂的掠空而行。 “比翼鸟族女君橘诺率领族人见过仙君,不知仙君来我族王都有何指教?” 看着天空之上那宛若神魔一般的高大身影,橘诺的心已然沉到了谷底。 “仙君?” “哈哈哈哈!” “倒是从未有人这么称呼过本座!” 笼罩在黑红雾气之中的擎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仰天大笑,笑声宛若雷霆阵阵。 橘诺女君和一众族人们尽皆目光凝重的望着天空之上那个如神似魔的高大身影,听着那有如阵阵雷鸣般的狂笑,早已将戒备之心提到了极致,体内的法力也已经在经脉之中不断运转,随时都处于可以催动的边缘。 第 437章 吞噬 “缈落说你们比翼鸟一族的纯净血脉之中有灵韵之气,有助于本座三元合一,也不知是否为真!” 擎苍随手一招,一股沛然吸力便自掌心之中生出,王都阵法禁制之外,氤氲流光包裹着的流光大阵之中,便有一个青年男子被凌空摄起,浑身好似失重一般,往天空之上飞去,落入擎苍的掌中。 氤氲的黑红法力流转,瞬间便将那年轻的比翼鸟族人包裹,惊慌失措的叫声戛然而止,只见原本一人多高的黑红法力骤然收缩,悉数敛入擎苍的掌心之中。 “啊!” 擎苍双目闭阖,脑袋微微抬着,脸上竟露出几分品尝美味之后的享受之色。 “缈落果真没有诳我!” 饶是擎苍的眼中也不禁露出几分喜色,低头看着下方成千上万的比翼鸟一族,嘴角一咧,脸上露出笑容,也露出了口中那对洁白的牙齿。 而那个被擎苍吸摄至手中的比翼鸟族人,竟然连尸体都没有留下,直接便被擎苍以无上魔功彻底吞噬一空,化作点点灰烬自天空飘落。 原本应该是灿烂无暇的笑容,可落在比翼鸟一族之人眼中,却好似嗜血杀戮的凶恶魔神发出的残忍笑容。 只见擎苍咧嘴一笑,朝着下方阵法禁制内部的橘诺等人送去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而后忽然仰头张开大口,奋力一吞,顿时便有无尽灵气于浊气犹如狂风一般源源不断的灌入擎苍的体内,擎苍周身的黑红魔气也在不断暴涨,宛若翻涌的云层一样,不断的搅动着,而擎苍原本就已经十分高大的体型,竟也随着暴涨的黑红魔气不断增长着。 一丈,两丈、三丈、五丈、十丈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阵法禁制之外,那个足有近百丈的巨人,浑身不断流转萦绕着黑红气流,尽皆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君上,此等神通,怕是就连岐南神宫的那两位不知所踪的神官长也做不到吧!” 知道百余年前那桩旧事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不少人亲眼目睹神官长沉晔在思行河畔一剑斩去谷中三季,若非是上一任神官长息泽出面劝说的话,只怕当初沉晔斩的就不是三季,而是将整个比翼鸟族乃至整个梵音谷都直接覆灭,替那位战死的公主陪葬了! 可纵使是一剑斩去谷中三季的神官长沉晔,也没有此刻出现在王都之外的这个百丈巨人来的更加震撼人心。 只见那百丈巨人张开血盆大口,腮帮子先是猛然鼓起,而后脸颊骤然往里一陷,做出吞吸状。 “不好!诸位虽本君一同出手稳固大阵!” 见此情形,橘诺顿时心中便察觉到了不妙,立时便率先出手,将体内法力源源不断的使出,注入到头顶宛若倒扣半圆琉璃碗的阵法之中。 周遭众人纷纷醒转,再顾不得惊讶,纷纷学着橘诺的样子,将法力注入到头顶的大阵之中。 原本就流转着氤氲神光的阵法变得更加璀璨。 于此同时,擎苍化身的百丈巨人已然张开了那张血盆大口,猛然一吸,顿时便有无穷的吸力自其口中涌出,呼啸的气流几乎凝成了实质,磅礴的天地元气伴随着无穷的浊气被源源不断的吸入口中。 一同被吸走的,还有王都大阵之外的近万比翼鸟一族的族人,不论是士卒还是百姓,尽皆都被那磅礴的吸力摄起,宛若无根浮萍一般在风中摇曳着不断升高,落入那张血盆大口之中。 似有无数只大手深入那混沌的浊气之中不停的搅动着,天色阴沉,狂风怒号,好虚在那混沌的虚空之中有无数只无形的触手探下,将王都四周的比翼鸟族人一个个都卷了起来,往那百丈高的巨人的大口之中塞去。 流转着氤氲流光,宛若琉璃一般的阵法禁制之内,王都之中残存的比翼鸟族人惊骇的看着这一幕。 那些年龄尚小的孩童已经被大人们赶到了屋里,生怕他们看到如此骇人的一幕。 王都的大街小巷之中,深宅院落之内,以及那无数听从自王宫之中颁下的命令,往王都大阵之中注入自身法力的族人们,尽皆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眼看着成千上万的族人宛若蚂蚁一样,不断的被那巨人摄入狰狞大口之中,耳畔萦绕着的,尽是族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呼救声。 一抹叫做恐惧的情绪,悄然弥漫在王都之内的幸存的每一个比翼鸟族人心头。 如此神通术法,凭着王都的大阵能抵御的了吗? 那个将近百丈高的巨人,如神似魔一般,只怕只要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没一人的心头。 魔界,魔族禁地之中。 只见虚空之中忽然泛起一道涟漪,禁地之外,一袭大红衣袍的缈落自虚空之中现出身形。 缈落很美,若是只论相貌的话,便是比起九尾狐一族的白浅和白凤九这两个四海八荒闻名的美人也丝毫不差,再加上眉宇之间那一缕飒爽的英姿,顾盼之间那若有若无的霸道气息,更添几分另类的美感。 “久别重逢的气息!” “还是魔界舒服啊!” 可当刚从魔族禁地之中查看血泪异状的现任魔尊煦阳自禁地之中走出,看到禁地之外的缈落之时,眼中却没有半点惊艳和痴迷,有的只是震惊和担忧!以及满脸的不可置信。 “缈落!” “你怎么会?” 煦阳虽然震惊,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不解的同时体内法力已然凝成传术法,化作六道流光,分别朝着六个方向飞去。 魔族有七大魔君,煦阳是现任的魔尊,可也是赤之一族的魔君,而他第一时间传讯的,则是魔族剩余六族的魔君。 看着这一幕,缈落却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而是任由煦阳将讯号传递出去。 “怎么,看到本座很惊讶?”缈落嘴角轻扬,泛起邪魅的轻笑,那明媚的眸子的当中泛着微光,眼神像是会说话似的,更添几分美感。 可煦阳却只觉得后背发寒,犹如在寒冬腊月之中,坠入冰窟之内,脸上青红之色流转,一股子凉气自脚底涌泉逆流而上,直冲天灵。 “你不是被东华帝君封印了吗?” 煦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他必须要保持镇定,尽管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全拳,尽管体内澎湃的法力早已如滔滔大河一般在经脉之中奔流不息,蓄势待发。 可对面的人是缈落,是嗜血成性,杀戮成狂,无法无天的魔尊缈落,是昔日笼罩在四海八荒诸天万族头上最大的阴影。 尽管煦阳很清楚血泪还在禁地之中被大阵封印者,缈落的实力必定还没有完全恢复,可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缈落,煦阳的心底却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封印?” “哈哈哈哈哈!” 缈落抬手仰天发出一阵大笑,喝道:“三万多年的封印,本座迟早要杀上九重天,寻东华论个明白!” 似乎是察觉到了缈落的气息,禁地之中忽然泛起一阵红光,可随即便又一道更加强大的七彩神光显现,将红光压了下去。 缈落看着方才红光闪现的位置,目光幽幽:“封神大阵?”语气之中却并无多少意外,好似早有所料! 煦阳心中一凛,暗道不妙,可面上任强撑着不露半点怯意,目视缈落,强自撑道:“不错,正是封神大阵!” 所谓封神,乃是魔族不传之密,只有历代的魔尊和魔界七大族的七位魔君得以知晓,也是魔族仗着与天族对抗的底蕴。 是以才有封神之名。 可现在原本这座用来对抗天族的镇族大阵,却被放在禁地之中,压制上一任魔尊分化而出的血泪。 “哈哈哈哈!” 缈落不禁仰天大笑,冷眼看着煦阳:“一群不成器的家伙,魔族先辈们的脸面都被你们这些不孝的后辈给丢尽了!” 何为魔,率性而为,百无禁忌才是魔,无法无天才是魔! 似现在这般,臣服于天族,年年纳贡换取和平,虽享有一丝安定,可魔之本性却也早早丢失。 长此以往,魔将不魔。 “而今魔界安定繁荣,不再有战乱和杀戮,族人们安居乐业,和平安泰,族群绵延又有何不好?” “难道非要像以前那般终日与杀戮和血腥为伴,族人们整日游离于生与死的边缘,那才叫对得起先辈吗?” 煦阳硬着头皮据理力争,实则 缈落却看也不看煦阳,只望着禁地的方向,径自说道:“本座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相等援兵到来!” 煦阳的面色骤然一变,原本还有些许红润的脸上顿时就变得有些苍白,两条垂在身侧的长袖已然鼓了起来,袖中双手皆已凝聚了沛然法力,随时都能拼力一搏。 可缈落接下来的话,却让煦阳的心再次往下沉了几分。 “正好本座也想看看,这三万多年以来,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家伙有什么长进!” 缈落的声音并不高,可话语之间的自信和霸气,却又是那么的充沛。 却在此时,天空之上有六道流光出现,由远而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禁地赶来。 “煦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的把我们叫过来!你要是不说清楚,今儿个老子可和你没完啊!” 遁光还未落下,燕池悟的大嗓门就已经先到了。 第 438章 绝望 魔族七大魔君之中,出去现任魔尊的煦阳之外,便以青之一族的魔君燕池悟修为最深,法力最高。 是以最先赶到的,也是这位青之魔君燕池悟。 “煦阳,到底什么事儿,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把我们叫过来,难道是血泪又出·······” 可当燕池悟现出身形,看到煦阳面前一身红衣战甲的缈落之时,口中尚未吐出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头,嘴巴动了动,又给咽了回去。 抬手伸出食指指着一身红衣战甲,英姿飒爽,正在把玩着自己纤细手指的缈落,燕池悟忽然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满是震惊的支支吾吾的道:“缈·······渺落!” 又扭头看着一旁面色阴沉如水,眼中满是凝重的煦阳问道:“她怎么·········” 话音未落,接连又是几道遁光落下,化作剩余几位魔君的样子。 啪啪啪! 是缈落拍掌的声音:“好!都来齐了,正好省得本座一个个的去找你们!”脸上的笑容越发盛了,看向眼前这七位在魔族之中地位尊崇的魔君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七只待宰的牛羊一样。 眼中满是戏谑和轻视! “缈落!休要张狂,别人怕你,我燕池悟可不怕!” 七大魔君之中,怕是也只有燕池悟这个四肢发达的愣头青明知缈落的名声,却依旧没有半点畏惧了。 毕竟这可是连东华帝君都敢挑战的狠茬子,整个四海八荒之中,就没有他怕的。 不对,除了魔族公主姬蘅之外,也就是魔尊煦阳的妹妹,东华帝君昔日麾下第一战将孟昊的生女,为前任赤之魔君的养女,现任魔尊煦阳同母异父的妹妹。 不过也难怪,据传魔族长公主姬蘅沉鱼落雁,有着以花为容,以月为貌的国色,便是比之天族之中那些素以美貌著称的仙女也犹有过之,引来燕池悟这个愣头青的爱慕倒也并不算什么离奇之事。 掌中光芒一闪,一柄三尺七八寸长短的青铜古剑便出现在燕池悟的手中,一剑在手,燕池悟胸中豪气再添三分,提剑直指缈落,高声喝道:“缈落,今日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个昔日的魔尊究竟有何让人称道之处!” 话音刚落,身形一矮,已然提剑化作流光杀向缈落! “不要·········” 煦阳刚刚抬手,冲动儿子还没说出口,燕池悟已然杀到了缈落身前。 煦阳面色一沉,可却不能坐视燕池悟一人独战缈落,当即便一声低喝:“大家一起上!”说罢唤出随身兵刃,第一个跟着燕池悟冲了上去,杀向缈落。 剩余五大魔君虽然心中对于缈落依旧有着浓浓的恐惧,但也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便也纷纷有样学样,提着各自的兵刃加入了战团。 现任魔尊带领魔族六大魔君,于魔族禁地之前围攻前任魔尊缈落。 澎湃的法力激荡,各式术法神通接连不断的使出,方圆数百里的天地之息被搅成了一锅乱麻,天上风云色变,狂风呼啸,原本就昏沉阴暗的魔族变得更加阴暗。 刀气剑气四溢,拳掌腿指之间皆蕴含着无匹的威力,打的大地龟裂,无数巨石化作碾粉,剑气灌入坚硬的山体之中,留下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孔洞,凛然刀气削过,立时便有百丈刀痕落在黑红的大地之上。 数十丈大小的拳印随处可见,满布蛛网版裂痕的深坑遍布各处。 七位魔君手段尽出,可在七大魔君围攻之下的前任魔尊缈落却显得游刃有余,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未尽全力的意思! ·········· 梵音谷之中,擎苍化作的百丈巨人几有吞天噬地只能,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将拱卫在王都之外的数万比翼鸟族人吞噬一空。 就连城中近千比翼鸟族人加持的王都大阵也在那庞大的吸力之下摇摇欲坠,似乎随是都会被吸走一样。 好在,在近千族人齐心协力的抵御之下,王都阵法虽然不断闪烁着微光,看上去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一样,可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 饿~~~ 百丈高的巨人打了个饱嗝,一股强大的气流随着饱嗝自巨人的口中喷出,天地之间顿时便有一道狂风卷过。 狂风带起磅礴的浊气,呼啸着朝着王都阵法而去,磅礴的浊气垂在似琉璃般的阵法径直之上,原本刚刚恢复平静的阵法再度泛起涟漪,王都之内尚有阵法庇佑,暂且还能抵挡一二,可王都之外的房屋土石以及山林却倒了霉。 屋顶被掀飞,树木被吹得连根拔起,不知飞向了何处,稍微小一些的山石,松散的泥土也纷纷被卷的四处飞散。 眼见此情此景,王都之中残存的比翼鸟族人眼中只剩下一种情绪。 震撼! 甚至于就连恐惧都被这浓郁到不可思议的震撼挤到了脑后。 只见那百丈高的巨人冲着王都的方向低头看了过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闪烁着寒光的狰狞牙齿,而后抬起大脚,就要朝着王都踩踏而来。 眼看着那只大脚不断落下,笼罩而下的阴影范围不断扩大,万都之中已然是一片死寂,城中所有的比翼鸟族人尽皆目瞪口呆的望着天上那只不断落下的大脚,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那只大脚,甚至就连惊呼尖叫都给忘了。 大脚尚未落下,可与空间挤压带来的劲风却已经先落到了琉璃一样的禁制之上,就像是狂风吹过湖面,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光晕流转,琉璃般的禁制之上光芒愈发璀璨。 可璀璨之后,却又是不断的闪烁。 一明一暗,似乎在庞大的压力之下,大阵虽是都有崩溃的可能。 先前只是一吞一吐,便让大阵接近崩溃的边缘,而今又有如此巨力落下,怕是王都的大阵也再难抵挡。 原本以为还有三月的时间,能够想方设法的转移族人,可在如此强大的神魔面前,休说三月了,便是三年,三十年,三百年,比翼鸟一族只怕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抵御。 此时此刻,橘诺的心中忽然生出无比强烈的悔意。 若是沉晔还在,若是息泽还在,比翼鸟一族也不会面临如此绝境吧? 轰!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比翼鸟一族赖以保全族人,抵御浊气的王都大阵应声而破,在那百丈神魔的大脚之下,变得支离破碎,化作漫天细小的碎片,竟是连一个呼吸都没有撑住。 王宫之中,石阶之上,以橘诺为主的比翼鸟族人们纷纷面如死灰,无比震撼的看着天空之上那只不断落下的大脚。 呼啸的劲风已然率先灌入王城之中,呼啸的劲风将附近的百姓吹得往四周倒飞而去。 这一刻,比翼鸟一族的族人们有些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百丈高的巨人,看着那不断落下的大脚,有些则慌不择路的冲进屋子里头,妇人们抱起自家尚且幼小的儿女,汉子们抱起家中的父母,就连守城巡逻的甲士们也乱了阵脚,原本森然的军阵荡然无存。 因为! 天塌了! 外界弥漫的无穷浊气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样,伴随着呼啸的狂风,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朝着王汹涌而去。 乱了,整座王都彻底乱了。 逃的逃,散的散,无数族人在求生的本能推动之下,宛若蚂蚁一般快速的在大街小巷之中穿行着。 只希望天上那只大脚落下的稍微慢一些,只渴望那个宛若神魔一般的巨人去追旁人。 慌乱之中,早已没有半点章法。 王宫之内,大殿之外,女君橘诺的脸上已然是一片惨淡的苍白。 “逃吧!” “带着族人们逃吧!” “趁着那魔头还没杀来!” “能逃多少是多少!” “为我比翼鸟一族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吧!” 橘诺无力的摆摆手,话语之中,满是无奈和落寞。 大殿之上,文武群臣以及周遭的无数披甲之士,脸上尽皆露出绝望之色。 逃?往那儿逃,怎么逃?以那个魔头的手段,只要在照着先前的法子施展一次神通,这偌大的王都之中,仅存的这些族人们又如何逃得出去? “女君快看!” 却在此时,忽然一道带着惊呼声在殿前玉阶之上回响,声音之中带着惊讶,带着喜悦,还有发自肺腑的激动。 那是丞相的声音,已然听了近百年,橘诺绝不会听错。 橘诺闻言不禁转身向后,却见两鬓已然斑白的丞相正抬手指着身前半空的位置,那正是先前众人望向那巨人的位置。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比翼鸟一族已然注定了失败,身为女君的橘诺比任何人都清楚比翼鸟一族的实力,就连护卫王都的大阵都顷刻之间就被破了,来人的强大,绝不是比翼鸟一族能够抵挡的了的。 就算是倾尽全族之力,只怕也未必能够让那个大魔头受一点伤吧? 可丞相的脸上却出现了劫后余生的惊喜笑容,那双原本已然被暮气填满了的双眸此时竟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神光。 不仅是丞相,就连丞相周遭的群臣,大殿四周的将士们,尽皆惊喜的看着丞相所指的方向。 橘诺这才恍然醒转过来! 按理说如此高大的巨人一脚踏下,应该大地震动,无数房屋倾倒才是,可为何却迟迟没有感受到动静。 难不成当真有转机? 橘诺猛然回头,满是期待的望着先前一直关注的方向。 第 439章 肉搏 橘诺循着先前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那只刚刚踩破了王都大阵的大脚悬在了半空之上,好似踏上了坚实的大地一样,就那么突兀的停在距离地面不过数丈高的半空之上,再也下不得一寸。 一个一身黑色罩衣,身形高大,黑发随风而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那只大脚之下。 黑衣人凌空悬浮,双足并未着地,身形不过七八尺左右,右手单手撑起,成托天状,却正如顶天立地的天柱一般,将按百丈巨人的大脚凌空托起。 “好家伙,力气不小呀!” 一道爽朗的声音很是突兀的响起,声音并不大,可却清晰的传入王城之中每一个人的耳中,看着在那百丈巨人脚下宛若蝼蚁一样的黑色身影,城中残存的比翼鸟族人们却好似吃了定心丸似的,尽皆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眼带期待的望着半空之上,大脚之下的黑衣人。 尤其是那爽朗的声音之中透着悠长的气息,还有游刃有余的轻松,以及一丝丝玩味般的调侃!声音入耳之时,似有安抚人心,稳定神魂的力量一样,城中的比翼鸟族人们原本惊慌失措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黑衣人忽然咧嘴一笑,可惜与王宫隔得实在太远,再加上黑衣人是背对着王宫的,是以橘诺女君以及王宫殿前玉阶以及广场之上的众人并未看见黑衣人的灿烂笑容,也没有看到黑衣人咧嘴之后露出的那两排整齐而雪白的牙齿。 只隐约间看到,右手撑天的黑衣人一身黑色罩衣忽然鼓起,似有怒涛在其中翻滚一般,随后那空闲的左手捏拳,一拳冲天而起。 不见光芒闪烁,未见元气凝聚,也没有排山倒海,翻江倒海的意境,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自下而上,平平无奇,和平日里族中的晚辈锻体筑基之时修炼的拳法并无太大的区别。 可就是这一拳,打在那巨人的脚底之时,却有一圈气浪骤然在那只白皙如玉一般的拳头落点之处朝着四周激荡而去。 一拳落下之际,好似整个世界都跟着震了一下。 只见那在比翼鸟族人眼中宛若神魔一样百丈巨人还在半空的大脚被一拳打的往上不断倒退,纵使相隔数百丈,王宫之中的橘诺等人好似也看到了巨人脸上青红交替的痛苦之色,以及那踉跄着不断后退,踩碎了王都之外无数屋舍的狼狈之态。 一退便是二十余步,每一步落下,方圆百里的地面便迎来一次巨大的震动,宛若地龙翻身,地面之上无数细碎的土石纷纷被震得高高弹起离开地面,在坚硬的大地之上留下了二十多个数丈长,七八尺宽,三四尺深的巨大脚印,最后巨人踉跄着才勉强停住身形。 这时,王宫内的比翼鸟一族的高层们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原本还在远远不断增加的浊气似乎一下子停止了增加,虽然还在向着四周扩散,可浓度却在逐渐减少。 似乎是这些浊气涌入的通道被堵住了一样。 “啊!” 只见那踉跄着后退二十余步的百丈巨人忽然扬天长啸,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面容顿时就变得狰狞起来,猛然跨步向前,疾冲十余步之后抡起那小山一样大的拳头,宛若天外流星一样朝着半空之上的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身下四周的王都百姓也早早便退到了旁边,看到来势汹汹的一拳,也不禁为那个救下了他们的黑衣人担忧起来。 拳似流星,快若闪电,偌大的拳头呼啸而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拳未至,可拳上的劲风却已经先到了,呼啸的将一身黑色罩衣吹得猎猎作响,下方的房屋无数屋瓦也被狂风吹得四散乱飞,砸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碎作一地。 卫允看着呼啸而下的拳头,不仅没有露出半点紧张慌乱,双目之中反而绽放出璀璨的精光,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黑色罩衣无风而鼓,似有暗流内汹涌一般。 “拼拳头?” “正合我意!” 如果将世间的修行之法分作肉身和元神两类的话,那么在此方世界之中,所谓的正统修行者们,修炼的皆为元神法力,不可否认,类似于夜华这样的龙族本体的肉身确实不弱,可和那些专精肉神之道的凶兽们却无法相提并论。 可卫允则不然,吸收元气不断提纯,化作自身法力,以之滋补元神魂魄,参悟天地自然之道,生出种种玄妙神通,可在此同时,卫允也在以体内的元气和法力不断的淬炼肉身。 气海雪山想要化作内天地,修成独立的空间世界,就必须要有足够强健的体魄,能够承载一个世界的体魄,比大地更加坚固,比流水更坚韧。 便是百丈巨人又如何,法天象地又怎样。 正好拿来看看,自己千锤百炼之后的肉身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 卫允咧嘴一笑,周身黑色罩衣之下的青紫湍流宛若尾焰般爆发,那是卫允的法力,而卫允的身形已然冲天而起,一拳挥出。 嘭! 一大一小,相差极为悬殊的两个拳头在半空之上碰撞。 时间好似停顿在了这一刻,两个接触的拳头僵在了半空盒子上,约莫有一两个呼吸的距离。 一个身形将近百丈高,一只拳头足有万斤巨石般大小,可另一个却不过身高八尺,拳头也与常人无异,唯一的却别,或许就是那只拳头白的有些过分,有些像是初生婴儿吹弹可破的滑嫩肌肤。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二人对拳的结果竟不是一身黑衣的卫允被擎苍所化的百丈巨人被打飞,反倒是擎苍被卫允一拳打的身子不断后仰,踉跄着又退出去近千丈,在地面之上留下一个个偌大无比的脚印,每一次擎苍的大脚落下,便有剧烈的震动传遍方圆百里的大地。 幸而梵音谷中自从百多年前被人一剑斩去三季之后,便终年大雪覆盖,不论是鸟兽还是树木在恶劣的环境之下,都逐渐的减少,否则的话,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生灵惨死在擎苍的脚下。 可被一拳打退却仍未结束,只见卫允身化青紫流光,竟是直接朝着擎苍所化的百丈巨人飞驰而去。 众人眼中,只见那道青紫流光绕着百丈巨人不断的上下前后盘旋飞舞,巨人的拳脚也从未听过,挥掌抡拳,脚踢足踏,承受那沛然莫当力量的,只有梵音谷的天地了。 只见二人打来打去,百丈巨人拳脚之间,皆有百万钧的大力,无数小山丘陵巨人的拳脚之下被打的倾覆龟裂,漫天碎石乱飞,大地不断摇曳震动,一道道逶迤冗长的裂隙横亘在地面之上。 王都之中的比翼鸟族人,上至女君橘诺,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平民百姓,尽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个在他们眼中如神魔一般的百丈巨人,在黑衣人的手底下,却只有抱头鼠窜,勉力抵挡的份,便是偶尔一两拳当真打在了黑衣人的身上,将其击飞出去不知多远,可立马黑衣人就会再度化作流光飞回来,以更快的速度,更加凌厉的拳势轰在巨人的身上。 正惊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王宫大殿之前,橘诺的身侧忽然多出了一道紫衣白发的高大身影。 谁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出现的,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王都之外的黑衣人和百丈巨人的大战之上去了,天崩地裂,山川移位的巨大动静已然占据了所有人的感官。 最先注意到紫衣人的是站在最前方的橘诺,因为紫衣人距离她是最近的。 “沉晔?” 感受着那道落在自身身上的灼灼目光,东华帝君这才反应过来,这位比翼鸟族的女君叫的是自己。 “本座东华紫府少阳君!并非女君口中的沉晔!”东华帝君说道。 东华紫府少阳君! 昔日的天地共主,一统四海八荒的绝世强者,虽然早早便禅位给了如今的天君,可东华帝君的名号在诸天万族之中却依旧是如雷贯耳。 “比翼鸟族女君橘诺参见帝君!”橘诺赶忙躬身冲着东华帝君行礼。 “吾等参见东华帝君!” 四周的比翼鸟族人们纷纷有样学样,对东华帝君行大礼。 “无须多礼!” 东华帝君的目光没有移动过半分,仍旧落在城外打的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卫允和擎苍所化得百丈巨人身上。 “多谢帝君!” “敢问帝君,此时与那魔头激战的是哪一位仙君?” 橘诺赶忙问道。 “人族上神卫允!” 人族? 橘诺乃至其身后的一众文武大臣纷纷心中生疑。 比翼鸟一族虽然久居梵音谷,可却并未完全与外界隔离,岐南神宫便是他们和九重天沟通的桥梁,岐南神宫的每一任神官长都有着上谒九天,下黜君王的职责和权利。 虽说自从两位神官长先后销声匿迹之后,比翼鸟一族已有近二百年未曾与外界相通,而且人族虽受天道青睐,可在诸天万族之中的实力却是垫底的存在,休说是上神了,就连修成上仙的好像也没听说有过。 可东华帝君却说那是人族的上神!如何不让众人疑惑! 第 440章 丹冷宫 魔界! 魔族禁地之外,一身红色战甲,后披血色披风的缈落一手按在其中一位魔君面颊之上,魔功施展开来,不过几个呼吸,便将修为已至上神境界的魔君浑身法力元神,以及血肉精华吸收一空,只于战甲衣物被缈落抓在掌中,随意的丢到一旁。 七大魔君已去其四,玄之魔君聂初寅受缈落所迷,临阵倒戈,趁着七位魔君结成大阵共同对抗缈落之际,竟然趁着其他六大魔君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缈落身上的时候,卑鄙无耻的出手偷袭,反戈一击,破去了七大魔君的阵势,阵法反噬之下,直接便将处于阵法核心的现任魔尊煦阳和那位离聂初寅最近的魔君重伤。 然后缈落直接施展雷霆手段,直接便将六大魔君之中最弱的四人斩杀,吞噬其法力元神以及以血肉精华。 若非青之魔君燕池悟实力高强,抱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不要命念头,拼死护住了魔尊煦阳,只怕第一个死在缈落手中的便是煦阳这位现任魔尊。 “聂初寅,你个王八蛋,老子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此时的燕池悟满腔的愤怒都放在了临阵倒戈,导致他们大败的聂初寅身上。 “碎尸万段?”聂初寅轻揉着别在腰间的皮毛,脸上却满是不屑的轻笑:“燕池悟,你怕是还没有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吧?想杀我,那得看你活不活得过今日!” 最后一句话出口之时,聂初寅脸上的笑容已然全部消失,只于下满面的冰寒和填满了眼眶的饱满杀意。 燕池悟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反驳,耳畔却忽然传来一道极地的声音。 “快走!” 是煦阳。 正疑惑间,燕池悟只觉得一股沛然大力落在自己的腰上,然后他的身形便被重重的甩了出去。 “带姬衡走!离开魔族!” 一声竭力的爆喝自煦阳的口中发出,原本因为阵法反噬而苍白如纸的脸颊此刻却泛起了异样的潮红。 “燕池悟!保护好我妹妹!” 这是一代魔尊最后的遗言,这话刚落,无穷无尽的火焰便自煦阳那略显消瘦的身体之中喷发而出。 “煦阳!”燕池悟虽然楞,性子也比较直,可并不蠢,相反,燕池悟在修行上面的天资很高,也颇为聪慧,只是强大的实力却让他懒得运用这些聪慧,因为燕池悟信奉的是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煦阳的一推,燕池悟瞬间就明白了煦阳的意思。 姬衡,魔族的长公主,煦阳的妹妹,也是燕池悟自幼时起便一直爱慕的女子。 身上发力顿时如潮水般涌出,再加上方才煦阳的一推之力,燕池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比平时足足快了七成。 燕池悟最后看见的一幕,就是煦阳周身爆发出了无尽火焰,就像是地心的岩浆自火山之中喷发,可威势却远远要比火山喷发来的更加骇人。 不过须臾之间,橙黄的火焰已然布满了禁地周围的整片虚空,无穷无尽的火焰连绵成海,竟然连虚空都燃烧了起来。 火焰铺天盖地,直接便将缈落和聂初寅都困在了里面。 “疯了!疯了!都疯了!”聂初寅看着铺天盖地的橙黄火焰,顿时面色骤变,眼中露出惊慌之色! 这是赤之一族的秘法,也是禁术,需要施术者以精血和寿命为代价,召唤出至刚至阳的地心之火,有焚山煮海的莫测威能。 便是缈落看到这铺天盖地的橙黄火焰,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而今她一身法力剩下不到三成,实力虽强,然这地心真火却是时间少数能够克制她的东西,地心真火虽不似太阳真火那般霸道,无物不焚,可当地心真火凝练达到一定的程度,却也是能够克制浊气的。 而煦阳以自身全部寿命和浑身的精血法力为引释放出来的地心真火,已然臻至了地心真火的最高境界,虽然无法对缈落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却足以将其困在此处一时半刻,使其无法脱身了。 当然了,若是全盛时期的缈落,区区地心真火自然不被她放在眼中。 燕池悟吨光飞快,一路朝着赤之一族的领地飞去,不过几刻钟的功夫便赶到了煦阳的魔宫所在! 燕池悟没有片刻停留,径直奔着姬衡所在的丹冷宫而去。 “姬衡!姬衡!” 一路疾行,一路叫着姬衡的名字,脑袋来回转动,目光四处搜寻着姬衡的踪迹。 却在此时,隐约间有袅袅琴声入耳,琴声淙淙,宛若山涧流水,又似出谷黄莺,悦耳动听,若是细细评味,隐约间边还有一种空谷幽兰的静谧感。 可惜燕池悟是个粗人,速来信奉的是武力,不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些人雅士们摆弄的东西,可燕池悟却认识这琴声。 循音而去,不过片刻,燕池悟便看到了正坐在古琴之前,宛若羊脂白玉一样的纤细十指在琴弦之上来回拨弄的姬衡,姬衡的身侧还有一护卫打扮,中等身形,容貌姣好的护卫提剑守着,瞧那闭目颔首的模样,显然已经沉寂在琴曲的意境之中。 燕池悟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姬衡了手腕,“姬衡,别弹了,快随我走!” 燕池悟这厮在旁人面前,素来都是老子老子的自称,便是在魔尊煦阳的面前也是如此,甚至就连东华帝君面前也是如此,没有半点礼数,可在姬衡这个修为不过将入天仙的女子面前,却极为罕见了用上了我字! “你干什么?”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纵使是自小便一起长大的燕池悟,姬衡也有些不快!因为她的琴曲正弹到酣畅之处。 “放肆!”姬衡只是微微皱眉,一道剑光便次侧面斜斜刺来!可速度之快,却堪比闪电,角度之刁钻,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旁人的话,还真会有些头疼,可燕池悟却不管不顾,空着的右手直接甩袖一拂,袖动之时,袖中便已然蕴满了发力,柔软的衣袖顿时变鼓了起来。 一袖便将那袭来的剑光给打飞了,似乎怕那人再纠缠似的,燕池悟右手捏拳,甩袖之后,一记铁拳便接了上去,拳仍在半空,可磅礴法力于凌厉拳意却凝成了实质的拳印,轰向那出剑袭击他的护卫。 拳印之快,比护卫的剑光还要快上三分,而且护卫刚刚受了燕池悟一袖,连人带剑被磅礴的力道抽到了半空,前后左右无借力之处,想要躲闪也来不及,因为拳印实在太快。 护卫值得横剑于胸前,以手抵住剑身,硬接燕池悟的这一拳。 嘭嘭嘭! 接连三声闷响。 先是拳印落在剑身之上,磅礴的力道直接将其推至护卫胸口,然后是护卫被打飞至身后的墙壁之上,再然后便是自墙壁之上弹落至地面的声音。 护卫翻身而起,长剑杵地,半跪在地上,震惊的看着正拽着姬衡手腕的燕池悟。 “闽酥!” 姬衡看着被燕池悟一拳打飞的护卫闽酥,下意识便惊呼出声,神色之间满是担忧,正要用力挣脱燕池悟的手,去瞧名叫闽酥的贴身护卫的伤势,不曾想燕池悟却趁着姬衡看向闽酥的时候直接一记手刀切在了姬衡的脖子后面。 燕池悟的力道控制的很好,刚刚好把姬衡浑身的法力制住,顺带还把她给打晕了过去。 “公主!” 名叫闽酥的护卫也被燕池悟的动作给吓到了,以为他要劫走姬衡,立时便起身提剑准备朝着燕池悟砍过去。 闽酥一直跟在姬衡身边,自然知道燕池悟这位姬衡的追求者自小便爱慕姬衡,平日里也没少往丹冷宫跑,各种先引擎,想讨姬衡的欢心,可姬衡却对他甚少搭理。 闽酥甚至以为燕池悟是求取不得,想要用强!这才闯入丹冷宫,想把姬衡掳走,然后生米煮成熟饭 燕池悟赶忙解释道:“不要误会,是煦阳让我来带姬衡离开的!” 听到煦阳的名字,闽酥终究还是没有挥出手中的长剑,可却仍旧提剑在手,警惕的看着燕池悟:“魔尊怎么让你来带公主离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池悟却一脸的焦急,弯下身子一把将姬衡拦腰抱起,忙道:“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总之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咱们先离开这里,路上我再和你细说!” 说罢抱着姬衡便朝着丹冷宫外边冲了过去。 闽酥权衡片刻,立时便迈步跟了上去! 燕池悟的性子闽酥也了解,素来便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是魔族里头出了名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瞧他的模样,似乎真有什么隐情,而且若是真打的话,闽酥也很确定,他在燕池悟的手底下走不过十招。 再加上先前燕池悟虽然打退了她,可却并未用上全力,而且拳劲之上还留了手,若非如此的话,只怕方才那一拳她就已经受了伤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除了狼狈一些之外屁事儿没有。 第 441章 剑客 夜空之下,万籁俱静的山林之中,一堆篝火格外醒目。 山风徐徐,透着几分已入深秋的凉意。 香味袅袅,自篝火之上那几只被烤的金黄酥脆的不知名野味身上散发而出,篝火旁坐着个人,一席单薄的青衫,头发只随意的用一条黑布束着,以至于两鬓有不少凌乱的发丝垂落,皮肤古铜,脸颊消瘦,满布细碎的胡渣子看上去透着几分粗犷邋遢,不修边幅。 瞧上去倒是像个三十左右的壮年,实则若是剃掉那一脸细碎的胡渣子的话,这人看上去应当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虽然打扮有些邋遢粗犷,可这人的一双手却格外的干净,而这双手也是这人身上唯一一处与肤色有所出入的地方。 十指修长,指节既不粗大,也不瘦瘪,而是恰到好处。 双手白皙,宛若羊脂白玉,肌肤光滑竟似初生的婴儿。 这样的一个粗犷的大男人,平日里也不注意仪态,连头发都懒得打理,竟然会将一双手保养的如此之好,当真是让人奇怪。 这人的身边身边躺着柄剑,剑鞘黝黑,剑柄也是黝黑,也不对,因为在漆黑的把手之上还竖着有一圈暗红色的布,不似燃料染成的红色,倒有些像是长年累月被鲜血侵蚀而变成的暗红。 瞧这人一身打扮,倒真有几分江湖侠客的样子! 昏黄的火光绽放着微弱的光明,在这漆黑的夜空之下,驱散了四周的黑暗,火光映在这人脸上,将那对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的双眸衬托的愈发明亮,似是两颗在夜空上闪烁着星光的璀璨星辰。 若是提剑在手的话,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江湖剑客的样子! 想起越来越浓,那几只靠在火架之上的不知名野味周身皆以泛出金黄的油光,剑客的身边平滑的石头上放着一块灰布,灰布上头是大大小小的瓶罐,足有七八个之多。 剑客取了几个,一一撒在火上的烤肉之上,香味愈发浓郁。 嗯? 剑客正欲动手大快朵颐,忽然似有所感一般,抬头朝着西北方向望去,只见两道遁光一前一后,宛若流星坠地一般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落下。 “兀那汉子,向你打听个事儿!” 说话的是抱着一白裙女子的瘦高个儿,身形算不上健硕,但却挺拔,不过长得倒是和他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倒似个小白脸,俊俏的有些过分。 便是自家老师也没这小白脸俊俏吧! 剑客心中不禁想到。 “兀那小白脸,有事儿便快些问,没瞧见本大爷正忙着呢吗!”说话间,剑客赶忙将火候已然差不多的几只野味从火上取了下来,一只拿在手中,剩下的两只放在一旁的石头上。 “你叫我小白脸?”那抱着女子的小白脸眉头一挑,下意识的抬步向前,正要动怒,可随既眉头一皱,也不知顾虑什么,收回了卖出的步子。 一旁另外一身劲装提剑的矮个儿拉了拉他的手臂,冲着剑客抱拳道:“这位大哥,在下闽酥,方才我们着急着赶路,一不小心就迷失了方向,正好看到兄台燃起的篝火,这才冒昧下来打扰,还望这位大哥能够为我们指点一下方向!” 剑客也冲着那个名叫闽酥的矮个儿抱拳道:“这个倒是好说,不过这里是东荒和西荒的交界处,方圆千里之内都是深山密林,没有人烟,妖兽横行,二位实力不弱,定然不惧这些。 不过今晚夜色这么黑,无星无月,不容易辨别方向,二位若是就这么乘着夜色赶路的话,很容易就迷失在这片深山老林里头。 若是可以的话,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乱走,先找个地方歇息一晚,等明天白天认清了方向再赶路也不迟!” 剑客想了想,还是送上几句建议,然后又给他们指明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至于采不采纳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一高一矮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目光都落在了高个儿怀里抱着的白裙女子身上。 女子的脸上虽然蒙着一块白纱,看不清具体的模样,眼睛也闭着,似乎是睡着了,不过眉眼倒是颇为清秀,皮肤也很是白皙细腻,几乎要和自己那双常年保养的手有的一拼,若是脸上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话,应当是个不错的美人。 剑客如是想到,不过目光只在瘦高个怀中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不到瞬间的功夫,便又挪开了。 非礼勿视! “咱们接连赶了三天的路了,现在已经到了凡间,缈落就算是想找也没那么快找到我们,不如听这位大哥的,咱们先在这儿休息一晚,正好我们也恢复一下耗损的法力,明天再做打算?” 那个叫做闽酥的矮个儿提议道。 另外的那个瘦高个儿不是别人,正是带着姬衡和闽酥自魔界之中一路奔逃出来的青之魔君燕池悟,而燕池悟怀里的白裙蒙面女子自然便是魔族的长公主姬衡! 燕池悟点头道:“如此也好!” “这位兄台!” 燕池悟素来是个莽撞性子,说话也直来直去的,不会半点虚与委蛇,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与人和善,是以拉亲近这种事情自然得闽酥来。 未曾想那剑客一边抱着手中的烤肉狂啃,一边挥挥手,一脸无所谓的道:“此地乃无主之地,你们要留就留,不必问我!” 闽酥随即展颜笑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好说,某家陈明义!” “原来是陈兄!我叫闽酥,这位是燕迟悟!”闽酥也给燕迟悟介绍积己方三人:“这是我家小姐!姓姬!” 陈明义点了点头,冲着燕迟悟抱拳唤了声燕兄,随即便盘膝坐在火堆旁大快朵颐的啃着烤肉,原本绑在腰间的葫芦也被他解了下来,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酒香悄然弥漫,拿起葫芦便往口中倒去。 不是什么好酒,只是凡间的人族之中贫寒人家酿造的劣酒,既没有甘香,也不占醇厚,甚至还有一点点泛酸。 可在剑客的眼中,葫芦里头装着的劣酒却是世上最美的酒,便是九天之上,仙宫之内的琼浆玉液也无法与之相比。 一口劣酒,一口烤肉,火光映在脸上,好不快哉。 火堆的另一边,燕迟悟将怀中的姬衡交给闽酥抱着,然后解下自己身后的玄色披风,拂袖一甩将地面整理的干干净净,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随即便以一法术搬了块将千斤左右的大青石过来,用宝剑削成平滑的石板床,摆在火堆旁,然后将披风铺在平滑的石板床之上,然后才让闽酥将姬衡放了上去。 一旁的陈明义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觉得甚是好玩,目光也不禁在燕迟悟和闽酥的身上来回流转。 燕迟悟对于蒙面的姬衡的呵护爱意,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 而陈明义倒是对蒙面的姬衡愈发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女子,竟然能够让燕迟悟这样的强者如此倾心。 尽管只是初见,二人也未曾交手,可陈明义却从燕迟悟的身上感受到了死死的压迫和危险气息。 至于那位蒙面的姬小姐,身上虽然被人下了禁制,一身法力皆被禁锢,可一身修为着实不高,不过才将将达到天仙的层次。 安置好那位蒙面的姬小姐之后,燕迟悟又在其身上连点几下,撤去设下的禁制 可陈明义反而更好奇了,突然出现的三人,蒙面的女子,实力强大的爱慕者,还有女子身上的明显是这位爱慕者设下的禁制 还有旁边那位叫做闽酥的矮个子看向那昏睡中的蒙面女子那满是关切的目光 跟在卫允身边三百年,卫允可没少给他们几个讲那些狗血的故事,给他们打预防针,免得日后真的成了故事里头那种为了某个女子,为了所谓的爱情便舍弃一切的蠢事来。 燕迟悟和闽酥不知道的是,陈明义已经在脑海里头脑补了无数狗血的桥段,什么他爱她,她爱他,可他却爱着她之类的。 梵音谷! “是你?” 擎苍已然收了法天象地的神通,化作常人大小,手中提着一杆方天画戟,看着面前的黑衣人,目光微凝。 他已经认出来了,卫允便是在若水之畔斩了他分神的神秘人。 “你是何人?果真好胆色,斩了本座的一丝分神之后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座的面前!” 卫允负手而立,腰间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柄四尺多长的带鞘长刀,一身黑色罩衣随风而鼓。 “扑哧!” 卫允顿时便觉得好笑:“就凭你?” “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擎苍的脸色阴沉如水,眉头微皱着,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写满了凝重,确实,面对他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可方才的力喝也并非是虚张声势。 卫允的肉身却是强悍,在法天相地状态下的擎苍竟然讨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一直被卫允牵着鼻子走,只能被动挨打! 可法天相地只是一项神通罢了,而且算不上是擎苍的神通! “不过是斩了本座的一丝分神罢了,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够胜的过本做了?” 第 442章 安排 “能斩你一丝分神,自然也能斩你!” 卫允淡淡的道,话语之中满是平淡,不带一丝波澜,就像是在说诸如吃饭喝水饮酒玩乐这等极为寻常的小事一样。 “哼!” “狂妄!” 擎苍之所以面色凝重,是因为那道出现在王宫大殿之前的紫衣白发身影,而非是因为卫允,若只是卫允的话,他只怕早已抡着方天画戟杀了上来! “无知小儿!当真以为自己修炼了几千几万年便能够天下无敌了?” 擎苍握着方天画戟的手紧了紧,可目光却总是不经意间朝着那个紫衣白发的俊美青年而去。眼中满是忌惮。 也正是因为东华帝君的突然出现,才使得擎苍撤去了法天相地的神通。 其实如果只是一个东华帝君的话,擎苍也不会有丝毫忌惮,否则的话,七万余年前的他又怎会挑起战端,带领翼族反抗天族的统治。 可现在的擎苍自身实力虽然已经全部恢复,甚至比起七万多年前还有不小的增进,可代价却是他用来威慑整个四海八荒,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器东皇钟。 现如今他的元神尚未圆满,法力虽然增长了将近七成,但却未曾发生蜕变,还不足以强行召唤东皇钟。 先是一个实力强大,甚至比起七万年前的墨渊还隐隐强上几分的神秘人,光凭肉身便能硬憾自己的法天相地,旁边还有一个不知剩下多少实力的东华帝君窥伺,随时都有可能出手。 若是他们二人联手,眼前的这个黑衣神秘人拖住自己,东华帝君出手偷袭的话 想到这儿,擎苍不禁下意识的瞳孔皱缩,心中顿时便生出了退意。 “多说无益,翼君不妨亲自过来试一试卫某的斤两!看看卫某是否如翼君所想,不过外墙中干,空有一副体魄和这一身蛮力!” 卫允负手而立,微微仰首目视着十余丈外脸色阴晴不定的擎苍,脸上满是从容。 “哼!” “这次算你走运!” 擎苍一声闷哼,面色阴晴不定的拂袖转身,化作遁光离去,消失在漫天的浊气之中。 卫允并未飞身而下,而是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一点如黄豆大小的青紫光团出现在指尖之上,青紫光团出现的的那一刻,周遭弥漫的混沌浊气立刻便是遇到了阳光的春雪一样,系数消融。 法力不断注入,青紫光团不断扩大,至三尺方圆,而后从卫允的指尖冉冉升起,升起的同时体型还在不断的增大。 一丈、三丈、十丈 一轮近百丈方圆的青紫火球上升至千丈高空之上,无穷无尽的青紫光芒普照整个梵音谷,原本弥漫在谷中的混沌浊气立即便如春雪般飞速消融,化作虚无。 青紫光芒洒下,落入王都之中,落入残存的比翼鸟族人身上,就像是水被蒸发了一样,顿时便有无数道黑红烟气自每一位比翼鸟族人们身上升腾而起。 就连女君橘诺和比翼鸟一族之中而今修为最高的大将军也不例外。 卫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出现在东华帝君的身侧。 “为何不留下他?” “为何要留下他?” 第一句是东华帝君问的,第二句是卫允答的,同样也是卫允的反问。 “你不是说要替自家徒弟还我的救命之恩吗?”东华帝君道。 卫允看着面前沐浴在青紫光芒之中的比翼鸟族人,一个个都面露舒适之色,面带微笑,极为享受,像是回归了母亲怀抱的婴儿一样。 “你瞧瞧他们,难道你觉得这数千人还抵不过你救得那一个人?”卫允反问道。 东华帝君沉默了,他不是那种喜欢抠字眼斤斤计较的人,虽然他并不看重脸面什么的,可也不是那种蹬鼻子上脸,非要死乞白赖的人。 不是出于面子,仅仅只是东华帝君自己不喜欢那样的人,更不想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 “行了!”卫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东华微微皱眉,有些不快的扭头看了看卫允的手,又看了看卫允。 “放心吧!君子一诺重于泰山,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是什么反复无常的小人,既然答应了帮你对付渺落,那就绝不会食言,至于他们” 卫允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这群比翼鸟,说这话的时候,卫允的目光正从他们身上扫过。 “就当是附赠的吧!” 东华看着卫允,有些想不明白,以他的实力,分明可以将擎苍斩杀当场,可却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看着擎苍逃走。 此时东华帝君伤势未愈,一身法力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可元神却受了不轻的创伤,需要一段时间仔细调理才能恢复。 “我想知道原因!” 东华帝君目视着卫允道。 卫允迎着东华的目光叹了口气,说道:“高处不胜寒,如今的擎苍还是太弱了,弱到我连捏死他的念头都没有!我很期待他元神圆满,完成三元合一,精气神三元合一的时候!” 精者,肉身也;气者,法力也;神者,元神也! 三元合一,顾名思义,便是肉身,法力以及元神圆融如一。 东华微微皱眉,看向卫允的目光有些复杂:“可惜你生错了时代!” 光从这几句话,东华已经看到了卫允骨子里头的好战,可惜现在四海八荒承平已久,虽偶有乱象出现,可随即便会被镇压下去。 若是在上古年间,大洪荒时代,诸天万族纷纷自立,你争我夺,互相攻伐,征战不休,争夺天地共主的位置,以卫允的天资和实力,必然会绽放出无比璀璨的光辉。 对于卫允的选择,东华并没有权利干涉。 卫允不是他的属下,甚至于连九重天也和卫允没什么牵扯,那些个冠冕堂皇的话在东华帝君看来都是放屁。 “如今渺落已然破封而出,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会魔族拿回血泪!” “血泪?”卫允有些茫然。 东华解释道:“血泪乃是渺落的部分元神所化,蕴含着她超过半数的法力,三万年前的天魔大战若非是集合众人之力打碎了渺落的元神,将其化做血泪,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把她封印,若是让渺落得到血泪的话,她的实力必然便会恢复到全盛时期!而我” 饶是东华帝君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黯然,那深邃的目光之中隐隐有几缕担忧闪烁。 卫允点了点头:“明白了,血泪乃是渺落元神所划,三万年前天魔大战之后便被封印在了魔界,现在渺落出来了,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拿回她的血泪,恢复实力,然后再攥紧拳头反攻你们九重天!” 一旁的比翼鸟族的女君和一众武官员们听着二人的话,只觉得脑袋空白,头皮发麻,不敢出声打断。 东华帝君道:“魔族自有底蕴,七大魔君若是联手,可布置魔族秘传的屠神大阵,以渺落如今的实力,想要攻破七位魔君的大阵绝非易事,咱们还有时间!” 若是东华知道七大魔君之中玄之魔君聂初寅临阵倒戈,趁机偷袭,导致阵法反噬,六个魔君皆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其中魔尊喣阳受伤最重,六大魔君只逃掉了一个愣头青燕池悟的话,只怕他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谷中浊气皆以被纯粹的神辉净化成了虚无,再也没有半点残留,而浊气泄漏的通道,也是妙义渊和梵音谷之间的连接通道也被东华帝君以无上法力封印了起来,将那些无主的浊气拦在了梵音谷之外。 伴随着那轮紫色园日的出现,梵音谷中银装素裹的白雪也纷纷融化,冰川化作河流,积雪融化渗入大地之中,汇聚成川,一点在光秃秃的大地之上绿意悄然出现。 随即便是姹紫嫣红的万千草木,河水奔腾,溪流淙淙,百花盛开,枝繁叶茂! 谷中的景象和气候竟是一下子从隆冬腊月到了春末夏初。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万物复苏之际,卫允抬手一招,天空之上那轮紫色的大日顿时便化作一道青紫流光,一边朝着下方疾飞一边不断缩小体型,融入到卫允的掌心之中。 王都之中残存的比翼鸟族人们听着耳畔的淙淙的流水声,嗅着空气之中弥漫着个百花清香,一个个都泪流满面,有些甚至直接瘫坐在地,失声大哭起来。 “多谢神尊救我比翼鸟一族,敢问神尊名号,好让橘诺带领族人日日焚香祷告,替神尊祈福!” 身为女君的橘诺明显有些激动过头了,以卫允的修为和能力,哪里还需要他们祈福! 卫允没有说话,看了东华帝君一眼:“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身形已然化作遁光离去! “帝君!”卫允离去,可东华帝君却还在! 看着橘诺那闪烁着泪光的美眸,东华帝君道:“方才那位是人族上神卫允!” “通往妙义渊的通道虽然已经被本帝君封印了,可梵音谷绝非久留之地,以渺落的性子,若是等她修为尽复之后,势必便要将妙义渊彻底毁灭,彼时梵音谷势必会受到牵连,你们最好还是搬离梵音谷吧!” 话音刚落,只见东华帝君自袖中取一面铜镜递给橘诺,“女君先安排族人,再联系谷中的其余散居族群,到时候以法力注入这面铜镜,自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多谢帝君!”橘诺赶忙领着一众族人对东华帝君千恩万谢,可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东华帝君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第 443章 推断 “陈兄弟,这手艺不错呀!” 不过一只烤肉,几口劣酒,燕池悟对于陈明义的称呼就已经上升到了兄弟的地步。 “就是这酒差了一点,不够烈,还有点酸,这哪是男人应该喝的酒!” 燕池悟办点都不掩饰自己对陈明义葫芦里的劣酒的嫌弃,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吃几口肉,便从陈明义手里头接过酒葫芦,咕噜咕噜大口大口的的往嘴里灌。 一旁的已然被解了禁制苏醒的姬蘅和护卫闽酥正优雅小口的分食另外一只考得金黄酥脆的野味。 陈明义却也不介意燕池悟的抱怨,虽然只接触短短一会儿,可燕池悟直来直去有话就说的性子却颇对他的胃口:“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我喝惯了凡间的劣酒,就算是给我九重天上的琼浆玉液我也不换!” “九重天的酒有什么好喝的,一个个都淡的跟鸟似的,要喝就要喝我们魔界的酒,那才是男人该喝的!”燕池悟先是一脸的鄙夷,凡是和九重天扯上关系的他是一概看不上的,倒是说起魔界的时候一脸的神采飞扬,满是自豪,甚至于还有点得瑟。 “有机会的话定要好好尝一尝魔界的好酒!” 一夜的功夫转身即逝,次日一早,天色不过刚刚蒙蒙亮陈明义就起来了,先做了一番早课,然后便踏上了东归之路。 不曾想燕池悟三人竟然也跟了上来,说是也不知道去哪里合适,左右也是避难,不若与陈明义一道同行,先把姬蘅和闽酥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再说,陈明义对于燕池悟这个虽然不过是初识,可却颇为投契的新朋友很友好感,自然也就没有拒绝。 魔族之人功法特殊,若是架起遁光的话,难免会有气息残留,容易被人追踪,保险起见,燕池悟三人尽皆收敛一身气息,由陈明义驾云,三人搭顺风车。 陈明义虽然是个不怎么着调的剑修,可对于腾云驾雾这些基本的术法还是会的,不过速度自然没法和御剑和身化剑光来的快。 一行四人慢慢悠悠的往东而去,飞了将近半日才出了那方深山老林,看到了人类居住的城镇。 人族之中各种气息驳杂,乃是四海八荒之中最好的藏身之所,只要收敛一身气息,不轻易动用法力,那便不会被人轻易找到,这也是为何燕池悟要带着姬蘅来到凡间的原因。 一路之上,倒也并不枯燥。 将将出了那片无人区之时,四人驾云飞在天上,恰好下方的丛林之中有几个受伤的人族被一群野狼围攻,眼看着就要丧生在狼口之下了,陈明义挥手间以剑气演化出一道飓风,将狼群悉数卷走,将那几个受伤的猎户送至山林边缘。 燕池悟有些奇怪陈明义为何不杀了那群野狼,反而只是把他们给驱散吓走。 陈明义的回答是:“天道有常,众生平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四海八荒之中,诸天万族并存,人族虽然受天道庇佑,能够繁衍生息,可也同样积弱已久,只能沦为那些实力强大的的族群的附庸,命运任由旁人操纵! 我能救他们一次,却不能救他们一世!” 姬蘅和闽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陈大哥看的通透!” 唯有燕池悟揉了揉脑袋,皱着眉,有些不解的看着陈明义。 陈明义嘴角清扬,微笑着说道:“这些都是老师教的,起初我也不是很明白,只能时常在心中揣摩,后来见得多了才稍微有了些许感悟!” “瞧他们的模样应当是山中猎户,以打猎为生,这一次我救了他们,可下一次他们还得继续如山打猎,以维持生计,赡养父母,照顾妻儿,可山中却不仅仅只有这一个狼群,猛虎,野熊,山猪,蟒蛇,还有那些已经修炼成精,诞生出灵智,能够吞吐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妖兽,难不成我要将山中一切对他们有威胁的东西都清除掉不成?” 燕池悟想了想:“有道理!” 陈明义目视前方继续说道:“老师说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族积弱,唯有人人都自强不息,奋发进取,方能………” “真是的,我和你们说这些干嘛!” 说着陈明义的话音就忽然一顿,似自嘲般的摇了摇头,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扒开塞子便灌了一大口,抬手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渍,目视着前方,背对着燕池悟三人。 燕池悟没有继续反驳,姬蘅和闽酥对视一眼,目光交汇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又两日,一行人已经进入了东荒,几乎快要到中融国的地界了,横在他们前方的是一条大河,河面约莫有近百丈,从表面上看河面一片平静,只有粼粼的水波在阳光下反射着缤纷的色彩。 可就在四人将将度过大河,进入到中荣国地界的时候,身后的大河却忽然泛起了滔天的波浪,河水翻涌不休,水位忽然暴涨,远远便见上游处有汹涌澎湃的河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下游而来。 却在此时,原本在云头之上的陈明义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实在河面之上。 呼啸的河水足有四五丈高,上游两岸已然不知有多少沿河而居的城镇村落被淹没在滔天的河水之中。 浓郁到了极致的死气和业力随着河水呼啸而来,铺天盖地。 陈明义原本笑嘻嘻的脸上此刻却宛若冬日坚冰一样,冷的吓人。 “陈兄可要帮忙?”燕池悟的目光也有些凝重。 陈明义摇了摇头,右手已然搭在了剑柄之上。 苍啷! 一道银白的剑光自鞘中飞出,银白剑光出现的那一刻,陈明义的身形也随之消失不见,身形融入剑光之中只见一道剑光自半空之上撒下,原本奔流不息的河水陡然自中间分开。 剑出,水止,后分,蛟龙出。 体长百余丈,身具四足,无角,头顶只有两个鼓起的小包,浑身鳞甲幽蓝似海水,赫然便是一头将近化龙的蓝蛟,唯一可惜的是额头的一个三寸见方的空洞,神魂俱灭,鲜血还尚未自孔洞之中流出来,便已经深寒的剑气磨灭。 “认识吗?” 陈明义随手将蓝蛟的尸身都在地上,背后原本翻涌的河水也随着蓝蛟的死亡再度恢复了平静,原本数丈高和浪涛也已然消失不见。 燕池悟和姬蘅凑了过来,打量着蓝蛟,燕池悟有些诧异的道:“魔族?” 魔族有两类,一类是魔界土生土长的原著民,还有一种则是修行出错或是自己选择入魔的别族之人。 这头蓝蛟明显是后者! “不对,我魔族之人甚少踏足人间,就算是偶尔在人间行走,也绝不敢犯下如此滔天大业!” 这蓝蛟以法力神通催动河水,淹没如此多的人族百姓,城镇村落还有土地,势必要承受几大的业力因果,就算是不被陈明义杀死,也绝对会死在天道反噬之下。 燕池悟蹲下身子,手掌俺在蓝蛟的蛟首之上,法力神识注入,细细的探寻起蓝蛟尸身之上的每一个角落。 姬蘅和闽酥有些紧张的看着探查蓝蛟尸身的燕池悟。 未几,只见燕池悟眼睛一亮,随后一凝,磅礴的法力和神识如潮水般涌入蓝蛟的尸身之中,将一缕混沌的红色烟霞逼出。 “这是什么?”陈明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极为邪恶的感觉,目光落在其上,隐约间便好似有无数声音在耳畔回响,意识竟有那么一丝混沌。 陈明义立时惊醒,皱着眉警惕的看着这一缕宛若烟霞一样的红色东西。 “竟然还能迷惑心智?” “渺落!” 一旁的闽酥神情凝重的说出一个名字。 陈明义道:“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位大魔头渺落的手笔?” “除了渺落,我想不起四海八荒之中还有谁会有这样的手段。”燕池悟如是说到。 陈明义的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面色凝重的说道:“如果燕兄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严重了!”流转着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担忧。 “陈大哥此话怎讲?”追问的是姬蘅,此时的姬蘅依旧蒙着面纱,为了避免麻烦。 “唉!”陈明义叹了口气说道:“若此事当真是前任魔尊渺落所为,以你们对这位魔尊的形容,嗜血好杀,残忍疯狂,那么此事就绝不会是个例!” 说到这儿,陈明义的话音一顿,目光有些担忧的遥望远方。 一旁的姬蘅冷静的分析道:“渺落刚刚从封印之中脱困而出,现在首先要做的一定是先回复自身的实力,然后在组织力量,反攻九重天!” “我记得小燕魔君说过,我族七大魔君之中除了小燕魔君还有我哥哥,以及那位可耻的叛徒之外,其他四大魔君一身元神法力皆被渺落所吞噬!” 燕池悟说道:“确实如此,渺落乃是自浊息之中化形而出的生灵,份属先天,一身实力高深莫测,不能以常理来看!” 陈明义目光幽幽的说道:“死气,怨气等皆属浊气,渺落布下这等手段,便是为了让四海八荒之中浊气横生,而她是从浊气之中诞生的先天神圣,天地之间得浊气越多,她势必也就会越强大………” 嘶! 三人尽皆倒吸一口凉气,若是众人的推断没有出错的话,那这事儿可就真的大发了,用捅破天来说也不为过。 现在的渺落势必已经把魔族禁地之中的血泪拿了回去,若是再让她这么不断的在四海八荒里头搞事情吸收浊气不断壮大的话,那么满天神佛中还有谁能制得住她! 第 444章 算计 “好强的剑道!好干脆利落的剑法!” 一剑截江,还把一只实力已然达到天仙巅峰的蓝蛟给斩杀了,灭其神魂。 出手干净利落,更关键的是,瞬息之间便从滔天的江水之中找到了隐于其中兴风作浪的蓝蛟,然后果断出手,顷刻之间便结束了战斗。 这是何等敏锐的灵觉,何等强大的自信。 饶是以燕池悟的实力,也不禁有些侧目,暗暗在心里比较了一下。 “不能再耽搁了,我必须要马上回去把这事儿告诉大师兄!” 陈明义话音刚落,立即便解下腰间的葫芦,将蓝蛟的尸首收了进去。 “燕兄,闽酥兄弟,姬姑娘,你们对渺落远比陈某了解,能否请你们随陈某一道去见我大师兄,将个中厉害分说清楚?” 似乎是怕燕池悟等人不答应,陈明义不等几人回答,又立即解释道:“而今咱们的首要任务便是查清类似于这样的事情还有多少,我大师兄受老师之命开设东山书院,教授人族子弟修行之道,至今已有数十载,门下弟子虽算不上人才济济,却也不少,应当能排上不少用场!” “而且我还有一位四师弟极擅遁法,速度在我们四个师兄弟里头称得上第一了,若是有他出马,必然要比咱们快上很多!” “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三人对视几眼,随即燕池悟和闽酥便将目光都放在了姬蘅的身上。 虽然姬蘅的修为在三人之中是最差的,但身为魔族长公主的她地位却是最尊崇的,而且相较于燕池悟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鲁小白脸来说,姬蘅自小便和她的兄长魔尊煦阳一道学习,长大之后也一直跟在煦阳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大局观怎么也要比燕池悟一个莽汉小白脸和闽酥一个贴身护卫来的强一些。 矮个儿里头拔高个儿,也就那样了。 “如此也好,那我们便随陈大哥一同先去见陈大哥的大师兄吧!” “就听姬蘅的!”燕池悟直接拍板了,闽酥提着剑安安静静的守在姬蘅的身边,只是目光却时不时的往燕池悟的身上瞥去,目光之中带着些许警惕,似乎是怕燕池悟占姬蘅的便宜。 “明义在这儿代人族百姓谢过三位大恩了!” 尽管陈明义知道自己并不能代表世间亿万的人族百姓,可此时此刻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该怎么感谢三人才好。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发吧!”姬蘅催促着说道。 “姬蘅说得对,多拖一刻,就多一刻钟的变化!” 燕池悟立马附和道,反正姬蘅说得都是对的,姬蘅要做的也都是正确的,就算是错的也是对的,这就是燕池悟的想法。 陈明义一边抬手拍了拍悬在腰间的长剑,一边说道:“老伙计,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便见鞘中古朴的长剑化作一道流光飞上天际,盘旋一圈之后,已然化作一柄一丈多长的大剑,停在众人身前,剑身和地面平行,相距不过一尺出头。 “燕兄,姬姑娘,你们需要藏匿行迹不方便赶路,那就只能委屈你们一下了!” 说罢,陈明义率先踩在剑尖附近的位置,盘膝而坐。 燕池悟三人也不矫情,纷纷坐了上去。 而后便见一道蛋淡青色近乎透明的薄膜将众人包裹起来。 “三位,坐稳了!”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大剑已然化作一道剑光远去,剑光霍霍,不断的撕裂空气,将其排至两侧,周遭的景物飞速后退,镜像甚至有些模糊。 飞剑斜斜往上冲如云层之中,在虚空之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尾焰。 速度比起先前驾云之时快了十倍不止! ……… 魔界。 卫允和东华帝君刚刚踏入魔界,东华帝君就停下了脚步。 “不好!” “血泪的气息消失了!” 昔日血泪便是东华帝君做主交由魔族看管的,东华帝君自然也在魔族禁地之中留下了段! 渺落已经得到了血泪! 卫允急忙催促:“那还不快点去,再等下午估计渺落就把血泪给吸收了!” 东华帝君却摇了摇头:“咱们现在急也没用,血泪本就是渺落的元神和法力所化,渺落想要吸收,不过吹口气的功夫!” 卫允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东华帝君的目光一凝,脸色微变,忙问道:“又怎么了?” 东华帝君说道:“不妙!十恶莲花境!” “什么十恶莲花境?”卫允一脸的懵逼,可隐约间却好像有点印象,似乎听过这个什么十恶莲花境,不禁更加疑惑。 东华帝君说道:“上古大洪荒时代,战事频繁,诸族纷争,致天地间多生晦戾之气。 其气所秉,多凶戾悖逆不堪教化之属,行不赦之十恶。 昔日我登天地共主位后,便于壁萦锁魂鬼玉中造十恶莲花境,以囚此辈! 晦戾之气也属浊气!” “意思就是说如果让渺落得到了这个锁魂玉,进入到里面的那个十恶莲花境,那里头那些个什么晦戾之气给吞了,就会法力大增?” 东华帝君说道:“确实会法力大增!” 卫允问:“大增?怎么个大增法?” 东华帝君说道:“比起三万年前的全胜时期至少会强盛一倍!而且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三万年前?” “三万年前渺落还不是被你给封印了!”卫允有些不经意的说道。 东华帝君却忽然转身目视卫允,沉声说道:“三万年前的那场天魔大战,实际上是天族,魔族和青丘狐族三方一起合战渺落一人,三族高手尽出,魔族的七位魔君战死了四个,三个重伤,天族和狐族的高手里头阵亡和受伤的也不少,最后齐集众人之人才将渺落的元神斩碎,本帝君才能将其封印在妙义渊之中。” 额,卫允不由得语滞,渺落那家伙不是个女的吗?怎么会这么猛,以一人之力独战三族高手,几乎已经相当于是以一人之力单挑整个四海八荒了呀!妥妥的猛人呀! 这不就和卫允在后世的时候看的那几部m国的电影里头的那个长的像个大紫薯的胖子一样,一个人挑别人一群,还带碾压的那种。 “那现在怎么办?” 东华帝君道:“我必须要先回一趟太晨宫,确认锁魂玉是否还在,若是被渺落悄悄潜入,盗走锁魂玉!吸收了里头的晦戾之气,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那我呢?”卫允问。 东华帝君说道:“这样,我先回太晨宫,把锁魂玉取了,你先去找渺落,三日之后,咱们在梵音谷会合!” “为什么要去梵音谷?”卫允不解,“我们不是刚刚才从梵音谷里头出来吗?” 东华帝君说道:“其一,梵音谷虽然依附于天界,可却是一处独立的空间,其次,梵音谷之中灵气虽不如天界浓郁,可却分外纯净,并无多少晦戾浊气,到时候我将锁魂玉带去梵音谷,你负责用太阳真火将十恶莲花境之中的晦戾之气烧成虚无,便是渺落找到了锁魂玉也无济于事! 其三,梵音谷连接着妙义渊,等到十恶莲花境被清空之后,便可将其带去妙义渊,将四海八荒之中的浊息悉数封印到十恶莲花境之中,到时候没有浊气支撑,或可尝试将渺落彻底除去!” 卫允想了想,说道:“好,我先去魔界搜寻渺落的踪迹,不论找到与否,一日之后咱们梵音谷见。” 话音刚落,卫允便化作遁光朝着魔界而去。 东华帝君亦立即转身往天界而去。 两人刚刚离开不过几个呼吸,原地之上便有两道人影显化。 一个身着血色披风,大红战甲,英姿飒爽的美貌女子,另一个身材高大,身着一身黑色吞金甲,身后披风同样是如墨般漆黑。 “你怎么看?” 这儿人不是旁人,正是卫允和东华帝君想找的渺落和刚刚从梵音谷离开的擎苍。 “哼!”渺落却忽然一声冷哼:“东华帝君的话不能信,他心机深沉,腹黑心狠,谁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今你我二人的实力皆未恢复到全盛时期,若是贸然和他们对上,只怕未必能够讨得到好!” “而且!”渺落忽然望着卫允离去的方向,目光幽幽的说道:“我从那人的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擎苍说道:“他就是在梵音谷之中击退本座的人,你放入谷中的那些浊气也被他用太阳真火给烧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太阳真火?” “难怪!” 渺落的眼中虽有一丝忌惮,可却没有半点畏惧:“等本座拿回剩下的那滴血泪,元神和法力彻底圆满,管他什么太阳真火还是凤凰真火,本座统统不惧!” 擎苍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就此别过,你去寻你的血泪,我去找我的鼎炉,待功成之日,便是我们杀上九重天,将天族斩尽杀绝之时!” 渺落看了擎苍一眼,轻蔑一笑,背后血色披风一展,化作一道红色遁光朝着人间而去。 “哼!”擎苍看着渺落离去,重重一哼,两只铁拳早已捏的紧紧的,然后同样一甩披风,化作遁光紧跟着从另一个方向往人间而去。 二人离去之后,虚空之中忽然再度泛起涟漪,身穿黑色罩衣的卫允出现在原地。 捏着下巴面带轻笑喃喃说道:“这就有意思了,这两个家伙倒也不算太蠢!” 第 445章 聚首 璀璨的剑光以极快的速度的穿过两层大阵,迅速落在一角载着一株大榕树的庭院之中。 榕树繁盛,枝叶宛若华盖一样遮蔽住了小半个院子,榕树底下有一方石桌,四只石凳,石桌旁坐了个一身朱红常山,头戴玉冠,面容颇为俊秀,皮肤白皙,下颌蓄有一缕短须,瞧上去约莫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书生。 “大师兄!”陈明义收齐长剑,冲着坐在石桌旁的柳青辰拱手见礼。 “二师弟回来了!这几位是?” 柳青辰打量着陈明义带回来的几人,那个长的像小白脸的男人修为不差,一身气息颇为磅礴,法力定然极为雄厚,那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修为差了不少,气息缥缈,显然是刚刚踏入上仙层次,至于另外一个蒙面女子,气质倒是不错,便是轻纱遮面也难掩其风华,在三人之中倒是最显眼的,就是修为差了些,法力不强。 陈明义忙给众人介绍道。 “三位,这就是我大师兄柳青辰!” “大师兄,这几位是魔族之人,这位是小燕魔君燕池悟,这位是···········”一路之上,三人已然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陈明义。 对于魔族,柳青辰倒也没有直接就喊打喊杀的,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八荒已有数万年未起大战,先前南海鲛人族的反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倒是魔族,久居魔界,甚少与外界相通,因此柳青辰对于这几个魔界来人倒是颇感兴趣。 事态紧急,陈明义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就把缈落的事情和先前在闽江偶遇的那条兴风作浪的蓝蛟之事和柳青辰说了,还有众人的猜测,以及缈落的凶狠残暴,嗜血好杀,不择手段之类的。 柳青辰听后,立即便和陈明义想到一块儿去了,当即便召集书院诸弟子,让他们赶赴各地,查探是否有类似于蓝蛟的事件发生,又立即传讯给现在不知在南海哪个犄角旮旯里头的李三河和李四水,让他们赶紧回来商议对策。 至于燕池悟等三人,则被柳青辰安置在了书院里头暂住。 “二师弟,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离开俊疾山的这些年,老师又给咱们找了个小师妹呢!”诸事皆以安排妥当,现如今剩下的就只有耐心等待了,柳青辰索性便带着陈明义去见凤九这位小师妹了。 “老师又收弟子了?” “还是位师妹?” 陈明义顿时眼睛就亮了!三百多年的修道生涯,他们的父母妻儿早已老去,化作一捧黄土,陈明义素来便是个孤家寡人,也没有成过家,倒是他的几个兄弟的儿女们留下了不少血脉,如今他们都过得不错,陈明义也懒得去打扰他们。 柳青辰的情况和陈明义相比也差不多,虽然当初柳青辰也有儿有女的,可等她修炼有成之时,他的妻子早已死去,最大的儿子也早就是满头白发,年近古稀了。 岁月最是无情,好在几个师兄弟也早已参透了这一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之上,放在了壮大人族上面。 柳青辰创立的东山书院并不在内城,而是在城郊一座大山上,山前是绵连成片的楼阁,自山脚一直往山腰连绵而去,那是书院普通弟子们读书修行的地方。 书院的前山有座高大的牌坊,立在距离书院正门半里左右的大路上,牌坊上头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牌坊的前边还有一块大石,上边刻着东山书院的院规。 有了前山自然就会有后山,后山就是柳青辰和几个师弟们的居所,还有哪些正式踏入修炼之途的弟子们修行的地方。 后山之上有一个百丈方圆的演武场,演武场的地面皆是用三尺见方,将近一尺厚的石板铺筑而成,石板之上还被柳青辰改良之后的块垒阵法加固,演武场的上空则是一个四象阵法布置而成的防御护罩,防止因为切磋交手之时的巨大能量波动造成太大的破坏力,从而波及到演武场四周的建筑。 此刻演武场上两个女子正在打斗,两人修习的功法有些类似,皆为火属,炙热的火焰充斥在演武场的每个角落,演武场上空的防御护罩早已经亮了起来,原本近乎透明的防御护罩已然被演武场中漫天的火海映衬成了火红。 一道屏障,划分出两个世界。 护罩之内是火焰的世界,赤红和金紫二色火焰交缠混杂,漫天火光之中,两道身影不断的角质,虚空之中不断有波纹朝着四周扩散,那是二人的长剑交锋所迸发的能量波动,却在碰到被染成了赤红的护罩之时,又归于虚无。 火海之中弥漫的是漫天的剑光,不过瞬息之间,二人已然交手数十招,溢散的剑气落在地面之上,之间青色的石板之上蒙上了一层土黄色的光晕,剑气落入其中,却好似泥流入海一般,除了泛起点点涟漪之外,却没有造成半点破坏。 “大师兄阵法的运用倒是愈发巧妙了!”陈明义看着这一幕,双眸越发明亮,好似看到了什么珍惜的天材地宝一样。 柳青辰摇着折扇说道:“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若是师弟出手的话,只怕为兄辛苦布置的这些手段,难抵师弟一剑!” 陈明义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看着场中正不断交锋的两道人影,啧啧点头道:“对了大师兄,咱们这位小师妹入门多久了?” “不过十余载!” “不过区区十余载便能将浩然剑修到这般境界,看来咱们这位小师妹也不简单呐!”陈明义倒是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此时场中的打斗也已经落下了帷幕,原本弥漫在整个演武场的火海也在顷刻之间消散于天地之间。 原来那并非是二人刻意释放的术法,而是二人交手之时浑身溢散的法力所形成的异象。 “大师兄!”凤九拉着青鸾的手笑嘻嘻的朝着二人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先到了。 待二人走进,陈明义则赶忙打招呼道:“青鸾师姐,凤九师妹!” “小义子你怎么来了!” 青鸾看到陈明义也很是开心,相比于迂腐刻板,还老是喜欢管教她的柳青辰,她自然更喜欢洒脱不羁的陈明义。 陈明义笑道:“在外游历许久,也是时候该回来看看了,而且这次正好有些事情要与大师兄商讨!” “你是二师兄?” 一旁的凤九看到陈明义便忍不住惊呼道,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眼偷偷看了一眼脸色冷峻的大师兄,赶忙低下头,冲着陈明义拱手一礼,老老实实的说道:“凤九见过二师兄!” “哈哈哈!” “凤九师妹不必拘礼!” 陈明义的笑容很是随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近感:“既然成了同门,那么日后便是兄弟姐妹了,凤九师妹不必如此拘谨!” “时常听青鸾师姐提起二师兄,可惜却无缘得见,凤九可是一直引以为憾呢!” 说话间,凤九又偷偷往柳青辰的脸上瞥了一眼,见这位素来古板严肃的大师兄面色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 屋子里,三个师兄妹加上青鸾这位名义上的师姐四人围坐在圆桌旁,桌子中间放了个铜炉,铜炉四周摆满了各种肉类蔬菜。 袅袅如烟的白气自铜炉之中升腾而起,被烫的发白的肉片在翻滚的热汤之中翻滚,铜炉底下燃烧的却不是炭火,而是一簇无根之火。 用法术来煮火锅,这怕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了! 四人围在火锅旁有说有笑的,涮着火锅喝着小酒,很是惬意。 “好香啊!” “吃什么呢!也不等等我们!” 正吃着忽然门外便传来了两道声音,一道浑厚,一道清朗。 随即便见两个大汉跨过大门进了屋。 左边一个身形高大健硕,身高八尺有余,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面容坚毅,皮肤古铜,一双手臂修长宛若猿猴一样,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右边的稍微矮上一些,身形也不是左边的大汉壮硕,不过身形同样修长,皮肤白净了许多,也要俊俏许多,尤其是那一对斜飞入鬓的剑眉,甚是英武俊逸,将汉子的气质衬托的越发出尘。 “师兄们都在呢!” “咦!青鸾师姐竟然也在?” “这位想来就是咱们老师新收的那位小九师妹了吧?” 除了第一句话是左边那个面容憨厚的大汉说的之外,剩下的两句都是右边那个俊俏一些的消瘦汉子说的。 二人的容貌若是细看的话,眉眼之间还真有几分相似。 “三师弟和四师弟回来了,来来来,快入座!快入座!”说话的是陈明义!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卫允剩下的两个弟子,原本是一对堂兄弟的李三河和李四水! 二人走到桌旁,冲着众人见礼,挨个儿打了遍招呼,然后自己动手搬了两个凳子过来,围在圆桌旁坐下。 凤九是最小的师妹,又是初见,自然也难免起身对两位师兄行礼了! ··········· 第 446章 起阵 “就是这里了!” 感受着元神之中隐隐传来的雀跃之感,缈落已然可以断定,最后的那枚血泪就在此间,就在她的脚下。 正要飞身而下,却再此时,耳畔忽然宛若闷雷炸响,只听得一声清朗高喝。 “何方高人窥伺我东山书院!” 声如雷霆洪流,恰似春雷炸响,在虚空之中不断回响,久久不绝,随即一股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意自下方升腾而起。 虚空之中泛起一阵涟漪,只见一道白光出现在缈落身前,显化作一位书生的模样。 “东山书院柳青辰,见过前辈!” 柳青辰冲着缈落微微拱手道:“不知前辈因而窥伺我东山书院?” 方才柳青辰原本在书房之中习字,隐约间察觉到一股念力笼罩住了整个东山书院,东山书院乃是柳青辰亲手建造,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每一个角落的阵法皆为柳青辰亲手布置,缈落虽然修为高深,神识凝练而缥缈,可在探查之间,便不知不觉触动了隐于屋檐瓦舍之间的阵法,阵法被触动的那一刻,自然也被柳青辰感知到了。 随即柳青辰的念力便如泄闸的洪水的一样自识海之中涌出,铺天盖地的朝着四周探查而去,正巧便察觉到了书院上空的异常。 方才缈落感知到的那股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意,便是柳青辰的念力。 “想不到蝼蚁一般的人族竟还有你这般人物!” 柳青辰大量缈落的同时,缈落也在打量着柳青辰,浑身气息精纯厚重,显然根基异常牢固,法力极为雄浑,而且刚才那股子探查四周的神识也很是坚韧,尤其是那股子至大至刚的神意,很是让缈落意外。 “前辈谬赞了!” 柳青辰的面色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可目光却隐隐有些凝重,虽然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实力极强的女子身份,可站在缈落的面前,柳青辰感受到了一股只在老师卫允身上感受过得如大山压顶一样的庞大压力。 “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柳青辰的语气虽然带着几分恭敬,可姿态放得却并不是很低。 缈落展颜一笑,身形移动,下一刻已然出现在柳青辰的身前,二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尺。 四目相对,目光几乎凝成实质,化作利刃激射而出。 撕拉! 声如裂帛,犹如剑罡切过虚空,二人中间的空间向下塌陷,泛起阵阵涟漪。 柳青辰含笑不语,可念力却早已笼罩住周身虚空。 如封似闭。 神识念力之上的交锋,柳青辰却是差了一筹。 劲风扑面而来,吹得柳青辰衣衫作响,如瀑黑发向后飘飞。 “前辈这是何意?” 柳青辰脸上的微笑已然消失不见,浓眉微挑,双目之中已然被凝重所笼罩。 可柳青辰的眼中却只剩下一个让他心神动荡的媚笑。 倾城绝世,似乎日月在那个笑容面前都变得黯然无光。 不好! 柳青辰立时便捕捉到了那道朝着书院后山径直飞去的红色遁光,心念一动,书院周围的阵法顿时便被启动。 朦胧的云雾缭绕着书院所在的整座大山,山石移转,土石皆动,一股坚韧不屈之意在山间悄然弥漫。 正所谓安忍不动如大地! 任凭日月轮转,沧海桑田,岁月流逝,可大地却依旧一如开始一样坚韧不拔。 何以浇块垒? 块垒大阵并不是什么防御阵法,而是困阵,是杀阵,取山岳之意,凝地脉之气,汇天地元气,化虚为实,以意凝形。 缈落化作的遁光还在半空之上,便只觉得一座大山自下而上,拔地而起,厚重坚韧的意境凝元气和地脉之气化作一山岳虚影,冲着自己便迎面撞了上来。 缈落目光微凝,嘴角泛起一道轻蔑的浅笑,右手捏拳,红色湍流缠绕在那只洁白如玉的拳头之上。 一拳砸落。 宛若流星坠落大地,又似陨石天降。 红色的湍流凝聚成拳印。 庞大的山岳虚影与拳印相撞。 轰! 周遭虚空好似也停滞了一样,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了暂停键。 近乎透明的大山虚影和那只红色拳印相撞,拳印之中,渺落嘴角的轻蔑笑容越发盛了。 嘭! 隐约间,天地之中好似忽然发出一身闷响,只见那百丈高的大山虚影之上,一道裂隙自山巅悄然往山下蔓延,速度极快,蛛网般交错纵横的裂缝也以那道裂隙为中心,悄然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山岳虚影破碎,可那股子坚韧不拔的大地之意却依旧还在,身穿儒袍长衫的柳青辰不知何时已然到了大阵之中,磅礴念力如潮水般涌出,一座座掩藏在屋檐楼阁之间的阵法纹路接连亮起微弱的光晕。 柳青辰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一笔一划,亲自在这花费巨力,耗费无数钱财精心打造的东山书院之上刻下一道道阵法的纹路。 二十年,普通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寻常人的平均寿命不过才五六十,七十已然算是高寿了,可柳青辰却花了足足二十年的时间在铭刻阵法符之上,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笔画,每一处设计,皆是由他亲自执笔。 柳青辰不喜争斗,不好攻伐之道,可这个世界既残酷又现实,脚下的这座东山书院便是柳青辰的底气。 “阁下若是再如此无礼,就不要怪柳某也跟着无礼了!” 柳青辰看向渺落的目光已然满是冰冷。 下方庭院之中,三道流光接连飞至柳青辰的身侧。 “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三人齐齐问道,他们虽然没有同柳青辰一样精修阵法符道,可念力强大,元神凝炼,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都异常敏锐。 而且柳青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是他们几个师兄弟都从未见过的。 “渺落!”燕池悟瞧见天空之上的红衣女子,顿时面色骤变,忍不住惊呼道。 “原来漏网之鱼在这里!”渺落看着持剑飞上半空的燕池悟,眼中笑意更甚。 “三位师弟,布四象阵法!” “燕兄,烦请先入阵中暂避。” 柳青辰话音刚落,脚下书院之中一条条符脉络接连亮起了莹莹白光,将屋檐,瓦片,楼阁,院落,假山,湖泊等等一应场景钩连起来。 燕池悟刚刚飞上半空,一剑都还没刺出,正要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他却已经出现在后山之中。 竟是不知何时被送回了地面。 “渺落实力强大,你们” 燕池悟立马就急了,可话还没说完却被凑过来凤九给拉住了,姬蘅和青鸾还有闽酥就在凤九身后。 “小燕魔君莫急,师兄他们自有办法!” 凤九只有三万岁,昔日天魔大战,魔尊渺落被封印之时,她不过刚刚出身罢了,学习四海八荒纪事的时候也听过渺落这个名字,可却只是匆匆带过,了解的不多,否则的话,估计她就不会这么从容了。 却见天空之上,四个师兄弟分站四方,东南西北,四道光柱自脚下的庭院之中冲天而起。 青白红黄。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北方朱雀,南方玄武。 四色光柱冲天而起,宛若天之四极,横亘在天地之间。 柳青辰占据东方青龙之位,也是阵眼中枢之所在。 陈明义乃是剑修,占据的自然便是主庚金杀伐的西方白虎之位,大道三千,其中剑修杀伐无双,堪称顶尖,光柱之中,青色剑气化作涛涛大河悬挂在天际,河水奋翻涌奔腾,形成白虎之像。 李三河修的是横炼肉身,拥有四个师兄弟之中最强横坚硬的肉身体魄,气血如龙,占据的自然便是北方玄武之位,尤其是在阵法之力的加持之下,如龙气血化作狼烟,化作龟蛇之像。 无尽红光凝聚成一双透明的羽翼,在李四水的背后悄然展开,手中一张黝黑大弓,却瞧不见箭矢藏在何处。 脚下大阵疯狂的运行着,方圆千里之内的地脉之气和天地元气源源不断的朝着大阵汇聚而去。 不过顷刻之间,四象大阵已然成型,却见四方神兽的虚影分占四方,渺落则在正中间。 无尽的光芒璀璨夺目,就连那颗悬挂在天穹之上的圆日也失去了色彩。 “东山书院柳青辰协三位师弟向魔尊前辈讨教了!” 前几日燕池悟和凤九等人已经给四个师兄弟恶补了一番关于渺落的事迹,什么嗜血好杀,残忍无情,将苍生宛若视若蝼蚁,将他人性命视若草芥等等。 总之就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 再加上方才的试探交手,柳青辰用足了十成十的念力却仍然挡不住渺落的目剑,若非柳青辰的元神极为凝炼,念力庞大,只怕方才那一次交锋他的元神便要被重伤。 “什么东山书院,没听说过!” 渺落再度捏拳,无尽的红色法力汇聚在那只洁白如玉的拳头之上,四面八方之中,有无穷无尽的浊气如滚滚洪流般朝着那道红衣身影汇聚而去。 无边铅云不知何时已然将湛蓝的天空占据,那可散发着无穷光热的太阳也悄然躲到了云层之后。 渺落的俯首扫过脚下层层云雾笼罩之下的大阵,锐利的目光好似透过重重大阵落在正抬头瞧着上空战况的凤九身上。 而后才复抬起落在四周的四象大阵之中。 目光一凝,澎湃的杀意在眼中凝聚,占据了整个眼眶,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像是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红光。 第 447章 惊艳 厚重铅云不断涌动变化,原本湛蓝的天空早已遮挡的严严实实,不漏一丝光亮。 黑云涌动,周遭虚空不知何时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雾,竟是将漫天的阴沉铅云也给染成了红色,好似一方无边血海,遮天蔽日。 四色光柱拔地而起,直冲天际,破开重重红雾,灌入那铺天盖地的无边血海之中。 大地之上,原本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阵法纹路在天空变暗的时候,光亮也变得愈发璀璨,方圆千里之内的地脉之气源源不断的自地下被摄入阵法之中,虚空之中,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亦如潮汐一般朝着那四根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四色光柱涌去。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虚影在四色光柱之侧不断的盘旋飞舞。 传闻天地初开之际,远古之时,诸天万界尚且还在孕育之中,鸿蒙演化,天地不稳,随时都有破灭重归混沌的可能,天地灵气狂暴而絮乱。 却在此时,有四象神兽应运而出,分立四方,化作四级,稳固天地。 “魔尊若是现在退去,咱们之间还可相安无事!” 尽管柳青辰知道这个可能性近乎于无,可还是抱有一丝期望。 可他却猜错了缈落的心思,什么礼仪规矩,在缈落这里通通不管用,随心所欲、率性而为才是魔,而缈落更是魔中之魔。 “废话一大堆!” 冰冷的话语刚刚落下,只见虚空之中无尽红雾在缈落的手中凝聚成刃,化作一柄数十丈长的血色长刀。 “动手!” 却见四色光柱顿时光芒大放,驱散了周遭的昏暗,光芒所过之处,那些弥漫在空间之中的薄薄红雾顿时变犹如冰雪一般飞速消融。 原本盘旋在四色光柱之中的四象神兽虚影纷纷朝着缈落扑杀而去。 血色长刀搅动漫天风云,悍然挥下,原本束缚在缈落周身虚空的阵法之力骤然一松,血色长刀所过之处,空间不断震颤,充斥在空间之中的气流被骇人的血色长刀积压的往四周而去,掀起无尽狂风,将周遭不断涌来的灵气迫的往四周倒卷而去。 长刀落下,虚空之中便有无穷伟力生出,好似化作了泥潭,又似有一座雄伟的大山压在身上,身处在浩瀚大海的海底最深处,庞大的压力自四面八方迫来。 一刀竟是生生将虚空给定住了,灵气,念力的运转也骤然有了那么片刻的停滞。 长刀就要临身,却见原本奔腾而来的四象神兽之中,成龟蛇之象的北方玄武不知何时已然到了最前方,玄武虚影之中,只见身形壮硕的李三河手持四尺长刀,自下而上,悍然挥出,口中发出一声爆喝。 “杀!” 昂! 背后凝聚的玄武虚影也在长刀挥出的那一刻大放光明,四象阵法之中,源源不断的法力和念力以及元气地气融成的庞大阵意有大半都流入李三河的体内,原本还有些近乎虚幻透明的玄武虚影好似凝成了实质一般,栩栩如生,仰天大吼,黝黑的龟甲之间,道道纹路之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明,璀璨的光芒夺目而耀眼。 嘭! 血色长刀与玄武之象相触! 恰似无边血海撞上了横亘在天地之间的神山,血海滔滔,可神山却坚若磐石,在无边血海浪涛之中,仍旧岿然不动。 宛若洪钟大吕一般的闷响,彻响在天地之间。 “昂!” 又是一声高昂的叫声,只见龟蛇之象玄武虚影张开四足,扬天长啸,下方的阵法纹路,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四色光柱不仅没有丝毫暗淡的一丝,反而绽放出愈发璀璨的光芒来。 血色长刀虽然定住了周遭虚空,定住了周遭的元气,可却定不住早就已经成型了的四象阵法。 吼! 只听得声长啸,那头通体由剑气凝聚而成的白虎自玄武身后一跃而出,临空百丈,呼啸的剑气凝聚成柱,自白虎的口中吐出。 缈落目光一凝,可面色却岿然不变,左手成掌,一掌拍出,澎湃法力化作滔滔血河,迎着白虎口中吐出的剑柱便拍了过去。 却在此时,缈落忽然心中生出一股自危机感,面色骤然一变,庞大的神识顷刻之间便如潮水般涌出,遍布周身虚空,无尽浊气凝聚在身侧,形成一道红色护罩。 “哆!” 一道细微的声响忽然传入耳中,缈落身子下意识的往旁边横挪了三寸,只见一只通体暗红,其上铭刻着某种特定纹路的铁箭已然破开了红色的护体气罩,穿透了红色的甲胄,插在了她的肩头之上。 “什么时候?” 缈落低头看向那只插在自己肩头之上的铁箭,眼中写满了震惊,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的申请,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只铁箭是什么时候射来的,是什么时候突破她的法力护罩的。 若非是在铁箭突破法力护罩的那一刻,身体自发的警觉横移了数寸,只怕这只铁箭插的就不是她的肩头,而是········· 这一刻,缈落心中生出的不是震惊,而是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不是因为受伤而愤怒,而是因为让她受让的这些人,两个上仙,两个天仙,连个上神都没有,就是这么一个阵容,竟然让曾经以一人之力独战天族,狐族以及魔族所有顶尖高手的魔尊缈落如何能够忍受。 “啊!” 带着无边怒火的长啸骤然从缈落口中发出,再也没有丝毫顾忌,浑身法力呼啸而出,只见一方无边血海骤然自天空垂落。 这一刻,日月无光,天地黯然失色,无边血海铺天盖地,将整个东山书院,连同那道以大地为基的四象阵法都困在了其中,通天彻地的四色光柱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一座庞大无比的阵法纹路自悄然以四色光柱为中心,朝着四周不断的扩散而去,阵法不断运转,磅礴地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其中,无数玄奥的纹路不断演化。 无边血海落下,全州城内外数十万人族百姓,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劳作,有些慌不择路的躲入屋中紧闭门窗,如受惊了的兔子一样蹦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全身,躲在被窝之中,心中不断的祈祷,谋求一丝安慰,可身体却在不断地颤抖着。 田野间,街巷中,大道旁,无数目睹到这一幕的人们跪在地方,朝着东山书院的方向不断叩首,祈求神灵庇佑。 庞大的符文将整个血海托起,其上纹路不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可血海还在不断滋生,无尽的浊气自四面八方滔滔不绝的往血海之中填充而去。 东山书院之中,无数屋檐瓦砾崩碎掉落,假山倾覆,湖泊翻涌不休,前山书院数百书院弟子早已察觉到了这一变化,纷纷现身观看着天上的情形。 “师兄,魔头化身血海,我现在也锁定不了她真身所在!” 这是李四水的声音,四个师兄弟占据四方,心念也是相通的,所以就连传音也省下了。 “咱们倒是无妨,四象大阵还能坚持,可血海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若是再仍由其这么下去的话,四周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说话的是陈明义,此刻陈明义正驾驭者无穷剑气在漫天血海之中不断穿行,与李三河相互配合,以磅礴阳刚的浩然剑气不断的消磨血海,尽管陈明义的剑气犀利,剑光所过之处,无穷血海皆被蒸发为虚无,可无边血海的扩散程度,和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天地浊息却远要比他们磨灭的速度更快。 “哎!” 柳青辰叹息一声。 “事已至此,只有动用那个办法了!” “大师兄是打算··········” “可那个法子大师兄不是说还在推演之中吗?” 李四水话音一顿,立马就想到了柳青辰所说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柳青辰微笑着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二师弟专精剑道,虽然杀伐无双,然却少了一份机巧,可主人位,三师弟性子坚韧,肉身强横,虽却少了份灵活,然刀法却尽得厚重沉稳之意,可主地位,唯有四师弟你,心思活泛,遁法无双,可主天位!极尽三才之变!” “替为兄争取十个呼吸的时间!” “大师兄放心去吧!” “我等定不让大师兄失望!” 四人心意相通,根本不需要通过言语沟通,至一个念头,便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柳青辰抽身而退,落入书院之中。 白虎与玄武自血海之中退出,四色光柱骤然消失一道,剩余三道成三角而立,极尽三才之变。 天者,天道也!天道即为天算,穷尽世间变化,非人力所能及。 至一个呼吸,李四水识海之中念力已然消耗过半,法力也耗损大半,若非有阵法之力源源不断的支撑,李四水根本连一个呼吸都坚持不了。 “西南三十丈!” 李四水借助三才阵法穷尽天地人三才之变的威力,强行推算出缈落的真身所在。 李三河双手握刀,宛若山岳一般横在李四水的身前。 陈明义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正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人位才是三才之中主杀之位。 无穷阵法之力系数灌入陈明义体内,浩瀚天地之力融于一身,一道清濛剑光骤然发出。 神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剑合!内外贯为一气,人剑合一,凝聚浩瀚天地之力化而为剑! 一剑既出,则神魔辟易! 乾坤锁定,虚空静止! 不断翻涌的血海竟也有那么一刻静止。 第 448章 十息 柳青辰下了云头,并未落入后山之中,而是径直落在了山巅,没有理会天上的变化战况,而是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戒尺。 “东山书院弟子何在?” 朗朗之声透过阵法传至东荒大地之上东山书院其余三十五座分院之中,传入到每一位分院院长的口中。 这些人皆是柳青辰昔日所带的第一批弟子,身负修为不弱在身! “弟子在!” 郎朗之声,自四面八方传回。 “随我布浩然伏魔大阵!”柳青辰的话音刚落。 “遵命!” 虚空之中立时便有无数道声音自四面八方的虚空之中相应。 旋即便见东山书院无数弟子依次站立,挺胸抬头,端正笔直,宛若戈壁滩上茁壮向上的白杨。 柳青辰立于山巅,手持一柄木质戒尺,一身儒袍整理的异常整洁,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也梳的整整齐齐,没有一根发梢垂落,玉冠束发,再用一只玉簪别的,容貌虽不如燕池悟那小白脸俊俏,却也算得上中上之属,尤其是其身上那股子读书人所特有的书卷气,再加上柳青辰修行三百余年所养出的沉稳老练之态,杀伤力简直不要太强大。 “大师兄真好看!” 凤九看着山巅之上的柳青辰,发出花痴般的呓语! 只听的浪浪的读书声悄然响起!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起先第一句的时候还只是整齐划一的吟诵声自前山徐徐传来,在山间留下阵阵回音才落入位于后山的凤九和燕池悟几人耳中。 可当吟诵到第二句的时候,朗朗的吟诵之声已然悄然在整个书院的上空回响,一道道吟诵之声自四面八方的虚空之中朝着山巅传去。 只见虚空之中荡起阵阵涟漪,好似平静的湖面落入石子一般,层层叠叠的朝着四周涤荡而去。 朗朗的吟诵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洪亮,宛若晨钟暮鼓,洪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 “快看!那是什么?” 青鸾伸手指着山巅之上的虚空,瞳孔一紧,顿时便忍不住惊呼道。 “什么?” “怎么了?” 众人纷纷对于青鸾的表现表示疑惑,随即目光便循着青鸾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巅之上,不知何时已然撑起了一道天幕,将滔滔血海阻在其外,一个个字在虚空之中显化而出,竟是化作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实体,所化字,正是东山书院所有夫子教习还有弟子们念叨的正气歌之中的词句。 化作实质的词句在山巅虚空之上盘旋,自四面八方朝着山巅汇聚而去。 汇入到那个手持戒尺,负手于背后的高大身影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元气吞吐,有的只是自山脚一直往上,不断亮起的玄奥纹路,最后在山巅那个穿着青色儒袍的书生脚下汇聚。 蜿蜒的山道,道上的青石,道旁的栏杆,栏杆旁的凉亭,都有微弱的亮光发出。 就像是无数条线勾连纵横,彼此衔接,最后悉数朝着一个方向,一个位置汇聚而去,那个位置就是书生的脚下,就是柳青辰此时此刻所在的高山之巅。 俯仰之间,便是天地! “化虚为实?”姬蘅抬起纤纤玉手轻颜红唇,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震惊的看着山巅之上正在演化的那一幕,竟然连天空之上那精彩的战场也分不开她的目光。 “那些字词句都是由最纯粹的念头凝聚而成!” 燕池悟捏着下吧,眉头虽然微微皱着,可眼中却闪烁着某种异样的神采,有激动,有好奇,但更多确实某种被他极力压制按耐的跃跃欲试。 凤九和青鸾看着山巅之上的虚空之中不断注入柳青辰体内的那些字,耳畔听着那自四面八方虚空各处传来的宛若洪钟大吕,令人心神振奋,振聋发聩的吟诵之声,眼前似乎情景逐渐发生了变化。 似有一道朦胧的白光闪过,二人的眼前不约而同的出现了这么一幅画面: 辽阔无垠的四海八荒之中,诸天万族并立,人族虽受天地所钟,生来便有修炼之体,然天道公允,给了人族强大的天资,却没有给他们强横的躯体,没有漫长的寿命。 人族繁衍越来越快,人族的生活的区域也在不断扩大,可人族的弱势却从未得到改变,强大的野兽,修为有成的妖兽,还有某些修行了邪恶功法的魔头,皆以人类为血食。 可人族又能如何,既无强大的血脉,也没有传承的功法,更没有如同诸天万族那般强横的体魄,悠长的寿命。 然人族无数先贤前辈,争先恐后的深入危险之地,观摩野兽习性,学习野兽的捕食之法,师法天地自然,领悟出修行之道,随着人族不断发展,组群不断扩大,无数字陆续被创造而出,各种各样的精妙法术也逐渐有了体系 人力时有穷,然天地无穷兮! 人族当自强! 凛然剑光飞入无边血海之中,凌冽的剑罡所过之处,几乎连空间也要被撕裂,无边血海被撕开一条数十丈长的巨大豁口,宽约数丈,血色海水被分开。 然,剑气撕裂的豁口却并未如同寻常一样逐渐变小,然后逐渐合拢,而是在前行到血海某处之时戛然而止。 一道血色披风拦在了剑光之前,一直洁白宛若宝玉,细腻光滑的手掌挡在了剑光之前! 三息! 一道血色半圆气罩出现在掌心之前,氤氲红雾不断流转,然宣泄的劲力却将渺落身后的血海再度分开,似有一双大手剥开血海,将其往两侧及后方推去。 剑光散去,陈明义持剑的身影显化而出。 时间已经过去四息。 剑光虽然已经散去,可那浩荡无涯的剑意却仍未散去,青色的法力宛若尾焰一般自剑尖往后涌。 渺落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剑尖已然刺入红雾之中,距离自己的掌心只剩下不到三分的距离。 凌厉的剑意甚至已然透过了红雾,刺的她掌心一阵刺痛。 然惊讶过后,却是更加澎湃的怒火喷涌而出,眼中红光更甚,渺落直接变掌为爪,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骤然自掌心之中涌出。 陈明义只见眼前红光一闪,剑前阻力一空,一只手掌在自己眼中不断放大。 不妙! 陈明义心念一动,磅礴念力已然自气海雪山之中呼啸而出,裹挟着三才阵法带来的磅礴天地之力,化虚为实凝成剑光,自双目之中激射而出。 念动则剑出。 可渺落是什么人,身经百战的魔尊,况且二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摆在那里,纵使是陈明义的身上有阵法之力的加持,也没有办法弥补二人之间那宛若山岳一样的修为差距。 碰碰两声,剑气直接被轰碎,可二人的身形也被剑气破灭只是的反震之力激得倒退而去。 不,应该说只是陈明义,渺落的身形只将将往回仰了一下,随即便稳住了,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陈明义扑杀而去。 可就是这一刻,时间已经够。 “渺落!休伤我二师兄!” “杀!” 只听的一道如雷鸣一般的吼声落下,强烈的音波荡的血海翻涌不走,只见一道十余丈长的刀光凌空落下。 刀光末端,是一个身形宛若熊炁一样的大汉。 先前那宛若雷鸣一般的大吼便是从大汉口中发出。 刀光落下之处,正是渺落前行的必经之处。 轰! 刀光入海,a直接便将无边血海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一直蔓延到百丈多长才逐渐合拢。 渺落的身形也被逼退! 时间已经过去六息! “师兄,你没事吧?” 李三河目视着渺落,憨厚的脸上满是凝重。 “我没事儿!别担心!” 三人心念交流很快,旋即便都将目光落到面前的渺落身上。 “找死!” 话不多少,无边血海翻涌,数十丈高的海浪翻涌而起! “既然你们找死,那本座就成全你们!” 只见数十丈高的浪涛自四面八方拍来,渺落那庞大的神念和法力融在无边血海之中,周遭虚空皆已被封闭了起来。 李四水的身形也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师兄,看来今日咱们只能背水一战了!” 李四水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三才阵法仍在,可李四水却没有以心念交流,而是径直说了出来。 陈明义道:“只要咱们师兄弟三人齐心协力,管他什么魔头仙人,一样照揍不误!” 李三河咧嘴憨厚一笑,手中长刀抗在肩头:“照揍不误!” 李四水也笑了,脸上的无奈也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老师常说人定胜天,每个人身上拥有无穷的潜力,只是未到绝境,平日里都隐藏在我们身体之中,此时此刻,咱们岂非已然到了绝境?” 陈明义眼睛一亮,握着长剑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还没试过,谁生谁死还言之过早了!” 李三河只是将横在肩头的长刀握在手中,斜指虚空,三个师兄弟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随即潇洒的转身背对着彼此,气海雪山之中的法力念力再也没有丝毫保留,悉数涌出。 时间过去了七息,距离柳青辰说的十息只剩下三息,最后的三息。 第 449章 赐教 ??山巅之上,无数文字词句化作实质,接连不断的朝着山巅之上的柳青辰涌去。 ??似有一篇篇圣贤文章在半空之中不断浮现。 ??柳青辰的气势也越来越高,脚下大阵愈发璀璨。 ??“哟嚯!没想到还能赶上这好戏?” ??院子里头,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 ??燕池悟和闽酥顿时心生警惕,姬衡眉头微皱,唯有凤九和青鸾在听到这话之后,原本还有些担忧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老师!” ??“老爷!”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卫允的两侧,凤九熟练的转到卫允背后,两只玉手顺势按在了卫允的肩膀之上,熟练的揉捏起来。 ??青鸾则赶紧提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递给卫允。 ??“老爷喝茶!” ??“嗯?” ??卫允并未伸手接过青鸾递过来的茶杯,反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青鸾一眼,拖着长音嗯了一声。 ??青鸾立马领会,“老爷稍后,青鸾去去便回!”话音刚落,已然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身后的凤九则笑嘻嘻的问道:“老师,力道如何?” ??卫允闭着眼睛,面露享受之色。 ??“还不错!” ??凤九吐了吐舌头,脸上笑容更胜。 ??一旁的燕池悟等人见凤九和青鸾一口一个老师,一口一个老爷的,顿时就明白了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人身份。 ??定然就是他们那位神秘的老师,东山书院的创办者了! ??“你这丫头,突然变得这么殷勤,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卫允双目依旧微阖,可念力却仍旧在关注着柳青辰和天空之上正在和缈落缠斗,明显依然落入下风,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的剩下三个徒弟们。 ??凤九吐了吐舌头:“老师!现如今和师兄们缠斗的是魔尊缈落,老师就不打算出手吗?” ??卫允睁开双眼,“怎么,难道对你的几个师兄没有信心?” ??这让凤九怎么说,她和接触最长时间的大师兄相识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罢了,更别说刚刚赶回来的剩下三个师兄了。 ??“师兄们修为精深,法力雄浑,又是老师的亲传弟子,弟子自然对他们有信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反正先一个彩虹屁拍上去,总归不会出错。 ??“可是缈落乃是昔日祸乱四海八荒的大魔头,是从大洪荒时代修炼至今的魔界至尊,实力强大,远非寻常的妖魔能比,几位师兄虽然实力不凡,可若是和这等积年的老魔头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不少!老师您看·········” ??凤九不禁抬头看了看头顶已然遮天蔽日的无边血海,看着那三道也已经被血海淹没了的三色光柱,目光之中隐隐有些担忧,因为陈明义三人的身影早已被血海淹没。 ??不料卫允却道:“他们你就不用担心了,该出手时,为师自然会出手!” ??凤九本就聪慧,心思玲珑剔透,见卫允这般说,心中断定卫允必然已经有了成算,否则的话,又岂会如此优哉游哉的坐在此处看戏,坐视自己的亲传弟子们的安危于不顾。 ??老师必然是早已大局在握,才会如此悠闲! ??凤九如是想到,心中的担忧顿时变系数扫去,手上的力道顿时便再度加重了几分。 ??卫允不由得又闭眼享受了起来。 ??“不错!这力道正好!” ??“舒服!” ??不成想凤九虽然不担心了,可旁边急性子的燕池悟却看不下去了。 ??“喂!” ??“有你这么做人家师傅的吗?” ??“眼看着自己的徒弟陷入危险之中却不加以援手,反而在这里优哉游哉的让小九给你按肩膀?” ??燕池悟是一脸的不忿,走到卫允面前指着卫允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你知道缈落是什么人吗?那可是魔界的上一任魔尊,三万年前的天魔大战,天界,狐族,还有我魔族一众上神高手合力才勉强战胜了她,就你那几个徒弟,一个上仙,两个天仙,两个上神都没有,你这师傅是怎么当的,难道要看着几个徒弟死在缈落手里才甘心吗?” ??······ ??······ ??“这小白脸谁呀?” ??打量着正滔滔不绝指责自己的燕池悟,卫允不由得有些疑惑,貌似不认识这人呀?于是便扭头问身后的凤九。 ??“你!··········” ??“你刚刚叫我什么?” ??燕池悟忽然话音一滞,不可思议的看着卫允,脸色青红直转,咬着牙狠狠的说道:“有种再叫一遍?” ??“小白脸呀?有什么不对吗?”卫允一脸的茫然。 ??燕池悟却是长者一张小白脸一样俊俏妖异的脸庞。 ??“这小白脸谁呀?”看着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燕池悟,卫允决定还是问自家徒弟。 ??“老师,这位是········”凤九刚想给卫允介绍燕池悟等人,不曾想燕池悟却率先爆发了。 ??“我堂堂青之魔君,魔界七大魔君之一,如此器宇轩昂,英雄气概,你竟然叫我小白脸?” ??卫允顿时了然,燕池悟这人他还是知道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魔君吗! ??“原来是小燕魔君当面,在下卫允!” ??卫允冲着燕池悟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 ??“我管你什么允还是不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堂堂七尺男儿,如此英雄气概,为何要管我叫小白脸?” ??燕池悟却像是和小白脸这个词给杠上了。 ??“英雄气概?器宇轩昂?”卫允有些诧异的道,目光上下左右来回的把燕池悟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摇了摇头:“这我还真没看出来!” ??“你!”燕池悟被气得胸膛不断鼓起,口中大口穿着粗气,怒不可遏的看着卫允,可头顶铺天盖地的血海和山巅之上正在不断进行的变化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一个难以战胜的强大敌人。 ??“呼!” ??燕池悟深呼吸了几下,接连吐出了好几口粗气,随即眼中怒火系数消散,平静的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缈落实力强横,四海八荒之中,怕是无人敢断言能凭借一己之力战胜她,今日她忽然找过来必有所图,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应对才是!” ??这一下倒是轮到卫允诧异,打量着燕池悟的目光之中已然带上了几分意外的神色:“我倒是小瞧你了,是个大才!” ??冲动莽撞只是外表,那些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武力之上,实则在冲动莽撞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细腻坚韧的心,懂得权衡利弊,知道轻重缓急,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你很不错!” ??卫允忽然微笑着称赞道。 ??燕池悟却被卫允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很懵逼。 ??一道青烟落下,化作青鸾的身影,手里头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放着一壶酒,一个棋盘。 ??将棋盘放到石桌之上,青鸾微微躬身提着酒壶倒了一杯,端给卫允。 ??卫允接过酒壶,长袖在棋盘之上拂过,棋盒之中的黑白二子顿时便自发的飞出来七十二颗棋子,黑白相间,依次落在棋盘之上。 ??每颗棋子落下,便会在棋盘之上荡起一圈极为细小的涟漪波纹。 ??卫允的酒杯递到唇瓣之时,七十二颗黑白棋子便一刻不落的落在了棋盘之上。 ??一条泛着璀璨光芒的银白长河,自九天垂落,就像是从九重天之上留下的天河一般,贯穿了无边的血海,驱散了笼罩在整个书院上空的黑暗,将光明带向了人间。 ??长河落下之处,正是山巅柳青辰所在的位置。 ??“书院柳青辰!请魔尊赐教!” ??只见一道白色流光冲天而起,冲入重重血海之中,那无尽的血海竟然不断的退避,硬生生的给那道流光让出了一条通道。 ??“大师兄,你可算来了!” ??李四水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看到柳青辰出现之后,终于松了口气,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当即便一歪脑袋,扭头晕了过去。 ??李三河的握着长刀的手隐隐有些颤抖,黝黑的皮肤倒是看不清是否苍台,但浑身的气息却着实萎靡了许多,可随着李四水的昏迷,三才阵法的运转自然也无法维继。 ??更惨的是老二陈明义,脸色同样的苍白如纸,胸前的衣襟也已经被染红了,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未曾擦拭,那柄视若珍宝从不离身的长剑之上也已经有几道裂纹在剑身之上蔓延,眼看着就要碎了。 ??“辛苦三位师弟了,接下来就交给为兄吧!”柳青辰目光微闪,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看师兄的了!”李三河搂着李四水的腰,陈明义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目光灼灼的看着柳青辰,眼中满是信任还有那任凭他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住的疲惫! ??然后长袖一挥,便有一道长河划过天际,顺便将三个已然接近‘油尽灯枯’的师弟往下方书院送去。 ??转身,吸气,挺胸,抬头! ??一根戒尺出现在手中。 ??“魔尊缈落!” ??语气依旧平淡,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当中已然被浓浓的寒光所占据! ??一尺挥出! ??一道巨大的豁口出现在血海之中,无边血海竟是直接便被一份为二,不是被推向了两旁,而是豁口处的血色雾气直接便被蒸发掉了! ??看似是无边血海,实则却是无穷无尽的浊气汇聚而成! ??一身红衣的缈落出现在血海之上,目光闪烁着打量着柳青辰。 ??“你这神通倒是有意思!” ??嘴角轻轻上扬,一代魔尊的脸上竟是露出轻笑! 第 450章 轩轾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与本座一战了?” 缈落眼中刚刚有几分缓和的杀意再度暴涨。 “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柳青辰却怡然不惧,神情洒脱,自信的道:“是否是痴人说梦,难道仅凭魔尊一家之言?” “也罢!” 缈落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厚重铅云,似有些惋惜,目光下移,落在了柳青辰的身上:“既然你想找死,那本座也不介意让你看看什么叫做······” “螳臂当车!” 话音刚落,便见血海翻涌,数十丈高的巨浪翻涌而起,朝着柳青辰怒拍而去。 柳青辰望着遮天蔽日的浪涛,面色依旧如常,不见有丝毫变化,只是手中的戒尺悄然举起,一点光芒于尺间乍现。 一道浩然长河于柳青辰脚下凝聚,连绵无尽,将无边血海一分为二。 “定海!” 唇舌轻动,定海二字一出,便见尺尖之上有璀璨光芒生出,柳青辰脚下长河之中,无穷浩然之气绕身而起,融入到那根木质的戒尺之上。 而后,一道近百丈高的巨尺冲天而起,原本翻涌不休,朝着柳青辰怒拍而来的海浪戛然而止,虚空之中,一股庞大大力不知从何处生出,将其系数推了回去! 一道血色披风,于百丈尺迎风而展,披风之下,一只大手悄然按在了百丈巨尺之上,稍一用力。 咔嚓一声! 一道裂缝自上而下一路蔓延,百丈巨尺轰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 红影顺势而下,隐隐玉手按出,周遭血色海水顷刻之间便汇聚成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转瞬便到了柳青辰的头顶。 簌簌狂风自上而下,一身青衫猎猎作响,周遭虚空皆被锁定,无形虚空似化作了铜墙铁壁! 却听! “我有一剑!请魔尊品鉴!” 柳青辰淡然一笑,脚下浩然长河翻涌,无尽浩然之气涌入体内,注入手中戒尺之中! 这一刻,手中的戒尺便是剑!是君子之剑! 脚下长河翻涌,无尽浩然之气凝聚成剑气,随着那柄剑气往上一刺,宛若滔滔江河一般的银白剑气逆流而上,朝着那只血色大手汹涌而去! ··········· “老师,大师兄他能行吗?那可是凶名赫赫的魔尊缈落啊!” 看着三个师兄被送了下来,一个昏迷不行,两个也耗尽了全身的法力,气息萎靡,身受重伤的模样,凤九心底那可刚刚沉下去的石头又悬了上去。 卫允没有回答凤九的问题,反而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三个狼狈不堪的亲传弟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哎!” 老脸不禁有些微红! 陈明义和李三河羞愧的低下了头。 “老师,弟子给您丢脸了!” 卫允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却是有点丢脸,以后出门在外最好不要报我的名号,我丢不起这个人!” 陈明义和李三河越发羞愧,像是两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不料一旁一直蒙面的姬衡却突然开了口:“前辈明鉴,缈落乃是魔界至尊,修为之高,整个四海八荒之中也少有人能及,陈大哥他们能够在缈落的手下坚持如此之久,已然胜过了四海八荒之中不知多少仙神!” 说着还往燕池悟的身上瞥了一眼。 燕池悟先是有些不舒服,以为姬衡说的是他们七大魔君结成魔族秘传大阵对付缈落,却在顷刻之间被缈落攻破,最后七大魔君死了五个,而且还是煦阳临死之时牺牲了自己,才让他有了逃脱的机会。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不错!缈落绝非寻常妖魔,陈兄弟和李兄弟三人以如今的修为便能够拖住缈落如此之久,足以名传四海八荒了!” 燕池悟冲着三人抱拳道:“燕池悟佩服!” “多谢小燕魔君夸奖,吾等········咳咳咳······” “行了行了!”卫允挥手间无数天地元气注入三人体内,平复三人紊乱的气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修行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上仙,还好意思说!要是你早修成上神,将浩然剑诀修炼到一剑破万法的境界,区区一个缈落又何足道哉!” “老师教训的是,弟子愚钝,辜负老师的期望了!” 陈明义自然是觉得愧疚,可更愧疚的却是李三河,李三河性子本就憨厚,而且如果说起修为的话,四个一起入门的师兄弟里头他才是最低的,就连李四水也已经触摸到了上仙的门槛,只差一步便能渡雷劫修成天仙了,他却还在天仙境界不断徘徊! “算了!你们也别太灰心,天资差了点就用勤奋来补!经过这一遭,想必日后不许为师督促,你们也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陈明义面色一沉,严肃的道:“老师说得对,世道艰难,唯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一旁一直低着头的李三河补充了一句。 “三河我是不担心的,他性子淳朴,踏实沉稳,如今修为虽然比你们几个都差了一些,但这只是一时的,三河的根基是你们三个里头最扎实的一个,也就青辰能和他比比了!” 听到卫允的夸赞,李三河老脸一红,只是皮肤黝黑,看不出来罢了,可心里却跟喝了蜜似的,异常高兴。 “至于你嘛!”卫允看向陈明义。 陈明义立马聚精会神的竖起了耳朵:“请老师指点!” 卫允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剑道一途本就以杀伐著称,可你却太过执着于剑诀的威力,一味的追求杀伐,忘了浩然剑诀的核心是什么!” “核心奥义?” 陈明义微微皱眉。 卫允道:“我问你,在你眼中浩然剑诀是什么样的?” 陈明义道:“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直冲天际,好不快哉!是为浩然剑!” “我问的是你自己对浩然剑诀的理解!而不是我教给你的!” 面对卫允的问题,陈明义却有些不明所以。 卫允摇了摇头:“也罢,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拔苗助长无异于自毁长城,还是让他自己慢慢去悟吧!等它什么时候悟透了这个关节,也是他剑道大成的时候。 瞧这家伙一脸茫然的模样,现在说这个确实还太早了一些。 不过也是,虽然他们拜入卫允门下已有三百多年,可这三百多年之中,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闭门修炼,要么就是在山中斩杀那些实力不高的妖魔,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危险,心境之上自然要差了一下。 剑道修行,全靠一个悟字!旁人虽能提点,但归根结底却还是只能依靠自己。 “好好看看你大师兄的神通,或许会对你有用!”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头顶的天空投去。 天空之上,柳青辰和缈落也已经接连过了数百招,无边血海依旧悬浮在半空之上,可当中却有一条浩然长河将其一分为二, 一道庞大无比,肉眼看不见边际的巨大符文却将无边的血海和连绵无尽的浩然长河托在了天空之上。 两道身影来回不断交锋,缈落奇招迭出,发力混合着浊气,运用之妙让人叹为观止,攻势宛若连绵江水滔滔不绝,于血海之中不断变换着方位,神出鬼没宛若鬼魅,让人防不胜防。 而柳青辰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稳扎稳打,招式简洁质朴,立身于浩然长河之上,以磅礴的浩然之气护身,或是手中戒尺不断挥出,或是口中吐出一个个化虚为实的文字,凝聚浩然之气,化作种种玄妙符文,或是组成各种阵势,或是演化为浩然剑气。 如果说缈落是滔滔不绝的江河呢,那么柳青辰则是岿然屹立在大河之中,将河水一分为二的大山了。 尽管二人打的难舍难分,看上去是不分轩轾,可大多数时间柳青辰都是在防守,主动出手攻击的次数少之又少。 靠着阵法之力和书院弟子们的浩然之气堆叠而出的浩然长河终究不是柳青辰自己修炼出来的,光是在这一点上面就比缈落差了一筹。 而且柳青辰喜静,喜欢鼓捣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诸如阵法符文之类的,却并不擅长战斗。 法力虽然靠走捷径堆了上去,可境界和战斗意识却差了不止一筹,只能被动的防御! “终究还是差了点!” 卫允负手而立,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自己这个大徒弟的子弟确实很高,竟然能够想出这种办法,勉强和缈落站成了平手,尽管实在卫允的帮助之下,以人间之力贯入阵法之中,补足了柳青辰所欠缺的人间之力,也补足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之数,这才勉强让他有了和缈落一战的实力。 否则只凭柳青辰自己和那三十六座分院的学生夫子合计三千多人凝聚出来的力量,还是远远不够的。 浩然长河之上,柳青辰再度打退缈落的攻击。 “魔尊,老师已经到了,你若是现在退去的话还来得及!若是还执迷不悟,就需要怪柳某言之不预了!” “老师?” “哼!” 血海之中,缈落现身而出,脚踏无边血海,身后海浪不断翻涌着! “你老师来了又如何,在这四海八荒之中,今日谁也救不了你!” “是吗?” 一道声音忽然在虚空之中响起!四面八方同时亮起一道近乎透明的光幕,光幕冲天而起,将无边血海和浩然长河都包裹其中。 一个身穿黑色罩衣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二人的头顶虚空之中,淡然的目视着下方的二人。 第 451章 浩然气 “是你?” 缈落心中一紧,瞳孔皱缩,可周身萦绕的红色雾气却无半点停滞,反而愈发快速,形体亦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好似与那雾气融为一体。 红雾翻涌,血海翻起浪涛。 “你认识我?” “也对!” 卫允说道:“差点忘了你和擎苍两个人狼狈为奸,认得我也不奇怪!” “你就是他口中的老师?” 缈落目光微凝,红雾升起,悬空于卫允的正对面。 卫允却没有理会他,低头看着下方的柳青辰,摇了摇头,拂袖轻轻一甩,一股无形之力自虚空生出,落在柳青辰的身上。 随即便见柳青辰身上原本强大圆融的气息忽然滑落,脚下的浩然长河也消失不见,法力如退潮般不断降低,无形之力直接包裹着柳青辰朝着下方的书院后山落去。 可却有一道乳白色的光团自柳青辰的体内飞出,落入卫允的掌心之中。 “我这徒儿素来喜静,不爱与人争斗,这打架斗法吗,自然是比不上魔尊了,可东山书院名头既然已经打了出来,那就不能坠了!” 缈落目视着卫允,眼中有一丝复杂一闪而过:“你不是去了魔界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魔尊这话问的未免也太没有水平了!” “我去魔界是找你去的,你都不在魔界待着了,我还巴巴的跑过去干嘛!” 卫允笑着说道。 可听到这话缈落却心里一个秃噜。 “你早就知道我在附近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缈落脸上的从容和自信竟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凝滞,多了一份凝重,面色微沉。 “为什么?” 卫允笑着道:“擎苍忽然提前破封而出,还在若水之畔故布疑阵,可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那几个被他当成血蛊培养的儿女,反而先去了妙义渊!” “据我所知,魔君和翼君擎苍之间貌似没有半点交情吧!” 听到卫允的话,缈落却笑了! “哈哈哈哈!” 笑声震天,然后看着卫允:“想不到这四海八荒之中竟还有你这么一个明白人!” 忽的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缈落反问道:“那你和东华在天魔交界之处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骗过本座?” “并没有!” 卫允道:“妙义渊的封印乃是以东华帝君的修为所设,封印被强行破开,魔尊认为此时的东华帝君难道没有半点损伤?” “哼!” “东华!” “他以浑身九成修为设下封印,生生将本座困在妙义渊内三万余年,现如今本尊既然出来了,你以为他那九成修为还能剩的下几成?” 提起东华,缈落的语气就变了,满腔的愤恨和杀意之中,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别的什么情愫隐于其中。 这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狗血的过往吧? 难道东华帝君还做过渣男?对这位魔尊始乱终弃过?否则的话,为啥这些家伙破开封印之后,一个个都叫嚣着要毁天灭地什么的。 这女人要是真的狠起来,还真没男人什么事儿。 想想后世看的那些个什么宫斗宅斗的戏码,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瞧着缈落忽然变化的脸色,卫允不禁心中暗道:自己不会真相了吧! 可缈落心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想法了。 东华帝君受到封印的反噬是真,修为受损也是真,修为受到如此严重的损伤,势必会牵连到元神,那么神识和感知自然也相应的会被削弱。 不论是什么境界的现任,法力如何浑厚,终究都逃不脱天地二字,他们所拥有的能力,不论是神通还是神识元神感知,都和他们自身的修为法力息息相关。 说简单点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梵音谷之约也是真的?” 卫允点头道:“自然!” “明白了!”缈落道:“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去死了!” 话音未落,只见血海之中无尽浊气爆发,将天地都染成了红色。 浊气漫漫,竟然连天地元气也逐渐被浓郁的浊气同化,无穷周期大有朝着四周弥漫之意。 却在此时,只见四道近乎透明的光幕忽然自四方升起,接连天地,卫允掌心之上的那团乳白色光团也一分为四,化作流光飞过长空,融入到四方光幕之中。 白光落在屏幕之上,泛起犹如波纹状的阵阵涟漪,随即便有无数文字和图像自光幕之上演化,有谆谆读书的学生识字,坐在书塾之中摇头晃脑,专心致志读书的孩童,有炎炎烈日之下在田间劳作的老农,有在锅灶旁烧火烹饪的妇人,有高高在上统御一国的帝王,也有街头乞讨,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乞丐············· 一篇篇文章词句,一幅幅画面。 似有滚滚红尘在光幕之上演化。 四道光幕,笼罩方圆百里之地,将无边血海挡在其中。 只见卫允忽然仰头,朝着头顶的厚重铅云望去。 “人间不该如此昏暗,当有光明普照人世!” 话音刚落,只见那无尽的红色雾气凝聚成的厚重铅云之中,有几束阳光洒下,正好落在了卫允的身上。 阳光所过之处,浓郁浊气顿时便如春日积雪一般烟消云散。 随即便见那厚重铅云忽然破开了一个口子,就像是原本平整的不料衣服上忽然破开了一个口气。 厚重的铅云也裂开了一个口子,像是天空之上出现个窟窿似的,一道数丈方圆的光柱自天空落下,朝着卫允落去。 却在此时,漫天红雾之中,一道凝实宛若龙蛇一般的浓雾已然朝着卫允卷来,已然到了身前。 红雾之中,隐约间有光芒闪烁,那顶红色的披风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化作一条灵活的蟒蛇,绕着卫允的周身不断盘旋,顷刻之间便将卫允彻底包裹其中。 近乎实质的红色烟雾不断缠绕着卫允。 红雾的端头一阵变换,缈落的身形显化而出! 忽然之间,眼前的情形一阵变化,卫允发现,周遭的天地变了! “夫君!” “夫君!”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卫允的耳畔响起。 嗯! 卫允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绛色长裙,只略着粉黛,头上只别着一只玉钗的张氏正笑着唤自己。 “夫人?” “候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儿,天气这么冷,还不快些到屋里坐着去!” 说话间,张氏还颇为埋怨的挖了卫允一眼。 侯爷?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张氏这么叫自己了,自从因功被封侯之后,张氏对于卫允的称呼也从夫君变成了侯爷,只有在私底下夫妻俩过二人世界的时候,才会恢复到以前亲密的称呼。 卫允看着周遭熟悉的情形,看着张氏身后一个个熟悉的婆子女使,竖起了耳朵,聆听着自屋子里头传出来的欢乐声。 妻子,儿女,子孙! “哎!” 寒冷的北风越过高大的院墙,吹到院子里头,带来透骨的寒凉,天色是昏暗的,四周挂着灯笼,屋子里头满是烛火,很是亮堂。 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 “做的倒是挺真实的,不过此等小道,就不要再拿出来卖弄了!” 心念一动,周身虚空瞬间就进入到停滞的状态,就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 张氏也僵住了,就像是被人下了定身术,手里头攥着的帕子还在空中,脸上的微笑还没有散去。 周身的虚空就像是破碎了的冰面一样,裂开了无数条裂缝,并且还在飞速的蔓延之中。 只听得一声脆响。 像是镜子被打碎的声音。 周遭所有的一切变得支离破碎。 只露出小半个身子的缈落笑着看着卫允,四目相对,二人之间相隔只剩下一尺! 缈落甚至能够清晰的捕捉到卫允眼睛里头古井无波的平静,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却在此时,天空之上落下的光柱也已经到了。 “啊!” 不过瞬息之间,缈落顿时便觉得周身各处皆传来无比强烈的灼痛之感,那感觉,胜过刀剑穿身,赛过五脏俱焚。 嗖! 只一瞬间,原本还缠绕在卫允身上的凝视红雾顿时便退出去十余丈的距离,有些震惊的看着沐浴在纯白光柱之中的卫允。 “太阳真火?” “不!这不是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能够克制浊气,作为自浊气之中诞生而出的先天神圣,缈落如何能够不认识太阳真火。 而且就算是太阳真火能够克制浊气,却也绝不可能在瞬息之间就给她带去那么多的痛苦。 此时此刻,沐浴在光柱之中的卫允负手而立,身形好似不断拔高,成了顶天立地的巨人。 “所谓的太阳真火,不过是你们认为的罢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是太阳真火!” 缈落看着沐浴在白光之中的卫允,看着那道自天际落下,足有数丈方圆的庞大光柱。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对本座会有如此大的伤害?”纵横四海八荒,诸天万界,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尊缈落,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如此大的忌惮之心。 卫允嘴角清扬,露出微笑:“有些人喜欢叫昊天神辉,可我却喜欢把他们称之为······” “浩然气!” 第 452章 交手 “想走?” 卫允咧嘴一笑,将缈落的小心思点破。 “晚了!” 只见二人头顶的那红色铅云以极快的速度不断的往四周退去。 原本你只有丈许方圆的璀璨光柱,忽的便往四周不断扩散。 满天红舞疯狂涌动,磅礴浊气卷起滔天血海,自四面八方朝着中间不断收束,想要将那璀璨光柱束缚在里头,使其不再扩散。 可惜的是,血海虽然磅礴,可光柱却更加浩瀚。 二者相抵,磅礴的能量不断相互冲击着,刹那之间,天摇地动,就连虚空竟然也扭曲了起来,周遭有无数异象显化而出。 虽然光柱的扩散速度得到了遏制,可却仍旧还在不断的扩散当中。 血海并非乃是实质的海水,而是由无数的浊气凝聚而成,给人一种血海的错觉。 对付缈落,卫允反而觉得更加简单,不需要想对付擎苍似的,来一场实打实的战斗,肉与肉的博弈。 缈落乃是自浊气之中孕育而出,于诸天万界之中,最是嗜血好杀,以混乱著称的魔界最混乱阴暗处降世,生来便拥有无限的潜能。 而卫允的浩然气,自从经历过光明神国一战之后,已然发生了本质的蜕变。 而方才卫允所施展的术法,并非以自身的法力施展,而是以念力沟通天上那轮大日,以天启之术,沟通太阳,释放出处最为璀璨浩瀚的光和热,当光热交织,无数细小的粒子以极快的速度移动之时,所产生的威能,足以将一切都化作虚无。 正如同那让四海八荒漫天神佛都头疼不已的浊气。 只要浊气还在,缈落便能依靠浊气,拥有耗之不尽的法力。 要对付缈落,首先便要想到克制她浊气的法子。 可浊气自天地初开之际便存在于天地之间,无形无质,生生不息。 想要克制浊气又那么那么容易,四海八荒之中,以佛法最为阳刚,为妖魔邪魅所忌惮。 没看到昔日征战天地,一统整个四海八荒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都只能耗费自身修为,将缈落封印在妙义渊之中,同时以无上佛法不断的消磨其心中的晦厉之气,希望能够双管齐下,可惜却还是让缈落逃了出来。 天空之上,汹涌翻腾的血海在光柱之下不断的消散,就像是遇到了天地一样,不过顷刻之间话被无尽的光芒净化成了虚无。 缈落慌了! 她是真的慌了。 可光柱扩散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正思索间,却见原本沐浴在光柱之中的卫允不知何时已然到了自己身前。 而且还摊开着手掌,手掌之上悬浮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金黄小钟。 “东皇钟?” “这不是擎苍的东皇钟吗?” 缈落正欲后退,却发现周身虚空皆以被定住,休说是浊气了,就连体内的法力运转都变得滞涩的许多。 “怎么,擎苍没有告诉你吗?” 掌中金黄小钟不断旋转,一道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涟漪自钟身之上缓缓散发而出。 锁住缈落周身虚空的正是这只金黄色的小钟,还有卫允那铺天盖地的磅礴念力。 缈落看着金黄小钟,眼前一阵恍惚,好似看到了一个世界,无边无尽,其中尽是金黄宛若实质的晶体。 心神回转。 “你到底是什么人?” 缈落目视着卫允,再度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她在妙义渊里头被封印了不过区区三万多年而已,四海八荒之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怪胎,修为如此之高不说,竟然还能够净化掉她的浊气,简直就是她天生的克星。 卫允心思一动,掌心之上的金黄小钟已然飞了出去,悬在缈落的头顶,道道无形的能量波动自旋转的钟身之上落下,将缈落定在虚空之中。 同时卫允淡淡的说道:“在下卫允,修炼至今已有近四百个春秋,三百年前创立东山书院,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魔尊也早就见过了,差点忘了,卫某还要多谢魔尊一番!” “谢我?为何?” 缈落烦着苦笑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卫允微笑着说道:“若非有魔尊出手,让卫某这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又如何肯静下心来潜行修行,参悟大道呢?” “等等!”缈落却忽然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修炼至今才四百年?” 卫允说道:“具体多少年倒是没有细数,不过距离四百年应该还差了一些!” 缈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错愕,目光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卫允,慢慢的不可置信。 过了半晌,才道:“你是人族?” 卫允点了点头:“魔尊好眼力!” 缈落的脸上却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自大洪荒时代之后,人族逐渐昌盛,受天道庇佑,吾等修行有成之人,若是随意屠杀人族,插手人间变更,便会受到天道反噬,插手越多,反噬便越严重!” “本座自诩法力修为在这四海八荒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却也不敢随意出手,大肆屠戮人族!” “本以为如此天道已然极为不公了,不曾想人族之中竟还出了你这么一个异数?不过区区四百年,便修炼到了如今的境界!难道当真是天道欲要本座灭亡不成?” 听着缈落的喃喃自语,卫允是一愣一愣的。 缈落被东皇钟困住,周遭的浊气无人操纵,宛若无根浮萍,不过顷刻之间,便被卫允唤下的神辉净化成虚无。 滚滚红云犹如潮水般退去,碧蓝的天空再度出现在苍穹之上,太阳刚好挂到了头顶,时间已至正午。 缈落似无奈,又似认命般感慨道:“天要亡我,图之奈何!”说完便是幽幽一叹。 卫允静静的听完缈落抒发着内心的情绪,问道:“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幕后之人了吧?” “你当真想要知道?”缈落目视着卫允,目光闪烁,神情复杂的问。 卫允引手道:“还请魔尊不吝赐教!” “而今本座为鱼肉,你为刀俎!” “也罢!便是告诉你也无妨!” 说着又是幽幽一叹,低下头去:“此人便是” 卫允竖起了耳朵。 却在此时,缈落的身形轰然炸开,无尽的红色雾气伴随着爆炸朝着四面八方倒卷而去。 悬在缈落头顶的东皇钟转速骤然加快了无数倍,自钟身之上落下的无形涟漪不断加快。 可红雾的爆炸实在是太快,而且太过突然。 只听轰的一声,急速运转的东皇钟直接被炸飞了,化作一道锦瑟流光,往天边飞去。 而与东皇钟心神相通的卫允也忽然觉得识海一阵刺痛,荡起的气浪直接把卫允的身形给推后了数十丈才看看止住。 漫天红雾再度爆发,而且更加浓郁,数量更加庞大。 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好在四周的光幕并未散去,四道光幕之上,那些字图画越发璀璨,任凭那一道道气浪和汹涌的红雾在其上泛起道道涟漪,却依旧岿然不动,将方圆百里系数锁了起来。 与此同时,脚下的书院之中,一道道大阵也在第一时间就被激发,黄白交织的阵法屏障如倒扣的琉璃碗一般将整个书院都保护了起来。 狂暴的红色雾气宛若狂风浪涛一般,不断的冲击着书院的阵法,阵法闪烁,不断汲取地脉之气,注入阵法之中,在狂风浪涛之中,勉力维持。 可书院旁边的全州城! 还有全州城外的那无数百姓! 却暴露在了无尽的浊气之下。 纵使是已然修成了地仙的修行者,在面对浊气的时候,尚且要废老大一番功夫,更何况是这些普通的人族百姓。 浊气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是穿肠毒药! 若是浊气当真落到他们身上,无异于是祸从天降! 却在此时,只见天空之上,那轮太阳忽然光芒大作,无尽神辉再度洒下。 地面之上,点点宛若夏日夜晚的引火虫一样的微弱荧光自每一个人族百姓的身上升腾而起,融入头顶的虚空之中,而后便有一道道的光柱自地面冲天而起,离地不到十丈便戛然而止,因为一道庞大无比的符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距离地面十丈的虚空之中。 “雕虫小技!” 天空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虚空之中的红色雾气顿时便如同春雪一般急速消融。 一道金黄流光划过长空,落入卫允掌心之中,化作一巴掌大小的小钟。 正是东皇钟。 “还不现身!” 只见卫允忽然转身,双目之中运射斗牛之光,落在原本身后的虚空某处。 虚空之中忽然生出一道血色屏障,随即便见浑身笼罩在红色雾气之中的缈落显出身形。 那是卫允的目光,更是剑光! 目光凝实,以念力为驱动,化作最纯粹的剑光! 血色屏障轰然破碎,连同缈落的身形也被剑光轰碎,化作红雾炸裂。 随即便见虚空之中再度泛起涟漪,缈落的身形再次显化而出。 “当真以为本座怕了你?” “任你法力通天又如何!只要这天地之间浊气不散,本座便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哈哈哈哈!” 四面八方之中,尽是缈落的笑声。 “你的浩然气能够克制浊气又如何?” “人族受到天道眷顾又如何?” 另一处虚空,另一个缈落再度显化。 “难不成你还能将天地间的浊气都净化了不成?” 四面八方之中,无数红影闪动,无数个缈落显化而出,声音重重叠叠,在虚空之中不断回响。 第 453章 询问 却听。 四面八方,周身虚空之中,有重叠的银铃一般的笑声不断响起,回声还未散去,新的笑声却又再度响起。 缈落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一个又接着一个消失,虚虚实实,让人看不真切,好似镜花水月,雾里看花一般。 阳光洒下,弥漫在虚空之中的红色雾气犹如遇上了阳光的春雪般迅速消融,可不是从虚空何处,又有更多的红雾凝聚而出,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我倒是小瞧你了!” 漫天的缈落,只有一个是真身,其余的不过都是分神虚影罢了,不能说是虚的,因为他们都凝聚了缈落的一道神识念头,一丝法力,以浊气凝聚而成。 卫允的目光扫过漫天分身,最后落在自己斜上方东南位置处。 “不愧是让东华帝君都头疼不已的一代魔尊,果真有几分手段!” 卫允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而且他说的也并非是什么恭维之语,而是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本以为将浊气荡清便能制住缈落,不曾想她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算奇怪,若是当真如此轻而易举就被他给制服了的话,昔日天魔大战时又怎会让当时四海八荒之中最强盛的三大族群如此大费周章,几乎是倾尽三族之力。 可最后也只能将其封印,无法将至灭杀。 “你不过四百年便有了如今的修为,纵观整个四海八荒,漫天神佛,却是无人能与你相比,便是本座,也足足花了十几万年才有了如今的修为。” “可如果你以为修为高法力强便能够战胜本座的话,那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些!” “本座纵横四海八荒的时候,你祖宗都还没出生呢!” “人族小儿!” “废话说完了吗?” 卫允右手抬起,食指点出,于身前虚空之中轻轻一划。 一道近乎透明的无形气浪顿时朝着四方虚空荡去,成千上万的缈落被湮灭在这气机波动之中。 卫允右手再动,掌心摊开,顿时便见白色湍流于掌心之中汇聚成旋涡状,那些个不断衍生而成的红雾好似受到了召唤一般,源源不断的朝着卫允的掌心汇聚而去。 吸力越来越大,红色浊气化作宛若龙卷风一样的巨大旋涡。 却在此时,漫天红雾竟是化作了无数邪魔厉鬼,凶猛恶兽,张牙舞爪的朝着卫允杀去。 阴风怒号,浊气森森。 却见卫允手腕翻转,周身气机骤然一变,原本化作龙卷汹涌而至浊气骤然一滞,一簇金紫色的火焰,于卫允的掌心之上浮现,火焰迎风而涨,不过片刻只见,便顺着浊气化作的龙卷朝着虚空蔓延而去。 须臾之后,紫色火焰便充斥了整个天际,漫天邪魔厉鬼发出呜呜惨叫,系数被化作灰烬。 漫天红芒再度爆发,只见一道璀璨红光飞速向东而去。 卫允嘴角清扬,微微一笑。 “魔尊这是要去哪儿呀?” 身形一动,一掌拍出。 只听得。 “嘭!” 一声闷响。 无形气浪自二人手掌相触之处激荡而出。 磅礴之力将红色遁光击退数丈。 缈落的身形再度显化而出。 “阁下当真要和本座不死不休?” 缈落阴沉着脸,寒霜满面,目中猩红早已退去,黝黑的瞳孔却看得更让人心悸。 卫允却道:“魔尊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魔尊无缘无故来我东山书院,欺我弟子,辱我山门,而今眼见着没有把握了就想安然退走,未免把事情也想的太过简单了些!” 缈落目光闪烁:“那你想如何?” “难道当真想和本座鱼死网破不成?” 卫允却摇了摇头:“鱼或许会死,但网却未必会破!”嘴角的轻笑看得缈落眼中寒光更胜,宛若极寒之域地底深处千万年不化的玄冰。 “看来阁下是不想善了了?” 缈落周身气息一动,气机已然生变,掌心之上,磅礴法力将出未出。 卫允却道:“魔尊何必如此动怒,不妨听卫某一言!” “有屁快放!”缈落甩手一抖身后披风,英姿飒爽的厉声说道。 卫允说道:“其实咱们之间本没有什么仇怨,又何必一上来就打生打死的呢!” “你究竟想怎样?” “卫某心中有几个疑惑,一直苦思却不得其解,若是魔尊能够替卫某解开心中疑惑的话,那今日的误会,咱们便就此揭过,日后卫某与魔尊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疑惑?”缈落目光幽幽,看着卫允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嘴角未曾散去的轻笑,说道:“关于幕后之人的身份?” 卫允点了点头:“这是其一!” 缈落却笑了,笑的灿烂:“那人出现之时,浑身气息宛若云遮雾罩,气机极为隐蔽,竟是连本座也看不出他的根脚!” “哦?竟然连魔尊也分辨不出?”四海八荒之中,魔尊缈落已经是最顶尖的人物了,如果连她也看不透的话,那么此人的身份就有待考量了! “呵呵!”缈落却意味深长的道:“本座虽然看不出那人的跟脚,但却能够断定一点!” “那人出自天界!” “天界?”卫允心中依然浮现出好几个名字来。 缈落继续说道:“那人浑身气息虽然隐蔽,连本座也看不穿,可他和擎苍一道动手助本座破开东华的封印之时,所展现出来的法力之中,隐约之间带着几分清气的味道,四海八荒之中,唯有九重天中才有清气!本座绝不会认错!” 卫允也不禁点了点头,缈落乃是自浊气之中孕育而出的神灵,跟脚不凡,而清气则是与浊气完全相反的一种能量,与元气不同,不能增长法力,但若是长久处于清气充盈之地,却能有助于法力的增进,有助于元神的修行,还能在极大的程度上避免走火入魔能修行上面出现的问题。 “这就有意思了!” 卫允脸上笑容更胜,“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出自天界,那么那人的身份卫允基本上已经锁定了。 原本擎苍忽然破封,还把东皇钟留在了若水的时候,卫允的心底就隐隐有了一些猜测,而今再加上缈落的话,卫允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不过世事无绝对,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也许卫允猜错了也说不定。 在大周世界的时候,那些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经历卫允可一点都不少,在揣测人心之上卫允或许只能算是寻常,可在根据已有的情况分析当下局势等方面,卫允还是蛮有自信的。 “阁下方才说这是其中之一”缈落说道。 卫允说道:“魔尊不妨在说说吃饭来人间的目的吧!”目光灼灼的望着对面的缈落。 缈落施然一笑,原本英武的气质之中骤然多出了三分妩媚,美眸之中眼波流转,玉足凌空踏出,步步生莲,款款走至卫允身前。 “阁下不妨猜一猜!” 然卫允的目光却骤然一冷:“我可没有心思和魔尊开玩笑,魔尊若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话音刚落,周身气势骤然拔高。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却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眸,缈落却好似看到了地崩山摧,山河崩塌,天地倾覆,世界破灭,混沌演化,一片鸿蒙的景象。 心神肃然收回,缈落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已然多了一份忌惮。 深不可测。 缈落的心里莫名的浮现出这个词汇,至于修行仅仅只有四百年的事情,缈落一点都不信,这家伙要么就是上古的某位大神转世,要么就是某个老妖精趁着自己元神尚未圆满,在这儿作弄自己。 “哎!”缈落那绝美的脸上满是幽怨,眉宇微锁,看上去竟如同凡俗世界之中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一般,看上去楚楚可怜,叫人一看便忍不住生出一种怜惜感来。 可惜的是卫允从来都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 周身法力涌动,无形气罩透体而出,将缈落拦在三尺之外,不得寸进。 “也罢!也罢!” “本座次来,乃是和擎苍的一次交易!” “擎苍?这和擎苍有什么关系?” “擎苍将他几个儿女都当成了血蛊,只要她的儿女们一死,他便能够吸收他们的元神法力,使自己的元神法力得到极大的增进。” “擎苍膝下有二子一女,头两个儿子都死了,元神法力都便宜了擎苍,可他那个女儿却聪明的紧,早早便逃离了翼界,躲进人间,封印自身的法力元神,借助人间的红尘之意藏匿踪迹,便是擎苍也寻找不到她的踪影!” 卫允目视着缈落,点了点头道:“擎苍助你破开封印,你帮他找到女儿,到也算是合情合理!” 缈落接着说道:“东华有能够探查诸天万界的妙华镜,本座的本领比起东华丝毫不差,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过之,自然也有本座的手段!” 红尘之中,贪嗔痴恨爱欲憎!七情皆存,而且人心鬼蜮,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比比皆是,各种各样驳杂的能量也随处可见。 而这些驳杂的情绪能量也是浊气的一种,是以人族之中的修仙之辈,多存于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或者是洞天福地之中,因为这些地方的灵气充沛,而且原本凡尘俗世之中的要更加纯净。 而且人族受到天道庇佑,若是那些修行有成之辈擅自在破坏人间的秩序,都会因为程度的不同收到或轻或重的天道反噬。 缈落的话卫允虽然没有尽信,却也信了大半。 “原来如此!” 难怪上次和擎苍交手的时候,擎苍的实力虽然强横,可在神通法力在运转之间却总有那么一丝丝的滞涩,想来应当是擎苍施加在自己儿女身上的手段的缘故。 “阁下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那咱们就此别过,日后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卫允笑着道:“空口无凭!不如咱们击掌为誓?” 缈落露出笑容,伸出手掌,卫允也笑着抬掌相迎。 两掌相触,一大一下,掌心贴在一处。 不曾想。 惊变突生! 只见缈落面色骤变! 浑身红色法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演化成无数姿态,刀光剑气,森罗鬼爪,铺天盖地朝着卫允呼啸而去。 然而,卫允却连防御都懒得防御,任凭那些攻击落在自己身上,却好似泥流入海一般,系数都融入卫允的体内,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却听得一声轻喝! “剑来!” 肃然之间。 九重天之上,原本无人靠近,早已恢复了平静的诛仙台之中,忽然之间刀剑之气狂涌,凶厉的刀剑之气自诛仙台之中狂涌而出,宛若火山爆发一般,不过瞬息之间,就占据了诛仙台方圆数百丈的范围。 刹那之间,天地色变,素来澄澈清明,从不见阴雨的九重天之上,竟是乌云密布,风云聚会,阴风怒号,电闪雷鸣,原本平和的气机也变得紊乱狂暴。 天界之中,诸多仙神纷纷感应到了这一变化,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朝着诛仙台的方向投了过去。 上一次诛仙台生变还是数十年前,那时太子夜华的那位凡人侧妃刚刚为他诞下麟儿,后来天君虽然极力封锁,勒令众人不准将诛仙台之事外传,违者重罚,绝不姑息。 可那日在场的天兵天将和仙侍仙娥可不在少数,事后虽然人人都三缄其口,不敢妄议,可私底下的流传却怎么也禁不住。 而今诛仙台再度生变,众人不得不将其和太子夜华再度联系起来。 十里桃林之中。 折颜刚刚从天界返回,刚进家门连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可桃林上空却忽然传来一股子极为强大的气机变化。 一股极为锋锐,带着无尽杀戮凶厉之气的气息出现在折颜的感知之中。 随即便见一道剑光如闪电一般划过长空,一路向西而去。 “好凶厉的剑!” 便是折颜,也不禁为剑身之上散发而出的那股凶厉之气感到心惊。 只略微一思索,折颜的身形便冲天而起,化作遁光朝着那剑光追了过去。 天地之间刚刚历经数番大变,便有如此凶剑出世,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折颜虽然喜欢窝在十里桃林里头躲清闲,却也知道若是四海八荒就此大乱的话,只怕他的十里桃林也难得清静。 第 453章 粗暴 红雾漫天,遮天蔽日,也将二人的身影遮蔽。 悬在头顶正上方的太阳也再度被遮挡起来,洒下老大一块阴影。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燕池悟走来走去,目光时刻关注着头顶上空的变化,可心却从未有一丝静下来过。 “燕兄莫急!” 柳青辰的气息虽也有些萎靡,但却不似陈明义他们那般眼中,也幸好是有卫允在,否则的话,若是以柳青辰自己的力量将书院所有弟子的力量汇聚于一身的话,以柳青辰如今的境界,只怕非得肉身崩坏,元神受损不可。 “燕兄莫要着急,而今老师已至,便是魔尊实力再强,也绝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燕兄且安心等着便是!” 柳青辰已经尽量说的很委婉了,若是换了李四水的话,只怕就直接开口让燕池悟乖乖在一边看着,不要上去给自家老师添乱! 姬衡心知此时不是让燕池悟给人添乱的时候,赶忙一步上前,拉住了燕池悟。 “小燕魔君不要着急,连柳大哥都能与那魔头大战数百回合不落下风,柳大哥的老师必然只会更强!” 姬衡说话了,燕池悟心里头纵使再急,却也不会再乱来。 “嗯!我都听你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心底却早已经开始想待会儿若是情况稍有不对的话,就立马带姬衡跑路的路线和法子了。 姬衡旁边的贴身护卫闽酥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心思,虽然目光都落在头顶的战场上,可眼眸中却隐隐有某种异样的微光流光,显然心思并未全都放在卫允和魔尊的争斗上。 柳青辰似乎是猜出了他们的心思,“燕兄,姬姑娘,几位若是有要事的话,不妨先行离开,而今东山书院乃是是非之地,多有不便之处,无暇照料三位贵客,日后三位若是有暇,柳某必定扫榻相迎!”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思,燕池悟顿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谁说要走了!” 华英刚落,只觉得腰间一疼,正要说些什么,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闽酥却开口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好叨扰,柳先生,来日我家公主再来柳先生!” 可姬衡似乎却有些不愿离开:“闽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 闽酥却忽然传音道:“公主,咱们刚到东山书院没多久,缈落便追了过来,很有可能便是追着咱们的踪迹来的,如今柳先生的老师虽然暂时挡住了缈落,可缈落是什么,昔日纵横四海八荒的魔尊,凶名赫赫,趁着现在缈落被柳先生的老师拖住了,瞧着架势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咱们正好离开,待会儿缈落寻不到咱们的踪迹,一时之间又拿不下柳先生的老师,自然便会退去。咱们也不至于连累了东山书院和周围这么多的人族·······” 似乎是怕姬衡不同意,闽酥赶忙传音劝道:“此时多拖一刻,就多一分的变数,还请公主早做决定!” 姬衡目光微闪,顷刻间便做出了决定。 “既然柳先生已经开了口,我等也不好多留,日后若是有机会,小女子定然再来拜访先生!” “至于陈大哥那边,姬衡就不去一一拜会了,烦请先生代为转告!” 柳青辰笑着道:“无妨,柳某定然将姑娘的话转告给二师弟!” 众人也不再寒暄,拱手道别之后,燕池悟拉起姬衡和闽酥,运起遁光随意寻了个方向便飞走了。 “大师兄为什么要让小燕魔君他们离开呀?”凤九看着燕池悟等人离开的方向,有些不解。 柳青辰说道:“如今大敌当前,虽然咱们对老师有信心,可我看那位燕兄和那位闽酥姑娘心中却有离去之意,可能与碍于情面,不好张口,左右他们也是客人,索性我便先开这个口,也免得他们为难!” 凤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可随即却忽然一愣,抬眼看着柳青辰,不解的问:“闽酥姑娘?那位闽酥护卫不是男的吗?” 柳青辰摇了摇头,笑道:“小师妹啊!你还是太年轻了,那位闽酥姑娘明显就是女扮男装,虽然身上用了法术遮掩,可她的的确确是个女子!” 凤九的眼中满是错愕,竟是一下子失了神,不过转念一想此事倒也正常,想那姬衡也是堂堂的魔族长公主,在魔族之中身份尊贵,几乎不在她这个青丘帝姬在请求的地位之下。 身边配的贴身护卫若是女子的话倒也正常,可是既是女子,又为何要女扮男装,还要特意用法术遮掩,连凤九都没瞧出来,更何况那位修为法力还不如凤九的姬衡长公主。 凤九不明白。 青鸾就更不明白了。 “女扮男装?为何要女扮男装?是要邂逅那些士子娇客么?” 正瞧着天上红云漫天的青鸾轻飘飘来了一句。 柳青辰不由得语滞。 昔日在俊疾山的时候,青鸾也没少和他们一道在老师门下听讲,可却对那些古板的书籍还有法术什么的没有半点兴趣,反而是喜欢烹饪下厨,喜欢看些画本故事,喜欢听人说评书。 至于女扮男装邂逅士子娇客什么的自然也是从那些个不入流的话本评书里头看来听来的。 凤九有些不解:“青鸾妹妹,什么是士子娇客?” 凤九入门尚晚,瞧这模样显然是还没有被青鸾给带坏,可她们二人都是女子,又如此亲近,日后必定时常走在一块,若是凤九这位小师妹叫青鸾给带坏了的话······· “咳咳!” 柳青辰干咳了两声,赶忙拉开话题:“小师妹入门已有数十载,可知而今老师对敌所用的神通为何?” 凤九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头顶漫天的红雾,已然凝成了近乎实质的红云,连人影在哪儿都看不清,哪有什么神通可看! 柳青辰却忽然眉头一皱,有些惊疑的向东望去,目光之中似乎带着几分疑惑和担忧。 “大师兄在看什么?” 察觉到了柳青辰的申请变化,凤九和青鸾亦顺着柳青辰的目光向东望去。 遂见。 一道流光划过长空,冲入满天红云之中。 似有一直大手在云中搅动,漫天红云不过呼吸之间,便被系数荡开。 只见二人双掌相抵,卫允持剑在手,剑身如墨,散发着令人惊颤的诡异红芒。 光还是瞧着,便隐隐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这是?老师的剑字符?” 柳青辰目光微凝,落在剑身之上那道墨色的符文之上,只是语气却多少透着几分不太确定。 卫允手中的剑一看就异常凶厉,只远远看着就让人莫名的心悸。 可那剑身之上的墨色长符分明就是卫允的剑字符,柳青辰随卫允学习符道,可没少参悟卫允的剑字符。 “剑字符?什么剑字符?” 倒是凤九,虽然入门已有几十年,可到现在还只是个记名弟子,只勉强将自己一身修为给掌握了,至于术法神通什么都没怎么学,只是在卫允的指点之下在以前学的那些法术神通上下了不少苦功,如今已经使得似模似样的了。 没办法,凤九和青鸾一样,只能算是半路出家,而且修习的功法都是最适合她们的本族传承功法,而且修为也都不差了,若是就此改修浩然气的话,还指不定会变成啥样呢! 而且浩然气也未必就适合他们。 “剑字符乃是老爷最擅长的本命符,拥有移山倒海,撕天裂地的莫大威能!” 倒是青鸾知道不少,虽然没跟着学符道,可在旁边看也看得不少,自然不像凤九一样连自家老师擅长什么都不知道。 凤九点了点头,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等老师把那个大魔头收拾了,定要缠着老师让他把这个什么剑字符教给自己。 柳青辰则目不转睛的关注着天上的战况,心神九成九都丢在了上头,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红雾散去,只见一道青紫光芒自卫允掌心之中涌出,将眼前的缈落系数包裹起来。 随即便是四面八方传来的剧烈气机变化。 柳青辰举目望去,只见原本横亘在四方的巨大光幕突然一下子全都动了,不约而同的朝着中间收缩。 再看地面之上,那无数道光柱支撑而起的巨大符文竟也动了,缓缓向上升起。 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盒子,突然缩小体型。 四方光幕之上,一个个文字,一片片词句闪烁着光芒,一幕幕画面不断演变,下方的那道巨大无比的符文之上每一道纹路都亮着毫光。 盒子不断缩小,将卫允掌心之中涌出的青紫流光包裹其中,化作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悬在卫允的身前,盒子里头不断闪烁着青紫红三色交错的毫光。 然后柳青辰瞪大了眼睛,抬手揉了揉,有些不敢置信。 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老师竟然像是搓团子一样把那个盒子搓成丸子大小,然后按到了那柄充斥着凶厉之气的凶剑之上。 然后引动天地之意,在剑身之上接连烙印下好些道符文,抬手间摄取海量的天地元气,注入剑身之中,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又自那轮大日之中,摄取无数太阳精华注入到剑身之中。 而后竟然又抬手拨开苍穹,撕裂天幕,在光天化日之下,抬起大手穿过那道被撕开的裂缝,探入无边宇宙星空之中,摄下无数星光月华,再度按入剑身之中。 然后又是数道符文烙印而下。 可看起来怎么那么简单粗暴? 难道说自家的炼器术被老师改良之后成了这个样子? 柳青辰满脸狐疑。 第 454章 亲近 殊不知,此时千丈之外,尾随剑光而至的老凤凰折颜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四海八荒之中懂得炼制法器的人并不在少数,可谁家不是用丹火慢慢熔炼材料,简单的直接锻造而成,复杂的就熔炼成各个部件,然后在组合而成。 然后慢慢烙印阵法,加诸天地之意,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然后再慢慢温养,使之成型,待天长日久之后,说不得便会又机会蕴养出灵性来。 可似这般简单粗暴,摄取灵气精华一股脑塞到法器里头的炼器方法,折颜还是第一次瞧见。 而且方才刚来的时候,看那家伙像是搓泥巴一样搓成桃子大小的丸子,然后塞到那柄凶剑里头的‘东西’怎么看上去像是个人? 这个粗暴的家伙还是那个温文儒雅,和自己相谈甚欢,坐在桃林里头一块儿喝酒的朋友么? 折颜也不禁有些不太确定了。 寒英的模样长短什么的倒是没变化,就是气质变了点,入手更加冰凉,而且随着卫允烙印的符文完成之后,原本那萦绕在剑身之上的骇人凶厉之气也系数收敛了起来,剑身通体黝黑,若是不往里注入法力的话,瞧上去就是一柄寻常的铁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右手握着剑柄,左右并指成剑,轻轻的在剑身之上划过。 凉如隆冬坚冰,隐隐还有几分彻骨之意。 剑身之中蕴含着的庞大力量,还在悄然沉寂。 剑身轻颤,似乎隐隐有几分雀跃之意。 卫允心头一动,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却见寒英自发的绕着卫允盘旋数圈之后,化作一道灰影俯冲而下。 咦? 卫允倒是有些诧异,身形移动,紧随其后俯冲而下。 后山。 凤九愣愣的看着这柄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侧的黑剑,先是绕着她飞了好几圈,然后竟然像个活人似的挺直了身子,悬在凤九身前冲她点了点都,似乎是在打招呼? 柳青辰和青鸾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它这是在和凤九姐姐打招呼?” 青鸾抬手轻掩唇瓣,有些不敢置信的问。 法器有灵自然不假,四海八荒之中,那些灵性强大,威力也强大的法器不在少数,可大多数灵性强大的宝物都是天地自然孕育而出的。 便如同那柄诞生于昆仑墟,而后被墨渊上神赐予座下十七弟子司音上仙的玉虚昆仑扇,便是四海八荒之中赫赫有名的法器,不禁灵性十足,而且威力极为不凡,在七万年前天族和翼族大战的战场之上大放异彩。 可眼前这把黑剑怎么看也不是那种天地孕育而出的法器。 竟然还会如同人一般给人行礼。 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以前从未有过听闻。 “老师!” 耳畔忽然传来的声音,将凤九和青鸾的神思从震惊之中拉回了现实。 卫允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身旁。 轻轻一招手,黑剑便飞了回去,落入卫允掌中。 “老师!(老爷)” 凤九和青鸾也赶忙冲着卫允见礼。 卫允点头应了一声,心底却觉得有些奇怪,一边握着寒英,一边打量着凤九,一边思衬着其中的关联。 寒英乃是被卫允带着身边,日夜以元气和念力蕴养,这才得意和自己心意相通,生出灵性来,可寒英和凤九之间并无关联,甚至今日还是她俩的第一次碰见,可寒英怎会对凤九如此亲近。 若是因为功法的话,显然柳青辰和陈明义他们四个修炼了浩然气的徒弟在气息上要更像卫允才是,怎么也轮不到凤九这个小家伙呀。 “凤九!” 忽然又是一声以为惊讶的呼声。 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似曾听闻一般。 卫允转身。 “折颜兄?” 折颜微微拱手:“卫兄!”可目光却忍不住往卫允身后的凤九瞥了几眼。 凤九虽然意外折颜的到来,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折颜!”笑嘻嘻的大招呼道。 可话刚一出口,便觉得后颈一毛,目光下意识的往旁边的柳青辰望去,果然看到了那有些变化的目光,赶忙改口:“凤九见过折颜上神!”说着还拱手躬身,冲着折颜行了个揖礼。 青鸾自然也识得折颜,恭恭敬敬的见了礼,倒是柳青辰是第一次见到折颜,不过却也看出了这位折颜上神应当和自家老师有旧,便行了唤了声前辈。 “折颜兄怎么来了?” 折颜的到来着实让卫允有些意外。 折颜也不掩饰:“近日随白浅那丫头去了青丘,又跑了几趟九重天,刚刚得闲准备回十里桃林小住几日,歇息片刻,不曾想连屁股都没坐热,就察觉到了一道凶厉之气出现在桃林之上,近些时日四海八荒之中生了不少乱事,我怕又会引起什么动乱,这边一路追了过来。” “原来如此!” 卫允说道:“说来此事倒是怪我!” “此话怎讲?”折颜看着卫允手中的黑剑,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却怎么也想不出这黑剑为何会出现在十里桃林。 卫允道:“此剑本是我的法器,名为寒英,当年因为机缘巧合,我便将寒英暂存于九重天的诛仙台之中,令其吸收诛仙台中的刀剑之气,至今已有二十余载!” 折颜还是不解,诛仙台和他的十里桃林有什么关系? “诛仙台之下有一奇异空间,内里遍布刀剑之气,凶厉异常,极为危险,寻常的仙人连靠近也无法做到,可谁能想到那刚奇异空间竟然联通了凡间和九重天,而出口正是在折颜兄的十里桃林上空!” “什么?竟然还有此事?我在十里桃林住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折颜很是震惊,自己家顶上竟然是一个连接天界和凡间的通道? 卫允道:“折颜兄也不用着急,诛仙台之下的空间颇为神异,只能出,不能进,倒是某种具有传送效用的阵法颇为相似!” 折颜点了点头,心中已经信了大半,折颜自身的修为就不弱,在四海八荒之中也是顶尖之流,若是他的十里桃林上边当真有一个空间通道,他也不会再十里桃林里头住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发现。 而且卫允也没有骗他的必要,大不了待这次回去时候在好好查探一番便是。 折颜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凤九的身上,“对了卫兄,这丫头怎么会在卫兄这里?” 卫允还没说话,凤九就自己站出来把折颜的问题给回答了:“回上神,凤九现拜在老师门下已有三十余年,而今是老师门下第五弟子!” 卫允赶忙补充了一句:“还只是记名弟子,尚未成为亲传!” 亲传弟子和记名子弟还是要分清的。 凤九一楞,有些幽怨的看了卫允一眼。 听青鸾说四个师兄在老师门下待了不过十几年就成了亲传弟子,怎么自己入门三十多年了,却还只是个记名弟子。 难道老师不喜欢女弟子? 卫允自然不知道凤九所想。 折颜说道:“卫兄一身术法神通高深莫测,凤九能够拜入卫兄的门下,是她的福气!” 既然已经拜师,折颜也只能这么说了,况且卫允和折颜虽然只见过一次,喝过一次酒,但聊天的时候却还是很投契的,因此折颜对于卫允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只是那柄凶厉的黑剑却让折颜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只是方才见那黑剑对凤九似乎······” 显然,早已到场的折颜将方才的一幕幕都清晰无比的收入眼中,事无巨细。 卫允提这黑剑,也有些不解:“不瞒折颜兄,其实我也很是不解,寒英与我心意相通,虽说已有数百年未曾相间,可也不至于对凤九生出如此亲近之意。” 法器法器,自然也是择主的,一个法器自然只会有一个主人,烙印自身元神印记,以法力元神温养,用起来才会如指臂使,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那是为何?难道是在诛仙台里头呆的太久了?” 卫允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心中还有一个猜想,只是不能确定!” “什么猜想?”提问的是凤九。 但众人显然都对此时极感兴趣。 卫允唇舌轻动,吐出一个名字。 “魔尊缈落!” 众人惊疑。 “和缈落有关?”折颜瞳孔皱缩,方才他来的时候远远看着就觉得那漫天红雾有些古怪,很是眼熟,而且此处溢散的气机极为剧烈,四周地面之上颇为狼藉,显然是刚刚才经过一番激烈的斗法。 柳青辰却若有所思的说道:“难道是因为老师将缈落的封入剑身之内的缘故?” 封入剑内? “等等!” 折颜打断了柳青辰,目视着卫允,眉头微皱,有些不敢置信:“缈落被卫兄封印了?” 卫允笑着拎起寒英,“缈落乃是从浊气之中孕育而出的神祇,实力强大,只要浊气不净,便难以杀死,正好寒英刚刚吸收了无数刀剑之气,处于蜕变的关口,我便想着不如将缈落封印道剑身之内,以刀剑之气再加上我的元神法力日夜温养,慢慢将其炼化,如此一来,既能使寒英灵性大增,又能平添几分威能,一举两得!” 折颜却皱着眉头道:“此法可行倒是可行,只是会不会太过危险了,毕竟缈落·······” 正说着,折颜忽然面色一变:“我好像知道为何卫兄的寒英剑会对凤九如此亲近了!” “还请折颜兄赐教!” 折颜看了看凤九,目光幽幽,然后挪开目光,抬眼看着天空,幽幽说道:“事情还要从三万多年前那场天魔大战说起··········那滴血泪融入凤九母亲腹中之后,凤九的父母担心有什么问题,便第一时间找到了我,然后·······” 总而言之,就是缈落的一滴血泪不慎落入凤九母亲腹中,融入了尚且还在胎中的凤九元神之内,彼时凤九魂魄初具,元神还尚未凝实,根本无法将血泪取出,是以折颜和凤九的父母长辈们只能仍由那滴血泪待在凤九元神之中,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岔子,缈落被封印,凤九也成功出生,身体健全,三魂七魄皆在,并无任何一场,唯有额间多了一个凤尾花的印记。 第 455章 战起 “原来如此!” 卫允看着凤九额间的凤尾花印记,心中豁然开朗,初见凤九之时,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凤九身上的不寻常之处,否则的话,就算是凤九和青鸾之间有过因果,卫允又怎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收一狐族女子做弟子。 更何况凤九的天资或许在狐族或者天族之中算得上优等,可是和卫允的四个弟子比起来,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儿,尤其是在心性之上,赤子之心虽好,可修行除了心性之外,却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是凤九所不具备的。 若是往常的话,以卫允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凤九的,是以凤九至今仍然还挂这个记名弟子的身份,而卫允似乎也把这事儿给忘了,一直都没有提过给凤九转正的事情。 卫允捏着下巴,思索着说道:“缈落的血泪若是一直留在凤九体内,终究是个隐患,还是要想个办法才是!” 说起这个,折颜也皱着眉头:“这些年来我也想过不少法子,却始终没有把握,不知该如何入手!” “随着小九的长大,缈落的那滴血泪也渐渐融入她的元神之中,不分彼此,元神之道险之又险,我自认医术还不错,却也束手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折颜摇着头,脸上竟露出几分无奈来。 然卫允却面色突变,转向凤九,瞬息之间便不下九九八十一道禁制,将凤九一身法力和元神系数封印。 “老师您这是?” 凤九还一脸的懵逼,不知为何。 卫允下手极快,不过动念只见,八十一层禁制便成了,引动的天地之息这才被旁边的折颜和柳青辰察觉,二人同样狐疑的看着卫允。 卫允却打量着凤九,目光有些深邃的道:“我听说缈落的血泪乃是她部分元神法力所凝结而成的,诡异非凡,昔日神魔大战之后,漫天神佛皆对其束手无策,而后为了安抚魔族,东华帝君那厮才做主将其中一滴血泪交由魔族看管。” “我说缈落怎么哪都不去,竟然连十恶莲花境里头海量的晦厉之气都不管不顾了,巴巴的跑来凡间,原来根源在你身上!” 说话间,卫允的右手中食二指已然并成了剑状,点在了凤九的眉心之上,指尖之上,念力如流水般徐徐涌入。 月光如水,宛若蝉翼般的轻纱笼罩。 波光粼粼的湖水之中,倒映着皎洁的圆月。 微风徐徐,粼粼水波晃动,水中倒映的月华也变得朦胧起来。 折颜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不是因为杯中的酒水不如他自酿的酒,而是因为白日未曾解决的那个问题。 一个困扰了他这位四海八荒第一神医数万年的问题,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够想明白的。 可旁边的卫允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折颜兄莫要如此愁眉不展的,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凤九出生至今已有三万余年,不也一样没出半点问题吗!” 折颜:“” 这还是你徒弟吗?合着你收徒弟都是放养的? “卫兄倒是看得开!” 卫允道:“看不看得开又能如何,左右现在也没办法,尽人事听天命,一切都的看那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今日白天的时候,卫允和折颜将凤九的元神和法力都检查了一遍,却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卫允还在凤九的元神之中留了几道后手,这才解开了凤九的封印。 折颜无奈的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语罢,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卫允,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不过偶然之间结识的一个酒友,本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散修罢了,不曾想竟然有如此神通,竟然连魔尊缈落都折在他手里头。 折颜不禁想起三百年前自己听到的那则流言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流言,东海之上,紫日横空,东海的海水凭空被蒸发掉数尺不止,数年才恢复过来。 折颜也不是那种喜欢伤春悲秋,无病呻吟的人,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也只能香味云说的那样,尽人事,听天命,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卫兄方才不是说因凤九的缘故,欠了东华帝君一个人情,这才出手帮着帝君对付缈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方才二人叙旧,折颜问起卫允为何这么久都不去十里桃林寻他,卫允说自己近些年来忙于教授这几个不成器的徒弟,一直未曾得闲,近日又因为凤九的缘故,忙着帮他了清和东华帝君之间的因果,受东华帝君委托,对付缈落。 不曾想近些时日端的是流年不利,一大堆事情一股脑的都冒了出来,什么擎苍破封啦,缈落脱困云云。 “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是凤九那丫头幼年之时贪玩离家,不慎遇上了一只虎妖,凤九那丫头什么性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平日里顽皮捣蛋,疏于修炼,一身法力简直不忍直视,险些丧命在那虎妖手中,正好被路过的东华顺手就给救下了,这丫头虽然不着调,却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非要报恩!” “后来因缘际会拜入我门下,重伤初愈还叫嚷着要去报恩,我见这丫头整日忧心此事,无心修炼,索性便将此事接了过来,如此也算是全了我和她之间的一番师徒之情!” “原来如此!” “想不到小九那丫头和帝君之间竟然还有如此牵扯!”折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月光如水,皎洁如华,二人在月下对饮,柳青辰忙着修缮书院,重新布置阵法,修补破漏之处,陈明义三人受伤不轻,秦鸾和凤九两个女娃自然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重担。 三个师兄弟里头,陈明义受伤最轻,只是体内法力接近枯竭,修为大损,肉身暂且不说,端看元神也受伤颇重,大多都是先前和缈落斗法之时,潜力爆发潜能所致。 李三河稍微好一些,伤势大多都在肉身之上,五脏六腑近乎崩溃的边缘,元神也受到了不小的动荡,他肉身虽强,可抗揍之时却也是他挡在最前面,是以伤势和陈明义比起来半斤八两,好也好不到那里去。 最严重的的就是李四水了,坐镇三才之中的天位,以元神之力,跨越数个大境界,强行推算缈落的攻击和破绽,不仅仅耗尽了一身法力,就连元神也近乎崩溃的边缘,一直昏迷到现在还没有半点醒过来的意思,浑身气息近乎于无,也不知得昏迷多久才能修养过来。 好在有个四海八荒医术最高的折颜过来了,卫允和折颜交情虽然一般,但耐不住凤九这丫头和折颜熟啊,跑到遮掩面前卖卖惨,撒撒娇什么的,折颜那还不屁颠屁颠跑过求给他们治伤。 如是便这般过去了三个月多月,三个师兄弟伤势早已稳定,折颜也回了十里桃林,临走之前交代了凤九,让她有时间回青丘一趟,给家里头报个平安,免得她家里人担心。 至于白浅的事情,卫允没提,折颜也不知道卫允曾经和白浅还有过接触。 距离缈落被卫允封入剑中一个多月的时候,李四水就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只是一身修为却并未恢,身上半点法力也无。 倒是李三河,好的最快,不过两个月左右就立马由活蹦乱跳的了。 几个徒弟都有事情做,卫允这个老师自然也不会太清闲,每日便是祭炼寒英,虽说缈落的神魂那日已经被卫允用元神之剑给斩了,可保不齐那家伙还有留有什么手段,卫允索性便把寒英刚到了体内的内天地里头,借助体内的那团黑白玄光日夜洗练。 虽说缈落已经栽在卫允手里,可四海八荒却依旧没有太平,法力大增的擎苍回到了翼界,重整翼族大军,将那些个早已和他背道而驰的各族将领们以雷霆手段一一斩杀,而后带领翼族大军再度掀起了反抗天族的大旗。 诸天万界之中,一时之间竟然有不少族群响应,加入翼君挥下。 而天族方面自然也不会坐视擎苍做大,天君诏令,由天族太子夜华统帅三军,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讨伐翼族。 还专门写了篇檄,说翼君擎苍荒淫无道,残暴凶厉,嗜血好杀云云,广邀诸天万族兴兵共讨无道翼君,势要还四海八荒一个平静。 诸天万族自然是响应者无数,但真正出兵的却寥寥无几,翼族和天族都是四海八荒之中有名的大族,实力强大,族中高手如云,其余那些依附于天族,臣服在九重天统治之下的小族群大多都是大猫小猫两三只,连个拿得出手的高手都没有。 所谓的讨伐无道翼君,主力自然是天族。 卫允知道这事儿之后,差点没把当时正在喝的茶给喷出来。 还有天族发出的那篇檄,据说乃是天界以才华著称的昌星君所写,采斐然。 天族和翼族之间的战争很快便拉开了帷幕,双方再度陈兵于若水河畔,隔着弱水对峙,僵持不下。 反倒是人间,时光荏苒,过得飞快。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两族还在若水厮杀的正起劲的时候,人间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第 456章 延续 天界和翼界开战了,天族的大部分精力都被牵扯到了和翼界的征战之上,是以对于四海八荒的掌控,难免便有了疏漏。 缈落虽然被卫允斩了神魂,可却并未死去,只是被封进了寒英之中,被卫允以法力和念力日夜洗练,可缈落为了增加浊气布置的那些小手段却并未因此而消失。 整个人家大地,到处都能看见四处作恶的妖兽,至于人! 修炼有成的妖兽都会受到影响,更何况孱弱的人族! 柳青辰愈发忙碌,伤势好转之后的陈明义和李三河也没能幸免,被柳青辰抓了壮丁,带领书院弟子,四处降妖除魔,护佑人族安宁。 唯有重伤未愈,修为尚未尽复的李四水逃过了一劫,在书院里头养病修炼,争取早日恢复修为。 时间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流逝着。 转眼便又是百年。 天界和翼界的战争也持续了百日。 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尤其是天族方面,夜华法力虽然不差,于术法神通之上造诣颇深,但却只是个上仙,至今仍未修成上神,如何是早已法力大增,元神圆满的擎苍之敌。 幸而天族擅长战阵,夜华领军数万年,自然深谙此道,可也只能借着战阵之力在翼族的强大攻势之下勉力支撑。 不过数月时间,若水已然被翼界占据。 一场决战打下来,天族大败!作为三军统帅的太子夜华重伤,天君三子连宋同样受伤不轻,天族大军损失惨重,擎苍已然带着大军度过了若水,直往天族腹地而去。 天君顿时就慌了,赶忙召集百族首领,各部仙官天将,四海水君,在凌霄宝殿之中商议如何抵御翼族大军。 “而今擎苍大军压境,若水已失,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天君高坐在宝座之上,面色有些阴沉,眸光深邃好似黑洞一般,幽幽不见底,目光扫出,殿下分立的仙官天将们却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一阵默然无语,无人应声。 “难道我天族无人了吗?只能坐视翼族长驱直入?” 天君厉声喝道。 “天君!” 殿中居于前列的大殿下央错站了出来:“而今我族大半精锐都折损在若水,翼族势大,更有无数原本还在观望的族群陆续倒向翼族!” 原本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的长海鲛人族是第一个倒向翼族的,而后更有无数族群争相效仿,有些是碍于翼族的威势,无奈为之,可有些却未必了! 天君面色越来越沉! “而今诸天万族皆在观望!” “为今之计,唯有向青丘求援了!” “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却在此时,殿中靠后的位置走出一人!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天君贬为北海水军的天族二殿下桑籍,也是昔日天君最宠爱的儿子。 看到桑籍,天君的面色微变,心中却有些复杂。 纵观满朝武,无人肯出声,关键时候还是得看自家儿子。 桑籍走至殿中,冲着上首的天君躬身行礼,才说道:“天君,臣以为,翼族大军并不可怕,咱们真正的心腹之患的乃是翼君擎苍,据传擎苍此獠法力大增,与我天族大军在若水缠斗数月,只是为了迷惑我方。 太子夜华之所以战败,乃是因为擎苍此獠孤身一人杀入我方大营,以一人之力,重伤我方诸多将领,以及太子夜华致使我族战阵无人主持,翼族大军乘势掩杀,这才丢了若水!” 桑籍微微躬身,拱手而立,抬眼看着上首的天君,郎声说道:“固臣以为,若要平定翼族之祸,首要之处便在于擎苍!” “北海水君言之有理!” “翼族叛乱,追更溯源全在擎苍一人身上,只要除去擎苍,则我天族之危立解!” 桑籍的话一出,满朝仙官纷纷应和。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今的擎苍就相当于是竖起大旗准备造反,准备掀翻凌霄宝殿的孙猴子,而所谓的翼族大军,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猴子猴孙罢了。 只要把擎苍给除掉,剩下的所谓翼族大军根本不足为虑。 可关键是谁去呢? 天君看着众仙,众仙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请缨! 擎苍的凶名威震整个四海八荒,在九重天之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父神的嫡子,天族的战神墨渊也只能以献祭自身元神的方式来封印擎苍,纵观整个天族,谁敢说自己能够比得上墨渊? 一场朝议不欢而散。 天君拂袖离去。 留下众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汇,心照不宣。 所谓法不责众,不外如是。 天君出了凌霄殿,原本满是阴沉的脸上却忽然扬起一丝轻笑,眼底有一丝异样的微光闪过,领着一众护卫仙娥,径直朝着太晨宫而去。 “天君不在凌霄殿议事,怎么有空来本君这太晨宫了?” 东华帝君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冰块脸,紫衣白发,正泡着热茶。 天君也不见外,径自坐在东华边上。 “此番前来打扰帝君,实乃是无奈之举,不得已为之!”天君颇为纠结的道。 “哦?” 东华端着茶盏,内里茶水还冒着热气,轻轻晃了晃:“可是为了擎苍?” 天君无奈苦笑:“帝君料事如神,正是为了擎苍!” “而今擎苍已然占了若水,夜华重伤,折损了七员大将这才拖住了擎苍,让连宋得以将夜华救出,可我族数万大军却只逃出来两万不到,其余皆为翼族所杀!” “而今擎苍实力大增,天界之中能与擎苍抗衡者唯有帝君一人了!” 东华端起茶盏徐徐饮入,“事关天界存亡,便是天君不说,本君也义不容辞!” 天君闻言,顿时大喜:“劳烦帝君了!” 东华却不在接话,而是径自提壶倒茶,给天君也倒了一杯:“本君这茶虽不是世间罕见的好茶,却有清心净脾,安神去疲之效,天君琐事繁忙,也难得来我这太晨宫一趟,不妨趁此机会尝一尝!” “多谢帝君!那本君就不客气了!” 三日之后,连宋携重伤昏迷的夜华回到天宫,东华帝君提着苍何剑出了太晨宫。 浩荡大军正在朝着天宫开拔!无数远古巨兽沦为坐骑,一路横冲直撞! 翼族大军阵前,紫衣白发的东华帝君持剑而立,身前数万大军看着半空之上那紫衣白发的身影,却不约而同的选择停下脚步,不敢再进。 “东华帝君?”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帝君这是何意?” 一道明知故问的喝声传来,一身玄甲的擎苍提着方天画戟飞至东华身前。 “两个选择,第一!现在收兵退回翼界,立誓从此不再掀起战端!” “第二!和你的大军一道葬身于此!” 擎苍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目光打量着东华帝君,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然后落在那柄布满细孔的苍何剑之上。 “哈哈哈哈!” 如雷鸣一般的狂笑自擎苍口中发出。 “帝君莫不是在和本君说笑?”目视着东华帝君,擎苍目光微凝。 东华挺剑一横,斜指地面:“说笑么?翼君便当本君是在说笑吧!” 却见,周遭群山之中传来巨大响动,无数天族兵将现出身形,天空之上的云层一阵变化,又是一个个整齐的军阵出现在天空之上。 “本君早就想看看,昔日一统整个四海八荒,威名赫赫的东华帝君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可惜却威能如愿,引为平身憾事,本以为要杀到天宫之后,才能了此心愿!” “未曾想帝君今日亲自送上门来,本君焉有拒绝的道理!” 话音不过刚刚落下,掌中方天画戟已如游龙板捅出。 刹那之间,二人已然战作一处,汹涌法力不断交织,震得虚空不断震颤,荡起道道涟漪。 “杀!” 随着二人交手,身后的双方大军也战到了一处。 只见一道道光幕亮起,天族大军结成战阵,无数飞剑已然蓄势待发。 翼族大军骑着巨兽,天空之上同样有各种凶恶异常,体型巨大的飞禽盘旋,军阵后方,还有巨兽俯首钻入土中,以遁地之术避开天族的阵法,直往天族战阵的方向而去。 瞬息之间,喊杀声便已经震天作响。 凌冽杀气直冲天际,风云变幻,天地也渐渐失色。 战场之外,云层之上,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悄然浮现,于下方惨烈厮杀的战场却丝毫不在意,而是径直将目光落在了天空之上你来我往,战作一处,几乎不分上下的擎苍和东华身上。 苍何剑利,东华帝君的剑道却比剑更加惊艳,或是大开大合,或是轻巧灵动,剑意元转,杀气凛然。 然擎苍也丝毫不弱,一杆方天画戟舞的虎虎生风,在那漫天剑光之下,却仍有几分游刃有余之意。 黑衣人冷眼看着二人的交锋,身形似虚还真,周身笼罩着淡淡灰色雾气,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气机泄露。 第 457章 提点 “老师觉得如何?” 柳青辰有些拘谨,又有些忐忑,毕竟面对的是自家老师,虽然卫允一贯表现的都异常随和,可在教导他们几个师兄弟修行的时候却异常严厉,要求极高,什么都要做到一丝不苟才勉强能合卫允的心意,虽然卫允极少骂他们,但一张冷脸却足以让他们师兄弟四人静若寒蝉了。 柳青辰已经做好了被卫允嫌弃的打算。 不料! “不差!” 传入耳中的却是这么两个字。 柳青辰有些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欢喜,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被老师表扬,发了两朵大红花一样的欢喜。 “子宁入门已有六十四载,今日终于修成地仙,咱们东山书院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柳青辰表现的很是欣慰,捋着胡须,可这话听起来像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马上就要与世长辞留下的遗言。 卫允怪异的瞥了柳青辰一眼,说道:“不过你就差了点!” 柳青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卫允的目光,“这些年来弟子忙于教导门下弟子,还有书院诸般杂务,在修行上确实有些松懈!” 柳青辰修成上仙已有数百年,积累已经务必雄厚,可却一直在上仙境界徘徊,始终没能跨过那道门槛,修成上神。 此方世界之中,上神有两种,一种是如同天族之人那般,下凡历劫,磨炼心性,使心境圆满,法力圆融,修成上神果位。 还有一种,则是效仿上古仙人,依靠自身毅力强行冲破境界壁垒,度过天道降下的雷劫,借助天雷洗练肉身元神以及法力,使之发生本质上的蜕变,修成上神。 二者虽然处于同一境界,但强弱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主要还是看修行者自身,但大体上后者还是要比前者略微强上一些,但也不是绝对。 而且人族本身便是凡人出身,不似天族狐族那般生来便有种种神异之处,下凡历劫对于天族和狐族那些仙人来说用处颇大,可对于本身就是从凡人一步步走到仙人的人族而言,却未必如此。 柳青辰停留在上仙已有数百年,以浩然气的特性,再加上此界之中充沛的天地元气,积累应当是已经足够了,可境界的突破讲究一个悟字,没有悟到的话,便是积累再雄厚也是枉然。 卫允长长叹了口气:“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而今我人族衰微,只能沦为天族附庸,任由那些仙神修订命数,沦为旁人手中玩偶,仍由他们摆布!” “为师知道,你有心改变此况,欲将书院之道推行至整个人族,使得人族自强,人人如龙,不在受人摆布!能够自己掌控命运!” “可” 卫允抬手拍了拍柳青辰的肩膀,到了嘴边的话却又重新咽了回去:“而今天族和翼族的大战已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诸天万族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这些年来书院的规模也扩大了数倍,可这些和那些传承悠久的族群比起来却依旧相去甚远!” “人族若是想要真正摆脱受人摆布的命运,还差得远呢,你也不用急于一时,修行一道讲究一张一弛,书院的扩张,人族的发展又何尝不是,有些事情,尽力了便可,不必过于苛求!” 柳青辰目光有些复杂,神情亦有些复杂,“多谢老师教诲!弟子明白了!” 百余年前,天族与翼族尚未开战之时,卫允刚刚收服缈落,柳青辰奉卫允之命上九重天,入太晨宫拜会东华帝君,将缈落之事和盘道出,相助东华帝君除尽十恶莲花境中的晦厉之气。 东华帝君让麾下司命星君招待柳青辰,交谈之下,柳青辰方知司命星君乃是东华帝君麾下六大星君其中之一,掌命格簿、司凡世众生之运命。 所谓凡事众生,指的自然便是人族。 柳青辰好奇之下,便向司命星君讨教,司命星君受东华帝君之命,让他好好招待这位人族上仙,便也不藏私,将个中情况一一简要道之。 柳青辰初闻之时并不觉得有何不对,可后来下得九重天之后,每每思及此处便觉得烦闷不已,为何凡世人族的命运都要掌握在那些仙人手中,由得他们的喜好心情来落于笔下。 不过区区数百言,便是凡人之一生,若非自己未曾得老师青睐,拜入门下,习得通天之法,岂非便要如同自己的妻子儿女一般,一生命运全在他人笔下。 有些事情根本经不起思索,所谓的细思极恐便是这般。 若是以前,柳青辰断然不会生出这般念想,古往今来,凡人命运皆由天定的思维已然融于人族血脉之中,代代相承。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当柳青辰有了力量,得了长生,便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来。 这才有了百余年来东山书院的疯狂发展,整个东荒大地已然遍布东山书院,东荒之外也有弟子过去传道,建立书院分院。 至于东山书院麾下弟子早已达到数十万之中,别看人数多,可实际上真正踏足修行之道的弟子却不过寥寥万人罢了,数十人之中才出一人,而且这数万人之中,大多都是刚刚明悟修行之道,修为极低,唯有不到两百人突破了知命境界,一千余人还在知命境界徘徊,其余之人,修为却连知命也没有,不过看看踏足修行之道,念力不强,能够御使得天地元气也少的可怜。 东山书院成立已有五百年余年,前三百年都只有第一批弟子,就是卫允的四个亲传弟子,后两百余年间,卫允的大弟子柳青辰在外建立分院,而后派遣门下修行有成的弟子奔赴各地继续建立分院,广收弟子,教导人族子弟修行之道。 然修行路难,并非是人人都能修行的,世间亿兆百姓,拥有修行资质的却百不存一。 天地有呼吸,那呼吸便是元气,光明普照世间万物,为万物带来生机,那生机便是元气。 而人若是想要修行,就必须要吸收天地元气,然则若是想要吸收元气,必先冥想感知,培育念力,以念力感知元气的存在,然后才能调动元气或者吸收元气,以达到种种玄妙之事。 这便是昊天世界的修行之道。 人体有气海雪山,胸前气海,腰后雪山,气海雪山中有十七气窍,能否感知元气,全看七窍的畅通程度。 此方世界的修行之道岁与昊天世界有所出入,但大体却是相同的,而十七气窍的说法到了此方世界便成了灵根,有灵根者方可踏入修行之途。 人族虽大,百姓虽多,可拥有修行资质却又符合年龄的,却少之又少。 总不能让一个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老农学什么修行之道吧!怕是连字都不认识,连冥想打坐都不知是什么。 柳青辰足足花了两百多年的时间,扩建书院,广受弟子,又让陈明义和李三河李四水三个师弟帮忙在外搜寻拥有修行资质的少年,送入书院之中,授其学识道理,观察其品性德行,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授以修行之道。 二百年间,柳青辰门下亲传弟子已有一百三十八人,这些人便是如今东山书院中坚力量,修为虽然不一,但大多都迈过了知命境界,领命在外开院收徒,广招弟子。 陈子宁是柳青辰座下其二十九弟子,入门算是早的了,修行至今已有二百一十三年,但修为却是一众弟子之中最高的一个,今日渡劫成仙的便是这位陈子宁! “子宁见过老师!见过师公!” 陈子宁看上去约莫四五十余岁的模样,双鬓已见斑白,虽说成仙之后,可伐毛洗髓,使肉身重焕光华,但不知为何陈子宁却并未这么做,只伐毛洗髓,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年轻一些,不似先前六七十岁,须发银白的老态,但却并未将自己的肉身恢复到二十多岁正当盛年的模样。 陈子宁是柳青辰的弟子,不论是做派还是姿态自然都是学足了柳青辰,在卫允面前表现得很是恭敬,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卫允摇了摇头,不只是陈子宁,只怕柳青辰的那些弟子都是这般模样。 陈子宁抬眼正好瞧见了卫允摇头,心中不解,师公摇头做什么?是不满意自己这个徒孙,嫌自己天资太差,修行太慢了吗? 正疑惑间,却听得卫允忽然微笑着说道:“你叫子宁呀!很不错,比你家老师要强!但不可因此生出懈怠之心,需当勤加修行,莫要学你家老师那般惫懒,几百年还在原地踏步,不见进益!” 陈子宁眨了眨眼,看着一旁苦笑的自家老师,自然从师公的话里头听出了自家师公对自家老师的百般嫌弃和不满。 可陈子宁却并未张口替柳青辰解释什么,待卫允说完离去之后,这才问柳青辰:“老师!师公明知老师近些年来忙于书院中事,这才怠慢了修行,老师为何不向师公解释?” 柳青辰摇了摇头:“你师公说的是事实,确实是为师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在先!又何必浪费唇舌多做解释!” 柳青辰心知肚明,他这些年来修为之所以卡在上仙和上神之间,并非是因为什么俗务太多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心中的执念未曾放下,执念未尽,又谈何突破境界。 卫允又岂会不知这一点,方才之所以那般说,不过是变相的提醒他,让他不要被执念所惑,早日走出来罢了! 老师用心良苦,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只是当局者迷罢了!想看破心中执念又岂是那么容易! 第 458章 截杀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屋子外头,青鸾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进来,然后才一脸焦急的跑进屋子里,一边跑一边大呼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难道天塌下来了不成?”卫允手里头拿着本棋谱,自棋盒中捻出一枚棋子,正思量着该如何落子,手边放着一个红色的小陶壶,小陶壶下有个小火炉,炉中无碳,却燃着火。 青鸾走到卫允边上,表情依旧有些夸张:“老爷,这回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哦?”卫允来了兴致,目光也从棋盘上挪开,刚从棋盘里头捻起的那枚棋子也放回到棋盒里头,侧目看着青鸾,问道。 “那还不赶紧说!” 青鸾很随意的便坐在卫允对面的蒲团上,歪着脑袋似回忆般说道:“这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我和凤九姐姐········” 卫允直接打断道:“捡重要的说!” 青鸾吐了吐舌头,禁止说道:“天界和翼族大战,东华帝君领三万天族兵将迎战翼族,与翼君擎苍在二重天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落败,被擎苍重伤远遁,不知去了何处!天族三万大军也大败而归,仓皇逃窜,擎苍率军掩杀,如今依然杀到了三重天!” “东华帝君败了?”卫允是真的惊讶了,东华帝君的实力可是妥妥的四海八荒第一人,全盛之时,就连缈落也不是东华的对手,如今虽然因为缈落的封印被破修为大损,一身法力去了十之五六,可也不是一个擎苍能够对付得了的。 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此话当真?” 卫允还是有些不信。 青鸾差点没翻白眼,“老爷!这可是凤九的四叔亲口对我们说的,如今凤九姐姐已经去了天界,我本想陪她一道去的,可想了想我们两个的修为又不高,去了也没用,还不如回来报信,找老爷救命呢!” “还有凤九姐姐,我让和我一道回来先找老爷讨个主意,可她一听说东华帝君受了重伤不知所踪,立马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怎么拦也拦不住,只能赶紧先回来寻老爷了!” “有一个不省心的!” 卫允面色有些不快:“就她一个小小的天仙,去了能有什么用,连个小卒子都不一定斗得过,这些年都白教她了。” 卫允忽然有些后悔收凤九做徒弟了,原本看她心性淳朴善良,虽然有些耿直却又不失机灵,这才收了做徒弟。 不曾想竟也是个拎不清的。 可转念一想,若非是因为凤九如此重情义的话,自己又怎会破例收她这么一个外族人做记名弟子,就算是青鸾伤她在先,可卫允不仅出手治好了她的伤势,还助她巩固根基,提升修为,青鸾欠她的早已经还清了。 哎!终究还是自己徒弟,虽然只是的记名的,却也不能看着它蒙难。 青鸾也学着卫允的模样叹了口气,抬手撑着下巴,手肘搭在桌上:“老爷说的是,凤九姐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行事这般冲动,亏得还和我待在一起这么久,竟连本上仙半点优点都没学到,真让人担心!” 卫允屈指在青鸾额间一弹。 “哎哟!” 青鸾捂着额头一阵揉搓:“老爷为何弹青鸾?”咧着嘴倒吸凉气,凉风透过牙缝吸入口中,发出‘嘶嘶嘶’的声响。 卫允却道:“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凤九不懂事儿,你也跟着傻乎乎的了?她不愿回来,你不会把她给绑回来吗?” 青鸾愣了一下,连额头的疼痛也忘了,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眨了眨,才恍然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应该把凤九姐姐给打晕了扛回来的!” 说起这个青鸾就是一阵懊悔,怎么当时自己就没想到呢。 以青鸾的修为,趁凤九那丫头不备打晕她或者将其制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当时凤九听到消息,必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东华帝君的身上,哪里会对身旁素来亲近的青鸾有半点防备。 “老爷!都是青鸾不好!”青鸾委屈巴巴的看着卫允,脸上满是懊悔之色。 卫允本就没有责备她的一丝,不过是见她蠢呼呼的不知事,有些恨铁不成钢罢了,见她这幅模样,自然便不会继续责备。 “凤九那丫头古灵精怪的,就算是你把她捉了,也未必能安然带回来,她要是铁了心做一件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定然在路上想尽办法逃开。” 青鸾有些焦急:“那现在怎么办?战场可是很危险的,凤九姐姐一个人过去,要是被人误伤了怎么办?我可是听人说了,那些个翼族的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杀人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还有翼族的那些凶兽,吃人连骨头都不吐,一口十多个!忒的吓人!” 说着说着,青鸾就捂着胸口,皱着眉头,一副后怕的样子。 卫允见状有些无语:“你个没出息的,听风就是雨!” “你体内魔气尚未炼化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你见了我都是直接扑过来咬,若非是还有几分本事,只怕是要葬身在你腹中了!” “怎的现如今修成了人形,有了灵智,反倒变得这般怕事了?” 青鸾却不以为意的说道:“老爷,青鸾好不容易才炼化了体内的魔气,有幸化形而出,自然要比常人更惜命些,若是还照着未化形之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早晚要惹出祸事来。” 说着还有些意犹未尽:“四海八荒的漫天神佛可不是每一个都是老爷您这般心善,不仅不和青鸾一般见识,还出手帮青鸾洗去体内的魔气,青鸾都还没有好好报答您的恩情呢,怎能轻易将自己至于险境之中。” 卫允听罢不由哑然失笑,若是凤九也能像青鸾这般看着透彻的话,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卫允放下手中棋谱,挥手间将炉中之火熄灭,拎起温的差不多的红色小陶壶,起身道:“走吧!” 青鸾眼睛一亮,跟着起身:“老爷,咱们是去找凤九姐姐吗?” 卫允道:“不然还能去哪儿?” 青鸾脸上顿时就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走到卫允前头,出了屋子双臂一展变化做火凤本体冲天而起,卫允也化作一道流光紧随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青鸾的背上,盘膝而坐,拎着酒壶时不时便往口中灌一口。 五重天。 五重天乃是 翼君擎苍已然率领翼族大军攻占了三重天,正在朝着四重天赶来,凤九背着已然陷入昏迷之中的东华帝君,面色焦急,正匆忙朝着位于九重天的太晨宫赶去。 正驾着云,凤九的目光却忽然一凝,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前边冒出了一个黑袍人,浑身笼罩着灰蒙蒙的雾气,黑袍遮面,脸上似乎也笼罩着朦胧的灰雾,让人看不清面容。 “你是什么人?胆敢阻拦本帝姬的去路?” 黝黑的袍子之下,灰蒙蒙的雾气之中,骤然升起两道光亮,如拇指大小的两颗珠子一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沙哑的声音自黑袍人口中传来,尽管没有看到黑袍人张口,但凤九却能确定声音的来源,正是眼前的黑袍人。 “什么意思?” 凤九望着眼前的黑袍人,心中已然生出警惕之心!伸手一招,一柄仙剑落入掌中。 黑袍人却不再答话,抬手一拂,浓浓灰雾宛若狼烟一般自黑袍人的袖中汹涌而出,铺天盖地,不过瞬息之间便将凤九和东华笼罩。 凤九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胸口一痛,一节剑尖突然从胸口冒了出来,剑尖之上还有染有一丝金色的鲜血。 那是青丘九尾狐一族的心头的精血,而心脏则正是九尾狐一族的破绽所在。 心脏被刺穿,凤九浑身的法力立时就变得紊乱起来,好似是去了控制一般在体内暴走。 “你······” 凤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浑身的力气却逐渐失去,鲜血不断的顺着剑锋流出,黑袍人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凤九的身后,手捏法诀轻轻一引,便见一缕金线顺着剑刃流出,而后徐徐升空,好似一条金色的灵蛇一般,飞入黑袍人手中的瓷瓶之中。 盖上瓶盖,黑袍人正要催动剑气摧毁凤九的元神,不料,剑气刚起,一股极强的光明骤然自凤九身上爆发而出。 就如同旭日东升一般,璀璨的光明瞬间就驱散了周遭所有的灰雾,无尽的光芒落在黑袍人的身上,就连黑袍人周身笼罩的灰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 “啊!” 黑袍人一声痛呼,再也顾不得凤九,身形一晃已然化作流光冲入云层之中,不知遁去何处。 可在临走之时,却顺手将凤九搁在祥云之上的处于昏迷之中的东华帝君给顺了去。 璀璨的光芒自凤九的元神之中绽放,照亮了凤九的是还,也驱散了黑袍人注入凤九体内的剑气,可却并不能修复凤九身上的伤口,和她已经破损的心脏。 凤九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胸口处的剧痛已然有些麻木,不似先前那般强烈,可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朦胧。 眼前一黑。 凤九周身光晕一阵流转,化作九尾红狐本体,闭着眼睛,九条尾巴似一根红白相间的扫帚一样垂着,身形不断往下落。 识海之中,人形状态,身体却近乎透明的凤九正闭着眼睛,原本笼罩在周身的白光系数爆发了出去,元神之力自发的注入肉身之中,引动元气和法力,自动修补体内的伤势。 可随着凤九的元神之力不断消耗,元神也陷入昏睡之中,近乎透明的元神虚影额间的凤尾花却忽然亮起了莹莹红光! 第 459章 叮嘱 凤九自昏迷之中幽幽醒转,只觉得脑袋昏沉,眼皮沉重,胸口处隐约间还有阵阵刺痛传来。 “凤九姐姐!凤九姐姐!” 听着耳旁熟悉的声音,凤九眼前的情景也终于由模糊变得清晰。 青鸾?青鸾怎么会在?她不是回俊疾山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凤九的脑中一片混沌,无数个疑问一股脑都涌了出来,这让刚刚从昏迷之中醒过来的凤九的小脑袋有些承受不住,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脑袋隐隐有些刺痛,而且越发沉重。 “小九,你总算是醒了,可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担心死了。” 青鸾坐在榻旁,看着凤九一脸的担忧,还有后怕。 “青鸾?” “嘶!” 凤九勉力挣扎着涌手撑着床榻,想要起身,可胸口的却陡然传来一阵剧痛,刚刚恢复了一丝的气力顿时消失,身子一软,幸而青鸾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她。 “别动。” “你的伤口还没复原呢,可千万别再乱动了,先好好躺着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青鸾又是紧张又是小心翼翼的嘱咐凤九,眼神时不时便往凤九的胸口瞥去。 若是寻常的伤口,自然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可凤九被人用利刃刺穿了心脏,取走了将近九成的心头精血,卫允和青鸾找到她的时候,凤九已然奄奄一息,浑身冰凉,近乎一只死狐狸。 凤九皱着眉头,强忍着胸口处传来的刺痛和昏沉的脑袋,目光打量着四周。 “青鸾,我是怎么回来的?帝君呢?” 看着四周熟悉的陈设,凤九已经确定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她在俊疾山的东山书院内的居所。 青鸾道:“什么帝君?” 青鸾却是一脸的茫然。 凤九赶忙追问:“自然是东华帝君!”神情透着几分焦急。 青鸾赶忙摇头:“我和老爷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小九你一个人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儿,被打回了狐狸原形,差点就要没命了,没看到旁边还有旁人呀?” “没看到还有旁人?” 凤九低声喃喃的重复着青鸾的话,只不过她脑子好有些混沌,好些记忆都模糊了,有些记不太清当时的情形了。 “好了!”青鸾见凤九皱着眉头,眼中透着回忆和思索,赶忙劝道:“老爷说了,你这次不仅仅伤了本源,就连元神也受了很重的伤,还让我告诉你醒过来之后不要多思多想,好好静心修养,辅以汤药,才能早日恢复。” “我” 凤九还想说些什么,青鸾却直接打断了她:“好了,你就别你呀我呀的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修养,先把伤势给养好了,然后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似乎是怕凤九性子一急又不顾着不顾那的,青鸾眼睛一转忙补充道:“对了,小九,还有一事险些忘了提醒你,你现在能够恢复人身,还是老爷在你体内注入的一丝法力的缘故!你心脉受损,元神也被重伤,现在你体内的平衡全赖老爷这丝法力维持着,可千万不要想着自己打坐运功恢复法力,万一打破了你身体里头的平衡可就糟了!” 凤九眨了眨眼,青鸾的啰嗦的出了名的,分明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非得唠唠叨叨一大堆出来,真不知道这丫头小小年纪,是怎么学的那些老人家一般的。 如此过了数日,凤九脑中的记忆逐渐清晰,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精神头却要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可自己带着东华帝君往太晨宫赶,却遭遇了神秘黑袍人的事情凤九也想了起来,想起当时那黑袍人一剑就解决了自己,凤九心底莫名一阵后怕。 后怕过后,却是对东华帝君安危的担忧,于是赶忙让青鸾找来卫允,把事情的始末都详细的告诉了卫允。 “你的意思是那个神秘的黑袍人把东华帝君给掳走了?” 凤九坐在床榻上,背后靠着软垫,点了点头:“如果中途没有再出变故的话,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掳走的帝君!” “老师!弟子昏迷的这些时日天界可有帝君的消息?” “哪来的消息!” 卫允摇头说道:“你可记得那人有什么特征没有?” 凤九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那人穿着一身黑袍,黑袍之中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灰雾,眼睛看不清,神识也探查不进去,就像是一层迷雾!” 卫允又问:“那术法神通之类的呢?” 凤九却还是摇头,而且还有些羞愧,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当时弟子连那人怎么动手的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灰雾缭绕,遮天蔽日,然后就被那人从背后一剑穿胸,取走了弟子的心头精血!” 凤九心头精血被取得几近干涸,若非是卫允及时赶到,以大神通为其续命的话,只怕此刻凤九早已成了一只死狐狸,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坐在屋子里头和卫允说话。 “你的实力虽然差了些,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人一剑就把你给秒了,实力至少也得是个上神!” “黑袍人,灰雾?” “我对于四海八荒的那些个上神们了解的倒是不多!” 卫允低着头便思索便说道。 “这样吧,等过两日折颜那厮为你取药回来之后,再问问他,看看他知不知道关于你说的这人。” “嗯!”凤九点头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只是眉头却依旧皱着,眼中闪烁着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允说道:“行了,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杞人忧天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你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安安心心先养好伤,退一万步讲,东华帝君被人杀了,你伤好之后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找出那个谋害他的真凶,为他报仇,这样也不枉当初他当初救你一命了。” 听了卫允的话,凤九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卫允的眼睛。 卫允见她还是这副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等你伤好一点,我让青鸾送你回青丘,日后你便待在青丘,不要再回来了!” “老师!”凤九立马抬起了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卫允:“为什么要让弟子会青丘,而且还不让弟子回来?” “老师这是要逐弟子出师门吗?” 说着凤九的眼中已经染上了一层水雾,泪眼婆娑,当真是我见犹怜。 卫允负手而立,转身背对着凤九,幽幽说道:“小九,你拜入为师门下已有近两百年,该教你的为师也都教了,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日后能有什么样的成就,终究还是得看你自己!” “老师!弟子不想离开您,也不想离开俊疾山!” 凤九有些哽咽的说道。 卫允却摇了摇头,说道:“痴儿,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身为青丘帝姬,便注定了你这一生无法像青鸾那般无拘无束,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青丘九尾狐一族第三代之中迄今为止都只有凤九这么一根独苗苗,身为青丘帝姬,日后的青丘必然是要凤九去治理的。 “弟子弟子”凤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卫允说的话她又何尝不知。 卫允长长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当初是青鸾误伤你在先,青鸾是我的坐骑,是以虽然我虽然出手治好了你的伤,可你和东山书院之间却也因此结下了因果!” “是以我答应了你拜师的请求,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诸般术法神通却也从不藏私,除了一门你没法学的浩然气之外,其余诸般术法神通皆由你自己挑选。” “为了替你了结和东华帝君之间的因果,为师也算是尽心竭力了,先斗擎苍,再战缈落。” 凤九说道:“老师对弟子的大恩大恩,弟子便是永生永世也难以报答!还请老师不要赶弟子离开!弟子愿意留在老师身边,替老师端茶递水,终身侍奉。” 卫允却又摇了摇头:“这些事情自有青鸾去做!又何须你来动手。” 卫允走至圆桌旁座下,青鸾提壶给卫允倒了杯茶。 “你虽有几分聪明伶俐,但天资却只能算一般,远不如你几个师兄,又不肯下苦功修行,是以修为这才停滞不前,待日后回到青丘,定要用心修行,不能再如同以前一样只知道偷懒好玩了!” “须知修行一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卫允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望你执掌青丘之后,还能够记得你和东山书院之间的这点香火之情!记得我与你说的这些话,莫要辜负了青丘妖国之中那成千上玩的妖族子民。” “老师弟子”凤九想要说些什么,可卫允却抬手制住了她。 “还有一点,你虽有几分聪慧,然而却过于执拗,脾气倔强,凡是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十匹天马也拉不回来!” “为师也不奢求别的,就这一点,你日后不论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着急下结论,不论好坏,都不妨先仔细想想,细细揣度,三思而后行。” 凤九听着听着眼眶之中不知何时已然填满了泪水,泪水自眼眶中溢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你大病初愈,身体还动弹不得,也无法打坐修行,闲来无事正好用这些时间把为师今日和你说的这些话先静静地想一想,好好捋一捋。” “过两日折颜应该就会到了,到时候你若是想跟他一道回去也行,或是再等一段时间,等你伤势好一些了,我让青鸾送你回青丘也可!”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究竟怎么选,自己决定吧!” 说罢,卫允径直便出了屋子。 第 460章 天府宫 折颜的到来比卫允说的还要晚上一日,是在那日卫允对凤九说出那番话之后的第三日才驾云赶到了俊疾山。 而折颜带此番特意去取的灵药不是别的,正是那只在海外瀛洲仙岛之上才有的无上神药神芝草。 与折颜一道来的还有凤九的爷爷,青丘狐帝白止。 二人虽携手而来,然模样却都有些狼狈。 “你们这是咋了?逃难来了?” 此时的折颜哪里还有往日那般风流潇洒的模样,发丝凌乱,衣衫破了好些口子,好些地方都沾了血,气息有些急促紊乱,显然是受了伤的。 折颜旁边的狐帝白止基本上也和折颜差不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气息有些萎靡,明显伤势不轻。 折颜直接给卫允翻了个白眼。 “这是凤九的爷爷,狐帝白止!”折颜顺口个卫允介绍了一下,然后赶忙问道:“凤九现在怎么样了?” 卫允说道:“已经醒了,情况现在大体是已经稳定了,这些时间也没出现什么反复,不过还是很虚弱,不能下地!” 折颜点了点头,凤九的伤他老早就看过了,若是当初没有他帮忙的话,光凭卫允一道法力又如何能够稳定凤九体内的伤势,因此对于凤九的伤势他心底其实是有数的,只是怕自己离开的这些时日又出现什么反复,毕竟凤九元神里头可还有缈落的一滴血泪的,那东西就像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折颜医术很高,可对于缈落的血泪却没有任何办法,唯有卫允曾有击败缈落的战绩,是以二人商定之后,便由折颜出去寻找替凤九治伤的灵药,而卫允则留下来看着凤九,以免发生什么变故,也好及时出手。 幸好直到现在都没什么事情。 折颜和狐帝虽然都已身心疲惫,法力耗损了大半,但一直悬着的那颗心却放了下去。 “对了,天界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这话是卫允问的。 折颜没有接话,倒是旁边你的狐帝皱着眉头说道:“自东华帝君战败之后,擎苍领着大军一路杀伤了五重天,诸天万族之中,先后有几十个小族争相投入翼族的阵营,加入翼族大军,一统征伐九重天。” “三个月前我们青丘还有一些和天族交好的族群都已经出兵,前往九重天支援天族,至于现在的情况倒是没来得及打听!”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三个月的时间,对于九重天而言,不过是小半日的功夫而已,别看现在天族先后连败了两场,可天族的底子厚着呢,这些年来天族执掌九重天,统御诸天万族,实力自然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虽说接连两场大败让天族已然伤筋动骨,可真正想要打败天族可没那么容易,休说是各族出兵支援的兵将了,光是天族那些避世隐居的上神们便都不是好惹的。 卫允点了点头,折颜和狐帝忙着去看凤九,三人便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去了凤九的屋子,查看凤九的情况。 屋中。 “怎么样?” 狐帝紧张的看着正在给凤九把脉的折颜,长袖之中的两只拳头捏的紧紧的。 好在折颜的面色并不凝重,“正如卫兄所说,一切如常,并无大碍!”说着还抬眼看了卫允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思索。 狐帝见状赶忙追问:“可是有何不妥?” 折颜摇了摇头,说道:“凤九的心头精血近乎干涸,想要恢复的话,非药力能够达成,唯有长年累月的慢慢修养才行。” 狐帝忙道:“咱们不是采回了神芝草吗?为何还不行?” 折颜道:“神芝草虽然神异,但主要的功效是用来传递修为的,你觉得以凤九现在的身体情况,休说是你我了,便是随便一个上仙的一成修为也承受不住。” 狐帝顿时语滞,半晌才道:“那我们费这么大的力气,还特意跑去瀛洲采神芝草回来干嘛?” 折颜一边沉吟一边说道:“神芝草能够储存修为,自然也能够储存灵气和药力,凤九现在身体衰弱,心脉破损,五脏六腑皆被剑气所伤,气海丹田被毁,浑身修为散尽,就连元神也受了震荡,萎靡至极,根本无法运功吸收灵气。” “卫兄的法力虽然神妙,却只能暂时维持凤九体内经络和脏腑的稳定,而且凤九的情况是随时都在变化的,若是有了神芝草,便能以神芝草先代替凤九体内气海丹田,存储药力灵气,我再在旁边加以引导,徐徐修复凤九的脏腑和经络,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修复凤九的伤势。” 狐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忙摆手道:“行行行,都听你的,你医术高,你觉得应该怎么治咱们就怎么治。” 说着便握住了凤九的手,看着凤九苍白的脸颊,一脸心疼的柔声说道:“小九,你别担心,折颜的医术在四海八荒里头是出了名的,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凤九嘴角轻扬,露出个微笑:“爷爷,小九不担心,爷爷也不要伤心,小九一定会没事的。”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折颜便将心思都放在治疗凤九治伤,而狐帝则在一旁一边打坐恢复法力,一边替两人护法。 青鸾很识趣的没有吵闹,乖乖的待在外边等候,每日就是洒扫庭院屋子,或是跑到外头寻无人之地修炼术法,打熬法力。 至于吃饭,狐帝担心凤九的伤势哪里还有会什么口腹之欲,折颜和卫允则把心思都放在了给凤九疗伤上头,也没有心情吃饭。 半个多月之后,凤九五脏六腑的破损和心脏经络的伤势都已经修补完成,只是凤九的心头精血被抽的近乎干涸,折颜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帮助凤九恢复,只能用精纯的灵气慢慢滋润,慢慢恢复。 凤九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可身上却还是没有半点法力,卫允便提出了让折颜和狐帝把凤九带回青丘的提议。 折颜和狐帝其实也早有这般打算,如今天族和翼族大战,整个四海八荒都陷入战乱之中,唯有凡间和青丘还算得上是亲近之地。 而且凤九如今除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瞒着凤九的父母。 又两日之后,待凤九的气色又好了一点之后,狐帝和折颜便带着凤九离开了俊疾山,回了青丘。 生活再度恢复了平静。 可东华帝君却实实在在没了踪影,就跟销声匿迹似的,没有听到半点消息,卫允闲着无事的时候,也出去找了几次,可却都没有收获。 然天族和翼族的战争不仅没有减缓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逐渐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听说天君准备青紫披甲出征,率领天族本部大军和各族来支援的联军,和擎苍率领的翼族大军来一场正面的决战。 不过卫允对于他们的大战都是没什么兴趣,不论是天族还是翼族,到底是哪一方掌管九重天卫允并不关心。 天府宫。 “司命星君倒是有兴致,自家主子生死不明,翼族的大军都快要打到凌霄宝殿了,星君竟然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空旷的宫殿里头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差点儿把正坐在书案旁的司命吓一大跳。 “原来是卫允上神!上神说笑了,小仙法力低微,又不善与人争斗,便是再着急也没有用,倒不如把自己手头上的差事做好了,让帝君和天君都无后顾之忧,能够从容应对险境,不给帝君和天君拖后腿。” “星君倒是看得透彻!”卫允忽然幽幽一叹:“若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能够有星君一半通透,我也不至于这么头疼了!”露出个无奈的苦笑。 司命心中一动,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上神口中那位不成器的弟子是指?” 卫允说道:“还能是谁,还不就是凤九那个小丫头,一听到东华帝君被擎苍击败负伤遁走的消息,就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一个人就敢往天族和翼族的战场附近冲,这些好了,被人打成了重伤,废了一身修为,元神大损,连心头精血也被人取走了大半!” “什么?” 司命立马就激动地跳了起来:“凤九小殿下”话没说完,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紧张的追问卫允:“敢问上神,现在小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微皱皱着,一脸的担忧。 卫允道:“难得你还惦记着她的安危,你放心,现在凤九的性命已经无碍,只是修为还没恢复,不过折颜已经想出了法子,现在那丫头被折颜和狐帝带回了青丘疗伤,只是近些时日可能都没法看到她了!” 司命顿时松了口气:“只要小殿下人没事儿就好!修为没了就没了,以后再重新修炼便是!”脸上露出几分庆幸之色。 “可惜!”卫允却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司命的脸顿时又绷了起来。 卫允道:“那人伏击凤九之时,凤九已经找到了重伤昏迷的东华帝君,刚带着东华帝君往太晨宫赶,可惜凤九被那人重伤垂死,东华帝君也彻底失去了踪影。” “那人一身黑袍遮面,灰雾罩身,显然是不想让凤九看清他的模样,而且他带走了东华帝君,还专门取了凤九的心头精血,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 第 461章 奇思妙想 大殿之中,司命星君看着卫允,沉默许久。 “不知上神觉得那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意欲何为?” 司命终于开口,还专门在神秘的黑衣人这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眼睛却一刻不停的看着卫允,看着卫允的眼睛。 卫允泰然自若,眸中不见丁点儿波澜:“星君此言何意?” 四名见状,赶忙致歉:“上神不要误会,小仙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神秘黑衣人,一时之间小仙也没有半点头绪,这才想着问问上神的看法。” 卫允说道:“我的看法?” “我心里倒是有一些猜测,只是” 卫允的脸上泛起一丝奇怪的笑容,略有几分玩味,目光灼灼的望着司命。 司命心里头却是一突,不明白卫允为什么要这么说。 “只是什么?” “还请上神明示。” 卫允眉梢微微一挑,说道:“只是怕我敢说,星君却不敢听!” “就算是敢听也不敢信。” 司命目光闪烁,脸色一阵变化,化作坚弥之色,冲着卫允拱手说道:“还请上神明示!”语气之中已然多了几分凝重。 卫允脸上笑意更胜:“也罢!” “既然星君如此追问,卫某自然也不好再隐瞒。” 司命定定的注视着卫允,仔细的关注着卫允神态的变化,两只耳朵高高竖起,神情依旧严肃,可心里却有些打鼓,脑子里头涌现出无数的猜测。 司命本就不是什么蠢人,卫允这么说,那么这件事情的背后所涉及的人,定然是那种惊世骇俗的,可四海八荒之中这样的人又有几个? 卫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道:“星君才识渊博,定然知道什么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然也知道什么事驱狼吞虎,至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更不用卫某提醒了吧!” 卫允也看着司命,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司命却听得狐疑:“上神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星君当真要卫某指名道姓不成?”卫允挖了司命一眼,一边晃着杯中的茶水一边说道:“况且这些事情本就是卫某的猜测,并无半点证据,若是星君不信,大可当卫某从未说过这些话。” “以星君的聪明才智,而今四海八荒的形势和局面定然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透彻,谁是得利的渔翁,谁是狼谁是虎,就不用卫某一一道明了吧!” “上神慎言!” 司命目光一沉,面色变得愈发严肃。 卫允却笑了笑,不以为意:“四海八荒,诸天万族之中,天族最为繁荣强盛,统御四海,协领八荒,翼族稍稍次之,而魔族七大魔君原本还剩下两个,可现在小燕魔君正提着剑满天下的追杀玄之魔君聂初寅,魔族实力大损,只能居于中流,其余诸如长海的鲛人族,原在梵音谷的比翼鸟族,夜枭族的实力不过趋于末流。” “可纵使是这些位于万族之末的族群,人族也未必能够比得上,天族位居九重天之上,远离凡俗尘嚣,俯瞰人间,人族兴衰,与天族何干,同样的,凌霄宝殿纵使换了个主人,于我人族也无大碍!” “星君是聪明人,定能看清其中关窍。” 司命看着卫允,目光逐渐变得复杂,感觉面前的卫允就像是一团迷雾,看不透,也猜不透。 “多谢上神告知,小仙知道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卫允放下茶杯,说道:“既如此,那卫某就不多留了,免得妨碍星君办差。” “告辞。” 话音刚落,身形已然化作袅袅云烟翩然远去。 独留满腔疑惑的司命坐在书案前思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老师近些时日去了何处?怎么不在山上静修?”柳青辰昨日刚跑了一趟的俊疾山,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庭院,没有见到卫允和青鸾还有凤九的影子。 凤九受伤一事柳青辰并不知道,他如今忙着书院扩张,教导弟子的事情,卫允也就没有让青鸾去打扰他。 不只是他,陈明义等三人同样不知道凤九重伤的消息。 “看戏看得久了,有些无趣,便去将水搅了搅,变得浑浊一些才更有趣。” 屋子里,师徒二人正坐在蒲团上下棋对弈。 柳青辰执白,卫允持黑。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交错纵横,宛若两条交织缠绕的大龙,局势已然陷入胶着之中。 柳青辰思索了半晌才再度落子,“听说翼族的大军被拦在了五重天,领军的乃是天君本人。” “天君?”卫允嗤笑一声:“他倒是个狠人。” 柳青辰期限还有些不明所以,可想了想,似乎有些品出卫允话里的意思,但又不太确定:“老师的意思是说” “那位幕后之人是天君?” 卫允瞥了柳青辰一眼,径自落子:“是与不是,又有何干系?” 柳青辰愣了一下,嘴角轻扬,露出微笑,抬手揉了揉鼻子:“老师说的是,确实和咱们没有干系。” 天族和翼族大战又如何,反正是在天上打,又不是在人间打,管他们谁赢谁输,打生打死,只要不影响到凡间人族的安定祥和便好。 “听说你成了中荣国的国师?”卫允忽然想起了今日听到的一则传言。 柳青辰点了点头:“老师您知道了?弟子昨日登门便是想将此事告知老师的。” 卫允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想去当国师的,难道是你这书院院长的位置坐的不舒服了?想要退位让贤?” 柳青辰摇了摇头:“做国师和做院长并无冲突。” “而且弟子做这个国师,除了能够方便书院在中荣国各地办学招收弟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 “弟子正想禀明老师,问问老师您的意见。” “问我的意见?”卫允倒是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这另外一个原因究竟是什么?竟然还需要问我的意见。” 柳青辰脸上笑意更浓,还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忐忑:“回老师,弟子是这么想的,吾等修行之辈既然有这一身神通,为何不能将之运用到凡俗之中去呢?” “风霜雨雪,地震洪水,干涸洪涝,在这些天灾面前,凡间百姓如蝼蚁,根本无力相抗!只能听天由命。” “吾等修行之士为何修行?难道只是为了逍遥自在,得道长生,不老不死?” “如今吾等学有所成,一身术法神通若是能够用在寻常百姓的身上,助其对抗天灾,繁衍生存,岂非是大功德一件?” “是以弟子自作主张,应国主之邀,接任了国师之位,将我书院弟子皆派往各地,一方面是在各地挑选具有修行资质的良才美玉,纳入书院之中,好好教导。 另一方面,则是让门下弟子与各地官府衙门协同合作,以术法神通助力作物生长,抵御各类天灾和那些为祸人间的妖魔鬼怪一则协助官府管理各地百姓,让我人族能够休养生息,徐徐发展,二则在民间扩大声望,吸引更多的良才美玉来投,壮大书院,增强我人族底蕴” 柳青辰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还有他的构想和预期,卫允听得入神,手里头捻着一颗棋子悬在棋盘之上,久久未落,瞧着神采飞扬的柳青辰,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听到妙处,眼睛一亮,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便似活过来了一样,分外生动。 柳青辰越说越起劲儿,把构想说完之后,又把那些书院简化版的法术符箓都在卫允面前一一演示,让卫允帮着斧正。 青鸾则在旁边给二人舔茶,茶水都不知换了多少次,师徒俩一直谈到了深夜,这才堪堪作罢。 柳青辰还有有些兴奋的拜别卫允,将卫允再度删减简化过的术法连夜传了下去。 卫允索性也不会俊疾山了,带着青鸾就在全州城外的书院后山住了下来,平日里闲着无聊便帮着柳青辰指点一下书院弟子们的功课,或是继续改良删减各类术法,让他们适合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学习。 一时之间竟然把天界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如此又是数年的时间,东山书院和凡间诸多王朝的合作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紧密,各地书院的院长纷纷学着柳青辰坐上了各国国师的位置,派遣门下弟子与朝廷协作,改善民生,以书法神通对抗天灾,同时也在书院之中建立了一系列完善的奖惩制度。 至于奖励,自然便是修行的功法,法术还有神通,以及各种各样的丹药符箓。 可随着书院与各国之间的合作加深,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足,国库愈发充盈,一系列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都说钱是怂人胆,人族诸国越来越富裕,百姓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子嗣们的繁衍自然也越来越多,这人一多,原先生活的地方自然也就小了,便要往四周扩张。 可这扩着扩着就扩出了事情。 第 462章 猜测 几个接壤的国家因为边境一些土地的归属问题发生了冲突,分别是中荣国以北的许国和梁国,以及一个叫做扶余的小国。 毕竟东荒大地广袤无比,还有仙妖存世,是以各个世俗王朝也是数不胜数。 有了冲突自然就要解决冲突,先是底层百姓的争斗,村子和村子之间,氏族和氏族之间。 然后很快冲突的等级就上升了,双方边军加入战场,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战斗。 先是两个不同的姓氏,然后是村落,城镇,国家。 一场冲突起的很突然,可却又是必然,因为这是人族不断发展强盛必须要面临的问题。 有了问题自然就要解决问题。 然后书院出面了。 毕竟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世俗王朝,这里有天宫,有异族,有出幽入冥的仙人,也有四处作恶为祸的妖魔。 书院牵头,人族各国组成联盟,重新划分疆域,各国自治,但律法和制度却统一由书院制定,改革各国军制,原先的诸般军队要么打散重组,精简人员,要么就直接撤销,军士们解甲归田。 而新的军队则是由书院牵头,由书院麾下各部组成,专修剑道的剑修,专修肉身兵器的武者,专修阵法阵法和符道的辅兵。 起先只有东荒各国和其余各地的某些临近东荒的国家加入了这个联盟,可后来随着修行者军队的组成,联盟的实力越来越强,百姓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富足,人族的人口越来越多,在庞大的基数之下,无数的具有修行天赋的孩童加入书院之中,学习各类知识,慢慢接触修行之道,后来耐不住民心所向,陆续便有国家加入联盟之中。 人族越发兴旺,书院也愈发兴盛。 柳青辰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忙碌,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多。 就在人族发展的蒸蒸日上,实力与日俱增的时候,九重天那边也没有停歇。 天君轻率各族联军正讨翼族大军,以天族大军为主力,其他各族的联军为辅,在翼族大军已将打入六重天的时候,双方再度决战。 众人本来是想和众人之力一起对付翼君擎苍的,毕竟那是连东华帝君都击败了的狠人,实力之强已然得到了四海八荒的认可。 不曾想天君却力排众议,独自一人提剑与擎苍鏖战,二人大战了七天七夜,最后惊掉了所有人眼球的竟然是天君胜了。 天君战胜了擎苍。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各族联军士气大阵,趁势一股脑冲散了翼族大军,翼君擎苍领着大军落网而逃,一路逃窜到若水,退出了天界,进入到翼界之时,在若水之畔布置下重兵,组成阵法,和携大胜之势而来的各族联军再度展开激战。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皆损失惨重,却又奈何不得彼此。 因为翼君擎苍虽然负伤落败,可战力还在,同样的天君也受伤不轻,双方便以若水为界,各自驻扎大军,隔着若水相望。 整整持续了将近八个天界月的战争终于消停了下来。 天族各部的将领们纷纷进言,让天君陈胜追击,将翼族叛逆系数绞杀,将擎苍千刀万剐,以雪前耻。 罢战七日之后,天族再度兴兵,由太子夜华为先锋,率领大军横渡若水,直接冲击翼族大军的大营。 擎苍带领大军拼命抵抗,誓死不从。 大战再度掀起。 鲜血染红了整个若水,无数尸体顺着若水不知流向何方。 最后还是天君硬拼着受伤的身躯强行出手,再度击败擎苍,带领十余名天族将领一路追杀至翼族腹地,直到失去了擎苍的踪影,这才返回与大军回合。 而翼族大军没了擎苍这个主心骨,就如同一盘散沙一样,没多久就被天君带领的大军击溃,各族联军自若水起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一直杀到大紫明宫,将翼族的王宫占据,参与的翼族在大势之下,无奈只能选择投降。 而这个时候天君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赶到意外的决定。 除了几个擎苍的死忠之外,对其余所有的翼族和那些不论是被迫还是主动加入翼族阵营的其他各族选择了宽恕。 只管他们索要了一些赔偿,无非就是一些奇珍异宝和漂亮的女人罢了。 相比而言,能够保下一条小命已然算是天君法外开恩了。 这一下,天君的在四海八荒之中的威望一下子就别推到了顶尖。 先是以绝强的武力大败翼族,而后又无比仁德的宽恕了那些底层的将士和各族的普通族人。 那些被宽恕的将士和普通族人们纷纷感恩戴德,称赞天君仁善,逢人便歌颂天君的功绩,各族联军也纷纷为天君强大的实力和宽广的胸襟,以及仁善的德行而钦佩不已。 直接收拢了一大波的人心。 唯有一个逃窜在外的翼君擎苍,却始终找不到踪迹。 大军班师,天君在九重天上大摆宴席,犒赏群臣,还有那些在最后出兵相助的各族头领,到处都透着大胜之后的喜庆。 唯有太晨宫,依旧如往昔一般冷冷清清,几乎都没什么人往这边走。 东华帝君麾下的几个星君。 天族大胜本该是大喜之事,可司命却皱着眉头,阴沉着脸入了太晨宫,寻到了帮助东华帝君打理太晨宫乃外事宜的大总管重霖仙官。 “星君怎么来了?” 重霖的脸上也看不到半点喜庆的意思。 “还是没有帝君的消息?”司命看着重霖的神情,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重霖摇头说道:“没有。” “以帝君的本领,区区一个擎苍怎会是帝君的对手?而且就算帝君受了伤,也应该第一时间回太晨宫疗伤才是?” 重霖的心底也是一大堆的疑问。 东华帝君率领大军出征,可战败之后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失去了消息,天君和太晨宫方面都派出了不知多少人手去找,却依旧没有半点儿踪迹。 “实在是太奇怪了?” 听着重霖的话,司命额间的印痕更深了,神情也愈发凝重,心中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素来和天界没什么关系的卫允上神为何突然跑来找自己,还说了那么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虽然没有明显的指向什么人,可司命又不蠢,还看不出谁得利吗? “前些时日卫允上神曾来寻我!”司命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重霖,不过却将卫允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悄悄隐瞒了。 重霖听罢之后,果然是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什么?帝君被人掳走了?” “可知是什么人干的?他掳走帝君做什么?” 面对重霖一连串的发问,司命摇了摇头:“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那人为何要掳走帝君,若是想要杀害帝君的话,直接动手不是更好?” 重霖一听连连点头,脸上的震惊逐渐退去,凝重迅速占据了真个脸颊和眼眶。 东华帝君如今虽然在太晨宫里头修身养性不问世事,可毕竟也是曾经做过天地共主的人,修为之高,早已到了常人只能仰望的地步,若是东华帝君当真死了的话,天地必然会生出感应,有种种异象生出。 可现在这些都没有,那就只能证明一点,东华帝君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被人掳去了何处,陷入何等的险境。 “既然知道帝君是被掳走的,那我们赶紧去找天君呀,让天君派人一起去找帝君!”重霖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眼疾手快的司命一把拉住了。 “星君拉我做什么?” 司命对他摇了摇头:“不要去找天君。” 重霖皱眉,疑惑的问:“为什么?” “不去找天君,那我们怎么找帝君,就凭我和星君两人吗?” 东华帝君早已不问俗务,手下的兵将早在当初禅位给天君的时候就一块交了出去,现在太晨宫里头,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而已。 司命却道:“此事绝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重霖目光闪烁,震惊的看着司命,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疑惑的说道:“星君这是何意?” 二人对视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司命翘首四顾,拉着重霖往殿内更深处走去,顺道还在二人四周布置了一个隔音的小禁制。 “这些话出了我的口,入了你的耳朵,再也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的话,你我都要大祸临头。” 重霖脸上疑惑更深,目光透着震惊,直直的看着司命的眼睛,但还是重重的点下了头。 司命简洁明要的把他和卫允的猜想告诉了重霖,然后又说道:“起初我也不相信,可后来天君领军出征,亲自出手大战擎苍,并且战而胜之,打破翼君,反而坚定了我的想法。” 重霖能够被东华选做太晨宫的总管,管理太晨宫内外一切大小事宜,自然不会是什么蠢人,这一番话在加上司命先前说的猜想,重霖自然也听明白司命的意思。 天君素来以仁善著称,并不一定法力修为见长,而且自天君接掌天地共主之位以来,从未见过天君出手,不论是七万年前的天族翼族大战,还是三万多年前的天魔大战,天君都从未出过手。 可现在这位以仁善著称的天君却展现出了惊世骇俗的强大实力,连东华帝君都败在了擎苍手下,天君却能战而胜之。 各种原委,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第 463章 商讨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重霖虽说颇有几分能耐,但终究年纪轻了点,面对如此境况,难免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将目光投向司命。 可司命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啥办法来呀,不然的话,他还巴巴跑来太晨宫打听消息干嘛,不就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奢求能够从重霖处听到一些原本就不该抱有幻想的好消息。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 东华帝君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现在主心骨没了,就他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小虾米,连给人塞牙缝的资格都不够,完全的一盘散沙。 重霖一脸的担忧,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相碰,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焦急。 忽然重霖眼睛一亮:“那位卫允上神近些年来时常来太晨宫,我瞧着他和帝君的私交貌似很还不错的样子,咱们不妨去找找他,看看他有什么好的法子?” 司命却摇了摇头:“这消息正是卫允上神告知我的,如果他准备插手的手,就不会躲到凡间不管不顾了。” 重霖露出失望之色:“也是,卫允上神虽是上神,却不过是个新晋的上神,又久居凡间,不在天界,便是想要帮忙怕是也无从入手。” “是啊!”司命感慨似的附和道,看着重霖那低落的目光,还是没有将卫允根本没有帮忙打算的事儿告诉他。 忽然。 “等等!方才你说什么?” “无从入手?” 重霖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对呀,卫允上神成就上神不过数百年,就连道场也在人间,我听帝君说卫允上神成就上神以前从未来过天界,还是成就上神之后太子殿下奉天君之命亲自下界去俊疾山把他给请上天界来的呢! 上神在天界除了咱们帝君和太子殿下之外,貌似也没有什么熟人,半点根基也没有,便是想给咱们帮忙也无从下手呀!” 司命却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闪烁,流露着几分思索之色,说道:“根据卫允上神所言,凤九殿下带着咱们帝君遇到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之时,那人一身黑衣,黑雾遮身,显然是可以隐藏自己,不想让小殿下认出来,当时小殿下遇到那黑衣人的地方可就在两族战场附近不远,那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修为定然极高。而且如此刻意遮掩,说不定便是” “便是什么”重霖的话刚一出口,便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星君的意思是”尽管司命已经在周围布置了隔音的禁制,可重霖还是下意识的把脑袋凑了过去,抬手遮住了嘴巴,目光探查着四周小声说道:“是咱们天界的人?” 司命面色沉重的点下了头,可随即却又连连摇头。 “现而今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事情真相究竟如何,那神秘黑衣人的真实身份都不得而出啊!” 不仅仅是不得而知,而且还是没有半点蛛丝马迹,虽然卫允明里暗里的那番暗示细细想来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卫允是什么人?说实在的,不论是知命还是重霖都不熟悉,当初不是还听说卫允在东海因为一只黑蛟为祸人族,便施展大神通,生生将偌大一个东海的水位蒸发了好些,海中数以千万计的鱼虾生灵丧命在卫允手中。 若非是最后东华帝君和太子夜华及时出面的话,只怕当时的东海水君和水君麾下的一众水军也要惨死在卫允手下。 不少修为差一些的虾兵蟹将也都在那轮紫日之下身死道消。 听说当时天君原本是打算好好提拔一下这位人族的第一位上神的,可自东海一事之后,这位人族上神的凶名一时无两。 听说天君知道此事之后气愤不已,动了大怒,后来若非是东华帝君出面求情,而且确实事出有因的话,只怕天君都要派兵将其捉拿归案,说不得还得往那诛仙台走上一遭呢。 幽静的太晨宫里头一时之间竟显得有些冷清,东华帝君虽然不在宫中,可那些个仙娥仙婢们却依旧不敢靠近正殿,除非是必要的洒扫整理,否则的话,那些个仙娥仙婢们对正殿可都是避之如虎的。 原本就空旷冷清的正殿,唯二的两人却在大眼瞪小眼,都看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急切。 一时之间,气氛竟显得有些诡异。 良久,重霖说道:“要不咱们去找耕耘仙翁和三殿下,一块商议现在该如何是好?” 重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司命却摇了摇头:“此事暂时不宜告知三殿下,耕耘仙翁是帝君身边的老人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法子也未可知,咱们倒是可以先把仙翁找来讨个主意。” 重霖隐约间猜到了司命的顾虑,点了点头。 天界之中,天君大宴群臣,犒赏三军,庆祝大胜,四海八荒齐贺。 而下界凡间俗世之中,时光荏苒,匆匆又是十余年。 柳青辰给联盟取了个简单明了的名字,就叫做人族联盟,联盟之中,大大小小的国家加起来已然百余个,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加之中。 东山书院的分院也在有条不絮的扩张之中,不过速度却明显有些不如联盟的扩大,柳青辰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要求每一任东山书院分院的院长至少得是知命境界,如此才有资格管辖一地,教导弟子,同时也是坐镇一方,防止出什么乱子。 人族大军虽然已经初显规模,但毕竟组建的时间太短,人数少不说,修为也普遍低的可怜,许多都是刚刚踏入修行之道不久,不过堪堪能够御使天地元气,使用术法而已。 柳青辰愈发忙碌,陈明义和李三河李四水三个师弟也被抓了壮丁。 陈明义虽然素来喜欢自由,喜欢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可联盟的修士大军乃是为了护佑人族而建立的,相比自由而言,陈明义更识得大义,便入了军中,做了剑修们的统领,一边传授部下剑道,一边和柳青辰钻研诸般剑阵,以增强剑道部的战力。 李三河和李四水兄弟俩也和陈明义一样,加入了军中。 李三河肉身强横,刀法犀利狠辣,于是便成了那些武者的头,独成一军,军中军士皆以修肉身,柳青辰还给他们起了个名号,唤做披甲军。 李四水则成了大统领大元帅,统领三军。 柳青辰又命人打出旗号,广招四海八荒之中的人族修行者,充入人族联盟之中,以壮大自身实力。 起先的时候自然没什么人肯加入这个所谓的人族联盟,修行者们多远离人间喧嚣,处于人迹罕至的洞天福地之中,辛苦修炼,参悟天道。 可东山书院这么一弄,把修行者和红尘俗世混在了一起。 可后来随着人族联盟的不断扩张,凡间诸国纷纷投入人族联盟之中,也有不少修行者抱着尝试的态度与联盟接洽,与书院接洽。 有几个修为还不错,已经无限接近于地仙层次的修行者更是被柳青辰聘请为联盟客卿,在军部挂职。 柳青辰想要吸引这些人族的修行者,自然便不能吝啬,于是乎便又找上了卫允,差点没把卫允的底蕴给半空,把卫允在昊天世界书院的藏书楼和柯浩然的记忆之中得来的无数功法都给搜刮了去。 还专门在全州的东山书院建了个藏经阁,将诸般术法神通,以及修行之法罗列其中,又制定了一系列以功勋为审核标准的奖惩制度。 至于奖品自然便是诸般神通道法,以及联盟之中丹师药师们炼制的灵丹妙药。 并且在卫允的建议之下,大肆鼓励联盟之中的修行者们推陈出新,改良或者创新道法神通,同样给予丰厚的奖励。 在如此多的优惠政策之下,人族联盟的实力短时间内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尤其是那些躲在名山大川,深山老林里头苦苦修行的人族修行者,纷纷加入人族联盟。 带到天族和翼族的战事平定,天界大肆犒赏工程,处理完战争的后续事宜之后,人族的实力依然接连往前迈了好几个台阶。 便是那些不愿上天给人端茶递水,或者做个小小天兵的地仙和天仙也招揽到了四五十个。 而且继陈子宁之后,书院之中也陆陆续续有人突破了地仙境界,基本上都是柳青辰带的第一批弟子,修行了好几百年。 不过上仙境界的还是只有柳青辰师兄弟四人。 没错,就连李三河和李四水也在这两三百年之间陆续修成了上仙,老二陈明义甚至已经开始闭关准备冲击上神了,可柳青辰这个大师兄却还是没有动静。 最让人惊艳的还要数李三河这个平日里一棒子打不出三个屁的闷葫芦,突破到了上仙境界之后,肉身强度大大提升。 不仅如此,李三河修炼的速度也跟坐了火箭一样骤然加快,不过区区十几年的功夫,就一路攀升隐约间看到了上神境界的门槛,而且战力飙升,在四个师兄弟里头排在了前列。 第 464章 东海 如此又过了一百多年。 陈明义成功突破了上神境界,成了人族之中除了卫允之外的第一个上神,紧接着突破的竟然不是柳青辰,而是李三河,在陈明义突破后的第三十年,成功渡过雷劫,修成了上神。 书院的后辈弟子之中修成地仙的人数不断增多,人族的修士大军也逐渐形成了规模。 四海八荒之中,除了划分了领地的诸天万族之外,山川河流之中还有无数精怪诞生灵智,自发的吞吐日月精华,有了一身修为,也有许多以人类为血食的妖魔鬼怪,或是食其血肉,或是吞其魂魄着不胜枚举。 一开始还需要书院弟子四处探寻这些妖魔的踪迹,然后由书院之中修为高深的长辈领着弟子前去降妖伏魔,若是妖魔的实力太过强横,那便上报总院,由陈明义和三河四水三个师兄弟亲自出手。 可随着人族修士大军逐渐成了规模,这斩妖除魔的差事儿自然也就落到了这支修士大军的头上。 看着人族实力大增,柳青辰心里的执念似乎也松懈了许多,终于在李三河突破后的第四十三年成功突破,成了人族的第三尊上神。 四个师兄弟里头,就只剩下一个最机灵,脑子最活泛的老四李四水还在天仙境界蹉跎,想要突破境界却没有半点头绪。 卫允倒是悠闲地紧,人族联盟的事情踏上了正轨之后,便乘着青鸾满四海八荒的游山玩水去了。 卫允和青鸾先是去了翼界的大紫明宫,在原先那个属于擎苍的宝座之上坐了坐,可惜不怎么舒服,翼界的新君卫允也见了,不是擎苍的血脉,而是天君从翼族某个部落之中亲自挑选指派的,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 至于擎苍,听说天族太子夜华正带着人满四海八荒的搜寻擎苍的踪迹,可却始终没有下落,卫允途径翼界的时候也顺便找了找,可惜还是没能找到。 翼界之后,卫允又去了魔界,到魔族的禁地里头看了看,可惜没什么看头,不是黑色的石头,就是火红色岩浆,连草木动物也极少见,可见魔界环境的恶劣和荒芜。 倒是长海的鲛人族很是有趣,夜晚月圆之时,在长海之中,舒适的海风裹挟着鲛人美妙的歌声,犹如出谷黄莺,又似山间清泉,歌声之中好似蕴含着某种魔力一般,能引人入胜,甚是悦耳,让人情不自禁便心向往之。 卫允很是好奇的循着声音跑过去看了一眼,可当看到歌声主人的时候,却直呼辣眼睛。 果真上天给你打开了一扇门,便会关上另外一扇门。 妥妥的一个异界阿凡达的样子,半鱼半人,券商上下除了嘴巴和眼睛之外,其余到处都是鳞片。 卫允赶忙掐了个隐身术,催促着青鸾逃之夭夭。 茫茫南海! 卫允盘膝坐在青鸾的背上,手里头拎着个崭新的黄皮葫芦,隔一会儿便放到嘴边抿一口,也不多喝。 喝酒这东西本就是讲究的慢慢品,越品才越有滋味,似江湖人那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狼吞虎咽便是牛嚼牡丹,除了找醉之外,哪里能够品的到半点酒的美妙滋味。 越好的酒,越需要慢慢的品。 “老爷!咱们先在去哪儿呀?” 周遭的景色不断的往后倒退,若不是湛蓝的天空之上偶尔挂着一两片云朵,只怕会被人误以为是倒挂在天上的大海。 舒适的海风呼呼吹着,四周还有无数说不上名字的飞鸟来回盘旋,时不时便俯冲而下,窜入海中,出来时嘴里已经多了条体型不大的鱼。 海天一色,飞鸟盘旋。 青鸾的声音传入耳中,卫允想了想,笑着道:“听说东海的水晶宫很是漂亮,上回咱们路过东海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去看看,走!这回儿定要去瞧瞧。” “老爷。”青鸾立马就有些没好气的道:“上回咱们在东海,老爷一气之下把东海水君的那些子子孙孙活生生晒死了上千万,听说那位水君因在讨伐翼族的大战之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勋,被天君重新提拔成了东海水君。 万一东海水君是个小心眼的,一直惦记着老爷害他被贬的事情,哪里还会给咱们好脸色。” 当初东华帝君为了平息卫允的怒火,当场把东海水君的水君之位给撸了,没成想这家伙竟然还能重新爬上东海水君的位置,倒是有几分本事。 卫允却有些尴尬,:“还不是折颜的酒劲儿太大,喝的你家老爷我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人盘剥人族,尤其是竟让靠着些鬼蜮伎俩迷惑我人族百姓,让他们进贡童男童女,当时就怒上心头,一下子没控制住,这才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那个东海水君也不算冤枉,东海是他的地盘,那些人族百姓都是他的信徒,平日里给没少给他烧香提供信仰,这家伙却是个光知道拿好处却不办事儿的,更那些强盗恶人没什么两样。” 听着卫允的话,青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爷惯会给自己找借口!” “青鸾说的那千万被老爷晒死的龙子龙孙呢!” 卫允长长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别老挂着你家老爷以前的错处不放!” “这俗话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再说了,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是什么好人圣人,当时我正在气头上,若非是那什么天界的人来的及时,我把他整个东海都给掀了,让他看看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是!”青鸾骄傲的说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连魔君缈落都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掀翻一个小小的东海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青鸾一个彩虹屁拍的卫允很是舒服。 “你这丫头,莫不是和凤九那丫头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竟学的这般油嘴滑舌?” 青鸾的声音再度响起:“老爷!人家哪有油嘴滑舌,说的可都是心里花嘞。” 卫允摇摇头,拿着葫芦又喝了一口:“你呀,你就可劲儿跟着凤九学吧!” “老爷,您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天际,青鸾周身法力涌出,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化作一道红色遁光从湛蓝的天空之上划过。 “老爷,那不是青丘的白浅上神吗?”东海之畔,一容貌绝美的白裙女子正在海岸边,青鸾素来和凤九熟络,可没少跟着凤九往青丘跑,是以对于凤九这个美丽的姑姑也并不陌生。 “姑姑!姑姑!” 卫允还没说话,这丫头就急急忙忙的冲上去和人打招呼了。 “是小青鸾呀!” 看到青鸾,白浅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微笑,笑语吟吟的问道:“你怎么来东海了,莫非也是为了参加东海水君的宴会?” “宴会?”青鸾却是一脸懵逼:“什么宴会?” 白浅笑着说道:“东海水君喜得麟儿,正巧大胜之后天君给麾下的一种天将仙官们都放了假,便给他那刚出生的儿子筹办满月宴。” “满月宴?”青鸾脸上露出笑容:“那定然是十分热闹咯?” “青鸾!走了!” 白浅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得一道洪亮醇厚的声音自云中落下,只见一身着黑色罩衣,手里拎着个黄皮葫芦的高大身影悬浮在半空之上,背对着这边。 青鸾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白浅说道:“姑姑,我家老爷叫我了!回头有空再来寻姑姑玩耍。” 白浅却拉住了她:“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东海水晶宫?”试探性的报出水晶宫。 青鸾偷偷瞥了一眼卫允,飞速的点了点头,然后双臂一展化作凤凰本体,飞至那人脚下,随即便朝着海中飞去,不过瞬息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白浅微微皱眉,不知为何自家侄女儿的老师,那位人族的卫允上神给她的感觉好像是对她有什么成见一样,每次见面都是冷冰冰的,这次甚至连招呼都懒得打。 莫非是自己以前不小心得罪过这位上神? 白浅仔细的回忆了一边,可脑中却根本没有半点和这位卫允上神相关的记忆,不由得更加疑惑。 “娘亲!” “娘亲!” 一道软软糯糯的呼声将白浅从沉思之中唤醒,一个穿着藕荷色衣服,头顶带了个小帽,长得圆圆润润似个小糯米团子一般的小孩正笑嘻嘻的冲着她跑来。 白浅将脑中的杂念摈弃,露出灿烂的笑容,蹲下身子张开怀抱一下便将跑过来的小糯米团子抱了起来。 “娘亲,娘亲,刚才那个是姐姐好像青鸾姐姐呀?”前些日子翼族叛乱,夜华身为天族太子,领军出征,小糯米团子自然没法带着,于是便想起了酷似他那位凡人侧妃的白浅,把小糯米团子丢到了青丘。 可白浅也跟着夜华一道大战翼族,便将小糯米团子丢给了狐帝和狐后照料,正巧凤九带着青鸾回了青丘,照料小糯米团子的事情便落到了凤九的身上。 白浅点了点头:“那就是青鸾姐姐!” 小糯米团子道:“那娘亲怎么不让青鸾姐姐等一等孩儿?孩儿可是好久都没有看到青鸾姐姐了呢!” “好久没有看到谁了?”一道醇厚的男声响起,一身玄衣的夜华出现在白浅身侧。 第 465章 霹雳 四海虽皆为九重天的附庸,四海水君在天界的地位并不算特别高,有些类似于汉初使分封的诸侯王,但在权柄之上,却受天宫辖制多矣。 天族和翼族的战争持续了大半年的功夫,四海也陆续出兵相助,东海水君昔日因失察之罪被天君贬为东海水军大统领。 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天君卖东华帝君面子,给卫允一个台阶下,东海水君被贬为东海水军大统领,可水君之位却一直空悬,仍旧有这位水军大统领兼领水君之责,处理东海的一应事务。 此番天界和翼界开战,这位上上任东海水君奋勇向前,杀敌不少,立下了不小的功勋,再加上与翼族一战之中,天族伤亡同样不小。 而时任东海水军大统领也被天君顺利成章的再度推上东海水君的位置,而且大肆封赏,一应奇珍异宝赏赐了许多。 东海水君扬眉吐气,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恰逢新得了一位麟儿,便借此机会大摆宴席,广发请帖,邀请四海八荒的仙神门前往东海赴宴。 甚至还有消息传出,东海水君此番还宴请了青丘那位辈分极高的白浅上神,白浅上神不仅仅是青丘女君,有上神阶位,更是和现任天族太子夜华定了亲,虽然因为擎苍带领翼族掀起的叛乱而耽搁了,但如今大乱已平,听说天君近日已然命人着手此事,想必不日便要提上日程了。 是以漫天仙神之中,那些个阶位不高,修为不强,凡是收到了东海水君帖子的,纷纷吆五喝六,呼朋结友一起前往东海赴宴。 一日之间,整个东海变得好不热闹,各式祥云遁光络绎不绝。 “老爷!水晶宫在哪儿呢?”青鸾放缓了速度,看着底下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哎!要是刚才问问白浅姑姑就好了,姑姑见多识广,肯定知道水晶宫在哪儿。” 青鸾有些后悔刚才走的太匆忙。 卫允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喝着酒。 “对了老爷,白浅姑姑是小九的姑姑,如果论辈分的话,应该和老爷同辈,可青鸾为什么觉得老爷好像对白浅姑姑不怎么友善?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卫允问。 青鸾说道:“似乎是有什么成见?” 卫允淡淡的说道:“哪来的什么成见,不过是懒得打交道而已。” 说起白浅,其实卫允还是有点在意的,当初白浅被封印一身元神法力,化作凡人的时候,卫允怎么说也好心收留了她,见她心思懵懂,不谙世事,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喜欢热闹,爱往人堆里凑。 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心思,在俊疾山的几年间,卫允可没少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之类的。 不成想白浅这厮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亏得卫允费心费力的教了她好几年,让她基本上与常人无异了,可到了后面,不过区区几个月的功夫,就被夜华那厮给骗走了,而且连个招呼都没打,走的无声无息,连个字条也没留下。 有句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虽然白浅算不上作孽,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所有的因果自然该她自己承担,只是白白浪费了卫允几年功夫。 还有夜华那厮。 现在卫允一见他就来气。 “老爷!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青鸾可不认识去水晶宫的路。” 青鸾只能问卫允了。 卫允不慌不忙的道:“催什么催,这不时间还早呢嘛!赶着去投胎呀。这不正找呢吗。” 话音还未落下,磅礴的念力便已经自识海之中涌出,朝着无边无际的东海笼罩而去。 “那老爷快些找。” 几息之后,卫允收回念力,右手拂袖一挥,一道无形气劲透体而出,只见脚下的海水骤然冒出一个大豁口,海水连带着水中的鱼虾纷纷朝两边退去,豁口一直往前蔓延,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青鸾振翅一展,已然化作一道红光,顺着海水中间的那条俯冲而去,临近海绵二三丈之时便贴着海面飞行,顺着那道看不到边际的豁口一直往前飞去。 ········ 东海水晶宫之中,时间虽然尚早,但却已经是人声鼎沸,宾客盈门了,无数仙神早早便拿着帖子登门,入了水晶宫,在水君的安排之下落了座。 相貌不俗的侍者女使们端着各式各样精致的珍馐美味摆满了桌案,宾客尚未来齐,是以熟悉的仙人们彼此之间打着招呼,互相说着话,等待宴席的开始。 有美貌的舞者在宴席中间的空旷处跳着舞蹈,乐师们奏响了悠扬轻快,却又不失欢欣的乐曲。 东海水君坐在上首的高座之上,言笑晏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不实便拱手和宾客们打打招呼,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不好了!” 原本欢乐的气氛忽然被殿外一声急促的惊呼声给打破了,众仙家纷纷停止了交头接耳的闲聊许久,歪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往大点入口望去,有好奇,也有期待。 管弦之声也戛然而止,迈着轻快的步伐,展示着曼妙舞姿的舞者也停了下来。 “不好了!水君!大事不好了!” 东海水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然后立时变色色彩,面色阴沉严肃,目光凝重的有些吓人,一拍扶手起身朝着大殿入口扫去。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么多的仙友来水晶宫做客,岂能如此无礼,冒犯了众位仙友。” 东海水君已经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见一男子一脸的惊慌失措的入了大殿,眉宇之间满是惊恐,连滚带爬的到了殿中,还一边高喊不好了。 东海水君眉头紧锁,厉声喝问:“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口不择言的道:“那·······那个········那个煞星又来了······” “什么煞星?”东海水君脸色越来越沉,几乎都能滴出水来了,而今宴席虽然还没开始,可着实来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天上的仙友,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家伙如此模样,简直把他们东海的连丢个丢尽了。 “就那个煞星,上次那个。” “五百多年前那个········” 那人被东海水君这么一喝问,立马就清醒了不少,便是说话也不再磕磕绊绊,利索了许多。 殿中已然落座的群仙见如此情形,自然对这个突然惊慌失措冲入殿中的人口中所说的煞星生出浓浓的好奇心。 而且他口中说五百多年前,莫非五百多年前那煞星来过东海? 众仙不由得交头接耳的小声讨论起来,但东海水君的反应也出乎了众仙的预料。 “五百多年前?” 东海水君听到这个数字,顿时恍若遭遇了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五百多年前,东海水君还在东海之中优哉游哉的过着他左拥右抱的日子,执掌整个东海,只需隔一段时间往天界去拜见天君即可,日子过得好不逍遥快活。 可自从那天之后,他逍遥快活的日子就彻底结束了,不仅仅麾下的兵将损失惨重,那些个龙子龙孙,虾兵蟹将的损失更是数以千万级,让他这个东海水君肉痛不已。 偏生还是他有错在先,东华帝君直接定了他的罪,而后天君便只能顺势撸了他东海水君的位置,罚他在东海之畔行善积功,以平息东华帝君和那位煞星的怒气。 后来天族和翼族的战事再起,天界连番失利,损兵折将,天君便召集四海水君,带领麾下精锐兵将驰援天界,东海水君拼了老命才挣了点功劳,刚刚做回东海水君的位置没几年。 刚刚以为有点安生日子过了,可以恢复到以前左拥右抱,儿女绕膝的幸福时刻。 可那个煞星却又来了。 东海水君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不断吞咽着口水,看着跪在殿中的心腹属下,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你确定是那煞星?没有看错?” 心腹属下一脸焦急的道:“那煞星骑着火凤,绝对是五百多年前那个,属下绝不会看错!” 东海水君额头之上顿时便涌出了无数豆大的汗珠,背后的内衫都被浸湿了,匆忙问道:“那煞······那位上神现在到了何处?” 意识到自己口误的东海水君赶忙改口。 心腹属下道:“方才已经到了水晶宫上空了,怕是此刻已经到了·······” “报··········” 却在此时,一侍者匆匆来报:“君上,人族上神卫允携座下青鸾前来赴宴!” 轰! 东海水君只觉得晴天霹雳,好似一道天雷迎头劈下,浑身吓出了一身冷汗,立时疾声喝道:“快请!” 话音刚落便立时开口,一边迈步急匆匆往外走,一边说道:“不!本君亲自去迎!” 速度极快,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生怕慢了一会儿叫那人族上神等得及了。 殿中群仙看得目瞪口呆。 第 466章 宴会 “上神里边请,里边请!” “上神小心,慢些走!” ········ 殿中群仙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在他们面前言笑晏晏,神采飞扬的东海水君此刻像条哈巴狗一样弓着身子,一脸拘谨的引着一个瞧上去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玄色外袍,外套着黑色罩衣的人走入殿中。 男子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倒是颇为俊逸,而且周身气度很是不凡。 东海水君额头的汗珠早已抹去,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假,分明就是强颜欢笑硬生生堆上去的,态度极为谦卑,似乎是生怕恶了那人。 东海水君和那黑衣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左顾右盼四处打量的红衣少女,一根白色的丝带束着一头如瀑黑发,身量娇小,面容稚嫩,瞧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 女童似乎对于这亮晶晶的水晶宫很是感兴趣,那双灵动之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睛从未有过一刻停止打量。 东海水君脸上强堆着媚,“上神请上座!”说着便要将卫允往首座上面引。 卫允停下了脚步,“卫某不请自来已是叨扰了,又怎么能占据主座,今日水君才是东道,只管将卫某当做寻常宾客即可。” 东海水君脸上媚笑一僵,心中却是异常忐忑,脑中闪过无数思绪,猜测卫允这话的真实性,看着卫允那双澄澈透亮,宛若清泉的眸子,心中不禁猜测莫不是这厮当真是来参加宴会,而非找麻烦的? 可这念头刚刚冒出来,便立马浮现出当初那轮横空的紫日,以及被煮沸的东海和被晒死的无数海中子民,身子下意识的一颤,冷汗如泉涌。 可又猜不透卫允的心思,只能将卫允往旁边引,坐在左侧最尊位。 “上神稍坐片刻,先用些蔬果,待宾客齐至便可开席!” 东海水君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卫允,不敢有丝毫怠慢。 卫允见他这么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得哑然一笑:“水君且去招呼客人便是,无需理会卫某。” 东海水君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立时拱手退去,坐在上首,连目光都不敢随意往卫允这边瞥,只竖起了耳朵,打足了十二分的精深,时刻注意着卫允这边的响动,生怕怠慢了惹得卫允不快,再来一出五百多年前那一幕,那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是坐在上首的东海水君却再也没有先前的言笑晏晏,甚至于连和旁的仙人客套的心情都没有,脸色堆砌着极为勉强的笑容,皮肉挤在一处,怎么看怎么别扭。 宴席之中的一众仙人们自然也有猜出卫允身份的,毕竟当初东海之上紫日横空的事情也算是惊动了整个四海八荒,东海水君甚至还因为这事儿被天君罢黜了水君之位。 如此大事,四海八荒的仙神们自然要打探一番,而且上次卫允在凌霄大殿觐见天君可是当着一众仙神的面的,虽说卫允后来几乎没怎么踏足天界,就算是去也只是去东华帝君的太晨宫,众仙基本上都只是那次觐见匆匆见了卫允一面。 可宴席之中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卫允。 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开天辟地以来人族出现的第一个上神,而且还弄出来不小的动静,五百年前那件事儿,任谁都能看出是东华帝君有意替天界拉拢这位人族上神,从而才让东海水君吃了挂落。 否则的话,区区一个为祸人族的黑蛟,哪里能够牵连得到东海水君和东海万千生灵的身上。 卫允刚一落座,周围离得近的几个仙人便纷纷冲着卫允拱手见礼,揣着笑脸打着招呼。 卫允也一一回应了。 只是似乎摄于卫允的‘威名’,打完招呼之后那些仙人们便自顾自的喝酒品茗,连交头接耳的低声交谈也没有了,原本还颇有几分气氛的大殿之中顿时就静了下来,东海水君见状,赶忙让人奏乐起舞,添酒侍奉。 青鸾就坐在卫允右手边,也没有讲究太多的礼仪。 “老爷,味道如何?” 青鸾给卫允倒了杯酒,看着卫允饮下,有些期待的问。 卫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好与不好,你自己尝一尝不就知道了?何须来问我。” 青鸾吐了吐舌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微微醉人的酒香之中还伴着些许清香,很是诱人。 轻轻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随即仰头一饮而尽,一边给卫允添酒,一边说道:“老爷,这酒好香啊!真好喝!” 卫允摇了摇头,这丫头虽说跟在他身边几百年了,就算是没跟着柳青辰他们一块儿读书,可这么些年下来却连耳濡目染都没有,别说是拽文了,写个字都还有些歪歪扭扭。 “好喝就多喝些!” 青鸾闻言脸上笑意更浓,说道:“多谢老爷。” 说完抱着酒壶一杯接着一杯,时而还闭着眼睛微仰着头一脸享受的模样。 其实这酒这的不错,应当是取百花所酿,百种花香混合在一块儿,形成了一种具有百花清香的独特味道,入口悠远,清香润肺,唇齿留香,让人情不自禁便流连其中。 正闭目品味间,胡闻殿外传来喝声。 “天族太子携青丘白浅上神,天孙到!” 东海水君自然赶忙出去相迎,那可是天族的太子夜华,未来的天君,白浅的身份也不一般,不禁身份尊贵,辈分极高,还和太子夜华定了婚约,日后便是入主洗梧宫的太子妃,待夜华即天君位之后,白浅便是天后,东海水君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殿中众仙亦纷纷起身,冲着夜华和白浅见礼。 不过夜华对于卫允显然是颇为熟悉的,见卫允也在坐中,倒是颇为诧异。 “夜华见过上神!” “白浅见过上神!” 小糯米团子也有样学样的冲着卫允拱手躬身见礼道:“阿离拜见上神!” 卫允倒是颇为诧异,这小小一只,不过寻常人家五六岁大小的糯米团子竟然颇通礼仪,“你叫阿离?” 小团子点了点头,“是夫君替阿离取得名字。” 卫允微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比你夫君强多了!”说罢还不忘横了阿离旁边的夜华一眼。 夜华在旁人面前都端着天族太子的架子,目下无尘,但在卫允面前却多少有些没有底气,毕竟当初小白可是从卫允那儿拐走的。 东海水君老早便给夜华和白浅留了位置,可惜卫允的出现却打乱了东海水君原有的布置,本想在卫允对面安排夜华三人落座的,不曾想夜华竟然自己要求在卫允的左边再添上席位,可东海水君哪敢自作主张,正一脸的纠结犹豫。 夜华只一想便知道东海水君的顾虑,当即便自己开口,“许久未见上神,不知可否在上神旁边添上几个席位,夜华有些话想和上神说说!” 夜华冲着卫允躬身拱手,一副后生晚辈的姿态。 白浅倒是颇为诧异,夜华君地位尊崇,乃是天族太子,虽说上神之尊若论尊位的话几乎与天君等同,但夜华的姿态未免放得太低了一些。 卫允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子殿下随意便是!此乃东海水晶宫,是天族的地界,又不是卫某的俊疾山!” 这话刚落却又起一句:“这四海八荒那个地方太子殿下不是想来就连,想去便去,便是卫某的俊疾山,太子殿下也是来去自由,卫某难道还敢说个不字?” 听得卫允针锋相对的话,殿中群仙又是一惊,就连东海水君这个东道主也是吃惊不已。 青鸾领着酒壶,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老爷。 貌似自从青鸾跟在卫允身边之后,就没见过卫允对谁说话这么冲的了,不禁多看了几眼面前的夜华。 夜华却只讪讪一笑,未做辩解。 东海水君连忙让人在卫允边上再添三个席位,夜华和白浅则一人抓着小阿离的一只手入座,小阿离坐在中间,夜华却选择了坐在靠近东海水君的位置,让白浅挨着卫允做,这倒是更出乎东海水君的殿中群仙的预料。 见众人落座,东海水君赶忙招呼着让人撤下蔬果,送上各种精致的菜肴美酒,又换了一群舞姬入内献舞。 管弦之声再起,配合着动人的舞步和佳人曼妙的身姿,方才凝重的气氛顿时变散了不少,众人又开始举杯饮酒,相谈甚欢了。 就连东海水君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只是目光却终是时不时的往卫允和夜华这边打量。 “青鸾姐姐!” “青鸾姐姐!” 卫允正喝着酒,忽然一道小小的声音自左边传来,只见不过三寸丁一样的小糯米团子正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看,还小声的喊着。 青鸾早就注意到了小糯米团子,只是碍于场合方才没有直接打招呼罢了,二人方才私底下招手眨眼笑嘻嘻的动作可没少做。 青鸾也伸长了脖子,刚想回应,可瞥见卫允正端着酒杯微冷的眼角余光和冷峻的脸庞,刚起小心思顿时就歇了下去。 只冲着小糯米团子笑了笑,眨了眨眼。 小糯米团子却不依,悄悄从后边绕过隔在中间的白浅,就要往这边爬,一旁的白浅正要制止,却收到了夜华眼神示意不要阻拦,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制止。 小糯米团子走到卫允身侧,站起来还没有卫允做起来高,冲着卫允拱手躬身道:“上神,阿离想和青鸾姐姐坐一块儿,请上神应允。” 卫允虽然不待见团子他爹,对团子却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瞧着软软糯糯的小团子颇觉得有趣,便点头嗯了一声,小团子立马喜笑颜开的拱手冲着卫允道谢,笑嘻嘻的走到了青鸾的边上坐下。 一个叫姐姐,一个喊弟弟,两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一人拎着一个酒壶说着闲话,说几句便喝几口,时而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是若是放到两个大人身上自然不觉得奇怪,可放到一个瞧上去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和一个五六岁身量的娃儿身上却怪异得很。 第 467章 冰释 一场宴席,搅得东海水君心惊胆战的,整颗心从听到卫允名字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悬着,纵使后来卫允一直坐那儿自顾自的喝酒,小天孙和这位煞星的坐骑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终是松了口气,可悬着的心却一直未曾放下,生怕这位上神再来一场五百多年前的祸事。 好在卫允虽然没给什么好颜色,却也没有东海水君预想之中的再度闹事儿,一直到宴席进行过半,卫允起身带着青鸾先行离席,准备四处去看一看,东海水君赶忙叫了个颜色颇为艳丽的女使引着卫允四处看看,充当导游。 看着小心翼翼的东海水君,卫允有些哑然,却又懒得解释,再说这事儿也根本解释不清楚,就算是卫允解释了,东海水君嘴上说了解了,可他心里当真就不会再那般想了吗? 索性倒不如不解释,让他保留着这一份敬畏和小心。 有时候恶意也许比善意更加有趣。 不过卫允没有料到的是,夜华和白浅竟也跟着他一道出了大殿,青鸾和小糯米团子手拉着手走在最前边。 “上神留步!” 出了宴请的大点,走过曲折的连廊,跨过半月形的拱门,步入一处水草丰美,奇花异草遍布的园子时,卫允身后的夜华这才开口。 卫允脚步未停,可速度却着实是放缓了的。 夜华拉着白浅的手赶了上来:“上神!”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卫允负手缓步前行,目光却从未往夜华的身上看过一丝。 夜华忙说道:“素素之事,全是晚辈之错,还请上神见谅。” “素素?” “小白入洗梧宫后晚辈替她取得名字,以白为姓。” 说着目光下意识的往身侧的白浅瞄了一眼。 卫允摇摇头,沉思片刻之后才嗤笑道:“太子殿下严重了,卫某与太子侧妃之间不过是普通的邻居罢了,昔日见她一柔弱女子孤身一人迷失在山林之中,又失了记忆,心思懵懂宛若孩童,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暂时收留。” 两人的关系夜华自然早就从那位唤做白素素的侧妃口中打听的清清楚楚。 被夜华握住柔夷的白浅不明所以,但听二人的对话也隐隐揣摩出了一些东西,若是她知道二人口中的那位白素素正是她本人的话,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素素常与晚辈说,先生待她如子侄,数年精心教诲终不敢望,奈何却受情字所累,辜负了先生的教诲,全是晚辈之过。” 夜华的姿态放得很低。 可卫允心头却飘过无数只草泥马,这什么跟什么呀。 “往事俱已随风去,太子殿下又何须时时挂在嘴边!” “更何况!” 卫允看了一眼夜华旁边的卫允,目光扫过二人握在一处的双手,笑着道:“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一桩美谈。” 介怀自然还是有的,可若是因为这等糟烂事儿便因噎废食,没得自己给自己寻烦恼的话,未免太过得不偿失,卫允可不做那种赔本的买卖。 其实真说起来他和白浅之间只能算是熟络一些,并无甚其他感情夹杂其中。 白浅美则美矣,然性子却太过执拗,不如张氏闲书,不比莫山山通透,此等女子,卫允着实生不出什么男女之情,况且白浅本体还是只狐狸。 别看那些话本故事里头狐仙书生的凄美爱情很是感人,可这种跨越种族的爱情,卫允从来都没有肖想过。 细想想,若是你发现每日睡在自己身边的妻子有朝一日醒来之时却忽然化作一只狐狸?会作何感想。 再想想往日二人锦瑟和鸣,恩爱无比,翻云覆雨共赴巫山的时候,忽然联想起那在身下承欢的女子化作一毛茸茸的物什,那滋味 或许当真有人喜欢那种调调,可卫允却对那些素来都是敬而远之,无他,觉得恶心,怕忍不住把前天吃的早饭都给吐了。 “上神这是何意?”白浅更加疑惑了,卫允的眼神里头明显有话,可偏偏她完全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也不望向旁边的夜华送去询问的目光。 夜华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此时越发明亮,原本冷峻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惊喜之色,随即便瞳孔骤然收缩,声音也比平日里多了一份颤栗。 “上神是说” 卫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话何须问我,难道太子殿下感觉不出来吗?” 夜华扭头看了看白浅,又看了看卫允,目光有些复杂,有惊喜,有惊讶,似乎也有不出所料的雀跃,就连握着白浅柔夷的手也下意识的紧了紧,多用了三分力道。 可夜华的脑子却依然清醒:“不知上神可否告知晚辈各种缘由?”放开白浅的手,冲着卫允躬身拱手行了个揖礼。 卫允见他不信,摊开手掌光芒一闪,一柄通体由黑,唯有开刃处是银白的宝剑出现在卫允的掌心掌心之上。 只见宝剑自发腾空飞起,盘旋数圈之后,绕到卫允身边盘旋了几圈,而后又绕到白浅的身侧,盘旋数圈之后,体型骤然缩小,化作一墨色簪子,自发飞到白浅的头上别着。 而夜华则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柄和素素一道被打下诛仙台的黑剑,满是震惊。 “这是上神的佩剑?”夜华的话音之中透着满满的不可思议,可心中却已经信了大半。 白素素来自俊疾山,本是在卫允的桃然院里头暂住,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时而出入俊疾山,往人族集镇游玩,而山中多豺狼猛兽,还有修炼成精的山精野怪,卫允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顾着白浅的安危,于是便将自己的佩剑暂时让素素带着,已应付某些突发的危机 可不曾想在俊疾山里头没用上,反而在天界倒是用上了。 不过瞬息之间,夜华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可素素又怎会和青丘的上神白浅有关?素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半点修为在身,这一点可不只是他,就连天君,东华帝君和天宫中的一众仙神都确定过的。 他初见白浅之时,自然也将白浅当做了素素,尤其是二人相处久了,他也慢慢发现,看似天差地别的白浅和白素素,实则有很多相似之处。 只是白浅是如何变成的素素,然后又一副此前完全不认识他,却又不似作伪的样子,着实让他弄不明白。 卫允想着还是算了,点拨他一下也无妨,便说道:“你难道忘了五百多年前擎苍曾经试图突破东皇钟的封印,可很快便又被人重新封印之事?” 卫允这话刚出,一旁的白浅脸色就骤然一变,抬眼望着卫允的目光之中,除了不可思议之外,还有不少忌惮。 夜华何等聪慧,立时便品出了卫允话里的意思:“上神是说”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白浅忽然插话打断了:“此事上神是从何得知的?”白浅目视着卫允,面色已然变得有些凝重。 见她这幅质问自己的模样,卫允心里头没来由的生出几分火气,顿时便没好气的道:“这就不牢司音上神费心了,难不成司音上神还要因此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不成!” 白浅顿时哑然,灭口?别说笑了,这位可是孤身一人封印了缈落的存在,实力之强,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也是第一流的存在,折颜那家伙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都如此推崇过,这些年白浅在十里桃林里头从折颜口中听了卫允的名号不下八百回。 司音上神! 以前的司音只是上仙修为,可现在的白浅却是妥妥的上神果位。 “浅浅,难道你便是墨渊上神座下十七弟子司音?”所有的疑惑一下子都解开了,如果白浅当真是司音的话,那么无疑当初那位封印擎苍的神秘人便是白浅了,难怪自那之后司音便彻底失去了踪迹,天族和墨渊的那些弟子寻遍了整个四海八荒都没有寻到司音的踪迹。 那么素素? 算了算遇上素素的时间,夜华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白浅迎着夜华那灼灼的目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这事儿本就没办法一辈子都瞒着,迟早是要被外人知道的。 更何况夜华并不是外人,是她未来的夫君。 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 数百年前,擎苍意欲破封而出,白浅乃是墨渊弟子,深谙昆仑墟道法,显然对此早有预料,于是便早早就孤身一人赶赴若水,再度将擎苍封印,可也因此受了重伤,被擎苍封印了元神发力,流落到俊疾山,为卫允所救 历经情节,被打入诛仙台,修成上神。 可夜华却还有一个疑惑,为何白浅会忘了他,忘了阿离! 白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笑着拱手道:“上神见谅,方才是白浅失态了!” 卫允摆了摆手,说道:“太子殿下,今日一别,下次再见之后,只怕你我二人再难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了,只是卫某有个问题,不知天子殿下是否愿意解答一二?” “上神尽管问便是。”夜华眉梢一挑,不知卫允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族之中有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太子殿下以为然否?”卫允笑着问。 夜华正色道:“此言大善,天族律法森严,便是本君也不得违背。” “希望太子殿下能够记得今日之言!告辞!” 卫允嘴角轻扬,施然一笑,冲着夜华拱拱手,转身叫上青鸾便离开了水晶宫。 夜华望着卫允离去的背影,目光微沉,但却不知卫允那几句别有深意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 468章 告知 “我说仙翁,你不会是记错了吧?那我们岂不是白等了?”重霖站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山间平台之上,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云海,有些怀疑似的问。 而重霖口中的仙翁不是旁人,正是东华帝君座下耕耘仙翁,法力之高,修为之强,在东华帝君麾下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不太喜欢与人争斗。 “如此大事,老朽怎会记错!” 耕耘仙翁没好气的白了重霖一眼,花白的胡子差点没被这小子气得翘起来,竟然赶如此质疑自己,真的是 重霖忙陪笑道:“仙翁莫气,仙翁莫气,我这不是怕咱们平白耽搁功夫吗!”可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却从未消散过。 “好了,莫要争吵,大事为重!”一旁的司命摇了摇头,神色肃然的说道。 耕耘仙翁也叹了口气,说道:“反正咱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和线索,也只能来这儿碰一碰运气了。” 三人目光相撞,皆从对方的眼神里头捕捉到无奈和疲惫。 说罢便见耕耘仙翁施展法术,一团光束自双手之中飞入面前云海之中,只见云海翻涌,露出个数丈方圆的空洞来。 “走吧!” 耕耘仙翁纵身一跃,率先跳入空洞之中,重霖紧随其后。 二人跳进去不就,重重云海便再度合拢。 梵音谷中四季早已恢复如常,随着缈落被斩,原本迁徙出去的比翼鸟翼族和夜枭族灵狐族也陆续有人回到了谷中生活,毕竟这里是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地方,有着他们的根,先前之所以离开,那是因为大势所趋,缈落破封而出,浊气随时都有可能自妙义渊之中倒流入梵音谷。 可自从上一次缈落被再度封印之后,东华帝君重返梵音谷,以无上法力将妙义渊和梵音谷之间的通道斩断,将连接两地的空间通道封印了起来。 梵音谷便又恢复到了以前那个世外桃源的样子。 三人入谷之后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比翼鸟族王宫的位置而去,找到了比翼鸟翼族的女君,询问沉晔的去向。 可惜女君橘诺虽然和沉晔相熟,却并不知道沉晔的去向,只能将岐南神宫的位置告知三人,三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可等到三人赶到岐南神宫之时,却发现岐南神宫早已荒废,里头空无一人,而且据观察应当是很久都没有居住了。 “仙翁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找到沉晔?”三人站在早已荒废的岐南神宫前,司命问道。 耕耘仙翁揪着花白的胡子陷入思索,一旁的重霖也垂头丧气的,很是沮丧。 “有了!” 半晌,耕耘仙翁忽然眼睛一亮,想出了法子。 “什么法子,仙翁快说快说!” 耕耘仙翁还没说话,一旁的重霖就急不可待了。 离开水晶宫,卫允便乘着青鸾往十里桃林而去,如今他酒葫芦里的酒喝得差不多了,正好去找折颜打打秋风。 要去十里桃林更开心的自然是青鸾,因为凤九早已去信给她,七十年前凤九就被折颜和她四叔白真接去了十里桃林修养。 而且现在十里桃林的桃子早就熟的透透的了,正是吃桃的好时节。 桃林之中,在一株需要二人合抱的巨大桃树下,放着一个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个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的绝美少女,脸色很是苍白,樱唇亦透着几分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少女生的本就极美,眉目如黛,脸若银盆,眸似星辰,再加上苍白的脸色也没有半点血色樱唇,更添几分柔弱之意。 白真坐在旁边的石桌旁手里头拿着石杵捣药,折颜那个老帅哥就悠闲多了,坐在凤九的躺椅旁,闭着眼睛给凤九搭脉。 “我说折颜,小九这伤到底怎么样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好,是不是你医术不行呀!”白真的语气略微有几分幽怨。 折颜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捣你的药去,不相信我的医术那你自己来。” “嘿嘿嘿!”白真嘿嘿一笑:“你来,你来!” 折颜将手拿开,拿起放在旁边的折扇,打开边扇边叹了口气说道:“哎!小九这伤在心脉,心头精血近乎干涸,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只能慢慢滋补,靠时间来慢慢恢复。” “哎!”丰神俊秀的白真也不由得低头一叹:“咱们家小九素来是个乖巧活泼的,怎么偏生就摊上了这等事情,心头精血关乎咱们九尾狐一族的性命,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我一定将那人抽筋扒皮,拆骨捣髓,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说着,白真的眼神之中就闪过一丝红光,便是手上捣鼓的石杵也不禁多用了几分力道。 “小九你放心,阿爹和阿娘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已经在四处搜寻那贼人的踪迹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找出来,给咱们家小九报仇!” 凤九的心头精血被抽了九成九,若非小九的老师在小九身上留了手段,危机关头吓退了贼人,而后又及时赶到,替小九续了命,只怕现如今凤九早已成了一只死狐狸。 凤九的小命虽然救了回了,可那人也无异于是捅了马蜂窝,整个青丘近乎倾巢而出,大张旗鼓,铺垫该地的寻找贼人的踪迹,狐帝和狐后还有凤九的爹娘大伯叔叔们都势要找出那贼人,替凤九报仇。 这才将凤九交给了折颜,让他带回桃林好生调养,时不时的过来看望她。 凤九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重伤之后,凤九的话也变得少了,不论和谁貌似都一样,整天自己一个人闷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白真见自家这个原本乖巧可爱,性子活泼好动的侄女儿变成了如今这般沉默寡言的模样,心中莫名一痛,眼中隐隐的泪光闪烁,低下头去专心捣药,不敢再去看凤九,生怕自己落了泪。 折颜也不禁默然,看向凤九的目光之中满是怜惜。 日头逐渐升高,天边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凤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凤九忽然睁眼,原本暗淡的眸子骤然一亮,竟是多了几分神采。 屋子里的折颜也走了出来,坐在旁边照料凤九的白真也不禁抬起了头。 只见一道红色遁光飞来,遁光显化,化作卫允和青鸾。 “卫允上神!”白真起身冲着卫允拱拱手,卫允也拱手回礼,卫允是凤九的老师,若论被人,二人倒是相当。 折颜也从屋子里头出来了:“卫兄怎么来了?” “老师!弟子” 躺椅上的凤九正欲起身给卫允见礼,却被卫允示意制止了:“小九伤还没好,就不必拘礼了,且先歇着吧!” 又冲着折颜道:“恰好去水晶宫敲了敲东海水君的宴会,路过这里,想着小九在折颜兄这里,便顺道过来看看。” “对着折颜兄,小九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折颜摇了摇头,“伤势倒是差不多了好了,就是损失掉的那些心头精血一时之间补不回来!法力和元神也没法恢复。” 青鸾则走到躺椅旁,握着凤九的手,小声的和凤九说气话来。 卫允点了点头,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心头精血就相当于能量中枢,损失过多的话,不仅折损修为法力,还会影响寿命,“神芝草可还够用?” 当初折颜和狐帝二人跑去海外瀛洲仙岛,费劲千辛万苦才把神芝草给拿回来。 折颜说道:“够用,如今还余了不少呢。”只是神情却是不见松快:“只是神芝草虽然神异,但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折颜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卫兄刚从东海过来,阶层遇到浅浅和夜华他们?” 卫允点了点头:“已经在水晶宫见过了。” “此番前来除了看看小九之外,还有一事想要告知折颜兄!” “还请卫兄明示。” 卫允说道:“而今天翼二族战事已定,翼族战败归顺,擎苍虽然逃亡在外不知所踪,虽说以擎苍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但擎苍已然被天君重伤,一身战力十不存一,已非天族心腹之患。” 说到这儿,卫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今人族蓬勃发展,实力与日俱增,与九重天之间只怕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和平共处了!” 不只是折颜,连白真和凤九皆是一愣。 卫允却还没说完:“天族统御四海八荒,掌俗世众生命运,区区一本命簿便能操纵凡间千万人族命运于执掌之间,为了区区某位仙人所谓的渡劫,动辄便是七苦诸劫,累死无数人族百姓,卫某出身人族,实不忍看同族如鱼肉版任人宰割,如傀儡般受人操纵。” “今日卫某来此,便是告知折颜兄,日后为避嫌,还是莫要再去东山书院了,免得被天君降罪。” “卫兄”折颜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卫允抬手制止。 “折颜兄,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卫某知道折颜兄的为人,是以这才特意登门告知,还望折颜兄能够体谅卫某一番苦心。” 说罢又看了看躺椅上的凤九:“小九,自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门下弟子,修行路长,岁月无情,你,好自为之吧!” 折颜目视着卫允,二人目光相撞,见卫允眸光依旧如往昔版纯净,无半点杂质,立时便沉声道:“桃林东南六百步三颗品状大树之下尚有藏酒三百坛,便都赠与卫兄了。” 说罢,冲着折颜拱手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折颜兄也!” “多谢了!” 第 369章 放下 渐已入秋,也到了收获的季节,俊疾山脚下的田地里头片片金黄,微风吹过,沉甸甸的金黄稻穗随风而舞,如水浪般喜人。 纵横交叉的阡陌之间,随处可见来回奔走的孩童,领着饭食水壶,家中有一个算一个,不论男女都下了地,拿着镰刀在炎炎烈日之下收割着田里的稻谷。 衙门那边早就下来了消息,近半个月都不会有雨,让各家各户都抓紧时间把田地里头已经熟透了的作物都收回去,趁着好天色赶紧都晾晒好了,免得半个月之后再出什么岔子。 半个月的时间,收割,取穗,再加上晾晒,时间已经很充裕了。 谷物这东西可精贵着呢,自田里收割上来以后,便不好再淋雨了,否则便极容易受潮发霉,若是太潮了的话,有些便是堆在谷仓里头也会发芽,便没法吃了,只能用来喂牲畜。 “周二哥,你家的稻子快收完了吧?” 田坎边上一个穿着布衣带着草帽,正挑着担子在回赶的汉子被田里正抓着一把稻谷摔打脱粒的汉子叫住了。 “还剩最后一垄,估摸着今儿个后晌就能收完!老三,你家的收的怎么样了?” 挑着担子的周二哥稍稍放缓了一下脚步,两筐满当当,沉甸甸的稻谷将枣木做的扁担都给压完了,可周二哥的腰板却依旧笔直,堆满了汗珠的脸上满是笑容。 这是丰收的喜悦。 “还剩河边那两垄,明儿个起个大早,也就差不多了!” 老三姓钱,和周二并不是同族,但却是同村,平日里关系不错。 “明儿个便能收完?那时间倒也够了!”周二哥笑着说道。 钱二的脸上也满是笑容,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可丰收的喜悦却怎么也掩不住。 “那是,现在不比以前,书院的夫子先生们测算好了时辰,订好了时间,咱们只要在先生们定的期限内把地里的稻子都收了晒了,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担心变天下雨了。” 周二转了个身,换了个肩膀跳着,脚步仍旧未停,说道:“好了,不和你说了,趁着现在日头好,我的赶紧先把这两筐谷子给晒了,进了仓才能心安呐!” 钱三很是知趣:“二哥说的是,二哥且快些去吧,莫要耽搁,待秋收忙完了,咱们在寻个时机吃酒。” 周二道:“成。” 说罢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谷场走去,肩上那沉甸甸的担子好似鸿毛一般,没有半点重量。 钱三也收回了心思,赶紧跑去又抱了一捆稻子,双手抓着茎秆下部,用力的摔打在身前芳芳正正的大木桶侧壁,然后一抖,稻穗上的谷粒便有大半脱落,堆在木桶里头。 男人们穿着短衫,各自抓着一捆稻子,狠狠的摔打在桶壁上,发出嘭嘭的闷响,再抖落无数谷粒,如是反复四五次,甚至于六七次,直至稻穗上的谷粒脱得干干净净了才会把手中的一把放到边上,再去重新拿另外一把。 妇人们则带着斗笠,拿着镰刀,弯腰躬着身子不断的挥动镰刀隔断稻杆,年纪小干不动的孩子便一个个都拎着个小篮子跟在妇人们身后,帮忙将那些散落的稻穗捡起来。 这样的情形随处可见。 各地的书院早已测算好了时辰,看好了天气,保证秋收的这半个多月都不会降雨,使得百姓们免受天气的影响,从而引发减产之类的问题。 这只是书院带来的其中一点儿改变而已。 卫允看着这一幕,虽然早就习以为常,可心中却还是不免会有些许触动。 这些在地里边刨食的底层百姓,都是些靠老天爷赏饭吃的苦命人,而今有了书院,总算是有了些许改变。 看来柳青辰那家伙这些年来的辛苦也并非是没有收获。 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人们的生活好了,富足了,自然便能够养育更多的儿女,人口的基数多了,拥有修行资质的便会更多,人族的中间力量也会越来越强。 “看来也是时候该做决定了!” 卫允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青鸾不解的问:“老爷要做什么决定?” 卫允抬手揉了揉青鸾的脑袋,把整齐的发髻揉的乱了一些,“青辰他们几个如此用心,我作为他们的老师,能帮他们一把便自然便要帮他们一把!” 青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老爷准备怎么帮呀?” 卫允看着青鸾一脸的纯真,问道:“青鸾,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青鸾竖起了耳朵,认真的看着卫允。 “若是有朝一日,你突然发现,你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别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你的出身,家庭,一声的遭遇,你会怎么想?” 青鸾想了想,说道:“老爷,可是青鸾已经修成了上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算是天君也操纵不了青鸾的命运吧?” 卫允不禁哑然:“我是说如果,如果有朝一日你成了像山脚下的百姓们一样的普通凡人,没有” 话还没说完,卫允看着一脸纯真的青鸾,轻笑一声:“算了!我怎么会想到问你呢!” “老爷是说若是有朝一日青鸾变得这些凡人一样,命运都早早便被注定了,青鸾会怎么想吗?” 卫允有些诧异的看着青鸾,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青鸾说道:“能怎么想,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若是青鸾当真成了凡人,那就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呗,老爷没见咱们山脚下那些百姓都过得很开心吗?” 卫允被青鸾说的一楞,不由得哑然失笑。 “哈哈哈哈哈!” 随即便是一连串的仰天大笑。 “青鸾说的对,先前倒是我着相了。” 凡人一生命运本就短暂,不过匆匆数十年光阴罢了,有人生而便是王侯,有人生下来便是农名,总有人富贵荣华,总有人平平淡淡。 命运却是早已注定,却并非无法改变,如柳青辰他们几个师兄弟,若非是遇上卫允的话,只怕现如今早已成为一捧黄土了。 想到这儿,卫允便不禁摇了摇头,说道:“都被青辰那小子给带偏了!” 不论是那一个世界,都没有绝对的公平,这里如此,昊天世界如此,大周世界亦如此,包括卫允所在的后世,从无例外。 所谓的大同世界,只是一个存在于理想之中的美好世界的罢了。 人心思变,七情六欲,各有心思,大到一个世界,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族,一个家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利益你争我夺,各种手段伎俩层出不穷。 困扰在心中的疑惑已去,卫允的心情豁然开朗,再看整个世界,都觉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走,我饿了,回去做饭!” 卫允迈步往回,青鸾紧随其后。 “老爷今儿个想吃些什么?”路上,青鸾问卫允。 卫允想了想,说道:“来只白斩鸡,酱牛肉,清蒸鲫鱼,再弄点羊小排,其他青菜什么的你看着弄一点就行!” “对了,弄点蘑菇尝尝,许久没吃了。” 青鸾笑着点头道:“好嘞!” 一大一小踩着山间的小径,往家而去。 自那日之后,卫允便彻底放松了下来,整日整日的待在俊疾山上,弹弹琴,看看书,喝喝酒,摆弄一下阵法,心情好了再研究研究炼器,鼓捣鼓捣符道。 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青鸾倒是经常四处出去闲逛,去集镇上寻茶楼听人家说书啦,跑去外边的酒楼饭馆里头品尝新出的菜肴,或是漫山遍野的寻找没吃过的鲜果食材,研究新的菜品。 卫允倒是惬意了,可九重天却又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自从天君亲自领兵击败翼君,将翼界攻陷之后,天君在四海八荒之中的威望便达到了另外一个顶点,完全不逊色于曾经一统四海八荒的东华帝君。 甚至由于东华帝君惜败于擎苍之手,而擎苍却败在了天君的手下,是以天君的声望隐隐已经有压过东华帝君的趋势。 诸天万族纷纷臣服于天族,送上各种奇珍异宝,绝色美女。 太子夜华则领命与青丘女君白浅一道搜寻擎苍的踪迹,可擎苍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夜华和白浅找遍了整个四海八荒,却也不见其踪迹。 甚至于夜华还请示天君,获得了天君的准许之后,去太晨宫借用妙华镜来搜寻擎苍的踪迹,可结果也是同样。 这一日,白浅和夜华再一次无功而返,回到了洗梧宫。 刚一进门,后脚折颜就跟了进来,叫住了白浅。 “折颜?你怎么来了?” 折颜笑着说道:“自然是有事找你!”目光却落在旁边的夜华身上。 夜华自然读懂了折颜的意思:“浅浅,既然折颜上神找你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去处理公务。” 白浅点了点头,看着夜华的眼睛:“我待会儿来寻你。” 看着夜华离去,白浅这才转身对折颜说道:“行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吧?” 不过心里却难免有些疑惑,究竟什么事情还得避着夜华。 四下无人,折颜低声说道:“你师父有消息了!” “我师父”白浅顿时便愣在了当场,明媚的双眸之中立时便蒙上了一层水雾:“此话当真?” 折颜无奈的横了白浅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吗?” 第 370章 禀告 夜华在屋子里等了半晌,却也不见白浅进来,倒是阿离先跑了进来。 “夫君,娘亲呢?” 小阿离进了屋子,伸长了脖子在屋子里头四处寻觅。 夜华提着的笔顿在半空,说道:“折颜上神来了,找你阿娘有事儿,如今应当在前院叙事吧!” 啊离走到桌案旁,跪坐在蒲团上,“阿离刚从前院回来,怎么没有看到娘请和折颜上神?”夜华虽然疼爱阿离,但在教导之上,却素来严苛。 管教子女需严,考验品行需苛,夜华素来老持稳重,心思通透,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且阿离看上去虽然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实际上却已经有五百多岁了,只是天族与人族不同,瞧上去就像个五六岁的孩童。 是以小阿离在夜华这个父亲面前,素来都是个乖宝宝。 “没看到?” 夜华也觉得有些奇怪,便唤来伺候的仙娥去询问情况,不多时,仙娥归来,将白浅随着折颜一道急匆匆的出宫去的消息回禀了夜华。 “走了?” 夜华不禁更加疑惑,又想起先前折颜特意避开自己,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可阿离还在身边,却也只能先将阿离给安抚了。 “折颜上神寻你娘亲定有要事,等事情办完了,你娘亲自会回来。” 阿离听到白浅随着夜华离开的消息之时,情绪便有些低落,听了夜华的话还是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 夜华见阿离兴致不高,心里头虽然有些疑惑和担忧,但想着折颜和白浅在一块儿,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便想着先安抚一下阿离,询问了一下课业的进度。 父子俩说了许久的话,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司命星君来访。 “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在天界的人缘不错,又是东华帝君麾下仙君,不过素来和夜华倒是没什么交集,倒是和夜华的三叔连宋交情不错。 难道是为了东华帝君失踪的事情? 夜华当即便有了猜测,让人带司命进来。 未得片刻,司命便被仙娥引进了殿内。 “小仙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小天孙。”走至殿中,便朝着桌案旁的夜华和小阿离见礼。 夜华微微颔首,小阿离则起身冲着司命拱手躬身回了个礼,唤了声司命星君。 “星君怎么有空来本君这洗梧宫了?”夜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司命这人不错,平日里二人虽然没啥交情,却也处的不错,不过司命乃是东华帝君座下仙官,基本上都不会忘洗梧宫这边来,便是有事寻夜华禀报,也是在朝会之后在凌霄殿外拦下夜华。 似今日这般直接来洗梧宫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司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回殿下,小仙此来却有要事相禀,不知”说着抬眼扫过四周伺候的仙娥。 夜华心领神会,冲着仙娥吩咐道:“先把小天孙待下去,你们也都下去的,没有本君的命令不准靠近。” 伺候的仙娥躬身应是,小阿离也连忙起身,冲着二人行礼告退,随着仙娥一道退出殿外。 “四下无人,星君若是有事儿,不妨直言!” 夜华放下手中的狼毫,合上奏章,抬眼瞧着一脸谦逊的司命,司命微微躬身,白净的面上带着几分凝重, “可是与帝君有关?” 司命点了点头,说道:“帝君受伤昏迷被人掳走一事想必太子殿下早有耳闻,小仙便不多做赘述了,只是那掳走帝君之人,至今仍不知其身份来历。” “不瞒太子殿下,昔日为了看押被封印的魔尊缈落,帝君曾命耕耘仙翁取其影子送入轮回,转生于梵音谷中。” “帝君的影子?”夜华很是诧异,竟然还有这等事,“你们想通过帝君影子的转世之身追寻帝君的踪迹?” “太子殿下圣明,我们几个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司命点头说道:“而今帝君受伤被贼人所掳,耕耘仙翁便和重霖仙官前往梵音谷,历经千辛万苦这才找到了帝君影子的转世之身,只是” “只是什么?”夜华赶忙追问,东华帝君乃是昔日的天地共主,坐镇太晨宫,威慑诸天万族,使得那些跳梁小丑都不敢冒头,于四海八荒而言,功德无量,如今又是为了平息翼族的叛乱才负的伤,还失去了踪影,夜华身为天族太子,自然担忧。 司命叹息一声,说道:“我等虽然有心找回帝君,但却势单力孤,那神秘人至今不知其身份来历,吾等便是搜寻到了帝君的踪迹,可若是再遇上那神秘人,只怕也未必能够安然的将帝君从其手中救出。 而今翼族刚刚战败,翼君擎苍亦不知所踪,天君又要坐镇九重天,防止宵小趁机浑水摸鱼,小仙无奈,只能来求太子殿下了。” 司命终究没有和盘托出,而是选择了迂回。 夜华看着司命神情之间的焦急,点了点头说道:“夜华身为天族太子,自然义不容辞,若是有用得着本君的,星君尽管来洗梧宫寻本君便是。” 夜华也听出来了,司命这是怕找到了东华帝君之后却救不出来,又怕打草惊蛇引起贼人的警觉,是以先来自己这里求个保障的。 果不其然,得到夜华允诺的司命顿时脸上一喜,有些激动的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那小仙便先告辞了,若有消息,小仙再来叨扰殿下。” “只不过”司命却有些犹豫。 夜华说道:“星君放心,事关帝君的安危,本君知道其中,此事出的星君之口,入得本君之耳,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司命连连道谢,心底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司命离开之后,夜华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如今天族三分之一的兵将在搜寻擎苍的踪迹,三分之一在找东华帝君的下落,还有三分之一坐镇天宫,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论是擎苍还是东华帝君,却都没有半点消息。 再加上今日司命的行为,看似合理,实则每一处都透着反常。 虽说夜华是天族太子,待天君执掌了许多政务,可事情有关东华帝君,按理说司命最应该禀明的人是天君才对,当然了,找上夜华并没有什么错处,只是方才看司命的语气态度,似乎这件事情连天君也不能告诉。 便是为了保护帝君的安危保密,未免也有些太过了。 夜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不成。 还有方才匆匆而来,却又匆匆而去,还把白浅给拐走了的折颜。 二人走的匆忙,甚至连招呼都没有给夜华打一声。 若是以前的话,夜华自然不会觉得不妥,可现在随着他和白浅相处日久,已然逐渐生出了情愫,而且二人已经正式的合体交欢,甚至于夜华自东海回来之后,已经百分之百确认白浅便是素素,是阿离的生母。 白浅虽然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可俩人的感情却比先前更近了几分,颇有几分似那些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过着蜜里调油的小日子的滋味。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会让白浅如此匆忙的随着折颜离开,竟是连招呼都没有和他打一声。 这几件事情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刚刚离开洗梧宫的司命,没有径直回他的天府宫司命殿,而是去了天君处。 “司命,寻本君有何事?” 如今的天君刚刚战败翼族,威望正隆,便是威严也是与日俱增。 司命忙躬身拱手,低着头道:“回天君,小仙执掌命簿,司凡世众生之命运已有多年,一直未曾出现纰漏,可近些时日小仙却发现小仙的命簿似乎除了些许异常。” “命簿异常?”天君倒是颇为好奇:“如何异常,且细细道来?” 司命说道:“天君明鉴,原本凡世众生之命运,诸如生老病死,前程运途皆由小仙所定,虽偶有些许出入,却也只是个例。” 天君点了点头,司命说的不错,凡人一生短暂,运途前程皆在司命手中一本运簿之上,不过这世上的事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诸如地震洪水等天灾,有些是神仙们制造的,有些未必。 还有那些修炼有成却又坠入魔道的外道,有那些虽有灵智,却生性残忍好傻的凶兽,于凡间为祸,荼毒人族也屡见不鲜。 可这样的事情影响到的都只是少数人,而且天界也会出面处理。 像这样的事情司命定然也是见惯了的,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如今却将此事拿到天君的面前来说,可见影响已经不是那些小打小闹的变化能比的。 “星君的意思是说有人出售扰乱凡世众生运途?”天君问道。 司命回道:“小仙也是这么想的,近些时日以来,小仙所司运簿频频生变,已有近千万的凡人命数发生变化,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据小仙所知,近些时日以来,似有修行之士在凡间以术法神通频频改变天象。” “什么?”天君面色骤变:“竟有此事?” 凡间天象皆由天界裁定,行云布雨,放牧日月,调转星辰,皆有相应的仙官调度,此乃天道赐下的谕令神通,天宫之中,各部星君仙官各司其职,自天地初开至今已有数十万年。 第 471章 方式 “为何不见有人来报?” “传本君旨意,速速彻查凡间天象变化。” 天君一系列的命令飞速下达,各部仙官天将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忙前去落实。 如今天君威望日隆,加之天条素来森严,从前天君和善之时便无人敢懈怠,如今又岂会例外。 天宫这座庞大的机构顿时便如庞大而繁密的机械齿轮般开始转动。 司命立于殿下,微微躬身俯首,不敢抬眼目视天君半分,生怕自己出现半点错漏。 “星君可还有事?” 沉如钟吕一般的声音入耳,司命未敢有丝毫分神,忙恭敬的回禀:“回天君,小仙已无他事?” “既然如此,那星君便退下吧!此事无需再理会,本君自会派人处置。” “谨遵天君法旨!小仙告退!” 司命躬身迈着碎步连退四五步,这才转身大步迈向殿外,步伐略微有些急促,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呼! 除了凌霄殿,司命终是松了口气,如今的天君和以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威势愈发隆重不说,那股子让人不敢冒犯的威严,更是与日俱增,方才在殿中,司命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松了口气,可司命的眸子却愈发阴沉,目光越来越幽深,好似一泓一眼看不到底的幽深寒潭。 太晨宫中,司命快步走入殿内。 年轻俊秀的重霖和须发皆以花白,手里头杵着一根比他人还要高的拐杖的耕耘仙翁站在榻旁,榻上有一男子,黑发青衣,正盘膝打坐。 “如何了?” 重霖看到司命,忙迎了上去问道,榻上的黑发青年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睛,与耕耘仙翁一道将目光都朝着刚进来的司命投了过去。 司命点头说道,“都办妥了,太子殿下也答应了。” “呼!”重霖和耕耘仙翁尽皆松了口气,重霖甚至激动的以拳锤掌。 “仙翁,如今是时候了吧?”重霖赶忙转身问手持拐杖的耕耘仙翁。 更远仙翁捋着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却把目光朝着榻上盘膝打坐的黑发青年望去。 黑发青年说道:“我随时都可以。”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耕耘仙翁直接便做了决定,四人匆匆出了太晨宫,驾云腾飞。 不多时,四人便出现在一处极为壮观的瀑布前的石台上,脚下云雾缭绕,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这便是妙华镜了!”耕耘仙翁望着身前壮观的巨大瀑布,捋着花白的胡须脸上露出回忆之色。 “仙翁?就凭我们几个真的能行吗?”重霖有些狐疑的看着年纪一大把的耕耘仙翁,心里有些忐忑,怀疑是不是仙翁的年纪太大了,有些记忆都混淆记错了。 耕耘仙翁抬手一个爆栗敲在了重霖的脑袋上:“臭小子,老夫只是看着比较显老而已,又不是凡间那些年逾花甲便老眼昏花的昏聩老者。” 重霖倒吸了几口凉气,抬手不断的揉搓着被敲的位置。 “行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出帝君的下落,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司命忙站出来打圆场。 “沉晔,你可有把握?” 被唤做沉晔的便是随他们一道来的黑衣男子,尽管沉晔只是东华帝君的影子转世之身,可四人之中,还是隐隐以他为主,重霖和耕耘仙翁虽然开了开玩笑,但沉晔要是真说什么,他们也多会听着。 沉晔望着面前的瀑布,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合我们四人之力,勉强够用了。” “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 司命说完便和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抬掌运起法力,“沉晔,小心,我们来了!”便是到了这个关头还不忘提醒。 “来吧!”沉晔目光幽幽,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瀑布,站在失态最前端,全身法力皆以调动。 三只手掌不约而同的抵住了沉晔的后背,三股不同的法力源源不断的涌入沉晔体内。 沉晔面色微变,隐隐有些潮红,双掌抬起,凝神静气,四道法力拧成一股,化作一道幽蓝光柱射向面前的瀑布。 只见一道涟漪在瀑布之前泛起,水雾弥漫的瀑布之上光影一阵变化,朦胧的雾气流转,图像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沉晔,沉心静气,凝神屏息,全神贯注,不要有杂念!” 耕耘仙翁的声音自后面传来,沉晔一一照做,法力不断输出,只见瀑布之上的光影不断变换,光影显化的场景也在不断变换。 三者四人的法力糅合成一股,源源不断的经由沉晔的体内注入到妙华镜中,原本沉寂于此的妙华镜终于再次被催动。 妙华镜乃是东华帝君亲自炼制的法器,想要催动自然需要相应的法诀和东华帝君一脉相称的法力。 条件极为苛刻,是以东华帝君便光明正大的将妙华镜放在此处,化作一瀑布。 随着妙华镜被催动,周遭的灵气自然也有所感,纷纷朝着妙华镜汇聚而去。 天宫之中,天君感受着远处传来的波动,嘴角不禁轻轻上翘,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鱼儿终于上钩了!” 可那笑容只一闪而逝,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却说白浅随着折颜一路来到西海,果真如折颜所说,在重病昏迷的西海大皇子身上找到了墨渊那破碎的元神。 于是乎便立即折转,返回天宫,入了洗梧宫,找到了夜华。 “你要借结魄灯?” 结魄灯乃是天族圣物,先前素素被打入诛仙台之时,夜华也终日颓废萎靡,时常拎着酒壶道诛仙台旁吃酒,终日不理政事,完全没有一点天族太子的模样。 侧妃素锦便禀明天君,自天族禁地的素锦族仙人骸骨之中取出了结魄灯,送予夜华,让他有一个希望。可当夜华结识了白浅,并且隐隐觉得白浅便是素素之后,那盏结魄灯便没了用处。 白浅看着夜华的眼睛,重重的点下了头。 夜华看着白浅有些微红的眼睛,似是刚哭过一般,心头莫名一痛,“浅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刚哭过一样?” 夜华早已知道白浅司音上仙的身份,自然也早就在狐狸洞里头见到了墨渊上神的遗体,见白浅如此神态,隐隐有些猜测。 “可是和你师父有关?”想到这一点,饶是夜华也不禁有些激动。 白浅伸手拦住了夜华的腰,冲入夜华怀中,有些哽咽的说道:“折颜找到了师父的元神,只是师父的元神太过破碎,自我凝结的速度太慢,是以我才想找你借结魄灯一用。” 夜华抬手在白浅的脑后的轻抚,掌心指腹与乌黑柔顺的秀发相触,柔声说道:“墨渊上神乃是天族战神,功勋赫赫,又是浅浅的师父,于公于私,我能帮到的自然该帮,区区一个结魄灯而已,浅浅尽管拿去便是!” “谢谢你,夜华!” 白浅将脑袋从夜华的怀里钻了出来,抬眼看着夜华的眼睛,很是感动的说道。 二人也没怎么浪费时间,取了结魄灯交给白浅之后,将白浅送去西海,夜华只停留了一会儿和折颜打了个照面便又返回了洗梧宫。 司命星君刚刚才过来打过招呼,而且还有擎苍流窜在外,还有两族大战之后的抚恤,安置,归拢等等俗务,夜华作为天族太子,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 刚回到洗梧宫,处理了一会儿公,又带着小阿离玩了一会儿,用过膳食,天君便差人过来叫他。 夜华放下阿离,随着侍者一道去面见天君。 刚入殿中,夜华便察觉到了氛围有些不对,周围的侍者仙娥纷纷噤若寒蝉,而天君则有些声色厉茬,眉头微锁,似乎不太高兴。 “孙儿参见天君!”夜华恭敬见礼。 “夜华来了!坐吧!” 此处不是凌霄大殿,自然无需拘泥太多礼节。 “不知天君寻孙儿来所为何事?”刚坐下,夜华便怕不急待的发问。 天君目光微沉,语气也重了几分:“下界凡世,有修行之士以术法神通擅自改变天象,襄助人族大肆扩张领地,开山伐林,大肆驱逐杀戮其他生灵,明目张胆的篡改凡人命运,已然触犯了天条。” “竟有此事?”夜华有些吃惊:“可查明了此事乃是何人所为?” “哼!” 天君重重哼了一声,厉声道:“已经查明乃是一个叫做东山书院的势力所为。” “东山书院?”夜华更是诧异:“可是那位人族上神创立的那间东山书院?” “正是!”天君说道:“那卫允仗着自己剿灭了魔尊缈落,于四海八荒立下大功,便如此肆无忌惮,无视天条,肆意插手人族兴衰之事,实在是可恶。” 夜华不禁想起了在东海水晶宫的后花园里,卫允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 心道看来卫允上神对此早有预料,难怪分别之时说出那样的话。 “不知天君意欲如何处置他们?” 篡改凡人命数,违反天条,天族律法森严,夜华虽身为太子,但这种事还是得天君这个天地共主来拿主意。 “你有什么想法?”天君虽然生气,却也没有乾纲独断。 夜华没有直接回答:“据孙儿所知,这些年来东海书院发展迅速,门下弟子修为进境飞快,实力不可小觑,如今天界战事刚刚平定,将士们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若是轻易便兴兵事的话,恐有不妥,不如咱们给他们来一个先礼后兵,若是实在不听教诲,再对他们用兵,以武力震慑也不迟。” “这是孙儿的一点浅见,不知天君以为如何?” 天君捋着短须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很好,那么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置吧!” 夜华赶忙起身躬身拱手:“孙儿领命!定不负天君所托。” 同时松了口气,赶忙告退。 天君也不多留他。 只是如何处理东山书院这一摊子事儿,夜华还得先去调查一番,待详细了解了事情始末之后才好着手。 第 472章 聚齐 从天君处接了任务,夜华自然不能懈怠,第一时间就叫来几个心腹,准备让他们安排手底下的人下界探听虚实。 夜华身为天族太子,这些年来在天君有意识的安排之下,早已接触了诸多事务,而且还几次三番的领兵平定各方叛乱,在天界之中颇具威望,而且他作为天族太子,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天君,身边自然也汇聚了一批忠心且得力的属下。 起初这些将领心腹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心里头还有些忐忑,知道夜华将任务分不下去,他们才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不过区区一个人族的小门派罢了,有甚难度? 可夜华却并不这么想。 卫允他是知道的,也交过手,深知此人成名虽晚,但却是真的深不可测,作为天族太子,他对于天族的历史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魔尊缈落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昔日的天魔大战,缈落一人独战四海八荒诸多顶尖上神,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然卫允却能以一己之力将其除去,其实力只怕要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强大。 此事若是为真的话,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而且还有一个大麻烦至今都没有解决。 “可有擎苍的消息?” 心腹将领们却纷纷摇头,夜华有些失落。 却在此时,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回太子殿下,据探子回到,半月擎苍似乎在青丘附近出没过,属下特意去查探了一番,却没有结果。” “青丘?”夜华眉头微蹙,双目微阖,眼中光芒一闪即逝,众人却猜不透这位太子殿下的想法。 “殿下,如今擎苍被天君重伤,实力大损,青丘有狐帝和狐后等人坐镇,依属下之见,擎苍藏在青丘的可能性不大。” 夜华想了想,说道:“为防万一,本君还是去一封公文往青丘,让狐帝早做提防。” “太子殿下英明。”众人纷纷唱道。 夜华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如今虽说领了新的差事,可擎苍那边也不能放松,还是得继续加派人手,尽早把他给找出来,擎苍一日不除,便始终是个隐患。” 素来都只有终日做贼,哪有终日防贼的道理。 而四海八荒如此广袤,擎苍的实力又如此强大,便是在四海八荒也是顶尖之流,连东华帝君都败在了他的手下,若非是他如今受了重伤,只怕早就闹起来了。 “下凡探查东山书院之时,态度莫要太过强硬,而今大战刚过,不宜树敌。” 听得夜华的话,这些心腹仙官们纷纷感慨夜华思虑周到,行事谨慎,可心底却难免有些轻视,不是轻视夜华,而是人族。 人族素来积弱,只能依赖于天族的庇佑,就连命运也只能由天族操纵,若非是为了人族的那点儿信仰之力,还有功德业力的话,区区一个人族,他们还真不放在眼里。 夜华自然也知道这些天族将领们对于人族素来都是有些看不上的,也不在意。 “行了,先这样吧,你们都退下吧!” 心腹们纷纷行礼,高呼“臣等告退”,退了出去。 夜华揉了揉眉心鼻梁,有些头痛。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翼族的事情还没处理完首尾,又来了个不清楚深浅的东山书院。 倒是先前特意跑来求助的司命没见踪影,想来应该是还没有消息。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如今天君吩咐寻找东华帝君下落的仙官可不少,他们那边都没有信儿,更何况是司命一个修为一般,又没什么特殊神通的寻常文星君。 还有白浅那边,这些时日都待在西海水君处,名目上是替帮着折颜一道治疗西海大皇子的病,实际上是照顾西海大皇子体内那正在重新汇聚的墨渊的元神。 不知为何,一想起这个,夜华的心里就莫名有些泛酸,尽管早已和白浅确定了关系,互相表明了心意,可看到白浅对另外一个男人如此上心,夜华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酸溜溜的,尽管这人是白浅的授业恩师。 可白浅的性子却是个执拗到骨子里头的,而且如今正值墨渊上神的关键时刻,白浅更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而且折颜还得西海和桃林两头跑,一边看顾着凤九,一边观察着墨渊元神的变化,不过现在白浅拿来了结魄灯,西海这边用的上折颜的地方也不多,只要小心照料者西海大皇子,时不时的注入法力,护住他本身的肉身和元神即可。 墨渊的元神重聚只能靠墨渊自己,旁人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是以折颜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桃林的凤九身上,想尽了办法帮凤九调养身体,尽快回复损失掉了的心头精血。 至于那个神秘人特地取走凤九的心头血究竟是为了做什么,折颜和白浅等人想了一圈也想不明白。 夜华也只能悄悄跑去西海看看白浅,还得小心翼翼的避开西海水君一家子,除了在洗梧宫里照顾着小阿离,教导其课业修行等等,还得盯着擎苍和东山书院的事情,帮助天君处理战后的诸多事宜。 真的是恨不能自己多张了两条腿,三个脑袋,八只手。 但忙碌之中日子也过得飞快。 凡间。 俊疾山。 大雪纷飞,冬日渐隆,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飞,大地之上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之景,雪幕之中,数道遁光破空而来,挤碎了簌簌风雪,相继落入俊疾山中。 校园里,卫允坐在屋檐下,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虎皮披风,手旁是个矮桌,桌上放着个小火炉,炉上正住着火锅,火锅周围的桌上摆满了各种菜式,荤素皆有,都是些凡间常见的菜蔬肉类。 青鸾还在厨房里头忙活。 柳青辰和陈明义等四个师兄弟先后进了院子,走到卫允面前见了礼。 “东南西北四座大阵都已经筹建完毕,只等老师吩咐了。” 柳青辰是四个师兄弟里头的老大,又是他们几个里头最擅长阵法符道的,这次筹建阵法的事情,自然也是他一力统筹的。 “还不错!”卫允便烫着肉便说道:“起先我还以为还得几年功夫才能成呢!” “嘿嘿嘿!”李四水嘿嘿笑着已然走到廊下坐在卫允对面:“这不是老师教导有方,咱们几个才能提前把老师交代的差事儿给办好吗!” 卫允看着李四水,笑着说道:“你小子还是这么皮!” “行了,都别坐着了,自己去厨房拿碗筷,都坐着吃吧!” “师兄你们先做,我去拿碗筷!” 李三河憨笑一声,便快步朝厨房去了,柳青辰和陈明义也心安理得围着桌子坐下了。 “对了老师,还有一事和您说一声。” 李三河拿来碗筷,分给其他三人,陈明义便开了口。 “近些时日我和四师弟发现有不少天族的人在咱们书院四处晃荡,也不知是打探消息还是作甚。” “咱们和天族目前还没撕破脸,我和四师弟也就没有动手锁拿拷问。” “哦?”卫允挑了挑眉。 李四水道:“我已经装上好几次了,不过那些天族的人没动手,我也就没有理会。” 柳青辰也说道:“老师,估计天族那边已经有了察觉,如今正在派人调查核实情况,相信再过不久,天界那边就会做出应对了。” 卫允说道:“双方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早一些晚一些差别并不大。” 柳青辰说道:“老师说得对,左右咱们如今都做好了翻脸的准备,天族又刚刚和翼族罢战,虽然胜了,可损失也不小,咱们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 言语间透着几分霸道和自信。 陈明义和李三河只笑着吃火锅,一块又一块儿烫熟的肉被他们从锅里夹起,蘸了蘸酱料,吃的不亦乐乎。 “老师,咱们要不要提前和青丘提前打个招呼?”柳青辰又说道。 李四水也连忙附和:“对呀,咱们小师妹不就是青丘的帝姬么?听说她那个被誉为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姑姑和天族的太子早早便定下了婚约,不日便要成婚了!到时候若是天族和青丘联姻,只怕青丘要站到天族那边了。” 柳青辰也深以为然:“老师以为如何?” 卫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几个的担心也不如道理,不过打招呼就不必了,若是青丘有意与咱们交好,便是不打招呼,她们自己也会做出选择。” “老师说的有理,咱们这不是怕小师妹夹在中间为难吗?”李四水解释道。 卫允却不以为然:“有什么好为难的,难道咱们打声招呼她就不为难了?该撕破脸还是得撕破脸,为难一点就为难一点呗,又不会少块肉。” 李四水被说的一愣。 卫允的话虽然说的直接了点,但道理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没一会儿青鸾又搬来几坛好酒,都是上次去十里桃林的时候走前折颜送的,师徒五个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火锅,吃了整整半日的功夫,这才作罢。 酒足饭饱之后,自然便到了办正事儿的时候。 第 473章 开始 辽阔高耸的俊疾山早已被大雪覆盖成了一片银白,地面之上堆了有将近两寸左右深浅的积雪,树冠枝条之上也被积雪压着,还有不少四季常青的植被被压弯了腰,有些甚至被彻底压折。 簌簌雪花还在不断的飘落,可院子里却只有一层浅浅的霜白色,并不见积雪堆积,院中的桃树长得十分高大。 院子里,卫允站在最中间,四个徒弟分别占据四方,将卫允围在中间。 “都准备好了吗?”卫允问道。 “准备好了!”四个徒弟齐声应道。 “好!” 卫允低喝一声,抬起右脚往地面一顿,顿时便见原本覆盖着一层霜白的地面亮起一道道玄奥的纹路,交错纵横,看似杂乱,却又好像暗循着某种规律。 卫允正要有所动作,却见天空之上,忽然凤云色变,云层之后大放光芒。 只见无数身着银白甲胄的天兵天将出现在云头之上,分列四方,将俊疾山团团围住。 柳青辰等四个师兄弟见此情形,尽皆色变。 却听得卫允道:“莫要惊慌,凝神静气,阵法已动,剑已在弦。” 话音刚落,只见柳青辰四人脚下顿时便有四道璀璨你的光柱亮起,光柱之中,隐隐有玄奥的符闪烁。 只见四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于近百丈高的高空之上汇聚,然后轰然炸开,朝着东南西北四方分射而去。 眨眼之间,已然跨越了千万里的距离。 速度之快,快到云头之上的那些天兵天将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数息之后,东荒,南荒,西荒,北荒的中心位置,有四道磅礴浩瀚的巨大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天地之间,凤云色便,狂风呼啸,天地失色,天地之间游离这的磅礴元气,不约而同的朝着这四道冲天光柱汇聚而去。 小院中,卫允的身形亦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停在四方天兵军阵的最中央。 疾风烈烈,黑色罩衣被吹得作响,黑发飘飞,卫允负手悬身于半空之上,背西朝东,目光落在那身着玄色战甲的夜华身上。 “不知太子殿下如此兴师动众,有何贵干?” 夜华站在军阵前方,披甲悬剑,朗声道:“奉天君之命,请人族上神卫允赴九重天觐见天君。” “觐见天君?”卫允笑了:“夜华君莫不是在逗我?” “请人需要这么请?” 夜华飞身向前,刚刚才动,身后便有将领高呼太子殿下小心,夜华没有理会,径直飞身向前,与卫允相隔不过数尺。 正色道:“东山书院擅自大肆改变天象,篡改千万人族命数,阻碍天道运转,已然违反了天规。” “违反天规?” 卫允嗤笑着反问道:“敢问夜华君,何为天规?” 夜华面色微变,“自然是天族律法!” 卫允又道:“既是天族律法,又与我人族何干?与卫某何干?” 卫允嘴角轻扬,目视着夜华,朗盛问道:“难道在夜华君眼中,卫某也是天族中人不成?” 夜华面色阴沉,灼灼的看着卫允:“上神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学哪些乱臣贼子?” “哈哈哈哈!”卫允不禁仰天大笑,继而摇头看着夜华,长叹一声说道:“太子殿下这话问的未免太幼稚了些。” “什么叫做乱臣贼子?难道不尊你天族谕令的就都是乱臣贼子?” 夜华厉声说道:“上古大洪荒时代,万族争雄,战争不休,天族占据九重天界,征伐诸天万界,泽被四海,功盖八荒,一统寰宇,成为诸天万族公认的天地共主,得天道认可,执掌四海八荒诸天万族,人族亦在万族之列。” “上神此番言论,莫不是想将人族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一番喝问,当真是句句铿锵,字字有节,掷地有声,犹如雷霆贯耳,摄人心神。 卫允却不以为然:“不愧是天族的太子殿下,当真是好大一个高帽。” 夜华脸上青红交替,腮帮子蹦的紧紧的,“上神可知,若非是本君在天君面前替上神说情,恳请天君开恩,只怕此刻俊疾山早已被夷为平地了!” “哦?”卫允略略诧异:“卫某在这儿谢过太子殿下了!”边说边冲着夜华躬身拱手,行了个揖礼。 可卫允的话音却忽然一变:“只是卫某怕是不能承太子殿下的情了!” 夜华吸了口气,平复心情,看着卫允,沉声问道:“为什么?” 卫允迎着夜华的目光,“说了只怕太子殿下也未必能懂。” 二人目光相撞,一人深沉,一人却坦荡。 此刻,天地之间的元气正在疯狂的暴动的,犹如骇浪惊涛一般,朝着那通天彻地的四道光柱呼啸而去。 天地竟也为之震动。 “凡间有句俗话不知道太子殿下听说过没有!”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夜华听得不禁一愣,尚未品出其中真意。 却见卫允五指之上已然出现五个光点,每一个豆乳黄豆般大小,只见卫允五指往下一摄,顿时便有无数道成人粗细的光柱自脚下的俊疾山中冲天而去,灌入层层云雾之中。 轰! 夜华只觉得周身虚空猛然一震。 惊骇的同时,下方传来的刺目光芒也吸引了他的目光。 只见原本笼罩在云雾之中的俊疾山山体之上浮现出一道道玄妙莫名的纹路,都亮起了璀璨的白光,将整个山体都笼罩其中。 轰!轰!轰! 虚空又接连震了三下。 “你要做什么?”夜华惊骇不已的看着卫允。 卫允冲着夜华微笑着说道:“没什么,天族掌控凡间的时间太久了,也是时候让凡间进入到自我发展的时候了!” 卫允的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光幕自那横亘在天地之间巨大光柱上空朝着四周蔓延。 “太子殿下若是想回天宫的话,还是尽早带着这些天兵天将们回去才是,否则的话,待会儿等阵法彻底成型之后,只怕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夜华看着卫允,目光变得尤为复杂,右手已然搭在了剑柄之上。 长剑出鞘伴随着一声高喝:“拿下!” 只见分布四方的数万天兵天将同时有了动作。 早已布置成型的军阵同时运转,一个斐绿色,宛若一片片龟甲镶嵌而成的巨大圆形光球将夜华和卫允都包裹在里头。 夜华一剑在手,指着卫允:“上神,得罪了!” 话音刚落,剑光 夜华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凸起,身形躬成了虾米,眼中满是震惊,手中长剑刚刚举起,体内法力也才注入剑中,剑诀刚起了个头。 可一只拳头就打在了他小腹至上。 刚猛无铸的力量如同摧枯拉朽一般,顷刻之间就将夜华刚刚聚齐的法力彻底打散。 然后,夜华就像一只彗星一样,被一拳击飞,撞在那斐绿色的阵法禁制之上,如同龟甲镶嵌而成的禁制瞬间就如同破碎的玻璃一样,化作漫天碎片。 可夜华的去势却仍未见停,依旧如同流星一般略过长空,一路向东飞去,跨越山川大河,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远方天际。 军阵被破,一股极强的反震之力瞬间便将四方数万天兵天将掀飞。 卫允咧嘴一笑:“既然来了,那就都不要走了!” 右手抬起,五指竖起,凌空一握。 只见卫允身下,不知何时已然被一只足有万丈大小的巨大虚幻手掌凝结成形,五指虚张,凌空一握。 数万天兵顿时只觉得周身虚空犹如化作泥潭,不论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巨大的虚幻手掌合拢五指,将他们抓在手中。 而已四道光柱为中心的土黄色巨大光幕也在飞速蔓延,宛若一个巨大的倒扣琉璃万一般,将以四海为界的正片大陆都封闭了起来。 夜华被卫允一圈击飞,落入东海之中,一直到沉入海底,撞死海中无数鱼虾,在海底之中砸出一个数十丈深的的人形豁口,这才停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浓学,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如纸,浑身筋骨断裂了大半,一身法力只剩下不到一成。 身形一晃化作一数尺大小的黑蛇,头生双脚,腹生四足,灵活的自人形洞口之中游出,意识一阵模糊。 想要往海游去,可才刚刚游出不过数丈,眼前便彻底黑了,昏迷了过去,数尺长短的黑色融于黑暗之中,静静的躺在黝黑的海底大陆之上。 时间往前倒回一会儿。 天宫之上。 天君在凌霄大殿之中,当着满朝武仙官的面,天君本意是直接出兵讨伐人族,灭了那个所谓的东山书院,以震慑诸天万族。 可太子夜华却极力反对,说什么大战刚过,不宜再动刀兵,不如只拿首恶,然后解散东山书院,勒令人族日后不得干预天道运转,违背天规即可。 武仙官之中,倒是有大半以上都支持夜华的提议,天君也并未乾纲独断,而是同意了夜华的提议。 当即便派出了太子夜华,领三万天兵前往人间捉拿阻碍天道运转,违反天规的东山书院院长卫允回天宫问罪。 不曾想,太子夜华刚刚下界不就,天宫就接连发生了震动。 天君大怒,当即便命人调查缘由。 未得多时,四道人影出现在天宫之中。 第 474章 撕破脸 “天君,司命星君和重霖仙官在外求见,说是有了东华帝君的消息。” 替二人通禀的仙侍也有些许激动,东华帝君乃是昔日的天地共主,又在一统四海八荒之后急流勇退,禅位于如今的天君,在天族之中地位崇高,备受推崇。 可前番和翼族大战,威名赫赫的东华帝君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翼君擎苍给打败了,听说还被一个不知跟脚的神秘人给掳了去,天君因着这事儿大发雷霆,申斥了好多天将仙官呢! 东华帝君?天君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宣!” 方才天君刚刚下令让太子夜华领三万天兵下界捉拿人族上神卫允归案,正和群仙商量着该如何处置这位人族上神的事宜。 一听到东华帝君的消息,殿中群仙纷纷一凛。 司命和重霖很快就被天君随身的仙侍带了进来。 “小仙拜见天君!” 二人纷纷朝着天君行礼,天君微微颔首应是,问他们求见所谓何事。 二人来之前便早已商量妥帖,说起来自然是有条不絮的。 “可是帝君有了消息?”二人刚一进门,天君便一脸急促的问,眉宇之间写满了担忧的神色。 司命也是面色匆忙的说道:“回禀天君,却是有了消息!” “小仙和重霖仙官通过妙华镜,找到了帝君的位置,可是” 天君脸上急忙之色愈发浓郁,催促着说道:“可是什么,帝君乃我天族柱石,还不赶紧说。”似有些太过激动,语气莫名的重了几分,与平日里素来展示在人前的仁善和蔼颇有出入。 司命与重霖不疑有他,立时便将二人通过妙华镜找到东华帝君身处凡间东荒俊疾山的事情告知了天君。 嘭的一声,天君拍案而起。 “竟有此事?” 厉声大呼,胸膛急促起伏,脸上满是怒意,正欲命人下界救回帝君,可看二人欲言又止,似有话说,便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胸中的疑惑。 “什么?俊疾山不是那位人族上神的道场吗?” “帝君怎会在俊疾山?” “不是说帝君是被神秘人掳走的吗?” 各种各样的猜测,出现在群仙之中。 “司命星君可有看错,确定是俊疾山?”普华仙尊抱着拂尘,一脸严肃的问。 司命忙冲着须发皆以花白的普华仙尊躬身拱手,正色说道:“小仙绝无半句虚言,请仙尊明鉴。” 一旁的重霖也赶忙替司命证明:“小仙可以提司命星君证明,帝君此刻确实是在俊疾山。” 重霖的话音刚落,各种各样的声音便都冒了出来,绝大多数都选择了相信,重霖乃是太晨宫中的仙官,是东华帝君的心腹,跟在帝君身边也有几万年了,绝不会凭空污人清白。 况且司命在天宫之中的人缘也极好,他说的话,可信度极高。 群仙纷纷交头接耳,甚至有的已经义愤填膺的直言上奏,恳请天君加派天兵,直接剿灭东山书院,将贼首卫允压回天宫,带到诛仙台明正典刑,以振天规森严,威慑万族。 此言一出,殿中群仙纷纷应和,竟是超过了九成九,唯有零星几个尚且不知所以的小仙,茫茫然举目四望,见诸多前辈仙者们纷纷义愤填膺,便也加入其中。 一时之间,偌大的凌霄大殿竟然难得的统一的声音。 “哟!好热闹呀!” “师兄,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地方了呀?” “不是说天族律法森严,极重礼仪规矩,可我怎么觉得像是到了咱们家附近县城里头的坊市呀!” “四师弟,此乃天族正殿,凌霄宝殿,是天君接见群仙,商议正事的地方,不可胡闹!” 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入殿中群仙每一个人的耳中。 殿中群仙熙熙攘攘的纷乱声戛然而止,然后纷纷转头看着四个字殿外并排走入的四人。 最左边的士正在小声呵斥方才说的最凶,语气之中满是调侃的最右边那个青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无数甲胄碰撞之上接连传来,只见两队甲胄森严,手持兵器的天兵在几个天将的带领之下自殿外鱼贯而入,将这突然闯入的四人团团为住。 “何方贼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擅闯凌霄宝殿,来人,给本将军拿下!” 只见那身穿暗金色盔甲的天将拔剑出鞘,周遭天兵纷纷动了,无数柄刀剑矛戈一股脑的砸向四人。 “住手!” 只听得一声宛若雷霆的高喝自殿内传来,天兵天将立马住手。 “退下!” 天君摆了摆手,天将无奈领兵退下。 看着殿前四人,天君目光微凝:“你们是什么人?既然知道这里是凌霄殿,为何还要擅闯?难道就不怕本君降罪吗?” 四人并排走入殿内正中,抬手冲着殿尾玉阶之上的天君拱拱手。 “东山书院柳青辰!” “陈明义!” “李四水!” “李三河!” “见过天君!” 四人挨个儿报了名号。 殿中群仙纷纷一惊,司命和重霖进来之前,天君就是在和他们商讨东山书院阻碍天道运转,擅自更改凡人命数,已然违反了天族律法,该如何处置的事情。 没曾想事情还没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这几个东山书院的人就来了,而且看他们一个个的样子,似乎都有些不太好招惹、 “你们是东山书院的人?”天君的喝问传来。 柳青辰往前一步,说道:“柳某添为东山书院院长,这几位都是我的师弟,自然也是东山书院之人。” 天君面色阴沉,厉声喝道:“东山书院倒行逆施,篡改凡人命数,阻碍天道运转,违反天规,来人,给本君” “天君且慢!” 柳青辰立时出身打断:“可否容柳某一言!” 天君目光愈发幽深:“哼!违反天族律法证据确凿,何须狡辩!” “难道天君就不想要那三万天兵的性命了?” 柳青辰不卑不亢,沉声说道。 可他的这两句话,却如同落地惊雷。 “此话何意?”饶是天君也有些动容。 “还能是什么意思!”李四水站了出来:“问你是想让那三万天兵还是要他们的尸体!” 殿中群仙纷纷有些色变动容,可又觉得太过不可思议,那可是太子夜华,还有三万点兵在侧。 “看来天君和诸位仙官是都不相信了!” 李四水轻蔑的目光扫过众人,嘿嘿一笑,拂袖一甩,只见一阵清风拂过,殿中已然多了个粽子。 不,是一个浑身被绑的结结实实,困成了粽子的人。 李四水伸手一招,只见那伸缩便如灵蛇一般飞入其袖中。 “齐将军?” “嘶!” 大殿之中顿时噤若寒蝉,天君的面色已然阴沉如水。 只见那骑将军一脸死灰的跪在地上,“末将有失天君厚望,不是那贼人的对手,不禁三万大军被人轻而易举擒获,就连太子殿下也被人一拳打飞,也不知所踪!” “末将甘愿受罚,请天君降罪!” 天君沉声道:“齐将军先退下吧!” 齐将军一脸死灰的告退,柳青辰四人也不阻拦。 天君目光阴沉的看着四人,最后目光落在柳青辰的身上:“你们想如何?” 柳青辰微笑着说道:“我东山书院想和天君,和天族,和九重天签订一个君子协定!” 天君强忍着怒意,“什么协定?” 柳青辰朗声说道:“自今日起,以四海之地为界,内陆皆为九州之地,为人族治地,凡人之生老病死,前程命途,天界之人不得干预!” “荒谬,这不可能!” 柳青辰的话刚说完,天君就立马表示反对:“本君乃是天地共主,我天族更是占据九重天界,四海八荒皆为天族之地,岂能让与人族!” 殿中群仙立马有人附和:“区区人族,竟也妄想割据一方,实在是痴心妄想!” 紧接着便是各种各样难听的话。 可柳青辰四人却毫不在意。 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难道天君就不在意那三万天兵的生死了?” 这话一出,殿中群仙指责之声顿时戛然而止。 那可是三万天兵,而且还都是天族的精锐之士,先后与翼族鏖战,天族也是损兵折将,战损颇重。 尤其是前两次兵败,那可是数万天兵天将的损失,便是底蕴强如天族也觉得肉痛不已。 那可是整整三万精锐之士,不是三十,也不是三百,更不是三千,而是三万。 见众人都不在说话,柳青辰身边的陈明义也往前一步,袖中飞出一个青光闪烁的光团,光团迎风而涨,不过瞬息之间便化作一丈大小,一柄柄青色的小剑交错纵横,星辰青色的光球。 陈明义嘴角清扬,拂袖一甩,只见那青色剑光化作的圆球颜色逐渐,小剑流转交替的速度也降了下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光团之中。 众仙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用意,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光团里头瞧。 然后。 “太子殿下!” “那里头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剑光樊笼之中所囚禁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被卫允一圈打飞,重伤昏迷不醒的天族太子夜华,被卫允寻回,丢给了陈明义,用来当作此番谈判的筹码。 “够了!” 只听得一声厉喝,原本熙熙攘攘的大殿顿时就变得静悄悄的。 玉阶之上,宝座之中的天君脸色早已漆黑如碳。 第 475章 掀桌子 天君都发了话,而且瞧那模样显然是动了真怒了,自然无人再敢多舌。 “怎么只有只有肉身!夜华的元神呢?” 天君皱着眉头,袖中的拳头已经攥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有些凸起,似一条条蚯蚓一般盘踞着,可惜却无人能够瞧见。 听得天君这话,众仙心中纷纷一凛,这才仔细的打量起那始终盘膝而坐,却一语未发,好似庙里的泥塑金身一般没有半点生机的夜华。 心中大骇! 不由得纷纷暗呼方才没有冲动动手抢夺,否则的话,纵使是抢了过来,却也只得一具空壳肉身,若是激怒了他们,只怕……… 顿时殿中无数道望向柳青辰师兄弟四人的目光都变了。 柳青辰朗声应道:“天君果然目光如炬,俊疾山风光秀丽,太子殿下流连忘返,一时之间竟忘了时辰,与吾师相谈甚欢,因为知己,是以如今便留在俊疾山上做客!” 糊弄鬼呢?留在俊疾山做客还让你们把肉身送回来,分明就是把人给扣了,想用来做筹码和天界谈判,还非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群仙心中不仅纷纷腹诽,可却不敢将之宣之于口,夜华乃是天君钦定的太子,受过天雷荒火之刑,已然得到了天道的认可,是正儿八经的天族储君。 天君阴沉着脸,看着柳青辰,目光锋利如剑,冰冷如霜,咬牙切齿的道:“你们想怎么样?” 柳青辰还是一排风光霁月,冲着天君拱手躬身,行了个礼,朗声说道:“天君明鉴,人族积弱,绝无与天族争锋之心,只想请天君给人族一个机会!” “机会?哼!” 群仙之中,一身着甲胄的中年将领说道:“人族胆大妄为,东山书院之人族修士,屡屡违反天规,以神通术法擅改天象,合该严惩,以儆效尤才是,否则日后四海八荒人人效仿,我天族威严不存,请天君明鉴!” “天君,文峰将军言之有理,我天族统御四海八荒,仗的是律法森严,若是日后诸天万族纷纷效仿人族,擅改天象,阻碍天道运转,我天族又如何统御八荒,请天君三思。” “请天君三思!” ······· 看着下方争相站出来反对的群仙,天君冰冷的目光总算是有了几分缓和。 可也有反对的,说太子夜华是天族储君,三万天兵是天界肱骨,万不能损伤。 眼看着两帮人就要争起来。 天君立马喝止。 “你们想要什么机会?” 面对天君的喝问,柳青辰依旧面不改色:“我东山书院想与天族定下三场赌斗,双方各出三人,两两对决,若是我东山书院胜了,便请天君高抬贵手,将九州之地划分给人族,日后天界之人不得随意干预凡人命运。” “若是你们败了呢?”天君说道。 柳青辰说道:“若是我们败了,东山书院愿率领人族向天界称臣,我师兄弟四人,包括东山书院百万弟子愿受天族差遣!” “哼!人族本就是我天族附庸!又何来称臣之说!” “天君明鉴,今日之人族,已非昔日之人族,东山书院百万弟子,其中步入修行之道的,便有近十万之众,修为已至仙境者,有四百七十八人,我师兄弟四人之中,除却四师弟之外,吾等三人皆已经度过雷劫,修成上神!” 三个上神,一个巅峰上仙,还有四百多个仙人,这样的实力,便是放到四海八荒之中也只有寥寥几个势力能够比得过。 “天君不可!” 却在此时,殿中忽然想起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 只见司命星君走至殿中,怒视着柳青辰,厉声说道:“天君明鉴,东山书院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此乃他们的拖延之策,天君万万不可受其蒙蔽!” “什么?拖延之策?” 殿中群仙被司命这话震得一颤,可随即他们便想到了,方才司命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众人,失踪已久的东华帝君如今就在东荒俊疾山! “东荒俊疾山乃是卫允的道场,听说东山书院便是他创立的,帝君失踪已久,吾等皆以为是被擎苍所掳,可前些时日擎苍分明出现在青丘附近,帝君却被困在俊疾山!东山书院暗中囚禁帝君,其所谋甚大,不可不防啊!” “对对对,帝君在不仅仅是在天界,便是在四海八荒之中也是德高望重,备受爱戴的,如今东山书院不仅囚禁了太子殿下,还暗中囚禁帝君,其心可诛呀!” ············ 听着周遭众人的话,柳青辰第一次色变,不只是他,就连陈明义等三人也纷纷色变。 “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囚禁东华帝君,我们和东华帝君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囚禁他!” “对对对,绝不可能!” “咱们老师和东华帝君交好,还帮他除了缈落,怎么可能暗中囚禁他!” 陈明义一把抓住司命的手腕,高盛喝问:“司命星君,你敢污蔑我家老师,信不信老子一剑剁了你!” “师弟!” 柳青辰握住了陈明义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哼!在天宫之内,竟敢出言不逊,威胁我天界仙君!来人,给本天君将这些狂悖之徒拿下!” 天君直接拂袖一甩,厉声发令。 周遭群仙似乎早有准备,刹那之间便有无数发起法宝丢出,各种法术层出不穷,五颜六色的彩光照亮着整座凌霄殿。 柳青辰眉头一皱,抓着陈明义手腕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来得好!” 陈明义轻蔑一笑,伸手一招掌中便多出了一柄青光四溢的铁剑。 李三河拿出了长刀,李四水握弓在手,柳青辰目视着玉阶之上的天君,面色阴沉如水。 “杀出去!”低声一喝!四人尽皆动了。 “杀!” 刀光剑影,箭隐虚空! 喊杀之声震天作响! 整座凌霄宝殿接连震动,好似地动了一样,不断震颤,异常激烈。 不过数息功夫,便听得一声巨大的爆响,金碧辉煌,雄伟高大的凌霄宝殿轰然炸开,五颜六色的彩光乱飞,无数法宝被四人接连打飞。 剑光纵横,刀光漫天。 四人之中,除却柳青辰之外,其余三人皆以染血。 “哈哈哈哈!”陈明义嘴角依着鲜血,黑发肆意飞扬,发出震天的狂笑:“再来!” 旋即便人剑合一,引动万道剑光,如渺渺星河横空。 李三河一声爆喝,如雷霆炸响,无形音波一波接着一波朝着四周扩散,百丈长刀横空高举,好似力劈华山一般,立拽而下。 刀光所触,尽皆化作虚无,漫天血雾炸裂。 李四水一步迈出,已然融身于虚空之中,手中长工连连波动,蛟龙之筋化作的弓弦连连作响,敲死奏响一曲将军令。 凝元气为箭,以念力为骨,杀意为锋,融于虚空,杀人于无影无形,无迹可寻。 不过几息只见,便有数十仙人惨死在三人手中。 三人同样异常狼狈,陈明义呕血三升,李三河鼻青脸肿,浑身上下受到三十二处重击,李四水被人以神念冲击,险些被震散识海。 柳青辰却还没动。 三人如狮虎般冲向群仙,刀光剑影没有丝毫犹豫。 九重天凌霄殿化作一片废墟,血染长空,随处可见断肢残垣。 天族各处兵将纷纷朝凌霄殿增援而来,逃过一劫的仙神们纷纷躲入军阵之中,与大军结成阵法,与三人大战。 天君不知何时摇身一变,一身金黄甲胄覆身,白色披风随风而舞,手中一柄黄金宝剑,一面刻有花鸟虫鱼,一面刻着日月星辰,剑柄之上,是一颗似红枣般大小的血色珠子。 柳青辰身形一动,再出现已经到了天君身前。 “天君这是何必!”柳青辰幽幽一叹:“何必要徒增杀戮!天人二族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不好吗?” “井水不犯河水?”天君冷笑着说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枉顾我天族庇佑之恩,竟想割据自立,若是四海八荒人人效仿,那我天族日后还如何端坐这九重天!今日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柳青辰皱着眉头说道:“何至于此!” “放心,再过不久,你们的那位老师,你们辛苦创立的东山书院,都会下去陪你们的!” 华英刚落,便见道金黄剑光普遍而来,柳青辰顿时色变,瞬息之间便在身前布下三百六十道屏障,足尖一点身形爆退,食指紧接着点出,一道璀璨白光自指尖激射而出。 一声巨响。 柳青辰被一剑击飞,天君的身形却如影随形,金黄河乳白二色气罩相抵,却在此时。 虚空之中传来哆的一声轻响。 天君心中警钟大作,抽剑横削。 身形却同时一矮,手中金黄宝剑光芒大作,已然进入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却见柳青辰并指成剑,指尖无数剑光宣泄而出,化作囚笼意欲困住天君人剑合一所化的金黄大剑。 而后手中念力一动,运指如飞,无数道玄奥纹路立时便被烙印在虚空之中。 “结阵!” 符文推出,话音便落,身形冲天而起,与其余三人会合。 四道冲天光柱出现在天地之间,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象神兽凝聚而出,百丈高的神兽虚影凝实无比,几乎化作了实质。 “砰!”的一声。 囚笼破碎,符文成粉。 天君脱困而出,看着天空之上的四象神兽,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笑容,手中金黄宝剑一动,便要腾空。 忽然一道红光乍现。 天君刚提起的法力戛然而止,手中金黄宝剑光芒一暗。 嘴巴张了张,想要说话,可一股剧痛却自胸口传来,席卷全身,然后。 嘭的一声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粉尘。 灰飞烟灭! “住手吧!” 一道轻喝响起,众人只觉得浑身法力忽然就失灵了,周身虚空好似被定住了一样。 不知何时,原先天君所在的位置,已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的正是天君方才拿着的轩辕宝剑。 第476章功成 “卫允?” “是他!” “一千多年前此人修成上神,觐见天君之时我见过他!” “他把天君给杀了?” 周遭尽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卫允定住虚空不过刹那,却也阻断了众人法力运转,打断了双方的争斗。 看着那如神似魔的身影,周遭群仙却无一人敢动。 忽然。 掌中金黄宝剑发出急剧蝉鸣,剑身不断抖动,金黄光晕流转,想要挣脱卫允的手。 卫允嘴角轻扬,露出一抹笑意,松开手掌,放开手中金黄宝剑,宝剑顿时便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虚空泛起涟漪,金光光芒大作,只见身着黄金甲胄,背负白色披风,头戴金冠的天君竟是再度显化出身形来! “天君!” “是天君!” “天君没死!” “胡说什么,天君乃是我天族第一强者,怎会轻易落败!” ··········· 自从上一次东华帝君都被擎苍击败之后,天族和翼族的战斗本来已经落入颓势,可后来天君亲自出马,披甲持剑,领十万天兵迎战翼族大军,孤身一人独战翼君擎苍,却战而胜之,自然便名正言顺的成为天族第一强者。 只是此刻这位天族第一强者却有些心有余悸的望着卫允,方才那一剑,若非是他术法神通玄妙的话,只怕当真就被一剑给杀了,饶是如此,也损失了他不少法力。 “好!好得很,我果然没有猜错!”天君目视着卫允,眼中闪烁着寒芒。 卫允笑着说道:“却是很好,让我看了场大戏!” “你的演技不错,要是在后世,妥妥的影帝级别,拿奖拿到手软。” 天君不明所以,闷哼一声:“胡言乱语!” “人族包藏祸心,怕是你们早就和翼族勾结,沆瀣一气,上次天族和翼界大战,想必其中便有你们的手笔吧!” “暗中偷袭,掳走帝君,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天君剑指卫允,发出义正言辞的喝问。 卫允嗤笑一声,连连拍掌说道:“天君果然好威风,好演技,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四海八荒之中无人能及,卫某佩服!” “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以为只要占据了大义,笼络住人心就能行了?” 天君面不改色,怒视卫允:“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今日本君便要替天行道,将尔等魑魅魍魉尽数斩杀于此!” 华英刚落,手中金黄色的轩辕剑便提了起来,万丈金光演化冲天剑芒,间甚至上的花鸟虫鱼和日月星辰好似都活过来了一样,夜幕遮天,星河显化,万物复苏,漫天星光洒落,剑光如雨般落下。 “不知所谓!” 卫允唇舌轻动,仰头向天,目光向前,目光所过之处,虚空之中便有道道涟漪泛起,似被风吹动的水面。 无尽星光演化,三百六十枚星辰运转,竟是演化成一张周天星图,星图浩瀚,笼罩寰宇,演化成周天剑阵,漫天星光如雨般洒落,星光化作剑气,竟然平添无数威能。 卫允那无往不利的念力,竟在星光剑气面前受阻,二者相抵,泾渭分明,不得寸进。 却见天空之上,天君身后白袍变化,其上竟是浮现出满天星辰,森罗棋布,鳞次栉比。 “好剑阵!好剑道!” 卫允不由得由衷感慨。 “想不到天君还有如此手段!”卫允脸上没有震惊,有的只是欣喜。 抬手虚握,黑剑入手。 心念一动,长剑指天,青紫流光遍及全身,笼罩黑剑,剑气催发百丈长,剑身四周,虚空湮灭,混沌交替,惊人气机不断变换。 剑光已然随着卫允冲天而起。 天空之上,天君周身法力运转不休,漫天星光落下,周天三百六十星辰环绕周身,掌中轩辕剑绽放出璀璨神芒,星光凝成剑气长河,金黄宝剑在长河之中跌宕沉浮,长河宣泄而下。 轰! 一声巨响,二者相遇,磅礴气浪如几十级的风暴一般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周遭无数天兵天将,仙神建筑系数被气浪卷起,不知飞向何处。 原本富丽堂皇的天宫不过瞬息之间,就变成了一片废墟,无数仙娥仙侍被湮灭在废墟之中,连惨叫都没有发出。 早在卫允出现的第一时间,柳青辰和陈明义四人就抽身退去,躲避的远远的,待到气浪波及到他们身前的时候,已然减弱了不少,造不成什么伤害。 “可惜了!” 李四水望着已然成为一片废墟的天宫,眼中满是惋惜:“这么好的地方,才一下就毁了大半!咱们老师拆起家来可比咱们强多了!” 昔日四个师兄弟切磋斗法,造成的余波每每造成破坏之时,都会被卫允唠叨几句不知道控制,切个磋跟拆家一样。 柳青辰却面色颇为凝重:“四师弟,天君并不简单,不可小觑!”方才那一击,柳青辰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险些没有抵挡住,丢了自家老师的脸。 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来以后还得低调点,不能太跳脱了。 陈明义望着二人交手的战场,目光迷离,如痴如醉,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宝物一样。 至于天族群仙,如今就只剩下震惊和害怕了,存活下来的都在疯狂往外窜逃,生怕再被两人战斗的余波给波及了,平白送命。 场中见光交织,天君周身满天星辰交织环绕,剑阵布的密不透风,封锁住了周身虚空各处,不留一点死角,一剑击出,便蕴含着星辰大力,概莫能当。 活脱脱像个乌龟壳。 瞬息之间两人交手已有百余招。 卫允瞧着那三百六十颗星辰,捏着下巴说道:“周天星辰剑阵倒是玄妙,可惜并非你本命神通,运转之时,偶有滞涩之处。” 卫允目光流转,忽然眼睛一亮:“这是东华那厮的本领吧!” 剑阵之中,天君目光微凝。 “哈哈哈哈!” 卫允忽然仰天大笑,人剑合一,寒英剑中所吸收值凶厉刀剑之气系数激发,红光饶剑,周身青紫法力如大河滔滔,奔涌而出。 剑光所过之处,虚空割裂,混沌演化,地火风水交织不休,竟是演化出了开天辟地之象。 一剑划过。 如封似闭的星辰大阵之上出现一道裂痕。 李恒蔓延,星光破碎,三百六十颗星辰纷纷湮灭。 “再多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之下,都是徒劳!” “今日,便让你多明白一个道理!” 卫允身形一动,虚空泛起涟漪,身形已然融入虚空之中,再出现时,右手已然按在了天君天灵之上。 法力吞吐,青紫法力化作囚笼,将天君困于其中,无边大力压下,锁住其一身法力和元神,剑气演化,不过吮吸之间,便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元神也被彻底打散。 这一次是真正的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原本金黄色的轩辕剑剑身变的黯淡无光,卫允抬手一招将其揽入手中,念力和法力涌入,将其彻彻底底的检查一遍,确认再也没有丝毫问题之后,便随手丢给了柳青辰。 “扫尾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至于天族这边应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便是!” 留下这么一句,便化作青烟遁去。 柳青辰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黄古剑,还有面前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柳青辰还没说话,陈明义已然架起剑光远遁而去,只留下一句:“大师兄,我方才看老师和天君斗剑心有所感,要回去闭关,扫尾的事情你和师弟们商量着来吧!” 话还没说完,剑光已经消失在天际。 柳青辰转身看着李三河和李四水,刚刚开口:“三师弟,四·········” 不想李四水也连连摆手:“大师兄,我听说汤谷之中有金乌遗褪,我的箭还着落呢,我先不和师兄说了,我赶着去找材料做箭,扫尾的事情,大师兄和三师兄看着办就行!” 说罢往后退了一步,身形已然融入虚空之中,只留下些许涟漪。 柳青辰看着李三河:“三师弟应该没事了吧!” 李三河憨厚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我没什么事儿呀!大师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柳青辰松了口气,笑着道:“还是三师弟靠谱!” ············ 一个消息,如同龙卷风一样,短短几日之内,便传遍了整个四海八荒。 天君被杀,天族被破,天族太子夜华接任天君之位,揭露上任天君所行恶事,擅自释放翼君擎苍和魔尊缈落,为祸四海八荒,并与之勾结暗害东华帝君,重伤青丘帝姬白凤九,葬送天族将士无数。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四海八荒顿时引起轩然大波,险些就要再度引发万族大战。 好在这个时候又传出了天族和人族还有青丘,魔族,翼族结盟的消息,这几个如今四海八荒之中最顶尖的实力都结盟了,其他的那些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小族群自然不敢跳出来蹦跶。 四海八荒再度恢复和平。 并且新任天君宣告四海八荒,即日起,以四海为界,划分九州之地,为人族治地,九州之外设立结界,于四海之地设置有四个通道,由人族东山书院坐镇,九州之外的仙神妖魔若是想要进入九州之地,则必须要凭借仙籍走九州通道。 起先自然有人不信,可当他们或是驾云或是化作遁光飞往九州内陆之时,刚刚跨越海岸线,就迎头撞上了所谓的九州结界,撞的是头晕目眩,疼痛不已。 并且在东山书院的努力之下,九州内部各地的妖族纷纷登记在册,建立妖城,选出城主,约束麾下妖族,结成妖族联盟,与人族互通有无。 东华帝君也凭借着其影子的转世之身沉晔重聚了元神,回到了太晨宫,就是一身法力没有恢复,元神也受了重创,还得慢慢修炼,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到巅峰时期。 同样另外一个消息也算是重振了一番天族那萎靡的士气,也震慑了四海八荒之中那些个生出异心的人。 天族战神墨渊竟然复活了,沉寂了七万多年的昆仑墟重开,原本有些颓势的天族也凭着墨渊的归来,再度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四海八荒再度进入到和平时期,诸天万族各安本分,互不侵犯。 第477章落幕(大结局) 时光荏苒,岁月悠悠,也不知过了多久。 四海八荒依旧平稳,夜华的天君做的很称职,天族翼族和魔族也慢慢都恢复了元气,天宫也早就重建,东华帝君依旧躲在太晨宫里头,两耳不稳窗外事。 翼族早已名存实亡,实力大损,如今的翼君乃是翼界各部族推举出来的,实力不高,只有上仙层次,翼界的整体实力也从诸天万族的上游退居中下。 倒是魔界的青之魔君燕池悟最是春风得意,先是娶了个素有魔族解语花之称的美娇娘做媳妇,而后在魔界众人的推举之下接任了魔尊之位,执掌魔族,和前魔界长公主姬衡一道将魔族打理的好不兴旺,族中后起之秀层出不穷,端的是让人羡慕,和翼族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而坐上了天君之位的夜华也开始自己大刀阔斧的改革,先是陆续将许多严峻苛刻的律法加以修改,然后又大力吸收新鲜血液,提携后辈,知人善任,在他几个叔叔和天界一众老臣的帮衬之下,竟也将天族发展的极好。 先前便说了,四海八荒乃是一方大世界,依附着这方大世界的还有无数小世界,类似于和天界连同的梵音谷便这些小世界其中的一个。 这些年来,自从东山书院话划分九州之地,分别是豫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冀州、兖州。 而原本俊疾山所在的东荒中荣国,则是属于冀州。 在东山书院的领导之下,九州之内的诸国纷纷并入人族联盟之中,划分九州,重订律法,东山书院分作内院和外院,内院之中,又分亲传弟子和普通弟子。 结业之前,内院弟子都要至各地分院坐镇,以术法神通疏通水脉,勘察地势,行云布雨 结业之后,外院弟子纷纷入仕,内院的普通弟子则大多都加入军中,有些也会选择入仕,治理一方,还有不少则选择游历天下,行变九州四海,八荒之地。 而且在柳青辰等人的努力之下,将九州之地和无数个小世界连接起来,在那些小世界之中建立分院,择品德兼优的良才美玉收入书院之中,弘扬东山书院的理念,授以修行之法。 待到修行有成,便将人引渡至九州世界,传授更深层次的道法神通。 随着书院下一代逐渐成长,柳青辰和陈明义还有李三河李四水四个师兄弟也逐渐退了下来。 柳青辰回了俊疾山,在山上大兴土木,建了偌大一个藏经阁,自己寻摸着在周边陆陆续续找了些童子,授教武,有些资质的便传些修行之法,有成之后再送出去,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头几百年,陈明义还和李三河李四水一起在九州大地之内四处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剪除那些为祸一方的妖兽,除掉那些横行乡里的恶人。 可后来随着人族联盟逐渐趋于稳定,诸般新式律法制定办法,天下大定,那些个洁身自好的妖族也在东山书院的帮助之下建立了妖城,管束妖族子民,与人族互通有无,九州大地也度过了初期的混乱,开始想安定和平过度。 陈明义向往的是仗剑天涯,锄强扶弱,斩妖除魔的生活,简单来说就是希望过得刺激一点,便拉着李三河和李四水两个一道出了九州结界,游历四海,到处晃荡。 去过青丘找狐帝打架,到过十里桃林找折颜讨酒喝,去过魔界和燕池悟叙旧,燕池悟素来也是个好斗的,和陈明义一碰即和,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切磋,喝醉了就打,打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又接着打。 好在现在燕池悟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个姬衡管着,不似陈明义孤家寡人一个,四处浪荡,燕池悟有一次和陈明义喝酒喝醉了,忘了回家,最后是被大着肚子的姬衡跑过来揪着耳朵拎回家去的。 瞧着原先温柔娴静,美丽大方,好似解语花一般的魔界长公主姬衡如今生生变成了悍妇,直把陈明义下了一大跳,直言日后若是娶妻,定要擦亮了眼睛,莫要被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外表给欺骗了。 李三河是个闷葫芦,平日里话并不多,脸上素来都挂着憨厚的笑容,和李四水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两人在十里桃林喝过酒后便和陈明义分别。 李四水可还惦记着汤谷里头金乌的遗褪,拉着李三河满天下的打听汤谷的所在,最后七绕八绕的,又回到了桃林,从折颜口中问出了汤谷的位置,兄弟俩便兴冲冲的驾云往汤谷赶。 一路横穿青丘,向东度过茫茫大海,终于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找到了传说之中的汤谷,可惜李四水找遍了整个汤谷,几乎是挖地三尺,别说是金乌的遗褪了,就连一根金乌的翎羽都没有看到,差点没把李四水郁闷个半死。 好在后来李三河找到了几株梧桐神树,李四水郁闷之下,直接砍了一刻,用来制作箭杆,又跑到翼族抓了好几只神异非常的仙兽大雁,拔光了他们的翎羽,用来做箭羽。 有了箭杆,有了翎羽,却还差箭头,诸天万界之中,若论奇铁的话,以魔界为最,李四水拉着李三河在魔界里头苦苦搜寻了三百年,终于在一处活火山的岩浆底部发现了一片奇铁,通体黝黑,在炙热无比的岩浆底部,却通体冰凉,手感极好。 李四水大喜,立马拉着李三河把奇铁挖了出来,就在这座火山附近,引动昊天深灰化作真火淬炼七七四十九日,这才将分割好的奇铁给融了,又拉了李三河做壮丁,抡着大锤足足打了三年,这才打造了三十六枚箭头。 又亲自在箭身之上烙印下符。 再配上他那张以龙骨为身,龙筋为弦的大弓,威力倍增,就连李三河上神境界的强横肉身,面对李三河铁箭的时候,也直接的后背直冒冷汗。 而卫允自从那次在天宫和天君大战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踪影,师兄弟几个找遍了四海八荒,也没有找到卫允的踪影。 这也是师兄弟四人一直引以为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