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宋,我与蒙古争天下 作者:明镜要高悬 简介: 无强汉之西域,无盛唐之漠北,无大明之云贵,这里是积弱无能的南宋。 铁木真、速不台、哲别、拔都、木华黎、旭烈兀、托雷、绰儿马罕、兀良合台、阿术、术赤,还有那个忽必烈,来,给朕跪下。 第1章 开局就遇巅峰蒙古 南宋嘉定十五年(1222年)七月。 临安城某处屋子里,某人正坐在床上发懵。 他昨晚喝的大醉,今早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南宋,变成一个叫赵与芮的少年。 赵与芮才15岁,和17岁哥哥赵与莒是赵匡胤之子赵德昭的九世孙。 可宋朝帝位并非由赵德昭这一脉后人继承,他父亲赵希瓐在世时都没有任何封爵,只做过浙江山阴县九品县尉,原本生活与普通平民无异。 但到了嘉定十三年,皇太子赵询因病去逝后,意外影响到了赵与芮兄弟。 先是宋宁宗挑选沂王赵抦嗣子赵贵和为皇子,改名赵竑,以为太子人选。 可这样一来,沂王要绝嗣。 宋宁宗感觉对不起堂弟,不忍堂弟无后,便让权相史弥远在宗室中选挑品行端正之人以继沂王之位,史弥远则将任务交给幕僚余天锡。 这天余天锡途经绍兴,因避雨,正好来到当地全保长家。 赵与芮母亲即全氏,父亲死后,母亲全氏带着兄弟俩到绍兴当保长的哥哥家中寄居,生活极为贫苦。 舅舅全保长听说余天锡是史弥远门客,立刻将两个外甥叫来,吹牛道:“这是我两个外甥,算命的说他俩以后会非常富贵。” 余于锡知道两人居然是赵氏宗室,大为惊奇,并立刻上报史弥远,史弥远便令其带到临安,要亲自考核。 从此,赵氏兄弟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今天,正是赵与芮进入临安的第二天。 呆坐在床上的赵与芮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世的记忆,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真的穿越到蒙古铁骑纵横无敌的南宋时期。 巅峰蒙古无解,这可是后世无数历史迷津津乐道的真理。 “特吗的。”回过神的赵与芮郁闷跳下床,走到左侧的铜镜里看了看,铜镜里的人非常年轻,面貌俊朗,眉清目秀,放后世妥妥的流量小生。 但想在大宋朝当王爷,仅靠这张脸是不够的。 他的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 前世他比较喜欢明史,宋史看的不多,所以根本不知道这次史弥远挑选沂王嗣子,是为了将来选皇帝做准备。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南宋史弥远选沂王嗣子的这段典故,倒是秦桧弄死岳飞记的清清楚楚。 但他知道大宋的制度和明朝不一样,明朝只要是宗室,俱能封爵,且有朝廷养着,好日子过着。 而在宋朝有严格的宗室继承制度,很多皇帝兄弟子侄,到死都没有封王,你看赵与芮兄弟和父亲,甚至往前几代,都是和普通老百姓一般无二。 所以这次是他们兄弟唯一一次可以鱼跃龙门的机会。 无论如何,都要被选为沂王嗣子。 落选的那个,在此时的制度下,仍然只会是普通百姓。(除非沂王嗣子当上皇帝,才有机会封爵。) 赵与芮略有烦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别人穿越过来就是皇帝,再不济也是个太子或藩王。 我刚过来就要和大哥争藩王嗣子,连藩王都不是。 史弥远到底在历史上选的谁? “砰砰砰”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二公子起床了吗?”却是个悦耳好听的声音。 没等赵与芮回应,吱,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侍女。 侍女看起来也就十八岁左右,个子娇小,体态婀娜,脸蛋不是很漂亮,但还是比较耐看。 小桃,余天锡家中侍女,我们全家正寄居在余天锡家中,等史弥远召见? 赵与芮脑子里闪过她的信息。 “原来二公子——”小桃说到一半,突然小脸微红,捂着嘴巴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赶紧转身就走:“小桃去端水。” 赵与芮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亵衣。 这会应该是清晨,我好像睡懒觉了? 他脑子再次回想,然后脸色微变。 在他穿越之前,大哥赵与莒成熟稳重,待人得体,而他因为年少,贪玩享乐,爱睡懒觉。 余天锡安排两兄弟住在他家中,估计隐隐也有暗中考核之意。 两兄弟谁品行端正,恐怕余天锡已经了然在胸。 要是能早穿越几天就更好了。 赵与芮满腹心事的洗涮完,意外发现边上的小桃一直在悄悄打量自己。 他这模样在大宋朝也算是美男子,小桃是个女孩,自然也喜欢看。 “多谢小桃姐姐。”赵与芮很有礼貌的向小桃抱了抱拳。 小桃也有点意外,因为昨天赵与芮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赵与芮他们也才来了两天,小桃没说什么,脸红红的小声道:“这是小桃应该的。” 赵与芮向她微笑点头,不经意的打量了她几眼,小桃脸上顿时露出羞涩之色,低头不敢看他。 走出屋间后,外面艳阳高照,今天天气不错,临安城里还有阵阵微风,加上柔和的晨光,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赵与芮沿着院子走廊走到西侧,他家也算宗室阶级,按古代这会的规矩,清晨起床之后,先要拜见长辈。 余天锡虽然只是史弥远一个幕僚门客,但家中宅院却不小,赵与芮走过自己的院子,又进入另一重院子。 只见院子里正摆着一张长桌,大哥赵与莒站在桌前,迎着晨光在练字。 母亲全氏满脸慈爱,坐在边上看着他。 这大清早在院子写字?这是给余天锡看? 赵与芮心中暗暗嘀咕着,然后走上前。 “拜见母亲,拜见大哥。” “与芮起来啦。”全氏含笑向他点点头。 母亲全氏才三十出头,长的还算端正,但前几年过的苦日子,皮肤不算好,看起来和四十岁似的。 大哥赵与莒这时抬头,用一副长辈的语气道:“与芮也不小了,可勿贪玩享乐,要勤加用工,读书学礼才是。” 赵与芮嘴角微抽,还没来的及说话,身后有人哈哈大笑:“与莒稳重得体,勤学好进,与芮,你得好好向你兄长学学。” 赵与芮转身,却是余天锡到了。 余天锡表情振奋,边走边叫:“好消息,丞相明日有空,要召见伱们兄弟。” 哥哥赵与莒眼中立马闪过激动之色:“明日几时?” “我们辰时三刻从府中出发。”余天锡道。 赵与莒立刻转头对弟弟道:“与芮听到没有,明日可别再睡懒觉。” “。。”赵与芮瞪着大哥。 余天锡闻言,略有不满的用余光看了眼赵与芮。 第2章 岂能束手待毙 “哗啦啦”桌上一整套精美鲜亮的茶具被史弥远横扫到地上,摔了个稀烂。 他的表情又惊又怒,又是害怕。 监察御史,原右丞相府出身的李知孝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丞相息怒。” 说罢小心翼翼的抬头,只见史弥远脸色红白交间,身体隐隐发抖,明显是惊恐交加之际。 李知孝暗叹,现在的形势,确实相当不妙。 原皇太子赵询与史弥远关系不错,还一起诛杀了韩侂胄,但赵询突然病逝,官家又立赵竑为皇子。 赵竑喜欢弹琴,右丞相史弥远专门送了个擅长弹琴的美姬,美姬知书又聪慧,赵竑非常喜欢她。 可这会史弥远权势熏灼,赵竑对他专权相当不满。 就在上个月,见墙壁挂着一张地图,赵竑便指着崖州说:“我日后如得志,就把史弥远发配到这里。”美姬转身就密告史弥远,史弥远当时又惊又怕。 接着又在两天前,史弥远借七月初七的节日又进奉奇巧珍玩,再次试探赵竑。 赵竑却乘着酒兴,当着美姬的面把这些东西都摔碎在地上,并破口大骂,说史弥远想巴结讨好自己这个未来皇帝,更提笔在纸上写下:“弥远当决配八千里。”以示对他的不满。 此时的史弥远已经知道,赵竑对自己的厌恶是无法挽回的,他日一旦赵竑登基,自己的下场一定非常之惨。 我岂能策手待毙? 史弥远看着地上的茶具碎片,眼神变的越来越凶狠。 “丞相,要不要让柔嫣(弹琴美姬)吹吹枕头风?”李知孝这时小声道。 “不用。”史弥远的声音沉稳厚重,很有威严:“殿下还年轻,等过几年,自然知道老臣的一片忠心,会体谅咱们这些做臣子的。” 李知孝不置可否,低头不语。 “对了,明天赵氏兄弟进府。”史弥远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孝章都已准备妥当,只是——”李知孝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史弥远问。 “万一两兄弟都不堪入目?”李知孝的意思,如果两人都不合适,是不是还要再找? “没有万一,必选其一。”史弥远厉声道。 他已经等不及了。 赵竑如此待他,史弥远非常惊恐,心中开始潜谋废立之事。 —— 七月的临安还是比较热,加上明天史弥远召见,母亲全氏让两兄弟不要出去,在家里看看书,收收心,做好准备,全氏还专门叮嘱两兄弟,此事兹关体大,进则飞黄腾达,失则贫苦一生。 全氏和他们说完话后,赵与芮就想着心事离开房间,也没发现大哥赵与莒还留在房里。 赵与芮这会脑子里都在想明天见史弥远的事。 史弥远历史上选的谁他已经管不了,现在他只是在想,如果我是史弥远,想挑选一个靠的住的宗室王爷,会如何选? 胆小?听话?没有志向?还是需要端正稳重,才华出众? 虽然对宋史不太熟,但赵与芮也知道南宋几大奸臣,秦桧、史弥远、贾似道都是历史有名,这类人要选宗室?多半和端正稳重,善良诚实不沾边? 就在赵与芮想着这些事时,留在房间的大哥赵与莒看向母亲。 全氏也满眼温柔看着长子。 却听赵与莒突然动容道:“这些年娘亲为了照顾我们,越来越辛苦,孩儿看着真是心痛。” 全氏闻言顿时眼睛便有点发红,她也动容的看着儿子:“与莒长大了,以后要看着弟弟。” “孩儿其实不想做什么沂王殿下,只想陪在娘亲身边,但为了不让娘亲再辛苦,明天孩儿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以赴。” 说罢他走到全氏身边,轻轻握起母亲的手,表情坚定的道:“当从此起,再不让娘亲的手,洗衣执碗。” 全氏终于忍不住,一把搂住长子,又哭又笑道:“娘的好孩儿。” 等全氏好不容易止住抽泣的声音,赵与莒又轻轻叹了口气。 全氏见他叹气,牵着他手问:“与莒为何叹气,是担心什么吗?” “孩儿不是担心自己。”赵与莒不动声色道:“孩儿是担心与芮,与芮年幼贪玩,明天面见史相这么重的事情,孩儿怕他会失礼,到时——” 到时咱们全家,就要回绍兴做回老百姓了。 全氏闻言脸色微变,小儿子赵与芮的确有点不像话,因为全氏之前是比较疼爱赵与芮,所以他从小贪玩,也不好学习,到了余府后,还天天睡懒觉。 倘若在相府还是不知分寸,失了礼节,真的被人赶出来都有可能。 全氏越想越害怕,不由结结巴巴道:“要不-——我明日与余先生说说-——只让你-——一人前去?” “这怎么可以。”赵与莒刷的一下,满脸通红,拼命摇头:“如果只能去一个,我身为兄长,宁愿让与芮独去,岂能与弟弟抢。” “与芮顽皮,不懂事理,此事对我赵家相当重要-——”全氏表情决断的站起身:“你不能胡闹,一定要听娘的话。” “娘——不能这样啊。”赵与莒痛苦道。 “叭”门外突然传来响声。 两母子吓了一跳。 “谁?”赵与莒惊恐道。 “全夫人,大公子,吃饭啦。”小桃在外面叫道。 两人齐齐舒了口气。 到吃饭的时候,赵与芮发现小桃一会看看自己,一会看看大哥赵与莒,且表情奇怪。 赵与芮不由也抬头看了看大哥。 赵与莒脸比他方正,应该更像他们父亲,而赵与芮的脸比较像母亲。 小桃是不是在看两兄弟谁更英俊?赵与芮默默的想着,要是论英俊帅气,我肯定比大哥强。 吃过饭后,全氏突然对赵与芮道:“与芮,伱跟娘过来。” 她把赵与芮叫到自己房里。 等赵与芮进屋,全氏缓缓把赵与芮的手拿到自己的手上,一脸慈爱的轻抚着:“一转眼,与芮都这么大了。” “娘亲辛苦了。”赵与芮也赶紧道。 他今天上午刚穿越到南宋,心中实在对这个母亲不怎么感冒,无法这么快酝酿情绪和母子感情。 全氏明显感觉到他和以前有些不同的生疏,但此时她也没多想,估计赵与芮也在想明天面见史相的事。 “从小到大,娘最疼你,与芮愿意听娘的话吗?” “孩儿当然愿意。”赵与芮立刻道。 “那好,娘想你明天不要去相府,就让你大哥去。” “。。”赵与芮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第3章 王位不能让 赵与芮默默走出全氏的房间,脸色相当难看,古代父亲不在,长兄为父,他要与母亲兄长争执,让余天锡知道,只会印象更差。 与母亲争执毫无道理,但沂王之位,无论如何不能相让。 赵与芮低着头想着心事走在路上,左侧有条走廊里也有人匆匆过来。 “啊哟”两人不小心撞个正着。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对方却是嘤的一声扑进他怀里。 突然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赵与芮大惊失色,定睛一看,不是小桃是谁。 如今正是夏季,小桃只穿着一袭淡薄的纱裙,这种裙子材质不如丝缎,但在夏季也轻薄透凉。 这下两人相互之间都感觉到一阵肌肤相触的柔腻。 “二公子?”小桃羞的满脸通红,几乎不敢看他。 赵与芮手忙脚乱的把她身体扶正,也是脸上通红:“小桃姐姐你没事吧?” “小桃没事,二公子恕罪。”小桃浅浅的弯腰,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慌张。 赵与芮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脸上立刻挤出一丝温柔的微笑:“小桃姐姐不必多礼,与芮其实也是个普通百姓。” “我们在绍兴的生活,还不如姐姐呢,这余先生的家,比我舅舅家十个还大。” 小桃闻言,轻咬嘴唇,缓缓抬头看向他,目光变的更加的柔和。 “这两天小桃一直照顾与芮,将来与芮若是——,一定不会忘了小桃姐姐。” 小桃这年纪在大宋朝,绝对属于大龄未婚女性,听到赵与芮的话,她抬头看了看赵与芮,这俊朗帅气的脸,可比大哥赵与莒好看多了。 她又犹豫了几息时间,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二公子快回屋。” 说罢轻轻拉了下赵与芮。 “什么情况?”赵与芮莫名其妙的跟上。 等两人到了赵与芮的房间,小桃立马道:“午饭前,我无意间听到大公子在房间里和全夫人说的话--” 特吗的,赵与芮听完后又惊又怒。 “没想到大哥是这种人。”赵与芮:“他这是以退为进,故意逼我。” 小桃也点点头:“二公子对小桃很好,小桃也希望二公子能被选中,二公子一定要加油。”她捏紧小拳头,默默的为赵与芮打气。 赵与芮哭笑不得,哪有对她好了?两人才相处了两天,说的话没超过十句,但或许颜值就是正义,赵与芮长的比较帅,小桃下意识就在心里支持赵与芮,又或者小桃路见不平,看不惯赵与莒的所做所为?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刚刚我娘已经让我退出,明天不要参与。” “啊”小桃张着小嘴,一脸失望。 片刻之后,她好像比赵与芮还紧张:“还有-——还有什么补救办法吗?” 赵与芮长叹:“除非我娘明天改变主意,或许还能补救。”说罢抬头看了眼小桃。 小桃眼睛瞪的老大,表情很是激动,眼圈儿都红了。 好像发现小桃比自己还紧张,赵与芮暗暗吸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缓缓浮现在他脑海里。 如果小桃能全心全意帮自己?会不会还有希望? 而此时此刻的情绪和氛围,似乎已经恰到好处,为了沂王,拼了? “小桃姐。”赵与芮突然伸手,一把抓起小桃的小手。 “嗡”小桃脑海嗡的一声,整个人呆在当场。 古代讲究肌肤之亲,未出嫁的女孩子手突然被人牵着,小桃的小脑瓜子出现短暂的当机。 迷迷糊糊的,她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被人轻推。 等她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头对着墙壁,来到到床边上。 “二公子——”小桃又羞又怕,转身想逃。 但赵与芮已经堵在她身后,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空间。 夏天的轻纱紧紧的贴靠在小桃身上,可以清楚看到一些玲珑婀娜的曲线,或许余府营养还算不错,所以她的前襟发育也比同龄人明显。 除了脸蛋不是特别漂亮,小桃其实也算不错。 “小桃姐。”赵与芮弯腰低头,凑到她耳边柔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小桃姐能帮与芮,小桃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伴随着这低沉的声音,小桃腰间猛然一紧,赵与芮已经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小蛮腰。 男人手掌上的温热,几乎在刹那间融化了小桃的身体,她完全控制不住的双腿一软,跌坐在赵与芮的怀中。 一阵阵少女芬芳扑面而来,前世已经三十多岁的赵与芮,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闻到这样的青春气息。 他略有激动的低头看去,只见小桃身体微微在颤抖,一动不敢动的依靠在他怀中,她肌肤很白,脸蛋匀称,此时因为害羞或害怕,她眼睛都不敢睁开,那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脸上全是一副任人摆布的楚楚可怜。 青春真好,赵与芮看着她鼓囊囊的前襟,深深咽了口口水。 —— 次日一大早,赵与莒衣冠楚楚,对着房间里的铜镜里照了又照。 过了今天,我可能就是嗣王了?哈哈,赵与莒越想越兴奋。 “砰砰砰”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接着就是小桃的声音:“大公子起床了吗?” “进来吧。”赵与莒道:“你把水盆放下即可,早饭不用叫我,洗涮完后,我自己会去。” “好的大公子。”小桃进来后对着他甜甜一笑,转身出去端了盆水和用具进来,轻轻的放到桌上。 “现在什么时候了?”赵与莒突然感觉今天小桃好像来晚了? “辰时二刻了呢。小桃今天也起晚了呀。”小桃嘻嘻一笑,转身好想要走。 不料。 叭,她的衣裙不知怎么,一下子绊在桌角。 “啊”她发出奇怪的惊叫,把赵与莒吓了一跳。 接着她满脸通红,用力一拉。 “哧啦”裙角直接被撕落,一大截留在桌角上。 “。。”赵与莒目瞪口呆。 “啊呀。”小桃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左腿,头也不回就往外跑。 赵与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反应过来,小桃已经跑了出去。 他脑子里一片懵,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拣起桌角上的一截碎裙,左右看看,不知道该往哪扔。 他也就犹豫了片刻。 突然。 门口人影一闪。 赵与莒抬头,脸色大变。 余天锡脸色不是很好看的站在门口,正盯着他手上的碎裙。 余天锡清晨过来准备接赵氏兄弟,刚进赵大的院门,就看到小桃捂着腿满脸通红跑出去。 他又惊又怒又不敢相信,当时也没顾的拦住小桃,飞快来到赵与莒门口,就看到他拿着一截碎裙。 “与莒,伱这是?”余天锡心想年轻人热血方刚也是正常,但大事在即,赵与莒不可能这么荒唐吧? 赵与莒结结巴巴,脸色通红:“小桃姑娘-——被桌子-——绊了下,裙子拉断了-——” 余天锡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一个侍女而已,赵与莒是有机会做沂王,他要有担当敢承认,余天锡当做个好人,送就送了,也无所谓,还能拉上关系。 但现在赵与莒居然还用这么憋脚的谎话?当我余天锡是傻子吗? 余天锡此时对赵与莒的印象一落千丈。 “小桃虽然跟了我很久,契约期也快到了,但与莒若是喜欢,将来可以带走。”余天锡不动声色的道。 “不是不是,余先生误会了——”赵与莒还想解释。 “昨天说了辰时三刻出发,你速度准备,我在前院客厅等你们。”余天锡见他还不承认,头也不回转身而去。 “哎。”赵与莒跺脚,心中大叫冤枉。 他连早饭都没吃,稳定了下情绪,又整了整仪表,然后直接跑去前厅。 余天锡并不在,有仆人让他稍等。 不一会,余天锡带着人从外面走进来。 “余先生。”赵与莒挤起笑容迎上去,笑到一半,嘎然而止,接着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第4章 请姑娘自重 弟弟赵与芮正站在余天锡后面。 “与芮见过大哥。”赵与芮看大哥,立马很恭敬的抱个礼。 赵与莒则又惊又怒,反问:“你怎么来了?” 余天锡冷眼旁观,心中对赵与莒的感觉更差。 弟弟刚见到他就抱礼,哥哥反过来责问他为什么来了? 原来前面都是在伪装,今天算是原形毕露? 见赵与莒喝斥,赵与芮有点慌张,结结巴巴道:“与芮不知道啊,余先生-——”说罢看了看余天锡。 “是老夫叫他来的。”余天锡沉声的道:“你母亲虽然说与芮身体不适。” “但丞相要求你们兄弟都去,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伱母亲也做不了主,一切,听丞相的。” 赵与莒又惊又气,但还是连忙道:“一切都听先生的。” 余天锡抬头看看两兄弟,以前觉的老大看的顺眼,不知为什么今天突然发现还是老二顺眼。 通常对某个人印象改观后,以前看到什么都觉的是好,现在想到什么都觉的是不好。 之前余天锡觉的赵与莒大清早在院子里练字是勤奋,现在想想简直是SX,七月份这么热的天,你不呆在房间里在外面院子摆个桌子,这不是明显摆给我看的吗? 一路上余天锡越想越气,于是在闷闷不乐中,带着两兄弟来到丞相府。 进入丞相府后,余天锡把两兄弟交给一位老仆人,老仆人带着他们来到一座角楼。 “老爷尚有些事务,请两位公子暂时在此喝些凉茶,避避暑。” “不敢不敢,有劳老师傅了。”赵与莒很有礼貌的道。 赵与芮向老仆人点微笑,也抱了抱拳,但没说什么。 角楼比较阴凉,中间有张桌子,上面早就放好了凉茶,还有水果糕点。 赵与莒选了一边,端端正正的坐下,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静静的等着。 赵与芮好奇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打量观望。 宋朝的建筑还是保存着一些唐风,比较精雅,里面很多家具都是红木制成,红木在宋朝时,应该应用到了巅峰,官宦和富贵人家都喜欢用。 “与芮不要走来走去,安心坐着等就是。”赵与莒这时道。 赵与芮却道:“丞相日理万机,还抽空召见咱们,大哥一会要好好表现才是。” 赵与莒脸色微红,忙道:“与芮既然来了,也能争取一下,你我亲兄弟,当不分彼此。” “我年纪比大哥小,书又读的没你好。”赵与芮摇头:“怕不是这块料,将来大哥若是当了沂王,我做弟弟的,能沾沾光不用再过那些苦日子就好了。” 赵与莒几乎脱口而出:“放心,大哥岂能忘了你。” 说完又后悔了,大概怕隔墙有耳,自己太过得意忘形。 没错,这会史弥远和余天锡正在隔壁悄悄观看他们。 两兄弟呆了有两刻钟左右,哥哥赵与莒一直正襟危坐,表现的成熟稳重,反观赵与芮却在走来走去,还拿了桌上的水果和糕点吃,简直当自己家里似的。 过两刻钟后,外面突然传来开门声。 刚刚那老仆人又进来了。 “请两位公子跟仆来。” 两人赶紧跟着他走。 老仆这次七拐八拐,走了两个院子,把两人带到一个花园里。 花园里有个亭子,老仆让他们稍等,丞相一会可能过来,说罢又走了。 两人刚在亭子里坐下没一会,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接着陆陆续续跑过来一群孩子。 看的两兄弟目瞪口呆。 孩子们最小的大概只有五六岁,大的也不超过十岁,足足有十几个,全是男孩子,跑进院子就玩了起来。 赵与莒坐亭子里不管他们,倒是赵与芮到亭子外面笑看着孩子们,还有点想和他们一起玩。 才站了片刻,他发现有些大孩子在相互问姓名时,都是姓赵。 两兄弟这才知道,这里的孩子都是准备为沂王嗣子人选的。 “原来不是只有咱们兄弟,还有这么多宗室子弟?”赵与芮对着大哥道。 赵与莒有点咬牙切齿看着这些人:“都是半大小儿,不值一提。” 但这次他们又等了很久,足足半个多时辰还没等到丞相史弥远召见。 很快就接近午饭时间,很多小孩子纷纷叫饿,因为他们年纪最大,小孩们都来找他们要吃的,还有人哭了起来,也有人直接往院子外走,去寻找吃的。 赵与莒赶紧起身,装模作样安慰孩子们。 等他好不容易劝了几句,回头看到弟弟已经不在了。 “与芮呢?”赵与莒惊问。 有个孩子道,与芮哥哥带他弟弟去找东西吃了。 不多时,赵与芮端着两盘水果糕点,正是刚刚他们在角楼里的食盘。 现场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纷纷吃了起来。 孩子们正在吃闹,那老仆又出现了,他面带微笑,挥手示意两兄弟继续跟他走。 从北边穿过这院子,前面走廊出现两个侍女。 看到两侍女的瞬息,两兄弟齐齐愣了下。 这两侍女大概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但比起小桃不知漂亮的多少,身段更是婀娜多姿,绝对的美女级别。 “春花、秋月,带两位公子。”老仆淡笑道。 “春花。” “秋月。” “拜见两位公子。” “公子请跟我来。” 两女最后异口同声,分别走向左右两边。 赵与莒目不斜视,一脸正气,向弟弟点点头:“等会见。”大步而去。 赵与芮也向哥哥点了点头,赶紧跟上那小美女。 小美女身材真不错,比昨天的小桃还要曼妙,走起路来,那腰肢更是一摇一摆,万种风情。 赵与芮在后面看的目不转睛,都舍不得移开。 等侍女转身时,他赶紧抬头。 “公子请进。”秋月捂着嘴对他窃笑,大概知道赵与芮刚才一直盯着她背影看。 赵与芮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此时秋月正站在门口,赵与芮刚准备踏步进去时,秋月同时步入,两人几乎肩并肩撞到一起。 “啊呀”秋月脚步不稳,身体微微一晃,旋即准确无比的倒向赵与芮怀中。 赵与芮自然不客气,又是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秋月姑娘,你没事吧。”他深深吸了口鼻尖的香气,同时右手可没闲着,此时不占便宜,更待何时? “啊呀”另一侧春花扑通一下撞到赵与莒,身体软软的向他怀中倒去。 赵与莒好像早就有了防备,嗖,大步往前一跨,一下子拉开了与春花的距离。 春花贴身没靠到赵与莒,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公子--”她娇滴滴的白了眼赵与莒,真是不懂风情。 但见赵与莒一脸正气,转身整理了下衣服,淡定的道:“请姑娘自重。” 片刻之后,两人的不同表现,同时传到史弥远面前。 第5章 赵与莒想要什么? 负责传话的李知孝笑道:“兄长赵与莒,镇定自若,稳重知礼,可堪大用。” 又道:“那个赵与芮真是——不但喜欢到处乱跑——小小年纪,还上下其手,秋月可被他占了不少便宜,简直有辱斯文。” 史弥远微笑点头,似有认同。 边上一直不出声的余天锡突然道:“赵与莒连美姬都不要,那他想要什么?” 李知孝闻言目瞪口呆。 史弥远原本微笑的脸上,也缓缓凝止。 中午两兄弟在丞相府吃了午饭,还是没见到丞相,但吃饭时,两人发现现场奢华无比,所用器具精美绝伦,要么就是金银所制,要么镶有珠宝。 其中有两个酒杯,通体透亮,如同水晶,据说是来自海外番国,是无价之宝。 赵与芮爱不释手,拿在手里把玩了很久。 倒是赵与莒和历史上表现差不多,端庄稳重,无视珍宝,席间还劝弟弟,不要贪玩。 隔壁李知孝又道:“赵与莒既不贪财,又不好色,有宗室之风。” 余天锡马上道:“这赵与莒居然和皇子赵竑一样不爱奇玩?” 刷,史弥远当时就听的满脸通红,他脑子里立刻闪过两天前赵竑把他所上奉的奇玩珍巧通通砸碎的一幕。 一个已经十七岁的男子,既不贪财,又不好色?那你要什么? 要权吗? 砰,史弥远拍案而起:“召赵与莒进书斋。” 赵与莒在饭后被召进书斋,李知孝在书斋等他,然后让其写字。 此时已经入丞相府半天,还没见到史弥远,赵与莒猜测丞相史弥远肯定在暗中观察。 他执笔后飞快落书,和原历史上一样,写下四个大字。 “朕闻上古”。 原历史史弥远看到四字,大为惊奇,觉的是天意暗示,立马就决定了赵与莒为沂王嗣子人选。 因为这时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心腹包括李知孝和余天锡也不知道他有废立皇子赵竑的想法。 赵与莒提笔写了朕闻上古,几乎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而古人比较迷信,史弥远就觉的是天意,这个人应该当皇帝。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有了余天锡几次提示,史弥远表情虽有意外,但也没有多少震惊,毕竟他的心里,已经对赵与莒有些不满。 赵与莒走后,赵与芮被叫了进来。 还是李知孝在等着他,让他随手写四个字,而且要快,不要多想。 赵与芮想都没有想,提笔写了四个字。 “福祥安康”。 “成了。”当看到赵与芮写的出这四个字时,余有锡余光看向史弥远,心中暗暗叫好。 果然,只见史弥远脸上微红,眼睛大放光芒,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史弥远道:“淳父(余天锡的字)一会送他回去,问他为何写这四个字。” “是,丞相。” 午时三刻,赵与芮兄弟和余天锡一起走出丞相府。 两兄弟来了大半天,还是没看到丞相史弥远。 兄长赵与莒有点不高兴,一步三回头,不时看向丞相府大门,上了马车之后,还把眼光看向外面,一脸的不舍。 赵与芮好像没啥反应,从丞相府出来时,就一直和余天锡说话,说丞相府的水果好吃,糕点好吃,刚刚还遇到很多小孩子,又问中午那酒杯是不是很贵?言语十分兴奋。 余天锡微笑着倾听,赵与芮搞的和他很熟似的,对着他说个不停,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不料,马车刚起动,赵与莒没好气的道:“与芮不要再喋喋不休打扰余先生,能不能安静点。” “。。”赵与芮一脸无辜看了他一眼,然后向余天锡做了个鬼脸,低头不敢再说话。 三人一路无语,到了余府下马车后,赵与莒率先向余天锡施礼,恭敬道:“今天多谢余先生,不知我们兄弟表现如何?” 赵与芮也赶紧跟着表示感谢。 余天锡想了想,淡淡的道:“你们稍事休息,明日我派人送你们回绍兴。” “啊?”赵与莒失望的瞪大眼睛。 赵与芮却道:“又要麻烦余先生,多谢啦。” 余天锡对着他含笑点头。 等兄弟两进府之后,两兄弟先拜见了母亲,说到明天要回绍兴,全氏也是大为震惊和失望。 此时史弥远为了保密,和历史上一样,决定先送他们回老家。 见过全氏之后,赵与芮便回向自己院子,走出门时,他回头看一下,大哥赵与莒依然没走,还不客气看了自己一眼。 他微微苦笑,转身而去。 赵与芮前脚刚走,大哥赵与莒就不满道:“与芮不知礼节,在角楼时就乱吃东西,到了后花园,又带着小孩去拿盘食——看到有些姿色的侍女,脚都迈不动了,难怪咱们要回绍兴老家。” 他大声说着弟弟的不堪,说赵与芮先在角楼里吃盘上的东西,后来还带着孩子们回来拿,所以丞相肯定知道他不懂礼节。 母亲全氏伤心道:“娘亲也向余先生请求,奈何余先生不肯,哎,只怪咱们,没有这个命吧。” 赵与莒在告状的同时,余天锡刚好来到赵与芮房间。 赵与芮大为意外,赶紧请他进来。 余天锡道:“我不进去了,就问伱一件事,刚才你最后,写的什么字?” “福祥安康”赵与芮笑道。 “为何当时会想到写这四个字?” 赵与芮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与芮说出来的话,余先生定要取笑与芮。” 余天天锡含笑不语。 赵与芮继续道:“在与芮看来,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 “当不当得了沂王,每天还要一样过。” “如果能做沂王当然好,那与芮希望,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开开心心的,只要身体健康,再有些漂亮的小娘就更好了,哈哈哈,余先生,与芮是不是一个毫无志向,只图享乐的俗人?” 余天锡也哈哈大笑:“我们都是俗人,与芮只是说了实话。”丞相喜欢的就你这种俗人。 “虽然这次我们兄弟都没有被丞相选中,但无论如何,余先生的大恩,与芮会永远记在心里。” “与芮希望娘亲,舅舅,余先生,还有所有关心过与芮的人,个个都福祥安康,事事如意。” “请受与芮一拜。” 弯腰便拜。 “哈哈哈。”余天锡再次大笑,伸手扶住他:“不敢当不敢当,与芮免礼。” 说罢,伸手拍拍赵与芮的肩膀,转身而去,走出门口时,又回头深深看了眼赵与芮,史弥远虽然没有当场表态,但余天锡已经能断定,沂王之位,非赵与芮非属。 第6章 试探和离间 皇城慈明殿里,杨皇后眉头紧锁心情烦闷。 杨皇后原名叫杨桂枝,是宋宁宗赵扩的第二个皇后,为赵扩生有两子,可惜赵扩的命真不好,九个亲生儿子没有一个活到成年。 宁宗赵扩最后没办法,加上年纪也大了,只能从宗室中另立皇子。 第一个立的是赵与愿,赵与愿6岁时,被宋宁宗收为养子,赐名日严(赵询),嘉泰二年(1202年),拜威武军节度使,封卫国公,听读资善堂。 在立皇子这件事上,杨皇后当时就极度配合史弥远,两人共同支持赵与愿。 因为杨皇后比宋宁宗还大几岁,此时已经年过半百,她生过皇子,却早早夭折,所以杨皇后对嗣君问题的关心程度决不会亚于宁宗,这关系到她以后在后宫的地位。 当时朝中还有一个权臣,地位比丞相史弥远还高,也就是平章军国事韩侂胄。 韩侂胄早年在立皇后的事上,曾向宋宁宗进言,暗示杨皇后有才华,太聪明,女人太聪明不好,因此得罪了杨皇后。 杨皇后一直记得这件事,此时史弥远也正好想除掉韩侂胄,加上皇子赵询也支持,三人假传圣旨,联手杀了韩侂胄。 韩侂胄死后半个月,他们又促使官家立赵询为太子,拜开府仪同三司,封荣王。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杨皇后认为自己晚年也没什么问题。 但人算不如天算,当了十三年太子的赵询眼看着有机会继位了,突然又病死。 赵询死后,官家又立了赵竑为新皇子,这次,官家没有听从史弥远的建议,而是听从了钟夫人的意见,选了赵竑。 这下可不得了,杨皇后立刻如惊弓之鸟,又惊又怒。 钟夫人是宋宁宗最小的妃子,现在估计也就二十几岁,她年轻时就以妖冶美艳出名,如今更是官家最爱,在后宫独享圣宠。 经过皇子赵竑的事,杨皇后就天天琢磨,如何打倒钟夫人。 最近官家身体每况愈下,钟夫人依然是独宠后宫,据说还经常在官家面前,请求册封皇贵妃。 这是杨皇后绝不能容忍的事。 皇贵妃要是答应了,下次岂不是就要废她的皇后? 就在杨皇后闷闷不乐时。 “启禀圣人,右丞相到了。” “快宣。”杨皇后赶紧道。 不多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史弥远红光满面,心情看起来不错。 “臣史弥远,拜见杨圣人。”史弥远作势要跪,杨皇后却不耐烦的一挥手:“丞相不必多礼,来人,赐坐。” 史弥远也没客气,找了个位置坐下,距离杨皇后还挺近的。 杨皇后身边侍从上了茶,然后飞快往殿外退去,转眼间,大殿里就余下两人。 此时宋宁宗还活着,史弥远公然在后宫与皇后独处,可见权势有多么涛天,两人经常独处,这也是皇子赵竑对杨皇后这个嗣母非常不满的一个原因。 “官家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已经两个月没有宠幸钟夫人。” 宋宁宗赵扩政治能力不强,前期朝政由韩侂胄把持,后期则由史弥远与杨皇后控制,但他为人仁厚,生活节俭,一共才娶了五位妃子,钟夫人之后,就没有再娶过。 平时宁宗赵扩多往钟夫人那边跑,现在杨皇后说已经两个月没有宠幸,可见宁宗赵扩的身体是相当之差。 史弥远闻言眼神微动,心中废黜赵竑的念头更甚,况且他今天进宫就是是想来试探一下杨皇后。 他知道杨皇后对钟夫人极为不满,与赵竑的关系也不好,但杨皇后只想对付钟夫人,如果没有杨皇后支持,他很难废黜赵竑。 史弥远想了想,故意道:“臣最近听说,钟夫人向官家建议,尽早立赵竑为皇太子,可有此事?” 杨皇后愣了下,然后摇头:“这个我倒未曾听说过,不过赵竑最近常去仁明殿,只要入宫,必先拜见仁明殿,他是知道钟夫人在官家面前能说上话,当年也是钟夫人在官家枕边吹风才选他为皇子,怕不是钟夫人和他有了什么默契?” 杨皇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脸色也是微变。 官家要是殡天,后宫妃子的地位,就看新皇帝的喜好,钟夫人当年帮过赵竑,现在赵竑宁愿拜见钟夫人,也不到她这里来拜见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将来赵竑即位,这钟夫人还不骑到我头上来? 此时杨皇后尽管和赵竑不和,但她心中,仍然只是想着对付钟夫人。 “这个赵竑,没想到也是心计深远。”史弥远又道。 “现在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杨皇后着急道:“钟夫人天天讨好赵竑,将来我如何自处。” 史弥远没说话,好像在考虑什么,其实心中有些失望,杨皇后终究还是个妇人,老想着和钟夫人争宠,史弥远已经提醒的很明显,只要把赵竑搞下来,十个钟夫人也没用。 但很显然,杨皇后这会根本没想过废掉赵竑的事。 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 杨皇后愣愣看着他,知道史弥远每次想重要的大事,都需要安静的思考。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史弥远突然道:“钟夫人多大了?” “。。”杨皇后被这话问的又一愣。 想了想后,她便道:“二十七——八-——应该快满三十了。” “看起来还很年轻,像二十出头。”史弥远笑道。 刷,年过半百的杨皇后脸色通红,又羞又恼:“所以官家整天念叨着她,只往她那跑。” “丞相你?”杨皇后突然回过神,瞪着史弥远,以为史弥远在想什么龌龊。 “赵竑才二十二岁,也正当青年,他老是往仁明殿跑,而钟夫人又风华正茂,美艳妖冶——”史弥远嘿嘿一笑。 杨皇后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史弥远想影射钟夫人和赵竑,破坏两人的联盟。 她赶紧摇头:“钟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每次召见赵竑,必有内侍和宫女在大殿,事后,还向官家禀报,做事滴水不露。” 杨皇后都想抓她把柄,找机会打倒她,但是抓不到啊。 钟夫人在宫里多年,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这才能得到官家的恩宠多年不倒。 “可是,臣又听说,钟夫人身边的内侍,个个都是长相标致,清秀俊俏?” 杨皇后茫然点头:“这倒确实如此,但仅是内侍,有何不妥?” 史弥远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臣以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如果钟夫人喜欢清秀俊俏的内侍,那么清秀俊俏的男子,她会不会更喜欢?” 杨皇后大惊失色:“此事,怕是极难。” 史弥远则道:“若不能离间钟夫人和赵竑,将来我们会更难。” 杨皇后脸色铁青,却深以为然。 此时史弥远感觉现在时机未到,无法劝说杨皇后废黜赵竑,便决定退而求其次,先想办法离间钟夫人和赵竑。 第7章 破事真多 七月上旬,赵与芮和哥哥母亲一起回到绍兴。 舅舅全保长知道两兄弟被赶回绍兴后,脸色比较难看,不停的叹气。 因为在去之前,街坊邻居都以为两兄弟要咸鱼翻身,当时整条街上大张旗鼓,敲锣打鼓的欢送,连县衙都派了人过来。 现在两兄弟灰溜溜回到老家,四周一片稀吁,全保长的脸都丢光了。 大哥赵与莒心情极差,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所以直接躲在房间里,既不练字也不看书,更没有拜谢舅舅,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赵与芮回到家第一件事先拜见了舅舅,并表示了感谢。 全保长有些意外,因为在去临安之前,两兄弟的态度和现在截然相反。 当时弟弟赵与芮只知道贪玩睡懒觉,哥哥赵与莒知书有礼,比较稳重。 全保长也是个奇人,不然也不会诳到余天锡把两兄弟带到临安。 当时便道:“与芮没有气馁,经的起挫折,将来还会有机会出人头地。” 赵与芮听的心里美滋滋的,正想客气下,不料全保长突然伸手拍拍他肩膀:“明天上午田里要除草,你陪舅舅一起。” “。。”赵与芮。 赵与芮刚回家就接到明天田里除草的任务,郁闷无比的回到自己房里。 没办法,他们现在住的地方都是舅舅的,寄人篱下帮忙做些农活也是正常,更别说还是自己亲舅舅。 舅舅家吃晚饭比余天锡家还要晚,大概到后世六点半左右才有人来叫吃饭。 来叫赵与芮吃饭是舅舅的儿子,表弟全勇。 全勇母亲早死,与赵与芮同年,但他身体壮实,个子比赵与芮高半个,性格和赵与芮相似,比较贪玩,两人关系很好。 全勇常和赵与芮一起玩,不喜欢赵与莒。 这古代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吃完饭后,赵与芮就想回屋。 全勇一路跟着他和他说话,一路跟到他屋里。 赵与芮本想打发他走,但想想这表弟人品还是不错,便陪着他聊了起来。 全勇都是在问他在临安的经历,看的出很向往,也想去临安。 聊着聊着,全勇突然左右看看,鬼头鬼脑的压低声音:“你走之后,徐氏找我问了你几次,问伱什么时候回来。” “。。”赵与芮一脸呆滞,好一会功夫,脑海里才缓缓出现一个身影。 全勇脸上这时露出邪邪的笑容:“表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得手了?” “咳咳咳”赵与芮被呛了下,立马做恼怒状:“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岂能干这种事。” 全勇表情半信半疑,他扰了扰头:“不弄白不弄,你要不上,早晚便宜别人。” 赵与芮瞪着他,突然来一句:“你不许乱来。” 全勇扬起头瞪着他,然后笑了:“我就知道你得手了。” “。。”赵与芮。 全勇在他房间里呆了两刻钟就走了。 赵与芮脑子里慢慢想起徐氏。 徐氏是街上的邻居,同是全保长这保里面的住户王信妻子。 熙宁初,王安石变募兵而行保甲制,到南宋时此时,十户为一保,设保长,五十户为一大保,设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设都保正和副都保正。 王信是全保长之前的保长,后病重而亡,留下寡妇妻子徐氏。 徐氏有点姿色,不对,是好点姿色,整条街上觊觎她的汉子们可不少,连赵与芮的舅舅全保长都对她颇为照顾。 但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漂亮的寡妇,所以徐氏常常被人骚扰,去年徐氏被街头另一保的齐保长儿子齐彬在河边拦住,徐氏刚烈,被逼无奈之下,直接跳河。 赵与芮正好路过,便跳下河救了徐氏,两人因此在水中有了肌肤之亲。 这以后,徐氏就有意无意的向赵与芮靠近。 但赵与芮年幼,也不敢想这事,每次见到徐氏,都避之不及。 “吗的,这赵与芮破事真多。”赵与芮回想着这些记忆,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天还是黑黑的,全勇就把赵与芮叫了起来,然后递给他一张粗米饼。 这粗米饼很难吃,但就着水后,就算他们的早饭。 哥哥赵与莒没出来,听说是心情不好,还要读书写字。 两兄弟到了外面门,门外已经有好几个人在。 全保长家里今天除草,保里能帮忙的都来了。 南宋的保长有催缴税赋、劳役派遣之权,还要协助维护当地治安,缉拿盗贼,虽然没有俸禄,也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员,但权力可不小,所以今天来了七八个人帮忙。 人群有男有女,但赵与芮一眼就看到了徐氏。 徐氏脸蛋圆润,身材丰腴,个子也比较高挑,说是寡妇,其实可能二十岁不到,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裙,但她长相实在有些出众,看起来更是成熟美艳,与四周粗汉农妇的形象截然不同。 难怪舅舅也对她也很照顾,还说此女旺夫,若不是全勇嫌她年纪太大,都想让全勇娶她过门。 人群中她非常显眼,保里的男男女女都会随时打量她。 赵与芮出来之前,她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 等听到赵与芮的声音时,她才抬头,飞快看了眼赵与芮,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又低下头。 “全勇。”舅舅全保长突然大声叫道。 “啊,爹爹?”全勇莫名其妙。 “怎么每次都要老子说?”全保长怒道:“不知道帮你徐婶挑下担子?” “好勒。”全勇吐吐舌头,白了眼赵与芮,走过去帮徐氏拿起地上的担子。 徐氏给大伙做了一些午饭,大概也是米团咸菜馒头之类。 她也没有拒绝,因为拒绝也没有用。 “走,出发。”全保长这时好像个领兵的大将军,大手一挥,众人跟着他更往田地去。 大宋百姓还是比较八卦的,路上有人追着赵与芮问临安的事。 赵与芮则一直回答,大哥稳重得体,知书有礼,自己只是去陪衬,又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们别老问了,今天咱们,先帮舅舅田里的农活干好就行。 全保长听的哈哈大笑:“别问了,今天专心干活。” 第8章 我怕你糟不住 七月天气较热,大伙也起来的比较早。 到了田头后,天色还没完全亮,阴沉阴沉,距离二十步外就看的不是很清楚。 众人把杂草拔上来,堆到田埂边,由徐氏统一分晒,晒个一两天后,就能一把火烧了。 所以徐氏的事比较简单和轻松。 赵与芮脱了靴子下了田,从田左边开始,拔到一堆杂草后先放边上,等凑齐了一大堆后,再抱到徐氏处。 赵与芮过来时,徐氏正弯腰用着工具铺平杂草,她低头干活的表情很认真,粗布衣领下白净的皮肤清晰可见,只是用余光瞄了下,赵与芮立刻想到小桃鼓鼓的前襟,似乎比徐氏还差那么一星半点。 他心中微动,觉得徐氏也没吃过多少苦。 普通的农妇人,怎么会有如此丰腴的身姿和白净的皮肤。 “二郎辛苦了。”徐氏突然小声道。 “不辛苦,婶婶辛苦了。”赵与芮下意识回了句。 “二郎为何把我叫这么老?”徐氏又道。 “。。”赵与芮脑子赶紧运行了下,差点当机。 特吗的,以前赵与芮叫徐氏嫂子的。 徐氏也就二十岁左右,搁后世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全保长因为王信的原因,所以让全勇叫她婶婶。 她显然很在意赵与芮叫她婶婶。 赵与芮不知道怎么回应,现场人又多,舅舅还在边上,赶紧逃也似的转身先回田里。 要说大多数现代人穿越古代的第一任务,肯定是得开后宫。 但赵与芮没这么肤浅,他只想和一些优秀的古代女性们,产生灵魂上的共鸣。 可惜临安面试失败,他现在的心思可不在一个寡妇身上,而是时刻想着如何在南宋活下去。 众人大概干了有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雪亮,太阳高高扬起,强烈的阳光铺照在大地上,晒的人个个汗流夹背。 很多人都戴起了斗笠,虽然防晒,但汗流不止。 全保长见状便叫休息了一次,在埂边喝了点水,补点吃的。 全勇当时就坐在赵与芮身边,盯着徐氏看了会,小声道:“这女人确实有味道。” 赵与芮这会正在想:若是当不了沂王该怎么体面的在南宋活下去,然后又想到玻璃、肥皂、白酒、香水,却发现自己啥也不会。 全勇打断他的思路,他转过脸瞪着全勇。 全勇看赵与芮不高兴的样子,马上又道:“表哥我怕你糟不住,一般人怕是降服不了。” 赵与芮嘴角微抽,徐氏这种身段,用后世的说法是很废油的。 全勇说糟不住,可不是开玩笑。 他低头看看自己瘦弱的身段,不由微微发沭。 他应该从小营养不良,到现在还没有发育,个子才一米六左右,确实糟不住。 就在他自惭形秽之时,远处有人满头大汗跑过来。。 “全保长——”来人是大保长王栋的人,一路从街上跑到田间,和全保长不知说了什么。 全保长听完脸色阴沉的回来,骂骂咧咧:“特娘的,我先回去有事,你们再干会,天要太热,就回去。”一脸不爽的走了。 全保长走后,他们又干了两刻钟左右,但夏天的农活不好干,阳光越来越烈,赵与芮看徐氏也是满头大汗,圆润的脸上通红通红,便自做主张:“天气太热了,大伙早点休息。” “哇吼”人群中有人立马欢呼起来。 “多谢赵二郎。” “二郎心痛徐家嫂子了吧。” “哈哈哈。” 四周又是一片哄笑声。 赵与芮扭头,正好看见徐氏也在看着他。 他慌忙转过头,只见场中的保民们纷纷收拾东西往回,全勇还是帮徐氏挑担子,但徐氏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收拾完她自己的东西,其他保民已经打着招呼先上路了。 等赵与芮回过神时,场中就只余下徐氏、全勇和他三个人。 余勇向他做着鬼脸,用力把担子挑起来:“表哥,那个我先走啦。” “等下。”赵与芮赶紧追上去。 徐氏也扛起一个农具,快步跟在他们身后。 “你们走慢点,这是机会。”全勇倒是一门心思为赵与芮着想,不知道他爹全保长知道,会不会打死他。 “特吗的,大白天伱想啥,你把我当什么人。”赵与芮嘴上骂着他,心中在想,现在外面热死人的,呆都没地方呆。 “诺,前面有小树林。”全勇吱牙一笑。 赵与芮抬头,前面大概一两里外,确实能看到一片小树林。 因为天气比较热,三人走走停停,一路上只有全勇和赵与芮说话,徐氏跟在后面也不出声。 好不容易眼看着要到小树林了。 哗啦啦,树林里突然冲出一波人来。 这波人应该是在树林里避晒休息的,和他们一样都拿着农具。 双方一个照面,对面有人厉声叫道:“赵二郎。” 赵与芮瞪着他,半天才回想起来,这不是上次调戏徐氏,逼着徐氏跳河的齐保长儿子齐彬吗? 齐彬十八岁了,长的人高马大,今天也是带着保民去他们家田上干活,正好在这树林里休息。 没想到刚出来就撞到赵与芮。 接着又看到赵与芮身后的徐氏。 去年齐彬撞到徐氏时,还算秋天,如今正是炎夏,徐氏薄薄的粗布衫,被汗水交映之后,便紧紧贴在身上,把她原本就丰腴的身段更加玲珑的展现出来。 而她的脸蛋被太阳晒的通红,如同一个熟透的苹果让人看的垂涎欲滴。 齐彬只看了一眼就有点上头。 “快走。”全勇一看对面全是男的,而且十几个人,赶紧拉着赵与芮就走。 眼看着赵与芮和全勇走过人群。 “徐家嫂子这么巧?”齐彬哈哈一笑,侧身拦住徐氏。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徐氏,徐氏的气质身段,实在富态,看起来像官宦家的大小姐,民间的粗汉们确实很向往这种婆娘。 空气中突然充斥出大量的荷尔蒙,粗汉们一个个贪婪的打量着她的身段,有些人的表情,恨不能一口吃了她才好。 “让开。”一直不说话的徐氏勃然大怒,她性情原本刚烈,要不然去年也不会跳河:“光天化日你们想什么?” 说罢想奋力往前去。 但前面好几个粗汉拦着她,一时间有点情急。 她举起手中农具就挥。 “啊哟”粗汉们大笑,装着四下避让。 那农具还有点沉,徐氏挥起来没使上劲,反而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徐家嫂子当心。”齐彬左手飞快抓住徐氏的农具,作势要扶她,右手直接搂向徐氏的柔弱的腰肢。 第9章 这个表弟能处 (求收藏求票) “哇哇哇”四周纷纷起哄。 “草尼吗的,齐彬。”赵与芮这时一声怒吼,抢先一把将徐氏往身后拉了下。 徐氏借势赶紧退到赵与芮身边,齐彬只拿到农具没搂住人,气的半死。 赵与芮这会才十五岁,个子也不是很高,在人群中显的非常瘦小。 众人看了他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赵二郎关你屁事。” “赵二郎当上沂王没有?” “那岂不是要叫赵大王?” “哈哈哈。”粗汉们都在讥笑。 全保长和齐保长本来就不合,上次外甥去临安,全保长大摆宴席,牛比冲上天,不料两外甥又灰溜溜的回来了,大伙正想看他们笑话呢。 徐氏看到小小年纪的赵与芮挺身而出,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但马上低头道:“二郎快走,别管我。” 身后全勇年纪比赵与芮还小几个月,但他身材高大,而且在这带可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对面虽然全是成年人,全勇可没害怕,只见他放下挑物,拿起担子,挤到赵与芮身边,厉声道:“你们干什么,我爹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全勇声音是挺大的,表情还很凶猛,但他年纪比赵与芮还小,现场谁把他当回事。 “赵二郎、全勇,你俩想死吗?跟伱齐爷这么说话?”齐彬脸色阴沉着,左右看了看,此时大路上就他们两拨人,全保长的保民们早就远远的离开这里。 “欺负孤儿寡妇算什么本事,你特娘没见过女人吗?”赵与芮道:“你也是女人生的。” 徐氏表情有点动容的看着他。 此时明明还瘦小的赵与芮,在她眼里已经变的十分的伟岸。 齐彬闻言气急败坏:“赵二郎你装什么装,想当英雄是吧,老子数三声,你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你还真把自己当王爷呢。” 他话音还没落,赵与芮一把抓住徐氏的手:“快跑。” 拖着她的手就跑。 徐氏赶紧跟上,全勇一声大吼:“滚开。”拿着扁担往前横扫。 前面的粗汉们纷纷惊叫,避让。 三人拔腿就往前跑。 齐彬愣在边上,老子还没开始数数呢? “齐大郎,追不追啊?”边上有粗汉问。 “你们还等什么,追啊,打死赵二郎。”齐彬疯狂怒吼道。 但这些粗汉也都是普通百姓,又不是青皮流氓,哪会帮他拼命。 大家装腔作势追了下,却是越追越远,加上天气又热,一会功夫,前面的人就不见了。 齐彬气的在后面跺脚,看着赵与芮远遁的身影,特别看着赵与芮紧紧牵着徐氏的手,脸都绿了,骂骂咧咧道:“看老子早晚弄了这徐氏。”眼盯着徐氏丰腴的身段,拼命的咽口水。 “不追了——不追了-——”前面赵与芮喘着粗气,松手放开徐氏。 他自己浑然不觉的,毕竟穿越前牵女人的手是很正常的。 徐氏已经脸红到脖子,轻咬着嘴唇,眼波像琉光似的不停在赵与芮身上流转。 “齐彬这狗东西,色胆包天。”全勇扁担也扔了,因为快跑不过,这会叉着腰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看到徐氏的眼神一直在打量赵与芮,他很果断的起身:“糟了,扁担什么都丢了?我回去找下,表哥,你先送徐家--嫂子回去。” 说罢也不管赵与芮,转身就跑。 “全勇。”赵与芮叫都没来的及,就见他跑的飞快不见。 这个表弟能处,赵与芮看着他背影,默默给个赞。 徐氏看着全勇跑开后,犹豫下,转身便往城里去。 赵与芮赶紧跟上。 徐氏距离余保长家不远,都在一条街上,因为南宋十户为一保,是就近原则,所以两人算是顺路。 “二郎以后有什么打算?”此时四周没有其他人,徐氏说话再无顾忌。 赵与芮感觉到她话中有话,便问:“徐嫂有什么建议?” “二郎是读书人,又是宗室之后,寄居跟着你舅舅,也不是长久之计。” 赵与芮很意外的看着她,普通的村妇可没有这样的见解。 “二郎当用心读书,考个功名,别再做这些粗弊琐事。” 赵与芮笑笑:“民以食为天,农事可不粗弊,况且偶尔做些农事,可以锻炼身体--不然刚才,我也跑不了这么快啊——” 徐氏转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赵与芮,片刻后,她表情也变的丰富起来:“二郎-——果然——见识不凡——” 一路上两人话并不多,主要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徐氏应该有很多话想和赵与芮说,但又怕赵与芮不高兴。 两人按原路返回,进城之后,就走了不同的道。 来的时候是从全保长走的,在街东面,现在回去,徐氏带路,走的西面,直接可以到徐氏家里。 赵与芮也没关心怎么走,就是跟着徐氏,等看到徐氏家才发现。 徐氏家外面有堵低矮的土墙,里面的院子还比较大,毕竟徐氏死去的丈夫曾经也当过保长,家里比其他百姓家要好看些。 赵与芮把她送到门口就想回。 不料徐氏道:“小勇拿了我的东西一定会送回来,二郎不如在这等他一会,喝口凉茶,可以和他一起回去。” 好像有道理。 赵与芮闻言没再犹豫,大步跨入院中。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进徐氏家里,徐氏眼睛也是微微亮。 临进门前,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街边两侧,好在现在正是午时,太阳火热,街上几乎看不到人。 不知不觉,两人都有点心虚的快步进入院中。 吱,徐氏反手就把院门给锁上了。 到了徐氏家里,徐氏整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 她大大方方往右侧一指:“那屋子阴凉,二郎进去坐会,我马上过来。” 赵与芮刚走进去,便感觉到一股清香。 这明显是女人住的屋子,里面虽然简陋,但干净整齐。 最左侧有张床,床边有张小型的妆案,堂前是张四方桌,摆着四张凳子,整个房间也就这么几件家具。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面对着房门,才坐了一会便感觉到清凉。 今天天气很热,刚刚先是拔草,又是跑路,然后走了数里回到城里。 他全身不知出了多少汗,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好不容易坐在阴凉的屋子,心情也慢慢平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氏端着一盆水进来:“二郎用井水洗个脸。” 轻轻放在赵与芮面前,接着转身又出去了。 赵与芮也不客气,赶紧拿毛巾洗了把脸,果然清爽了很多。 擦完脸后,徐氏还没回来,他想了想,又搓了下水,从脖子往下擦了擦,顿时感觉更爽。 正擦的起劲,徐氏端着茶水又来了。 刚到门口就看到赵与芮掀起衣服在擦脖子,她飞快看了眼,又马上看向别处,低着头走进屋中。 第10章 二郎不要动 赵与芮看到她进来也尴尬一笑,收起毛巾。 “二郎要洗个澡吗?”徐氏放下茶碗时,突然问。 她说话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拿着茶碗的手放到桌上时,好像没控制好。 砰,声音非常之重。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赵与芮瞪着她,她也毫不避忌的看着赵与芮。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气氛也缓缓变的有些异样。 此时徐氏就坐在赵与芮对面,在昏暗的屋子里,她白净的皮肤和淡红色的嘴唇相映成画,沿着她圆润的脸蛋往下,薄薄的粗布衫,印衬着鼓囊囊的前襟特别好看。 对比更加年轻的小桃,徐氏无疑像是一枚熟透了大红苹果,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糟不住?”赵与芮脑海里突然闪过全勇所说的话。 见赵与芮没反应,徐氏以为他也想了,“我去准备水。”徐氏果断站了起来。 “别。”赵与芮飞快起身,没想到徐氏这么胆大。 徐氏红着脸看向他,有点羞涩的小声道:“不洗澡吗?二郎不嫌脏?” 轰,一股莫名的火焰从下腹直冲赵与芮的脑海。 但好在他没有失去理智。 他愿意进来,只是因为如果当了沂王,他需要身边有信的过的人。 可此时此刻,又好像来的太快。 就好像他当初在临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拿下小桃,使得小桃心甘情愿的帮助自己。 他是有目的。 没有目的灵魂交流,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赵与芮电光火石想到这个问题,感觉不能太急,脱口道:“天太热,洗澡也没有用,还是会出一身汗。” 徐氏愣了下,大概没想到赵与芮会说出这样的理由。 但转念想想,好像有些道理。 这么热的天,即便坐在原地不动,都可能出汗。 她脸上红了又红,眼神也在变化,似乎犹豫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点点头:“确实有点热。” 接着她转过身,走到门口对外看了看,吱,反手把屋门又关上了。 “。。”赵与芮。 屋子里的光线变的更加的昏暗。 徐氏红着脸走到他身,缓缓跪下。 然后柔声道:“二郎别动,就不会出汗了。” “徐嫂--”赵与芮心中悲叫,简直不敢相信。 体态丰腴,脸蛋圆润而好看的徐氏就默默的跪在他的身前,一切,恍如做梦。 再看着徐氏颤抖着伸过来的脸,正义的防线,几乎在刹那间崩溃失守。 你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的起考验? 就在赵与芮准备投降的时候。 “砰砰砰”外面突然传来重重敲院门的声音。 “表哥,徐家嫂子——”能相处的表弟全勇拍门大叫。 这表弟不能处,赵与芮心中瞬间又把他拉黑。 徐氏飞快起身,还长长舒口气,不甘心的咬了下嘴唇看了眼赵与芮,赶紧转身开门,接着快步往外走去。 看着她丰腴的背影,想着她刚刚浅浅跪下的温柔,赵与芮突然感觉更热了,额头的斗大的汗珠一粒粒的冒出来。 吱,外面的院门打开。 全勇挑着徐氏的物具走进院子,一进来就看到赵与芮正在院子里的井边打水。 “徐嫂。”全勇道:“齐彬那狗东西,把你的东西弄坏了。” “没事,放这就行。”徐氏幽幽的道。 “小勇来洗把脸。”赵与芮温和的向他挥手。 “这鬼天气真是热,还拔什么草。”全勇骂骂咧咧,放下担子过去洗脸。 赵与芮扭过头,发现徐氏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全勇洗过脸后,还想再坐会喝口茶。 喝你妹的,赵与芮上前拉拽他:“徐嫂我们先走了。” “不是,表哥,我喝口凉茶,渴死了?” “喝伱妹。” “我没妹妹啊?” “走。” 赵与芮连拖带拽把他拉出去。 当天遇到齐彬的事赵与芮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等到第二天下午舅舅全保长从外面回来就发现不对劲。 全保长把他和全勇叫到屋子里,脸色很严肃。 “你们昨天和齐彬打架了?” “没有啊。”全勇道:“是他们想堵我们,还欺负徐--婶--” “那也不是你们管的事,谁让你们多管闲事?”全保长大怒。 两兄弟莫名其妙。 全保长跺脚道:“大保长王栋不干了,推荐齐雄当大保长,特娘的,以后咱们没好日子过了。”原来他上次拔草被叫回,就是因为这件事。 “啥?”全勇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王信不是王栋堂弟吗?怎么不支持你?” “堂弟有屁用,齐雄有钱有人,再说我是王栋什么人?凭啥支持我?” 全保长说到这里,看了眼赵与芮:“你们俩,明天去齐保长家,向齐大郎赔个礼。” “我不去。”全勇马上道。 “你敢。”全保长拍案而起,瞪着儿子。 “打死我也不去。”全勇道。 “土崽子,老子打死你。”全保长脱下鞋子,举起来就打。 全勇立马跑了出去。 两父子在院子里跑了几个来回,跑的满头大汗。 “行了行了,我带小勇去。”赵与芮拦住舅舅。 舅舅就等他这句话:“你俩记着,态度好一点。” 说罢又回到屋里,然后拿出来几枚铜钱。 “去街上买只鸡,一起送过去。” 全勇一脸不服,赵与芮接过铜钱,大概看了下,正面是大观通宝,背面是‘当十’两个字。 字体全是瘦金体,这是北宋宋徽宗时的铜钱。 当十代表十文。 舅舅给了了八枚,相当于八十文。 次日一大早,赵与芮和全勇上街,花了七十五文,买了只老母鸡,这让赵与芮感觉宋朝物价也不便宜。 两人拎着鸡来到齐彬家,刚到门口就愣了住了。 齐家大院的围墙周长足足有一百步以上,又高又长,气势不小。 “齐家这么有钱?”赵与芮动容道。 全勇左右看看,低声在赵与芮耳边道:“齐雄早期走过私盐,积累了一笔财富。” 此时南宋的盐政比较混乱,朝廷政令三番四改,官员贪腐不堪,民间多有走私贩盐之事。 第11章 别以为姓赵的就不打你 (求收藏求票) 齐雄早年趁政令不严时,钻了空子,捞了一笔,后来见势不妙又回家买田屯种,还开了商铺,继续卖盐,当起富家翁,所以他是绍兴城里有名的富户。 “难怪能成大保长了。”赵与芮与全勇同时转头:“tui”,在齐家门口吐了口水,这才上前敲门。 很快有个汉子开门,这汉子看起来比较精悍,脸上有股凶气,估计是早年跟着齐雄跑私盐的盐户。 他听到来意,便让两人等会。 不一会儿,汉子重新出现,他似笑非笑打量了赵与芮和全勇几眼,笑道:“保长在正厅等着,两位小郎君请。” 全勇听别人叫他郎君,顿时眉开眼笑,挺高兴的。 赵与芮感觉有点不妙,这汉子表情态度和刚才截然不同,他想了想,进去之后就站在院子,大声道:“上次得罪了你家大郎,是我们兄弟的不是,今天专程过来道个歉,还望你家大郎海涵。” 说罢把老母鸡从全勇手上拿过来,递给那汉子:“有劳大哥帮忙打个招呼,改日,咱们再来拜访。” 说罢把心一横,又把买母鸡找零的五文钱掏出来,叭,塞在这汉子手上。 汉子一手拎着鸡,一手拿着五文钱,表情怪怪的。 但听他身后突然有人厉声大叫道:“二狗发什么呆,把门堵起来。” “跑啊。”赵与芮一听是齐彬的声音,转身就跑。 全勇反应慢了点,但也跟着他转身。 刚转过身,哗啦啦,脑后背后被扔了好几个东西。 他捂着头扭头一看,当当当,几个铜钱崩在地上,其中两个还崩到他前面。 全勇舍不得,弯腰跑过去就想捡。 等赵与芮跑出院门,回头一看。 “啊呀”全勇一声惨叫,已经被那个叫二狗的汉子按在地上。 轰隆,大门同时重重关上。 “特吗的。”赵与芮又往前跑了几步,还是停下,他原地狠狠跺了下脚,左右看看。 齐家大院对面有一排商铺,其中一个像是卖猪肉的。 他噔噔噔跑过去。 “赵二郎啊,买肉吗?”卖肉的居然认识他。 没办法,最近赵家两兄弟参与沂王竞选,整个绍兴城都知道。 赵与芮匆匆看了几眼,伸手一把从案桌上抓了东西在手:“借你的刀用下。” 说罢往右手袖子里一塞,转身就又跑向齐家大院。 “哎,这——别啊——”卖肉的叫都不来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与芮跑到齐家大院门口。 赵与芮拿走了他的剔骨刀,这刀又快又小巧,确实是杀人的利器。 卖肉的脸色苍白,想了想后,赶紧道:“浑家,快出来-——”他叫出婆娘,自己匆匆跑向全保长家里。 赵与芮走回门口敲门时,都能听到全勇在里面的骂声和惨叫声。 “开门,老子来了。”赵与芮重重的敲门。 轰隆隆,院门重新被打开。 那个叫二狗的汉子面目狰狞的在门缝里看了他一眼,然后吱牙一笑,打开院门。 赵与芮推门而入。 只见全勇双手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三四个汉子拿着草鞭,短棍在他身上打来打去,这几个可不是他们保户,而是以前跟着齐雄贩卖私盐的精壮,下手可不轻。 全勇一会骂一会叫,地上还有血。 齐彬坐在一张长凳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剥着瓜子,表情洋洋得意。 看到赵与芮进来,他更得意了:“跑啊,赵二郎伱不是挺能跑的?你跑啊。” 砰,院门再次被关上。 二狗拿着一根长棍堵在赵与芮身后。 “住手,你再打下去,出了人命,报到官衙,有你好果子吃。”赵与芮怒道。 “你和全勇翻墙到我家偷东西,我们家少了十两银子,不打你们打谁?”齐彬笑道:“谁让你们翻墙进来的。” “嘶”赵与芮没想到这姓齐的这么阴险。 “给我连他一起打。” 赵与芮听到这话,快步往前冲。 擒贼先擒王,他是想先制住齐彬再说。 但四周几个大汉一涌而上。 他毕竟才十五岁,身体又单薄,还没靠近齐彬。 砰,腿上被人敲了一棍。 “啊”赵与芮当即半跪。 接着几个人一涌而上,噼里叭啦对着他一顿招呼。 这时他也没办法,只能先学全勇,双手紧紧抱住头,护住要害。 齐彬‘tui’,吐了个瓜子壳,指着赵与芮厉声道:“别以为你是姓赵的,老子就不敢打你。”表情嚣张无比。 两兄弟被一顿好打,然后被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起,两个成年大汉还一人一个,用脚踩在他他背上。 “大郎,下面怎么弄?”有人问齐彬。 齐彬这时起身,走到赵与芮兄弟两身前,居高临上,高高站着:“赵二郎,你俩服不?以后还敢和老子抢女人不?” “tui”全勇吐出一口血,一脸不服的看着他。 他才十五岁,当然不服,今天这里全是精壮大汉,以前他在自己家门口那条街,十五岁以下没人打的过他。 赵与芮抹了下脸上的灰,淡定的道:“你还比我大几岁,有种和我单挑?” “草”四周一片喝骂声,砰砰砰,又是一顿招呼。 吗的,这些人不讲武德啊,赵与芮再次抱起头和脸。 “狗东西,今天非要弄服你,来人。”齐彬厉声道:“去把街西头的徐家嫂子给叫过来。” 赵与芮脸色大变。 “齐彬,我拷你老母,你是不是人。”余勇破口大骂。 然后又被锤了几下。 边上有人问:“她要不来呢?” “你说赵二郎在我这,她肯定来。” 马上有人笑了,接着就打开门出了院子。 “你别动她,有什么冲我们来,男人欺负女人不算本事。”赵与芮冷冷看向齐彬,心中涌起一股杀意。 此时此刻,他无比的希望自己能成为沂王,并拥有无上的权势和力量。 “老子就要动她,还要当着你面动她。”齐彬狞笑:“一会你睁大眼睛看看,老子怎么玩她的。” 哈哈哈,四周一片狂笑声。 全勇对着他破口大骂,但不但没用,反而会遭来更沉重的打击。 赵与芮不出声,只是盯着齐彬。 齐彬距离他有六七步,他的刀还在袖子里,可身边全是壮汉,根本没机会近身。 沂王没选上,老子要是杀了他,会不会被判死罪? 第12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徐氏果然来了。 她满头大汗的出现在齐家院子,一眼就看到被打的遍体鳞伤的两兄弟。 “二郎--”徐氏心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下一刻,她就像爆发了多年的压仰一般,对着齐彬怒吼道:“放了他们,你要什么,我给你。” “哎徐大嫂子还挺有个性的啊。”齐彬笑着想走过来。 “你放不放?伱再来,我一头撞死在这里。”徐氏后退两步,来到院子边上。 她脸色决然,表情刚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 赵与芮动容的看着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徐氏,居然有这么刚强的一面,再想到她之前还跳过河,不由对她肃然起敬。 四周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齐彬也站在原地,没敢往前,因为去年徐氏就跳过河。 他看了看赵与芮,再看看徐氏丰腴的身段,心更加的羞怒,赵二郎这小白脸,除了长的俊俏一些,哪里比的上老子? “你让老子快活了,我马上放了他们。”齐彬恶狠狠的道。 “我不信你,你先放了他们。”徐氏接着又道:“我虽然是一个弱女子,但还是要脸的,不会像有些人一样,言而无信。” 齐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想强来,又怕徐氏真撞院墙。 左右看看,最后一跺脚:“放了他们。” 狗腿子们立刻放了两兄弟。 赵与芮伤的不重,赶紧起身扶起全勇。 全勇头都被打破了,还流血,伤势比他严重。 “你们快走。”徐氏歉意的看了下赵与芮。 赵与芮看了看她,没出声,然后一拐一拐,故意装着腿瘸,往齐彬走过去。 身后几个壮汉要涌过来。 齐彬挥手,表情得意,示意手下别怕。 赵与芮才十五岁,个子还比齐彬小半个头,加上腿都被打瘸了,他怕个毛。 “怎么,还不服?” “我认栽,愿意出钱,你说个数,我花钱消灾,让我们三一起走。”赵与芮沉声道:“五百贯够不够?” 齐彬眼睛一亮,没想到赵与芮会这么有钱? 难道是这次去了临安?官府赏的? 五百贯钱确实有点多,对齐大少爷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他贪婪的看了眼赵与芮,又看看徐氏。 徐氏静静站在原地,薄薄的衣衫紧紧贴在她的腰肢上,那隐隐约约的曲线,那美好丰腴的身段,让人看了就热血沸腾。 “赵二郎你看不起谁呢,老子今天要人不要钱,徐氏,我玩定了。” 齐彬嘴上说的好,心中却在想,一会人也要钱也要,不信赵二郎不拿出钱来,不给钱,老子打死他。 “草尼娘的。”他话音刚落,赵与芮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齐彬根本没把他在眼里,面带讥讽看着赵与芮,眼看着赵与芮冲到面前时,他猛的抬脚,就想一脚把赵与芮踹飞出去。 不料。 赵与芮挥起右手对着他脸上一甩。 哗啦,扑面一把泥土洒了齐彬满脸满嘴。 齐彬闭着眼睛又吐又骂,连忙后退。 赵与芮从侧边跟上,一个扫脚,绊在他后脚跟。 “啊呀”齐彬惨叫,扑通坐到地上。 等四周壮汉们怒骂着冲上来时,赵与芮手持剔骨刀,一手勒他头发,一手架在他脖子下面。 “都给老子站住,谁敢上来?”赵与芮的怒吼,瞬息震住全场。 此时齐彬已经睁开眼睛,看到赵与芮手持带着血的杀猪刀并没有害怕。 “赵二郎你吓唬我?”齐彬还笑了,他坐地上,鄙视的余光看向身后的赵与芮:“你毛都没长齐,连鸡都没杀过一只,你拿刀唬我——” “扑哧”赵与芮一刀狠狠扎在他大腿右侧。 “啊啊”齐彬顿时惨叫。 四周诸汉子顿时目瞪口呆,果然不敢上前。 “哈哈哈。”全勇大笑,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走到齐彬面前,突然弯腰低头,叭,叭,叭,连抽齐彬三个巴掌:“狗东西,敢打你勇爷。” 然后又觉的不过瘾,叭叭叭,又抽了三巴掌。 齐彬也是个狠人,被捅了一刀,又被抽了六个巴掌后,他还是狰狞的瞪着两人:“你俩有种以后别在绍兴出现。” “还嘴凶?”全勇大怒。 “把他拎起来,走。”赵与芮力气小,并让全勇和他一起,两人挟扶着齐彬往外退。 此时齐家院子里鸡飞狗跳,有人往后院跑,估计是去报信,也有人往官府跑。 徐氏整个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匆匆来到赵与芮身边,表情十分惊慌和担忧。 “你快走,先去报官。”赵与芮很冷静,飞快的对她道:“一口咬定齐彬贪图你美色,派人劫你入齐家,我们两兄弟是过来救你的。” “妾身明白。”徐氏重重的点了点,转身就走。 齐彬听了冷笑,绍兴县令和他父亲齐雄关系不错,岂能听你们一面之词。 几人慢慢退到院门边,但没打算出去。 现在出去就是大街,只会让更多的人看到,所以赵与芮打算在这里等官衙的人过来。 齐彬见状,又道:“你们俩最好带着徐氏赶紧跑,然后保佑别被老子抓到。” “闭嘴你。”全勇对着他脸上又扇了一巴掌。 “tui”齐彬是个狠人,张嘴吐出口血,冷冷看着余勇:“你再落到我手,我非弄死你不可。” “握草”全勇勃然大怒,立刻看到赵与芮手中的刀上,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意。 齐彬没想到自己自己也惹到狠人了,因为他心里看不起赵二郎兄弟。 他自己十三岁就跟着父亲走私私盐,杀人放火啥事没干过,真没把全勇两人放心里。 三人就在院内台阶下,齐彬腿痛吃不消,坐在原地,赵与芮拿着刀挟持着在他身后,全勇不时往后面看,生怕后面院门里冲出什么人来。 对面不停叫他们放人,说不计较,先帮齐彬止血什么,赵与芮一概不听。 双方对持了也没一会,院子内外同时来了人。 “赵二郎把刀放下。”先来的是个中年大汉,长的魁梧高大,一脸凶煞,正是准备接任大保长的齐雄。 “与芮快把刀放下。”接着院外冲进来一波人,舅舅全保长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 “把刀放下。”衙役们也纷纷叫道。 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齐彬此时已经失血过多,脸都白了,但他嘴还凶,拼力大声叫道:“爹,赵二郎兄弟翻墙进我家院子偷东西,被孩儿抓到,还拿刀捅我,请爹爹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周大哥,牛大哥,不能放过恶贼啊。”最后这句话他是对两个认识的衙役说的。 院子里的汉子们纷纷大叫,这两人是小贼,翻墙入院偷齐家的东西。 这些人颠倒黑白,冤枉好人。 “草尼娘的。”全勇年轻气盛,听到这话再也没忍住,劈手夺过赵与芮手中的刀,扑哧,一刀捅进齐彬的后心。 第13章 真是太剌激了 (求收藏求推荐) “我的儿呀。”齐雄一声惨叫,几乎晕厥,身体也摇摇欲坠。 全勇的一刀简直震惊四周,全勇的父亲全保长看的也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随着齐彬的身体缓缓滑落到地,现场顿时炸了锅。 “打死这狗东西,打死他。”齐雄疯狂怒吼,数个大汉一涌而上。 “住手,住手,都是街坊—”姓周和姓牛的两衙役又惊又怕,连忙拔刀,冲上来拦在全勇和赵与芮身前。 看衙役拔刀,汉子们还是愣了下。 但齐雄可不管,他也是刀口上讨过生活的人。 他状若疯狂的上前厉声道:“周来,牛宝,你俩让开,今天老子要弄死他。” “杀人偿命,朝廷有司一定会治他的罪,齐员外不要再冲动了。”周来客气道。 齐保长在当地也算富户,好多人会尊称他一声员外。 齐雄也是个狠人,难怪儿子像他。 他二话不说转身入屋,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拿了一柄长刀,看的周来和牛宝两衙役倒吸一口冷气。 “让不让?老子的刀可不长眼?”齐保长是疯了,儿子被杀,今天说什么也要弄死全勇。 全勇年纪虽然小,也是个狠人,他挥动着手中的剔骨刀,狞笑道:“来啊,老子今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赵与芮一把拎起他后面衣领,杀你妹,快走。 全勇虽然发育的早,也是人高马大,但毕竟年纪还小,正面和齐雄这种人干,肯定不是他对手,他拖着全勇就往院外去。 “别拉我呀表哥。”全勇一边怪叫,一边后退,尤自不服。 两衙役赶紧跟着后退。 “齐员外别冲动。”周来一边退一边提醒齐雄。 “狗东西。”齐雄提刀就追。 “我的吗呀。”全保长也是转身就跑。 场面极其滑稽,全保长、两衙役加赵与芮和全勇冲出齐家在街上跑,齐雄提着刀在后面追。 齐家还有一些汉子们拿着棍鞭之类在后面跟着,但这些人知道对面有衙役,当然也是做做样子,不敢死命追,只有齐雄一个人跑在前面。 “这边,这边——”周来一边跑一边教赵与芮两人。 五人左拐右拐,跑了有五六分钟,个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后面齐雄居然还在追。 “齐员外疯了。”牛宝怪叫。 周来白了他一眼,你儿子被人杀了,伱也疯。 但他们不敢停,继续带着赵与芮几人往前跑。 终于,前面出现一个熟悉的地方。 县衙到了。 “救命。”全保长气喘吁吁大叫。 周来和牛宝却是目瞪口呆,只见县衙门前有好多衙门里的兄弟,知县许天元也在,还有几个都不认识。 突然看到周来等人跑过来,许天元也是一脸意外。 “许大人,杀人啦,杀人啦。”周来气急败坏跑到许天元面前,用手指向身后执刀追来的齐雄。 许天元身边很多衙役,哗啦啦一涌而上。 “站住,齐雄你想干什么?”许天元怒道。 齐雄这时也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毕竟年纪大了,跑不过赵与芮这些年轻人。 他弯腰把刀柱在地上,拼命的喘气,一边喘气,一边指着全勇,眼泪都止不住的流出来,就是说不出话。 周来这时贴上前对许天元道:“全保长儿子全勇杀了齐雄儿子,齐雄要疯了。” 许天元瞪着眼睛:“如何弄成这般?” “回大人。”赵与芮的声音响了起来:“那齐彬垂涎寡妇徐氏美色,派人诱拐徐氏上门,我与全勇上门要人,反被他们驱打,大人请看全勇身上的伤——” “小的实在被打的受不了,这才反击,失手误伤,求大人明鉴啊。”全勇也哭叫道。 周来和牛宝两人嘴角一抽,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过两人还没机会说话,边上又有人叫起来:“知县大人,刚刚民女就是想状告齐氏父子。” 原来徐氏也在边上。 她从齐家出来就跑到县衙来报案,但县衙有事,有衙役让她在边上稍等会。 此时齐雄也终于回过气来,他提着刀上前:“许知县,事情不是这样的,明明赵与芮与全勇翻墙到我家偷盗,被我儿发现,全勇为了逃命,拿刀劫持我儿,最后还将其杀害,求大人作主啊。” 现场有点乱,你一句我一句,听的许天元头晕。 但他算是听明白了:“赵与芮,你也参与这件事了?” “回大人,小生是为了申张正义。”赵与芮正义凛然的道。 “赵二郎你再放屁。”齐雄大怒。 “肃静。”县令许天元勃然大怒。 四周瞬息安静下来。 许天元板着脸看向众人,数息之后,突然脸色一变,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转身往身后看去。 他身后有三匹马,三个人站在马前,也正看着他。 “梁主簿,您看这事?”许天元媚笑问。 姓梁的主簿看看众人,然后看看赵与芮,突然一指手:“你,进来。” 说完眼神示意一下许天元。 许天元一把拉了下赵与芮,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赵与芮走进县衙。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下:“这些人都不许走,等本县回来。” “是大人。” 又对齐雄道:“齐员外稍等,本县自会主持公道。” “好。”齐雄挥着刀朗声道。 于是大伙一个个莫名其妙等在县衙门口,很快引来好多百姓围观。 赵与芮一头雾水跟着梁主簿等人进去。 到了大堂之后,里面就只有梁主簿、许天元,还有一个脸色白净的中年人。 那白净的中年人这时问:“你就是燕懿王(赵德昭)十世孙赵与芮?” 赵与芮一听他的声音感觉就不对,但马上点头:“是。” 中年人点头,看了下梁主簿后,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卷东西。 接着他尖尖的嗓子,发出长长的拖音:“燕懿王十世孙,宗室赵与芮接旨--” 赵与芮脸色大变,赶紧想跪下。 梁主簿却是拉了他一把,示意他走到梁主簿方向。 与许县令三人,面南朝北,跪在当场。 “朕膺昊天之眷命:宗室赵与芮,才惟明哲,至性仁孝,好礼无倦,畴咨文武,为懋隆国本,以绵宗室无嗣之休,宜立与芮为沂王嗣子,以袭王爵,赐名贵诚(为阅读流畅本书还叫与芮),可令有司,备礼册命,嘉定十五年七月初十下-——” 赵与芮欣喜若狂,几乎不敢相信。 圣旨中最重要的四个字是以袭王爵,这证明他不需要和很多大宋宗室那样,一级级从普通官员升上来,而是直接世袭了沂王。 前一刻他还涉嫌翻墙偷盗和杀人,一转眼就变成沂王。 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真是太剌激了。 第14章 人命如蝼蚁 等到梁主簿在赵与芮背后按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赶紧磕头:“臣接旨,叩谢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对南宋礼仪完全不懂,也没印象,只能随便说几句话,磕几个头,也不知道对不对。 等他起身时,发现那许知县抢先一步先爬了起来,接着双手扶着赵与芮,一脸谄媚。 “沂王慢点。”许知县满脸媚笑,眼中全是讨好之色。 大宋宗室还是不少,但能一步封王的可不多,更别说赵与芮是权臣史弥远亲点,许知县哪里敢怠慢。 “拜见沂王,下官宗正寺主簿梁成大,这位是入内内侍省都知姚必之,姚都知。”梁成大这时也微笑向赵与芮介绍。 这会赵与芮也不认识梁成大,如果他熟读宋史就会知道,史弥远有七名心腹,历史上称之为四木三凶。 “四木”是是薛极、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四个人,这四人每一个名字中都有一个“木”字,“三凶”则是指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三人。他们三人依附史弥远,排斥异己,不遗馀力残害忠良,被人们称之为“三凶”。 史载梁成大,天性残暴凶狠,心术凶险,贪婪成性,强取豪夺。 别看他现在笑眯眯挺客气的,为人出名的残暴和贪婪。 这时的梁成大还是宗正寺主簿,宗正寺正是负责管理皇族宗室的部门,圣旨中的有司就是他了,带来了银册银宝等代表沂王的信物。 而入内内侍省是南宋宦官部门,姚必之是宋宁宗身边重要宦官。 前些日子,官家在史弥远多次的建议下,终于下旨,册封赵与芮为沂王嗣子,世袭沂王,并赐改名。 南宋的宦官不像北宋那么有权,姚必之虽然是皇帝亲随,但和史弥远关系也相当好,亲自过来颁旨。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到绍兴,赵与芮就牵扯进一件杀人案。 此时圣旨已下,史弥远在官家面前把赵与芮吹的天花乱坠,什么温和仁厚,什么人品贵重,迫使官家直接封王,官家还特意赐名——贵诚,即为贵重诚信之意。 这要杀人的案子被官家知道还得了? 所以梁成大第一时间把赵与芮叫进县衙。 “沂王能不能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梁成大这时认真的道:“请沂王最好不要掩瞒,” 赵与芮如实照说,他们原本是想过去示好,但齐彬以前和赵与芮有仇,还取笑他当不了沂王。 梁成大认真听了一遍,心中暗暗鄙视,这赵与芮年纪轻轻,和寡妇徐氏乱七八糟,果然不堪大用。 不过正好,史相就需要这样的沂王。 “梁主簿,现在该如何办?”知县许天元恭敬的问。 他以前和齐雄关系不错,齐雄每天也孝敬他,但现在关系到史弥远,许天元可不敢乱来。 梁成大背负双手,来回度了几步,思索片刻,道:“陛下圣旨已经下,这个时候,沂王肯定不能出事。” 赵与芮顿时一脸激动的看着梁成大。 “那齐雄还在外面呢。”许天元道:“这家伙儿子被杀,岂能善罢干休,他早年走私贩盐,过的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为人凶悍不法,现在还拿着刀在外面。” “他走私贩盐?”梁成大眼睛一亮,下一刻,脸上缓缓露出贪婪之色:“家中是不是很富?” 许天元马上道:“正是,他现在还在卖盐,是咱们绍兴城里有名的富户,为了能干上大保长,他刚刚出了五百贯。” 赵与芮嘴角一抽,看了眼许天元,估计这钱都是这狗官拿了。 “那就没问题了。”梁成大冷然道:“齐雄为谋巨利,勾结伪金,走私盐铁,被-——” “杀人的叫啥?” “我表弟全勇。” “被义士全勇发现,齐雄令其子杀人灭口不成,反被义士所杀。” “齐家见利忘义,出卖大宋,通敌卖国,当抄没其家,斩首示众--” 嘶,许天元、赵与芮两人齐齐倒吸了口冷气,一脸惊恐看着梁成大。 三凶之名,名不虚传。 这是赵与芮第一次见识了梁成大的凶残和贪婪,更感受到了此时南宋普通百姓商贾们命如蝼蚁的悲惨,如果他没有成为沂王,或许明天,被杀的就是他全家。 梁成大说完后便看向姚必之,笑道:“姚都知,您看?” 姚必之几乎没有犹豫:“就这么办,主罪走私盐铁。通敌叛国即行。”姚必之也不想把宗室的人和事带入进去。 这件事,要完全与赵与芮无关才行。 于是,大宋一家富户的命运,就在这小小的县衙里,被两人决定。 外面齐雄还在等许天元主持公道。 不一会,县衙内有人出来,叫了个衙役班头进去。 片刻后,那班头出来,又叫了好几个人进去。 再过一会,那几个人又纷纷出来,手上全部拿了兵器,有铁链,有长刀,居然还有弓弩。 南宋县衙都配有弓兵、弓弩,但一般很少用到,怕遗落。 几人涌出来,挥手示意更多的衙役往前,接着把齐雄团团围住。 “?”齐雄满脸问号。 “齐雄,把刀放下。”一个衙役突然叫道。 “你们想干什么?”齐雄又惊又怒:“我儿子被人杀了?” “扑”他话音未落,胸口一痛,对面一弩射在他胸口处。 “唔”他一脸不可思议。 “齐爷。”他身后的庄客们纷纷尖叫起来。 “齐雄走私盐铁,通敌叛国,条条死罪,敢反抗则,杀。”一个班头厉声大喝。 众捕头衙役一涌而上。 现场顿时惨叫连连。 七月,绍兴富户齐雄被官府查出走私盐铁到黄河边,勾结伪金国,以叛国罪,全家抄斩。 齐家被查抄的第二天,赵与芮就被叫到齐家大院。 很多衙役在院子里搬来搬去,一批财物被搬到大门口。 赵与芮进来时,看到门口堆着五六口箱子,还有很多零碎的玩具,像古董,花瓶,甚至还有珊瑚。 珊瑚这玩意,好像在宋朝有很多人把玩,赵与芮在史弥远家里也看到了。 “拜见沂王。” “拜见沂王。” 他还在看这几箱珍宝,迎面有两个衙役走过来,和他打招呼。 赵与芮抬头,却是周来和牛宝两人。 “周捕头,牛捕头,两位好。”赵与芮也客客气气的道。 第15章 一下暴富 (求收藏求票) 两人表情没县令许天元那么谄媚,毕竟许天元要指望史弥远提拔,这两人基本就是一辈子呆在县衙当衙役了。 “里面请。”周来和牛宝带着赵与芮往里面。 赵与芮脑子里缓缓回想周来和牛宝,两人也算是街坊,距离全保长家也就一条街,在绍兴城里名声也不错,没做什么欺压百姓的事,要不然全保长当天也不会去找这两人。 “当天多亏了两位,要不然我和表弟就危险了,上次惊慌失措,只顾着逃命,都忘了谢谢两位。”赵与芮想到这里,突然停下,向两人抱了抱拳。 两人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称不敢不敢。 此时两人看向赵与芮的眼神变的不同。 “听说沂王明天就要去京师了?小的预祝沂王一路顺风。”周来这时道。 赵与芮微笑看着两人,突然道:“两位愿不愿意,陪我一起进京?” “。。”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你们先别急着回我,好好想想,如果愿意,家人可以带着一起进京。”赵与芮淡淡的道:“我刚到京师,前途未知,身边也需要信的过的家乡人。” “当然,这事我也得问问才能决定,若不能成行,你们也不要怨我。” 周来和牛宝呆呆看着赵与芮,就感觉年轻的赵与芮与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但等他们到了另一个院子,远远看到县令许天元时,赵与芮表情一变,走路姿势也是大摇大摆起来。 瞬息好像换了个人。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沂王来啦。”许元天老远就招呼,直接从另一个院子里出来迎接。 出来后看到周来他们,又是换了副面孔,肃然道:“你们在外面守着。” “喏。”周来和牛宝便远远站在院子外。 两人目送着赵与芮走进院子,很快目光对到一起。 “怎么说,来哥,去不去京师?”牛宝长的比较魁梧高大,真像个大壮牛似的,也是绍兴衙门里的一把好手,这会表情有点兴奋,似乎很是心动。 周来身材瘦长,看起来文质彬彬,一看就知道比牛宝聪明多了。 他静静想了片刻,突然从地上拣起一根长长的树枝,然后道:“牛宝伱拿我的树枝?我树枝是刀,不能抓刀刃。” “。。”牛宝。 “来拿啊。”周来道。 牛宝一把伸手拍向他的手,弄了几下没弄开,气道:“你倒是松手啊。” 周来吱牙一笑,这才松手,牛宝生气的剥开他手指,夺过树枝,然后往地上一扔:“干嘛呢。” 周来没出声,心中在想,当天全勇一把就从赵与芮手上夺过刀,哪这么容易。 怕是赵与芮也是故意如此,想致齐彬于死地。 这个赵与芮,挺有意思的,到底去不去京师呢? 他想到赵与芮刚才说的话,刚去京师,前途未卜,希望有些信的过的家乡人。 沂王又不是绍兴人,全勇才是,他倒真会说话。 —— 拷,赵与芮瞪着眼看着屋子里。 这是齐家内院,此时在内院的屋子里,摆放着二十几个箱子。 箱子里全是白银,铜钱和会子。 会子即纸币,北宋用的是交子,南宋改称会子。 “齐家真是有钱,要不是我们崛地三丈,也弄不出这么多钱。”知县许天元谄笑道。 齐家共有三百多亩粮田,此时南宋的田价来回太大,各县各府州区别天壤之别,有些上等田可以卖到八十贯一亩,有些只能卖两贯一亩。 但平均在二十到三十贯一亩左右,江南等地会更贵点。 梁成大他们将齐家一百亩差等田充为公用,余下两百多亩卖为银子。 此时南宋主要用会子和铜钱,银子比较少,也很值钱,只有在大宗交易和官方层面用的比较多。 二百多亩田和一些商铺,共卖得银两七千四百两白银。 另从齐家查没的财产中截留了两千四百贯铜钱,三千七百贯会子。 其中齐家的几处房产俱被处理,变现为铜钱和会子。 现场二十几个箱子里,共有超过万贯财产,真正的家财万贯。 “tui”赵与芮狠狠吐了口水:“齐雄丧心病狂,鱼肉乡民,通敌卖国,积聚万贯家财,真是我大宋的败类。” 说罢转身看向梁成大,一脸正经的道:“多亏梁主簿明察秋毫,姚都知深明大义,许知县仗义出手,还绍兴百姓朗朗晴天。” 许知县一脸正义凛然的表情,姚必之则满脸笑意。 梁成大却是深深看了眼赵与芮,缓缓道:“此处折钱共一万四千五百贯。”(嘉定年间约一两银子换两千铜钱,一贯铜钱换三贯会子) “本官提议分为五份。” 他看向四周,几人都不说话。 “丞相一份,我们四个,每人各一份。” 姚必之和许知县的脸上顿时笑成了花。 “不妥,万万不妥。”突然赵与芮沉声道。 “。。”几个不可思议看过来,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新任沂王这么贪啊? 梁成大的脸也瞬息变的一片通红,瞪着赵与芮。 “梁主簿和姚都知从京师奔波劳累,又为绍兴扫除国贼,许知县,我觉得咱们可以少分点,当让一成给两位。” 让你吗哟,许知县心里肯定在骂娘了,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表情谄媚道:“沂王说的有理,下官支持沂王。” 梁成大嘴角微抽,没想到误会沂王了。 姚都知明亮的眼光投向赵与芮,不由觉得年轻的赵与芮越来越顺眼。 “沂王。”梁成大这时看了眼赵与芮,眼光示意他到边上说话。 两人随即来到西侧,远离姚必之和许天元。 “大王,你以后对下臣,得称本王,不可再称我。”梁成大第一句话很认真的道。 此时南宋的藩王,一般直呼封号,比如沂王、荣王。但也可以称大王,通常叫大王更有亲近之意,若是部下更应称大王。 梁成大因赵与芮要多分他一份钱,亲切的叫起大王。 “啊”赵与芮啊了下,然后满脸感动之色:“多谢梁主簿指点,本——王知道了。” 梁成大又道:“大王心意咱们领了,但--其中还有丞相一份,咱们——” 他的意思,他和姚必之,不能超过史弥远,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与芮。 “啊”赵与芮又啊了声,恍然大悟点点头:“本王明白了。”他抬头看向梁成大,尚能感觉到梁成大眼中浓浓的贪婪之色。 两人很快回到原来位置,梁成大道,多谢沂王心意,还是均分五份。 许知县大喜。 接着五人把白银、铜钱、会子大概平分为五份,其中丞相史弥远和赵与芮略多了几十贯。 这样赵与芮突然一下暴富,分得白银一千四百八十两,铜钱四百八十贯,会子七百五十贯,足足有五个大箱子。 想想昨天全勇连地上掉的几文钱还想去拣,这就不难想象为啥无论古代现代,大伙都想着当官,并渴望权力。 第16章 我全家谢谢宋神宗 分完钱后,许天元表示,他将派人先把箱子送到县衙,明天雇佣几辆马车,送沂王一家往临安,大伙各会有马车载着银钱同行。 从内院出来,周来和牛宝还在外面,看到赵与芮,周来马上贴过来,小声道:“请大王给小的一点时间,小的回去和浑家商量下。” “应该的。”赵与芮拍拍他肩膀,周来这么说,基本等于同意了,不然也不会叫他大王,多少有些亲近之意。 赵与芮马上便道:“你们在县衙月收入多少?” “县衙的月俸禄是八百文。”周来道,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但宋朝衙役收入不高,历代王朝的衙役收入都不高,但为什么还有人干?主要是有额外收入。 宋朝衙役的收入主要靠灰色收入,只要有案件发生并由他们出差,就可以从中得到规费或贿赂,还有人可以依靠手中的权力,比如看牢的,打板子的,具能捞到好处。 通常一个衙役,只要面黑心狠一点,一年三四十贯以上还能随便弄弄,再孝敬些上官,肯定能余下不少,远远超过俸禄。 而周来和牛宝办事比较靠谱,他俩也收好处费,但没这么心狠,这也是赵与芮愿意拉拢他们的原因之一。 这两人每年额外收入都在二十贯以内,过的算是比较清苦。 赵与芮想到父亲当县尉时,月俸大概六七贯左右,家里过的也是一般般。 “本王刚继沂王位,也不能一下狮子大开口,暂给两位每人月俸五贯。” “但本王保证,只要你们两人用心办事,将来必然只会每年增加,不会减少。” “这次如果决定搬家,先各拿五十贯为搬家费用。” 周来和牛宝两人大喜,赶紧抱拳道:“多谢大王厚爱,我们一定说服浑家。” 当晚许天元在县衙后院宴请赵与芮,梁成大、姚必之。 酒宴上,赵与芮向梁成大请教了一些当藩王的注意事项,还有自己的福利,梁成大自然侧囊相告。 此时赵与芮才知道,自己能当上沂王真是运气不错,首先要谢谢史弥远的极力推荐。 宋朝不像明朝直接封王,宗室封爵制度非常严谨、甚至可以说苛刻,到死都没有封王的宗室一大把。 两宋宗室一般先授外官,然后节度使、府尹;然后再赐封郡公、国公、郡王、嗣王、直至亲王,一步步晋升。 另外,有宋一朝,没有子孙可以世袭的规定,像赵与芮的祖上是赵德昭,太祖的次子,原来的太子人选。 宋太祖当了十几年皇帝,但到太祖死时,做为太子人选,可怜的赵德昭都没有封王。 因为不能世袭,所以传到赵与芮这脉时,居然已经穷苦至此,和百姓无疑。 赵与芮父亲好歹还弄了个官身,做过九品县尉,如果赵与芮没有被史弥远选中,他将来连县尉都没有,可能终生就是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然后除了要感谢史弥远,更要好好感谢宋神宗。 元丰三年(1080年),宋神宗感念于父亲英宗是由濮安懿王赵允让一系过继给仁宗赵祯为嗣、从而得承大统,于是加封在世的本生伯父—淮康军节度使、濮国公赵宗晖(赵允让第四子)为嗣濮王,并特诏嗣濮王可以如同安定郡王一般世袭传承,不必降等承袭。这是宋代第二家具有世袭资格的王爵(嗣王级别)。 宋神宗首开宗室承继大统者追封本生家族为嗣王,并且可以不降等承袭的规定。 这个‘不必降等承袭’四个字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这个开创,赵与芮正常的封爵途径,要先授外官、节度使、府尹,然后郡公、国公,起码要升个几年才能到国公,然后就到此为止了,你必须降等,伱是沂王嗣子,但当不了沂王。 按宋制,沂王从一品,食邑五千户,但食邑是虚数,主要收入和好处,还要看‘食实封’,食实封约为食邑四成。 沂王食实封即为两千户,朝廷每户每月给钱二十五文。 即从现在起,赵与芮每月工资是五十贯,另外有些小福利,几乎忽略不计,因为这是南宋不是大明。 这份工资对普通人来说已经相当不错,前天买只鸡花了七十五文,按这个折算,他一个月可以买六百六十六只大母鸡,妥妥的高收入群体。 但这待遇可是没法和明朝宗室比的。 他赵与芮现在一亩田都没有,按宋制,如果有实职差遣,他才会有‘在职田’,所以现在他的收入,大概和一个八品县令差不多。 夏天天黑的晚,加上明天也有事,几人也喝没多久,等赵与芮出来时,外面天还没完全黑,他在站门口长舒了口,心里道,我替全家谢谢宋神宗,恩,还有史弥远。 表弟全勇就在门外,看到赵与芮立刻大喜的贴过来:“表——大王。” 然后挺了挺胸,一副忠心耿耿的表情。 全勇同样十五岁,因为发育的早,个子比赵与芮高很多,而且从小在街上打架斗狠,相当勇猛,要不然也不会下狠手杀齐彬。 他这个子如果和赵与芮一起当兵,赵与芮要吃亏的。 因为宋制,当兵按个子发饷,个子矮的可能只有五百文每个月,个子高的能拿到一贯以上。 赵与芮看了他一眼,想到他狠下杀手,捅杀齐彬的一幕,心中非常欢喜,“王你妹,叫表哥。”赵与芮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走,回家。” 全勇嘻嘻一笑,感觉表哥当了沂王后,暂时还没什么架子,但最近不知为什么,经常说话加个你妹。 他屁巅巅跟在表哥身后:“表哥,我爹去不去临安?” “都去,只要他愿意,都带去。”赵与芮心想,身边需要用的人很多,舅舅虽然有点势利,但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的。 “徐氏呢?”全勇又道。 “。。”按说只是一个寡妇而已,以后什么样的美人会没有。 不过,赵与芮初到临安,还是想有些信的过人可以用。 更何况,现在一些年轻的小娘们啊,未必有徐氏这么有味道。 “明天你起早去她家问问,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如果愿意,啥也别带,带两身换洗衣服就行。” “好勒。” 两兄弟一边说着回到家,刚推开门,里面就有身影冲出来。 第17章 大宋皇朝,我赵与芮来了 “与芮回来啦。”舅舅全保长一脸讨好之色。 “爹你跟表哥走不?”余勇问。 “你这狗崽子,爹爹不去看着你,指不定伱给与芮捅什么大篓子——”全保长还要长篇大论。 赵与芮大手一挥:“把田和房子赶紧卖了,以后每月五贯工钱。” “好”全保长喜出望外。 “表哥我多少?” “五贯。” “好啊。” “特娘的,你这么小,拿三贯就可以了,你表哥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两父子在后面装腔作势。 赵与芮慢悠悠走回自己房间。 心中想着,已经二十贯没了。 他身为沂王,每月才五十贯,雇佣了四个人,就花了一半。 这大宋朝的王爷不好当啊,要不是梁成大够狠,让他最近狂捞一笔,到了临安就要过苦日子。 这要在大明,老朱给俺一万亩田,再整个三护卫,一万多兵马,然后再弄一堆官员宫女加宦官侍侯,那小日子,还不嗖嗖的,那需要自己掏钱啊。 赵与芮正在房里想的美滋滋,外面传来脚步声,不多时,母亲全氏出现在门口。 “娘还没睡呢?”赵与芮客气道。 全氏有些歉意的看着他,因为从临安回来后,她就感觉小儿子好像和自己有些疏远。 在她看来,或许是自己逼小儿子退出沂王之争,所以小儿子对自己有了些许意见。 “与芮呐。”全氏上前,再次轻轻抓起赵与芮的双手。 赵与芮没办法,只能尽量让自己脑海里回忆前世的娘。 “上次在临安,是娘不对。”全氏小声道:“与芮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娘从小最疼孩儿,孩儿岂会这么想。”赵与芮好声道:“娘别再胡思乱想,以后我们一家人,当齐享荣华。” 全氏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她忙问:“与芮封为沂王,与莒会有何爵?” 赵与芮不动声色道:“按咱们宋制,大哥暂时也没什么,等孩儿见过陛下,找机会为大哥求个官位吧,但孩儿不能担保,朝廷有朝廷的制度,娘是知道的,我们祖上几代,都有没封官的。” “哎。”全氏长长叹了口气,她只好道:“与芮会有多少俸禄,多少田产?” 赵与芮这时有点不高兴了,但还是强忍着道:“孩儿没有实职,暂时没有田,俸禄每月只有五十贯,但已经用了二十五贯。” “这样吧,到时每月再给娘五贯。” “用了二十五贯?”全氏目瞪口呆。 赵与芮道,我刚到临安,身边也没人可用,所以你哥哥我的舅舅还有全勇要带走,还另外聘请了三个人,一共用了二十五贯。 “请个人要这么多?与芮可别被人骗了,其实这些事,你可以交给娘来办?身边的人一定要贴心可靠——”全氏似乎想拿他的经济大权,估计赵与芮年纪还小,会听自己的话。 不料,赵与芮脸色微沉,重重的道:“娘不要再说了,孩儿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王府的事,孩儿自己会处理,到是大哥这么大年纪,还没娶妻,事业未成,娘多关心才是。” 全氏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娘还有事吗?今天孩儿很累,想早点睡。” “没事没事了。”全氏喃喃着,闷闷不乐回到自己房里。 房里有人在等着,赵与莒看到她回来,急急问:“娘亲,与芮怎么说?” “与芮--每月给我五贯钱。” “才五贯?”赵与莒怒道:“哪有对自己娘亲这么小气的?” 接着又马上道:“那我呢?” “。。”全氏。 她脸上通红,结结巴巴道:“以前--咱们没什么收入,也是这样生活,以后每月有五贯——定然——会好很多——” 赵与莒咬牙切齿:“就算不给钱我这个大哥,总要帮我求个一官半职?” “与芮说有机会见到陛下,不会忘了。” “那用见到陛下,只要向史相开口,必然无忧。” “哎,娘改日再去说说罢。” 第二天一大早,县衙送过来两辆大马车,其中一辆,装的全是银钱会子。 今天中午吃过饭后他们就要启程前往临安。 舅舅全保长着急把田和房子卖掉,跟外甥去临安享福,不料赵与芮突然找到他,让他别卖了。 接着赵与芮叫来全氏和大哥:“按宋制,你们现在身份未变。” 因为赵与芮是过继过前沂王为嗣子的,现在已经不算是全氏儿子和家人。 “舅舅的田和房子给你们留着,等将来我为大哥求到官位再说。” 赵与芮本来想把大哥和母亲都带到临安,但昨晚母亲上门后,他改变了想法,这两人若带进王府,怕以后徒生事端。 “啊?”全氏大惊失色,没想到还要留在绍兴。 “与芮,你太过份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娘亲--”赵与莒当场大怒。 “你在喝斥本王?”赵与芮脸色阴沉的看着他。 刚刚他还自称我,瞬息转为本王。 他突然翻脸,把赵与莒与全氏都吓了一跳。 刚刚气势汹汹的赵与莒被赵与芮当众喝斥了下,整个人都吓呆了。 他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以前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弟弟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哎哎,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与芮不是说了,以后会为你们求官--”舅舅知道临安发生的事,全氏开始想让赵与莒一个人去相府,差点让赵与芮当不了沂王,这事却是妹妹全氏做的不地道在先。 他现在无奈的站出来当和事佬,明显偏向赵与芮。 全氏轻轻抽泣,不敢拒绝,心中非常后悔临安的决定。 母子两人,只能暂时留下。 赵与芮见状,又好声道:“孩儿现在刚去京师,也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总等见过陛下和史相再说,总之大哥那边,定会找个机会帮他求官。” 全氏赶紧点头称是,赵与莒犹豫了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有劳与芮了。” 没一会,周来牛宝带着家人,全勇带着徐氏都来了。 周来牛宝都只带了婆娘和儿子,周来父亲尚在,打算留在绍兴。 两家共有八口人。 这样两辆马车就不够了,赵与芮让全保长和全勇又上街找了两辆马车来。 下午,他们四辆马车和梁成大、姚必之的马车汇合,一起前往临安。 临行前,赵与芮让全勇拎了个大箱子悄悄塞给梁成大。 梁成大不动声色的收下。 回来后,全勇不甘心,表哥身为沂王,为何还要给那主簿银钱? 这次赵与芮送了三百贯出去,他一共才得到两千多贯,也算是个大手笔。 “此人极为贪婪,而且残暴。”赵与芮这时在马车里道:“在县衙就决定杀人灭口,诛杀齐家,夺其产财。”他有句话没说,这种人,暂时不能得罪。 “别看他官小,他在史相面前是说的上话的人。”赵与芮道:“现在他在史相面前说一句话,比我自己在史相面前说一百句都有用。” 关键是,梁成大收了好处,有些原本可说可不说的事,他就可以选择不说。 全勇若有所思,片刻后笑骂道:“特娘的,这沂王和官,也不好当啊,这么多道道。” “那是当然。”赵与芮道:“小勇,咱们现在还需仰息他人,你到京师可要一切低调,千万不要惹事生非。” “表哥放心,这好日子才刚开始,我岂能拖表哥后腿。” “驾”全勇奋力扬鞭,驱马往前:“临安城,我来啦。” 大宋皇朝,我赵与芮来了。赵与芮心中也暗暗的叫着。 第18章 当投其所好,让沂王天天开心 南宋这会,出行以水路比较多,他们坐马车到码头,然后上船,可以一直到京师,七月中旬,赵与芮一行来到临安。 当天先入住皇宫附近候潮门里泥路西的都亭驿,都亭驿是一个接待外使据点,又称客省或四方馆。 礼部有官员拜见赵与芮,告知了他一些事项,过几天官家会亲自招见,还和他说了下,到时他应该有什么礼仪,宫中称呼,并要为他量身定制沂王的袍服,礼冠等诸多物件。 此时赵与芮才知道,他在京师有个嗣母叫俞氏。 他袭继的沂王为赵抦王位,做为赵抦嗣子来世袭,而赵抦是死后被追封沂王。 赵抦是宋孝宗赵昚的孙子、魏惠宪王赵恺的次子,受限于宋朝宗室制度,他到死都没有世袭父亲的魏王爵位,当然了,宁宗其实对他挺好,只是赵抦英年早逝,应该没来的及封上,死后才追封了沂王(降等承袭)。 他临终前上遗表说自己的儿子不幸夭折,但还有高堂老母需要侍奉,且本支香火也无人奉祀,请陛下在近属中选择昭穆相当的宗子,过继来以奉魏王支系的香火。 宋宁宗对小堂弟相当照顾,所以才决定挑选宗室子弟过继赵抦,并专门追封其为沂王,这也是赵与芮可以继承的爵位。 赵抦死时才三十多岁,身后留下一个妻子俞氏,进封为两国夫人,现在就是赵与芮嗣母。 于是赵与芮到了临安后发现,自己又换了个娘。 晚饭过后,赵与芮正在房间里看礼部留下的书册,上面写着一些进宫的礼仪规定,突然周来匆匆来报:“院外有人通报,说是右相史弥远求见沂王。” “快传。”赵与芮打发周来赶紧去传。 等周来前脚一走,他嗖嗖两下把自己头发、衣服弄乱,快步跑了出去。 本来想学曹操再踢掉一只靴子的,想了想后,还是没演这么夸张。 刚走到院中间,迎面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在周来的陪同下往前走过来。 史弥远脸腮有点圆圆的,嘴上留着三羊胡子,看起来更像是个教书先生。 他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赵与芮小跑出来,不由微微一愣。 等他看到赵与芮身上乱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老臣史弥远,拜见大王。”史弥远此时还距离赵与芮有十几步,作势要跪拜。 “丞相快免礼。”赵与芮惊叫出声,三步并两步,飞一般冲到史弥远面前,叭,双手紧紧扶住史弥远,重重往上一提。 此时史弥远清晰的观察到,赵与芮双手颤抖不止,脸色通红,表情激动。 他借势起身,只见赵与芮扶着他双臂的手,还在抖个不停。 看的出,赵与芮非常激动,又或者,非常害怕。 “大王真是英武少年。”史弥远摸着自己的三羊小胡,表情得意。 赵与芮鱼跃龙门,从普通百姓一下子跳到宗室藩王,现在的心情,史弥远是清清楚楚。 此时周来和跟着史弥远进来的人早就远离。 院子里就他们两人。 赵与芮立马道:“我娘说若没有丞相相助,与芮还是田间的野夫,丞相对与芮,简直有再造之恩,如再生父母,请受与芮一拜。” “大王不可。”史弥远也作势相扶。 但赵与芮扑通,单膝重重跪地。 “啊呀呀,折煞老臣了,大王快请起。”史弥远这才用力,把赵与芮扶了起来。 扶起赵与芮后,他满意的点点头,伸手重重拍拍赵与芮的肩膀:“走,里面说去。” “丞相请。”赵与芮先是大步往前,然后好像发现不对劲,刷,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赶紧后退半个身位,让在史弥远身后。 史弥远看着赵与芮手足无措的样子,暗暗好笑。 那兄长赵与莒沉熟稳重,知礼得体,确实不错,但是用来当皇帝啊,还是要赵与芮这样的才好。 此时赵与芮在他心中形象已经慢慢定形,性情顽劣,不够成熟稳重,不但胆小懦弱,还有些自知之明,这种人,还是很容易掌控的。 “大王当天写的福祥安康四个字,老臣觉的非常好。” “我娘从小教导我,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赵与芮略有羞涩的道:“与芮现在就非常开心。” 你以后会更开心,史弥远心中笑道。 他看了看房间里,发现房间里有些乱,赵与芮的一些衣物,书籍扔的到处都是。 此子还需好好教导,但现在他可没时间说这些。 “老臣长话短说,陛下随时会召见你,你面见陛下时——” 史弥远知道宋宁宗仁厚,按照以前的安排,可能会让赵与芮去庆元府(宁波)。 因为沂王赵抦父亲魏惠宪王赵恺当年先判宁国府,后判明州(宁宗后改为庆元府),家就在明州。 赵抦也是出身在明州(庆元府),成年后才来到临安魏王府。 所以理论上,赵与芮现在有两个家,庆元府一个,临安一个。 史弥远要赵与芮留在临安魏王府。 但魏王府有赵抦的妻子俞氏,考虑到俞氏年纪也不大,赵与芮又不小,皇帝有少许可能会判赵与芮去庆元府。 宋朝判的意思,类似明朝就藩,但同时,必定是地方军政一把手,(另朝廷会有长史和司马抑制配合),魏王赵恺当初就是一把手,也是宗室中少有能外判地方的。 但这个先河开了之后,后面就陆续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外判的赵与芮,不是史弥远所需要的。 史弥远想要把他留在临安,一方面比较好控制,另一方面将来废黜赵竑也方便。 没多久,史弥远从都亭驿出来,门外除了有轿子在等他,余天锡也在。 “丞相如何?”余天锡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心智尚幼,开口就是我娘说我娘说--”史弥远笑道:“挺好的。” “听说他喜欢美女?当然投其所好。”让其玩物丧志。 余天锡若有所思。 梁成大从绍兴回来,向史弥远汇报,赵与芮为了个寡妇,与当地盐商火拼,表弟全勇还动手杀了人。(但如赵与芮所料,梁成大果然没说出其他事情,包括当时提议多分他一成,和事后送了三百贯。) 联想当天赵与芮在相府的表现,看到美女秋月腿都迈不动了,找到机会就上下其手,的确为人比较好色轻浮。 之前史弥远还怕赵与芮在相府是故意轻浮,隐有心机,等听到他在绍兴都为了寡妇杀人,就确定赵与芮是个好色之徒。 但余天锡对他并无恶感,男人好色,本是天性,赵与芮从不掩饰,不像赵与莒,人前一本正经,人后调戏小桃,还死不承认。 “赵与莒表面沉稳,实则奸诈,赵与芮玩童心性,贪玩好色,丞相这次的沂王,选的真是好。”余天锡笑道。 “哈哈哈。”史弥远大笑,道:“等官家让其留住京师,就将我府中的秋月送过去,他喜欢美女,咱们就多送美女。” 余天锡又道:“丞相英明。” “这事交给伱,再多挑选一些年轻漂亮的小娘,到时一起送到魏王府,沂王希望开心,就让他天天开心。” “淳父明白。”余天锡笑道。 第19章 沂王居然不嫌弃咱们 大宋朝的礼部都亭驿通常用来接待藩国贡使(且是关系比较好的国家,金使就不住这。),但像一些蕃王进京后,没有住所,也会暂住都亭驿。 晚上的都亭驿里灯火通明,最近没啥外国使者,但来了沂王,都亭驿里也忙。 沂王吃过晚饭后,带着全勇、周来和牛宝四人在都亭驿四周跑了几圈。 此时还是七月上中旬间,天气本来就热,四人都是跑的满身大汗。 而且一直跑到天黑。 天黑之后,全勇和周来等人说天黑了看不清,有点不想跑。 但赵与芮坚持带他们又跑了两刻钟。 跑过之后,他确信古代是有夜盲症,但夜盲症也没传说中那么严重,毕竟古代夜袭的战役例子还是很多。 主要还是适应问题。 如果后期吃好一点,再多跑跑,很快会习惯的。 大概到后世晚上八点左右,四人从外面回来。 周来和牛宝都二十多岁,从来没跑过这么多路,今天算是被赵与芮弄了个半死。 两人回来时,上气不接下气,走几步就想停下,叉着腰低头喘气。 “跑完步别停下,走,走,慢走。”赵与芮在院子里叫着。 “表——表哥——我们干嘛——要跑步啊——”全勇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锻炼身体啊。”赵与芮笑道:“男人一定要把身体练好,身体好了,玩小娘子就有劲了。” “。。”三人面面相觑。 “来来来,不要停,现在本王教你们练胯的就方法,叫俯卧撑,对男人有用哦,看着啊。” 一百个俯卧撑分三组,做完后大伙就各回各家,但牛宝好像不得劲。 他心中想着,大王说这可能对男人有用,而且看这动作确实不一样,回到自己房里后,立马又趴在地上做了起来。 他婆娘王氏看的目瞪口呆:“老爷,你这是发什么疯?” 牛宝抬头:“你才发疯,我这是练功,大王教的。” “。。”王氏。 “对那个有用。”牛宝神神秘秘的道。 说完发现王氏没反应,他便学着赵与芮用身体挺了几下。 这下王氏也看懂了,顿时羞红了脸:“呸。”转过身去。 “等下,伱刚才叫我什么?”牛宝突然站起来。 王氏回过头,笑吟吟道:“老爷呀。” “秦氏(周来婆娘)说,你们以后跟着沂王,月俸五贯,起码也是接近县尉左右的俸禄,以后要叫老爷了。” “。。老爷?”牛宝表情有点惊喜,喃喃自语:“我成老爷了?” “是的呢,老爷。”王氏捂嘴笑道。 “来,再叫一声。”牛宝一脸的舒坦。 “老爷。” “嗯,果然不一样。”牛宝心里美滋滋的。 “老爷以后,可不能叫妾身浑家婆娘了。” “那该叫什么?” “要叫夫人。”王氏字正腔圆的重重说着这两个字。 “特娘的,有点不习惯啊。”牛宝叫道:“还是婆娘叫的舒服。” “呸,不许污言秽语。” 王氏生气道:“你在外面可不能替沂王丢脸。” 牛宝一听,赶紧挺了挺胸:“放心,夫人,某——本-——老爷不会给大王丢脸的。” 赵与芮这身体还没发育,个小力气小,进了临安后就开始加大营养,天天锻炼,每天带着周来他们跑步练体能,三人拿了赵与芮的薪水,自然也没什么怨言,而且赵与芮亲自带头,只能跟着。 两天后的上午辰时一刻,宫中有马车过来接赵与芮,礼部有个叫李皇的官员陪同坐在马车上,一路跟赵与芮介绍皇宫礼仪,面见皇帝和后妃的注意。 赵与芮认真听着,记着,态度极好,同时没想到,古代还有人名字可以叫‘皇’。 这些东西他已经看了两天,但李皇说的很细,不厌其烦的说了一次又一次。 等李皇说完后,赵与芮忍不住问:“李大人在礼部是干什么的?” 李皇恭敬道:“回沂王,下官礼部主客员外郎。” 员外郎是个从六品的官员,所以李皇在京官中算是比较低级的,在六部中更是垫底的。 赵与芮又问,你是几年进士? 李皇居然是嘉泰元年的进士。 嘉泰是宋宁宗用的第二个年号。 宋宁宗一共用了四个年号,现在是嘉定十五年,李皇起码干了近二十年。 “李大人才三十几?看着不像。” “三十六了。”李皇苦笑。 他看起来确实比较老相,像四十开外。 这么多年才干到从六品员外郎,这肯定没后台也不会拍马屁。 赵与芮不动声色的道:“李大人多向丞相走动走动才是。” “呵呵。”李皇干笑,脸色一正,似乎不想和赵与芮说话了。 赵与芮立马记下了,李皇肯定不是史弥远一党。 南宋皇城是在五代吴越国都城的基础上建立的,而且南北两宋的历代皇帝都有一特点,就是‘慎拆迁’,轻易不敢拆皇城边上的百姓家。 所以南宋皇城也是历史最小的,不但比汉、唐要小,更远远不如后面的元、明、清。 赵与芮到了皇城门口也是一愣,这排面差远了啊。 南宋的皇城也是长方形,东西最长约八百米,南北最长约六百米。 正门是丽正门,也就是赵与芮现在所在位置。 他站在丽正门前,一眼就能看到皇城正面全貌,毫无排面,再往远处看,依稀能看到远处的百姓家居和零星的商铺。 这南宋皇帝不知道拆迁吗?赵与芮郁闷的走进皇城。 一进皇城就看到熟人姚必之。 “姚都知。” “拜见沂王。”姚都知带着两小宦官在等他。 两人一起贪过污,相互看对方都是好兄弟。 赵与芮现在已经知道南宋原本有两个宦官机构,分别是入内内侍省和内侍省。 南宋绍兴三十年(1160),内侍省并入,两省合为一省,隆兴元年(1163),内侍定员200人,分房五,吏额35人。其中入内内侍省位遇比内侍省为高,入内省缺员,由内侍省内侍官补。 所以南宋时宦官非常少的,只有两百多人,与明清几千上万人的规模根本不能比,赵与芮看到皇城这么小时,估计里面宦官和宫女也不会多。 姚必之是入内内侍省都知,有正六品官吏身份,仅次于从五品的都都知,算是大内宦官二把手,位高权重。 他还是皇帝宋宁宗亲信,所以赵与芮肯定是越看他越顺眼。 “姚都知快免礼。”赵与芮抢先一步扶起姚必之。 抓到姚必之的双手时,赵与芮还轻轻抚了几下。 姚必之这等宦官,一般人都不愿意碰他们,没想到赵与芮居然扶着他的手,抚弄几下。 这把姚必之抚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说实话,心里还是挺受用的,沂王居然不嫌弃咱们。 第20章 赵与芮不按套路出牌 “你我都是自己人,本王刚入京师,诸事不通,还指望姚都知多多相助。”赵与芮一直牵着他的手道。 姚必之发出怪笑,用手掩口,赶紧顺势抽回了自己的手:“沂王放心,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陛下仁厚,也是极为照顾沂王呐。” 他带着赵与芮沿主路到南宫门,边走边向赵与芮说,现在陛下在上朝,将带他到慈明殿,先拜见皇后,等陛下归来,再于玉堂召见他,到时会让宫中一些长辈来认认赵与芮。 相关礼节,李皇已经和他说过一遍,姚必之又重复了一次。 慈明殿原本是南宋皇太后居所,但现在没有太后,钟夫人又正当宠,咄咄逼人,所以杨皇后眼不见为净,暂居住在慈明殿。 不多时,赵与芮在姚必之的带领下进入慈明殿。 杨皇后已经过了五十岁,看起来比较苍老,头发也花白了一片,但脸蛋秀丽,依稀看的出年轻时是个大美女。 “与芮拜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寿如南山,仙福永享,青春永驻,万事如意。”赵与芮进去就跪拜,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和李皇教的不一样。 李皇要是在这里,简直要晕厥。 不过赵与芮叫娘娘并没有叫错,史弥远他们可以叫皇后为圣人,做为晚辈,可以叫‘娘娘’,南宋皇宫里,晚辈可叫长辈为娘娘。 如皇帝叫太后,可以叫娘娘,也可以叫母亲。 杨皇后先是一愣,接着捂着嘴就笑了起来。 杨皇后起身,慢慢走向赵与芮,眼睛在赵与芮身上打量。 赵与芮长的比较清秀俊朗,且正当少年,杨皇后也是看的暗暗称赞,弥远真是会选人。 等她走近后,便道:“与芮平身,你我现在都是亲人,可不用多礼。” 她也不是开玩笑,原历史上成功晋级的赵与莒后来当了皇帝,杨皇后又变成了他妈。 宋朝这继嗣制度,只要继过去,称呼也就变了。 “多谢婶婶,那与芮起来啦。”赵与芮嘻嘻一笑,就势起身,称呼一下子换成了婶婶。 杨皇后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宫女和一个宦官,直接目瞪口呆,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杨皇后还没反应过来,赵与芮道:“婶婶看起来比与芮娘亲还年轻,与芮看到婶婶,想到娘亲也受了不少苦,再想到以后可以不用受苦,真是万分感谢陛下和婶婶。” 杨皇后动容,大宋的宗室,有些过的确是非常之惨,若不是弥远选了赵与芮,他们这支以后还是和普通百姓无异。 “与芮能明白就好,当记着那些帮助过你的人(史弥远)。”杨皇后含笑道。 “与芮从未敢忘,我娘从小教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好,好,好。”杨皇后微笑,轻轻挥了下:“陪婶婶外面走走。” 杨皇后不但没有怪罪赵与芮当众叫他婶婶,还亲口承认,四周所有的宫女宦官纷纷震惊失色,满脸不敢相信。 姚必之更是像看到鬼一样,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赵与芮。 赵与芮进宫前,礼部的先教了几遍礼仪,接着李皇又教,刚刚姚必之又好心提醒了一遍,没想到赵与芮完全不按他们教的来。 但很多人突然回过神来一件事,那就是圣人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了。 以前无论赵竑也好,官家也好,史弥远也好,无论谁来,杨皇后没一次能笑出来的,总归都是烦心事上门。 但今天,杨皇后居然被逗笑。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震惊中,赵与芮赶紧跟上。 走到门口时,赵与芮眼急手快,一把上前扶住杨皇后的手:“婶婶当心。” 杨皇后身体一晃,差点一个踉跄。 她倒不是脚踩在门槛上,而是被赵与芮吓一跳。 皇帝都快二十年没有宠幸过她,突然被一个年轻男子扶住手,杨皇后的脑子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不过她马上回过神来,扭过头看向赵与芮,只见赵与芮眼神清明,表情纯真,且一脸认真看地上的门槛,生怕杨皇后会踩错。 杨皇后脸微微红了下,很快又消失不见。 走到外面的走廊后,气温就一下子上升了好几度。 阳光能晒到一半走廊,杨皇后走在里面,赵与芮扶着她的手走在外面,不时有少许的阳光能晒到他肩膀上,非常炙热,杨皇后看在眼里,又是暗暗点头。 “官家的亲人越来越少,与芮若是留在临安,当多来宫中走动。” “外面有什么事,可以找史相帮忙,宫中的事情,可以来找婶婶。” “听说与芮年少贪玩,以后可不能这样,当认真苦学,修身养性-——” “大宋朝的王子们啊,都没几个长寿的--”杨皇后说到这里,左手轻轻拍着赵与芮抚着她的手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女人是刮骨的钢刀,与芮一定要有节制。” 赵与芮满脸通红,低声道:“与芮明白,婶婶都是为了与芮好,与芮一定谨记在心。” “男人,不能没有女人,女人,也不能没有男人。”杨皇后这时说的也郑重其事起来,声音厚重而有威严:“但与芮现在贵为宗室,要能分清轻重。” “什么女人是需要的,什么是不需要的,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她应该知道赵与芮和寡妇不清不楚,有意提醒。 赵与芮立刻道:“婶婶说的极是,若没有保护自己的亲人和长辈,与芮所有得到的东西,都可能随时失去。” 赵与芮最后这句话,深得杨皇后的心,她非常满意的看了眼赵与芮,重重的点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赵与芮和杨皇后都走出了一身汗。 “进去吧。”这时杨皇后已经把他带到一个院门前,对着他微微一笑:“这里是流芳园,里面是宫中观赏荷花好地方,伱来的正巧,进去看看荷花,等等官家。” “是,婶婶。”赵与芮缓缓松手,慢慢后退。 最后抬头,看到杨皇后向他鼓励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进去。 杨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很快也转身而去。 赵与芮走进流芳园,发现里面四周是圈走廊,走廊内是个池塘,池塘里全是荷花,现在正是荷花开季,非常好看。 东南西北各有一条长廊到池塘中间。 池塘中间还有座假山,山的南北各有一个亭子。 他先在走廊里走了几步,找了个阴凉地方,然后看向四周。 四周比较安静,也没人影。 赵与芮想着昨晚史弥远说的话,便找了条长廊,一路走向假山。 这假山比较大,内部中空,进去之后就更加的清凉。 他站在假山里找了找,快找到一根长长的树枝,然后来到北部亭子里,不时看向身后的院门。 也不知等了不知多久,估计一刻钟是有的。 突然,身后院门外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第21章 顾盼生辉的美人儿 听到声音,赵与芮赶紧转身,背对着身后的院门,从左手袖子里摸出一个挤成一团的帽冠,往池塘里一扔。 宋朝官员都配有官帽,他这个也是昨天礼部刚刚配给他的,但夏天的时候,因为太热,很多官员会不带,包括皇帝都可能不带帽,所以他也没戴。 赵与芮再拿起那树枝,在池塘中拔动官帽,拔了几下后,官帽越来越远,河面上全是荷花,不然官帽早就沉了下去。 赵与芮咬了咬牙,飞快开始脱靴子,很快便赤着脚。 这时他试图掀起裤脚,一手扶着亭子边上的扶柱,一手试着把脚往水里踩。 但他并没有真的踩到水里,只是装做踩水的模样。 “啊”身后突然有人尖叫。 赵与芮惊恐的收脚,转身。 只见身后两个女子一个男子,一个身穿华服,另两个明显是宫女和宦官,宦官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三人正瞪着他没穿靴的脚,表情不可思议。 “呃——”赵与芮不慌不忙,伸手指了指池塘里:“帽子掉了--” “混帐”中间穿华服的女子回过神来大怒:“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后宫?” “本王是沂王赵与芮,刚刚不小心把官帽掉进去,本王想进池塘里捞上来。”赵与芮表情无辜:“我不是有心的。” “新袭沂王?”华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宋宁宗最疼爱的后妃钟夫人。 “你为何在这?”钟夫人又羞又怒,因为赵与芮很不雅,裤角卷到小腿,双脚还赤果在外,古代一个女人的脚要是被男人看到,基本就要嫁给这男人了,现在钟夫人莫名其妙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想了想觉得很不方便,便指着他怒道:“你快把靴子穿上,成何体统?” 那宫女也窃笑着转过头。 赵与芮赶紧起身,一边穿靴一边道:“陛下召本王玉堂面圣,本王经过这里。” “谁人送伱进来的?无人陪你?” “是姚必之姚都知,他刚刚被杨皇后的人叫去,向本王指了方向,说是过了流芳园,再经过一个院子,就是玉堂。” “岂有此理。”钟夫人声音还是很生气的样子,但表情已经慢慢平和,因为赵与芮说的毫无漏洞,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就这一会功夫,赵与芮已经飞快穿好靴子,放下裤角,他整了整衣裳,站直了身体:“不知你们从后面来了,与芮实在是失礼,但——官帽掉到池塘里,一会面圣-——与芮不知咋办啊--” 他这次带进宫的是君臣通用的直脚幞头,左右各有长长一条横带直脚,若是撞到什么,的确容易掉下来。 赵与芮眼巴巴看着池塘里的官帽,表情郁闷。 钟夫人此时再次打量下赵与芮。 赵与芮穿上靴子整理了衣袍,又站直了身子后,看起来俊郎秀气,非常标致的一个少年。 赵与芮也同时看着她。 钟夫人年近三十,但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她个子有点高挑,穿着贴身的淡红色长裙,腰身紧勒后,就感觉到她身材比较纤瘦,腿也很长。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又大又妩媚,眼波流转之际,顾盼生辉,确实让人看了心动,赵与芮目前认识的女人里,无论是小桃还是秋月、徐氏,容貌风情俱不如钟夫人。 宋宁宗在钟夫人之后,十几年再未纳妃,可见一斑。 发现赵与芮也在打量自己,钟夫人突然脸上微红,她‘哼’冷哼了声。 赵与芮赶紧低头,小声的道:“不知?” 他初来深宫,当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史弥远只说有人可以把他留在京师,可没和他说是谁。 “这是咱们茂德夫人。”那小宫女大声道。 夫人是后宫正二品的称号,在南宋皇宫内比妃和嫔高级,但上面还有贵姬、贵嫔、贵妃、皇贵妃,皇后五级。 钟夫人虽然连贵妃都没封到,但在后宫地位,现在一支独秀,无人敢惹。 “原来是钟娘娘。与芮失礼了。”赵与芮再次弯腰,表情恭敬。 他身为晚辈,叫声娘娘这会也没什么问题。 但弯到一半腰时,微微抬头,看了眼钟夫人。 没想到钟夫人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瞬息又在空中交触。 赵与芮吓了一跳,飞快立刻看向别处,但见钟夫人嘴角已经露出笑意,依然淡定的打量着着他。 “特娘的。”赵与芮心中在大骂,史弥远让他在这里捞帽子就是为了提前偶遇皇帝的妃子钟夫人? 钟夫人这么年轻漂亮,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几人同时吓了一跳。 赵与芮扭头,看到远处姚必之正快步过来。 “拜见钟夫人。”姚必之非常客气。 赵与芮不动声色,心想宋宁宗身边的宦官都能暗助史弥远,现在史弥远真是无敌的存在。 钟夫人和他打了个招呼,姚必之说刚刚临时有事,现在送沂王去玉堂。 又得知沂王官帽掉到池塘。 姚必之道,今个天热,沂王不戴帽也没事。 钟夫人便道:“黄裳,你帮沂王去捞下帽子。” “是。” “。。”黄裳?赵与芮回头看看那小太监,一脸懵。 小宦官显然不会功夫,他放下手中的盒子,就这么带着衣服,直接跳进河里。 “回头小的去仁明殿拿,赶紧去玉堂,陛下要下朝了。”姚必之这时道。 临走时赵与芮又看了眼钟夫人,向她施了个礼。 姚必之这时道:“沂王若能留在京师,以后当多来拜见钟夫人。” “那是那是。”赵与芮笑道,再次看了眼钟夫人。 钟夫人并没有看他,板着脸看向别处,姚必之到后,钟夫人表情判若两人。 但赵与芮还是能感觉到钟夫人的眼神波光流转,妩媚异常。 等姚必之带着赵与芮离开流芳园,往北而去。 钟夫人转过身盯着赵与芮的背影,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的脑海里,已经缓缓闪过刚才赵与芮卷着裤角,赤着两足,表情呆呆的模样。 真是个俊俏的可人儿啊,钟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恨不能皇帝把赵与芮一刀给切了,送给自己当个身边小宦官才好。 赵与芮要是知道钟夫人现在想着把他切成太监,不知心里作何感想,会不会再谢谢史弥远全家。 第22章 史弥远有一样东西永远不会给他 钟夫人正在想着心事。 “夫人。”耳边突然响起小宦官的声音。 她回过神来,扭头看到黄裳已经湿淋淋的从池塘里爬了起来,手中正拿着赵与芮的官帽。 她想了想:“黄裳把帽子送回仁明殿,洗干净了给姚都知,再去打听下新沂王的出身和来历。” “是,夫人。” “走。”钟夫人带着另一个心腹侍女诺儿往慈明殿去。 诺儿则捧起刚刚黄裳捧着的盒子。 不一会,她来到慈明殿。 杨皇后很惊讶:“妹妹今天怎么有空?”她表情欢喜,似乎很想念钟夫人。 钟夫人也牵着她的手,柔声道:“高丽进贡了几株野山参,陛下都送给妹妹,但是妹妹哪里吃的完,所以给姐姐送了一株过来。” 钟夫人说着这话,表情兴奋,洋洋得意。 官家最近十几年只宠她一人,并且再没有纳过新妃,她表面是来送人参,其实是在耀武扬威。 杨皇后不动声色,心想,若不是知道你今天过来送人参,岂会让你撞见赵与芮。 “多谢妹妹关心。”杨皇后开心的让人接过人参,然后便道:“兰儿,把陛下前几天赐送的两块玉壁,拿一块过来。” “是,圣人。” 杨皇后也似乎不甘心,要报复下钟夫人。 钟夫人格格娇笑,捂着嘴道:“姐姐不必多礼,陛下早几天,已经把那两块玉壁给妹妹看过了呢,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原来这是钟夫人不要后,才送到慈元殿的。 刷,杨皇后脸色瞬息通红,好像受到了羞辱。 钟夫人看着杨皇后这表情,心中更爽了,她趾高气昂在慈元殿里转了一圈,心想,这慈元殿,早晚轮到我来住。 “姐姐这地方真是好啊,冬暖夏凉。” 杨皇后正要说话。 钟夫人道:“姐姐好好休息吧,妹妹告退。”说罢,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走出慈元殿的同时,她隐约听到里,咣当,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砸碎。 钟夫人嘴角上扬,露出满意之色。 杨皇后这么大年纪还不死,霸占着皇后位,钟夫人是对她相当不满。 关键还屡屡阻扰她晋升皇贵妃,害的钟夫人当了十几年的夫人。 听说杨皇后冰雪聪明,韩侂胄当年都在官家面前,提醒官家,女人太聪明不好。 但钟夫人和杨皇后最近斗了十几年,也不过如此。 “夫人厉害,杨皇后今天算是被气的半死了。”侍女诺儿这时在后面小声笑道。 钟夫人更加得意,但又马上摇头:“可惜就是气不死她。” “夫人正当年华,皇后之位迟早都是夫人的。” 钟夫人比杨皇后小二十多岁,要是宋宁宗再多活几年,还真有可能。 但钟夫人听完脸色却阴沉下来。 官家最近往她仁明殿跑的越来越少,就算来了,也只会呆一会就走,很久没有夜宿。 官家身体越来越差,力不从心,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万一要是官家比杨桂枝这个贱人先逝,而盟友赵竑又不能立为太子?我岂不是要倒大霉? 钟夫人表情也变的略有狰狞,当尽快让赵竑立为太子,以为助力。 她一路满腹心事的回到仁明殿。 小宦官黄裳正把赵与芮的官帽放在外面晒太阳。 看到钟夫人回来,黄裳赶紧上前。 “夫人,小的已经打听清楚。” “赵与芮是太祖次子超德昭十世孙--” 黄裳也是个小机灵,一会功夫就把赵与芮的来历说的清清楚楚。 钟夫人听完后,微微点头:“也就是说,之前十几年,赵与芮和他母亲哥哥一直都在绍兴,与史弥远并不认识?” “是的呐。”黄裳说完后,想了想,马上又道:“但史弥远选中了赵与芮,恐怕赵家上下都对史弥远感恩戴德。” 黄裳大概知道自家娘娘在想什么,所以提醒钟夫人,赵与芮可能是史弥远的人。 钟夫人想了想:“小黄裳,你知道男人最喜欢什么吗?” 黄裳脸色微红,他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男人,但还是马上道:“男人所爱,无非是钱、权,女人,这三样而已。” “正是,小黄裳伱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钟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史弥远可以给赵与芮美女,也会给他很多钱,但唯有一样,是永远不会给他的。 钟夫人可没看错史弥远,原历史宋理宗登基后,所有权柄被史弥远操控,完全是个傀儡。 史弥远一直到干到六十九岁重病才致仕,致仕后几天就病死,理宗等了九年才开始亲政。 所以钟夫人认为,赵与芮刚刚认识史弥远,可能是史弥远的人,也可能——变成我的人? 如果赵与芮和赵竑都能站在我这边,那将来不管官家如何,杨桂枝那贱人,都奈何不了我。 钟夫人此时抬头看向远处玉堂方向,不知为什么,脑海再次回忆起刚刚看到赵与芮的一幕。 那俊朗帅气的小脸,赤脚呆呆的模样。 若是能离间史弥远一手捧起来的赵与芮,那就一切尽在我把握中。 丞相史弥远这会正挖空心思,想离间钟夫人和赵竑,却没想到钟夫人也在想离间他和赵与芮。 显然钟夫人也在做两手准备,首先是全力相助赵竑为太子,同时交好赵与芮,离间他与史弥远。 因为皇子赵竑之前也是沂王嗣子。 只是前太子赵询去世,才突然晋升为皇子,成为太子人选。 万一赵竑再出什么事,赵与芮也可能当上皇子。 世事无常,当要未雨绸缪。 就在她若有所思,决定以后的路子,远处噔噔噔有个小宦官快步小跑过来,三人抬头看去,原来是宫中宦官一把手都都知慕容英的心腹卢允升。 这卢允升才十二三岁,年纪非常小,但头脑聪明,很受慕容英赏识。 “小的拜见夫人。”卢允升态度非常恭敬,到了之后就跪在钟夫人面前,先磕了个头。 然后才起身抬头:“传陛下口谕,召见夫人到玉堂。” 钟夫人面含微笑,亲切道:“小黄裳,赏卢高班。” 她之前在杨皇后面前趾高气扬,但在小小的宦官卢允升面前,却如此温柔,杨皇后要在是在这里,肯定大跌眼镜。 黄裳立刻从袖子里摸出几张交子,小宦官应该也习惯了,伸手接下,又上前一步,好声道:“新沂王到了玉堂,陛下召见几位娘娘去见见晚辈,阎贵妃身体不适,打算不去。” 钟夫人想到又可以看到那呆呆的沂王,脸上不由会心一笑。 第23章 一切如常 玉堂。 “与芮叩见皇帝伯父,祝伯父万寿无疆,仙福永享,天天开心。”赵与芮重重叩头,砰砰砰,脑门撞在地上砰砰响。 宋宁宗又惊又喜,又是心疼:“与芮快请起。” 宁宗仁厚,看到小侄子磕头这么认真,倒是有点心疼。 站赵与芮身后的姚必之有点短暂的失神,赵与芮总是与众不同,这次连陛下也没有叫。 当然,南宋时,皇宫内部亲戚们确实都是叫父亲母亲大哥大姐比较多,不像明清一定叫父皇母后皇兄皇弟这么夸张。 再加上宋宁宗仁厚,赵与芮干脆上来直呼伯父,瞬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果然一表人才。”宋宁宗看着赵与芮笑吟吟站在自己身前,很满意赵与芮的状态和性格。 宁宗是个比较随合的人,所以很多事情不愿意拿主意,都是史弥远和杨皇后决定。 而无论之前的太子赵询也好,现在的皇子赵竑也好,看到他时,都比较拘谨,甚至说是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赵与芮性格开朗,大方,上来就叫伯父,而且相当随和,立刻就得到宁宗的好感。 “来人,赐座。”宋宁宗这时高兴的挥手道。 站在宋宁宗身后的一个白白净净的宦官眼睛一亮,不可思议看了眼赵与芮。 姚必之也是同样受到震惊。 当年赵竑第一次面圣时,可没得到这般待遇。 那宦官转身就去边上摆凳子。 凳子其实不远,就在赵与芮身后。 “与芮自己来了。”赵与芮更快,三步并两步,一把抢先抱到凳子。 那宦官表情尴尬。 赵与芮嘻嘻一笑,转身抱着凳子放到皇帝身前不远处,一屁鼓坐了下去。 宦官只能退回皇帝身后。 宋宁宗哈哈一笑,更觉得侄儿有趣,非常随和,很像自己。 “与芮可曾读过书?”宋宁宗这时问道。 赵与芮当然读过,不过忘的差不多,他读书就没有哥哥赵与莒好,但好在进宫前,被礼部和史弥远恶补了下。 便道:“跟着娘亲时一直在读,但因为贪玩,功课没有大哥好。” 姚必之脸色微变,赵与芮是不应该这么回答的。 宋宁宗脸带微笑,并没有不高兴的神色,笑吟吟看着他。 “自从见过丞相,知道与芮洪福齐天,得蒙圣恩,袭为沂王,与芮已经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认真读好圣贤书,学习做人的道理,为大宋朝廷,为大宋百姓,尽自己的一份力。” “与芮不求有功,但求对的起伯父的信任和丞相的栽培。” “好一个为大宋百姓。”宋宁宗对这句话非常满意,赞不绝口。 一般人看到皇帝,都是为皇帝陛下如何如何,也只有赵与芮刚刚没说为皇帝陛下,而是为朝廷,为百姓。 宁宗对赵与芮的好感直线上升。 姚必之再次有点失神。 眼前的赵与芮可不是他在绍兴熟悉的赵与芮,面对皇帝陛下,大方自若,谈笑风生,看起来真的很像亲戚之间的普通交流。 丞相和梁成大都认为赵与芮年幼贪玩,恐怕,看走了眼? 宋宁宗这几个月身体不知道好,平时精神气色相当差,但今天与赵与芮说了好多话,精神状态也很好。 两人聊了好一会,皇宫中的长辈陆续过来认认新的沂王。 此时赵与芮才发现皇帝真是节俭。 宁宗这会只有皇后杨氏,夫人钟氏,另有曹美人、高平郡美人阎氏,总共四个妃子。 其中钟氏最年轻,约二十多岁,三十不到,曹美人和阎氏有三十多岁,但今天阎氏不在,后来赵与芮才知道,阎氏已经怀了身孕,有了龙子。 宁宗运气真是极差,前面九个亲生儿子先后死去,之后为了储君,不得不从宗室中选嗣子,可能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所以要求十五岁以上。 也就是这个十五岁以上的硬性要求,史弥远才选的赵与芮兄弟来临安面试。 诸妃来后,赵与芮一个个拜见,皇后叫婶婶,其余的叫娘娘。 没啥问题,长辈都可以叫娘娘。 杨皇后等他拜见过后,更道:“陛下打算让与芮留在京师还是外判地方?与芮也不小了,当好好磨练一番?(外判)” 判的意思,就是要封镇一方,成为地方军政一把手。 宁宗想了想,并没有立刻回答。 赵与芮敏锐的听到这句话,史弥远让他不要外判,但史弥远的盟友,杨皇后却没这个意思?这意味着,史弥远和杨皇后之间,也不是什么事都会沟通?又或者,故意引钟夫人反对?因为杨皇后提出来的,钟夫人一定会反对。 片刻之后,宁宗抬头问赵与芮:“与芮可有主张?” 赵与芮道:“与芮刚刚袭爵,怕贻笑大方,想认真学习一两年,再判地方。” 宋宁宗犹豫下,因为赵与芮的嗣母俞氏年纪并不是很大,再说外判地方,也是可以边学边做事。 就在这时,边上的钟夫人笑道:“与芮初来京师,可多留几日,常来拜望官家,臣妾好久没看到官家这么高兴了。” 宋宁宗想到赵与芮刚刚说的什么仙福永享,不由会心一笑。 “妥善。”宋宁宗含笑点头:“那就先暂住魏王府吧。” 皇帝明显比较宠爱钟夫人,钟夫人开口后,立刻决定赵与芮暂留在京师。 此时杨皇后余光看向钟夫人,眼中露出不着痕迹的笑容。 —— 赵与芮肯定想判地方,做军政一把手。 但史弥远不同意,他现在当然不能得罪忤逆史弥远。 走出玉堂后,赵与芮才知道玉堂就在后宫与大庆殿之间,这里也是皇帝晚上加班的地方,既能见到群臣,还可以召见妃嫔。 姚必之跟着赵与芮出了玉堂,立马低声道:“沂王还要要去仁明殿一趟。” 拿回官帽是小,再去谢谢钟夫人才是大,或者他认为,留在京师比较好。 赵与芮扭头看了眼姚必之,发现姚必之神色比之前尊重不少。 “走慢点。”赵与芮道。 姚必之心领神会,钟夫人还在后面没出,他们走慢点,才能在仁明殿遇到钟夫人。 姚必之这会不说话了,小心翼翼跟在赵与芮身后。 赵与芮走了几步后,突然问:“刚刚一直站在陛下身后的是谁?” “都都知慕容英。”姚必之说话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同的神色。 都都知是宫中宦官一把手,位高权重,又是皇帝贴身跟随,姚必之想必早就想取而代之。 赵与芮道:“慕容英似乎不怎么爱说话?本王看他一直低着头,垂着眼皮。”意思就是,连看我一眼都没有。 刚刚赵与芮与宁宗聊天时,慕容英虽然低着头,但不时用余光看赵与芮,赵与芮能确定,那肯定不是和宁宗一样的慈爱目光。 慕容英有可能认为沂王滑头?又或者,他是支持赵竑的? 姚必之闻言,想了下:“慕容英跟随陛下几十年,位高权重,加上年纪也大,可能今天身体不适。” “哦。”赵与芮像孩子似的自言自语:“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应该退位让贤嘛?” 说罢,有意无意看了眼姚必之。 姚必之咧嘴就笑,心想沂王不简单啊,会拉拢人心了。 但不管如何,确实听的舒服。 姚必之没说话,低眉顺眼,看起来神情更加的温顺。 两人到了仁明殿后,不料钟夫人并没有回来,赵与芮拿了官帽,再三表示感谢。 等赵与芮离开皇城,姚必之挥手叫来一个小宦官。 小宦官静静站在他身前听着。 姚必之想了好一会,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后,终于道:“你出去告诉丞相,沂王今日面见陛下,一切如常,陛下很喜欢沂王。” 第24章 下马威 两天后,由礼部、吏部和宗正寺官员带赵与芮一行前往魏王府。 李皇没来,已经先到魏王府门口等着。 梁成大来了,随行是礼部另一位员外郎,叫莫泽。 据梁成大说,丞相安排了莫泽为魏王府记室参军。 “。”赵与芮顿时一愣。 梁成大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又道:“沂王举荐的李皇,为魏王府王友。” 赵与芮马上哈哈笑道:“都是从五品,听丞相的。” 心中有些恼火,他答应了李皇为记室参军,没想到史弥远给他当头一棒。 王友和记室参军虽然都是从五品,但王友可以有两人,记室参军只有一人,所管的事也不同,明显记室参军更好。 史弥远这是想提醒赵与芮,大小事务,还是老夫说了算,上来就给赵与芮一个下马威。 这件事给赵与芮提了个醒,以后做事当尽量与史弥远先商量。 上午梁成大把赵与芮送到魏王府,与门口李皇几个人汇合。 魏王府是淳熙年间建成,在原枢密院的位置,占地大概有三十多亩,在历代王府中,也算规模比较小的。 过程比较繁琐,先是宗正寺又读了个皇帝的令谕,大概是沂王赵与芮搬进魏王府(理论是他爹的家),然后要王府上下和团一气,相亲相爱之类的,总之就是告诉大伙,你们是一家人了。 这令谕也不是圣旨,现场不需要跪着接听,赵与芮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嗣母两国夫人俞氏。 俞氏也就二十多岁,十三岁就嫁给赵抦,生了个儿子早夭,后来就没再生过。 她出来时就带着个侍女,背对着赵与芮,赵与芮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但现在正是夏天,她就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丝裙,从身后看去,身段不错,就是个子有点娇小,大概也就一米六左右。 接着又有官员出来宣布了一些任命。 任命莫泽为魏王府记室参军(从五品),任命李皇、魏了翁为魏王府王友(从五品)。 任命宗学谕郑清之兼任魏王府教授(从七品),升太学正李宗勉为魏王府教授(正八品)。 任命余铸为魏王府翊善(从七品),升林介为王府赞读(从七品),升军器局监丞杜范为王府赞读。(从七品) 特奏周来为行在皇城司亲事官(将虞侯),特奏全勇和牛宝为亲事官(承局)。 南宋的武职主要有科举、制举、和荫补三个途径。 周来三人要推荐为武官,不需要参与科举,父辈又不是官将,所以只能靠制举。 制举中皇帝可以特奏,即皇帝大打后门,任意封官。 周来三人,就是走的特奏入武官职。 亲从官、亲事官是皇城司特有称号,将虞侯和承局是低级的统兵官。 一番任免之后,赵与芮有点晕,因为不知道里面谁是史弥远的人,谁不是。 但好在很快还是能看出来。 吏部的官员读完后,莫泽、梁成大、郑清之、余铸、林介五个人走到起,相互聊了起来。 李皇、李宗勉、魏了翁、杜范四个人走到一起,相互施礼,聊天。 这下子赵与芮心中大概有点数了。 魏王府有一半官员,恐怕都是史弥远的人。 赵与芮还在打量诸官,李皇突然快步过来,到了他面前。 “沂王要先拜见嗣母。” “啊”赵与芮反应过来,转过身,果然看到俞氏正低着头在边上,似乎等他。 他赶紧整了整衣袍,大步走过去。 等他走近时,俞氏也缓缓抬头。 “嘶”赵与芮表情一凝,有点短暂的失神。 俞氏长着一脸瓜子蛋,非常小巧和精致,她身材娇小,却上下匀称,月白色的裙襟下,白晰的肌肤玉润水灵。 她看起来比钟夫人还年轻,保养的极好,当她看向赵与芮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眉间还充斥着一种淡淡的忧郁。 真没想到嗣母会是个绝美惊艳的大美人,赵与芮来到南宋所见的女子中,也只有钟夫人可以和她一较高下。 “与芮,拜见——母亲。”赵与芮上前施礼,但叫的有点尴尬。 对方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还极为端庄美貌,他却要叫母亲。 俞氏没什么表情,赵与芮也算俊朗,但她毫无波动,微微点了下头,小声道:“以后魏王府大小事宜,都要仰仗沂王,辛苦了。” 赵与芮还想说不辛苦。 俞氏转身便走,飞快的离开了现场。 等赵与芮转过身时,就见现场很多人纷纷扭头。 原来很多官员都在偷看俞氏。 后来他才知道,俞氏年轻时与钟夫人并称临安四美,是临安城有名的大美人。 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看到这位大美人,现场很多官员都在偷看。 此时不相关的官员纷纷来与赵与芮打招呼告辞。 还有些官员在边上等着沂王训话。 赵与芮发现周来、余勇、牛宝三人被一个武官叫在边上,好像在说话。 不多时,那武官带着三人走向赵与芮。 武官叫李继乾,是行在皇城司的干办官。 按宋制,干办官下面辖五指挥,总率亲从,亲事。 即是周来他们的顶头上司。 干办官一般由武功大夫以上的武将,或内侍都知,或押班充任。 既可以是武将,也可是宦官来当,整个皇城司设有七名干办官。 李继乾是武将。 此时李继乾来拜见赵与芮,然后和他说了番话,大概是因为周来等三人都是王府推荐,所以虽然职务挂在他们行在皇城司,实际归王府管,以后他们不需要轮换,只需常驻魏王府。 而王府的三十六名守卫(亲事卒),通常由皇城司轮换,每五天换一批,具体轮换,会由周来和相关人员对接。 赵与芮表示明白了,然后便道:“周来,送李校尉。” 李继乾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宋朝军制有点乱而杂,武将主要看官阶(军衔)、差遣(实职)、李继乾官阶是八等中的无品尉勇,进义校尉,差遣是皇城司干当官。 打个比方,宋朝的武阶官相当于后世的上校,上尉,差遣就相当于后世的营长、连长。 一个是军衔,一个是实职。 后世重实职,不重军衔。 宋朝是重阶不重职,因为宋朝七品武官就相当于军中高官,能领军一方,而且和收入挂勾。 第25章 三名南宋贤相 李继乾差遣是干当官。 赵与芮可以叫他李干当,也可以叫李校尉。 但大部份皇城司干当官,都喜欢被叫校尉。(就好像官阶八等中最高的是太尉,大伙都叫高太尉) 周来把李继乾带出内院,走到外院时李继乾再次重申了一些注意事项,周来认真听着。 说完之后,李继乾就抱拳:“兄弟们都来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兄弟们,周虞侯时间长了,自然都懂了。” “多谢李大哥。”周来直接就叫大哥,李继乾也没什么反感,向他抱抱拳,准备离开。 人家跟着沂王,将来前途肯定比他强,李继乾自然不会有太大意见。 却见身后有个中年男子笑吟吟走过来,正是全保长。 “全保长,有劳了。”周来笑道。 “李校尉这边请。”全保长笑眯眯的道。 李继乾莫名奇妙,但魏王府对比后世的王府较小,对他来说还是比较大,当下就跟着全保长往外走。 不过心里已经不舒服,自己好歹官比周来大,居然叫个仆人送我? 不过等他们走到大门口前面的前院时。 全保长突然道:“沂王说今天天气这么热,还要李校尉跑一趟,都没来的及让李校尉喝口水,望李校尉包涵。” “不敢不敢。”李继乾都不想和仆人说话的,不过全保长开口,他也只能应付下。 但话音未落,叭,全保长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袋子,塞在他手上。 “李校尉慢走。”全保长后退几步,笑吟吟看着他。 特娘的,李继乾低头一看,脸色微变,抬头看看四周没人,赶紧往袖子里一塞,脸上顿时挤出迷人的笑容:“替末将多谢沂王,末将先行告退,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让小毛兄弟找末将。” 说罢,李继乾大步而去。 —— 魏王府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刚刚一大帮子人都陆续的离开了。 赵与芮坐在大殿,两侧泾渭分明站着两班人。 莫泽、郑清之、余铸、林介站左侧。 李皇、李宗勉、魏了翁、杜范站右边。 后来他陆续搞清楚。 郑清之是史弥远和官家两人亲点,过来教导赵与芮的,莫泽、余铸、林介也是史弥远的人,其中林介是史弥远小妾的亲戚族人。 那莫泽是史弥远历史有名的四木三凶七大门客的三凶之一。 另外四人里,李、魏、杜三人都是李皇推荐。 李宗勉在历史上做过南宋宰相,为人清正,虽身居台辅,家中清贫,后人称之为‘公清之相’。 魏了翁之前做过武学博士,专门掌以兵书、弓马、武艺教诲学生,绍兴二十六年之前,这个职位多半是武将充任,绍兴二十六年后,规定可以让文臣干。 进王府前为泸州知州,所以魏了翁文武双全,又主政过一方,也算是个人才。 杜范来这前,任职军器局监丞,负责军械打造,历史上也做到了宰相。 这三个人都是正直廉明,善陈直言的良臣,其中两个在历史上做到宰相。 反而是举荐他们的李皇,在历史上名气不大。 但此刻他们都还官小,因为志气相投,性格相近,被李皇举荐后,来到魏王府。 赵与芮现在一个都不认识,既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莫泽这样三凶之人,更不知道身边还有三名南宋贤相(郑清之后来也做到宰相)。 此时大伙都看着他,等他说话,赵与芮想了想后:“以后本王若不在,王府大小事宜,可先报莫记室。” 魏王府三个从五品,莫泽肯定要排第一,赵与芮当然给给史弥远面子。 莫泽听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其他人不置可否,俱没说话。 魏王府官员不多,事实上也没啥事。 特别像赵与芮这样新封的宗室蕃王,如果没有官身,不需要上朝的话,很少有别的事,也不是个个每天都要来。 赵与芮给他们安排好各自办公的地方,就离开前殿,回到后院。 不多时,周来、全勇、牛宝、全保长等人来了。 周来捧了张图纸,是魏王府的大概地图。 魏王府中地约三十多亩,分三区,每区各有一座大殿。 前面算是办公和接待区域,有一座大殿,二十几间屋子。 中间是赵与芮的住所,办公点,包括私人心腹家仆们所在活动区。 后面是家属所在,也包含着赵与芮的住所。 而俞氏是他嗣母,所以赵与芮通常只会住中间。 “这是勤德殿,每天有四名侍卫守在勤德殿后院门口,两班轮换。” “过了勤德殿大院,就是王府私人地方。” “另王府有四个大门,每门有四人驻守。” 周来简单说了下侍卫的安排,侍卫只守第一区和大门,第二和第三区都不管,也不进。 赵与芮听完不动声色:“要是有人翻墙从后面进来,前面的侍卫跑过来都来不及啊。” 周来等人一愣,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翻墙进来。 “当征招些家丁仆人,以为备用。”赵与芮道。 全保长立马叫道:“买就行啦,现在外面的人,挺便宜的。” “末将明天就去办,大王要多少人?”周来也道。 “走,现在就上街。” 赵与芮说着就准备上街。 不料刚带着周来、全勇、牛宝三人来到勤德殿后院,迎面看到余天锡和郑清之。 郑清之送来一张纸,纸上写了赵与芮以后每天要干什么,主要是学习,练字,和处理公务。 看的赵与芮顿时有点头痛,不过他粗看一眼,好像没提到要上朝(宋制:蕃王没有官职,或官职级别不够,是不需上朝的),心中还是比较高兴。 他一把将纸递给周来:“本王回头再看。” 郑清之无语,也没说什么。 余天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沂王不学无术,贪享玩乐,对史相来说,当然是比较满意的。 余天锡给赵与芮送来侍女八人,仆人六人,共十四人以为效力。 还说让赵与芮看看侍女,有不合意的,可以更换。 结果赵与芮走出去一看,嘿嘿,小桃果然在其中,这是他特意向余天锡要来的,而且上次相府见到的秋月姑娘也在其中。 小桃不算漂亮,八个侍女里,小桃姿色算是中下,但她身材不错,夏天时越加的明显。 这会她也不敢出声,更不敢看赵与芮,低着头,心情惶恐。 等余天锡和郑清之离开,赵与芮把徐氏和全保长叫来。 徐氏负责管理侍女,全保长负责管理仆人。 说完后又想了想,又道:“徐氏若不在,小桃负责。” 小桃低着头,眼中欣喜若狂。 说罢,赵与芮带着周来三人离开王府。 身边都没有什么人可用,连王府守卫皆不是自己人,赵与芮赶紧要买人手先用用。 第26章 这样的宋朝,一定要保住 两宋是中国史上最富的朝代,南宋巅峰财政收入全年接近一亿贯,并且没有依赖剥削农民的农业税。 当时的工商业发展也达到了封建王朝的巅峰,在绍兴末年,仅广州、泉州两个市场的海关收入就达到200万贯。 历史各大皇朝中,对大量农民征收农业税一直是国家统治的基础,两宋是唯一没有这么干的,后代一直到清末,工商业收入才超过农业税。 此时的临安城商业非常发达,人口近百万,赵与芮上街之后,入眼所见:“鳞鳞万瓦,屋宇充满、寸尺无空、巷陌壅塞”。 后代史书详细记载了临安的繁华,可一想到几十年后,随着蒙古铁骑的入侵,所有一切化灰飞烟,赵与芮的心情就变的无比的沉重。 因为他如果活的够长,甚至还有机会亲眼看到。 到时候带着一船小姑娘往海外逃? 赵与芮肯定不愿意去崖山跳海。 不对,那时候已经玩不动了?该有七八十岁了吧? 赵与芮回忆了下,没想起南宋到底几几年灭亡的,但自己要是小心保养,估计还有机会看到。 “表哥。”突然全勇的叫声把他惊醒。 “啊。”赵与芮回过神来,发现周来他们都奇怪的看着自己。 “走,去西湖。“赵与芮大声道。 来之前他们已经打听好了地方,直接往西湖方向去。 西湖边上有个大市场,专门可以雇佣奴婢仆人。 前往西湖的路上,赵与芮回忆着最近刚从李皇那了解到的,大宋与众不同的奴婢制度。 这么说吧,宋代以前,和宋代以后,奴婢都形同奴隶,是依附于主家的下等人,甚至有“奴婢贱人,律比畜产”的说法。 而在后面的元朝明朝,更编有多种贱户,还规定了贱户什么衣服不能穿什么事不能干,明朝甚至连贱户走路都要管,贱户们不能走中间,只能走边上,真是连狗都不如,因为狗也能走路中间。 两宋从北宋开始逐提高奴婢的地位,并且区分了奴婢(私奴婢)和良人(官奴婢),到南宋后,奴婢的法律地位前所未有地提高,他们是良人不再是贱民,他们只是因为家境困难、生活清苦而与雇主签订雇佣契约,他们不再属于主人的私有之物,他们只是与主人有契约关系,一旦契约时限到期,奴婢就不再被主人劳役。 由于宋代奴婢不再是贱民,奴婢在法律上也不再称之为奴婢,而被“人力”、“女使”的称谓所代替。 所以赵与芮到了南宋之后,看到的一些侍女们,都是自称名字,或我,没有人自称‘奴婢’的,即便是宫中的宦官,因为都有官职,有自称下官的,有自称小底的,也有自称小的。 为了保护奴婢权利,宋朝还规定,雇佣女使和仆人,契约最多签十年。 再对比一下其他王朝,无论宋以前还是宋以后的元明清,奴婢们都不被当人看,她们和畜产一样,可以随意的被主人处置,连生命安全都不能保障。 可以说,宋朝是封建皇朝中对奴婢使女最好的朝代。 两宋的经济,科技,文明文化也是封建王朝的巅峰,除了对军人有点不友好,其他都远胜各代皇朝。 尽管后世评论各有不同,甚至嘲笑两宋的更多,但就凭他们把奴仆女使当人看,就已经值得支持。 “这样的大宋,一定要保住。”赵与芮此时来到西湖东侧,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头一次生出要保护大宋,保护文明的想法,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大宋宗室。 西湖东侧有个巨大的广场,这边是官方指定所在,允许那些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想出卖劳力的男女,到这里来对自己推荐。 当然,很多人不可能每天都来,所以也会产生中介‘牙人’。 赵与芮带着周来三人刚到没一会,迎面就有几个牙人走了过来。 “小官人可要女使?我手上有年轻体面的。” “小官人看看女使吗?” “这边有年轻的小娘子,小官人要看看吗?” 牙人们看到赵与芮年纪轻轻身穿华服,身边跟着三个跟随,纷纷挤上来推荐女使。 赵与芮想着余天锡一下子送过来八个,虽然可能全是史弥远派来的卧底,但他府上确实不需要这么多侍女。 身边全勇突然小声道:“表哥,家中八个女使都是谁付钱?” “。。”赵与芮被他问的一愣,然后道:“余先生送来的,应该他们支付吧。” 老子可付不起。 再说他也没拿到契约合同,肯定不是他付钱,但这样也有一个不好,证明这些人,都是史弥远或余天锡的人。 改天要把小桃的契约要过来?赵与芮暗暗想着。 “不看女使,有没有身高体壮的年轻男子。”赵与芮道:“十五六岁以上就可以。” 牙人们有人大叫有,有人转身就走,明显手上只有女使。 两个牙人贴了上来,一脸谄媚:“小官人,我手上有很多小郎君,个个白白嫩嫩,好看体面。乖巧听话。” “。。”赵与芮嘴角抽搐了下:“老子要身高体壮,能打架的。” “。。”两牙人面面相觑,但马上又道:“有有有,小官人要什么样的都有。” “这边请。” 两人分别指向两个方向,接着相互瞪着对方。 “别急,一个个看,先这边。”赵与芮随便指了个方向,那胖胖的牙人大喜,另一个牙人只能赶紧跟上赵与芮。 “现在男女都是什么价,你们又是怎么收费的?”赵与芮当着两牙人面问。 两牙人对视一眼,胖胖的牙人小声道:“按个子年龄,十五岁以内,每年三贯到五贯不等,女比男的少五百文到八百文,可月付,也可年付。”也就是一个月两百多文最低,工资是相当低,低的出乎赵与芮意料,赵与芮上次买只鸡还七十五文呢,对比一下这价钱简直白菜价。 他以前看电视电影,有钱人买个丫鬟或书童要几两几十两的,那是不用给工钱的,也可能是乱编的。 实际上两宋主人家要发工钱给仆人丫鬟,当然也可以不发,就是一次性支付,比如宋朝规定卖身契约最多限十年,如果按一年三贯计,那你可以一次性支付三十贯,得到某个仆人十年的使用权,到期后,契约自动解除,仆人重获自由,也可以一个月一个月的支付工钱,但无论怎么支付,你要包他们吃住甚至穿。 第27章 小官人这是什么特殊爱好? “咱们每个拿年钱的一点五成。”牙人这时又道。 “这么贵?”赵与芮大声道:“你们两不是联合起来骗我?” 胖牙人笑道:“小官人这么精明,咱们岂敢骗您,再说,这是公开价格,西湖边上,都是呀,小官人随便问。” 赵与芮抬头看了眼周来。 “我去。”周来也不客气,转身离开,去问别的牙人。 两牙人又看了眼,心中都在想,这小官人,不好糊弄啊,顿时打点起精神来。 赵与芮心中在琢磨仆人的价格和自己承受能力。 看起来买个仆人一个月支付两三百文是挺便宜的,但反过来想,主人还要供吃住,有的甚至还要供穿,所以开销也不少,如果遇到良心好的主家,算上所有开销,可能比养个宋军精锐开支都大。 那么为什么这低的工钱还有人出来卖身?因为这比外面打工要好,你看周来他们,以前在衙门,月薪几百文,要不是有额外收入,连家都养不起。 所以穷苦人家,会把自己卖了,吃穿住都在主人家,工钱用不完可以养家里人。 不一会,在牙人的带领下,赵与芮来到一处地方,这里有个临时搭起的草棚,可以避晒,草棚里坐着一些男男女女,都很年轻,十二三岁到十五六岁都有,还有些十七八岁的。 牙人到了之后立马拍手:“都起来,都起来,小官人来啦。” 男女们纷纷起身,很多人眼睛放光,表情激动看向赵与芮。 他们看到赵与芮年纪也比较小,脸色又比较和蔼,男孩女孩们更加高兴。 “小官人,我会洗衣做饭,砍柴浇水,要我要我。”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娘,身上衣服都破破烂烂,但脸蛋还算干净,对着赵与芮就挥手大叫。 “要我要我。”马上也有个少年也叫了起来。 牙人不停在边上挥手,鼓励他们都推荐自己。 赵与芮左右看了看,有些人不敢出声,有些人非常踊跃,古人个子普遍还是矮,不知道皇城司亲从官一米八的标准能招到多少? “你,伱,你——”赵与芮挥手点了三个少年。 这三个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比全勇和他都大点,但眼神都有点坚定,其中一个一直在挥手向他示意,非常坚决。 赵与芮就喜欢这种坚决果敢的人。 全勇看着被选过来和他差不多,不由惊问:“表哥会不会太小,这能打架?”按他的理解,最好直接找十八岁以上的青壮。 牛宝不明白为何沂王一定要找会打架的,喃喃道:“这种我一个能打二十个。” 打架找我牛宝就行了,要这么少年有什么用? 赵与芮不想和他们解释,白了他们一眼:“我出钱还是你出钱?” 全勇低头不说话了。 “妙蓉呢,妙蓉今天没来?”牙人突然在边上叫道。 “二牛去叫了。” “来了,来了。”人群里有人叫着。 接着就见远处有人小跑过来。 赵与芮前后点了有六个人,全是男孩,年纪看起来也差不多,个子也差不多,大概都在一米六左右,这些人基本没怎么发育,后期营养跟上,肯定还能长高不少。 但牙人还是看出点什么,都是比较壮实的,看来这位小官人,真是想找能打架的。 小官人这是什么特殊爱好? 此时周来也回来了,低头在赵与芮耳边说了些话,边上的两牙人脸色微红。 周来打听了一圈,价格和这两牙人说的有点不同,但相去也不是太大。 总体来说,十五岁以下的男孩,月钱没超过两百文的。 因为这个年纪以下的,重活会干的不多,确实价格比较低。 赵与芮听完点点头,指着选中的六人道:“都什么价?” 胖牙人连忙陪笑:“小官人好眼光,把我手下最能打的都选了。” “。。”赵与芮。 “小的也不和小官人来虚的,这样吧,当结个善缘,一口价,每人每月只要三百五十文工钱,若是小官人愿意年付,给小官人打个折,每年只要四贯。” 男孩们个个涨红了脸,表情有点兴奋。 跟了主人家后,吃住都由主人提供,他们这是净得,还可以回哺家里,若是对方肯签十年,可以立马得到四十贯。 毕竟很多人卖身都是为了家庭,真正的孤儿还是比较少。 “抢钱呢。”全勇立马叫起来:“我一个能打他们六个,老子工钱才三百文一个月。” 牙人顿时苦笑:“小的这个是行价呀,小官人你不能杀这么狠呐。” 赵与芮倒觉得可以接受,如果不能给足好处,谁帮你拼命。 全勇还要说,赵与芮一挥手,让他别说话了。 “你们听好了,本公子不缺钱,有的就是钱,但想跟着本公子?” “一,听话,二,听话,三,还是听话。” 牙人道,当然都是很听话的,小官人放心。 众少年也纷纷点头。 “坐下。”赵与芮突然道。 四周愣了下,中间有个黑黑的,个子最高的少年反应最快,扑通,立马就坐下。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坐下。 “起来。”赵与芮道。 大伙又赶紧起来。 赵与芮后退几步,转身指着全勇:“给老子打他。” 全勇:“。。” 牙人:“。。” 周来赶紧拉着牛宝往后退。 “打他。”黑黑的少年一声暴喝,对着全勇就冲上来。 这黑黑的少年大概十六七岁,个子比全勇还高,超过一米六五,还挺猛的。 但全勇可是经验丰富,从小在绍兴城打架长大。 他反应飞快,一个侧身避开男孩的冲剌,右脚往前一移,砰,准确的一拳打在少年眼睛上。 “啊”少年惨叫,捂着眼睛,一屁鼓坐到地上。 另五人中,有三个人这时也冲了上来,另有两个站在原地吓的不敢动。 “抱着他,抱住他。”黑黑的少年知道全勇会打架,立马叫道,同时飞快起身。 那三人顿时分成三路,包击全勇。 全勇当天对成年盐户没办法,打这些少年可得意了,轻松左躲右闪,砰砰,左右拳双开弓,现场惨叫连连,三个少年纷纷中招。 赵与芮这时伸手向周来,周来赶紧从腰后摸出两把匕首。 “当当”赵与芮把匕首扔到地上,厉声道:“捅他。” 这下另三个也目瞪口呆,脸色发白呆在场中。 只有那黑黑的少年看了眼赵与芮,猛一咬牙,从地上捡起匕首,一声暴喝又冲上去。 第28章 加钱,加钱,加钱 黑黑少年执刀而上,四周一片惊呼,众少年们纷纷后退。 “来真的?”全勇也是惊叫,但他也是个狠人,并没有害怕之色。 他刚才还吹牛说一个打六个,现在当然不能丢脸。 他余光看了眼赵与芮,赵与芮一脸寒霜,根本没有叫停的意思。 特娘的,这一个月五贯钱不好拿啊? 全勇眼看着黑黑少年冲过来,准备像刚才那样,先等对方捅,当对方捅的时候,飞快闪过,然后给他鼻子狠狠一拳。 全勇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非常有经验,对方有凶器的情况下,一定要最快用重拳打击对方要害处。 这黑黑的少年以前确实没打过什么架,但他很聪明,第一次上来被全勇打一拳后就知道全勇会打架。 这次他并没有急着扑上来,与全勇保持距离,手持着匕首隔空试着挥了几下,身体没有全力往前扑。 “来啊,来啊。”全勇试着挑衅他,身体左右摇摆,小心防备。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突然。 张口,tui,一口口水吐身全勇脸上。 “握草。”全勇下意识伸手往脸上一挡,正好挡住自己视线。 说时迟那时快,嗖,那少年直接扑上,弯腰往前,对着全勇腰上就是一刀。 全勇反应也快,连忙侧身抬膝,扑通,正中少年手臂。 少年手臂撞在自己脸上,叭的一下,刀直接掉到地上。 但他依然往前扑,左手往前一搂,搂住全勇。 他个子比全勇还高点,两人身体刚接触,全勇想甩一下没甩掉。 “啊”少年狂吼,用力,轰隆,两人同时重重倒在地上。 全勇右臂使劲勒住他脖子。 少年脸被勒的通红,身体一边挣扎,一边在地上乱摸,正好摸到匕首。 正想拿起匕首给全勇狠狠一刀。 叭,边上有只脚踩在匕首上面。 “好,胆挺肥的。”赵与芮哈哈大笑:“我喜欢。”兴奋无比。 四周是一片目瞪口呆,两牙人也吓坏了。 刚才那场面,真的和拼命似的,这黑黑少年真是狠,拼了命想捅全勇,还好全勇也是经验丰富,也比较猛。 边上周来都是看的心惊胆跳,忍不住想着,这少年要是捅老子?老子能不能躲开? “吗的,吗的,吗的,你有种。”全勇起身后对着少年骂骂咧咧,心有余悸。 少年一脸狠色,先看了他几下,最后看到赵与芮,表情立刻变了。 “你刚才说这个多少钱?”赵与芮指着那牙人道。 “每月只要三百五十文,如果年付是四贯,小官人。”那牙人小心翼翼的伸出四个手指。 “特吗的。”赵与芮笑骂道:“加钱,加钱,加钱。” “。。”现场所有人一脸懵,不知赵与芮什么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回小官人,小的叫陈小刀,十四岁。” “。。”赵与芮目瞪口呆,之前看他还以为有十六七岁,他转向牙人。 胖牙人嘿嘿一笑:“他个子比常人高,将来成年了,会更高,小官人不是要高高壮壮的吗?” 陈小刀比十五岁的全勇还高,但才十四岁,这以后要营养跟上,估计能长到亲从官标准。 “签十年,每年五贯,伱是一次性拿,还是按月拿?”。 赵与芮直接加钱,把牙人和陈小刀听的不敢相信。 陈小刀是喜出望外,扑通,当场跪下:“多谢小官人,小的愿意月月拿。” 通常来说,想一次性拿的,都是有家人的,愿意月月拿的,可能是孤儿。 边上全勇三人也惊呆了,沂王居然主动加钱?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那牙人高兴的手舞足蹈,因为他提成是一点五,同样收入也高了:“小官人慧眼识才,小刀儿可是我手中最能打的,最猛的。” “一点五是多少?”赵与芮这时回头问周来他们。 三人都特么数学基础为零的,周来好歹还在扳着手指在算,也不知道真算假算。 那牙人却反上道:“回小官,只要七百五十文。” “给他一贯。”赵与芮直接挥手。 两牙人眼睛一亮,这是土财主啊,不讲价不说,还加价。 此时刚刚没有参与拿刀的人,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但赵与芮本来着还可以训练的原则,回头指着刚刚参与打架的三人:“这三个我也要了。” 在胖牙人的帮助下,他们现场就签了契约,期限直接是南宋最高期限十年,四人中有人犹豫了下,估计不想签这么久,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中间如果主人家不满意,可以随时辞退解除,但他们无权随时要求解除。 除了陈小刀,另三人每月三百五十文,主人包吃住,有两人一次性拿了四十贯。 胖牙人拿年俸一点五提成。 赵与芮要支付大量会子,胖牙人想要部份铜钱,因为这会会子和铜钱比例有点夸张。 一贯会子在市面上只能换三百多铜钱,即三分之一。 而历史上到了宋理宗(赵与莒)后期,一贯会子只能换一百六十多铜钱。 但赵与芮也不可能带这么多铜钱出来,双方讨价了一番,最后付了五百文铜钱(以碎银替),其他都以会子支付。 付钱的时候,胖牙人不甘心的伸手招呼了下:“小官人看看小的手上这小娘,妙蓉姑娘,知书达礼,娇美艳丽。” 随着他的挥手,一个年轻的小娘缓缓往前。 “拷。”全勇爆了粗口。 赵与芮抬头看去,这个叫妙蓉的小娘,和全勇差不多年纪,长的确实好看,但身材平平无奇,比起他见过的徐氏、钟夫人,包括俞氏都差远了,还不如小桃。 但小桃年纪大,应该是发育了,妙蓉还小。 “你喜欢?”赵与芮回头看向全勇。 全勇脸一红:“一般般一般般。”一脸不好意思。 全勇年纪也不小了,赵与芮原本打算等他把全勇再栽培栽培,官升高点,找个好人家。 没想到他这么没出息,居然看中一个女使。 妙蓉脸蛋长的还行,至少比小桃漂亮,给表弟做个小妾也行,不过,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这里毕竟是大宋朝。 当下赵与芮便问:“这个多少钱?” 第29章 人命比草贱 (求收藏求推荐求投资) 胖牙人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妙蓉,小心的伸出四根手指? “四十文?”全勇眼睛一亮,感觉这个偏宜。 “是四百文。”妙蓉这时小声道。 “抢钱呐。”全勇赶紧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刷,对面妙蓉脸涨的通红,轻咬着嘴唇。 “这么贵?”赵与芮也没想到女孩比男孩还贵。 “妙蓉识字,能做女红,洗衣做饭也都能学。”妙蓉这时道,说完后又想了想:“妙蓉还会简单算数。” 因为之前看到周来在扳着手指算数。 胖牙人马上道:“她是官宦家的女孩,因家道中落,才来卖身,所以价格就偏高了点。” 全勇又看了眼,想必还是很喜欢,但对方价格贵,终是摇头:“太贵了,表哥算了。” 赵与芮不想让表弟失望,便道:“三百五十文,愿意的话,可以跟咱们走。” 胖牙人看看妙蓉,妙蓉抬头看看赵与芮,犹豫了下:“如果-——一年一签,可以。” 她居然只想先签一年。 这小娘想法很多啊,赵与芮也没犹豫,当下点头:“成。” 全勇大喜:“多谢表哥,多谢表哥。” 谢你妹,好像就是你的人一样?赵与芮无语摇摇头。 当下赵与芮又当着牙人面签下了严妙蓉,合同只有一年。 从胖牙人这里离开后,赵与芮又跟着另一个牙人到了另一侧。 还是和刚才一样,先选了六个,然后叫他们打全勇。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了,反正这次六人一起上了,让他们拿刀捅的时候,纷纷去抢刀。 赵与芮感觉没意思,估计这两牙人是串通的,从里面挑了几个看起来比较猛的。 接着又换了个地方,前后挑了十人。 就在他准备前往另外一处时,边上凑上一个新牙人。 这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穿着一身青衣,脸像阴沉。 他刚刚想凑上来,就被牛宝伸手挡住:“干嘛?” 周来则一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两宋是相当随便的,老百姓除了不能带弩和甲胄,啥兵器都能带上街,弓箭都可以有。 后世都说弱宋弱宋,其实宋朝民间相当崇武,很多书生出远门都能带把剑。 和赵与芮交易那牙人立刻小声对赵与芮道:“这是临安城的大牙商‘小开封’。” 能称为牙商的,显然是在这行干的比较大。 这人还有个外号,叫小开封,不知道啥意思,但听起来高大上。 “让他过来。”赵与芮点点头。 “小的小开封,见过小官人。”青年笑眯眯的脸上,一点不亲切,全是横肉在跳。 “说。”赵与芮不动声色,吐出一个字,别废话,有屁快放。 小开封低头俯耳:“小官人好像要悍勇斗狠的,小的那里挺多的,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这就是南宋的黑市了。 南宋严打黑市人口交易,因为黑市上签订的,往往违背大宋律法和人性。 彼时金、夏、蒙都是奴隶制,所以黑市上很多都是那边运过来,当然也有本地的,这种收到家里,当奴隶用,也不敢有意见,生死皆在主人手中,且无人口信息。 周来看了眼赵与芮,想提醒下,这是黑市交易,但见赵与芮道:“年纪不能太大?” “大小都有,小官人想看小的,就看小的。” “走,去看看。” 这次他们离开了西湖,跟着小开封左拐右拐,很快来到一条巷子,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几个青皮流氓似的人,都带着兵器,守在路口。 “刘爷。”几人纷纷叫小开封。 “还不拜见小官人,不长眼的狗东西。”小开封大骂。 几人赶紧拜见赵与芮。 小开封说话时,余光看了赵与芮一行。 全勇带着西湖签来的少年们已经先回王府,现在只有周来和牛宝跟着,赵与芮看到这么多执兵器的,居然面不改色,神情自若,他还是有点佩服的。 小开封带着赵与芮来到一个院子前,推开门走进去,就见院子里好多人。 男男女女,几十号人,有的三五成群在聊天,有的躺在地上看天空,还有跑来跑去像是锻炼身体,还有人在练武。 初看过去,全是十岁到十七八岁间的男女,大部份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少有的精壮,估计都是刚刚被抓为奴隶的。 看到小开封他们进来,所有人纷纷起身,大伙都先看向赵与芮,因为他们都知道,要买他们的人来了。 “有小官人来了,把房间和后院人都叫过来。”小开封厉声道。 手下马上有人往后跑,不一会,后面陆续来人,人越来越多。 转眼间,赵与芮面前站着差不多接近一百号人。 周来脸色微变,低头到赵与芮身边:“好像都是黄河北的。” 没错,这里有好多北边的汉人,西夏人,金国人,甚至还有蒙古人,全是从北边运过来的奴隶。 “小官人,怎么样?有没有看中的,都是能打的,听话的,年纪也不大。”小开封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厉色,就差说,他们也都是能捅人的。 赵与芮冷笑:“关键是能打,不听话的,到我手上,也能训成听话。” 小开封眼睛一亮,不由微微吸了口冷气。 他没有犹豫,马上挥手:“想跟着小官人吃香喝辣的,站出来二十个。” 嗖嗖嗖,人群里陆续有人站出来。 后面有人端来椅子,媚笑着来到赵与芮身后走廊:“小官人,这边坐。” 赵与芮看了眼,后退几步,坐到走廊上,周来和牛宝站在他身后。 小开封也站在他边上。 前面有人去清场,推开一些人,空出一片地方,很快,二十个少年站在最前面,其他人陆续被赶到走廊和房间里。 这二十个少年各国都有,最小的才十二三岁,最大的估计有十七八岁。 小开封脸色阴沉,一挥手。 当当当,大量的匕首,短剑被扔到地上。 “每人拣一把,按个子高矮,大个对大个,小个对小个,一对一,活下来的,跟小官人走。”小开封冷然道。 人命在这里如此不值钱,周来和牛宝都是微微变了脸色。 赵与芮脸色如故,其实心里已经有点发虚。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他同情吗? 同情有用吗? 即便做了皇帝,也未必能一定改变这些。 这还是大宋朝严厉打击黑市的情况下。 有些有能量的商人,像小开封这种,把前线交战各国得到的奴隶,低价运到南宋来卖,无视大宋律法。 再想想元末明末,那真是人命比草贱,连狗都不如。 就在他若有所思之际,场中惨叫四起,已经有人逐对搏杀。 胜负几乎在刹那间就分出,最后还完好站着的只有七个人。 小开封眼都不眨,一挥手,下一批。 在两轮的惨烈下,总共决出十三位胜者。 小开封还想再叫。 “够了。”赵与芮霍的起身,没办法,刚刚有点腿软,现在算是习惯了。 他强压心中的恶心,时刻提醒自己要习惯,因为等蒙元进来时,可能比现在更惨。 “什么价?”他大声问小开封。 小开封伸出手指:“每个五十贯,只收银子或铜钱。” 顿了顿又道:“是给我五十贯。” “这么贵?”牛宝惊叫。 小开封狞笑:“他们能杀人的。”说罢又看了眼地上的死伤,意思是,这些损失也要算在内。 接着又道:“他们不要工钱,终身跟着主人,只要主人管顿饱。” “给钱。”赵与芮没有犹豫。 “爽快。”小开封哈哈大笑。 第30章 沂王要的是狗不是人 赵与芮说给钱,但没带这么多钱出来,和小开封约好了回去拿,先付了定金,小开封也很爽快,一口答应。 不一会,十三个少年按个子高低依次排在赵与芮面前,很多人脸上都有股凶悍之气,有一大半人敢盯着赵与芮看,连加周来和牛宝都感觉这些人不好降服,和刚才买的十个少年截然不同。 好在赵与芮要的是少年,最大的不过十七岁,最小的一个才十四岁,正如赵与芮所说,早晚可以驯服。 赵与芮这会也冷冷的打量他们,发现很多人都直视着自己,眼神也比较凶狠,因为赵与芮年纪才十五岁,在这些人眼中,比他们还小。 他看了几眼,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想不起来。 “都是哪国人?”赵与芮这时问小开封。 小开封陪着笑道,哪国都有,不过小官人您放心,咱们都给您训过,保证没问题。 原来这边来的人,全部换成了南宋发型,个个都能说汉语。 赵与芮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看这些人有一大半长的不像汉人,但发型却是汉式。 “跟着我,管饭管肉,干的好,还管酒。”赵与芮突然大声道。 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 没有被选中的那些人,远远的也看向这里,很多人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小开封微笑不语,静静的看赵与芮装逼。 “本公子只有三个要求。” “听话,听话,还是听话。” 对面有人些人动容,有些人表情没啥变化。 “都特么哑巴?”小开封大怒,吼道。 “小的拜见主人。”有人终于开口。 但大数多人还是没出声。 “都给老子跪下。”赵与芮厉声道。 十三个少年纷纷一愣,接着相互观望,然后有人扑通,跪下,接着陆续有人跪下。 最后还有三个没跪。 三人中有个像是蒙古人,正一脸不服看着四周的汉人,这家伙可能是与金国或宋人打仗时被抓来的,不知为什么,赵与芮能感觉这蒙古人眼里对汉人发自内心的藐视和不服。 还有两人像是金人,或西夏人,表情在犹豫。 “小开封,这就是你要卖的人?”赵与芮冷笑:“老子买回去,还得防着他们会不会捅老子?” “特吗的。”小开封大怒:“给老子打。” 四周一涌而上,小开封手下有七八个大汉冲了上去,对着三人就往死里打。 小开封一边让人打,一边看赵与芮表情。 赵与芮一直没喊停,就冷冷看着场中另外十个跪着的少年。 这十个少年此时表情有些害怕,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赵与芮。 “吼哇”那蒙古少年也就十五六岁,此时疯狂大叫,一边反抗,一边想往小开封和赵与芮这边冲。 但架不住人多,很快被打趴下。 “带过来。” 小开封厉声道。 两手下左右夹着蒙古人到了小开封面前。 小开封从地上拣起一把短刀,扑哧,当着所有人面,一刀割了喉。 “tui”小开封吐了口水在他脸上:“养不熟的白眼狼。” 接着转身向赵与芮道:“这个退钱,是小的不对。” 这会另两个金人模样的也被左右各两人夹着跪到赵与芮面前,两人纷纷惨叫:“拜见主人,拜见主人,小的知错了。” 小开封看了眼赵与芮。 赵与芮扭过头,一脸冷笑。 “退钱。”小开封厉声道。 “扑哧扑哧”左右上去,直接把这两金人又抹了喉。 余下十个瑟瑟发抖,个个头低到地。 “从现在开始,你叫全大,你叫全二,伱叫全三——”赵与芮一个个对着少年们道:“你们好好听清楚,老子叫到你们名字,你们要回应到。” “全六。” “到。” “全大。” “到。” “大声点,没吃饱饭。” “到。”有人心想,真的很久没吃饱饭了。 好似猜到他们心思,赵与芮马上道:“牛宝,去街上买一百个肉包子,给他们吃饱。” “好勒。” “多谢主人。”十名少年欣喜若狂,纷纷跪谢。 小开封在边上看赵与芮恩威并施,几乎没一会功夫,就把这些少年训的服服贴贴,暗暗佩服。 这小开封也是个人物,人先给了赵与芮,然后派人跟着赵与芮去拿钱,也不怕赵与芮翻脸不认。 约大半个时辰,他派去的人拿着银子回到这边。 “掌柜的,你可知道买人是谁?” “是哪位小官人?”小开封这会正拿着皮鞭在训人,对着一排少年们喝斥。 那人上前,俯耳低声:“是新袭沂王赵与芮。” “嘶”小开封倒吸口冷气,半响后便笑道:“果然是个大老板。” 说罢他想了想:“你们给老子好好训他们,沂王以后,还得来买人,给他们吃好点,不要太饿着。” “是掌柜的。” “听话,听话,听话,记着这三条,沂王要的是听话的狗,不是人。” —— 回来的路上,赵与芮愁眉不展,今天买了二十几个人,这又是一大笔开支,要不是在绍兴抄了齐家,他都没有钱这么浪。 后面十个说是不要付工钱,但前面的十个加起来月开支就接近六七贯,住么是有现成的房子,但吃还没算进去,这样一月开支肯定要超过十贯。 想想他在绍兴买只大母鸡都得七十五文,月开支五贯都是保守的。 “走,去菜场看看。”赵与芮未雨绸缪,走到一半,让牛宝带他们先回,他与周来继续逛逛。 两人来到菜场和其他市场转了一圈后,赵与芮发现这南宋物价真高啊,养这么多仆人要血亏。 他正好穿越到南宋经济最发达的时候,也是消费水平最高的时候。 此时一枚鸡蛋要五文,一枚鸭蛋要十文,一只公鸡居然要两百文(在他的理解来看,母鸡不是应该比公鸡贵吗?) 一头成年的牛要一百贯以上,一只羊也要三四贯,一匹驴大概十贯到三十贯之间,马价从十贯到一百贯不等,差距比较大。 粮价一石约两贯多,而在北宋时代,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九月,京西、京东、河北、河东、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等路大丰收,官方报告每斗米价格为7至8文钱,一石就是70到80文钱,这是宋朝粮价最低的年代,但坚持了二十几年,到仁宗时就已经涨到三百多文一石,翻了四倍。 之后随着宋朝经济发展,粮价越来越贵,熙宁(1068~1077)时又翻了倍,要六七百文一石,北宋灭亡后,南宋地盘小了,粮价更是飞涨,至南宋绍兴(1131~1160)初年,米涨至五、六贯一石,随后开始下降,保持在一贯左右;孝宗时期(1163~1189)又上升到每石二贯至二贯半左右,现在保持在两贯左右浮动。一石米大概在一百二十斤左右,比明朝时要少。 第31章 当和姐妹一样相处 (求收藏求推荐) 南宋的盐还超贵,远远比大明巅峰期都贵,每斤要六十文,猪羊肉每斤为八十文左右浮动,粗布的旧衣服大概是三百到四百文左右,新的更贵。 街上一个白面蒸饼是二十五文,一个肉包子要三十文。 普通百姓在外面打零工,辛苦辛苦干一天也未必能赚一百文,买肉包子才能买三个。 最能赚钱是帮国家出力,即帮朝廷修理水利工程,标准是一百五十文一天。 这要放明朝,又是免费的徭役,还要自己带吃的。 所以仅从物价来看,南宋此时贵的离谱,普通军士每月俸禄连半石米都买不起。 百姓们愿意当兵和当奴仆,就要因为吃不用自己花钱,拿到手是净得,这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赵与芮转了一圈后,感觉有点头大,今天的仆人好像买多了。 工资便宜,物价不便宜啊,这以后怎么养的起? 他回头看看周来,周来表情也怪怪的。 然后赵与芮回过神,难怪周来他们也愿意跟来。 南宋消费太高啊,周来以前养一家人,就算每月拿十贯,也余不下多少钱。 现在跟着赵与芮,吃住都由赵与芮包了,每月五贯到手是净收入,太香了,而且赵与芮又帮他们特奏了低层军官,有了实职和俸禄,收入更是翻番。 “特娘的,要赚钱了。”赵与芮骂骂咧咧的道。 周来这时道:“大王若能封官,就有另外的收入,不过,就是到了一定级别,需要上朝。” 赵与芮现在收入只有食邑,每月固定五十贯,但如果能封官,那就会有另外的收入。 赵与芮此时非常郁闷,如果他当天选择判庆元府(宁波),而不是留在魏王府,收入就比这里多几倍。 可惜史弥远不准,他只能闷闷不乐的回到王府。 魏王府占地三十多亩,其中前中后三座大殿各占了二亩多。 余下的建筑,前殿勤德殿两侧有二十几个屋子,分处在几个不同院子里,基本是被王府官员用的,但这些官员不住这里,都有自己的家,按制是每天留一个住王府值班。 教授郑清之、李宗勉两人因为有教喻赵与芮之责,所以也会轮流每天住一人在王府。 中间是敏德殿,主是要赵与芮和亲信们呆的地方,这边两侧屋子也不多,除了杂物房、书房、会客房等,可以住宿的房间才十八间,分处在几个不同的院子里。 但因为之前的魏王都没有赵与芮这样一下子养了三十几个使女仆人。 所以赵与芮回去后就得到徐氏、全保长的汇报,房间有点不够,是不是向后面借点? 后面是指怀德殿,原王府女眷长辈们居住的地方,即俞氏所在。 赵与芮第一时间到敏德殿四周看了看,发现宋朝的房子的确不是很大,而且通常的设计都是一间屋一张床。 如果调整下布置,一间屋可以放到两张床就是极限,毕竟还要放其他东西,另外家里还要堆放柴火,粮食,其他物资。 再除掉赵与芮自己生活工作的院子外,还能用来住人的,只有十六间。 十六间房的中间还在四个不同的小院子,其中全保长和儿子全勇占了两间屋包括一个院子,徐氏占了两间屋包括一个院子,周来一家占了一个院子两间屋,牛宝一家占了一个院子两间屋。 这下余下还有八间屋可以住人。 但他手上还有史弥远送来的八个侍女,六个仆人,他自己又买来二十一个人,共计三十五人。 就是一间屋放两张床,每张床睡两个,也只能安排三十二人。 赵与芮想了想,便叫来小桃。 “你和徐氏一起睡东厢小院。” 小桃应了声,表情还是比较欢喜。 徐氏愣了下,但也没出声。 接着又叫来严妙蓉和史弥远送来叫秋月的漂亮少女,你们两睡西厢。 西厢有全保长和全勇两人,全勇顿时眉开眼笑。 借着这机会,赵与芮把人手也分配了下。 徐氏和小桃主要侍伺自己。 全保长为王府管家,负责府中采购等大小事宜,并把史弥远分配来的六个仆人中分给他两个打下手,另四个专门做府中粗活,比如挑水,砍柴、抬运东西等等。 府中的采购会由赵与芮和徐氏说,然后徐氏向全保长说,并给他铜钱或会子让他购买,回来后再对帐。 侍女中有三个加严妙蓉跟着徐氏负责他们所有人的烧饭事宜,另四个(秋月)跟着小桃负责接待,客人来了端茶倒水,包括赵与芮起居办公地方的卫生打扫。 其余二十个少年白天跟着读书写字和学习,还有各种赵与芮准备好的训练。 晚上还要出去跑步,适应夜盲症和体能训练,赵与芮已经在心中帮他们安排的满满。 这二十个少年最低也签了十年,赵与芮打算好好培养,将来用为心腹。 教他们读书写字的,赵与芮选的李皇、魏了翁。 其中魏了翁之前做过武学博士,精通兵书、弓马、武艺,非常适合。 赵与芮做了短暂的分配,但还要解决住宿的问题。 他想了想后,回到房间,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然后带着徐氏、小桃往后殿去。 小桃自从进来后,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着赵与芮,表情相当兴奋。 三人过敏德殿的大院后,就来到了后院。 身后此时已经无人,赵与芮突然停下。 徐氏也立马停下。 小桃还在想着心情,措手不及,扑通,一头撞在赵与芮背后。 “沂王恕罪,小桃不是故意的。”小桃表情好像要哭了。 “哈哈,小桃姐,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这样。”赵与芮转身,右手伸手牵起小桃的手,左手抓起徐氏的手。 两女都是目瞪口呆。 “以后你们俩,当和姐妹一样相处,与芮不喜欢自己人相互忌斗。” 徐氏脸色微红,但大大方方浅身道:“妾身年纪大了,只想做好妾身的本份,服侍好沂王,以后还请小桃妹妹多多担当和照顾。” 她的意思也很明显,我年纪大了,也不会有名分,小桃伱是有机会的,不用嫉妒我。 小桃没想到徐氏这么大年纪沂王都喜欢,但她也顾不了这些,现在是满心欢喜能跟着赵与芮,涨红了脸道:“小桃一切听徐姐姐的。”姿态也是相当低。 这次史弥远送进八个侍女,小桃无论年龄姿色都排在倒数,但赵与芮只重用她和徐氏,小桃感觉赵与芮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心中当然满意和高兴。 赵与芮这时放下她们的手,转身再往里走,边走边道:“你的卖身契,还有几年?” “明年四月。”小桃和余天锡当时签了五年,十三岁就进了余府。 “回头我向余先生要过来,以后就跟着本王。” “本王正妃可能不由自己做主,但是将来侧妃,肯定没有问题。”赵与芮知道,要拉拢住人心,一定要给予足够的利益。 小桃听到这话,简直要喜极而泣。 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天一个小小的帮忙,会让自己飞黄腾达,成为王妃。 “多谢沂王,多谢沂王——小桃实在——”小桃有点激动的说不出话。 赵与芮再次停下,温和的看着她,然后意有所指的道:“所有帮过与芮的人,与芮都不会忘记,更何况,与芮与小桃姐,确是一见倾心。” 小桃幸福的快飞了。 徐氏则愕然的看了眼赵与芮,绍兴的时候,赵与芮可没有这么能说会道。 “走,去看看我嗣母去。“赵与芮这时皱了下眉,硬着头皮往后院,去找他年轻漂亮的嗣母。 第32章 意外 三人走进怀德殿时,地上到处都是落叶,似乎没什么人打扫。 俞氏在丈夫去世后,自己带了两个女使,生活在怀德殿内院,非常简朴。 通过怀德殿,到了另一个院子。 院子里有很多植被,也没什么打理,有点乱。 再经过这个院子,看到一个池塘,这边就比较整齐了点,应该接近俞氏她们。 从走廊往东,走到院门的时候,对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个女使出现,看到赵与芮赶紧弯腰:“拜见沂王。” “本王想拜见母亲,母亲在吗?” “在的呢,沂王这边请。”侍女抬头看了眼赵与芮。 赵与芮长的俊朗清秀,通常很容易引起女人的注意。 但她看到赵与芮带了两个女的过来,证明还是比较有礼的。 虽然俞氏是他名义上的嗣母,但总归男女不便。 赵与芮第一次到后殿来,没想到后殿比他中殿还大。 跟着这侍女左拐右拐,沿着走了好几条走廊,过了两个院子后,终于来到一个比较大的院子。 进去后就看到院子右侧是走廊,左侧有假山和池塘,这让赵与芮看的很不爽,古代府院经常搞这么多池塘和假山,即占地方又难看。 要换成他来干,真想把这些塘给平了,山给铲了才好。 他正想着这些事,迎面就看到有两个身影蹲在池塘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身边的侍女立马叫了起来:“夫人,沂王来了呐。” 对面两人中突然‘啊’轻轻叫了声。 只见先是一个人站起来,接着另一个人也站起来,不知怎么,后面的人居然撞到前面的人。 那人瞪着赵与芮,身体微微一晃,然后在赵与芮的目瞪口呆中。 扑通,具然掉进了池塘。 我去,赵与芮看的清楚,正是俞氏掉入水中。 “啊呀” “夫人。”随着俞氏掉进河里,现场各种惊呼。 赵与芮是三步并两步狂奔过去,想也没想,扑通,也直接跳进河里。 只见俞氏双手在半空乱舞,他飞快的一把搂住俞氏的腰,正打算往岸上面拖。 “住手-——住手——住手——”突然耳边传来俞氏的怒斥声。 “。。”赵与芮瞬间好像被点了穴道似的停在原地。 只见俞氏满脸通红站在河中,河水只到齐腰。 他在俞氏身后搂着俞氏,河水也只到他囤部。 这哪里是池塘,简直就是小水沟,河水非常的浅。 “这”赵与芮反应过来,赶紧松手:“与芮失礼,刚来王府,不知道这里河水这么浅,对不起--对不起-——” 赵与芮满脸通红,真没想到这河水这么浅,他赶紧往上爬。 俞氏羞愤交加,咬牙着不说话,也奋力往上走。 边上两侍女赶紧上前拉她。 哗啦,哗啦,俞氏的身体慢慢靠近岸边。 赵与芮余光一扫,几乎不敢直视,赶紧转过身去。 夏天衣服本来就少,现在俞氏全身被浸湿。 俞氏双手捂着前襟和身下,拼命往上,上了岸后,头也不回赶紧往里面跑。 两侍女也纷纷跟上。 徐氏和小桃也呆呆看着自家沂王。 赵与芮稍微好点,上半身没湿,但下半身全湿了。 刚才的一幕,确实滑稽,可谁都知道不能怪沂王,谁也没想到这水会这么浅。 “沂王当心着凉,要不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徐氏这时上前道。 小桃也赶紧点头。 赵与芮扰了扰头,他是过来救助俞氏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但这事,真不怪他啊,老子不知道水这么浅啊,他心里悲愤道。 他郁闷的站原地想想:“也好。” 三人又原路返回。 不过走了没五十步,身后有人小跑追上来。 正是刚才那侍女。 “沂王,沂王。”侍女气喘吁吁来到他身前:“夫人让红袖来问问沂王,是不是有事?” 赵与芮点头:“与芮是有事相求母亲。” “沂王可以等会吗?夫人在沐浴,或者沂王回去换了衣服再来?”红袖问。 “不用换,我去等着。” 赵与芮三人又重新回去。 这次经过刚才的池塘花园,终于进入后院。 后院有一排房子,红袖带他到了一间僻房。 徐氏和小桃站在门外,赵与芮进去后发现像是会客室。 中间有张主桌,左右两边各有一张凳子,两侧还有两排客桌。 红袖端了杯凉茶,放在客桌左侧。 因为他是晚辈,所以不能坐主桌边上。 赵与芮注意着这些细节,感觉俞氏非常小心,很在意名声。 俞氏丈夫死的早,这些年名节保持的很好,也从来没听过有什么风言风语,看来是比较小心谨慎的人。 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跳了下去,还搂着她的腰。 刚刚两人又都被湿了身体,几乎相互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嘶,赵与芮这么一想,感觉有点不妙,生怕俞氏会误会他轻眺。 但刚刚赵与芮根本没这想法,只想第一时间救人。 赵与芮心情复杂的在屋子里想了片刻,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声音。 “拜见夫人。” 徐氏和小桃的声音纷纷响起。 赵与芮赶紧起身。 不一会,俞氏和红袖走了进来,另一个侍女不在。 “拜见母亲。”赵与芮赶紧又施礼。 俞氏脸还是有点红,眼睛飞快打量了他一眼,又立马闪开,她接着点了点头,走到主桌左侧坐下。 她经过赵与芮身边时,可能是刚刚洗过澡,空中全是一股股淡淡的清香,非常好闻。 “沂王坐吧,你我现在是母子,不用多礼。”俞氏坐稳后便缓缓开口。 她声音很好听,且非常清脆,像十几岁的少女,赵与芮若不抬头,会感觉是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 因为刚才有点冲动,现在他都不敢看俞氏,低头道:“与芮这次,有事想请母亲帮忙。” 赵与芮单刀直入。 俞氏便道:“沂王请说。” 她语气有点生硬,也没什么表情,和赵与芮说话的时候,也不怎么看赵与芮,似乎根本没把赵与芮当儿子。 确实,她都守寡这么多年,突然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嗣子,换谁都有点无语。 第33章 对沂王的不满写在脸上 赵与芮道,他刚刚在外面买了些少年仆人,丞相又送了八个侍女,人太多,没地方安置,所以想借用后殿的一些屋子。 俞氏听完脸色微变,她显然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从她身边只有两个侍女就能看出来。 魏王府已经清静了很多了,实在不想这么乱哄哄的。 但俞氏转念想想,当年赵竑也在魏王府呆了没多久,官家就判他到庆元府去了,或许,赵与芮也呆不长。 “你现在是沂王嗣子世袭沂王,按理说你才是王府的主人,王府的房子,当然可以随便任用。”俞氏说话比较慢,吐字清晰无比:“不过后院深殿,多有女眷,人如果太多,或者有其他男人,总有不便。” “这样吧,以浣纱小院为界,东边还有十二间屋,俱给沂王使用,浣纱小院以西,暂给我们用?如何?” 赵与芮大喜,立刻做揖:“多谢母亲。” 浣纱小院就是俞氏刚刚掉下去再前面一个院,赵与芮一路过来看的清楚,以西也就这个院子几幢屋子,东面包括怀德殿,现在俞氏都给他用了。 俞氏这时又道:“浣纱小院西门当设以新门,以防有人随意进入后院。”俞氏还要求重新做个门,把两边隔开。 “母亲放心,定不会让人打扰母亲的安宁。” 俞氏又道,你买了这么多少年仆人,当严加管策,不要擅入后院。 赵与芮立刻点头,保证好好管理。 赵与芮还道,以后母亲需要什么,可以派红袖和徐氏说,与芮可以为伱们办置。 红袖闻言眼睛一亮,似乎比较高兴。 以前要什么东西,都要她亲自出去办置,如果有人代劳当然最好。 俞氏也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多时,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沂王有心了。” 这是赵与芮第一次看到她笑,虽然只是淡淡一笑,却如同百花乍放,非常惊艳。 俞氏待人似乎非常冷淡,也不叫他与芮,而叫沂王,明显也没把他当儿子。 现在能向他笑一笑,也算不容易。 “徐氏。”赵与芮转身对外面大声道。 “沂王。”徐氏应声进来。 “以后我母亲这里有什么需要,红袖姑娘会和你联系,一切开支,由王府支度,优先办置。” “知道了沂王。”徐氏柔声道。 红袖听着王府支度,优先办置,脸上全是高兴之色。 俞氏却不着痕迹打量了下徐氏。 徐氏很有气质,但年纪偏大,她不由微微发愣,沂王身边,怎么有这么大的女使? 再看看门外小桃,好像年纪也不小。 这沂王爱好?俞氏脸色微红。 “济国公驾到——”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俞氏脸色微变。 赵与芮一脸懵,济国公?谁是济国公?还能擅入我魏王府?这气势叫的和皇帝似的? 济国公排场可比赵与芮大多了,先是进来两个宦官,各举着乌青色的华盖,明显是为了避晒,然后才是个青年的锦袍男子。 男子大概二十岁左右,身材清瘦,个子却不小,约有一米七五左右,他眼神十分尖锐,甚至有些桀骜之色。 在他身后紧跟着两个侍女,还有四个披甲执锐的卫士。 七八个人一涌而入,直接到了门外的院子。 俞氏赶紧起身,看到赵与芮一脸懵,她往前几步,走到赵与芮身侧,小声道:“是皇子赵竑。” 说完后,大概发现自己和赵与芮太近,有点不妥,脸色微红,赶紧散开。 赵与芮都没发现刚刚俞氏与自己距离极近,听俞氏提醒,才想起来是皇子赵竑来了。 赵竑于今年五月刚刚加官检校少保,封济国公。 南宋检校少保是三孤之一,工资待遇可不低。 其中钱物为每月一百五十贯。春、冬服小绫各七匹,绢各二十匹,春罗一匹,冬绵五十两。 另每月还有粮食一百石(有时可能是田,没田就折成粮石每月发放),随身一百人。 你看看,这就是有官阶和没官阶的区别。 赵与芮现在只有爵位,没官阶官位,虽然不用上朝,但待遇太差,每月才五十贯。 赵竑官阶高,待遇高,他的检校少保和济国公待遇还能重叠,收入更高,随行能带一百人。 他今天只带了十几个人出门,进入王府也就七八人。 就这样的阵仗,已经看的赵与芮眼红的不得了,关键是,赵竑现在不是太子,但所有待遇都和太子一模一样,还住在东宫。 除了没有太子的名分,赵竑其实和太子一个样。 此时俞氏也正往外走去。 赵与芮也只能赶紧跟上。 赵竑没当皇子之前,身为沂王嗣子时,也要叫俞氏一声母亲。 但现在他的母亲变成杨皇后,所以俞氏不敢怠慢,赶紧出去。 两人出去的同时,赵竑已经进入走廊,来到门口,毕竟外面太热,他也不想站在太阳下。 双方正好迎面在门槛处相遇,其他跟随都在院子里。 “赵竑见过两国夫人。” “殿下来啦。”俞氏也道,赵竑虽然没被封为太子,但一切规格待遇和太子一样,叫声殿下完全没问题。 两人说完,表情都是怪怪的,因为没多久以前还母子相称。 赵与芮则与赵竑面面相觑。 赵竑是皇子,但嗣为皇子之后,按宋制是一步步来的,所以还没封王,现在只是济国公。 按理说,济国公要拜见沂王。 可人家是皇子,将来的太子人选,更是将来的皇帝人选。 此时郑清之、李宗勉两人也跟了进来,都在向赵与芮使眼色。 赵与芮犹豫了下,抱拳道:“拜见皇兄。” 自己先做足了规矩。 赵竑一直在打量赵与芮,等到赵与芮向他开口,他才微微点头:“恩,你就是赵与芮?” 语气极为不满。 他当沂王嗣子时,可没有世袭沂王,正在一步步封,还没封到王。 但他接捧皇子后,史弥远直接把赵与芮弄到世袭沂王。 要说他不恼怒是不可能的。 可惜他还是年轻,不够警觉,史弥远直接把赵与芮弄到世袭沂王,明显是打算废立他这个皇子,准备让赵与芮接班皇位的。 赵竑为人其实不坏,但性格有点冲动,也藏不住心事,看不惯史弥远,便到处与人说要废史弥远,毫无心机。 他和赵与芮第一次见面,但对赵与芮不爽的表情,就几乎写在脸上。 第34章 逼赵与芮表态 赵竑除了对赵与芮直接世袭沂王之位不爽,更因为赵与芮是史弥远所指定,所以他痛恨史弥远之外,连带着厌恶起赵与芮来。 赵与芮当然不了解他,但双方初次见面,赵竑语气不善,好像还对自己很有意见,赵与芮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边上俞氏这时赶紧道:“回殿下,这正是沂王呐。”算是帮赵与芮回应了。 赵竑正想说什么,突然眼睛死死盯着赵与芮的下半身,因为赵与芮的衣袍还没有干。 “与芮这是?”他疑惑的抬头看向俞氏。 俞氏脸色有点微红,不知为什么,心脏突然不争气的跳起来。 “哦,刚刚我从怀德殿进来找母亲--”赵与芮刚开口。 俞氏突然道:“沂王初来乍到,刚刚只顾观赏荷花,不小心踩到塘里了。” 她并没有说自己掉到池塘的事。 赵与芮不由余光看了眼俞氏,俞氏却不敢看他,他赶紧点点头:“是的呢,这魏王府也是真大。” 赵竑一脸狐疑之色,但他左右看看,俞氏侍女和赵与芮侍女都在,应该也没什么。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冷艳俏丽的俞氏这么站在身前,而以后赵与芮可以经常过来,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后院女眷重地,咱们不便久留,与芮走,外面说话。”他一口一个与芮,真把自己当长辈太子似的。 赵与芮没办法,当下便跟着出来。 两人先后向俞氏拜别,很快离开怀德院,到了前面敏德殿。 赵竑挥退跟随,诺大的敏德殿里,只有他和赵与芮两人在。 赵竑走到殿中间,看着大殿当中的一张书画,背负着双手,久久不语。 赵与芮莫名奇妙,但感觉到赵竑专程过来,好像是有话想和自己说。 他和赵竑素未谋面,今天第一次认识,赵竑好像有一副心事要和自己交代,这,这,这算什么? 就在赵与芮心情复杂时。 赵竑指着墙上的那副画道:“这副画,叫京华烟雨,画的是临安城的繁华和大宋之富。” “呃。”赵与芮应付道:“我大宋富甲天下,百姓富足--” “百姓富什么?”赵竑突然大怒。 “。。”赵与芮。 “富的都是那些权势熏酌的贪官,他们凭借手中的权势,在下收刮民脂民膏,在上勾结朋党,沆瀣一气,他们在我大宋翻云覆雨,祸乱朝政,这些人,真的是一个个都该杀。” 赵与芮听的瑟瑟发抖,心中叫道,原来是愤青啊,但是,你是储君太子,能不能含蓄点?情商这么低? 这赵竑现在才是皇子,都没有被立为太子,史弥远权势再大,也是宋宁宗的锅,和你没关系,宋宁宗都不急,你急啥? 赵与芮突然发现这皇子不靠谱,和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话。 但他马上道:“皇兄不能这么说,历史上很多有权势的大臣,都是治世之能臣。” “反而庸碌无为的人,就算再清明正直,于朝廷大局又有何用?” 说出这话时,赵与芮眼光转了转,心想这敏德殿,应该没有外人听到吧? “伱?”赵竑果然大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赵与芮,好像是什么仇人:“赵与芮你居然说这种话?难道大臣们有些能力,就能任他妄为?” 赵与芮又道:“若有能力的大臣们呕心呖血、鞠躬尽瘁的为赵氏江山办事,多吃一点多拿一点,与芮觉的没什么问题,这是他们应得的。咱们不能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啊。” 赵与芮其实有点偷梁换柱,把权臣说成贪官,主要还是不想得罪史弥远。 可对赵竑来说两人的理念简直背道而驰,他勃然大怒,指着赵与芮生气道:“夏虫不可语冰,赵与芮你根本不配做大宋宗室。” “我?”赵与芮被骂的一脸懵比,我这和配不配做大宋宗室有什么关系? “你从小在乡村长大,没什么见识,读书少,我不怪你,但是起码的礼义廉耻和是非要明白。”赵竑语气像长辈似的,训孙子一样训赵与芮。 “。。”赵与芮。 “你现在已经贵为宗室藩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意妄为。” “??”赵与芮。 “需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边是什么样的人,就容易变成什么样的人,有些人,你必须要和他们划清界线。” 赵与芮听到这里,低下头,又不知如何回答。 赵竑这是要他表态和史弥远划清界线吗?开什么国际玩笑,这是我现在最粗的大腿。 赵竑显然是来逼他表态的,见赵与芮听到这里,一句话都不说还低下头,他表情更加愤怒。 “赵与芮,你有没有听到我在你说什么?” 赵与芮只好抬头:“皇兄说的,与芮听着呐。” 赵竑瞪着他,赵与芮一脸无奈,叹道:“与芮一定会听皇兄的话,休生养性,好好学习,争取为大宋尽一份绵力。”这种话,他前世张口就来,如果可以,还能说一百句不重样的。 赵竑当然不吃这套,一看赵与芮如此敷衍,他终于明白,赵与芮是铁了心要和史弥远走在一起。 你这种人,岂配当大宋宗室? 他恼羞成怒的最后看了眼赵与芮,跺脚道:“你会后悔的。” 说完,拂袖而去。 赵与芮呆呆看着赵竑离开,虽然他不知道历史发展,但隐隐感觉赵竑这人很不成熟,恐怕前途也不是太妙。 当天晚饭过后。 赵与芮的敏德殿内。 “辰时一刻起床,然后拜见长辈,回来后先吃早饭,接着早读,以六经为主。 辰时三刻,郑清之过来教书,主学论语、孟子、中庸、大学。” 赵与芮看着桌子上郑清之留下的纸条,一会儿就有点头昏脑胀。 郑清之给他每天的事情安排满满。 清晨起来先拜见长辈(俞氏)。 然后吃早饭,接着早读。 从早读开始,郑清之和李宗勉两人轮流陪着赵与芮。 早读过后适当休息会,大概也就后世十分钟左右,就开始正式授课。 主学还是论语之类的东西,但还要学习宫廷礼仪和大宋律法,甚至军制等各种恶补知识。 不得不说,史弥远为了培养他当皇帝,也是用了点小心思。 第35章 半部论语治天下 其中前者文化学习是重点,后面是简单学习。 即史弥远希望他多学学文化知识,其他军制、律法什么,你将来稍微了解下就行,主要还是由老臣来负责就是。 赵与芮看了下,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只有到吃晚饭才是自己的私人时间,就这样,郑清之还安排了晚上随时会考核。 此时他正敏德殿大厅,他左侧拐进去是个书房,书房往南是卧室。 徐氏和小桃正在里面铺弄床榻。 赵与芮安排两人轮流睡在他的对面一个房间,两女正在铺张准备。 “徐姐。”赵与芮大声道。 徐氏匆匆从里面跑出来:“沂王。” “今天是谁当值?” “郑清之郑教授。” “把他叫过来。” “是。” 郑清之和李宗勉轮流当值,住魏王府,负责沂王的教育,今天是轮到郑清之。 不多时,郑清之匆匆赶来。 “拜见沂王。” “郑教授请坐,徐氏上茶。” “多谢沂王。”郑清之规规矩矩坐下。 郑清之已经四十多岁,历史上在史弥远死后接任右丞相兼枢密使,他是史弥远的铁杆盟友和心腹,但人品又比史弥远强多了。 后人又称其为:不立异、不私已;又称:清之在位,颇引用正人。 可见郑清之还算名相,清臣,但赵与芮不知道啊。 他心里已经把郑清之当成史弥远一伙,自然比较小心。 等郑清之坐定,赵与芮便问道:“本王不用上朝?” 郑清之笑道:“沂王只是爵位,沂王并没有官职。” “按宋制,只要有官职后,哪怕七品,就可以上朝。” 南宋京官文官七品以上就能上朝面圣,武官中的七品更是高级官员,武官五品可以上朝。 “哦,原来如此。”赵与芮心想正好,我还不想上朝。 不料郑清之道:“朝廷有规定要节节进职,估计明年陛下要授于沂王节度使的虚职,到时就要上朝了。” “当然,授于节度使后,每月俸禄就多了四百贯,还有其他若干物资。” 那最晚一年后,赵与芮也要上朝。 但赵与芮心里在想的是,最晚明年,争取外判。 如果能判到庆元府(宁波)做军政一把手就更好。 毕竟那边是魏王的地盘,也算是他老家之一。 他可不想被史弥远一直监视在京师。 赵与芮接着道:“郑教授这样的安排,本王认为,略有不妥。” 郑清之也没惊讶,毕竟知道赵与芮不怎么好学:“沂王是觉得安排太多吗?可以删减一些,这原本就是要与沂王一起商量的。” 赵与芮顿时大喜,站起来从边上拿起毛笔。 站他身后的徐氏赶紧上前研墨。 郑清之怪怪的看了眼徐氏。 沂王身边跟着这么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看起来挺奇怪的。 郑清之是史弥远心腹,自然知道赵与芮在绍兴,为了个寡妇和人起了冲突,没想到沂王这么念旧,还把寡妇带在身边。 他琢磨着,要找个机会,提醒下沂王,身边安排侍女可以,但最好不要年纪这么大的寡妇。 但郑清之也不得不承认,徐氏还是很有味道,连他也情不自禁看了几眼。 就在郑清之胡思乱想之际,赵与芮在那用毛笔勾勾划划:“这个不要,这个不要,这个也不要,好了-——郑教授你看看呢。” 郑清之走上前看了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上午除了早读,赵与芮几乎划光了,就留下一节论语课,大概半个时辰。 下午直接全划没了。 全天就上一节课,约半个时辰。 刷,郑清之脸色瞬息通红,又羞又气。 “沂王。”他生气的叫道。 “本王今年十五岁。”赵与芮这时缓缓放下毛笔:“郑教授是否认为,本王每天学这么多,就能变为圣贤?” 郑清之道:“咱们学习圣贤书,除了能提升才华,增长见识,更能休生养性,淬练心神,沂王身为宗室--” “本王看,只要学一部论语就好,其他的,暂时先不用学。”赵与芮直接打断他。 “一部论语哪够。”郑清之大声道。 “一部论语足够。”赵与芮笑问道:“当年太宗和赵普的问答,郑教授可知道?” 郑清之:“。。”表情一凝。 宋太宗时,赵普仍然是宰相,有些人对他不服气,便对宋太宗说赵普学识浅,所读之书只是儒家的一部经典《论语》,当宰相不恰当。 于是,宋太宗便问赵普:“有人说你只读过一部《论语》,这是真的吗?” 赵普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所知道的,确实不超出《论语》这部分。过去我用半部《论语》辅助太祖平定天下,现在我用半部《论语》辅助陛下,天下太平。” 后来赵普病逝,家人打开他的书箱,里面果真只有《论语》二十篇。 半部论语治天下这句话,也是因赵普这里而起。 郑清之做为大儒当然知道这段历史,赵与芮一说出来后,他就目瞪口呆,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反驳。 总不能说我郑清之比赵普还强吧?总不能说太宗不对吧。 “这,这,这——”郑清之表情郁闷,被赵与芮说的无言以对。 “可这,也不能每天就学半个时辰?”郑清之很快反应过来,沂王伱这学习时间也太少了。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书习理,哪有言传身教重要。”赵与芮一本正经的道:“郑教授、李教授等都在王府上,你们都是本王的老师,本王都要请教学习,也不能只跟着郑教授一个人学论语吧。” 郑清之苦笑,沂王明明是为偷懒找借口,但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 这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挺有意思的。 “沂王这么改,下官如何向陛下和丞相交待啊。”郑清之急道。 “你直说就行。”赵与芮心想沂王已经封了,皇帝对自己印象也不错,不可能为了学习的小事再罢免。 只要自己以后多进皇宫,多拜见伯父就好。 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每天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郑清之没办法,也只能先应下,回头准备向史弥远和皇帝告状。 第36章 沂王爱蹴鞠 怀德殿以前归后院俞氏,现在是沂王在用。 每天卯时一刻,众少年们就起床开始跑步,开始几天跑的比较少,沿怀德殿外围走廊跑,三圈约一里,每天跑二十圈,凌晨十圈,晚上睡觉前十圈。 跑完之后休息几分钟,周来、牛宝和全勇会按沂王要求,监督他们做俯卧撑、蛙跳这些体能训练,共三轮,每轮是三十个,三十步,三十个(以后还会逐步增加)。 大概练到卯时五刻后,赵与芮向俞氏问过早安,便会来到怀德殿的大院。 这时所有的少年包括全勇都会练‘立正’。 全勇开始不想和少年们一起练,但赵与芮说,先要把全勇练好了,以后全勇练他们,不然他们练好了,会让他们来练全勇。 全勇是不服输的人,当即决定好好练,一定要当头。 只是他不明白,表哥让他们所有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且要半个时辰左右,练这些有什么用? 在全勇、陈小刀带着二十个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 赵与芮和周来、牛宝三人沿着走廊跑步。 少年们会站半个时辰,赵与芮和周来、牛宝三人会跑十五圈。(约五里)。 跑完后,周来和牛宝自己随便做点体能训练,赵与芮便围在少年们身后转来转去。 他要求很高,挺胸收腹夹囤,观察少年们做的标不标准。 “报告。”全勇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事?”赵与芮不满的看着他。 “表——大王,我汗太多,眼睛睁不开了,申请擦下汗。” “那就闭着眼睛,不用睁开。”赵与芮厉声道:“本王头上的汗,比你少吗?” 全勇只好闭嘴,也不敢动。 大伙都知道全勇是沂王表弟,表弟都不能动,其他少年更不敢动。 却不知这是昨天赵与芮与全勇商量好的剧情,故意演给少年们看。 接着赵与芮一边在少年们四周走来走去,一边道:“都记着你们的左右区分。” “腿上绑着红绳的是左腿,手臂上绑着红绳的是左手。” “十天后解掉绳子,如果还不能区分左右者--”赵与芮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眼光冷冷看向众少年。 其中十个各族少年俱是脸色微变,心里发凉。 很多人情不自禁想到当天蒙古少年被抹脖子的一幕。 “听我命令。” 刷,所有人耳光都竖了起来。 这时他们已经站了快四十分钟,身上全是大汗淋漓,但所有人不敢动。 “右——脚-——往前一步。” 叭,全勇右脚率先踩出来。 人群中的少年纷纷往前一脚,很多人还低头看腿上的红绳。 情急之下,有三个人伸错了左腿。 嘶,这三人脸色大变,又惊又怕。 “其他人继续站好,伸错腿的,原地做两个俯卧撑。” 三少年又舒了口气,还好,只是做两个俯卧撑。 “严妙蓉。” “到。”小丫头严妙蓉就在边上阴凉地方,这时赶紧往前站。 “记下来,谁伸错腿了。” “是,沂王。”严妙蓉赶紧拿笔和纸,把这三人记下。 现场除了全勇、陈小刀外,还有二十个少年,汉人都有本来名字,黑市买来的各族少年从全大到全十。 等这三少年两个俯卧撑做完。 “听我命令。” 刷,少年们再次竖起耳朵。 “左脚后退一步。” 这次有一个错了。 错了的,做三个俯卧撑。 接着要求越来越高。 “右脚往前一步的同时,举起左手。” 错了十二个人。 做四个俯卧撑。 “左脚往前一步的同时,举起左手。” 错了四个人。 做五个俯卧撑。 赵与芮连叫了五十次,错的人终于越来越少,大部份都能记清错左和右了。 最后是“左脚往前一步,再右脚往前一步,再举起左手。” 听到这时,你这别说古代人,连现代人都可能听的有点晕。 最后有两人错了,各做了二十个俯卧撑。 “现在伱们基本能区分左和右了,你们左手方向,就是左边,看着本王。” “本王往左手边转,就叫向左转。” “本王往右手边转,就叫向右转。” “那这个是什么?” 全勇立刻叫道:“是向后转。” “聪明啊,早饭一会加个大肉包。” 嘶,众少年听的眼睛一亮,口水直流。 “听好了。” “全体向左转。” 刚开始赵与芮不教向左转,向右转的动作要领,只要转过来就行,不管你们怎么转,先分清左转右转。 “全体向右转。” “全体向左转。” 有人以为第三次会向后转,直接转错。 “第一排向左,第二排向右转。” 大概到辰时时,赵与芮要去读书,少年们都休息吃早饭。 早饭非常丰富,有包子有粥有米饼,刚刚所有动作里,有四个人从头到尾没有错过。 全勇,陈小刀、季虎儿、全六,每人两个大肉包,其他菜包和实心馒头不限量。 其他人是一个菜包,三个实心馒头。 有个汉人少年错了十四次,被警告了,再这么错下去,要被赶出王府,收回工钱。 吃过早饭后,少年们也会学识字。 等赵与芮上完课回来,大概到了后世上午八点多。 这时赵与芮拿出一个球,带大伙玩蹴鞠。 怀德殿的院子被清理过,赵与芮的蹴鞠和后世足球规则相似,基本就是按足球来踢。 —— “每天晨起,仆人们先起来跑步,沂王则去拜见俞氏,接着去怀德殿——” 莫泽向史弥远汇报道:“但沂王删去了所有其他学习,只在上午学习半个时辰的论语。” “沂王学习时,他新购买的二十一个少年仆人也开始学字。” “仆人们也读书?”史弥远脸色微变。 “不读圣贤书。”莫泽道:“由李皇和魏了翁在教他们,都不读书,只识字认字,下官去看了下,确实没读圣贤书,全是基本的字,从他们名字,常用的字开始学。” “那学了何用?”史弥远脸色又舒展起来。 “下官不知道。” “你继续说。” “上午学习过后,他有时带着少年们玩蹴鞠,不过这蹴鞠和咱们以前的不一样,每队有七八个人,规则也不同,沂王好像很喜欢,每天和他们一起踢。” “。。”史弥远沉默片刻:“他找这么多人,原来是陪他玩蹴鞠?”沂王爱蹴鞠?这就没问题了,难怪要跑步,蹴鞠是需要练跑步的。 “有时太阳太大就不蹴鞠,所有人会进行一种蹴鞠训练,怎么说呢——” “沂王说是蹴鞠技术训练,对提升蹴鞠技术有用。” 史弥远没说话,向他点了点头。 莫泽想了想,叭,双脚一并,把史弥远吓一跳。 然后分出一只脚,接着双脚一并,姿态相当滑稽。 接着又开始走路,他想学着齐步走,但一下子走出同手同脚。 “哧”史弥远笑了:“就练这些?” “大概就是这样。”莫泽苦笑。 “每天晚上还会跑步,然后练一些奇怪的动作,和早上一模一样。” “什么奇怪的动作?”史弥远奇怪的问。 莫泽想了想,突然趴到地上,做了几个不标准的俯卧撑,然后飞快起来,脸红耳赤的道:“据说能提升咱们某些能力?” “什么能力?”史弥远又问。 莫泽脸涨的通红,想了想,又趴了下去,再做了几个,挺了下身子。 “哧”史弥远又笑了,相当无语。 莫泽一一向他汇报。 沂王入住王府快十天时间,每天行程都差不多。 莫泽说到最后道:“沂王似乎比较念旧,对跟着他从绍兴来的人很好,晚上多是徐氏陪他。”那寡妇啊,哎,莫泽都替沂王摇头,府里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不要,偏偏老是和寡妇在一起。 史弥远背负双手,缓缓走在房间里,念旧的人当然比较好,将来也会念着我的好。 但沂王整天呆在王府瞎折腾就为了玩蹴鞠?应该多去皇宫才是。 史弥远便道:“沂王刚到京师,还得劝他多拜见官家、圣人他们。” “你回去后告诉沂王,每半个月,至少要进宫一次,拜见各位长辈。” 史弥远嘴角上扬,想到了宫中第一美人钟夫人,想要离间钟夫人与赵竑,当让赵与芮多跑仁明殿才是。 “是,下官知道了。” 第37章 赚钱的法子? 七月中旬,赵与芮看着面前的开支纪录有点头皮发毛。 这才进王府十天左右,王府开支已经数十贯。 王府里七八十号人,吃饭需要他开支的有几位官员(需要值守的官员),三十多个仆人女使,还有自己的一批心腹,大概四十多人。 其中周来、牛宝、全保长、全勇、徐氏五人每人五贯工钱,一个月就二十五贯。 小桃还好,暂时不要支付工钱。 另外四十多人的吃就是一大笔开销。 因为他让少年们参与训练,消耗比较大,所以伙食不能太差。 母鸡七十五文一只,三四天吃一次,每次就要十只鸡。 十只鸡分两顿,中午吃一次,晚饭吃一次。 猪羊肉五十到六十文一斤左右,三四天吃一次,每次最少十五斤,也是吃两顿。 其他盐油什么就不算。 仅吃大荤,平均每两天一次,中间夹以小荤,比如昨天吃了鸡,今天可能是喝点骨头汤,明天吃羊肉,后天可能是鱼汤。 就这样的伙食在王府所有少年仆人女使眼里都是很好很好的伙食。 进入王府十天左右,少年和女使们气色都好了。 赵与芮却在伙食费上支出达到近十贯。 所有仆人和女使各弄了两套旧衣服包括鞋靴,支出二十五贯,这还是旧衣服的价。 王府改造,购建的床,物,门等一尽物具,花了五贯。 最大的支出是粮米。 南宋米一石约一百二十斤,他王府这么多人仅够吃四天。 现在米价两贯一石,也就是说,仅吃粮米,每月开支要十五六贯。 这么算算,不计其他意外的开支,每月仅伙食费和工钱两项固定开支,最少四十多贯。 而赵与芮沂王工资才五十贯。 “特吗的。”赵与芮看着开支单,算了下后,不由破口大骂,这开支谁受的了? 站在他面前的全保长和徐氏不知道特吗的是什么意思,但看表情肯定是骂人的话。 全保长当即道:“与芮你太大方了,一般的仆人女使哪能吃的这么好,每天有菜有肉,米饭也太多了,咱们以前都是吃两顿,与芮你还给他们吃三顿,怕不把他们撑死了。” “我问林赞读(林介),粮米一石,咱们最少可以吃八天。” “大肉十天吃一次就行,那需要两三天一次。” 全保长的意思,削减米粮和肉食,每天至少一顿粥,或者面条,还可以吃栗米,糙米,这都是普通百姓家吃的,可以大大减少开支。 关键是,宋朝普通百姓,一般都是吃两顿的,赵与芮按后世的三顿来,这个开支就大了。 赵与芮没出声。 全保长这时又道:“周来、全勇他们已经是朝廷册封的武将,现在都有支俸,与芮你可不用再给了。” 大宋武将地位低,文官地位高,但为了弥补,所以武将俸禄待遇远远超过文官。 周来这将虞侯每月带职钱十贯。 全勇和牛宝的带职钱是八贯。 三人因为刚刚特奏武职,还没官阶,大宋重阶不重职,有了官阶俸禄又会上升一大级。 赵与芮想了想,还是摇头:“暂时就这样,本王有些存钱,还能支持。” 周来三人他要引为心腹,也不能轻易减少他们的收入,其他人更是如此,不吃饱饭,哪有力气帮他干事,特别那些各族少年,比较悍勇,很多人刚来时,心里未必真的顺从,但赵与芮这么好伙食给他们吃着,还是能起到稳定收买人心的作用,伱跑别人家试试,谁会这么好吃好喝的待着他们? 全保长长叹:“与芮真是仁厚。” 赵与芮在绍兴抄齐雄家时分到一笔财富,其中最值钱的是一千四百两白银。 两宋白银产量比较少,每年大概也就在几十万两左右。 所以白银价格越来越贵,从北宋一两银换八百文铜钱开始,逐年增值,现在市面上一两白银能换三贯铜钱。 加上其他铜钱和会子,他现在的存款暂时支撑王府开支是没什么问题。 但想干些什么大事,肯定不够用,且南宋的白银通常都是在官方渠道或大宗交易才会用到,平时能不用白银,最好别用。 况且如果明年能够外判的话,就可以看情况练些私兵,到时那钱就是哗啦啦的流出去。 得赚钱。 得想办法赚钱了。 赵与芮脑子里飞快盘旋起来。 玻璃?香水?香皂?怎么全不会? 特吗的,别人穿越什么都会造,轮到我穿越一个都不会? 赵与芮现在恨不得有部百科全书放在自己面前才好。 他想了一圈,好像没想到自己会造什么东西。 吃过午饭后,赵与芮叫来周来、全勇、牛宝三人,带着三个狗腿子离开王府。 刚到门口,外面站着一队侍卫立马挺了挺身:“沂王。” 这是皇城司的亲事卒,领头有个低级军官叫‘押官’,也是军职中低级的职位,和南宋野战部队的押正差不多。 南宋野战部队,五人为一伍,有伍长,五伍为一押,有押正。 这押官叫毛同,是李继乾的心腹手下。 李继乾当天走时和赵与芮说了,有什么事,可以找小毛兄弟。 小毛兄弟,就是毛同,也是李继乾心腹。 毛同此时一脸谄媚对着赵与芮。 因为他第一天到王府,全管家就给了十贯铜钱他,请他好好守着王府。 钱虽然不多,毛同还是非常激动,毕竟是沂王给的,像他这种低级武官,在其他宗室眼里算个屁啊。 “都没吃饱饭吗?大声点。”毛同这时不高兴的推了推身边手下。 “沂王。”众人再次齐声大叫。 “好好好。”赵与芮哈哈一笑,抬头看看天空:“最近比较热,你们也不用老站在门外,到门内找个阴凉地方就行,我大宋天下子脚下,向来平安无事,兄弟们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别给晒坏了。” 毛同等人脸露感动之色,赶紧抱拳:“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多谢沂王体谅。” “舅舅。”赵与芮对着身后突然大叫。 “来啦来啦。”全保长出现在身后。 “叫人给王府守卫多备凉茶,消暑减渴,勿热坏了弟兄们。”赵与芮好声道:“去街上买几个西瓜,先浸在井水里,再切给兄弟祛祛暑。” “是,大王。”全保长大声道。 侍卫们更感动了,一个个连连称谢,西瓜这会已经在南宋普及,百姓也能种起来,但价格还是不便宜,在诸多水果中,算是比较贵的,每斤在二十文左右,拎起一个就几百文钱,比鸡还贵。 赵与芮最后重重拍拍毛同的肩膀,带着三个狗腿子离开王府。 古代夏天确实没后世那么热,大概是没后世那么多废气排放,但如果一直在街上走,还是挺热的。 这会正当午,繁华的京师街上居然还是人来人往,很多走的汗流浃背还在不停。 四人走了没一会就开始出汗,但赵与芮没出声,其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大伙在街上转了几圈,周来他们也不知道沂王想干什么,只知道沂王出来,是想赚钱的法子,但在街上转来转去,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不一会,赵与芮来到贡院附近。 第38章 身为穿越者,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边非常繁华,东面全是各种商铺,西面有贡院、武学、国子监、太学一字排开,北部就是运河码头,人流如织。 东面什么商铺都有,因为靠近运河码头,还有很多商铺比较大,还售卖海外之物。 他看到人流比较多的,直接就跳过。 现在大正午,大热天的,生意还不错,这种商铺肯定想都不要想。 一路从北看到南,走了约两刻钟,终于停下。 周来等人定睛一看,我晕。 ‘凤来楼’ 是个勾栏。 “啊呀,官人,里面请。”门口站着婆娘,看到四人站在凤来楼前,心花怒放,赶紧上前,一把拖住赵与芮往里拉。 赵与芮嘿嘿一笑,直接走了进去。 周来三人赶紧跟上。 三人是面面相觑,沂王府上美女如云,怎么到这种地方来? 赵与芮进去后就来回走着看看。 那老鸨已经是开始叫人端茶,一边叫着姑娘们。 不一会儿,楼上楼下陆续有姑娘出来。 周来和全勇三人一看,我去,这质量真是一言难尽。 王府里了随便挑个,能秒杀她们全部。 “老板在不在?”赵与芮这时对老鸨道。 老鸨好像没听懂,表情一愣。 “掌柜在不在?” “啊呀小官人,咱们掌柜早退隐了,不接客啦。”老鸨捂着嘴笑道,然后用肩膀轻轻撞了下赵与芮:“小官人喜欢年纪长的吗?” “你把她叫来。”赵与芮皱眉,后退两步,扑面闻到一闻劣质的香味。 “咱们掌柜,真的不接客。” “哪这么多废话,让你把掌柜叫来。”周来突然大喝道。 老鸨吓了一跳,看了看几人一眼后,赶紧转身往里屋去了。 边上的姑娘们也都吓一跳,站远处看着他们。 赵与芮一一看过去,这些姑娘差不多都二十岁左右,甚至还有三十岁出头。 这在南宋都是大姑娘了,关键质量也一般,没几个好看的,身材更是一言难尽。 他府里最不起眼的小桃都能秒杀她们一群人。 我就知道这地方生意不好,赵与芮暗暗得意。 两宋青楼达到巅峰,后世元明都不如。 这么多青楼在竞争,肯定有生意好的,生意不好的。 而这凤来楼,一看就是生意不好,门可罗雀。 “琼掌柜。” “琼掌柜。” “琼姐姐。” 下一刻,有个很好听的声音响起:“那位小官人要见周琼。” 掌柜周琼出现。 周琼看起来有三十出头,身段比较修长,脸蛋也很精致,看的出年轻时也很漂亮。 这会正是夏天,她穿着一身薄薄的轻纱裙,走路的姿态有点像秋月,随着她屯部的左摇右摆,凭添了几分妩媚和妖饶。 周来等人都是眼睛一亮,这女人要年轻十几岁,肯定是个绝色的大美人。 “小官人要买我的凤来楼?”周琼凤目飞扬,新奇的打量着赵与芮。 片刻之后,“扑哧”,她捂嘴笑了。 过去这么多年,很多人打着买凤来楼的名义,想娶她为妾,但这是她见过最年轻的小官人。 “小官人要买来做啥?我这凤来楼,可不便宜。”周琼笑道:“这里是临安城最好的位置。” 赵与芮哈哈一笑,找了个坐位坐下,然后指了指她身后的姑娘:“周掌柜明人不说暗话。” “你这些姑娘的质量,伱自己心里有数,哪有什么客人。” 刷,周琼脸色一黑,身后的姑娘们也一个个脸色很生气的看着赵与芮。 “临安城里的青楼勾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大伙开门做生意,要么靠品质,要么靠价钱。” “我在临安城里看了两个月,周掌柜这里生意最差。” 周琼脸色更黑了,轻咬嘴唇,似乎想发火。 “而且周掌柜这里的姑娘年纪偏大。” “年纪大怎么了,咱们靠技艺取胜。”这时周琼身后有个姑娘实在受不了,大声道。 “就是就是。”四周一片附和之声。 “叭”赵与芮打开一把折扇。 他不想用折扇装逼,但现在天热,还是用的着。 他轻轻扇了几下,左手挥了挥,示意她们别吵,然后继续道:“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招,啥技艺,有啥技艺,你以为你们是东完?” “。。”对面。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时周琼脸色阴沉着瞪了赵与芮一眼:“凤来楼不卖,也不会卖给小官人,小官人请回吧。” 赵与芮没理她,继续道:“周掌柜手下都是这些大姑娘,也没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通常只有两种可能。” “一,确实现在也能赚到钱,所以周掌柜没有任何改变。” “二,这些姑娘都是周掌柜的好姐妹,所以周掌柜明知赚不到钱,开不下去,甚至要赔本亏钱,还得养着这些好姐妹。”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周琼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与芮。 她身后的姑娘们纷纷目瞪口呆,很多开始眼睛发红,然后看向周琼。 “现在外面粮米一石两贯,猪羊肉更是奇贵无比。”赵与芮淡淡的道:“周掌柜为了姐妹之情不忍脱手,再这么下去,周掌柜自己也要饿死了。” 周琼呆呆站在原地,片刻之后,她不动声色挥了挥手:“凤来楼的事,不用小官人多心,总之我不会卖,来人,送客。” “琼掌柜。” “琼姐。” 人群中有好几个姑娘走上前,纷纷拉着她的手,这些人都希望周琼能卖掉,现在夏天,生意又极差,她们都怕周琼撑不下去。 周琼年轻时赚的钱,现在都亏本在支撑着凤来楼。 “你们不用劝我,我是不会卖的。”周琼继续道。 “周掌柜也没听我的条件,就一口拒绝,或许,是件好事呢?既能解决周掌柜的烦恼,又能让我得利。” 周琼推开众女,来到赵与芮身边,仔细看了几眼赵与芮,道:“小官人买下无非继续接着做,然后换些年轻的小女孩,你以为我不知道?过去多年,很多人这么和我说过,有些人开始答应不换,后来还是想换。” “我不干青楼。”赵与芮摇头:“这行我不熟,我不想干。” 我穿越过来干这行,我丢不起这个人。 第39章 南宋的第一次创业 “。。”周琼。 “我干别的,但是你留下的人,我都会接着用。”赵与芮道:“凤来楼一共有多少人?” 周琼这时非常不可思议,对方说不干青楼,但会把人留下都接着用,真是不敢相信。 “一共三十六人。”周琼道。 “我连楼带人都买下,多少钱?”赵与芮问。 周琼此时意识到赵与芮不是开玩笑,她瞪着赵与芮好一会,沉声道:“你要改成什么?” “这你现在不用管,总之我保证,伱的人只要听我的话,都可以继续保留,不但养着她们,每人每月还有一贯工钱。” “此言当真?”周琼激动道。 “周掌柜若不放心,可签女使契约,十年一期。”赵与芮继续道:“大宋的律法只能签十年,但是我今天可以当着所有人面保证,只要你们听令行事,不使奸耍滑,本——公子养你们到老。” 周琼听完,神色有点动容,她让赵与芮稍等下,然后回头拉了几个姑娘,众人好像在商量什么。 不一会,周琼道:“小官人请跟我来。” 赵与芮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上。 几人跟着周琼往后,从后门出去,眼前霍然开朗。 原来还有大大的后院。 “凤来楼共上下两层,每层是两排四间,共十六间屋,早年经过一些改造。” “这边是后院。” 到了后院后,赵与芮愣住了,后院里居然有好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这些都是我姐妹不小心生下来的,所以三十六人中,有六个孩子,最大的才七岁。” “小官人如果要养,连这些孩子也都要算在内。” “孩子能吃多少,一起养了。”赵与芮道:“也可签为仆人女使,以后就跟着我。” 周琼余光看了他一眼,估计他是大户人家,居然要养这么多仆人女使。 “小官人这边走。” 后面还有一排屋,大小十三间,都可以用来住人,然后往东出去,又是一个院子,院子再东就是运河。 环境非常好,地方也比赵与芮想像中的大。左右两边还有一些杂林,如果铲除,还能建盖更大的地方,全部折成平方的话,估计得有一千多平。 “所有都打包,一共多少钱?”赵与芮这时道。 周琼认真想了想,沉声道:“白银一万两,或铜钱三万贯。”当然,也可以是等价的会子。 “这么贵?”赵与芮嘴角微抽,他现在倾家荡产也没这么多啊。 但京城临安最繁华的街上,这么大的店面,真的值这个价,如果租的话肯定便宜,但他只想买,不想租。 周琼淡淡的道:“这里三十多人,每月算支钱四十贯,加上吃食,和其他,一年算一千贯。” “小官人每养她们一年,周琼便退小官人一千贯。” 这个周琼看起来真的很讲义气,只要赵与芮养她们三十年,这三万贯就全部退给赵与芮了。 赵与芮瞪着她,本来想说,你要是拿了三万贯直接跑了怎么办? 但看周琼和众姑娘的表现,似乎又不像这种人。 “我没这么多钱,只能分批给。”赵与芮马上道:“第一年先给一千两白银。” “一年后我肯定能赚到钱,到时再给你,你看这样行不行?” “一言为定。”周琼也很爽快,直接同意了。 当下两人立刻就在店里签了契约,赵与芮付了定金,等会再来付首付,契约还规定,赵与芮要是换年轻姑娘干青楼,周琼随时可以反悔,退钱收回店。 于是南宋京师将近千平方的店铺,到了赵与芮手上。 临走前赵与芮道:“凤来楼从现在开始暂停营业,把牌子也取下来。” “我会重新设计改造,等我的图纸再动。” 周琼一一应下。 赵与芮走后,四周的姑娘们纷纷围上,对周琼表示感谢,还有人担心以后赵与芮会不会反悔,把她们赶走。 周琼安抚道:“我看这位赵小官人,不像是奸滑之人。” “况且我会留下照看你们一段时间,所谓日久见人心,只要与他相处一段,我就知道他的为人。” 周琼的打算,和赵与芮共事几年,确认赵与芮值得托付,就会离开,余下钱,甚至可以全部退给赵与芮,自己只带些够用的就行。 回王府的路上,全勇一直在问表哥你想搞什么生意? 全勇是急死了,表哥好不容易在绍兴搞了点钱,不要全栽在临安城里,看表哥的样子,也不像会做生意的啊。 赵与芮懒得向他解释,只让他们等着,然后道:“你们先去打听打听临安城手艺最好的石匠和木匠,明天上午我要见他们,到时你们就懂了。” 次日上午赵与芮上完课后,周来带来四个工匠。 宋朝有匠户,也叫匠籍,但与以前和后面的元和明是截然不同。 两宋以前的儒家思想,把工匠视为末流,是奇银巧技,而后面的元明把匠户视为贱籍,终生不能变更。 只有两宋匠人地位是各朝中最高的,在北宋末年时,匠人已经可以登堂入室,和士人平起平坐,比如微宗时期的宰相李邦彦,就是银匠出身。 到了南宋,因为工商贸易和手工业的高速发展,社会上基本把匠人商人都一视同仁,和士人没什么区别,很多读书人也都会从事工商行业。 这四个工匠都是临安的匠户,按赵与芮要求,其中二个是木匠,二个是石匠。 “草民“ “小人” “老朽。” “拜见沂王。”四人也没很害怕的样子,规规矩矩拜见沂王,自称更是各种各样。 两宋百姓上堂不要跪,见到官也不用跪,他们嘴上说拜见,也就是弯弯腰,抱抱拳。 “来来来,坐坐坐,你们谁是木匠,谁是石匠。”赵与芮把他们请到一边桌上,桌上放了很多图纸,都是他昨晚刚画的。 工匠们很快拿到各自的图纸,图纸里画的是他们前所未见的东西。 “敢问沂王,这边是洞吗?” “对,两边六个洞。” “草民第一次见。” “这么圆的木头?”木匠们瞪着眼睛。 “能做吗?”赵与芮问。 “可以是可以,怕是要打磨很久,未必有沂王画的这么圆。” 第40章 不能不孝 (求追读) “能造就行。”赵与芮大喜道:“这圆圆的木头,要用比较沉重的木头来打磨。” 赵与芮准备用木头做台球,石头做麻将。 因为石头台球很容易撞碎。 麻将他要拿来卖,如果麻将也碰碎,那配起来,又可以赚第二波钱。 赵与芮接着与他们聊了聊,南宋的匠人都算生意人,通常都会有自己的店铺,生意来源有两类,像石匠主要是帮别人打造假山,门口的狮子,甚至石碑等自主经营,还有一类会被朝廷征派,为朝廷建造宫殿建筑。 当然,两宋征派是要付工钱的,而且不会低。 木匠也是相同,平时打造一些木具,用来售卖,有时也会被征派。 “最近生意怎么样?每月收入可有十贯?”赵与芮笑问道。 “哪有十贯,夏天天气热,都没什么客人,朝廷又没行当,卖些零工,都不够生活。”木匠当即叫道。 石匠也叫了起来,因为石匠用处比较少,属于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 一般有钱人要在门口弄对大狮子,他们能干好几个月,狠狠赚一笔。 但这种活计,也不是天天都有。 更重要的是,现在临安物价太贵,大伙都是生活艰难。 四人以为赵与芮想讲价,先把生活说的很艰难。 赵与芮不动声色,便让他们暂住王府,按着图纸在王府打造,不能把图纸带出去,又问其要多少钱?多少时间? 匠人们问了尺寸,报了价钱,倒也不是算太贵,赵与芮并未还价,一口答应。 等匠人们走后,赵与芮招来周来,让其查探下这四家匠人家里生活条件如何。 “沂王想招揽他们?”周来心想,这又是一大笔开支啊。 “这玩意损耗比较大,等咱们红火了,再叫他们打造,可能会涨价,所以要招揽些匠人在府上。” “沂王英明。”周来应付着,心里却不认为这玩意能火,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还一起放在凤来楼。 —— 第二天一大早,洗涮过后赵与芮前往后院。 每天早上起来,先要拜见长辈,这是天上下刀箭落铁雨都不能更改的规矩。 来到怀德殿时,少年们已经早早起床,正在那边跑步。 “121,121,121——”陈小刀跑在最前面,全勇在最后面,周来和牛宝在边上监督。 看到赵与芮经过,陈小刀大声道:“大王早。” “大王早。”所有少年们同时大叫。 赵与芮含笑点头。 陈小刀接着叫:“跑步跑步,蹴鞠有术。” 少年跟着再叫:“跑步跑步,蹴鞠有术。” 全勇脚下盘着个球,不紧不慢的跟着,和大队伍距离越拉越远,听到少年们的话,全勇抬头大叫:“大声点。” “跑步跑步,蹴鞠有术。”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响在魏王府里。 后面陈小刀接着又叫,每次他叫一句,少年们就齐叫一句,连成一气就是: “跑步跑步,蹴鞠有术; 锻炼锻炼,脚法百变; 踢好蹴鞠,无忧无惧; 跟着沂王,场场必旺。” 赵与芮听了几遍,满意的带着徐氏两继续往后院去。 后院已经装了新的大门,说是防备有人擅自到后院来,其实白天都不上锁。 因为知道赵与芮每天要来请安,所以一大早侍女红袖会把门打开。 其实所谓的请安并没什么事,赵与芮每次来后,都不知道说什么。 两母子时常会出现没话说的尴尬。 最近十几天都是如此,搞的赵与芮都有点不想过来,但不过来,又怕传出去被别人说他不尊重长辈。 以他现在的身份,可以在街上调戏民女,打架斗殴,甚至欺压百姓,纵放恶奴杀人也行,但绝对不能不孝。 这是连史弥远这种权臣都不能容忍的错误。 “沂王其实不用天天过来。”就在他想这件事时,徐氏在身后小声的道。 赵与芮扭头看了她一眼,也小声道:“就怕传出去,外人会说我不尊重长辈。” “只要让俞氏主动提出来就好。”徐氏又道。 赵与芮心想,俞氏也不大可能主动这么提啊。 想到这里,他又扭头看了眼徐氏,徐氏似乎不想赵与芮每天往后院跑。 俞氏太漂亮,年纪又不大,徐氏或担心什么。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来到后院。 红袖早早的在门外侯着,看到赵与芮过来,赶紧浅浅弯了下腰:“夫人在等着沂王呢。” “红袖早。”赵与芮微笑看了看她。 红袖先是抬头,接着略有羞涩低下头。 年轻俊朗的沂王向她含笑点头,红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此时赵与芮来到门口,大声道:“与芮向母亲请安。” “与芮进来吧。”俞氏好听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红袖赶紧推开门。 赵与芮大步走了进去。 大门还开着,红袖站在门边,徐氏和小桃站在走廊外。 因为他们不是亲母子,如果是亲生母子,红袖会把屋门又关上。 屋里比较清香,赵与芮来了十几次,有一大半时间在这屋里,也有时会在户外问侯嗣母。 俞氏在天不是很热的时候,会在院子里散步,今天比较闷热,所以没有出去。 赵与芮进来后就看到俞氏坐在主桌左侧,她衣着简单,并不华贵,头上也没有什么特别鲜丽的饰品。 她也不喜欢穿着贴身紧靠的衣裙,可尽管如此,她端庄雍容的气质,配上她秀丽的瓜子脸,还是非常惊艳,难怪当天那么多官员都会偷偷打量她。 “拜见母亲。”赵与芮重复着这句话。 “沂王不用多礼,坐。”俞氏也每天重复着这句话。 赵与芮也不能立刻就走,左侧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 尴尬的时间又到了。 因为接下去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然,通常赵与芮会想点废话出来。 他今天想了想,还是按着原来的套路来。 “今天天气比较闷热,怕不会下雨。” 俞氏也道:“天气越来越热,现在呆在屋里都会出汗。” “与芮刚从前面走过来,都出了一身汗。” 俞氏冷艳的脸上微微一动,但并没有笑出来,大概是表情有了个小小的变化。 俞氏显然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 通常说到这里,她便不再出声。 但是今天她似乎有话说。 按昨天的顺序,赵与芮会继续说几句废话,然后起身告辞。 可没等赵与芮开口,俞氏突然道:“红袖。” “是,夫人。” 外面的红袖走了进来。 赵与芮莫名其妙看着红袖。 (求追读啊,求大伙不要养,追读很重要,下周一和周二明镜加更,如果周一周二追读理想,明镜后面要爆更,爆更啊。) 第41章 看谁活的长 “三天后是我生辰。”俞氏这时道。 “。。”赵与芮瞪着眼睛。 “按王府以前的惯例,给府中诸人,每人赏钱三十一文。” 后来赵与芮才知道,俞氏今年三十一周岁。 捧着沉甸甸的铜钱走到外面,等远离了刚才的会客屋,赵与芮转身问跟着他的红袖:“往年我母亲过生辰是如何过的?” 红袖愣了下,便道:“以前也是如此,但会和皇子(赵竑)一起吃顿饭。” 赵与芮眼睛一亮。 却见红袖脸色微红,正想说再说什么。 “好,本王来安排。” “啊”红袖大惊失色。 “走,跑步去。”赵与芮大步离开后院。 红袖站原地不知所措,她还没来的及说,那会赵竑住魏王府时,才十岁呀,而沂王现在这年纪,显然不适合和嗣母同桌吃饭。 拜见过长辈后,赵与芮回到前面带着周来他们和少年们一起跑步。 跑完步才吃早饭,然后他会洗个澡,先学习。 少年们也是如此。 等上午论语学完后,赵与芮便过来亲自教他们队列,其中陈小刀、全勇俩是主要学习者,凡赵与芮不在时,这两人要负责继续教。 赵与芮每教一会,就让陈小刀和全勇在边上当班长指挥,锻炼他们的能力。 说实话队列训练赵与芮也不擅长,他只是高中和大学经历了两次,学的是半桶水。 如果天不热,每天必然要和这些少年一起玩一会蹴鞠(足球)。 蹴鞠其实只是个借口,要不然他养这么多少年为什么练? 他要给史弥远那些人一个错觉,赵与芮因为喜欢蹴鞠,所以才养这么多少年,当然了,就他养这么二十多个少年,史弥远还真没放在眼里。 两宋对兵权压制到了极限,谁家中只养二十个少年仆人,连狗都看不起。 中午吃过午饭,赵与芮准备进宫。 因为史弥远让他每个月最少要进宫两三次,拜见长辈(特别是皇帝和皇后还有钟夫人三人)。 史弥远的话,他现在当然不敢不听。 而且他自己也想和皇帝和杨皇后打好关系。 进宫时他会坐马车,全勇架车,就他和全勇两人。 马车快到皇城时,赵与芮好像想到什么:“回头你和周来说下,抽空你们去买几匹马回来,尽量选用战马。” 全勇愣了下,马上道:“要学骑马吗?” “必须要学,我也要学。”赵与芮沉声道:“以后出来,可以骑马。” “行,明白了。” 府里的魏了翁弓马娴熟,可以借这机会,向他学习。 全勇也是个聪明人,这时道:“要不叫上魏大人,让帮我们选马。” “可以。”赵与芮不由打量了一下全勇,表弟比想像中聪明啊。 到了皇宫后赵与芮便在丽正门等着,先要汇报里面。 今天运气不错。 守门的是皇城司的毛同。 毛同有时会轮到驻守魏王府,有时会守皇城大门,有时也会休息。 “拜见沂王。”毛同看到赵与芮,立马从里面出来打招呼,相当客气。 “毛押官这么巧,你们还守皇城?” “大伙都是轮流的。嘿嘿。”毛同笑道:“沂王来拜见陛下吗?” 赵与芮还没说话,毛同上前,压低了声音:“沂王当多来拜见陛下才是。” 嘿嘿,赵与芮伸手拍拍他肩膀。 这在他看来,是一种示好和示亲近之意。 果然毛同也很受用,身体又往赵与芮靠了靠。 两人交头接耳,低声说了几句。 毛同感觉沂王一点架子也没有,比那个皇子赵竑强多了。 古代进皇宫是要通传的。 而南宋皇城小就有好处,因为通迅比较快。 才片刻功夫,里面传来消息,沂王可以进去了。 伱要换成明清,从皇城大门到里面得走好一会,赵与芮至少要在外面等半个小时。 等赵与芮一进去,迎面就看到姚必之笑吟吟在等着。 “姚都知。” “沂王。”姚必之声音娇滴滴的像女人,似乎很久没见赵与芮,非常想念的那种感觉。 今天姚必之身后还跟着两宦官。 两人一见面后,姚必之就向赵与芮介绍,左侧是内东门司勾当官姚定章,是他的族侄。 右侧的是内东门高班胡松,言外之意,都是他自己的亲信,以后有什么事,可能会由两亲信与沂王见面。 赵与芮立刻把两人名字记下,接着深深看了眼姚必之:“多谢姚都之,有劳姚都之。”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呐。”姚必之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内东门司掌检查宫禁人物出入,承接实封机密奏牍,设勾当官四人,由内侍充任。” 赵与芮马上听懂了,他每次进宫离宫,都必定要经过内东门司报备。 姚必之似乎有投靠或者说交好之意,但赵与芮可不敢完全相信。 现在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沂王,姚必之这么聪明的人,岂会乱下注。 但姚必之肯定也想和他保持好关系,所以故意如此。 因为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前皇太子赵询当了十三年太子突然去世,那谁又知道赵竑能安稳活到接任皇位? 赵与芮心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活着。 皇帝没成年儿子(阎妃刚孕),宗室中年纪在十五岁以上可以接班的少年,也就他和赵竑两人(他大哥赵与莒还是平民百姓)。 现在就看谁活的长啊。 自从见过赵竑,感受到赵竑不靠谱的性格,赵与芮心里也有了别样的想法。 两人各怀心思往前走着,赵与芮很会说话,也没架子,姚必之感觉和赵与芮一起很舒服。 他陪着赵竑进来时,赵竑对他爱理不理,态度也是极为自傲,这也是姚必之愿意向赵与芮示好的原因之一。 从南宫门进去后就是大庆殿,大庆殿东西两侧有延和殿,是皇帝休息的地方之一,但比较小。 延和殿西边就是垂拱殿,也是皇帝处理政务和召见臣子的地方。 通常上朝之后,皇帝如果要召见臣子,就会在垂拱殿,如果晚上召见,会回玉堂。 如果平时或下午召见臣子,会在宫城北部的选德殿,也可能在玉堂。 今天赵与芮来的时间正好是皇朝下朝后,姚必之说皇帝会在垂拱殿吃饭,召见群臣。 现在皇帝还没吃饭,正是召见臣子的时间,让赵与芮在殿外走廊等着。 (求追读啊,求大伙不要养,追读很重要,下周一和周二明镜加更,如果周一周二追读理想,明镜后面要爆更,爆更啊。) 第42章 老史,希望咱俩善始善终 赵与芮到了殿外,找了个没阳光的地方静静站着,他对面不远处有个宦官,应该是官家身边人,姚必之上前和那宦官说了几句,宦官点点头,看了眼赵与芮也没打招呼。 赵与芮则对着宦官笑了笑。 姚必之又走过来,小声道:“那是慕容英的心腹张华,官家近侍。” 官位也不小,同样是都知,和姚必之同级。 赵与芮不动声色:“架子挺大的。” “嘿嘿。”姚必之幸灾乐祸的干笑了声。 接着他又道,里面有礼部侍郎真德秀和丞相史弥远,也就两个人,你等会就能进去了,小的先走了。 “姚都知慢走。”赵与芮赶紧道。 正午的阳光比较大,赵与芮站在大殿屋檐下也没用,一会就感觉到灼热的阳光铺洒下来。 他赶紧往后退了退,这时已经等于靠着大殿正门, 张华嘴巴动了下,但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眼赵与芮。 赵与芮又向他微微一笑。 张华这时才勉强露出笑容点了下头。 慕容英怕是支持赵竑的?赵与芮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要不然张华没理由对自己这样的宗室态度如此冷淡。 因为上次他进宫,慕容英都几乎没怎么理他。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 突然,他隐隐听到大殿里面好像有什么争吵声。 皇帝宋宁宗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宋宁宗一般不会和大臣争吵,而且经常会忍让和迁就。 难道真德秀和史弥远吵起来了? 但争吵声没响一会又停下。 赵与芮竖起耳朵想想听听,什么也没听到。 不一会,好像有人怒气冲冲走出来。 赵与芮赶紧离开大门一点,定睛看去,却是看到三羊小胡子的史弥远先出来了。 “拜见丞相。” “拜见沂王。” 两人几乎同时拜见。 有外人在这,史弥远也有所收敛,抢先拉起赵与芮的双手,表情非常满意。 “走。”史弥远微微拍了拍赵与芮的手。 赵与芮跟着史弥远往远处去,距离张华变的更远。 此时史弥远背对着张华,赵与芮面对着张华,他下意识抬头,发现那张华不停往这边张望,张华现在距离远了,肯定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不时看向这边。 “大王要多来皇宫大内走动。”史弥远这时道:“不但要拜见陛下,还要拜见杨圣人,更要多见见钟夫人。” 史弥远很直接的道:“这三人不但是沂王的长辈,更是皇城中最有权势的三人,特别是——钟夫人。” 史弥远不动声色的道:“她现在是可以在陛下面前能说的上话的。” 赵与芮马上道:“与芮记在心里,请丞相请放心。” 史弥远犹豫了下后,突然转身,看到身后张华还远,又转回来。 接着看向赵与芮,道:“刚刚礼部侍郎真德秀又向陛下提议,立皇子赵竑为皇太子,这已经是他今年第四次这么干。” 史弥远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赵与芮的脸。 赵与芮脸上波澜不惊,毫无情绪波动,好像条件反射似的:“啊”。 他啊了声,然后一脸茫然抬头看向史弥远,好像在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因为这个时候,赵与芮确实不知道史弥远有废赵竑之心。 他在史弥远面前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说话行事。 哪料史弥远脸露不满之色,淡淡的道:“我大宋有大宋的规矩,皇子赵竑刚立济国公不久,岂能一步而就。” “这件事,至少还得等上一年半载再说。” 这种事你和我说干什么?赵与芮终于有所警觉,他明显感觉到史弥远似有所指。 像史弥远这样的大权臣,岂能和赵与芮在皇帝门前说这些原本与他无关紧要的事。 他再次抬头,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片刻之后,他咬了咬牙:“丞相英明,与芮支持丞相。” 史弥远肯定不是要他表态支持与否,因为他的支持算是屁。 但这才像史弥远看中的赵与芮。 有点小聪明,但不是很聪明。 史弥远脸上的不满变为微笑:“大王支持就好,魏王府的生活可习惯。” “多谢丞相,一切都很好,和与芮以前的日子没法比,要不是丞相,与芮现在还在田里除草。” 史弥远更开心了:“好,好,你以后有什么需求,可以找莫泽,莫泽是臣的心腹。” 赵与芮马上道:“王府中开支有所不够,能向陛下请个官阶吗?” “。。。”史弥远。 史弥远客气下而已,没想到赵与芮居然开口要钱。 他皱了下眉:“伱若有了官阶,文官七品,武将从五品就要上朝,太早上朝,对你并不是好事,若陛下问你国事,臣怕你应付不来。” 赵与芮脸上果然露出害怕和畏缩的表情。 史弥远嘴说的好听,是为他好,其实不愿意赵与芮接触太多朝中大臣,一个封闭的,不学无术的,啥也不会的赵与芮显然更好控制。 “臣明天让人送些银钱到大王府上,若有不够,再和臣说。”史弥远最后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赵与芮饶是脸面这么薄,还是脸红了,赶紧激动的拼命摇手。 怎么可以拿大权臣的钱? “就这么说定了。”史弥远是很大气的,说完转身就走。 你想要钱也好,美女也好,都给你,但是这权,当然得给老夫。 看着史弥远大方而去,赵与芮从嘴角边流下了感动的口水。 老史对咱们这么好,希望将来咱俩善始善终。 赵与芮脑子仔细回忆了下,当然一如既往的想不起来史弥远历史上结局如何。 一边走回垂拱殿门,一边赵与芮后悔没好好学学宋史。 等他回到原位,里面正好走出个身影,正是真德秀。 因为天热,真德秀手上拿着进贤冠,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赵与芮,先是一愣,好在赵与芮穿着四爪蟒蛟袍,手中同样拿着貂冠。 两人相互看了眼,真德秀和赵与芮几乎同时抱拳 “沂王。” “真侍郎。” 真德秀也没多说,向他含笑点了点头,往边上让了让。 “沂王觐见”就在这时,身后的张华尖尖的喉咙叫了起来。 刚走进垂拱殿,赵与芮看到皇帝戴着直脚幞头坐在御案前。 这种直脚幞头是南宋君臣通用的帽冠,两边有两根细长的直脚。 上次赵与芮就是拿着这帽子进宫,故意扔在荷花池里,因为他有直脚,确实容易撞到什么会掉下去。 这次他带的是三公和室宗嗣王以上才能用的貂冠。 看到皇帝戴着帽子,赵与芮赶紧把貂冠也戴到头上。 “与芮拜见伯父,伯父万岁万岁万万岁。” (求追读啊,求大伙不要养,追读很重要,下周一和周二明镜加更,如果周一周二追读理想,明镜后面要爆更,爆更啊。) 第43章 宁宗的宠爱 (求追读) 宋宁宗正在看书,看到赵与芮进来叩拜,不由哈哈一笑:“与芮不必拘谨,我还是喜欢听你上次叫的。” “那与芮祝伯父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事事如意。” “哈哈哈,起来,坐。”宋宁宗高兴道。 赵与芮这时发现,他身后还是站着那个慕容英。 都都知慕容英是宫中第一大宦官,此时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赵与芮,不知为什么,总给赵与芮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脑子里老想着他是大内第一高手,葵花宝典在手。 宁宗关心的问他住的习惯不,有什么需求不,伯侄俩稍微聊了几句,就开始问他学业。 赵与芮立刻道,郑清之和李宗勉在教自己论语。 皇帝则一愣,只学论语? 赵与芮知道郑清之还没和皇帝说这件事。 当下他又把太宗和赵普事的说了一遍,又道,与芮自觉不是太聪明,当按步就班,先学到论语,再学其他。 皇帝当然也不是这么好糊弄,应该也知道赵与芮有点偷懒。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苦笑道:“与芮能这么想就好了。” 赵与芮不是太子人选,皇帝也不想太过强求。 赵与芮胆子比赵竑大,敢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而且态度放松,这是宋宁宗很喜欢的一点。 所以赵与芮的缺点,自然的被他忽略。 相反赵竑因为小心翼翼等着皇位,在皇帝面前非常拘谨,如覆薄冰,反而让宁宗感觉到疏远。 皇帝也需要亲情。 宁宗对堂弟极好,现在堂弟有赵与芮这个继承人,让他非常宽心,更感觉到了丝丝亲情。 两人和上次一样,一谈就没的停,说了很多话。 但一刻钟左右,皇帝身后有个声音响起来:“陛下,到用膳了,可别饿着呐。” 皇帝下朝后到现在还没吃饭。 “拷”赵与芮心中不爽的用余光看了下慕容英。 “与芮吃过没?”皇帝问。 “还没有。”赵与芮果断道,他明明吃过了,还是说没有。 “走,陪朕一起。” 慕容英脸色微变。 历史上对宋宁宗的评价是昏庸无能,没有主见,任由权臣摆布。 这个评价肯定没错,但还有一个评价是这么说的:“无声色之奉,无游畋之娱,无耽乐饮酒之过,不事奢靡,不殖货利,不行暴虐,凡前代帝王失德之事,陛下皆无之。” 所以很多人只看到他昏庸无能,任权臣摆布,庆元党禁和开禧北伐两次事,更是被载入史册,成为笑柄。 其实宋宁宗优点还是不少,只能说他生不蓬时,又没把事情干好。 按说庆元党禁和北伐两件事,实际上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前者他干的太早,不符合当时的环境和背景,后者只是没干好,打输了,成为笑柄。 如果他成功了,这两件事干好了,估计就成了一代明君。 赵与芮对宋宁宗的历史完全不清楚,但才和宋宁宗接触了两次,就知道宁宗至少是个仁厚的长辈。 无论他做皇帝是有多昏庸,在和赵与芮一起的时候,他肯定是个仁厚的长辈。 宁宗非常节俭,午饭就两个菜一小荤一个素,还是今天赵与芮愿意陪他吃饭,这才又让加了一个鸡肉和一个汤。 吃饭时,赵与芮发现器具全是以锡代银。 这也是宋宁宗上位后更换的,只为了节省开支。 赵与芮虽然来之前已经在家里吃过,但皇宫烧的菜确实比王府烧的要好吃,而且皇帝请客,他果断又吃了一大碗。 宋宁宗吃的很少,不时抬头看赵与芮。 看着赵与芮哗啦啦大口的吃饭,虽然举止不雅,但宁宗却是满心欢喜。 不知不觉中,他想到自己以前的几个亲生儿子和养子。 他有过九个亲生儿子,皆很早夭折,后来收六岁的赵询为养子,从小带在身边,父子感情不错。 赵询十六岁被立为太子,当了十三年太子后病逝。 赵询死的时候,宁宗非常痛苦,因为再也没有一起陪他用餐的儿子了。 后面赵竑被立为皇子时已经成年,只是为了国家社稷才选的赵竑,宁宗和他,完全没有一丝父子感情。 今天下朝后,礼部侍郎真德秀再次提议立赵竑为太子,史弥远则坚决反对。 宁宗犹豫再三,也觉得太早,因为在那个时候,他脑子里突然一热,想到了一声声叫他伯父的赵与芮。 赵竑叫他父皇时,他能清楚感受到其中的淡漠。 而赵与芮叫的伯父自然而亲切。 还是丞相会办事,当初选皇子时,应该当丞相来办。 此时宋宁宗突然有点后悔立赵竑为皇子。 但再后悔已经没有用,一切无法挽回。 “好吃,好吃,伯父,皇宫的菜真是烧的好吃。”赵与芮此时一边吃一边夸。 宋宁宗脸上全是慈爱之色:“与芮若是喜欢,可以多来皇宫陪伯父。” “哈哈,那与芮不客气了,就是进皇城太麻烦,每次在宫外等半天-——扑”赵与芮此时吐掉最后一块鸡骨头,然后拿起碗来,先把桌上的骨头全部扫到碗里,然后才把碗筷放到一边,最后打了个饱嗝,拿起边上的毛巾抹了抹嘴上的油。 宁宗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当即挥手:“慕容英。” “陛下。”慕容英赶紧上前。 “传朕口谕,通知皇城司和内东门司,以后沂王与芮进宫,不需通报,可直入内廷。” 慕容英脸色再变。 现在朝中上下,不需通报,可直入内廷的,只有皇子赵竑。 他犹豫了下,还是道:“遵旨。”说罢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与芮。 赵与芮也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皇帝这么给面子,他一时也有点意外。 同时也感觉到皇帝对自己的宠爱。 他今天入宫还是有事求于皇帝,赵与芮赶紧称热打铁。 吃完饭后,他起身走到皇帝身边,扑通又跪下。 “与芮这是为何?”宋宁宗莫名奇妙。 “与芮怕被伯父责骂贪玩,先认个错。”赵与芮搭耸着头道。 “你何错之有?”宋宁宗笑道:“你起来说。” 赵与芮道:“与芮想向伯父请一件事,说完再起来。” 宋宁宗含笑看着他,微微点头。 (求追读啊,求大伙不要养,追读很重要,下周一和周二明镜加更,如果周一周二追读理想,明镜后面要爆更,爆更啊。) 第44章 天下唯一 “与芮搞了个新玩意,怎么说呢,是打发时间和娱乐用的,又和下棋一样,需要用到脑子。” “现在还在做,等做好了,再送到宫中给伯父看看。” “既然和下棋相似,当是雅物,何错之有?”宋宁宗笑道。 宋宁宗以为赵与芮怕自己责骂他不学无术,玩奇银巧技。 赵与芮这时抬头,一脸欣喜:“伯父不会责骂哦?” “与芮还是要多读书。”宋宁宗语重心长的道。 赵与芮欢天喜地的站起来,来到宁宗边上:“伯父能不能为与芮写四个字?” “。。”宋宁宗。 赵与芮道,此物将来一定会流行天下,当让天下人记得,这是我们赵氏宗室发明,不可仿造。 所以想请伯父写四个字:“天下唯一”。 赵与芮这要求要是对两宋其他皇帝这么说,估计要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身为宗室,玩奇银巧技,还想天下出名,不打你打谁。 但是宁宗的性格就不是很计较这些,而且他现在非常喜欢赵与芮。 他几乎没有犹豫,笑道:“来人,笔墨伺侯。” —— 从大殿出来时,慕容英亲自送到门口。 此时的慕容英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沂王慢走。” 殿外站着张华,这会表情也有点惊讶的看着赵与芮。 “多谢慕容大官,有劳大官。”赵与芮也客气的回应着。 南宋宦官一般叫官职,但慕容英这都都知太长,所以历代有称高级宦官为大官的,也有叫大档的。 赵与芮这么叫也是一种尊称。 看赵与芮这么尊称,慕容英脸上挤成一团花,弯腰笑道:“恭送沂王。” 等赵与芮走远后,他脸上刷的一变重新变的阴沉起来。 “张华。” “小的在。”张华赶紧上前。 “你找人通知竑皇子,今天沂王赵与芮与陛下一起吃饭了。” “喏。”张华神色动容的转身而去。 “还有,陛下允许沂王直入内廷。” 张华脸色大变,抬头看向远去的赵与芮,眼神变的怨恨起来。 张华当年在庆元府就跟着皇子赵竑,是其心腹,之后进宫,慕容英当他接班人培养。 将来赵竑当皇帝,张华就可能成为宫中宦官之首都都知。 没想到突然插出来一个赵与芮,还很讨皇帝欢心,张华自然有点看不惯。 不过等赵竑接了皇位,应该也没赵与芮什么事了,他默默的想着。 赵与芮还不知道自己今天进宫吃了顿饭,已经让很多人不爽。 他捧着皇帝的御笔,兴高彩烈的去拜见杨皇后。 离开垂拱殿后,到了台阶下发现胡松在等他。 宫中不能独自乱跑,而且他也不认识,所以姚必之一直派人陪着他。 “沂王。”胡松立刻迎了过来。 “带本王去拜见婶婶。”赵与芮笑道。 胡松一愣,大概没听懂。 但他想了下,很快就明白了:“沂王请,这边走。” 赵与芮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能当姚必之心腹,果然是个小机灵。 他一边跟着胡松,一边留意地形,也想自己记着路。 但南宋皇城虽然小,可建筑有点多,各种院子一重一重,短时间他哪里记的住。 他估计还得来个七八次才行。 没多久,他来到杨皇后的慈明殿,但殿中的侍女说杨皇后午憩了。 皇后有睡午觉的习惯,而且现在天气热,不睡觉也没事干。 赵与芮只好转身离去,然后按路程远近,先拜见曹美人,再去钟夫人,最后阎美人。 不料到了曹美人宫里说曹美人不在,去了钟夫人的仁明殿。 胡松又带着赵与芮到仁明殿去。 钟夫人也不在仁明殿,一个侍女带着他们往仁明殿南侧的凌虚楼去。 南宋皇城有七楼,凌虚楼是其中之一。 这个楼最大的特点是有地下室,用来储存器物。 到了夏天,四周有很多高树,加上地势,这边比较阴凉,钟夫人仁明殿离这里很近,便在凌虚楼一楼建了避暑的休息室。 但钟夫人也不是每天都午休,有时候就会找人过来玩。 赵与芮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银铃般的笑声。 等通传后,楼门打开,赵与芮小心的走了进去,果然感觉到里面非常凉爽。 楼里的东西被整理过,现在改为休息室。 中间用屏风间隔,赵与芮透过屏风还能看到后面的榻床。 前面有张桌子,钟夫人和曹美人、阎美人三人正围着桌子在打牌。 这是汉唐就流行的叶子戏,又叫叶子格,打法和扑克相似,依次抓牌,按大小来。 到北宋杨大年改进后,又叫鹤格。 桌上好像有会子和铜钱,没想到三位娘娘还来钱。 在三人身后,各站着两个侍女,拿着摇扇轻轻扇着,更是清凉。 赵与芮第一次看到阎美人,还挺着个肚子,阎美人已经怀了龙种,但看肚子,应该在五六个月,还比较明显。 等赵与芮走进去,钟夫人的美目就看向赵与芮,今天赵与芮戴着貂冠,这是南宋最漂亮的官帽,看起来英气俊朗,凭添了几分成熟。 “不玩了,今天老是输。”钟夫人丧气的推开桌上的牌,缓缓起身,边走边笑道:“与芮来啦。” “与芮拜见三位娘娘,向三位娘娘请安。” 赵与芮上前几步,一边嘴里胡说着,一边心想,怎么感觉老子和太监似的?是清宫戏看多了? 三位娘娘纷纷起身,俱都笑眯眯看着他。 赵与芮这先天条件比较好,至少比赵竑帅气俊朗。 她们在后宫很少看到真男人,难怪个个都笑眯眯的。 被三个女人这么火热的盯着,赵与芮有点心慌,他低着头,也不敢抬头。 但突然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钟夫人婀娜的身段缓缓出现在赵与芮面前。 赵与芮赶紧把头再低下去点。 钟夫人眼睛顾盼生辉,举手投足有些媚妩妖饶,他是真心有点忌惮。 皇帝对他很好,赵与芮现在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肯定不敢乱看钟夫人。 “与芮害怕我们吗?都不敢抬头。”钟夫人格格娇笑。 “是妹妹太漂亮,与芮不敢看。”那曹美人捂嘴道。 赵与芮表情尴尬,感觉在被调戏。 三位娘娘胆子如此之大,也让他意外。 第45章 钟夫人的小动作 赵与芮记得第一次见面,宋宁宗在场时,一个个都是高贵冷艳,端庄得体的模样。 “与芮不知三位娘娘在此玩牌,若有扰扰,还请恕罪。” “与芮不用拘谨?都是一家人。”阎美人柔声道。 赵与芮笑笑,还是没敢抬头。 “与芮手中拿的什么?官家赏赐给你的?”钟夫人这时道。 “是与芮请伯父写的字。” “给我看看。”钟夫人说罢,她身后有侍女想上前。 不料钟夫人直接往前走,伸手就拿,那侍女立马停住。 低着头的赵与芮就看到一只手突然伸到眼前,手指白皙纤细,特别好看。 他赶紧举起手中的字。 此时钟夫人背对着除了赵与芮之外的所有人。 其他人都只能看到钟夫人的后背。 就在赵与芮举起字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钟夫人手指从下面轻轻滑过他的手背,一把将他的手和字同时握住。 钟夫人握着他的手指大约停顿了一秒钟,才不动声色的将那幅字拿到手上。 她面色自若转过身道:“来一起欣赏下,官家似乎好久没写字了。” 曹美人和阎美人并没有注意到赵与芮的异常神色,大家确实对官家写了什么给赵与芮很感兴趣,纷纷围上。 “天下唯一?” 钟夫人美目全是凝惑。 她又缓缓转向赵与芮。 赵与芮这时也正好抬头看,发现钟夫人神色自然,好像刚刚真是不小心碰到的。 一时间,钟夫人有心还是无心,连赵与芮自己都无法断定。 不小心的,不小心的,钟夫人,肯定不小心的,他自我安慰道。 “与芮得到官家如此称赞?”阎美人惊讶道。 “不是不是。”赵与芮赶紧解释:“与芮打造了两件小玩意,怕别人仿造,所以才请伯父写了副御字。” “是什么小玩意?”钟夫人好奇的问。 她的目光自从赵与芮进楼之后就一直盯着他,除了看字,几乎没有移开过。 赵与芮被她看的心里发虚,一时有点后悔过来,但进宫不拜见长辈,又是不孝。 他只能低头道:“是一种好玩的牌,和三位娘娘的叶子戏相似。” 三位娘娘几乎同时眼睛一亮。 赵与芮又道:“等打造完了,与芮会送宫里几副,给诸位娘娘。” 钟夫人这时意味深长的道:“真是期待与芮再次进宫。” 曹美人和阎美人纷纷含笑点头。 赵与芮此时小心的抬眼,就见钟夫人有些妩媚的眼神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脖子一缩,赶紧又低下头,隐隐感觉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看到赵与芮略有羞涩的表情,钟夫人不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颇有玩味的笑容。 从凌虚楼出来后,赵与芮本想直接离宫,想了想后还是让胡松带着又去了慈明殿。 杨皇后还没起来,赵与芮又笑眯眯的宫女打了声招呼。 他说话的时候与宫女离的极近,语气温柔,态度和蔼,小宫女都不敢看他,脸红红的一直低着头。 他看着小宫女的模样,就想到自己在凌虚楼面对钟夫人的狼狈,简直像一个模子似的。 相同经验告诉赵与芮,通常这种表现,证明小宫女肯定不会讨厌自己。 果然,等他走后,杨皇后起床,小宫女说到沂王赵与芮来慈明殿两次,想拜侯圣人,把赵与芮的态度说的极好。 杨皇后听到很高兴,赵与芮先后两次拜侯,态度不错。 从皇城出来后,全勇问表哥,下面去哪? 赵与芮想了想:“去凤来楼。” 凤来楼果然停业了,凤来楼三个字都被拆掉,空当当的门眉显的非常扎眼。 赵与芮到了门口后,便站在外面,左右看了看。 凤来楼左边是条小巷子,可以通往后院,巷子再左边是个杂货铺,里面什么都卖,但主要是布料、胭脂水粉等女人用的,因为这边红楼很多,对面还有贡院学府,学子们也喜欢买东西送给姑娘们。 凤来楼右边紧靠着一个茶楼,茶楼兼卖早点,主要有蒸饼、镘头之类,中午会有米线,现在夏天就卖凉茶,生意也不错。 见表哥静静站在门外打量两边,全勇不知道表哥在看什么,只能跟着站身后。 原来赵与芮这会正在想,这要是明朝,老子是宗室,直接把左右两边全买下来,谁敢不卖。 可惜是宋朝,两宋皇帝都不敢拆皇城附近的民居商铺,更别说他这种无权无势的宗室。 他还是觉得凤来楼地方小了点,但其实放古代已经不算小。 正面临街四间屋,若在后世,可以做一排立地窗,看起来就很有气派,现在是没这技术,所以想看起来气派,就要把门做大。 赵与芮正想着门面如何弄的气派,突然身边又是一辆马车到了。 这马车后面跟着四个侍仆,而且还都是精壮男子,面目凶恶。 吁,随着马车停下,从里面跳下一个青年男子,男子一身锦袍,看起来二十多岁,刚下马车就哗的一下,打开心中折扇,轻轻摇晃了几下后,惊叫:“凤来楼不开了?” 他显然看到了凤来楼三个字消失不见。 接着他扭头看了眼边上的赵与芮,也没管他,赶紧往前走去。 刚一进门,里面就有人迎了上来。 “哟,袁大官人,奴家见过袁大官人。”凤来楼的王妈妈上前笑着招呼道。 “王妈妈,你们关门了?” “回袁大官人,咱们掌柜决定关门不干了。” “是卖了吗?”袁大官人脸色不好的问。 “是卖了。” “特娘的,卖了多少钱,周琼上次还说卖与我的。” “卖了三万贯。”王妈妈不动声色道。 “嘶,这么贵。”袁大官人一脸不敢相信之色。 三万贯他肯定不愿意,但他不怎么相信:“周琼呢,把她叫出来。” “掌柜的不在呢。”王妈妈陪着笑。 “哼。”袁大官人冷笑,起身就往后院冲。 王妈妈还想拦着。 “滚开。”袁大官人一把推开王妈妈。 “袁公子你干什么?”随着一声厉喝,周琼从后门出现。 她的衣服换成了素色,不再有以前那么艳丽,但她长的比较漂亮,突然间换了素色,袁密海看的眼睛一亮,在他眼里居然有种仙子脱俗的气质。 第46章 这么阴这么毒 (加更) 袁密海眼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周琼,很快脸上挤出笑容:“周掌柜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劳袁公子关心,周琼自有安排。”周琼淡淡的道。 袁密海笑道:“女人总要找个归宿,周掌柜愿意跟我回府吗?” 他想娶周琼为小妾,除了周琼比较漂亮外,更想到周琼刚刚卖了这凤来楼,身家一定不菲。 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承蒙袁公子厚爱,周琼已经有了心上人。” “啥?”袁密海脸色大变,又是一脸不敢相信之色。 “咦,今天这么热闹?”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众人回头,却是赵与芮带着全勇走了进来。 “小官人来啦。”王妈妈激动道,赶紧上前。 周琼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走到赵与芮身边。 袁密海看着赵与芮俊朗的脸蛋,满脸警惕:“此人是谁?” “我是这的新老板,你谁啊?”赵与芮也打开折扇,轻轻摇着。 他年纪不大,但说话老气横秋,表情比袁密海还狂,就差在自己额头刻几个字,‘我是宗室’。 “呵呵。”袁密海乐了,他袁大公子在临安城也算远近闻名,没想到还有小年轻比他还嚣张。 他表情略有狰狞的看着赵与芮,狞声道:“小公子面生的很,应该是刚刚从外地进京的吧?”简直不知死活。 “确实刚进京不久。”赵与芮笑道。 “你买凤来楼为何?”袁密海再问。 赵与芮则问:“你为何要娶周掌柜?” 袁密海不爽道:“本公子要娶周掌柜,与伱何干?” “对啊,我买凤来楼,关你屁事。”赵与芮道。 扑哧,周琼捂着嘴就笑了。 她不笑的时候都有点妩媚,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月牙似的,顿时看袁密海看的神魂颠倒。 但片刻之后,他回过神,瞪着赵与芮勃然大怒:“你个乡巴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给本公子打-——” 他这个打字刚刚吐出口,叭,赵与芮一脚踢在他当下。 “唔”袁密海眼珠子翻白,捂着库当,弯着腰,原地跳了起来:“啊啊啊——”一边跳一边惨叫连连。 与此同时,全勇转身也是一脚,同样准确命中。 “啊”那狗腿子和袁密海一样,捂着库当原地跳起来。 其余三个狗腿子是夸下一凉,齐齐下意识捂住要害。 周琼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年纪轻轻的赵与芮与全勇一上来就是绝招猴子摘桃,简直亮瞎她的美目。 “打死他——啊--”袁密海这时终于能叫出声音,手指着赵与芮疯狂大叫。 “上。”另三人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大厅里立刻鸡飞狗跳,姑娘们纷纷四散避开,或往楼上跑。 赵与芮转身往边上的桌子绕去。 其中两个大汉追向他,一个扑向全勇。 赵与芮跑到桌子边拿起桌上一壶水,一转身,哗啦泼了过去,嘴里叫道:“烫死你们。” 追前面的汉子不知是冷水开水,听到赵与芮这么一说,吓的下意识举起袖子挡在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刚举手遮住脸。 嗖,赵与芮一个箭步冲上去,又是一脚踹在他要害上。 “啊”大汉继续惨叫,捂着倒下。 另一个大汉还想冲上前。 “砰”眼前一黑,赵与芮手中的茶壶已经狠狠砸在他脸上。 大汉惨叫,捂着脸节节后退。 赵与芮拿起地上长长的条凳,对着这人的膝盖就是狠狠一敲。 “卡察”现场一声轻响,也不知道是凳子断了,还是这人腿骨断了。 反正又是一声惨叫,大汉应声而倒。 周琼捂着嘴,满脸惊恐站在楼边,整个人被赵与芮吓呆住。 看上去年轻忠厚的赵与芮打架这么阴这么毒,简直颠覆了她心中的形象。 但这还没完。 赵与芮举着凳子,砰,砰,又对着另两个被他踢中要害的大汉的小腿上,狠狠砸了两下。 两大汉抱着小腿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叫不止。 腿断没断不知道,反正短时间肯定站不起来。 赵与芮打完他们抬起头,就见全勇一头顶在抱住他的大汉脸上。 那大汉一声惨叫,捂着鼻子往后退。 全勇追上去,又是一脚要害,最后一名汉子轰然倒地。 赵与芮把凳子转手递给他。 砰,全勇也是把凳子狠狠砸在汉子小腿上。 于是地上袁密海四个狗腿子都抱着小腿,在滚来滚去。 赵与芮这时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折扇,用力扇了几下,喘了几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 还算好,自从穿越后,一直坚持体能训练,不是很累。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本公子要抄你的家,你死定了。”袁密海看着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他这时还弯着腰,一边指着赵与芮大叫,一边惊恐后退。 全勇和赵与芮相视一笑,提着凳子就走过去。 “你们想干嘛,你们想造反吗,你们知道我是谁?站住,别过来——” 袁密海吓疯了,不停的后退。 但很快退到墙角处,已经无处可退。 “跪下。”赵与芮用手指往地上指了指:“赶紧跪下。” “大胆。”袁密海羞愤交加:“你敢让本公子下跪-——” “叭”赵与芮收起折扇,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唔。”袁密海捂着脸,表情几乎想哭。 “跪不跪?”全勇抄起长凳,作势要砸他。 “扑通”袁密海干净利落的跪在地上,哭道:“别打了。” 赵与芮满意的向他点点头,然后拍拍全勇。 全勇赶紧把长凳放下,赵与芮一屁鼓坐在凳子上,袁密海惊恐的跪在他身前。 哗啦,赵与芮又打开折扇,扇几下解解热:“来,自我介绍下,你这么嚣张,还要抄老子的家?” 袁密海怨毒的看着他,咬牙道:“本公子姑父是赵汝述。” 然后就等着赵与芮满脸惊讶化为惊恐。 但赵与芮一脸懵逼,转头看看全勇,全勇摇摇头:“不认识。” 嘶,袁密海倒吸冷气,简直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赵小官人。”这时两人身后有人说话了。 周琼眼睛红红的走过来,看着赵与芮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大声道:“袁公子是兵部侍郎赵汝述的侄子,小官人你惹祸上身了。” 赵汝述是宋太宗赵光义八世孙,目前是兵部侍郎,后来做到刑部尚书,平江知府。 当然,宋朝的六部像挂职,尚书什么都是挂名的,只拿工资不用干事,反而不如平江知府这样的实权派。 关键赵汝述不但是大宋宗室,还是史弥远四木三凶七大心腹之一,一般人可真惹不起。 此人身为宗室,却甘愿为史弥远的鹰犬,论辈份的话,赵与芮还得叫赵汝述一声叔。 (求追读啊,明天继续加更) 第47章 你好歹是宗室,能不能含蓄点 赵汝述老婆姓袁,袁密海是她娘家人,向来很得袁氏宠爱,这件让赵汝述知道,赵小官人还能在京师混下去? “小官人快走,莫再和袁公子赌气。”周琼这时非常着急,看起来她真心为赵与芮着急,眼睛都红了。 袁密海则不哼声,冷冷看着他们,走,你们往哪走?我找人弄死你们。 “我走啥,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可是有王法的,我还不信了,他能把我怎么样?”赵与芮嚣张道。 袁密海好悬没背过气去,搞的好像是他们打赵与芮一样,现在是你们把我打成这样啊? 周琼还要劝他。 袁密海怒道:“周琼,伱闭嘴。”说罢狠狠瞪着她。 周琼没理他,继续道:“那赵汝述是朝廷宗室,听说还是丞相史弥远的心腹,小官人尽快离京才是,切不可意气用事。” 史弥远的人?赵与芮先听到赵汝述是宗室就愣了下,然后又听到是史弥远的人,不禁嘴角微微一抽。 “你——你姑父是——史丞相的人?”赵与芮面露异色。 “哈哈哈。”袁密海这时兴奋大笑,你怕了吧,你怕了吧,原来你也怕史丞相? 袁密海表情此时狰狞无比,缓缓起身:“原来你也知道史相国。” “你见过史丞相没?”赵与芮突然问。 袁密海大怒:“老子当然——关你屁事——” “原来你都没见过史丞相。”赵与芮笑道。 “狗东西。”袁密海怒道:“那又如何,我姨夫--” “叭”,他话音未落,赵与芮又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没见过丞相还这么凶?不打你打谁。 这一巴掌把现场所有人再次打懵了。 “跪下。”赵与芮重新板着脸:“谁让你站起来的?你是谁老子呢?敢自称我老子?” “你——”袁密海被赵与芮前后的变化气的几乎吐血。 他还想破口大骂,但全勇作势举板凳,吓的他刚起身又扑通,跪了下去。 周琼也呆住,她都明讲了对方后台是谁,不想赵与芮还是不给面子。 看着袁密海一脸不服,满眼怨毒的看着自己,赵与芮举起折扇,轻轻拍着他的脸。 袁密海又是羞辱,又不敢动,只能在心中不停的咒骂赵与芮。 “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本王是沂王赵与芮。”赵与芮厉声道:“论辈份要叫赵侍郎一声叔叔。” “。。”袁密海像被点了穴似的,呆若木鸡。 “你是赵侍郎的侄子,那也勉强算本王的兄长,本王原本想给点面子你,但你敢在本王面前自称老子,本王等会就去问问叔叔,你到底是他侄子还是他弟弟。” “沂王不要。”袁密海突然嚎啕哭叫,一把抱住赵与芮的大腿,刚刚怨毒的表情荡然无存,全部变成了惊恐:“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 袁密海变脸之快,让周琼大跌眼镜,满脸不可思议之色,更没想到眼前的赵小官人,居然也是宗室王族。 赵汝述正室袁氏是袁密海姑姑,但袁氏已经年老色衰,早不得宠。 而赵汝述是史弥远心腹之一,因其名字中有木字,被称为四木。 袁密海仗着姑夫的宗室称号,和史弥远的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现在史弥远正当红,所以京师之中,敢惹他的还真不多。 可袁密海自己心里是有逼数的,吓唬吓唬普通官员和平头百姓是没什么问题,遇到像赵与芮这种,那是算踢到铁板上了。 周琼不认识赵与芮正常,袁密海是肯定听过。 史弥远亲点沂王嗣子,直接世袭封王,这在两宋历史上也不多见。 连他姑夫赵汝述都在家里提到,沂王很得官家欢心,官家有次在赵汝述面前说,沂王像吾。 所以,当袁密海听说眼前的就是新袭沂王,当即吓的魂飞天外,赶紧抱着赵与芮的大腿就哭饶。 “滚开。”赵与芮一把将袁密海推开,主要是怕袁密海也偷袭自己要害。 袁密海又要扑过来。 “特娘的你跪好。”赵与芮怒道。 袁密海赶紧端正身体,跪在原地。 此时的周琼一双美目瞪着赵与芮,表情也相当震惊。 因为她确实没想到赵与芮会是沂王,毕竟大宋朝姓赵的还是挺多的。 “全勇。” “末将在。”全勇大声道。 “你去把本王叔叔赵侍郎请来,本王想问问,袁公子这辈份是怎么算的?到底是本王老子,还是本王叔叔的兄弟?” “喏”全勇继续大声道。 “沂王别啊,小的知道错了。”袁密海是连滚带爬贴过来。 赵与芮举起脚就踹,袁密海赶紧又后退。 周琼看全勇根本没走,心中微动,便道:“沂王息怒,沂王息怒。” “恩。”赵与芮转过头,不满道:“周掌柜要帮袁密海说话?” “周琼不是为袁公子说话,周琼以为,袁公子也是一时冲动,并不是有意得罪沂王。” “是啊是啊,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袁密海感动的看了眼周琼。 “一时冲动?他刚刚可是说要打死本王的。”赵与芮冷笑:“对了,还说要抄本王的家,对,本王下次得问问陛下,抄家这事,归我叔叔管?” 袁密海吓的全身一颤,脑子里不由回想起姨父那凶巴巴的脸。 周琼正有些手足无措,突然看到全勇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会子,然后飞快又塞了回去。 周琼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她赶紧道:“袁公子肯定愿意赔偿,以表心意。” 袁密海顿时疯狂点头,没错,我赔钱,赔钱。 他以前欺负别人时,通常最后也是逼别人向他赔钱,这次他下意识觉得,也可以用钱来解决问题。 “特娘的,他当然要赔钱,他带着人来砸场子,把我的凤来楼砸成这样,这损失不用赔吗?”赵与芮道。 “小的赔,当然小的赔。”袁密海心中长舒口气,看来沂王是真想讹钱,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问题。 “你能赔多少?”赵与芮立马就问。 “。。”袁密海没想到赵与芮这么直接。 你好歹是宗室啊,能不能不要这样,含蓄点? 第48章 人不可貌相 不过他姑夫赵汝述同样是宗室,也相当贪钱,袁密海只能道:“请沂王明示,密海愿竭尽所能。”态度也放的很低。 “你我好歹也算亲戚。”赵与芮这时道。 “论年纪,本王还得叫你一声袁哥哥。” 袁密海表情微动,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有这么对哥哥的吗? “这样吧,本王也不讹你,伱赔个五万贯,这事就算了。” “啥”袁密海听的差点跳起来。 周琼更是捂着嘴巴,想笑不敢笑。 沂王这也太狠了,太黑了。 赵与芮黑着脸瞪着他,袁密海表情又想哭了:“沂王,小的倾家荡产,也没有这么多啊。” “全勇,去找我叔叔。” “喏。”全勇转身欲走。 “别。”袁密海跳起来,一把拉住全勇。 “跪下。”赵与芮怒道。 扑通,袁密海再次跪下,脸上通红,羞愤交加:“沂王,真没这么多。” “六万贯。”赵与芮板着脸,冷冷的加了一句。 “嘶”袁密海倒吸口冷气,他不可思议瞪着赵与芮,京师里各路人马他都见识过,赵与芮这么狠这么黑的,还是第一次。 袁密海嘴巴动了下,想说什么,还是没敢说。 “本王耐心有限,你还有最后的机会,你想清楚再说。”赵与芮冷然道。 这时他微微用余光看了眼周琼。 周琼心领神会赶紧又上前做和事佬,帮袁密海说好话,袁密海顿时好些感动。 经过周琼帮着讨价还价,最后赵与芮勉为其难,接受了三万贯的赔偿。 袁密海脸色变来变去,接着一咬牙,沉声道:“我需要变卖家产,而且有一半是会子。” “白银、铜钱、会子,各三分之一,给你三天时间。”赵与芮道。 袁密海瞪着他,片刻之后,狠狠点头:“行。” “啊呀,好兄弟,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误会,哈哈哈。”赵与芮转怒为喜,大笑上前,亲切的扶起袁密海。 袁密海表情说不出的难受,心中估计已经把赵与芮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密海心里定然在骂我贪婪心黑,其实我也是逼于无奈。王府中这么多人要养,每月入不敷出,刚刚花了全部的积蓄买下凤来楼,实在是没钱了。” 袁密海咬牙切齿,你没钱也不能这么讹我啊?敢怒不敢言。 周琼也没想到赵与芮这么厚脸皮,这么直白。 第一次到凤来楼时,周琼感觉赵与芮是个翩翩贵公子,斯文又有礼。 但是刚才打起架来,和现在讹人的模样,简直比袁密海还不如。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在周袁两人各有心思时,赵与芮又说了:“一会我与密海一起回去,正好拜见叔叔,来到临安快一个月,还没见过族叔。” “。。”袁密海顿时满脸通红,又惊又怕:“沂王你?” “放心,放心,今天只谈亲情,不谈其他。” 袁密海脸色更红,又羞又怕,赵与芮这是提醒他,今天上门等于是威胁,要是下次钱不按时拿过来,嘿嘿。 “沂王至情至孝,我姑夫知道,定然十分欣慰。”袁密海强颜欢笑。 不多时,两辆马车同时来到赵汝述府上。 赵与芮跳下车,看了眼赵府,发现赵府非常大,因为正面围墙看的出来。 当天他去齐雄家里,发现齐雄家围墙差不多有一百米长,可见齐雄家比较富有。 而赵府正面围墙就有近一百步宽,看起来更有气势。 他琢磨着自己的魏王府也比他大不了多少。 看来这赵汝述也很有钱。 赵与芮没猜错,赵汝述就是奸臣,向来擅长侵夺聚敛。 袁密海就是学姑父的,只是没想到遇到赵与芮这个狠人,半生积蓄反被侵夺。 在这种人身上,恐怕弄不到什么好处?赵与芮默默的想着,跨入府中。 汝字辈是宋太宗八世孙辈,这支现在在南宋还有很多。 包括余杭的赵汝谠、赵汝谈兄弟,也与赵汝述是一支。 但这几家宗室,包括赵汝述等,居然找不出一个十五岁左右,品性较优的男性,这才让赵竑成为皇子。 当然了,其中还有一条比较重要,通常找皇太子接班人时,父辈最好不在。 像赵竑父亲就已经去世,现在宁宗是他父亲。 如果赵竑父亲还在,宁宗也是他父亲,这汲步的问题就有很多。 赵与芮和袁密海来的不巧,赵汝述居然不在家,还在衙门里。 他是兵部侍郎,南宋的六部侍郎和尚书都像挂职,只为挂个级别,拿些俸禄,并没有具体工作,其实可以不用上值。 但赵侍郎还挺认真的,下午还在衙门里。 姑姑袁氏接待了他们,并开口请赵与芮留下吃晚饭。 赵与芮当然不会留下,他来时在街上买了件礼品,放下礼品后,和袁氏说了几句就走了。 赵与芮前脚刚走,袁密海就骂道:“这狗东西讹我的钱,求姑姑帮我。” 袁氏三十多岁,其实不算老,但赵汝述还有更年轻的小妾,这几年她已经越来越不得庞。 此时闻言她勃然大怒:“住口。” 袁密海被喷的全身一颤。 “你往日到处胡闹也就算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惹的是谁。”袁氏怒道:“沂王是丞相亲点,官家认可的宗室,丞相对他赞不绝口。” “你姑夫正在运作刑部侍郎的事,你现在可不能添乱。” 袁密海表情一愣,这刑部侍郎和兵部侍郎有啥区别? 袁氏道,刑部尚书年纪大了,明年要致仕,赵汝述有意到刑部去,明年可以替补尚书,官职高了,俸禄自然就高了。 关键尚书之后,将来有机会外判知府什么,做个实权地方官,那就不得了了。 事实上,原历史赵汝述的升官轨迹就是如此,先迁刑部,然后尚书,最后知府。 然后病死在任上。 袁密海做哭状:“姑姑不知,这沂王要讹我三万贯,还要银钱会子各三一。” “三万贯?”袁氏也惊叫。 “就是,我倾家荡产,也没这么多啊。” 袁氏,呸,这些年你横逼聚敛,侵吞了别人多少家产?每次出了事情,都要我去求你姑夫善后,你会没钱? “我宁愿替姑姑买些脂胭水粉,好吃好玩的玩意,也不能便宜沂王。”袁密海故意道。 袁氏无子,向来很疼爱他,被袁密海这么一说,就有些心软。 “这事,还得等你姑夫回来再说。” 但他们肯定不能告诉赵汝述,袁密海和赵与芮起冲突了。 袁密海就是怕赵汝述知道,才会被赵与芮讹钱。 不多时,赵汝述从外面回来。 第49章 切莫与沂王冲突 (第三更) 赵汝述每次回家后,先去最爱的小妾陆氏那里,因为陆氏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才两岁。 他会先看看小儿子,再回书房。 不过今天听到沂王到府上来,还和袁密海一起来的,立马来到袁氏这边。 赵汝述看到袁密海时微微皱了下眉,他不怎么喜欢袁密海,袁借他的名头常在外面搞事情,但每次弄到钱,又都能分他一份,所以赵汝述自然睁一眼闭一只眼,有时还要帮他善后。 “拜见姑夫。”袁密海低眉顺眼的道。 “你是怎么认识沂王的?” “我们一起去凤来楼认识的。” “沂王也爱好这个?”赵汝述一脸不可思议。 “沂王买下了凤来楼,原本我也想买,见沂王要卖,便让与他了。” 赵汝述点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当是如此,切莫与沂王冲突。” 嘶,袁密海暗暗倒吸口冷气,脸都白了,心想还好没实话实说,不然就死定了。 “看来丞相很看重沂王?”袁氏这时故意道。 “我刚从丞相府回来。”赵汝述道:“听丞相道,今天官家还留沂王在宫中吃饭,这是皇子赵竑都没有过的事。” “嘶”袁密海和袁氏两人又是同时吸了口冷气,脸色大变。 赵汝述又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转念再想,又怕袁密海惹什么祸事,再次问:“你没和沂王有冲突吧?”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不然沂王怎么会上府拜见姑夫,我和沂王,现在是朋友呢。”袁密海拼命摇头,打死不承认。 “没有就好,千万不要惹事,沂王是丞相亲点。”赵汝述道:“官家还十分厚爱,前途无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大宋的太子之位一日没确定,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袁密海脸色苍白,越来越惊恐。 其实赵汝述这会心里更在想,就算太子定了又如何?前太子还不是病世了? 皇帝都随时会死。 史弥远这时已经在安排废罢赵竑的事,赵汝述身为史弥远心腹,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多少有点数,知道史弥远和赵竑是死对头,史弥远肯定不愿意看着赵竑顺利登基接班的。 吴氏这时笑道:“看来密海与沂王成为朋友,也是一件幸事,对了,老爷,这是沂王今天送上门的礼物。” 赵汝述拿到手上,发现是块名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名砚他当然没有放在眼里,但沂王的心意让他比较受用。 此时他说话的声音比往日柔和了许多:“密海能和沂王相识,也算有缘,当好好交结,多多走动。” “是,密海知道呐。”袁密海小声附和,一脸恭驯。 “我听丞相说,沂王喜爱年纪稍长的美人和银钱,密海当从这方面下手,多投其所好,或许将来,有可能得到更多的回报。” 袁密海眼睛一亮,刚刚还郁闷沮丧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沂王居然喜欢银钱?”袁氏这时不解的问。 “沂王以前只是个普通百姓,在绍兴乡间生活贫苦,现在当了沂王,喜欢银钱也没有错。”赵汝述心道,谁不喜欢钱,我现在也喜欢钱。 “就怕沂王是个无底洞,我家密海也没有太多的钱呀。”袁氏叹道。 “不用怕,姑夫支持你。”赵汝述大声道。 袁密海听的简直喜出望外,没等他结结巴巴说声谢谢,赵汝述对袁氏道:“等会伱给密海支一百贯。” “。。”袁密海差点吐血,但还得说:“多谢姑夫。” 赵汝述和袁氏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兴冲冲的去看自己宝贝小儿子去。 袁氏看着苦着脸的袁密海,知道这次袁密海三万贯大吐血是肯定逃不掉了。 她实在心疼侄儿,便道:“密海勿急,姑姑还有些私房钱,你暂且拿去用吧。” 赵与芮刚回到王府,就收到好消息。 丞相史弥远让人送来一马车财物,而且送的东西很奇怪,其中铜钱一千贯,会子一万贯,居然还有铁钱五千贯。(这玩意主要在四川用,与铜钱二比一左右,估计是四川那边官员孝敬的) 然后是一堆各种奇珍异宝,包括还有金银饰品,珊瑚宝石,古画名砚等等。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别人赠送给史弥远的,史弥远转手送给赵与芮。 但赵与芮不识货啊,除了金银饰品外,其他东西不知能值多少。 他马上让周来等人带着东西去街上找店铺售卖,并要求同一件物品,至少要问两三家不同的店铺。 周来等人用了几天时间才把这些货物全部清空,最后居然卖到一千四百多两银子,七千贯铜钱,三万八千贯会子,狠赚了一笔。 很多东西史弥远估计也不知道价价,其实却不便宜,特别那珊瑚在南宋是论两卖的,市场价一两五贯,珊瑚卖了好多钱。 接着袁密海送来三万贯,其中白银和铜钱占了大部份。 赵与芮此时财富接近十万贯铜钱,短短一个月不到,他变成了大宋暴发户。 他疯狂敛财的行径,当然被史弥远知道的清清楚楚,史弥远每天在府里想到就笑,心中废罢皇子赵竑的念头更甚。 三天后的一大早。 赵与芮就来到厨房,徐氏,小桃此时也都在这边,现场还有全保长和全勇父子。 今天沂王说要亲自下厨,大伙都很稀奇。 赵与芮看着厨房里刚刚买来的食材,计有红毛鸡一只,新鲜的大鱼两条,五花肉一块,其他蔬菜若干。 看过食材后又去看调料,古代做菜缺的就是调料,赵与芮一看,有好多奇怪的东西:“这是盐?这也是盐?不是刚买的,就这么点?” 宋朝的盐分三种,颗盐(陕西路的解池盐和河东路的盐),这主要是在北方销售,听这名字也知道比较大颗粒。 第二种是四川的井盐,第三种是南方沿海边的末盐(也就是海盐)。 魏王府的盐分有两种,一种是私盐,一种是官盐。(都是末盐) 官盐是朝廷给的,按赵与芮爵位,每月一百斤。 私盐是全保长去街上买来的,因为官盐真的没法吃。 第50章 生病的俞氏 (第四更,求追读) 明朝时,盐商在盐中夹沙粒,以提高利润,而在两宋,是在盐中夹泥土的,特别官盐,不但卖的贵,而且质量差。 所以全保长只能买些私盐回来,但就这样的盐,在赵与芮眼中,都算是比较差,因为不够精细。 全保长身为采购部负责人,马上向赵与芮解释:“盐中沙土要回来后过滤掉,所以份量看起来少了,与芮,舅舅可没有贪污,徐氏可以做证。” 徐氏笑着称是,因为全保长回来后,当着她的面过滤掉盐中的泥土。 全保长又道:“与芮还要让大伙都刷牙,很多盐也不在这里。” 赵与芮突然想到古代好像很多人都不怎么刷牙,顿时一阵恶心。 “这是啥?”赵与芮突然看到一罐红红的浓稠的东西,里面有个勺子,拿起来搅了搅,还得用力。 “这是沙糖。” “。。”赵与芮嘴角一抽:“没有白糖吗?”对,好像明朝才有黄泥水淋法制出的白糖。 “与芮是说冰糖?那个很贵的,与芮若是喜欢吃,下次舅舅去买,但未必有货。” 赵与芮摇头,两宋的冰糖和白糖有天壤之别,品质更是无法比,他现在也没功夫给他们科谱,这玩意要找专业人士,不过,他灵光一闪,因为毕竟前世又看了很多穿越明朝的小说,他知道有黄泥水淋法,这个将来或许可以拿来赚钱,但现在,肯定不能这么干,他啥根基也没有,弄出来也是为他人做嫁妆。 等以后有机会外判,自己能做主,这定然会是赚钱的大买卖。 “起锅,烧油。”赵与芮叫道。 —— 幽暗的卧室里,俞氏独自躺在床上。 她好像生病了,双腿紧紧夹着,脸色通红,满头是汗,身体不停的床上扭来扭去,嘴里还时不时散发出奇怪的声音。 突然。 “砰砰砰”外面有人敲门:“夫人。”却是侍女红袖的声音。 “啊。”俞氏恍然转身,红着脸看向门外,深深的喘着气。 “砰砰砰,夫人,你没事吧?”外面又是红袖关心的声音。 现在还是八月,今天这么热的,俞氏把自己关屋内,也不怕热,红袖有点担心。 俞氏这时飞快坐起,低头看了下裙摆,猛咽了几下口水,声音都有点干涩:“我没事,马上出来。” “好的呢。”红袖也舒了口气,缓缓后退。 不过她表情还是不得其解,不明白夫人为啥大热天把自己关在房中。 俞氏起身后就来到桌子边上,拿起杯子猛喝了好几口凉茶,然后呆呆坐在原地,她表情有点呆滞,完全和之前看到赵与芮的端庄稳重截然不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片刻之后,她双眼微闭,眼睛越来越红。 十三岁嫁给沂王赵抦,十四岁孩子夭折,十五岁赵抦去世。 接着莫名奇妙多了赵竑这个继子,没带了几年,赵竑又被继给官家,然后又多了赵与芮这个继子。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俞氏越想越失望,越伤心。 当年赵抦身体不好,她都没经历过几次人事。 一转眼,她已经守寡十六年,大好的年华在无数个寂寞的黑夜中渡过,才三十出头的俞氏,正值妇人最成熟的年纪,而她内心的孤寂,有谁人能懂。 那些天天把规矩道理放在嘴边的读书人,他们(她们)为什么不能经受我这样的痛苦? 真想诅咒他们(她们)终身没有女人(男人)。 俞氏此时的表情,也变的有些狰狞和疯狂。 她不明白为什么像她这样的女人就不能再嫁,因为我的夫君是宗室皇子吗?凭什么? 她不甘,不服,但又无能为力。 也不知坐了多久,随着她通红的眼睛,她脑海里徐徐闪过当天自己落下池塘,丈夫赵抦突然从身后一把搂住自己的画面。 那春青的气息,男人的味道,有力的双手,宽厚的胸膛,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回味无穷。 “嘶”俞氏深深吸了口气,鼻尖处似乎还有当天赵抦气息的环绕。 片刻之后,她又无力的耸下肩膀,双手捂着自己通红的脸。 赵抦早就死了。 “你这不要脸的当妇。”她默默的辱骂着自己。 没一会,俞氏出现在门外。 她衣着得体,表情肃穆,宛如斯文端庄的贵妇人。 “启禀夫人。”红袖表情怪怪的道:“沂王说今天——陪夫人一起吃晚饭。” “。。”俞氏目瞪口呆,她不可思议瞪着红袖,半响后才回过神:“你,伱和他说什么了?” “红袖就是说——”红袖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说以前赵竑皇子,也会在夫人寿辰时,与夫人一起吃饭。” “你这多事丫头。”俞氏又羞又气,忍不住跺脚。 赵竑当年入府才十岁,能和现在比? 而且赵竑长大之后,就去了明州,没能再住魏王府。 “帮我推掉,就说我-——今天胃口不好——”俞氏内心有点纠结,既有点想见赵与芮,又不想见,怕自己失控,做出一些失礼的事。 “可是沂王说已经亲自下厨,做了些特色的菜。”红袖劝道:“夫人自从搬到后院,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眼看着夫人都瘦了很多,也该吃些好的补补了。” 俞氏更是一脸不可思议:“与芮-——还会做菜?” 她以前从来都是叫沂王,也没注意到自己居然下意识改了口。 “是的呢,夫人一定要尝尝。”红袖甜甜一笑。 她说的时候,双手一直抱在胸口,此时右手不由碰触到左手袖子里的一根玉钗,心想:沂王说这个不值钱,只是送给我的玩物,我不和夫人说,应该没事吧?毕竟也不值多少钱? 她说完,低着头,有点心虚的不敢看俞氏。 俞氏脑子里一片乱,不知如何回应。 第51章 沂王的好意 魏王府其实没啥事情,除了两个教授每天晚上留一个在王府外,其他人都不用天天来,可以轮流当值。 通常情况下,李皇、李宗勉这些官员上午会来,然后下午不当值,可以不用来。 沂王每天还供应午饭,伙食比他们各自家里还好,于是王府的官员们每天都是蹭顿午饭才回去。 沂王有时和自己舅舅表弟等人一起吃,有时会和他们一桌,沂王没架子,还能说会道,时间长了,大伙对沂王印象很好。 但李皇、李宗勉两人对沂王热衷商贾之事,喜欢蹴鞠相当不满,每次和沂王一起吃饭,都要劝说。 沂王每次也表示虚心接受,但就是不改,两人也相当无奈。 这天上午吃过饭后,李皇、李宗勉、魏了翁、杜范四人结伙离府。 李皇走在边上,示意魏了翁和杜范也劝说下沂王,好好用功读书,别再整个天搞这些商贾之事和玩乐。 魏了翁和杜范都算正直的能臣,但没李皇和李宗勉那么古板。 “沂王还小,以后定然会长进。”魏了翁打着哈哈,总是用这句敷衍。 李宗勉摇头,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就看到前面,先行的莫泽、余铸、林介三人都被挡在院子门口,全保长带着一行人正在说什么。 等他们走近才发现,全保长身后跟着一些人,每人手上提着一只宰杀好的鸡,见人就给一只。 余铸、林介三人都笑眯眯的拿着走了。 他们四人看的目瞪口呆。 轮到李皇时,他双手不停推脱:“这是干啥?这是干啥…” “沂王让小的买鸡,小的听错了数字,一下买的太多,这么热的天,都宰杀好了,今天要是不吃,怕明天就全坏,所以沂王让小的给诸位大人分了。” 全保长说罢,率先塞了一只到魏了翁手里:“若是坏了,就是天大的浪费。” 魏了翁能文能武,性格比较开放点,果然他拿到手上,听到全保长最后一句话,虽然犹豫了下,脸上也微红,但还是拿在手上。 沂王没法给他们钱,但这是额外的补贴,能省他们好多伙食费。 全保长看他接了,赶紧一只只往众人手上塞。 众人相互推辞,场面有点混乱。 “这要都坏了,就是造孽啊。”全保长着急道。 魏了翁长叹:“啊哎,你们这是干嘛,一只鸡而已。” 说罢从全保长手上又接过一只,塞到杜范手上。 这下好了,众人面面相觑。 很快,四人人手一只鸡,表情郁闷的走出王府。 不一会,全保长回去禀报,各位大人们都拿了鸡回去了,接着他不理解的问:“与芮,只给鸡他们,会不会让他们不高兴?”会不会显的咱们太小气? 赵与芮不动声色:“无妨,从今天起,每过十天半个月的,给他们准备一只鸡,或几斤猪肉,偶尔还可买些鸡鸭蛋等。” “好吧。”全保长只好道。 李皇这些人自栩读过圣贤书,轻易不会收别人的礼金,现在赵与芮从一只鸡开始,只要他们肯收鸡,将来慢慢的,就可能收其他东西。 到了下午时,今天沂王门口当值的又是毛同。 因为天热,毛同有时会在门口站一会,然后回到院子里,到走廊里休息休息。 在其他地方他不敢这么干,但在魏王府,是沂王亲口交代,天热可以避避暑的。 当然,沂王这么上路子,毛同也投桃报李,看守大门相当尽心,就算要休息避暑,也是让部下们轮流。 今天毛同看看时辰差不多,马上接班的人要来,便走回院子,准备向沂王告别。 沂王对他挺好,毛同也礼数周到,如果当值,进来和走时,都会打声招呼。 但今天刚和沂王打声招呼,边上全保长就拎着两只大肥鸡出现。 “沂王让小的买鸡,小的听错了数字,一下买的太多,这么热的天,都宰杀好了,今天要是不吃,怕明天就全坏,毛押官,你帮帮忙,也带两只回去吧。” 又道,另一只帮送给毛同的上司,干办官李继乾。 “啊呀,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毛同一把接到手上,看着沂王,嘴都笑的合不拢:“多谢沂王,多谢沂王。” 从此以后,隔段时间的,沂王就给王府这些官员和毛同带点东西回去。 反正都是王府里买多了,不吃就要坏。 —— 等这些官员走后,今天王府只留下当值的郑清之。 到晚饭前,赵与芮先找到郑清之,不动声色的道:“本王嗣母寿辰在即,据说以前嗣母俱会和皇子赵竑一起吃顿晚饭。” “。。”郑清之。 “本王需不需要避嫌?还是,直接拒绝?” 郑清之听起来,好像是俞氏想和赵与芮吃饭,赵与芮想避嫌。 郑清之没有犹豫,果断道:“直接拒绝,有失礼仪,且为不孝,沂王既然身为嗣子,而两国夫人已有习俗,可以大方应承,若去后院,带女使即可,若在前院,当在人多处。” “郑教授说的有理。”赵与芮一脸恍然大悟,然后抬头向小桃道:“通知徐氏,今天晚饭就在敏德殿摆桌。” 接着又问,郑教授要不要和我们母子一起? 郑清之赶紧摇头,不用不用。 辞别郑清之后,赵与芮便派人去请俞氏,然后他自己先来到敏德殿上。 今天晚饭准备在敏德殿吃,也是为了避嫌,前后左右都有人,特别晚饭过后,少年们开始锻练身体,还要经过敏德殿僻殿跑步。 大殿的一张桌子被摆到中间,上面正陆续摆菜,徐氏,秋月带着几个女使在忙。 赵与芮看着桌上的菜一个个摆好,很快摆满了一桌,但俞氏迟迟没来。 还好这会还是夏天,短时间菜不会冷。 但时间一长,可就不好说。 她会不会来?赵与芮表情郁闷的看着一桌子菜。 赵与芮只是想好好表现下自己,因为红袖说了俞氏以前过生日时,会和皇子赵竑吃饭,所以他才想到临时做饭。 他想在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比较孝顺,毕竟古代很重视孝道。 第52章 最开心的一天 “沂王,两国夫人,会不会不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赵与芮回头,看到是秋月。 他淡淡的道:“再等会,如果嗣母不来,就叫我舅舅他们过来一起吃。” “好的。”秋月浅浅一笑,眼波流转,妩媚动人,表情讨好的看了看赵与芮。 但赵与芮的心思并不在她的美艳上,他皱着眉,表情略有紧张的看着敏德殿西侧殿。 通常后院的到这边来,都是从西侧殿进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与芮已经不耐烦的走来走去。 突然,西侧殿深处传来小跑的声音。 赵与芮赶紧扭过头,却是小桃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沂王,沂王,夫人来啦。” “好,准备开饭。”赵与芮大喜,长长舒了口气。 俞氏带着红袖很快出现在大殿里,她出现的刹那间,赵与芮和秋月都是眼睛一亮。 秋月是第一次看到俞氏,她显然没想到俞氏看起来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 她向来自认为是沂王最漂亮最妖娆的一个,但看到雍容华贵,大方得体的俞氏时,秋月如遭暴击,眼神中甚至露出自卑之色。 无论如何,她只是一个讨好男人的女使,论气质完全无法和俞氏相比。 “母亲来了,快请坐。”赵与芮兴奋的招呼她坐上主位,俞氏却小心的坐在左下首,赵与芮见状也没客气,坐到了主位。 “一转眼又老了一岁,沂王有心了,多谢沂王。”俞氏和以前相似,表情还是比较冷漠,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怒。 “府中上下都感谢母亲的赏赐。”赵与芮举起酒壶,看了眼俞氏。 他不知道俞氏喝不喝酒,所以征求意见。 俞氏果然伸手掩住自己面前的杯子,向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喝些凉茶即可。” 赵与芮赶紧放下酒壶:“其实与芮也不喜欢喝酒,酒喝多了,容易误事。”说罢回手招呼了下。 徐氏和小桃从两边上迎上,把两人的酒杯,换成了茶杯。 秋月同时上前,一个个打开盖在菜盆上的盆子。 “沂王亲手为夫人炒了几个菜。”平时她的声音很妩媚,今天突然就变的清脆起来:“这是糖醋排骨,清蒸河虾——” “这么多菜,有些破费了。”俞氏一个个看过去,她以前也是天天山珍海味经历过,但不知为什么,明显感觉到今天的菜让人看了更有胃口,不由自主的,她暗暗咽了口口水。 俞氏在打量桌上的菜,赵与芮在打量俞氏的脸。 记得以前见俞氏时,她从来不化妆,连眉毛都不画。 今天俞氏应该画了点眉,并且抹了点淡粉色的唇红。 她本来长的就显年轻,略施粉黛后,看起来更如二十岁的小姑娘似的。 当然,这是在他穿越者的眼里,二十岁还是个小姑娘。 等秋月掀起盖菜的盆子后,赵与芮笑眯眯的站起身,招呼众女使:“今天是本王母亲寿辰,按照本王家乡习俗,大伙一起唱个小曲,祝贺下本王母亲。” “啊?”俞氏一脸莫名其妙。 却见赵与芮轻轻拍手,打着节拍,四周的徐氏、秋月、小桃三女纷纷轻唱,也同时拍着手。 “祝您生辰快乐,祝您生辰快乐,祝您生辰快乐哦——祝您生辰快乐——” 三女唱完之后,赵与芮从后面另一张桌上拿着一个巨大的大包子,上面点着一根蜡烛,递到俞氏面前桌上,笑道:“祝母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天天快乐。” 俞氏瞪着眼睛看着赵与芮,足足看了好几秒钟后,突然眼圈儿一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啊?与芮是做错了什么吗?”赵与芮紧张的涨红了脸。 俞氏不动声色从袖子中摸出一条手帕,轻轻抹了抹眼睛:“沂王没有做错,是我身想起了老爷。” “。。”赵与芮表情尴尬。 俞氏大概发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又道:“我是不是也说错了?” 今天赵与芮庆祝她生辰,她却说了大煞风景的话,她也感觉自己刚才说错了。 “母亲没有说错,思念亲人,这是人之常情,与芮也时常想念绍兴的生母。” 俞氏这才想起来,赵与芮还是有亲生母亲的。 但因为赵与芮被嗣给俞氏,从法理上,全氏已经不是赵与芮的母亲。 “委屈沂王了。”俞氏有点不好意思,别人好不容易把儿子养这么大,凭白的嗣给了她。 我都被封了王,有啥委屈的,赵与芮不置可否,但并没有反驳。 俞氏平时不喜欢说话,今天也算说的比较多。 但因为有旁人在,所以俞氏看起来非常端庄,也没什么笑容。 更多的时候,都是赵与芮在说,她在听。 她与赵与芮吃了不到五分钟,每样菜尝了口,然后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她不敢呆太久。 尤其是今天这种场面。 赵与芮又给她唱曲,又做了蜡烛包子,还让她吹灭了蜡烛,许了个愿,今天种种经历,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有些事情,她甚至觉得荒唐,但不知为什么,那些画面在很多天后都挥之不去,特别是赵与芮祝福她的模样,更充满在她的脑海中。 “祝母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天天快乐。” 平平无奇的祝福,却直接渗入了俞氏的内心深处。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就是想生活过的如意一些,日子更开心一点吗? 今天可能是她进入王府近二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赵与芮尊重讨好她,让俞氏既高兴,又失落。 “夫人走的这么快,沂王做的菜不好吃吗?”就在俞氏低头赶路回后院的时候,身后紧跟着她的红袖小心翼翼的道。 俞氏抬起头,看了眼红袖,红袖以前应该没有这么八卦的。 不过红袖是她心腹,也是她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她想了想,道:“沂王烧的菜很好吃,但是我不能待太久——我一介妇人也没什么,沂王还年轻,不能影响沂王。” 红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夫人所言甚是。” 但心中却不以为然,现场还有徐氏三个女子,加上她,能有什么?夫人还是多虑了。 “啊呀。”就在这时,俞氏一声惨叫,扑通,跪坐在地上。 “啊,夫人。”红袖大惊失色。 第53章 令行禁止 (三更,求追读) 原来俞氏还想着刚才的一幕,不小心被一块凸起的石板绊了下。 她走到的位置正好在浣纱小院和后院的交界处。 这会正是夏季,她重重跌倒,等掀起裙摆,膝盖已经血流如注。 “不得了了-——”红袖看到俞氏出血,吓的脸色如土,惊叫着转身要去叫人。 “住口。”俞氏突然厉声道。 “。。唔”红袖真捂着嘴巴,满脸惊恐失色的看着她。 “慌什么慌,不就是磕破了一些毛皮。”俞氏沉声道:“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 “快扶我起来。” 红袖颤抖着扶她起身,表情和语气几乎快哭了:“夫人流了好多血。” “回去抹点药油,清洗下就没事,你别多嘴。”俞氏转身瞪了她一眼。 红袖没敢哼声,只是轻咬着嘴唇。 俞氏想想不放心,又道:“千万别告诉与芮。” “知道了夫人。”红袖心不由衷的道。 不过她马上愣了下,好像夫人平时都是叫沂王,很少叫与芮,我刚才是听错了吗?—— 次日上午,辰时四刻。 “121,121,121——”敏德殿通往东侧殿的走廊上,二十个少年排成两列,正往前走。 今天太阳比较大,赵与芮上过课后,就到这里来训练少年。 经过近一个月的训练,少年们现在基本很少出现同手同脚,但走的还是很不整齐。 赵与芮在后面看的直摇头,但转念想想,这些都是古代少年,一个月左右能练成这样也算不错。 边上陈小刀看赵与芮暗暗摇头,估计是不满意,他脸上微红,低声道:“沂王,小的会好好训他们。” “从明天起,二十人分成两队,你和全勇各带一队,本王要看你们俩谁练的好。”陈小刀当即瞪着眼睛:“沂王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还有,要让他们所有人都轮流学着指挥,每个人将来都能当教官。” 陈小刀先是有点不明白,但马上点头,表情好像恍然大悟:“小的懂了。” “伱懂什么?”全勇在边上不服气的道。 陈小刀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沂王以后可能要扩充,这些兄弟,也要学会带人训练。” 全勇愣了下,因为他确实没想到。 “与芮,与芮——”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大叫着跑进来。 全保长来了,他告诉赵与芮:“有个叫袁密海的公子上门,说和与芮是朋友。” “老袁来了啊。”赵与芮咧嘴就笑:“舅舅,袁密海就是上次送钱的那个。” “快请他到勤德殿去,本王稍后就来。”赵与芮很高兴,因送财童子来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前面的两排少年们还在走路。 因为之前的口号是赵与芮叫的,赵与芮叫了几声后,一直与全勇、陈小刀两说话,然后全保长又来了,又和全保长说话。 前面的两排人一直在走,在他们之前的训练中,没有得到立定的命令,是不能停的。 他们走着走着,已经走出走廊,走廊外面烈日当空不说,还是一条石桥,石桥对尽头就是一个凉亭。 此时左右两排中,左边排头的叫石狗儿,右边的叫钱武。 两人没听到立定的命令,又没听到转向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那钱武等走出走廊后就有点急了:“怎么办,还往前走?” 边上石狗儿道:“沂王没叫停啊。” 两人继续踩着齐步点子往前,这会身后脚步有点乱,很多人已经不在节拍上。 两人也不敢扭头看,继续往前,一路经过石桥,很快到了凉亭。 凉亭里面是不能走的,只要沿边上往前走。 凉亭只有左边能走,有条小道,但前面就是尽头,再往前走就要掉进池塘。 两人拼命放慢脚步,一点点往前挪。 但怎么挪总是会往前,转眼间就走到了塘边上。 “草”钱武小声爆了个粗口,开始原地踏步。 远处的全勇其实早发现了他们走的方向不动,原本想叫口号,被赵与芮挥手止制。 赵与芮这时已经在后面淡定的看着他们。 钱武原地踏步,那石狗儿还往前移。 “停啊,停啊。”两列少年后面都有人在叫,也有人不出声。 石狗儿不敢回头,也不敢停,想了想刚遇到沂王的场面,索性眼睛一闭,再往前走。 “啊——”有人惊叫。 接着扑通一声,就看到石狗儿走进池塘。 嘶,钱武脸都绿了。 钱武还在原地踏步,石狗儿身后的人是季虎儿,他也没有犹豫,眼睛一闭,跟着往前走。 扑通,又一个掉进池塘。 这下钱武只能闭着眼睛往前走,扑通,走进池墉。 钱武后面是全大,是个西夏少年,他也眼睛一闭,扑通,走进了池塘。 连继四人掉进去后,池塘里大呼小叫,上面的人也叫了起来,后面纷纷停下。 但叫了半天,有人发现石狗儿和几个走进去的都站起来了。 池塘比较浅,只到他们的胸口。 “混帐。”就在这时,陈小刀大怒上前,破口大骂:“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没听到命令,,谁让你们停下的?” 众少年脸色大变,又惊又怕。 全勇则上前一挥手:“都给老子走下去。” 后面的人赶紧往前一步,扑通,掉了进去。 接着两排少年纷纷往前,一个个掉进池塘。 等他们起身后,一个个站在池塘里,也不敢上来。 赵与芮这时缓缓走过去,看着众人。 “第一个走进去的是不是叫石狗儿?”赵与芮缓缓道。 “回沂王,是小的。”石狗儿道。 赵与芮记性不错,早把众人名字记的清清楚楚,第二个走进去的叫季虎儿。 季虎儿和石狗儿还是同村族人。 “石狗儿和季虎儿两人,从下个月起,每月加俸两百文零钱,后面三个月,每月可自己出去一次。” “如果想去勾栏玩乐一次,钱由全管家出。” “啊”众少年们一脸不敢相信,齐齐惊叫。 身为仆人,通常他们很少回家,有些家人在附近,都是每月过来到王府门前拿钱。 想自由出去的需要打报告,还很难通过。 沂王不但加俸,还允许他们后面三个月每月出去一次,还能去勾栏玩,直接震惊众少年,很多少年后悔不及,特别是钱武,简直是肠子都悔青了。 “前面四个跳下后,后面两排都是谁?”此时赵与芮又厉声道。 刚刚没跳,还把整个队伍都逼停下的是谁? 场中顿时一片安静,所有少年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第54章 看人挺准的 “队列训练的第一要求,就是令行禁止,没有命令,就不能停。”赵与芮沉声道:“你们见险犹豫,擅自停下,是为大错,除了跳下去的四个,其余所有人后面十天,都不能吃肉菜。” “嘶”众少年脸色再变,很多人都快哭了。 赵与芮这时看了眼周来。 “章小石,全三出来。”周来这时大叫。 这两人是两队的第三个人,刚刚就是他们两人先停下,后面自然就都停下了。 两人瑟瑟发抖的站到众人前面。 周来手持大棍,脸色阴冷看着他们。 但听赵与芮道:“没什么好说的,当天本王与你们签订契约时就已经说好,听话,听话,听话。” “既然不能令行禁止,本王也不愿意勉强。” “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章小石回家,全三回小开封哪,退钱还人。” “退钱还人。”周来叫道。 两人并没有打他们,但少年们脸色大变。 章小石家里的钱估计都用完了,哪来的钱退,全三更是惊恐交加,宁愿在这里训练苦点,也不愿意回小开封那里。 “求大王再给次机会,小的知错了,小的以后不会再犯了,小的真的知错了,大王再给次机会,小的求您啦-——砰砰砰砰”那全三拼命磕头。 他想到当天小开封说退钱的时候,哧啦一刀,就把别人抹了喉,全三岂肯回去。 就算小开封不杀他,那回去的日子也不能和这里比。 这里训练苦点,至少有吃有喝,生活不错,小开封哪是人呆的地方?狗都不如。 他拼命磕头,磕的头上血流如注。 章小石也是赶紧磕头认错,哭着叫着说以后不会犯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这次原谅伱们,以后有人再犯,本王如何处置?周来,送他们出去。”赵与芮不肯。 少年们和章小石,全三脸都白了。 就在这时,全勇往前一步,扑通跪下。 “表哥。”全勇拦住周来。 “你干什么?”赵与芮冷冷看着他。 全勇硬着头皮道:“他们都是我训练的,没有练好他们,我也有错。” “还请表哥给大伙一次机会,这次的错,我来背。” “你背的起吗?”赵与芮怒道:“别以为你是我表弟就能网开一面。” “我愿十天不吃肉。”全勇大声道。 “。。”赵与芮。 陈小刀一看,赶紧跪下,因为他也有训练:“小的也愿十天不吃肉。” 赵与芮没有出声。 全勇一看,突然起身,抓过周来手中的棍子,挥起来就往自己头上打。 “不要。”陈小刀和周来扑过去,现场一片混乱,大伙手忙脚乱才把棍子夺过来。 “够了。”赵与芮跺脚道:“都起来。” “多谢表哥。”全勇喜出望外站起身。 章小石和全三又惊又喜,他们不敢相信的看向全勇,眼中全是感激之色。 “念你们这次是初犯,这次我给全勇面子,如再犯纪,立刻逐出王府。”赵与芮大声道:“本王花这么大钱养着你们,你们应该记得本王当天找你们的时说的话。” 当初赵与芮去市场上找人,开口说了什么,大伙都是知道的。 “小的错了,请沂王恕罪--”钱武这时扑通跪在水里,水立刻淹到他下巴处,他说话被打断,又赶紧起身,因为跪到底的话,要把他脸都埋掉:“小的以后不会再犯了。” “小的以后不会再犯了。”四周的少年们纷纷叫道。 赵与芮没理他们,转身看向全勇和陈小刀:“想做到令行禁止,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们两人,这个月都扣俸一半。” “是沂王。”陈小刀几乎没有犹豫,大声应道。 赵与芮转身离开现场,跟着全保长去勤德殿。 全保长一路上都不敢看他,表情也很惊恐。 以前他眼里可以随时拿捏的小外甥,自从当了沂王之后好像判若两人,全保长现在也害怕敬畏赵与芮。 却在这时,赵与芮道:“叫厨房现在每隔五天做一次肉包子,我刚才只说不能吃肉菜,可没说不能吃肉包子。” “啊。”全保长转过头,惊讶的看着赵与芮,片刻之后,他脸上也露出感动之色:“这群臭小子,遇到与芮真是好福气。” “包子里多放点肉,咱们现在有钱了。” “哎。”全保长叹道:“这么多人吃,也很贵的呐。” 赵与芮不置可否,钱不是省出来,是赚出来的,这不送财童子又上门了? 赵与芮还是很愿意结交这种有钱的凯子。 很快,他在勤德展看到了一脸猥琐的袁密海。 “拜见沂王。” “密海兄不用客气,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论辈份,本王还得叫你一声兄长。”赵与芮笑道。 “啊哎,不敢不敢。”袁密海当然不敢当真。 赵与芮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是个狠人啊。 他也不拐弯抹角,坐下后就说了来意。 原来是叫赵与芮出去玩。 还是去一个叫‘观文院’的青楼。 特吗的,赵与芮听到是青楼,脸一黑,当时就想骂人。 但袁密海接着道:“观文院是京师排名前三的勾栏,名伎无数,更有诸多士人学子常年游乐其中,沂王以后做生意也好,想结识青年才子也罢,都是可以去看看的呢。” 叭,赵与芮打开扇子,重重扇了几下,自己想推广麻将的话,观文院这种地方,似乎是最好的所在。 此时京师红楼近千家,干这行的伎人估计打底也有一两万。 这就是个巨大的市场啊,再由她们推广下,那我就发了? 见赵与芮不出声在犹豫,袁密海又道:“观文院出名的名伎‘赛师师’,能歌善舞,灵心慧质,多少达官贵人求一见而不可得,沂王您年少俊朗,才华横竖都溢,说不定能一亲芳泽呢。” 赵与芮哈哈大笑,拍着他肩膀:“看人挺准的,知道本王横竖都溢。” 袁密海陪着笑,刚想再拍几句。 不料赵与芮马上问:“谁请客?” “。。”袁密海嘴角微抽,果断道:“当然是——我请。” 第55章 当世无敌 不过南宋这会出去玩也是有讲究的,特别像现在大热天的,一般白天很少有人出去玩,很多姑娘还有午睡的习惯。 袁密海与赵与芮约了时间,晚饭时一起去观文院,各自从自己府上出行,在观文院集合,约了酉时一刻。 袁密海前脚离开王府,牛宝从外面回来,陪同他一起的还有魏了翁,两人牵了六匹马,回到王府。 之前赵与芮一直说要买马,还专门咨询了莫泽,身为宗室,又住在京师,买几匹马是允许的。 魏了翁经历丰富,刚登第后,被授剑南西川节度(今成都),接着又做过国子正,然后武学博士,之后又做过潼川知府、潼川路提点刑狱公事,然后又做泸州知府。 可以说魏了翁在京师和地方两边移来移去,官职没移多高,干过的事不少。 这会他才四十出头,两鬓已经有很多白发,一看就是操劳出来的。 看到赵与芮后,魏了翁立刻道:“幸不辱命,下官为沂王选了六匹良马,用钱-——五百二十八贯。” “这么贵。”赵与芮乍舌。 “不贵不贵,这是目前我朝能买到最好的战马。”魏了翁道:“西马。” 南宋缺马,更缺战马。 南宋其实继承了北宋的马政,还传承了北宋的养马技术,因此早期南宋也准备自己养马。 但再好的政策还得看执行的如何,以南宋当时的各种官场弊端,马政之事自然弄的一塌糊涂,勉强养出来的一些马更是远远达不到战马标准,据说上了战场之后,听到北方马的嘶鸣声都会害怕。 既然自己养不好好马,南宋只能通知茶马互市来进购战马,以当时的条件来看,只有西北方向可以购马。 史记:凡战马,悉仰秦、川、广三边焉,又云:秦、川买马额岁万一千九百有奇。 也就是南宋这会每年在西北方向,买马一万多匹,但其中真正能成为战马的,也只占到三四成。 但南宋西北方向先后在辽、金和西夏、金、蒙的控制下,所以买马管控极严,好在为了赚钱总有人想办法,最后有人找到‘江西蜀口’这个地方。 在当时,西夏、金和蒙对这里控制力较弱,很多商贩把马运到这里来贩卖,这些马身材高大,耐力出众,南宋称之为‘西马’。 魏了翁带周来他们在京师转了几天,正好遇到一批刚刚从江西运过来的西马,对方开价一百贯一匹,相当之贵。 魏了翁咬咬牙,还了点价,以五百多贯买了六匹。 此时牛宝贴上来小声道:“朝廷有官员在江西蜀口负责交易战马,对方要价一百贯一匹优良战马,朝廷有官员只愿买大量普通质量的,最后那商人余下五十多匹没卖掉,一路从江西卖到京师,还余下十几匹。” 魏了翁更是脸色通红,怒道:“贪官当道,图耗国银。” 不用他们解释,赵与芮就能听懂。 后世这种事他是见识多了。 假设朝廷给了一万贯让官员买五百匹马,官员肯定先买够便宜的,若是这钱用不完,就归官员本人了。 底下的官员个个如此,南宋这军队能有战斗力才怪。 更关键的是,当时南宋的战马,优先供应京师诸军,而驻守边关的边军,却排在后面。 这些弊端赵与芮当然知道,可现在他完全没有能力去改变。 他只能摇头道:“周来、牛宝,你们叫上全勇、陈小刀、石狗儿、季虎儿,全六你们几个都要开始学骑马。” “是沂王。” 魏了翁欲言又止,赵与芮敏锐的看出来:“魏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沂王是想让他们学会骑马,还是学会骑战马?” “呵呵,这差了一个字,有什么说法?”赵与芮笑道。 “如果只是骑马,很简单,下官也能教,很容易就能学会。” “如果要学会骑战马,那必须找个武将。” 一字之差,天差地远。 赵与芮当然明白,他考虑都没有:“魏大人有没有推荐的?最好--精通骑射,风格像蒙古人。” “这——”魏了翁脸色古怪的看着赵与芮。 如今蒙古正崛起,但大部份宋人还在盯着金国,魏了翁在西北呆过,知道蒙古人的厉害,也是朝中少数比较重视蒙古人的文臣,历史上南宋联蒙灭金时,魏了翁就坚决反对。 他原本可没把赵与芮当一回事,因为赵与芮当了沂王的所做所为,他和李皇一样,都觉得不爽。 但今天赵与芮突然说要风格像蒙古人,他神色微动。 魏了翁犹豫了下:“有是有一个,不过要等下官去问问。” “他本领如何?”赵与芮立刻问。 “骑射双绝,武艺绝伦。”魏了翁道:“下官为武学博士时,多有求助,帮了下官不少。” 说罢,好像怕赵与芮不信服,又回了句:“其力大无比,论单打独斗,怕当世无敌。” “真的假的?”赵与芮瞪着眼睛,一脸不信之色,南宋好像除了岳飞和小说里的杨再兴,岳云什么,也没多少猛人吧? “下官岂敢欺骗沂王。”魏了翁苦笑:“不过此人不得志,所以并不出名。” 魏了翁要推荐的人叫李平夏。 李平夏爷爷叫李显忠,绥德军清涧(今陕西清涧)人,南宋抗金名将。 李显忠当年参与了隆兴北伐,前期形势相当好,还收复了宿州,但与邵宏渊矛盾越来越深,最后李显忠约邵宏渊出兵夹击金军时,邵故意按兵不动,至宋军败退,北伐也宣告失败。 李显忠晚年提举万寿观。 这是南宋给官员的福利,所谓的祠禄官制度,即挂个职务,白拿工资。 李显忠死后,其子在殿前司做到准备将,并于八年前病逝。 李平夏年少时以力大无比出名,但他成年后,父亲已经病逝,后靠三年一次的武学培养(荫补子弟),成为低级武官,朝廷意思一下,封了个承信郎。 承信郎在南宋武臣官阶八等六十级中第七等小使臣,再下面就是无品尉勇,相当于最低级的官阶。 当年岳飞也被封过,也是从承信郎一步步做上去的。 第56章 再世霸王 (三更求追读) 南宋官阶就是军衔,前面说过,南宋重阶不重职,军衔和待遇俸禄相关,按南宋制,相同的从九品阶,武官比文官,俸禄高一倍。 但李平夏不想只有个军衔,还想有差遣(军职)啊。 李平夏多次求职,都没有获得任用,因为他性格直爽,不懂的溜须拍马,还得罪了很多人。 “当年武学预考,朝廷让李平夏为预考官,有很多勋将子侄参与,上头示意李平夏意思意思就好,不料李平夏刚正不阿,严格考核,结果让很多年轻人没有通过武学,武学一年一考,这些人又要再等一年,大伙都把李平夏记恨上了。” “沂王如果想招揽他?也要有心理准备。” “握草。”赵与芮听完有点郁闷。 武学中有个荫补子弟和京官保荐,其实都是准备给关系户开后门,但还是要意思下,通过考核,如果考核不上,次年再试,可以连考三年,三年不合格就除名。 通常也没有多少人会三年连续考不过的,大伙都是走关系进来,总会给点面子。 像李平夏自己也是靠荫补子弟才得到考试的机会,可他是实打实一考就优秀。 然后让他为预考官时,本以为他会放水,毕竟你也是靠这个途径上来的,不料李平夏包黑子似的一本正经来,搞的很多勋贵子侄亲戚们,都要再多考一年。 之后,朝廷吓的半死,赶紧把李平夏调离考官位。 现在李平夏暂时赋闲在家,白领薪水,却没事干。 李平夏得罪了很多人,赵与芮要是想招揽他,得考虑后果。 顿时赵与芮心里纠结起来。 招还是不招呢? 赵与芮内心纠结的同时,余光看到魏了翁,魏了翁的眼神和神色也比较奇怪。 他恍然大悟,魏了翁也是一种试探,若是赵与芮不敢招揽李平夏,恐怕也无法得到这些文臣的心。 因为魏了翁等人肯定会认为大家道不同。 就算暂时还在王府,肯定早晚都会离开。 赵与芮很想拉拢住魏了翁这批人,更希望有以用的上的武将。 李平夏在父亲爷爷去世后,军中已经没有根基,不算勋贵,也没有什么靠山,只要能拉拢住,必然可以成为心腹。 但这么做的后果,可能会得罪很多勋贵。 为一个人没根基的人得罪大批勋贵值得吗? “他真的很猛?”赵与芮再次大声问。 魏了翁斩钉截铁:“力能举鼎,再世霸王,骑射精绝,当世无敌。” “世上真有这种奇人?”赵与芮还真是不信。 魏了翁便不再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特吗的,走,去看看他,本王还真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赵与芮果断道。 魏了翁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李宅是宋孝宗当年赐给李显忠的,就在临安城北,长山门附近,当年宋孝宗召见李显忠时,惊奇于他高大雄建的样貌,还专门让人在宫中为他绘像,以为留念。 想想皇帝都震惊李显忠身材高大雄建,还专门画像,就知道李家这身高体壮的基因有多好。 所以等赵与芮来到李府时,第一眼看到李平夏时也是非常震惊。 李平夏和其爷爷、父亲一样,身高达到后世一米九以上,体格雄武,手臂看起来比秋月的小蛮腰都要粗。 而这会正是夏天,赵与芮到他院中时,李平夏就在举石锁,他上身果露,下身也只着短裤,手臂和腿上的肌肉如刀刻般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很有力量。 看到魏了翁带着人进来,他眼睛大放光明,接着猛的吐气一喝:“去。” 手上那石锁嗖的飞起,轰隆,重重落到地上。 院子里一阵地动山摇,把赵与芮、周来、牛宝三人都看傻眼了,赵与芮看那石锁都比自己十五岁的小身板还大,恐怕得好几百斤吧? “魏大人?今天怎么来了?”李平夏哈哈大笑,伸手抹了下脸上的汗,大步迎过来,同时打量起赵与芮。 魏了翁立刻道:“这是沂王殿下,闻平夏神勇,专程上门。”说罢还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他态度好一点。 李平夏先愣了下,转而抱拳:“李平夏拜见沂王。” 魏了翁苦笑,李平夏这人不喜欢拍马屁,听到是沂王过来,反应也很平常。 “哈哈哈,果然是猛将兄。”赵与芮喜出望外,韦小宝说的对,不拍马屁的多半很有本事。 他三步并两步跑到发地石锁前,只见地上的石板都是坑坑洼洼,四周有很多武具,刀枪剑槊都有,还有各种练力气的石器。 这石锁差不多有一米多长,半米高,他走过去双手握住。 “沂王当心。”魏了翁等人惊叫。 李平夏则不动色看着他。 赵与芮挥挥手,示意大伙别慌,然后双手用力一提。 “嘶”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那石锁纹丝不动。 赵与芮咧嘴就笑,转过头看向牛宝。 周来经常帮牛宝吹牛,是绍兴第一好手,单挑无敌,绍兴街上的青皮流氓和小贼们,看到牛宝都要四散而逃。 “沂王,让牛宝试试。”周来这时果断道。 牛宝嘿嘿一笑,双臂原地动了几下,看了看那石锁,慢慢走过去。 李平夏打量着牛宝,牛宝也挺强壮的,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手腿都挺粗,看起来同样孔武有力。 “小心脚。”赵与芮拍拍牛宝。 “放心沂王。”牛宝站到石锁边上,先是单手往上一放。 李平夏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刚刚他是单手举起来的,牛宝居然想学他。 果然,牛宝猛的吐气用力:“霍”,一声轻喝。 赵与芮、周来和魏了翁都瞪着眼看,只见那石锁动了下,然后缓缓被提起。 “好。”周来捂掌大笑。 李平夏眼中也露出震惊之色。 但牛宝也就如此了,单手提到靴面时,脸色已经然通红。 “果然很沉。”牛宝憋红了脸,叭,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 “呼。”深吸了口气,往上一提。 那石锁猛的往上一窜,窜到他胸口处时,停顿了不到一秒钟,很明显提不住,赶紧松手后跳。 轰隆,重重落地。 哇,四周一片尘土飞扬,李平夏哈哈大笑:“好力气,你能双手提起来,也算不容易。” 这话说的,牛宝脸色通红,却说不出话。 人家刚刚可是一只手在举着的。 特娘的,这还是人啊?果然能单手举鼎的绝世猛人,赵与芮嘴角都快笑裂开了,这样的猛将,必须收入囊中。 第57章 沂王要练死士剌客干什么 “这玩意有多少斤?”赵与芮问李平夏。 “回沂王,三百斤。”李平夏态度比刚才好了点,大概看到牛宝也能双手提到一半。 赵与芮心中默默算了下,宋朝一斤六百克,这相当于后世三百六十斤。 李平夏这变太是一只手举起来的,太特么猛了。 不过他们进来时,李平夏已经举在手上。 赵与芮不由道:“你能不能再举一次给本王看看?” 李平夏脸上有点不乐意,果然是人情事故比较差的。 但他看了看魏了翁,还是勉为其难,大步走到那石锁前,叭,一只手抓在上面。 这次赵与芮看清楚了,他是反手从上往上抓的,接着就见他身体微蹲,然后慢慢站起来,那三百斤的石锁就这么被他举手举着往上移,移到胸口处时,稍微停顿了下,猛的吸了口气,单手又往上一举。 整个石锁就被他举到头顶。 赵与芮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因为赵与芮感觉他还没有尽全力,脸色也不是很红。 只见李平夏往前走了几步,这才轻轻放到地上。 整个过程,虽然没有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但能看出来,他还没有全力。 魏了翁这时又道:“平夏,你去把你的弓拿来。” 李平夏应了声,转身入屋。 魏了翁对赵与芮道:“当年岳武穆,便是天生有神力,末冠,挽弓三百斤,弩八石,能左右射,李平夏亦不弱。” 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岳飞弱冠之前(20岁前),拉弓是379.8斤,如果换成后世,应该超过四百斤。 而且岳飞左右手都能射。 魏了翁说不弱于岳飞,还是谦虚的说法。 等李平夏拿着三石弓出来,魏了翁问赵与芮:“沂王要不要看看平夏的箭术?” 李平夏一手抚箭,一手执弓,傲然看着赵与芮。 赵与芮转身,伸手:“给个铜钱我。” 周来从腰间拿出一枚铜钱,交给赵与芮。 嗖,赵与芮甩手就往左侧外院前面扔。 他扔出去时很高,李平夏一动不动,因为这个时候射箭,箭会越墙而出。 等到铜钱下降到比墙低时。 看起来个子高高,有点笨拙的李平夏,飞快搭箭,弯弓,整个动作又快又急。 嗡,随着一声弦响。 扑哧,箭矢正中院墙。 周来赶紧跑过去,惊叫:“中了,铜钱嵌在箭上。” “真乃神箭。”赵与芮赞不绝口,李平夏则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世上所有的怀才不遇,都是性格问题。 李平夏这性格确实不讨人喜欢,不过他运气不错,遇到了赵与芮,赵与芮身边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但这种人,可不好招揽。 李平夏直接就问赵与芮,沂王伱会外判吗? 他不想呆在京师混日子,他要打仗,上战场,立军功,再次也得有地方让他练兵。 赵与芮想了想,不动声色道:“本王暂时还在京师,不过本王可以向你保证,明年一定想办法外判。” “这-”李平夏一脸犹豫的看着魏了翁。 他名字叫平夏,估计长辈们想平定西夏。 李显忠和西夏的恩怨,赵与芮不知道,但肯定想先拢住他:“本王知道你的心意,男人大丈夫,有顶天立地之勇,当建不世之军功,本王如果会画画,也想画一幅留传千古的名画,你如此英勇,定然要用在战场上。” “本王向你保证,必让你学所有用,重振祖威。” 李平夏脸色微红,略有激动的看着他。 魏子翁赶紧道:“你还在考虑什么,整个大宋天下,除了沂王,还有谁能容忍你这臭脾气。” 李平夏嘴角微抽,片刻之后,终于把弓往身后一放,单膝跪地:“末将李平夏,拜见沂王。” “哈哈哈,快起来,快起来。”赵与芮重重上前扶起他:“我得平夏,如虎添翼啊。” 赵与芮顺利把李平夏这员猛将收入囊中,然后在他家里转了转,发现李家比较大,毕竟是当年皇帝赏赐给李显忠的,南宋对官员家的房子都有规定,像李显忠官致太尉,武官最高级,房间规模超五十间,不比他的魏王府小。 但李家已经家道中落,他这几年也是靠着祖上积蓄的财产,和一个族叔的接济,勉强在京师维持生活,因为他没差遣,月收入只有几贯,而像他这种身材和训练,天天要吃肉,还有家里人要养,确实不够用。 李平夏有个妻子,两个孩子,孩子都小,才十二三岁,生活肯定比较苦。 他先把妻子叫来拜见沂王,接着又道:“去把他们叫来。”应该是去叫族中一些亲属。 古代人把妻子叫出来见人,通常是关系相当密切才会这么干,赵与芮见状,想补贴他一下:“你还是暂住这边,我府上有一些少年,等过段时间,他们队列练的差不多,我轮流送几个过来,你帮着训练他们,每月本王给你五十贯费用,算是他们的伙食费。” 刷,李平夏满脸通红,又是激动又是不好意思。 赵与芮以帮忙训练仆人的名义,每月支持他五十贯,对他非常及时,不过他这人不会说好话,只能感激的看着赵与芮。 李平夏问:“沂王要练什么的兵?” “骑射精绝,来去如风?” “最少要五年。”李平夏道:“天天还要骑马。” “勇猛果决,一往无前,以一敌十?” “那是剌客死士或护卫,一年足矣。”李平夏傲然道。 赵与芮不动声色道:“那就先练护卫,等以后外判,再练精骑。” “妥当。”李平夏沉声道。 魏了翁脸色微变,不由看了看赵与芮,沂王要练死士剌客干什么? 几人在院子里说了没一会,李平夏妻子从外面领进来三个男子。 赵与芮抬头又是一愣,外面刚进来的男子个个人高马大,相貌粗犷,身高虽然没到李平夏这般,却也和牛宝差不多,都有一米八左右。 魏了翁赶紧介绍:“都是平夏的族中子弟,快来拜见沂王。” “拜见沂王。”这三人表情就比较兴奋,纷纷上前拜见。 赵与芮看着这些人的高壮,心里非常欢喜啊,果然基因相似,个个都像是猛将。 第58章 钱果然是万能的 这三人最小的是十八岁的族弟李平豹。 还有两个是李平夏的族叔李师国和李平山父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一个二十多岁。 据魏了翁说,他还有个族弟李平虎,是禁军都头,今天当值所以没来。 李家现在军中做到最大的就是李平虎,禁军都头(管一百人)。 李师国经商,主要卖酒,为家族赚钱。 李平山武学荫补两年,两年都没考上,今年再考不上,他就要被除名。 李平豹没敢荫补,更没资格,只能在等机会。 李家基因真是好,个个人高马大,骑射精绝,李师国当年也是为了家族赚钱,这才没有走武官这行。 魏了翁在和赵与芮说到这事时,年轻的李平豹满脸渴望,十分激动,欲言又止。 赵与芮感觉到他的情绪,看了他一眼,不料李平豹直接跪下:“求沂王帮忙,李家上下,感激不尽,誓死效命。” “平豹。”李平夏又羞又恼,上前对他踢了一脚,没想到李平豹这么急。 李平豹急啥? 他想要当武官。 李平夏当年是用他父亲的资格荫补,李平夏父亲是用他爷爷的资格。 禁军都头李平虎用的是魏了翁的推荐。 李平山用的是李平夏另一个已经过世的族叔资格。 前面说过,南宋当武官,有三种路子,特奏、武举,还有荫补。 武官后代,可以凭父辈(高级武官)或京官推荐,得到荫补资格,,一年一考,有三年机会。 李平山考了两年了,就因为李平夏当年一本正经考核别人,搞的他自己两年没考上,相当郁闷。 李平豹更是没资格,要由六品以上京官(文官)或七品以上武官推荐。 李家算加李平夏五个人,军职最高的就是禁军都头李平虎,但李平虎军阶是53级无品勇尉,进武校尉,比李平夏还低。 进武校尉月料钱三贯,春冬绢各三匹,加上他差遣都头的在职钱,月总收入也就五六贯吧。 就临安这物价,生活可挺难的。 当年官至太尉的李显忠肯定想不到,自己死后,李家会衰败到这个地步。 而李平豹空有以一敌百之勇,却连荫补的资格都没有。 也许有人会说,他为啥不走武举的路? 南宋武举继承的北宋制度,但又改进了些,北宋武举考试不是个个都要考,但南宋个个都要考,是强制性的,而且考之前,还要在武学学习三年。 此时赵与芮才知道,两宋居然还有军校。 魏了翁之前做过武学博士,也就是相当于军校的老师。 李平豹这种骑射精绝的人,你让他在武学呆三年,而且在不如他的人手下学武学,人都能呆废掉。 所以他宁死不肯走武举的路,只想靠荫补和其他。 而荫补,除了靠父亲外,就得靠京官推荐。 比如沂王也可以推荐。 沂王不是京官,但身为藩王,是有资格推荐别人为武官的。 就像之前他推荐了周来牛宝和全勇三人,还没走荫补的路子,因为荫补一人只能推荐一个,他走的是特奏(皇帝开后门路子)。 赵与芮听完后,先叫李平豹起来,又问魏了翁:“本王能推荐几个荫补的资格?” “荫补中,一人只能推荐一个。”魏了翁道。 赵与芮看看李平山,这家伙考了两年还没考上,就算帮李平豹弄到荫补资格,未必能考上。 “如果请陛下特奏呢?”赵与芮道。 “陛下已经为沂王特奏了三个,再去特奏?怕?”魏了翁不是很赞同,这种叫皇帝大开后门,随便封官,显然不妥。 “荫补还要考核,其实还可以买官。”这时李师国沉声道:“现在看来,买官是最合适的。” 赵与芮不可思议,南宋还能买官? 其实历朝历代都有卖官鬻爵的事,两宋也不例外。 除了有位高权重者私下卖官,两宋还有朝廷公开的卖官行为。 两宋卖官的目的,基本都是为了筹集钱粮,这在南宋中后期更加的明显。 庆历初,大理评事一职卖到一万贯,当时的官价还比较低,九品的主簿、县尉才六千贯,一万贯买正八品的殿直。 北宋前期,卖官主要还是卖地位和名分,且每年卖官数量有限,但大观四年(1110)年,因朝廷在西北作战缺乏军需,便开始大肆卖官,当时将仕郎是最低一级的文官,朝廷卖假将仕郎,是代理和准官员的意思,定价三千两百贯,却供不应求。 大量豪滑兼并之徒以及市井之人,纷纷因此混入官场。 到了南宋之后更不得了,因为失去大片国土,要筹措军费,还要北伐,朝廷专注开始卖官。 这时朝廷官方经常有公告出来,直接明码标价。 李纲时期,南宋文臣武臣一起卖,文臣自宣教郎到迪功郎,武臣自修武郎到承信郎。 像宣教郎是六万贯,迪功郎是一万贯,这时官价就渐渐上升了。 到建炎三年,修武郎四万五千贯,秉义郎三万五千贯,八品已经卖到三四万贯。 到了嘉定年间,低级军官和中高级军官卖的相当红火。 朝廷主要是卖低级军官,价不如文官,进武校尉才三四千贯。 但有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私下卖起高官,价格让人震惊。 特别是韩侂胄当权时,其亲信赵师旦“招权纳贿,其门如市”,禁军自三衙到江上诸帅,无不能卖,全明码标价。 高级军官从十万贯到几十万贯都有,也难怪北伐会失败。 但南宋也好,北宋也好,卖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朝廷卖官,基本只会在经济条件比较差的州府县,或需要用钱时,因为收入不够开支,才被迫卖官。 李师国这些年赚了点钱,除了补贴李家诸人,还想帮李平山和李平豹买官,但现在朝廷卖的官,大部份都是偏远穷苦地区,就怕买了之后,就被发配到天涯海角,所以他希望,能以沂王的名义,调回京师做为王府武官。 但李家因为李平夏得罪了不少京师勋贵,赵与芮要是这么做,就得冒着得罪人的风险。 听完后,赵与芮没有犹豫,立刻问,你们想买什么官?多少钱? 李家除了李平夏,现在最高级的才是李平虎的进武校尉,所以他们想买小使臣,从九品的承信郎。 岳飞二十岁入伍,二十二岁为效用士,二十四岁先为进义副尉,后为承信郎,用了四年才干到小使臣最低级的从九品承信郎。 就这官价,现在南宋卖两万两千贯一个。 信郎月料钱四贯,衣钱两贯,春冬绢各三匹。如果没差遣,这干到老死都回不了本。 “买吧。”赵与芮听完立刻道:“若是钱不够,本王赞助。” “多谢沂王。”李家诸人大喜,纷纷再拜。 那年轻的李平豹又叫道:“李家上下,誓死效忠沂王。” 魏了翁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感觉这李平豹有点急功近利,一门心思想搭上沂王的路子。 李家在军中沉寂多年,这是想靠沂王翻身?可沂王,又不是太子,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藩王。 回去的路上,赵与芮突然道:“若是可以买官和荫补,我府中的少年们,是不是也可以当武官或文官?” “只要有钱都可以,沂王的舅舅都能当官。”魏了翁苦笑道。 “钱果然是万能的。”赵与芮哈哈大笑。 第59章 我玩完不给钱 (三更) 到了晚饭时间,袁密海果然来了,赵与芮带了全勇,和袁密海一起去观文院。 观文院距离凤来楼并不远,赵与芮专门经过看了下,凤来楼已经在重新装修,大门被扩建,看起来很有气势。 袁密海有点不解:“沂王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到时你就知道了,可以来捧场。”赵与芮不动声色道。 “好吧。”袁密海无奈道。 等接近观文院时,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人流大部份都是往观文院方向去的,到了院门口,赵与芮也是眼前一亮。 外面装饰的有点像书院,若不是袁密海带他过来,他平时经过时,肯定以为是书院。 这就叫格调了,读书人文雅,又好风流,这装饰就比较吸引人,反而凤来楼之前就太明显,也太俗气,连名字都俗里俗气的。 这边街一排全是各种青楼,所以人流都往这边来,袁密海把狗腿子留在外面,赵与芮带着全勇,三人一起进入观文院。 马上有个叫宋妈妈的迎了过来,和袁密海还挺熟的。 袁密海和她说了几句,然后脸色不好的回来。 “赛师师今天身体不适,暂时不见客,拽的很呢。”袁密海道:“走,咱们上二楼,我订了个包厢,找三个美姬过来,先吃个饭,听听曲,她晚上应该出来唱曲的。” 赵与芮刚距离不是很远,好像听到袁密海在和那宋妈妈讨价还价了,应该是价钱没谈拢,不是什么身体不适。 便道:“赛师师很漂亮?” “赛师师呢,据说比李师师还漂亮。” “收费很贵?” 三人一边上楼,一边说话。 “十两银子陪吃个饭,喝个酒,唱曲另算,还只收银子,沂王你说贵不贵?” 这会十两银子相当于二十贯铜钱,相当于六十贯会子。 这真是贵。 我特么有病,赵与芮心想,五十贯铜钱,我能找个李平夏这样的猛将了,我为啥要请她吃饭?要么请她一个巴掌吃吃。 作为一个穿越者,赵与芮坚定的认为,一定要学后世的网络小说,只能让女人花钱来泡自己,决不能在女人身上花钱。 “陪睡多少钱?”突然边上全勇说话了。 “。”赵与芮无语的看着才十五岁的表弟。 袁密海苦笑:“她卖艺不卖身。” 赵与芮条件反射:“我玩完不给钱,就不叫卖喽?” “。。”袁密海。 三人嘻笑间来到二楼包厢,里面正在上菜,陆续有女使进进出出。 女使们年纪都小,最大的才十二三岁,穿的个个比较鲜艳,还化有妆容,大部份长的都不错,但小小年纪化了妆,赵与芮看的总感觉不自在。 发现赵与芮在打量这些女使,袁密海笑道:“这些侍女不陪客人,都是签约的奴婢,做几年赚点钱就回家嫁人了。” 当然了,也会有受不了诱惑,感觉这来钱比较快,以后可能干这行。 不一会,酒水上齐。 袁密海说这边都是不点菜的,进来就是安排好,两个人多少菜,三个人多少菜,全是观文院定好的,像他们三人,四冷八热一汤,三壶酒,收费一千二百文。 赵与芮看着满桌的菜,这哪吃的完啊,再想想一只鸡七十五文,这顿饭是天价啊。 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但这还是酒菜钱,姑娘钱还没算,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南宋经济发达,地方收入主要靠榷酒、市舶、榷盐,牙契还有商税等,但这勾栏和赌坊收的税太少,想想临安近千家勾栏,如果收以重税,朝廷收入肯定能大大增加,全国的勾栏收起来呢,那肯定是惊人的数字。 就在赵与芮想着南宋收入时,有个叫乔妈妈的带着六个姑娘来到房间。 赵与芮看了眼,大部份也就和小桃差不多水平,有一个比较漂亮点,年纪都十几岁,算比较年轻。 “余公子?”袁密海示意赵与芮先选。 赵与芮心想,今天袁密海请客,不宰白不宰,当下挥手:“来来来,都坐,一边一个。” 乔妈妈大喜,那些姑娘们也嘻嘻哈哈的一涌过来。 袁密海嘴角微抽,又是一阵肉痛。 席间袁密海极力讨好,姑娘们也看出余公子是主角,纷纷讨好他。 赵与芮则旁敲侧击,问她们平时有啥爱好。 姑娘们大都是玩叶子戏为主,当然主要还是陪客人喝酒,唱曲。 赵与芮指望她们帮自己推广麻将呢,一边应付着,一边琢磨如何下手。 包厢里很快热闹起来,美姬们小心迎和着他们,其中有两个人,一个能弹琴,一个会唱曲,还展示了才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接着走道里也有人跑来跑去的声音。 袁密海脸色微沉:“赛师师出来唱曲了,还说身体不适,特娘的。” 他嘴里骂着,但还是站了起来:“走,出去看看赛师师。” 姑娘们纷纷翻白眼,但也没办法。 赵与芮也正想看看,能比李师师的是什么样的人。 不一会,四周的人群骚动起来,来了来了,赛师师款款现身。 四周欢声雷动,好像后世的电影明星来了一般,赵与芮淡定的看着赛师师。 赛师师确实有点漂亮,但他进入临安后已经看到了很多美人,秋月年轻妩媚,乖巧动人,俞氏成熟端庄,气质绰约,钟夫人风情万种,妖娆香艳,就是那周琼也不比赛师师差多少。 片刻后,下面有人叫肃静,接着那赛师师就唱起了曲。 和他们包厢差不多,有人弹琴伴奏,赛师师唱,不过她还会跳舞,一边唱一边跳。 赵与芮听了会,感觉还不如刚刚自己包厢里唱的那个。 不过她舞跳起来后,能看出她身段婀娜,舞姿曼妙,确实很引人入胜。 这时代的技师才叫真正的技师,赵与芮不由暗暗想着,你看看人家,又要会弹琴,还要会唱歌,还要会跳舞,有的还能陪伱下棋,这才叫专业。 后世的技师和现在没法比啊。 他们才听了会,下面欢声欢动,跟着他们的六个姑娘不高兴了,不停叫他们回包厢。 袁密海色眯眯盯着赛师师看了会,突然眼珠一转,指着一个姑娘:“你去把宋妈妈叫来。” 第60章 下去打他 (四更求追读) 那姑娘没办法,只好去找宋妈妈找来。 这宋妈妈年纪比乔妈妈还大,但长的也不错,看的出年轻时比较漂亮。 袁密海故意当着赵与芮的面道:“这是我好友余公子,来自浙东富商,有的是钱。” “你让赛师师开个价,今天晚上,陪咱们余公子一晚,钱不是问题。” 宋妈妈陪着笑:“袁公子,我家师师卖艺不卖身呐,真是不好意思呀。” “那进来陪个酒,唱个曲总行吧?”袁密海怒道。 “今天都排满了呐,下次吧。”宋妈妈笑道。 说罢,也不理袁密海,转身就走。 袁密海无奈的看向赵与芮,好像在说,我是想请你的,但是对方不愿意。 赵与芮知道袁密海装腔作势,他本身也没想睡赛师师,但是他需要推广麻将,临安城里近千家青楼是他第一目标,赛师师这么拽,得打击下她的气焰,震住这些女技师,才能帮他干事,于是他不动声色看向刚刚弹琴和唱曲的两姑娘,用手一指:“你俩去找个僻静的地方。” “。。”全勇瞪着眼,表哥要一箭双雕? 那弹琴的年纪最大,闻言表情有点扭捏,羞涩的道:“余公子,奴家也是卖艺,不卖——” “一人十贯。”袁密海怒道,伱装什么装?“乔妈妈都收了茶水费了。” 弹琴的白了眼袁密海,转身窃笑,捂着嘴赶紧走。 走到一半,又回过神来,拉了拉那唱曲的,两人同时看了赵与芮,往左去。 赵与芮看看全勇:“你自己玩,老袁会结帐。” 袁密海嘴角一抽。 赵与芮大步跟上。 他刚才直接从大堂上的楼,现在发现这观文院挺大的,从这层楼直接还能走到后面另一幢楼,中间有长长的架空走廊联连。 两女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赵与芮,不时脸上露出喜色。 赵与芮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甚至还比她们还小,长的又俊朗帅气,两个姑娘也是很满意。 就是不知他吃不吃的消? 嘻嘻,两女互望一眼,暗暗好笑。 这边的楼比前院的要安静很多,因为现在是吃饭时间,大多数客人还没有到后面来。 赵与芮跟着他们来到一个房间,进去后房间不大,也就一张床,中间还有个浴桶,看的他眼前一亮,差点以为到了后世酒店。 弹琴的让他稍等,她们要准备沐浴的事。 “不用洗了。”赵与芮大声道。 “不用--洗?”两女面面相觑,这可是夏天? “你们想什么,我忘了说,你去把你的琴拿来。”弹琴的愣了下,以为他还想听曲,只好道:“余公子稍等。”转身而去。 等她回到房间,才知道赵与芮要教她们唱新曲。 会唱曲的叫兰儿,会弹琴的叫灵儿。 但这多半是艺名,肯定不是真名,同样的兰儿,灵儿,整个临安估计最少能找出几百个来。 两人一脸郁闷的坐在赵与芮身前,脸上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俩在两刻钟内能学好,每人五贯铜钱。”赵与芮这时道。 “啊”两人同时尖叫,表情又兴奋起来。 这下两人来精神了,两刻钟赚五贯,那太划算。 “呐,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灵儿你在边上先听着。” 两人赶紧点点头,不过那兰儿的表情,显然不认为赵与芮能唱出什么好听的曲来。 “你两要学会了,打败那赛师师肯定没问题,甚至整个临安,都没人是你们的对手,从今以后,你们一定会红的发紫,比赛师师还红。” 兰儿瞪着眼睛,一脸不信之色。 “开始,听好了。” “咳咳。”赵与芮清清了喉咙,轻轻唱了起来。 另一边的包厢里,全勇和袁密海还在喝酒吃菜。 袁密海有一句没一句找他聊天,想套他的话,但全勇对袁密海爱理不理的,嘴巴很严实,也不乱说。 袁密海问了会就放弃,只能陪他喝酒,想灌醉他,但全勇酒量不小,而且控制的住,轻易不海喝。 袁密海几番试探后,感觉全勇虽然年纪还小,但很有定力,且比较稳重,赵与芮将来要是能当太子,全勇前途恐怕无量。 两人又喝了会,外面突然又喧闹起来。 “唱曲了,赛师师又唱了。”袁密海赶紧又起身。 “我不去了,有啥好听的。”全勇不动。 不料,他们房门吱的被推开,赵与芮回来了。 “表哥。”全勇大喜。 袁密海也很意外,这么快?他以为赵与芮晚上会睡这边。 “走,出来听曲。”赵与芮向他们挥手。 两人再次来到走道。 下面戏台上已经有人站了上去。 但四周围观的人不多,没有刚才热情,走廊上人也不多。 全勇顿时叫起来:“这不是?” 赵与芮点点头,好好听着。 下面正是灵儿和兰儿两个姑娘。 刚刚听到她们要上台,宋妈妈不乐意了。 通常晚上都是赛师师上台的多,每隔两刻钟,赛师师会唱一曲,到最后天黑之后,赛师师唱累了,才轮到其他人。 现在人最多的时候,灵儿和兰儿要上台,宋妈妈相当反对。 但两人一定要上台,还请乔妈妈出面。 两位妈妈桑争了一番,最后问赛师师。 赛师师正在陪一桌客人喝酒,闻言便微笑同意。 她不觉得灵儿和兰儿能唱出什么,因为以前也是如此,没有人能挑战她的地位。 论唱功,兰儿是比她强一点,不过论相貌和身段,就和她差远了,兰儿还是不懂,不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真以为唱曲好听就有用了?男人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唱曲的。 “兰儿妹妹好好唱吧,现在人最多,最热闹呢。”赛师师故作大方道。 等兰儿和灵儿一上台,左侧就有人叫了起来:“怎么不是赛师师?我们要听赛师师。” “赛师师,赛师师。”四周顿时有人呼应,楼上走道也有人叫。 到处在叫赛师师。 兰儿和灵儿顿时表情尴尬,有点手足无措。 赛师师和宋妈妈对视一眼,齐齐暗笑。 “赛你吗的。”就在这时,东北角上有人一声暴喝,接着就见赵与芮从腰间抓了一小把铜钱,哗啦啦,从上到下,甩到刚刚第一个叫的那桌人上。 那桌人正好在赵与芮他们正下方,突然天降铜钱,下面一阵鸡飞狗跳,姑娘们纷纷窃笑,低头去捡,男子则吓了一跳。 四周哗然,赛师师和宋妈妈更是脸色难看的看向这边。 “不听就滚出去,老子花了钱请她们唱的。”赵与芮指着下面怒骂。 那叫赛师师的是个书生模样,年纪不小了,估计有十七八岁左右,但赵与芮这么凶,把他惊的目瞪口呆,估计是没看到过这样的人。 四周也瞬息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楼上。 赵与芮大手一挥:“给老子唱起来。” 他小小年纪,一口一个老子,四周一片郁闷之色。 袁密海这时小心的缩在后面,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干嘛?”赵与芮回头道。 “余公子,那是-——钟夫人的弟弟。”袁密海小声道,表情惊恐。 “那又如何?”赵与芮厉声道:“他敢再比比,一会下去,打他。” 袁密海差点一口老血,心想,沂王真是猛。 (明镜在积蓄力量,下周一和周二还要爆更,争取四更甚至五更,求追读啊) 第61章 震憾全场 楼下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钟夫人的亲弟弟,环卫官钟友。 环卫官是南宋武散官,大将军以上以宗室充任,大将军以下可安置武臣,初有储才之意,其实就是挂个职位拿着工资,没什么事。 钟友这时也在发愣,他可是临安城有名的纨绔公子哥,他姐姐钟夫人是皇帝宠妃,袁密海之流根本无法和他比。 他身边还围聚着一堆临安城的大宋勋贵公子哥们。 这些人平时横行临安,没想到今天被人撒了一头的铜钱,接着又被骂了? 谁这么大胆,敢扔我?钟友抬头看去,一眼看到赵与芮,但又不认识。 “那狗东西是谁?敢扔我们?”钟友勃然大怒,指着赵与芮。 此时袁密海缩在后面,生怕被他看见,只有赵与芮一个人的头在外面,看起来只好像是单身的。 钟友身边一个小胖子,大概也是十八岁左右,一边看着手中刚捡起来的铜钱,一边道:“管他是谁,一会上去打他?” 没错,赵与芮在想要不要打钟友时,钟友那边的人也在议论要不要打赵与芮。 钟友脸色涨红:“还一会,特娘的,上去——”他拍案而起,现在就要上去打赵与芮。 不过还没起身,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灵儿和兰儿已经开始。 随着灵儿的前奏,清脆的琴声,直入心菲,但更好听的,还是兰儿空灵的声音:“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我跳舞。” 兰儿唱第一句时,四周还有些喧闹,很多人在议论纷纷,楼上那位大神是谁,敢怒骂钟友,但随着兰儿空灵的声音,白狐动人的节奏,所有人情不自禁的安静下来。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节奏如此的美妙,歌词又如此的动人。 现场其他声音越来越低,很多人甚至叫别人不要吵。 杂音越来越低,兰儿的歌声变的更清晰。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爱的蛊,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爱的毒。” 兰儿唱到此时,赛师师和宋妈妈脸色大变,赛师师更是不可思议瞪着兰儿。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伱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当唱到这句时,不知不觉中,有好几个观文院的姑娘眼中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甚至连赛师师的眼睛也红了。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作无-——” 这首歌简直唱到很多姑娘们的心灵深处,因为古代诸多这样的例子,一些苦书生来到青楼,得以姑娘们的芳心,并发誓将来金榜题名会后娶她们,最后骗了几炮带着银钱一去不回。 这样的例子在宋明时太多了。 读书人就喜欢干这事。 青楼女子们一个个人财两失。 当兰儿最后一个字唱完后,整个大堂中间寂静无声。 她空灵婉转的声音,伴随着白狐动人的乐章,一下子征服了所有人。 此时赵与芮余光看向四周,刚刚走道人都极少,不知何时已经站的满满,比刚才赛师师唱曲跳舞时,还要多。 哈哈,成了。 他心中兴奋无比,但眼看着四周沉寂一片,众人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就知道这超越时代的歌曲,已经狠狠镇慑了这些人。 “好,唱的好。”赵与芮在上面鼓掌叫好。 叭叭叭,随着他的掌声,下面轰然而起,掌声不绝。 “再来一遍。”这时全勇按照赵与芮的吩咐,跑到另一侧,大声叫了下。 “再来一遍。”四周无数叫声,群众反应激烈。 兰儿和灵儿激动的看着各处,不时又看向赵与芮,心情激动复杂,难以自制。 但赵与芮向她们摇摇头,两人果断收拾了一下,赶紧离台。 “再来一遍呀。”人群炸锅了,有人还在回味刚才的旋律,但只听了一遍,哪这么容易记住。 两女不理,匆匆下台,赶紧往赵与芮这边来。 等两女激动的来到赵与芮面前,袁密海才知道,这首曲,居然是赵与芮教的。 “走,回屋。”赵与芮带着众人回到自己的包厢,安心的等着。 此时包厢里的菜都凉了,赵与芮让人收掉酒菜,左右各坐着兰儿灵儿,他左拥右抱,两女温柔陪侍,看起来好不快活。 袁密海激动的想让兰儿和灵儿再演一遍,赵与芮道:“可以,你出五十贯钱。” “啥,听曲还要钱?”袁密海立刻怪叫起来。 “咱们在这里听曲不要钱吗?”赵与芮笑道。 “也没这么贵呀。”袁密海之前叫来兰儿和灵儿在这里唱曲,一晚上也才五百文钱(会子),折铜钱才一百多。 “我的曲就这么贵。”赵与芮轻摇纸扇,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果然,两人话音刚落,外面砰砰砰,有人敲门了。 “袁公子在吗?” 袁密海愣了下,发现赵与芮向外点了点,突然恍然大悟,这狗东西又要开始讹钱了? “进来。”袁密海大声道。 他这时隐隐猜到,赵与芮恐怕想用这个讹钱? 吱,包厢门被推开,一直子走进来三个人。 最先走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妇人身材有点丰腴圆润,赵与芮第一眼看到还以为是徐氏。 但妇人脸蛋比徐氏还精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五官明艳娇媚。 她身上穿着一袭粉红色棱罗纱裙,在她细白肌肤的映衫下,看起来非常妖娆。 赵与芮看到她的第二眼,脑子里情不自禁想起皇城里眼波流转,盼顾生辉的钟夫人。 这妇人几乎集合了徐氏的丰腴和钟夫人的妖艳为一体,非常有味道。 而在她身后,除了宋妈妈外,另有一个更年轻的美艳女子静静站在她身后。 这是赵与芮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赛师师。 赛师师应该和小桃差不多年纪,或许还要小,脸蛋略有稚嫩,但看起来非常生动,且有灵气,与那妇人的明艳不同,赛师师的小脸就是生动好看,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她身段高挑,也是赵与芮少见女子中比较高个的,一头乌黑的青丝高高盘绕在脑后,显的她的腰身更加的细柔和婀娜。 第62章 你敢讹我的钱 这赛师师比较小,应该也就十四五岁之间。 看着到赛师师年轻生动的脸,赵与芮不由想到第一次搂到小桃时闻到的青春气息。 三个女人同时进来,一个个比一个漂亮,赵与芮的眼光飞快在三人中转了一圈,然后就锁定在明艳的妇人脸上。 那妇人也在打量包厢里的人,最后把目光也投注到赵与芮身上。 “夏掌柜来的正好,这位是我朋友余公子,浙东富商,余兄弟,这是观文院的夏掌柜。”来人正是观文院的掌柜夏青芝。 赵与芮端坐在位,向她深深看了眼:“百闻不如一见,夏掌柜果然是京师有名的大美人。” 袁密海:“。。”。 夏掌柜先是一愣,接着捂着嘴更笑了起来:“妾身也很少在观文院看到余公子这么俊朗清秀的小郎君。” 赵与芮来南宋这么久,也明白一些潜台词,通常自身叫妾身的,都是指大户人家或官宦人家。 这夏青芝出身大户?她就长着一副艺伎的身材和脸蛋(妖艳),赵与芮有点不信。 “我刚到临安没多久,夏掌柜若是喜欢看,我以后可以天天来。”他挥着纸扇笑道。 夏掌柜顿时笑花枝乱颤,不过她来包厢,当然不是为了看赵与芮的,她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临安城里的帅哥多着呢,更何况,像她这种人,眼里岂会只有帅哥? 她马上转身袁密海:“袁公子,妾身有些事,想问问兰儿和灵儿呢。” 两女早惊恐的站起来,纷纷拜见青芝姐。 夏掌柜是想让兰儿和灵儿再下去唱一遍,因为她刚才也在下面听到了,而且只听了半支。 并且想问问这两女从哪学来,这么别具一格的新曲。 不料两女纷纷看向赵与芮。 夏掌柜顿时一个激棱,不会吧,难道是这少年新作的曲? 南宋是词曲最盛行的时代,通常有什么好词出现,立刻就能名扬天下,但余公子似乎之前寂寂无名。 “夏掌柜来的正好,余某也正想与你们谈笔生意?”赵与芮这时道。 “哦,原闻其祥。”夏青芝笑道。 “刚刚兰儿和灵儿唱的那首白狐,是本公子所做。” “白狐?”夏掌柜喃喃了两声,再回味下刚才的曲词,确实很有意思。 “本公子愿以五千白银的低价,卖给观文院。” “。。”袁密海目瞪口呆。 包厢里也是瞬息一片安静,所有人不敢相信。 赛师师更是瞪着大眼睛看着赵与芮,那表情好像在看傻子似的。 抢钱呢,一首小曲卖五千两?更别说这会也没有版权的说法。 夏青芝则表情呆滞,足足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她手掩着嘴,不知道是不是想骂人没有骂出来的原因,半天说不出话。 却听赵与芮继续道:“我帮夏掌柜算过了。” “兰儿灵儿每天唱三场,用不了五天,整个临安城都会知道,到处都会传诵这首曲。” “我看观文院这么大,以后每天的客人最少要多三百人。” “夏掌柜可以立规矩,以后进来不管是不是为了听歌,最低消费最少两贯,一天就是六百贯,一个月就是近两万贯。” “一个月后,可能有临安大部份青楼都会有人会唱。” “但这里的客人,肯定还是最多的。” “未来半年,夏掌柜最少大赚八万贯,未来一年,最少赚十万贯。” “所以本公子以低价五千两吐血卖与夏掌柜,也是很有诚意的。” 他说完后,包厢里继续保持安静。 片刻之后,夏青芝又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厉然之色:“兰儿和灵儿已经学会,我为何还要付钱?” 你讹钱讹到我夏青芝身上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的人? “她们已经和和本公子签了契约,没得到本公子同意,终生不能再唱。” “。。”夏青芝看向两女,两女纷纷红着脸点头。 “更何况,夏掌柜不想听听本公子其他更好听的曲子吗?”赵与芮抛出重磅炸弹:“若我们这次能好好合作,下个月,或下下个月,我们还会有更好的合作。” 这句话是真有杀伤力的,至于两女的契约,夏青芝原本根本没放在心上,赵与芮不在,她可以逼着两女教给赛师师,这曲由赛师师唱,肯定更红。 她大惊失色:“你还有其他曲?” 赵与芮向兰儿灵儿挥手:“伱们把本公子教的第二首,唱出来给夏掌柜听听。” 兰儿和灵儿立马准备,赵与芮示意四周安静。 现场安静了片刻,兰儿直接清唱,灵儿都没有配乐,因为刚才时间来不及学。 随着她的婉转的歌声,又一首令人动容的小曲出现: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 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 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 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 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 一生的遭遇向谁诉-——” 这首《问情》也是经典,兰儿虽然是清唱,那柔绵幽怨的旋律也是瞬间征服了现场所有人。 而后面正好是高朝部份,却突然嘎然而止。 夏青芝才听了几句就已经入神,此时她表情迷离,眼神飘乎,思绪都随着这歌声不知飘到哪去了,但兰儿突然停下,连她都能感觉到后面应该是高潮部份,这下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没有了?”她又惊又气的问。 兰儿苦笑:“兰儿只学到这六句啊。” 这姓余的真是奸诈,夏青芝贝齿暗咬,恨不能逮住赵与芮咬他一口解解气。 只见她眼珠一转,突然挥手:“余公子,请随妾身来细谈?”转身出门。 “等我。”赵与芮哈哈一笑,拍拍全勇,大步跟上。 他走过赛师师身边,赛师师正有趣的盯着他,但他都没看赛师师一眼,扬长而去。 等他走过后,赛师师长长舒了口气,表情有点不甘心。 “啊呀,袁公子,刚刚你说什么来着,余公子要我们师师陪酒唱曲是不是?”宋妈妈这时赶紧往袁密海那边贴过来。 袁密海洋洋得意,你也有今天,刚才不是很嚣张? 不过他还没开口,边上全勇拍案而起道:“滚出去,别妨碍我们喝酒。” 刷,赛师师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宋妈妈的脸更是红的和猴子屁鼓似的。 第63章 一顿饱和顿顿饱 (三更) 外面走道上。 夏青芝缓缓往后走,方向正是刚刚兰儿和灵儿练歌的后面一栋楼。 她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不紧不慢的走在赵与芮身前。 看到她走路,赵与芮想到了秋月。 夏青芝走路和秋月很像,但更有味道。 秋月的屁鼓扭的很夸张很快,像模特似的。 夏青芝扭的比较慢,一左一右,很有节奏,不急不慢,风搔诱人。 赵与芮跟在其后,看着她缓缓扭着囤部,真是大饱眼福。 夏青芝应该知道赵与芮在后面看自己,所以一路无言,头也不回,等过了桥廊后,她突然加快速度,走路也恢复了正常。 接着推开一个房门,请赵与芮先进,她进来之后,吱,反手把门关上。 赵与芮打量房间,房间有点大,里面香喷喷的,看起来非常干净有序,不像炮房。 夏青芝进来后点起一根蜡柱,房间里明明有好几根,但她只点了一根,看起来光线就有点昏暗。 接着看了眼赵与芮,突然用半遮着脸,声音也变的可怜西西:“余公子看妾身这里生意很不错,其实各方打点,耗费无算,妾身一介妇人,想在京师生存下来,真的很不容易。” 夏青芝进门开始卖惨。 赵与芮不为所动,淡定的道:“京师近千家青楼,观文院生意可排前三,夏掌柜做的这么成功,很多人男人都不如你,夏掌柜不用卖惨,大伙都是生意人,我认为,我们不如好好商量,找个大伙可以一起赚钱的法子最好。” 夏青芝搔首弄姿的半天,赵与芮不吃这套,不由气的又咬牙,她只能道:“余公子有什么提议?” “这曲三千两一次性卖给你,我再教你怎么赚回来。” 夏青芝气的跺脚,伱这也太黑了,她有点不甘心,身体缓缓的依靠上赵与芮,声音突然柔和了数倍:“余公子,三千两真的太贵了,不如,我们喝点酒,再好好聊一聊?” “聊好了再喝。”赵与芮后退半步,斩钉截铁:“我怕我喝醉了,三两就卖掉,那就血亏。” 他现在想着争取明年外判,到了地方当军政一把手,到时想干什么事,都需要大量用钱,所以赵与芮现在疯狂想着在京师大赚一笔再说。 夏青芝闻言亦羞亦恼的看了眼赵与芮。 此时两人距离不到一步,相互间甚至能闻到对方的味道。 赵与芮喝了酒,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味。 夏青芝身上有股幽香,同样一阵阵传递过来。 房间里突然变的安静,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也慢慢出现一股异样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 来啊,我不信你抵的住,夏青芝眼神迷离,表情也变的妩媚无比。 夏青芝对男人太了解了,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自己,接下来在他们心急火撩,急不可奈的丑态下,她可以游刃有余的掌握主动,好好的杀一杀价,或者,只要她愿意用些小小的手段,甚至可以免费得到后面的小曲。 更何况,这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夏青芝对拿下赵与芮还是很有把握。 但她似乎过于自信,赵与芮站原地看了她几眼,也咽了几口口水,终究还是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并长长的舒口气:“夏掌柜很会利用自己,也很懂男人,本公子,差点把恃不住。” 叭,他打开纸扇,对着自己狠狠扇了几下。 夏青芝顿时娇笑起来,步步紧逼:“余公子要是把恃不住,又会如何?” 她的声音极尽诱惑,眼神妩媚妖娆,举步之间,风情万种,一点点靠近赵与芮。 赵与芮则步步后退,表情有点小慌。 “别过来啊,夏掌柜,三千两是不能少的。” “扑哧”夏青芝又好气又好笑,她继续往前,并柔声道:“做生意么,讨价还价,哪有余公子这么一毛不拔的,总得,让让我们妇道人家吧。” 扑通,赵与芮这时后面撞到什么,他回头,像是个衣柜,古代也有衣柜?他这念头还刚出现,叭,夏青芝左右手像壁咚似的,搭在衣柜上,把他牢牢圈在当场。 这下两人之间,只余数寸不到,不用低头,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前襟,几乎要撞到自己胸膛。 赵与芮涨红了脸,有些生气:“夏掌柜再这样,我真的要把恃不住了。”叭嗒,赵与芮说到一半,扇子已经掉到地上。 夏青芝挑衅似的看着他:“余公子会如何?——” 此时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在阴暗的烛光下,赵与芮沿着她妖艳的脸蛋,清楚看到她白皙美好的锁骨,再顺着锁骨往下,夏季的薄绫已经遮掩不住。 眼前的画面有些让人上头,赵与芮的呼吸也情不自禁的沉重起来。 感受到男人呼吸的变化,夏青芝抓住机会,立刻道:“五百两,下首曲也是如此,每月最少要给我们观文院一首新曲。”她等的就是男人上头的时候。 “那有这么还价的?我还能得到啥?”赵与芮突然道,同时就想抬手。 确实有点上头,女人主动起来,男人真是很难挡住。 “你先答应我。”夏青芝力气也不小,右手叭的下,抢先抓住赵与芮的左手,赵与芮居然有点使不上劲。 这娘们练过?他下意识想到? 昏暗的房间里,两人有点斗智斗勇又斗力气。 “咚咚咚”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接着是个女人的声音:“青芝姐,有客人吵着要让兰儿灵儿再唱曲呢。” “让她们唱。”夏青芝回头大声道。 “兰儿说要问余公子。” “不能唱。”赵与芮大声道。 外面一片安静,大概没想到夏青芝和余公子都在里面,却这么暗。 不过外面的姑娘在不说话的时候,隐隐听到里面好像在说什么,“你先答应。” “你先松手。”“你别乱动,先答应。”“你先松手。”两人声音交织起伏。 那姑娘听了会脸就红了。 夏青芝怒道:“让她唱,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我们白字黑字签了约,她唱我就告她,不准她唱。”赵与芮道。 外面的姑娘赶紧转身跑开,但又过了会,又咚咚咚跑回来:“青芝姐,兰儿灵儿不敢唱,钟公子要砸桌子啦。” 真是没用的废物,夏青芝骂骂咧咧,抬头看到赵与芮满脸笑意,不由怒道:“你别得意,过了今天,观文院个个都能唱。” 言外之意,等你走了,我让兰儿教其他姑娘,到时由不得你卖钱。 “夏掌柜是生意人,应该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是有区别的。”赵与芮镇定自若:“只是一首曲,客人们总有听腻的时候。” 夏青芝脑海里顿时响起刚刚兰儿唱的第二首曲,确实好听,这该死的余公子,真有这么厉害? “嘶”她突然身体一颤,不可思议瞪着赵与芮。 第64章 后台有点硬 赵与芮表情自若,好像没事人一样。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夏青芝脸色通红,恼羞成怒,差点失去理智。 她刚刚有点失神,没想到赵与芮突然用力,甩掉了她的手。 然后就。 “让兰儿唱。”赵与芮这时大声道。 “好的呐。”外面的人匆匆跑开。 夏青芝一句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动,脸上也没有刚刚妩媚的表情,反而显的十分冷淡,然后就这么冷冷盯着赵与芮看,一言不发。 两人就保持这动作不变,大概等了有七八秒钟。 赵与芮脸皮本来就薄,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只好灿灿一笑,缩回了手。 这回他确定了,夏青芝人前的妩媚都是假的。 现在这个,才是真实的夏青芝。 那眼神,简直就像要吃掉赵与芮似的。 见他松手,夏青芝赶紧后退,转过身背对着赵与芮整理了一番。 她冷冰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余公子第一次来观文院,袁密海没告诉伱我是谁吗?”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赵与芮心想,老子是沂王。 “夏掌柜是谁的女人我不清楚,但夏掌柜刚才的妩媚妖娆肯定是假的?”赵与芮笑道。 夏青芝咬牙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女人,但是你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剁了你的手。” “哪只手?”赵与芮一本正经的问。 夏青芝顿时气的又想咬人了。 此时夏青芝知道小小年纪的赵与芮不好对付,立刻把房间里的蜡烛都点了起来,小心戒备着赵与芮。 然后和赵与芮面对面对着,开始唇枪舌箭,一番讨价还价。 最后两人商定,白狐以一千两白银卖给观文院。 以后观文院每天免费唱三场(上午下午和晚上),如果客人还想听,由客人出钱,十贯点一次。 每点一次,赵与芮分五贯。 这十贯点一次的价格是比较高的,但如果太便宜了,客人们疯狂点唱,唱歌的人会累死,所以故意定价比较高。 后来赵与芮发现血亏,因为他发现整个临安近千家勾栏,居然没有哪家敢翻唱,这夏青芝的后台太硬了,观文院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早知这样,他肯定还是要咬定一口价五千两。 不过他没抵住诱惑,强行摸了人家一把,降降价也是应该的。 等赵与芮回到包厢时,兰儿和灵儿也回来了,她们第二次唱的效果比第一次还好,现场刚才非常疯狂,还有客人往她们脚下扔钱,两人都被吓到了,这是赛师师以前都没有过的场面。 “以前的凤来楼你们认识不?”赵与芮道。 “知道。”两女乖巧的应道。 “九月十六,你们到凤来楼去,教你们新曲。” “知道了余公子。” 身后的夏青芝眼神一闪,似乎有点惊讶,没想到赵与芮和凤来楼有联系。 “我们走。”赵与芮这时向袁密海、全勇一点头,三人起身离开。 走下楼梯时,全勇有点忍不住,低声问:“表哥,卖了多少钱?” 赵与芮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回去再说。 袁密海有点心痒痒,心想这赵与芮真能折腾,这种曲子都能赚钱?还能赚夏青芝的钱?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他今天也血赚,夏青芝没收他们钱,说余公子结帐了,这让袁密海喜出望外。 离开包厢前,赵与芮终于没忍住:“那个老袁,夏青芝是谁的女人?老子看她很吊的?” 袁密海嘴角一抽,表情也有点尴尬:“忘了和沂王说。” “她哥是夏震,这是夏家的产业。” “夏掌柜可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妇——娘子。”不是沂王你想的那种艺伎。 “夏震?”赵与芮好像听说过,又不是很熟。 袁密海心想不是吧,沂王连夏震也不认识? 他左右看看,低头小声道:“殿前司都指挥使,当年帮丞相(史弥远),鞭死了韩侘胄那个。” “嘶”赵与芮顿时倒吸口冷气,下意识觉的夸下一凉。 殿前司都指挥使,南宋时又称主管殿前司公事,相当于南宋军中第一号人物。 当年史弥远发动兵变,暗杀韩侘胄,时任权主管公事的夏震带郑发和王斌两人把韩侘胄拉到玉津园,用铁鞭抽韩侘胄背,不料韩侘胄穿着护身软甲,夏震也是个人才,不打韩侘胄的头,对着韩侘胄库档猛抽。 直接把韩侘胄给爆蛋了,死的相当之惨。 从这以后,夏震这人好像就爱好爆蛋了。 袁密海道,夏青芝十几年前谈过一个书生,和白狐里唱的一样,书生到京赶考,偶遇夏青芝,因俊朗有才华,被夏青芝看中,还发誓将来中了进士要娶他。 那会夏震还没做到军中一把手,韩侘胄也没死,夏青芝正值少女芳华,不料那书生中了进士后,直接娶了韩侘胄的女儿。 没办法,那会韩侘胄正当红,权倾朝野,史弥远还是他小弟。 “后来怎么样?”赵与芮对这这种事情很三八啊。 袁密海嘴角微抽,道,后来韩侘胄死后,夏震把韩侘胄的女婿,也爆蛋了。 也是从这以后,夏青芝就对男人失望,才开了这观文院。 特吗的,夏震这神经病,动不动爆人家蛋干嘛,赵与芮暗暗骂着。 “沂王没对夏青芝怎么样吧?”袁密海这时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的。 “没有,没有,她年龄可以做我娘了,这种老女人,我可没兴趣-——”赵与芮赶紧摇头否认,没料到话音刚落,正好看到转角处夏青芝寒着脸走出来。 双方一个照面,夏青芝冷冷瞪着他,片刻之后,突然低头,刷,眼光看了下赵与芮的下面,眼中闪过阴狠之色。 嘶,赵与芮又是倒吸口冷气,只觉一股凉意从尾椎冲到头顶。 “夏掌柜好,我们先走啦。”他赶紧笑眯眯的挤出一副亲切的笑容。 “外面天黑路滑,余公子最好小心点。”夏青芝冷然说完,拂袖而去。 “快走。”赵与芮不敢呆,赶紧带着袁密海和全勇下楼。 三人到了楼下,立马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 赵与芮抬头看去,不是那钟公子是谁。 第65章 叫老大 糟了,袁密海突然想到刚刚赵与芮说要打他,偏偏姓钟的还记着赵与芮。 “老袁你先走。”赵与芮幽幽道。 “好的。”袁密海赶紧往门外去,外面天色早就黑了,现在估计接近晚上八点,他走到外面门口,站了片刻,想了想后,又走了回去。 想和赵与芮拉好关系,可不能临阵脱逃。 “怎么回来了?”全勇似笑非笑看着他。 “钟夫是陛下宠妃,余公子还是算了。”袁密海劝道。 “不是我们不想算了,走。”赵与芮起身往前走。 对面钟友和几个同伙纷纷起身。 他们一行五人在门口拦住赵与芮三人。 “袁密海,这小子谁啊?”钟友身边有个高个子男子笑道。 这男子约二十左右,身穿着华丽的绫罗,一看非富则贵。 “这是-——”袁密海苦笑,还没开口,赵与芮往外挥了下手:“走,出去说。” 钟友冷笑,当然不怕他们,跟着三人来到院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刚到外面,袁密海赶紧道:“都是自己人,我介绍下-——” “滚,谁特么和你自己人?”钟友开口就骂。 袁密海,刷,脸色通红,又羞又怒。 “你让开,不然连伱一起打。”穿着棱罗的男子上前,一把推开袁密海。 “砰”“砰”赵与芮和全勇几乎同时出脚,看的袁密海夸下一凉,脸都白了。 这两小混蛋下手每次这么狠,把人打成宦官怎么办。 “啊”现场一声声惨叫,对面先是两人倒地,另三人都没反应过来。 “tui”全勇一口口水吐向另一人,正中那人脸上。 “握草”那青年差点吐了,一阵恶心的提起袖子想擦脸。 “砰”全勇上去就是一拳打在他鼻子上。 “唔”这人也是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场中一片混乱,袁密海惊恐的在后面看着,一会功夫,对面五人纷纷倒地。 混战中赵与芮和全勇也都被打了几下,但全勇从小身经百战,赵与芮前世也是个猛人,加上最近这两个月的体能训练,哪是这些公子哥能比的。 五人被打的鬼哭狼嚎,抱头躺在地上。 片刻之后,五人面对着观光院外墙,跪在墙后,双手抱着头。 全勇手里拿着从钟友脚下踢下来的靴子,叭,不时抽在他们后脑上:“跪好,别动。” 五人表情欲哭无泪,想骂又不敢骂,全都老老实实跪着。 这场面,何曾是袁密海能看的,他都看呆了,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很爽。 他回头看了眼,赵与芮正在穿靴子,刚刚打架把靴子都踢飞了,赵与芮一边穿靴子一边走过来,然后挥手:“老袁搜身,把他们身上钱都摸出来。” “。。”袁密海,你好歹是沂王,能不能不要这样。 “他知道我是谁吗?”钟友这时厉声道。 “叭”全勇一靴子抽在他嘴上:“让你说话了?” 钟友又气又怕,赶紧把嘴闭上,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袁密海当然不敢搜身,小心翼翼走过来:“沂王,都是自己人,算了吧。” “啥?”五人一听,沂王?什么沂王?临安还有这么年轻的沂王?瞬间脑海里有点懵。 “叭,叭叭。”全勇一个个在他们身上抽过去:“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沂王都敢打,特娘的,不打你们打谁。” “你闭嘴。”赵与芮不让袁密海说出来,等我搜了钱再说:“搜钱。”恶狠狠的叫道。 他现在正在拼命攒钱,刮到一贯是一贯。 袁密海苦着脸,还是不敢。 “我来。”全勇可不怕,立刻上前动手,五人敢怒不敢言,谁敢说话,全勇那靴子直接就抽上脸,只能眼睁睁看着全勇把他们的钱都摸了出来。 五人身上收到三锭银子,都是五两的小银子,这已经算不得了,一般人上街,都不会带银子,除非做生意,南宋在大宗生意上面,才用到银子。 另从五人身上摸到三百多贯会子。 这下又是几个月工资到手,赵与芮笑眯眯的把会子,银子和全勇分开装到袖子里。 袁密海在边上看的暗暗大叫,真是贪婪,心中认定赵与芮非常贪钱,比他姨夫赵汝述还贪,心想,这些大宋宗室,怎么一个比一个贪钱。 “我问一个答一个,不问不要说话。”赵与芮这时指着一个胖胖的男子,这男子大概十七八岁,在几个人中年纪最小,长的白白胖胖,一看就像有钱人家的孩子。 三个小银锭全是从他身上搜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秦琛。”胖胖的少年苦着脸道。 “以后临安城里,我就是你老大,叫老大。”赵与芮摸着他的头道。 “。。”秦琛瞪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赵与芮立刻从全勇手上夺过靴子。 “老大,老大。”秦琛赶紧道。 “乖,good boy”。秦琛再次摸摸他的头,来到另一个身边。 很快赵与芮把现场五个人都认识了一遍,年纪最大的叫赵平,然后是钟友,郭成璋,赵溍、秦琛,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才十七岁。 想都不用想,肯定全是京师勋贵,果然,袁密海等他认完后,便拉了拉他,把赵与芮拉到边上,一个个介绍了下,个个都是大有来头。 赵平父亲是赵范,赵溍父亲是赵葵,俩人是堂兄弟,赵葵可是南宋名将,后来官至宰相,不过赵与芮现在当然不知道。 郭成璋是郭倪儿子,郭杲孙子。 郭家常年在京城禁军和地方军队中掌握要职,宋孝宗光宗时达到巅峰,前后掌控禁军近三十年,郭杲当年在光宗时做到殿前司都指挥使。郭家当时可以称为最显赫的武将世家。 不过他们靠的是韩侂胄上位,在韩侂胄死后,郭家地位一落千丈,最后郭倪被除名,籍没家产,安置在梅州。 郭成璋因为从小和钟友关系不错,被钟夫人力保,留在京师,郭杲虽死,但郭家在禁军中尚有一些势力残存,郭成璋荫补了个武功郎,没有差遣,属于拿着钱不用上班的。 最有钱的那个叫秦琛,说起他太爷爷,赵与芮恍然大悟。 居然是秦桧的后代。 第66章 南宋首富 (三更) 秦琛的父亲更不得了,叫秦卓。 当年韩侂胄为了北伐,自己捐二十万贯,太皇太后捐一百万缗(贯),秦卓当时和韩侂胄交好,靠着韩侂胄的支持赚了大量的钱,为了支付韩侂胄北伐,秦家捐了足足四千万贯充为军费,号称南宋首富不为过,几乎相当于南宋半年的收入。 秦家的业务遍布南宋,主营茶楼酒肆和书院,另外还做陶瓷布匹和茶叶等,秦卓还建成了遍布南宋的物流运输业,不过秦家运气也不好,和郭家一样,韩侂胄一死,家族就受到打压,秦卓连连献金给史弥远,这才保住家业,现在已经江河日下,尽管如此,秦家目前依然是临安巨富。 原历史上,没几年后,接着又被打压,最终破产,家败人亡。 “小胖子是大奸臣秦桧后人?”全勇听完有点激动:“那得再揍他一顿。” 赵与芮看sb似的看着他,没想到南宋也有这种人啊,你激动个啥? 他拉住全勇,心想,这几人都是有后台的,也是京师勋贵,如果能拉拢自然最好不过。 听袁密海说,五人中钟友是头,没办法,人家姐姐钟夫人现在正当红,是官家最爱。 “这钟友有什么爱好?”赵与芮问。 “他就喜欢听曲。”袁密海道:“每次到观文院来,就为了听赛师师唱曲,跳舞。” 赵与芮也想到刚才在观文院里,钟友还出钱让兰儿灵儿再唱一遍,看来这人还是音乐爱好者啊。 这五人里最大的不过二十岁,其余都二十不到,十七八,十九,放南宋算是不小,但在赵与芮眼里,都是半大小儿,未成年,这个好忽悠啊。 走,卖拐去,哦不,交朋友去。 赵与芮大摇大摆走回来,全勇还拿着靴子在那耀武扬威。 五人现在都不敢哼声,脑子里肯定已经在想如何报复。 但他们现在知道赵与芮是沂王,想报复也难,不能光明正大的干。 “都这么晚了,大伙也要回家,本王简单说几句啊。”赵与芮嚣张的道:“刚才本王听袁密海说,才知道诸位也都是京师勋贵。” “大伙都能算自己人,原本也无怨无仇。” 五人没出声,脸上各有表情,钟友还是一脸不服。 赵与芮继续道:“这样吧,我知道你们可能不服。” “改天我们换个场子,不比打架,文比一场,你们要是输了,不但要向本王赔钱道歉,以后还要认本王做老大。” 五人继续没出声。 边上全勇道:“表哥别说了,他们不敢比。” “伱说谁不敢?比什么?”钟友怒道,琴棋书画,你放马过来?文比就怕你了? 他回头看看赵平兄弟,赵平和赵溍都是荫补的文官,在京师等着差遣,琴棋书画都不差。 赵溍后来的著作《养疴漫笔》,还被记录进四库全书。 “咱们比三样,下棋,台球,打麻将,三局两胜。”赵与芮道。 呵呵,五人笑了。 钟友围棋非常好,年轻时还进宫和皇帝一起下过,不过宋宁宗后来慢慢就没时间了,但钟友少年时的棋艺,还是在京师有名的。 等下,台球麻将又是什么诡? “台球麻将是什么?” “一个像蹴鞠,一个像叶子戏,怎么,你们没玩过?”赵与芮故意道。 “谁没玩过。”钟友羞红了脸,怒道:“放马过来。” 身边秦琛比较聪明,想拉钟友都来不及,钟友直接答应了。 “没玩过也没事,很容易学,到时先教你们,当然,你们要是害怕,不敢就算了,咱们比比琴棋书画也行,只是本王号称江南第一才子,怕是胜之不武。”赵与芮轻摇纸扇,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说谁不敢?”赵平也怒道。 “你输了如何?”郭成璋这时道。 “赔钱道歉?” “老子不要钱。”钟友咬牙道:“你们给老子跪着。” 让沂王跪着,肯定很爽,钟友想着。 “可以。”赵与芮道:“你们赢了,我再让赛师师单独为你们唱一次曲,还是你们没听过的新曲。” 钟友一脸怀疑之色。 全勇故意道:“是像兰儿灵儿唱的那种吗?” “当然。” 钟友五人心中顿时大动。 “你此言当真。”钟友有点激动。 “本王岂能戏言。”赵与芮怒道,我好歹是沂王。 “好,我们比了。”五人几乎异口同声。 当下他们约定,九月中旬之后,再文比一场。 其中赌金,十万贯,只收铜钱和白银,不收会子。 当时把钟友等人吓了一跳,全勇也没想到表哥这么狠,袁密海更是差点吐血。 沂王这是财迷啊。 赵与芮说完后,刷,全场目光看到小胖子秦琛身上。 秦琛结结巴巴:“这么多钱-——我得——问问——父亲——” 赵与芮一脸鄙视,摇着纸扇:“反正本王输了,照付,你们要是没这么多钱,也不用勉强,本王少收点也没关系。” “看不起谁呢,十万就十万。”钟友大怒。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袁,你是见证人,走。” 回去的路上,赵与芮不停摇头,全勇看的大急:“表哥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我是在想,这些人这么蠢,凭什么有这么多钱?应该全给我才是。” “。。”全勇。 全勇这辈子肯定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多钱,最近赵与芮还赚了不少,已经身价破十万贯了。 他不由喃喃道:“表哥啊,咱们要是再赢了,这钱都花不完了,这怎么办啊。” “叭”赵与芮恨铁不成钢一扇子抽在他屁鼓上:“你这败家子,这么点钱都不够我花的,还花不完。” 全勇满脸莫名其妙,想不通为啥表哥要这么多钱。 回到府上已经接近后世晚上九点。 今天轮值是李宗勉。 他是南宋史上有名的名臣,贤相。 往日这个时候他都睡觉了,不过今天沂王未归,他也没有睡,赵与芮刚回王府,就看到院子里坐着个人在等他,正是李宗勉。 这会可是夏天,外面蚊虫不少,李宗勉在外面等,估计也有劝柬之意 (周一周二爆更,求追读) 第67章 这个朋友,本王交定了 看到赵与芮进府,李宗勉立刻起身拜见,然后就劝说赵与芮,不要这么晚回来,天黑不安全,不要到有些地方游玩,万一再引起言官弹劾,凭添事非。 他这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直言现在沂王只是刚到临安,但时间长了,可能会有言官指三道四。 赵与芮认真听着,然后点头:“李教授说的有道理。” “走,里面来,本王正有事,想询问教授。” 赵与芮一个瞬移,把话题换了。 李宗勉无奈,但也只好跟着沂王进勤德殿。 等两人坐定,赵与芮道:“本王今天认识了几个少年勋贵——” 赵与芮把五个名字都说了遍,主要是想请李宗勉介绍来他们的家庭父辈,袁密海只会说个名字,大部份都不是很熟。 李宗勉闻言喜道:“赵葵是我大宋良将,赵范也是贤臣,沂王可以好好结交下。” 他果然很清楚,把赵葵一家情况向赵与芮做了介绍,赵与芮这才知道,赵葵在南宋,名气不比孟拱、吴阶等差,且现在拥有重兵。 赵葵历史上还做到丞相,属于能文能武的人才。 南宋后面的顶梁柱,余玠、吕文德等都是赵葵培养出来的。 郭家在孝宗、光宗时期,统治禁军近三十年,禁军中势力盘根交错,现在夏震也无法全面清除。 夏震是郭杲之后任殿前司都指挥使的,目前和史弥远是铁盟。 “那秦琛据说是奸臣秦桧后代?”赵与芮说到秦桧后代时,李宗勉居然反对。 “秦家在秦桧之后,也出过一些忠义之士。” “世人只记得秦桧之恶,对他们的后代有失公允。” 嘉定十四年(1221年)即去年,秦家秦熺的后代秦钜,算是秦琛的族伯,战死在沙场上。 去年金军南侵,进攻蕲州。秦钜与郡守李诚之率众英勇抗敌,因寡不敌众而败,众将士要带其和家人离开,秦钜叱曰:“我为国死,汝辈可自求生。”带着一双儿女跳进城下雄雄的烈火之中。 他另两个儿子,次子秦浚先往四祖山,兵至亟还,与弟秦瀈从父偕死,全家为国尽忠。 李宗勉说到最后,长叹道:“当年官家(宋宁宗)召集群臣商讨抗金对策,老臣赵放提议让秦钜领兵抗敌时,就立即遭到众人反对。他们认为,秦钜是大奸臣秦桧的曾孙,其祖恶贯天下,万人唾骂,用此人必然要贻害国家。后来官家采取折中的办法,封秦钜为蕲州通判兼领守备事务,才让秦钜有了那次报国的机会。但秦钜自己和一家人用尽忠报国,证明了他们的忠诚。” “开禧北伐,秦卓捐资四千万贯,几乎倾家荡产支持朝廷,所以祖辈的过失,不能全记恨在后辈之上。” “教授说的是。”赵与芮拍案而起,义正言辞的道:“本王岂能因为秦桧,而鄙视疏远他们的后人,秦琛这个朋友,本王交定了。” 看来还是要多读历史书啊,不读史书,都不知道秦家还这么有钱,哦不,有这么多好人,赵与芮嘴角边,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感动的口水。 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得罪了很多勋贵的李平夏,也不乎多一个万人唾骂的秦桧。 —— 赵与芮回到府上已经后世九点,而距离他不远处的丞相府,灯火通明,来往人员不绝,繁忙无比。 这会正是史弥远处理朝政大事的关键时间,每到晚上,从南宋各地,络绎不绝的奏书从四面八方向史弥远府上汇合。 没错,此时在南宋朝,各路主要官员的奏书,基本都是直接报给史弥远,像此时地方的重要的领兵大将赵葵、贾涉等更是事事请奏史弥远,很少往宁宗那边送。 史弥远是如何集权架空宁宗的呢? 除了宁宗不管事外,他主要用的,就是减少别人和宁宗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你就是有事想和宁宗汇报,都没机会与宁宗单独聊会天。 南宋上朝并不是天天都上,袭北宋制试,基本是五天一次,但皇帝每天要早起,然后有部份高官都要去拜见皇帝,比如丞相、参知政事、枢密使、枢密副使、御史中丞等,他们会一起皇帝那磕头问安,然后闲聊几句就回头,有时都不会闲聊,这叫‘常起居’。 所以每天能和皇帝见面的,也就是丞相,副相等寥寥几个人,这些人现在大部都是史弥远的亲信,比如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宣缯、签书枢密院事薛极等,都是史弥远心腹亲信。 但见到皇帝,也不代表一定能和皇帝单独说话。 南宋要和皇帝沟通,除了面见皇帝,就是奏对和章奏上书两种方式和皇帝交流。 面对第一种奏对,史弥远沿用自孝宗以来的二府合班奏事制度,确保御前会议中不会出现枢密院长官分班奏对,杜绝分权牵制的可能。 嘉定六年(1213),真德秀向宁宗谏言,早朝时,“闲遇两班,多从隔下,既进复却,或至再三……臣愿自今……仍诏宾赞之臣,虽有两班,皆令宣引,则下情可通而上听无壅矣”。当时两府合班奏事,共占一班。而“闲遇”两字表明引导两班上殿的机会不多,即使被安排了班次,也经常被隔至次日奏对,甚至三番四次的隔下。也即宁宗早朝之上,多数时候仅有两府宰执一班奏事,其奏事时间几乎占据了全部早朝时间,以至于其他臣僚没有充分的奏对机会。 面对第二种,史弥远则采用多种手段,使得文书通进尽量多地集中到宰臣,而不是皇帝。其中最有效的做法是舍奏而用申。 宋代各级官员向朝廷上言时,通常有奏和申两种文书可供选择。奏指章奏,是官员向皇帝进言陈事、道贺谢恩之类的公文,包括奏状、札子、表、疏等,均可直达皇帝。而申指申状,是官僚系统中下级向上级汇报的公文,不可直接上达皇帝,但可送达宰执。 史弥远下令群臣用申状而禁用奏状,或者直接用私书,以控制臣僚与皇帝之间的信息通道,使得各项信息汇集于宰辅,便利于个人专权。 所以自宁宗后期起,南宋各级文武官员的都会致书到丞相府,直接给史弥远,而不是给皇帝。 控制了渠道之后,史弥远在具体的裁决上,又想办法绕开皇帝,实现个人专权。 (多谢帆船远行,冉闵无敌两位兄弟打赏,今天四更) 第68章 史弥远专权的手段 在朝廷大事运作中,执政发挥着参议决策重要作用,史弥远则运用各种政治手腕使得执政台谏成为个人专权的工具。 史弥远做事从不向皇帝奏禀取旨,又不下发相关机构勘查研究,直接行下,当时被称为“尚先行”。此时朝廷中所有事情在经过他裁决之后就直接付诸施行,事后再上奏皇帝“奏御画旨”,也即在事后补上皇帝“画旨”的流程。这一做法实际上绕过了皇帝的决策过程。 而控制中间执政的官员更是他主要的手段,整个嘉定年间担任执政的先后有:雷孝友、娄机、楼钥、章良能、宇文绍节、郑昭先、曾从龙、任希夷、宣缯、俞应符、程卓、薛极等十二人,其中除了俞应符、程卓执政时间短,其余的人要么是史弥远心腹,要么是史弥远同盟。 他们都能有效执行史弥远的指令,直接驾空了皇帝。 除以上两个手段外,史弥远专权的实现还特别有赖于一批直接负责军国文书事务的属官,即检正、都司和枢掾。 都司是指尚书省左、右司,亦称左右曹。常设官职为尚书省左右司郎中、员外郎,这些郎官总称都司官,亦简称都司。所谓“天下事上于政省者,无不关都司”,可见其在南宋政务运行中的重要地位。都司的主要职能在于协助宰、丞管理六曹事务,并进行检核监督。 另外,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检正在日常处理政务时,是凌架于六部诸司之上的,所以这些重要的掌权部门,也基本全是史弥远心腹,包括四木三凶,长期把持这些重要位置。 也就是在史弥远多种手段之下,南宋此时很多大小事务,都是绕过皇帝宁宗,直接在丞相府处理。 所以后来魏了翁说过:“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意思是史弥远已经权倾天下,南宋大小事情,都在他房间里,甚至床上就能决定。 后期史弥远的家几乎就是南宋小朝廷! 当然,这样的集权还是有不良反应,就是史弥远太忙,到现在晚上九点多,丞相府还是忙个不停。 今天薛极也在,兵部侍郎赵汝述也在。 两人刚刚拿了个文书到史弥远面前。 文书上说,沂王要调武官李平豹、李平山到魏王府。 此事涉及沂王,而且是调动武官,两人不敢怠慢,立刻拿到史弥远这里。 史弥远看了看文书上的名单,皱眉道:“李平豹和李平山是谁?” 薛极笑道:“是李平夏的族弟,都是刚刚买来的武官。” “他们买的是成都府路汉州的九品承信郎,应该不想去四川,所以请沂王调至王府。” 这意味着,要在皇城司,给他们差遣实职才可以。 “李平夏又是谁?”史弥远对这种小角色完全没听过。 薛极这时抬头看了眼赵汝述,赵汝述好歹挂了个兵部侍郎衔,应该比他了解。 赵汝述心领神会,上前道:“李平夏是李显忠的孙子,之前荫补了个进武义尉,后升承信郎,这家伙自己也是荫补进武官,朝廷安排了他去考核荫补人员,结果他六亲不认,考核极为严格,弄的天怒人怨,当年一共考核二百零八个,结果只过了十八个,闹的人鬼皆恶。” 史弥远听到这里,顿时想起这件往事。 这事搞的挺大的,因为之前南宋荫补考核就是过过场,意思意思,都是官勋后代,大伙心里没数吗?改天你儿子可能也会经过这场面。 所以在李平夏当考官之前,通过率几乎百分之百,难得有一两个人才会不通过。 没想到李平夏当考官那年,大杀特杀,两百多人只过了十几个,还惊动了官家。 这件事后,李平夏是彻底被军方拉黑了,要知道进武官荫补名单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军方后代。 李平夏等于得罪了整个军方,所以到现在为止,连差遣都没有,拿着承信郎的基本工资。 史弥远脑子飞快盘旋起来,承信郎不过是南宋军方小使臣最低级的,放后世就是连排级干部,以他的身份,平时正眼都不会看一眼。 但是沂王要调两个排级干部到王府,你想干嘛?为何要这么干? “沂王如何与他们相熟?为何要调任?” 赵汝述笑道:“听说沂王好钱,李家会不会送了钱给沂王?” 有这个可能,史弥远想到沂王那副爱钱的模样,还真可能这么干。 薛极想了想,缓缓道:“魏王府王友魏了翁,曾经在武学呆过,与李家几个人相熟,关系不错,魏了翁还以京官身份,推荐了李平山参与荫补,有没有可能,是魏了翁帮忙在沂王面前说的?” 史弥远沉默了会,脑子里在想魏了翁。 魏了翁这个人,在后期就专门和史弥远做对,但这回还好,魏了翁官职还低,没有机会在朝中发言,所以正面和史弥远硬抗的事还没有发生,要不然,赵与芮也不敢调进魏王府。 “沂王最近在干什么?”史弥远看向赵汝述。 赵汝述则道:“沂王最近忙着做生意,好多工匠在王府,天天弄的乌烟瘴气,据说在外面租了个勾栏,要开什么店。” “。。”薛极表情哭笑不得,这沂王不好好读书,开什么店?还和勾栏的人在一起? 沂王的心思还是在赚钱上,李氏兄弟肯定是魏了翁介绍给他的,只是两个承信郎,皇城司挂职而已,又不掌军。 史弥远飞快想了下,感觉这是小事。 魏王府没有自己的兵马,护卫皆由皇城司派遣,李氏兄弟调到皇城司,也不过是王府里的普通两个护卫,没有自己的兵马,就是多了份差遣的在职钱。 史弥远便道:“沂王的事,咱们还是要支持。” 薛极和赵汝述赶紧点头。 特别赵汝述,知道沂王上次专门上府拜见,自己不在,还送了礼,感觉这沂王比较上路子。 “不过,明可(赵汝述)当提醒德源(郑清之),让其用心监督沂王功课,劝沂王少与魏了翁这些人交往。” “是,丞相,下官明白了。”赵汝述低头道。 薛极立刻道:“要不要把魏了翁调走?” 史弥远想了片刻,赵与芮就调了两个排级干部,他要如惊弓之鸟,调走魏了翁,沂王会怎么想? 他想捧沂王当皇帝,尽量不要制造和赵与芮不痛快的事。 “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他最后沉声道。 第69章 沂王被打的吐血 (三更) “啥叫麻将和台球?你们谁玩过?”钟友的家里,几个少年还没回去,全聚集在这。 大伙被赵与芮打的鼻青脸肿,都不敢回家,今晚就决定住在钟友家。 此时五人正郁闷的围着桌子,看着蜡烛在商量下次文比的事。 赵溍鼻子挨了全勇一拳,痛的不行,这会正吱牙咧嘴捂着鼻子:“钟友你答应太快了,嘶-——咱们听都没听过,怕是上了沂王的当。” 秦琛嘴角微抽,几个少年里,他年纪最小,其实最聪明,不过他家不是勋贵,因为有钱,大伙才带他玩,主要是让他买单,所以他刚刚劝阻都来不及,最冲动的钟友已经答应沂王。 钟友为人非常冲动,也相当自负。 “砰”钟友闻言拍着桌子:“临安城里有啥是咱们不会玩的?” “琴棋书画,歌词音律,蹴鞠骑马,蛐蛐斗鸡,那沂王看起来才十五六岁,比咱们都小,我要说不接,丢的起这个人?” 众少年无语,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赵与芮不是说和蹴鞠、叶子戏相似嘛,怕他个毛。”赵平叫嚣道:“咱们五个人,还干过他一个?” “他不是说教我们的嘛?”郭城璋也道。 “还用他教,老子自己去玩。”钟友怒道。 然后大伙面面相觑,这临安城也没听过哪里有啊? 当晚几人商量到很晚,钟友不想输,钱不钱无所谓,反正不用他出钱,主要是丢不起这个人,而且想沂王跪在他面前,可以报仇血恨。 其他人除了秦琛也无所谓输赢,因为输了也是秦琛出钱,五人里,只有秦琛最想他们赢,因为他也不想出这十万贯。 这五人里有三个无所谓,只有钟友为了面子,和秦琛为了钱才想赢,那自然商量不出什么名堂。 第二天一大早,宫中突然来人,钟夫人召见弟弟钟友。 钟夫人相当疼爱弟弟,这也是钟友能在临安横行的原因之一,但基本很少召见弟弟,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一般来说,钟友每个月会主动进宫拜见姐姐一次,而且多半是为了要钱去的。 钟友接到姐姐传召,不敢怠慢赶紧跟着内侍进宫。 进了皇城之后,迎面看到黄裳在等着他。 黄裳边上还有内东门司的内侍在,黄裳看到钟友后,和那内侍交流了几句,又拿了牌子,算是办了进宫的手续,接着就带钟友往仁明殿去。 钟友一边走一边看了眼黄裳,随口问道:“姐姐召我何事?黄高班知道吗?” 黄裳小心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好像和沂王有关。” “。。”钟友。 黄裳继续小声道:“钟郎将(环卫官官名)是不是带人打沂王了?” “。。”钟友顿时又羞又怒,他差点脱口而出,放他娘的屁,是沂王打了我一顿。 不过他要面子,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涨红了脸:“谁特娘胡说八道的?” “我和沂王只是-——只是进行了友好的切磋——” 他真是又羞又怒,没想到这么快传到皇宫,这会还是清晨,昨晚的事,这么早到了皇城,怕有人故意告状。 难道是沂王这不要脸的?明明是他打了我,却反口诬告我? “昨晚杨皇后的侄子杨谷和杨石在观文院听曲,说事后看到你带着赵平他们,去后巷打人。” “。。”钟友。 杨皇后和他姐姐是死对头,钟友当然知道,没想到昨晚的事,居然被杨谷和杨石兄弟抢先告状,这特么太冤了啊? 不过钟友第一时间想的是,杨谷和杨石有没有看到我被打?如果看到了,太丢脸啊。 黄裳继续道:“后来他们才知道,伱打的是沂王。” “。。”钟友气的肺都炸了,是沂王打我,他心中呐喊。 黄裳这时叹道:“杨皇后到陛下面前控诉,说沂王被你们打的吐血卧床,陛下非常愤怒,一大早派了御医去魏王府。” “。。”我,我,我特吗的,我,我,钟友好悬没一口血吐出来。 “御医还带了株百千老山参去。”黄裳道:“陛下对沂王,非常宠爱。” 这是提醒钟友,以后没事,不要和沂王斗了。 钟友是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来到仁明殿。 钟夫人寒着脸端坐大殿,钟友进来后,身边的人纷纷退去。 他立马叫起来:“姐姐你不要听姓杨的胡说,你看看我的脸,昨晚就是被沂王打的。” “那狗东西,差点把我踢废了,你知道吗?” “混帐东西,你骂谁呢。”钟夫人勃然大怒,起身抓起桌上一把扇子,就要打过来。 “啊呀,姐姐别打了。”钟友抱头鼠窜,围着钟夫人四周转。 钟夫人也不是真想打他,只是做做样子,哪舍得打自家弟弟。 轻轻呼了几下后,索性扔掉扇子,一把拎起钟友的耳朵:“你往日嚣张跋扈也就算了,惹什么人不好,去惹沂王?” “他现在是官家最爱,圣前得宠,你不想活,我还想多活几天呢,你就怎么这么不听话?” 钟友也不敢动,只好让姐姐拎着耳朵,嘴里不停的赔着不是:“姐姐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我他特吗真是被打的那个啊?钟友心里欲哭无泪。 钟夫人见他认错,这才放过他,然后回到位置上:“你说,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要有任何掩瞒。” 钟友马上把昨晚被打的事说了一遍,还说沂王下手如何狠,上来就踢他库当,差点钟家要绝后。 后面被打的跪下的事,当然也不敢掩瞒了,丢人就丢人吧,全说了出来。 钟夫人听的目瞪口呆。 合着被打的是我弟弟? 钟友最后道:“那杨皇后向来看我们不顺眼,这不抓到机会就开始胡说八道,姐姐千万不要相信。” 钟夫人气道:“我信不信有什么用?关键是官家信不信。” “官家要罚你。” “啊?”钟友吓了一跳,脸色如土颤声道:“陛下要罚我什么?” “官家要你亲自去魏王府向沂王道歉,回来后禁足十天,不许出门。” “嘶。”钟友倒吸口冷气,怒道:“还有天理吗?” 叭,他还没发泄出来,耳朵又被钟夫人一把拎住:“你要庆幸是我弟弟,不然现在你已经在大牢里了。” 第70章 没想到这里有蚊子 (四更) 钟友进皇城的时候,赵与芮按贯例去拜见长辈。 前两次他带了徐氏和小桃,现在习惯后,都是独自前来,因为徐氏和小桃可以轮流睡会懒觉,两女的在府里也挺忙,需要足够的休息。 和往常一样,他来到后院的会客厅,俞氏已经端庄的坐在上首。 “拜见母亲。” “沂王请坐。” 两人都习惯性的客气着。 俞氏话不多,每次都是赵与芮找点话由,说几句就走。 但这两天赵与芮感觉有点不对劲,以前自己走时,俞氏会起身相送,至少会走到门口,但这两天,都没有起身,一直坐在凳子上。 上次过生日,我触恕了她?她不高兴? 赵与芮心里有些忐忑,以为自己上次弄的俞氏不高兴。 他又匆匆说了几句,一边观察俞氏的表情,很快发现一件趣事,俞氏似乎不敢和他对视,赵与芮不看她时,她会看向赵与芮,每当赵与芮抬头小心看向她时,她目光会飞快移到别处,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借着机会,赵与芮发现俞氏好像有化过淡妆,眉毛和唇红都有点缀,不过她可能起床匆匆,头发上没有发饰。 不过俞氏实在漂亮,即便没有头饰,她的鹅蛋脸,明艳夺目,似乎能绽放光芒。 而且她今天穿着一袭软软的浅青色罗衣,不知道是不是怕热的原因,赵与芮感觉她没有穿里衬,当她坐在椅子上时,她的身体通常会非常端正,这使得她上半身线条比较显眼,赵与芮正好在她侧面,明显能看到一些好看的曲线。 看着俞氏端庄得体的模样,赵与芮突然想到当天在观文院入手的夏青芝,当天他大着胆子出其不意,突入中宫,一把将男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狠狠握入掌中,差点没把夏青芝给羞愤死。 夏青芝人前放荡,没想到其实非常保守,俞氏这么端庄?呸,我在想什么? 他下意识抬手,叭,在自己脸上抽了下。 安静的客厅里突然一声清响,俞氏和站在门外的红袖都是一愣,门口的红袖还小心翼翼往里探头看了眼,又飞快缩回去。 俞氏莫名其妙看向他。 “没想到这里还有蚊子?”赵与芮尴尬道。 “。。”俞氏。 “最近天热,蚊虫挺多的,沂王可要多点熏香才是。”俞氏马上道。 “母亲说的是,母亲也要多点熏香。” “多谢沂王。” 两人说了几句废话,按常理赵与芮就要准备走人。 他缓缓起身,俞氏似乎也想起身,但动了下后,便没再动。 “红袖。”她缓缓叫道。 “夫人。”红袖进来,笑吟吟道:“沂王请。” 送沂王离开。 赵与芮慢慢吞吞走在外面,不时看向红袖,红袖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母亲最近可好?”赵与芮突然小声问。 “夫人,夫人——”红袖涨红了脸,夫人半天说不出话。 她不是不会说谎,只是不想在帅气俊朗又大方的沂王面前说谎。 赵与芮顿时感觉到不对劲,正要细问。 “扑通”身后客房里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掉到地上。 “啊”红袖尖叫:“夫人。” 赵与芮也赶紧转身跑进去。 只见俞氏不知怎么摔倒在后门口,她一手捂着腿,嘴唇紧闭,表情惊恐,眼中还有泪水。 “母亲,你怎么了?”赵与芮想冲过去。 “别过来。”俞氏羞愤交加道。 俞氏真是不小心摔倒的。 刚刚赵与芮走后,她便支撑着起身,然后扶着墙,一拐一拐从后门出去,准备回卧室。 她的腿伤还没好,一直没去看,靠自愈想把伤拖好。 不料走到后门时,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脚绊在门槛上,轰然摔倒在地。 当时她知道赵与芮没走远,吓的没敢哼声,咬牙忍住,不料还是被看到了。 赵与芮不知她为何这么激动,站在原地,莫名奇妙。 “沂王,夫人前两天就摔破了腿,一直行动不便,怎么办呀。”红袖再也忍不住,终于叫了出来。 “你个臭丫头。”俞氏气的半死,伸手道:“快扶我起来。” 赵与芮却是长长舒了口气,原来不是生我的气,只是摔伤了。 他当然不敢过去,只能看着红袖过去扶她。 等她起身时,赵与芮脸色微变,她罗裙的腿部,隐隐出现了血迹,怕是伤口也受到了崩发。 “出血了。”赵与芮惊叫道:“我去找大夫。” “不要。”俞氏羞愤的叫道。 “不找大夫怎么行?”赵与芮不理解。 红袖道:“我们配了药,擦抹几天就好,夫人不方便。” 俞氏伤在腿部,大夫上门要涂抹药就可以碰触到,更会看到,这在古代显然是不合适的。 赵与芮马上就想到这个问题,俞氏是不愿意让大夫看? 这,古代女人摔伤,都这样吗?他有点想不通? 再想到前世宫庭剧里还有隔空牵线搭脉的,也不知真假。 这就不难理解,他上次不小心搂到俞氏,俞氏会非常生气。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红袖已经扶起俞氏,俞氏表情有点小痛苦,但还是强忍着:“我没什么事,沂王可以先回。” 赵与芮左右为难。 但就在这时。 “啊呀。”红袖居然也没扶住,两人同时,扑通,又坐到地上。 “红袖你。”俞氏狼狈不堪的模样,再次被赵与芮看到,简直羞愤欲死,她很生气的看向红袖,红袖表情也好像要哭了:“我,我,-——” 红袖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也没什么力气,关键她指着俞氏的裙子,上面的血迹越来越多,伤口似乎完全裂开了。 “哎呀。”赵与芮跺脚,他大步走过去。 俞氏瞪着他,脸上突然露出慌张的表情:“沂王-——不-——” 不要的要字还没说出来,赵与芮弯腰伸手,一个公主抱。 当着红袖的面,嗖的一下把俞氏给抱了起来。 嗡,俞氏脑海里一声嗡响,差点晕厥。 红袖则满眼星星,沂王力气真大。 “握草。”赵与芮这会心里正在悲叫,他一时激动,忘了自己才十五岁。 (明天爆更,爆更,五更,五更,五更。) 第71章 权宜之计 这俞氏身材比较娇小,个子也就一米六左右,估计也就九十多斤。 而他自从穿越后,天天体能锻练,又是跑步又是伏卧撑,突然发力之下,直接把俞氏抱了起来。 但下一刻,就感觉到身体一沉。 俞氏差点掉到地上。 “啊”俞氏惊叫,条件反射的一把搂住赵与芮。 “沂王?”她以为赵与芮是故意的,又羞又气,头却不敢抬起来,几乎把头埋到赵与芮怀里。 我的娘啊,抱不动了,赵与芮装逼有点失败,但既然抱起来,肯定不能放下去。 男人通常在某些时刻能超常发挥,刹那间他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走,回房。” 红袖赶紧在前带路。 他抱着俞氏一路快步而行。 好在卧室距离这里不远,要是再有个二十几米,估计赵与芮要出丑丢脸,根本抱不住。 他匆匆把俞氏放在卧室的床上,俞氏红着脸半躺着,几乎不敢看赵与芮。 赵与芮第一次进她卧室,房间里全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他太熟悉了,俞氏身上就是这种淡香,非常好闻。 “红袖去取点热水来,把药也拿来。”赵与芮脸色凝重,直接吩咐。 “好的呢。”红袖转身就出了门。 卧室里突然就余下两人。 俞氏又羞又怕:“沂王可以回了,我们自己会处理。” “你处理啥,伤口都崩了。”赵与芮突然生气道:“你别小看摔伤,万一伤到骨头,伤口发炎,几个月都好不了,要是变成瘸子怎么办?” “啊。”俞氏没想到赵与芮会这么大气这种态度和自己说话,后面的话更是吓人。 她惊恐的捂着嘴,突然不敢出声。 下一刻,她脑子里想到自己一瘸一拐走路的模样,那不如死了算,丢死人了。 “会——瘸吗?”俞氏瞪着眼睛。 “所以要好好看看伤口,母亲不让大夫看,只能与芮来看,与芮学过。”赵与芮又好声道。 “沂王学过医术?”俞氏一副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当然。”赵与芮毫不犹豫。 俞氏低下头,红着脸,又不敢出声了。 如果让沂王看伤,必然要看到腿?甚至? 这会可是夏天,裙摆之下,她连内衬都没有,这怎么行? 这是看病,权宜之计?伱不要瞎想。 两种声音在俞氏脑海里激烈的斗争着。 赵与芮想的却不是这样,他记得第一次看到俞氏掉河里时,俞氏院子里有两个侍女,另一个比较大,但之后,一直只看到红袖。 “与芮记得后院里还有个女使?”他突然道。 “那是红芍。”俞氏小声道:“她家就住附近,家中还有父母兄弟,我与她一年一签,有时经常回家,不会常在。” “母亲签她们多少钱一年?” “两百文。”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赵与芮是消除她害怕和羞愤的心。 果然谈了几句后,俞氏心情稳定很多。 这时赵与芮听到后面好像隐隐有脚步声,便大声道:“与芮也签了一些女使仆人,每个月都是两百五十文,现在已经涨为三百文。” “母亲,我想给红袖她们也涨一涨,一视同仁,这些钱,与芮来出。” 身后红袖正好走到门外,她脸色微变,露出喜色,微微停顿了下。 俞氏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府中自有沂王做主,妾身没有意见。” 她说完后,红袖才进来,红袖端着一盆热水,手臂上还挂着包裹,她感激的看了眼赵与芮,也没说什么。 “红袖帮我母亲把裙子撩起来,用热水清洗下伤口,我再来看。” “对了,这里都有什么药?” 红袖应了声,然后把包裹递上,向他解释,反正赵与芮一个也没听懂,大概和后世差不多,有止血的,有消炎的,当然这会没消炎的概念,然后有纱布可以包起来。 他懂屁的医术,但他相信俞氏自己弄弄,肯定还不如他。 起码他知道要消毒。 他马上反应过来:“后院有酒吗?” 俞氏和红袖莫名其妙瞪着他,但红袖马上点头道:“有。” “拿壶开过的酒来,需要用酒消毒,有些伤口一直不好,就因为受了感染,不消是好不了的。” 俞氏两人当然不懂,但听赵与芮说的这么专业,好像真是高手一样。 红袖又出去了。 赵与芮回头,俞氏小心的在缩起右腿。 她此时正半躺在床,右腿的裙摆已经被红袖掀起,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小腿。 不过小腿上这会已经有少许血迹,影响了美观。 她脸通红,不敢看赵与芮。 赵与芮走过去,把裙摆往上又掀了掀,很快就看到了伤口。 嘶,俞氏吓的一动都不敢动,脸红到脖子,她心里不停的在叫,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这伤口是谁包的?这么简单粗燥?”赵与芮不高兴道。 俞氏双手死死抓在裙摆一角,主要是固定在自己大腿上,生怕赵与芮再往上掀。 “是红袖和我两人一起包的。”她弱弱的道。 此时看去,确实包的一塌糊涂,加上刚才又摔了下,都脱落掉,里面涂掉的草药也几乎看不到,全滑落了。 赵与芮凑近了点,低头看向伤口。 俞氏身体微颤,想往后,又不敢动。 她瞪着赵与芮,确信赵与芮一直在看伤口。 这是赵与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靠着她。 那年轻俊朗的脸,关怀的神色,尽入她的眼底。 “摔的应该不重,就怕伤到骨头。”赵与芮边看边道,然后抬头:“有感觉到骨头痛吗?” 俞氏摇摇头:“不是很痛。” 哪可能没伤到骨头,但赵与芮不专业,也不放心:“这两天母亲最好卧床休息,我上午也不过来请安了,你休息几天,等伤口不再流血,让红袖通知与芮。” “听沂王的。”俞氏柔声道。 不知为啥,赵与芮一口一个母亲,叫的挺习惯的,他此刻也没想到,万一将来他被立为太子,俞氏瞬间又不是他母亲了,杨皇后要成为他母亲。 他也不能一直盯着俞氏的腿看,虽然俞氏的腿确实很好看,又直又白。 他转过身,去包裹里配药,这些药他都不认识,但红袖配药时,大夫已经区分好,有消毒,有对伤口愈合有作用的。 他按着红袖说的分开,先放在两端。 第72章 沂王像朕 等红袖回来后,赵与芮也没敢亲自动手,指挥红袖帮俞氏重新处理。 “红袖你以后每天帮母亲换次药。” “是,沂王。” “先用少量的酒把伤口消消毒。” 赵与芮虽然不懂,做起来看的就很专业,先要消毒,然后擦干,再上药,接着用纱布包起来,怎么包还要亲自示范,包出来的效果居然还挺齐挺好看。 红袖满眼星星,感觉沂王啥都会,真是厉害。 做完后赵与芮对红袖吩附了一番,红袖一一记着,用过的纱布要么扔掉,不扔就要用滚热的水烫洗,再用阳光晒干,消毒后才能再用,不要阴干,一定要晒太阳。 俞氏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情复杂无比,不知不觉的,她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要是他不是我嗣子多好。 怎么可能,除非他能当太子。 我在想什么?俞氏闭起眼睛,又羞又怕。 等到红袖叫她时,她才回过神来,这才知道赵与芮已经走了。 “刚刚沂王叫夫人,夫人没理他呢,还以为夫人睡着了。” “。。”俞氏脸变的更红。 她羞愤道:“今天的事,你不能再与别人说。” “放心吧夫人,红袖知道的。”红袖甜甜的笑。 赵与芮出门后就发现不对劲,衣服上面有了血渍。 刚刚他抱起俞氏,身上也沾了点血。 他有点郁闷的来到上次俞氏掉下去的地方,从池塘里弄了点水上来,把衣服搓了搓,结果那血渍反而搓大了。 特吗的,赵与芮没办法,硬着头皮回敏德殿,经过怀德殿时,生怕被早上起来的少年们看到。 但少年们没出现,突然一个人影冒了出来:“沂王--” 然后徐氏瞪着赵与芮,赵与芮也看着她。 徐氏好像刚刚起来,但表情有点慌张,先是看到沂王衣服上全是血,接着想到沂王是从后院过来的。 她脑子里下意识脑补了一些不该有的画面。 “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叫来的黄医官,还带了一株百年人参。”徐氏率先回过神,赶紧道。 “啊。”赵与芮也没想到宫里会来人,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消息,情不自禁心里感觉到一阵暖意,宁宗真是把他当子侄似的。 宁宗如此厚爱,我可不能对不起宁宗。他默默地想着,感觉以后没事要少来后院。 这时徐氏又说,好像是杨皇后帮他告状,说钟夫人弟弟打自己。 黄医官还说,陛下已经让钟友过来道歉。 赵与芮眼珠转了转:“跟我进屋,一会请黄医官到卧室来。” 徐氏跟着赵与芮进入内屋,帮赵与芮脱下那件带血的外袍,然后先放在室内,接着又去叫黄医官。 两宋的医护系统也很复杂,两宋医官主要分三个系统,一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御医,还有是礼部和太常寺属下兼顾内外的太医,另一个是翰林医官院。 南宋初保留了太医局,里面有局生和教授若干。 御医系统是指尚药局和御药院,后被御医名街所代。 还有一个翰林医官院,后改为翰林院,设医官局。 南宋的御医从和安大夫到翰林医学,共有十五阶。 这次来的是和安大夫黄正。 和安大夫是从六品,医官中最高品级,平时主要帮皇帝和后妃们看病,可见宁宗对赵与芮是相当关心。 黄正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徐氏拿起赵与芮那带血的衣服往外走,他眼睛一瞪,不敢相信那衣服上这么多血。 钟夫人的弟弟真是残忍,把年轻的沂王打成这般模样? 这也亏的是钟夫人弟弟,换成别人打宗室蕃王,早就下狱了。 “咳咳咳”赵与芮轻咳了几声,抬头看到黄正,赶紧起身:“是黄大夫吗?(和安大夫的官称)” “沂王别动,快躺好。”黄正三步并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搭赵与芮的脉搏。 赵与芮哪敢给他搭啊,不由分说起身:“小桃,快上茶。” “本王没事,黄大夫放心。”赵与芮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衣服都全是血,还叫没事?黄正扶着赵与芮往边上坐。 外面很快有小桃端了凉茶进来。 黄正正要说点什么,赵与芮沉声道:“钟夫人和陛下是一家人。” “本王和钟友也算亲戚,这件事,本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请黄大夫帮忙,回去后告诉陛下,与芮伤势不重,休养几天就好了。” 黄正不由动容,沂王通情达理,胸怀宽广,不愧是官家最疼爱的子侄。 但他还是想帮赵与芮看看,不料这时外面有徐氏叫道,说是沂王嗣母两国夫人俞夫人派人来叫沂王。 “嗣母有事找,本王就不陪黄大夫了,有劳黄大夫这么热的天跑一趟,来人,送黄大夫。”赵与芮才和他说了两句话就要送客。 黄正也没办法,再看赵与芮面色和说话模样,好像也确实问题不大。 他只好道,陛下让我带了百年人参,下官开个方子,沂王可以补补身体,若有什么不适,赶紧派人到医官局来找下官。 等他出门时,全保长又塞了一个袋子,装了十两碎银。 黄正推却不过,只好带走。 他回到宫中,向皇帝汇报,说沂王流了很多血,但沂王说,陛下和钟夫人是一家人,钟友和沂王也算亲戚,大伙以后当和睦共处,大事化小,沂王不想追究。 宁宗当时没说什么,等黄正走后,他当着慕容英的面叹道:“沂王真像朕呐。” 他的意思是,沂王仁厚,比较像我。 慕容英微笑点头,但眼中精光闪过,心想,当天看他在这里侃侃而谈,就不像仁厚的人,一看就是奸诈无比。 慕容英厌恶赵与芮,是因为他忠于宁宗的。 宁宗立赵竑为皇子,慕容英就一门心思想扶持赵竑,还大力栽培赵竑东宫的内侍张华,目前张华年纪轻轻,就做了内侍省都知,可以说是南宋史上最年轻的都知之一。 一旦赵竑登基,慕容英准备告老还乡,内侍省一把手都都知也要让给张华。 但自从沂王到了临安,好像一切都不对劲。 官家如此厚爱沂王,不但留他在宫中吃饭,还入宫不用奏报,今天又说像官家。 慕容英太了解宁宗,宁宗这人耳根子软,心也软,估计现在后悔太早立赵竑为皇子。 但他也知道宁宗轻易不会改变,因为宁宗是比较守规矩的人,他自己立的皇子,肯定不会轻易改变。 就怕有人在边上掀风起浪,制造是非,比如史弥远,比如沂王自己。 此时哪怕和史弥远算同党的杨皇后,心中也是不愿意废掉赵竑。 她们(她和慕容英)这类人,都对宁宗相当尊重,佩服宁宗的为人。 历史上宁宗死后,杨皇后还是不愿意废赵竑,因为不想违背宁宗的意志。 后来史弥远多次劝说,又叫来她的侄子杨谷杨石,一晚上来回跑了五六次,这才说动杨皇后支持史弥远废掉赵竑。 所以说,慕容英并不是赵竑的人,只是他忠于宁宗,见不得宁宗的仁厚被某些人欺骗。 在宁宗看书的中间,慕容英小心来到殿外。 殿外张华和平时一样守着。 慕容英想了想:“伱亲自去趟东宫,问殿下——” “问殿下听过隋朝皇子杨广和太子杨勇的事吗?” 张华立刻点头:“小的明白了。” “等下。”慕容英太了解赵竑,这么直接和他说,恐怕反而要惹怒赵竑,他又赶紧改变主意。 “你还是找东宫文官,让他们在授课时,讲杨广和杨勇的典故给殿下听。” “是。” 第73章 沂王其实还不错 (三更) 当天黄正走后,赵与芮陪少年们跑完步,又多做了两组俯卧撑,好好练了练力量。 上午诸事结束时,有人来报,工匠们样品做好了。 赵与芮大喜,立刻往怀德殿西去。 四个工匠最近都吃住在王府,专门帮赵与芮打造新物件。 到了怀德殿西,果然看到大殿里已经有个台球桌装好了,还有一张正在安装。 桌上有十几球,和他所说的大小一致。 “拜见王府。”几个工匠纷纷过来拜见。 “好,好,好,本王看看先。”赵与芮大喜,伸手拿过一个黑8,入手很沉,有后世的感觉。 他惊喜道:“这是什么木?” “回沂王,这是铁梨木,盛产于岭南广南东路(广东),奇重无比。” 铁梨木产于两广和云南,同样是干木,每立方米重达两千多斤,是干松木的一倍多,这也是古代造船常用的木头,又硬又重。 包括台球桌,台球杆也都是用铁梨木做的,赵与芮亲自试了试,效果还不错,就是球没有后世那么圆,毕竟现在工具有限,但已经相当不错。 他这会身边围了不少人,除了全保长,周来、牛宝、全勇、陈小刀都在。 他把规则说了下,教了教,和几人各打了一局。 南宋又没啥娱乐,几人一打就上瘾,纷纷觉得好玩。 接着赵与芮又看到了麻将。 麻将是石匠刘福用岩石打磨,又沉又重,但他说中间不小心摔破了几个,又重新打了,所以做的比较慢。 赵与芮心中微动:“麻将也可以用铁梨木,又快又经用。” 他只想着麻将要沉,忘了这会的石头容易碎,当下决定,麻将也用铁梨木,令木匠重打造。 将来铁梨木打造的自己用,卖的麻将用石头做,因为别人肯定会摔碎,然后可以再卖。 至于石匠,可以用来打造台球桌的桌面。 片刻之后,几个工匠,刘福、陈永,章石海,魏阿宝四人恭恭敬敬站在赵与芮身前。 他们都有自己的店铺,家里人多半也是干这行的,这次被沂王重金聘请,在王府呆了好几天,打造了这些东西。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赵与芮这会决定了:“本王想聘请你们为我们王府工匠师傅,放心,不是奴仆,是工匠师傅,专门为我们王府打造器具。” “每月领固定俸禄五贯铜钱。”赵与芮重重的提醒他们,这是铜钱。 “如果你们的儿子家人也是干这行的,另外再按年纪大小给于工钱。” 工匠们也不是天天有生意,而且一个月赚到五贯,也未必能存到三贯,因为他们都有家人要依靠他们。 四人听到这报价俱有点动容,片刻之后,木匠魏阿宝小声道:“敢问沂王,小人家中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能跟着小人做点木工手活,能拿多少工钱?” “都几岁了?”赵与芮问。 魏阿宝说最大的十九岁,最少的也十五。 “每人每月两贯,三人六贯。” 魏阿宝满脸通红,有点激动:“都是铜钱?”他再问。 “都是铜钱。”赵与芮肯定的道。 一家人十一贯,已经超过县尉的工资水平,而且全是铜钱,他以前肯定赚不到这么多。 魏阿宝想都没想,立刻道,小的愿意。 另三人还在犹豫,五贯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是很多。 赵与芮又道,你们家的妇人里,愿意的,也可以在王府干活,每月一贯。 这个钱不多,但总比在闲在家里好,而且不用像女使一样签合同,来去自由。 赵与芮这么一解释,大伙脸色再次变了,还有什么好说,四人纷纷同意,投效沂王。 四人都有家人跟着他们干,最小的才九岁,但赵与芮还是一样给工钱。 每家最少的月收入都有九贯。 而赵与芮还给他们吃了定心丸,这只是基本俸禄,重要节日和过年,另有奖金。 最后打发他们走时,与全保长道:“给他们准备合同,每家给二十贯安家费。” “多谢沂王。”四人激动无比,同时下跪。 他们第一次看到赵与芮都没人下跪,这会是激动的直接跪下了。 但这么点工匠对赵与芮来说是不够的,做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垄断的重要性,而且他需要大量的工匠,为以后外判做准备。 他让四人帮他介绍临安城其他熟悉,技艺好的工匠,只要能招揽来,都有赏金。 四人答应而去。 四人前脚刚走,全保长来报,有个叫钟友的郎将上门,还带着一些礼物。 哈哈哈,赵与芮大笑,请他进来。 再次看到钟友时,钟友已经完全没有上次那么嚣张。 “下官拜见沂王。”钟友表情恭恭敬敬,还自称下官。 “哈哈哈,老钟免礼免礼,都是自家兄弟。”赵与芮上前作势扶了下,钟友嘴角一抽,他才十七八岁,叫什么老钟? 不过没办法,谁让现在沂王最红。 “昨晚的事,是下官不对,下官来向沂王道个歉。”钟友也不废话,上来就道歉。 说完就准备走。 皇帝要禁足他十天,钟友是相当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和沂王无关,是杨皇后在搞鬼,但肯定会对沂王不爽。 打又打不过,现在拼后台也不如沂王,这日子怎么过?以后还怎么横行临安城? 不料沂王不让他走:“等会走。” “。”钟友瞪着他,还以为沂王要找人打他。 “我们昨晚说的事,别说本王欺负伱,先带你熟悉下,你们练好了,再来和本王比。” 赵与芮先带他打了下台球。 “特娘的。”钟友当时就爆了粗口,发现这玩意挺好玩的。 虽然和蹴鞠截然不同,沂王有胡说八道的嫌疑,但确实都是打球入洞。 他连玩了三局,有点不想走。 赵与芮又带他去打麻将,然后叫了全勇和周来陪。 一圈打下来,赵与芮三人都没怎么胡,十把里钟友胡了八把。 这把他乐的,立马觉得自己很有天赋,简直是神童,一学就会。 连赵与芮也夸他,没想到他牌技这么好。 钟友来的时候挺不爽的,走的时候兴奋的不得了,还带走了一副麻将。 赵与芮还向他保证,几天后帮他府上装个台球桌,让他好好练。 走出魏王府时,钟友回头看看,心想,这沂王其实还不错,他要输了十万贯,我就少收点他的,不让他跪了。 第74章 开业大吉 (四更) 后面仅十几天,赵与芮与临安城二十八户各种工匠签了合同,月开支达到惊人的三百多贯,若不是他前面狠赚了一笔,差点运转不起魏王府。 这天押官毛同带着四个人,刚到王府门口,准备换班,但居然一个人都看不到。 他又羞又怒,砰砰砰敲了几下大门,里面马上传来声音:“来了来了。” 沂王府门打开,露出一个亲事卒的脑袋。 “特娘的,门口都没有人,你们玩疯了?”毛同破口大骂,带着人冲进去。 只见王府大门后面的走廊十几步外,原本有个亭子,亭子里有石桌,现在已经被拆掉装了个台球桌。 守大门的四个人都在台球桌前,有人还在叫:“打4号,先打4号。” “毛押官。”看到毛押官进来,众兵士赶紧扔掉棍子。 “不用上值吗?你们特吗的。”毛同冲过去就骂:“沂王对咱们这么好,你们不用守门吗?王府家少了东西怎么办,伱们对的起沂王吗?” 噼里叭啦一顿骂。 皇城司这群人被骂的一声不哼,等他骂完了,才有人陪笑道:“是全管家(全保长)说天气太热,不用站在外面,让我们进来玩玩的。” “就是沂王对咱们这么好,你们好意思?”毛同怒道。 “我去站,我去站,我们轮流。”一个亲事卒,赶紧拿了自己的刀,屁巅巅跑到王府门口站值去了。 跟着毛同刚来换班的四人,磨拳擦脚,一脸兴奋,想必也等着找个地方打台球。 南宋也没啥娱乐的,赵与芮在王府里装了几张台球桌,先把驻守守卫全教会了,现在每天都有人在打。 原本皇城司很多人不愿意到沂王府来驻守,因为王府各门外容易晒到太阳,会太热,不像皇宫大殿,都有长长的屋檐可以避晒,如今皇城司各部都想着到沂王府来站值。 “你们特吗的别老玩,好好当值。”毛同又骂几句,往里走。 很快迎面来了周来,看到他兴奋道:“毛大哥。” “周兄弟。”毛同也亲切的道。 “沂王正找你,走。” “好呐”毛同回头示意另四人去换班,又叮嘱他们,不要贪玩,四人连连点头,赶紧离开。 四人是驻守勤德殿的,到了殿门口就看到有一个人站外面,当即大笑,进去后果然里面,有好多人,大殿里东,西,中放了三张台球桌。 其中有一张桌前,魏了翁、杜范,林介几个文官正聚在那打,另两桌都是兵士,场面极度夸张。 毛同跟着周来来到敏德殿,赵与芮正在大殿里等他。 他热情的上前拜见沂王,赵与芮则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递给他:“过几天本王的球牌室开业了。” “这是贵宾卡,年费五十贯,当然,咱们已经替毛押官免了,持卡前去打台球不要钱,打牌的包厢费也不收,毛押官是‘大家乐球牌室’第十号贵宾。” 毛同又惊又喜,至于第几号他顾不了,不要钱不收费几个字他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激动的拿过贵宾卡,卡是铁皮做的,一面写了编号“拾”,一面写了贵宾,免费等几个字,上面还有精美的图案,好像是画上去的,看起来相当精致。 “沂王真是,太客气了,末将-——”毛同激动的说不出话。 他这种级别的低级军将,平时连朝中大臣都不正眼看他们,比如勤德殿那些七品八品的文官都看不起他,没想到沂王对他这么好。 “此卡我们这边留有依据,只有毛押官能用,你不能借给他人。” “末将明白,请沂王放心。”毛同拍着胸脯保证,我是不会拿给别人去玩的,沂王放心。 赵与芮又道:“开业之后,毛押官可以带些兄弟来玩。” “那是当然,必须的。” “毛押官也可以介绍皇城司和禁军的兄弟们来玩,来人只要报毛押官的名字,开业前七天,一律打五折。” “末将替兄弟们多谢沂王。”毛同脸色通红,这下要涨脸了啊。 凭俺的名字打五折,虽然只有前七天,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事。 八月二十八日,京师大家乐球牌室正式营业。 开业当天,赵与芮买了很多烟花,此时宋朝烟花是最繁盛时期,架子烟火和盆景烟花相当有趣。 现场一顿烟花,浓烟四起,热闹无比,与此同时,门口大量的人排着队伍,等待开门。 大家乐球牌室还没开门,就有上百人排队,震惊整个临安城。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赵与芮轻摇纸扇,洋洋得意,站在二楼看着外面人山人海和焰火。 这句宋词还是昨天刚刚背下来的,趁着应景,赶紧装一波逼。 他身边这时正站着周琼。 周琼今天穿着宽松的长袍,腰间也没有束带,可她身材确实不错,尽管没有箍紧腰身,赵与芮每次回头时,都能看到她上半身明显的曲线,美妙玲珑。 而且她站姿很端正,看起来稳重雍容,如果不是知道她以前干过凤来楼,第一眼看到她的人,可能以为她是皇廷贵妇,大家闺秀。 周琼听到赵与芮装逼的词声,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沂王真是厉害,外面排队的,都是皇城司和禁军守卫吧?” “当然,前七天五折优惠,他们能不来?”赵与芮嘿嘿笑道。 因为前面十几天有很多皇城司守卫在沂王府玩过,一传十,十传百,京师皇城司的人现在对这个很有兴趣,今天不上值的人,奈不住的人都跑了过来。 有人想玩王府免费的,但不是个个都能忍住不玩。 加上赵与芮有意造声势,毛同又帮忙,兄弟们还支持,所以今天来的人特别多,门外现在排队的,基本全是皇城司,也有少量禁军。 “开门大吉。”就在这时,楼下全保长一声高喝,球牌室大门轰然打开。 哇吼,皇城司的人纷纷冲进来。 里面其实没这么多桌子,一楼全是台球桌,房间里只有八桌,后面院子也利用起来,最近正好不下雨,如果下雨,就盖上油布。 后院有六桌,整个球牌室,一楼也就十四张桌,楼上还有两张单独的,是不经营。 这下突然涌进来几十人,还有大量的人在外面进不来。 第75章 其乐无穷 (五更) 门口毛同脸色铁青的在守着,带着几个兄弟。 来的人大都是他同仁,他要维持次序:“站住,里面满了,你们等会。” 后面的人只能陪着笑:“毛押官,让我们进去吧。” “满了怎么进,排队。” “哎,外面挺热的啊。” “那也没办法,里面人满了啊。” “我进去看看,避避晒,行不行。” “这样啊,那你进去吧。” 毛同扰扰头,按赵与芮所说,放了大概五十人进去。 五十人也是里面负何极限。 众人进去后,发现里面有很多姑娘,穿着统一的青蓝色长裙,长裙后面还有字:“大家乐”。 这些姑娘虽然年纪都不小,姿色也一般,但服务还是挺热情的。 进来的人,每人一杯凉茶是免费的,然后会帮他们摆球,拣球,每桌前面有个姑娘是服务生,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她们说。 “多少钱一局?”有人问道:“我可是毛押官介绍来的。” “二十五文一刻钟。” “这么贵?”有人惊叫。 “不是五折吗?” “就是打了折的。” 四周一片惊呼。 就在这时,边上还有赵与芮安排的托。 托在这个时候就出场了。 “什么?五十文一刻钟?抢钱啊?”一个中年男子指着刚刚问话的道:“他们为什么二十五文钱一刻钟?” “人家是皇城司来的,毛押官介绍,有优惠啊。” “啊哎,当兵的还有优惠。” 四周皇城司官兵,纷纷挺胸,喜笑颜开,怎么了,当兵的不能优惠,气死你。 “能不能便宜点,我们想玩一个时辰。” “三个时刻也是这价。” “啊,好吧好吧,先来一个时辰。” “好的呢,四百文。”姑娘笑道。 皇城司官兵看着那百姓掏出四百文,个个面面相觑。 这会普通当兵也就是五百文一个月,都只够在这里玩一个时辰。 皇城司俸禄高点,但普通亲事卒,也就一贯多左右,五十文一刻钟真是贵。 想想现在物价,一只鸡七十五文。 两小时四百文,以后世一只普通鸡约三十元钱算,两小时就是一百七十块左右,一小时八十多块。 如果按米价算,两贯一石,大宋一石一百二十斤。 四百文算后世二十多斤,每斤两块,那也相当于一小时四十多块。 老百姓出五十文一刻钟在玩了,当兵的自然也没法计较二十五文钱一刻钟贵不贵了。 大伙玩吧。 反正一张桌子可以有好几个人在,大伙凑钱玩。 片刻之后,大家乐球牌室已经人满为患,到处都在打,屋子里只听到,叭叭的击球声,还有人第一次来玩,感觉很新鲜,很好玩。 楼上周琼这时有点奇怪:“沂王的客人不是主要靠百姓吗?为何百姓这么贵?普通百姓如何玩的起?” 周琼认为,这种生意的客源,最多的还是京师普通客人和读书人,因为大家乐对面就有学府,很多年轻书生们,普通人玩五十文一刻钟,确实太贵,没几个人玩的起。 赵与芮不动声色,心想,普通百姓无所谓,最好是禁军和皇城司的人来玩。 结交禁军和皇城司,才是他真正的打算。 不过他显然没想这玩意会有多火,后面来的普通百姓也不少,逼的他不得不再次抬高价钱。 开业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已经站了两百多人,很多路过的百姓也在排队,他们不知道里面干什么的,但国人就是如此,都喜欢凑热闹,既然这个球牌室这么受欢迎,大伙都想进去看看。 毛同笑眯眯的在外面守着,今天沂王还给他红包,他当然很乐意。 而且他也真心希望沂王生意能好,现在看来,果然红火的很,这会他心里都在帮沂王算钱了。 每刻钟二十五文,一个时辰两百文,五个时辰一贯钱。 沂王有十四张桌,每天开业五个时辰,那就是十四贯钱,一个月四百多贯,这还是优惠的情况下,如果百姓们来玩五十文,就得翻倍。 这生意可以做啊,真是赚钱。 沂王说还要开新店,想让毛同入伙,毛同想都没想,当场就同意了。 沂王说的对,只要火了,就不需要市口,在什么地段都行,总会有人找去玩。 这两天要去找找店面了,沂王交给我的任务,必须干好。 毛同正美滋滋想着发财大计,前面突然涌过来一波人。 他眼睛一瞪,大惊失色。 走前面的正是他的上司干办官李继乾。 毛同赶紧上前:“拜见李干办。” “杨提点,周干办,徐指挥,刘指挥。” 李继乾带来四个人,一共五人,俱是皇城司中高级武将,在毛同的引见下,很快来到二楼。 五人纷纷拜见沂王,赵与芮大喜,引他们到二楼包厢,这边有个大包厢,放着一张麻将桌,一张台球桌。 杨跃虎是禁军世家,其祖上杨惟忠是宋高宗时期首任殿前司都指挥使,现在是皇城司提点。 皇城司最大的官就是提举皇城司,只有一员,下设提点皇城司,提点从一人到六人都有,现宁宗时期,只有三名提点。 杨跃虎就是其中之一,李继乾算是他亲信。 另一个周贺和李继乾是兄弟,也是杨跃虎的亲信,干办官。 每干办下面有五指挥,上一指挥(都头级)徐有忠,上三指挥刘铁山,俱是李继乾心腹。 这波人加上毛同,算是一个系统的。 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后来赵与芮才知道,都不是现任提举皇城司提举钱斌的心腹。 钱斌也是禁军世家,与杨家更有世仇。 钱斌祖上钱愐当年在高宗时期和杨惟忠争殿前司都指挥使没争过,就到皇城司任提举,虽然还是一把手,但权职无法和殿前司都指挥使比。 一个相当于中秧敬伟团团长,一个相当于京师驻军司\令,钱愐肯定不爽。 现在风水轮流转,钱斌是提举皇城司,杨跃虎到了他手下,自然成不了他的心腹,而钱斌还是皇子赵竑的人。 当然,这会赵与芮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要结交皇城司和禁军军将们,众人来捧场当然十分欢迎。 台球比较好学,一教就会,麻将就有点麻烦,但赵与芮还是耐着心思,先把他们全教会了。 众将试着打了一会,立马就感受到麻将的其乐无穷。 原本李继乾是想带人来捧个场,向沂王示个好,并没有觉得这台球有多好玩,官将做到他这一级,通常不会太沉迷这些游戏。 不过这麻将一玩后,果然就感觉不一样,好玩,真好玩。 第76章 合作与拉拢 赵与芮专门给他们每人一百文铜钱,两贯会子,先试玩,玩的比较小,今天杨跃虎手气不错,一会功夫,就把李继乾和周贺两人全赢光了。 “哈哈哈,果然好玩。”杨跃虎大笑,然后起身,把位置让给跃跃欲试的刘铁山。 他为人是比较沉稳的,也没沉迷,玩够了就起身,今天他原本只打算跟着李继乾来看看热闹的,没想到沂王这么有趣,发明了这么好玩的东西。 而且官到了他这个级别,原本沂王这种无权无势的宗室并不是值得他投靠的对象。 他是很想投靠皇子赵竑的,人家那是储君,随时能当皇帝。 可惜赵竑身边投靠的人太多,像钱斌就早早投靠了,所以肯定没他的位置。 沂王这么有意思,倒也是值得结交下。 当然,关键是他和沂王见过面后,感觉觉得沂王没有架子,礼贤下士,这是他们武将比较喜欢的。 杨跃虎起身走到赵与芮这边,赵与芮正和毛同打台球,毛同赶紧停下。 “刚刚末将进来,看到楼下有个横幅,写着天下唯一,还是陛下亲笔?” “当然,本王从陛下那里求来的。”赵与芮笑道:“看以后,谁敢在这里闹事。” 杨跃虎一脸震惊,然后若有思。 毛同这时笑道:“天下唯一,那外面就不能仿冒了,谁再做这个生意,就是大罪。” “当然是大罪。”赵与芮斩钉截铁,你老百姓私自打造麻将都可以是大罪。 陛下都说了天下唯一,只有我赵与芮能干,不然我求陛下的御字干什么? 他还要拓印,将来开个分店,挂一个,把皇帝的字挂的满大宋都是,看谁敢跟风仿造。 果然如此,杨跃虎暗暗点头,沂王这是想做独家生意,不让别人做。 “这种有麻--将和台球的包厢,多少钱一个时辰?”他不由问。 “这是本王招待自己人用的,不收钱。”赵与芮一句自己人,让杨跃虎心中很爽。 “其他只有麻将桌的,一贯一个时辰。” “嘶”杨跃虎脸色大变,真特娘的贵啊。 他刚才玩了会,感觉其乐无穷,这要坐上一天,都可能不会厌烦。 这时赵与芮看了眼毛同,毛同心领神会,便道:“包厢真是贵,沂王卖麻将吗?” “卖,五十贯一副。”赵与芮轻摇扇子,笑道:“不过这玩意,和家里人玩没意思,出来包厢和几个兄弟打打牌,完了喝点酒,那才有意思。” “就是这个道理。”杨跃虎哈哈笑道。 毛同又道:“末将刚刚帮沂王算了算,就这店铺,十几张桌子,每个月不得几千贯?” 杨跃虎听的脸色微变,满脸震惊之色,他不由瞪着赵与芮。 赵与芮笑道:“还得看生意好不好,台球每时辰四百文,每台桌一天能干满五个时辰,大概能收三十多贯。” “麻将现在正在推广,一个时辰一贯,每天能干五个时辰,大概能收四五十贯,要是晚上也有人挑灯夜战,可达七八十贯。” “那加起来,一个月三千贯是有的,再卖卖麻将和台球桌,啧啧,确实能赚一把。” 真赚钱啊,杨跃虎听的眼都红了,这一年不得四五万贯?开一个店就这么多?要是开十个还得了? 有些勾栏赌当恐怕也没这么赚钱。 他果断道:“末将看沂王这边生意挺好,这些桌子和包厢,怕是不够用。” “本王正有此意,想再开几家分店。”说到这里,赵与芮突然压低声音:“杨提点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嘶”杨跃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沂王想拉他入伙。 这要合作了,以后就等于是沂王的人,嗖嗖嗖,他脑子里疯狂的转了起来。 投靠赵竑是没有希望了,死对头钱斌在赵竑身边,除了钱斌突然暴毙。 而沂王据说很得官家欢心,官家还专门帮其题字,他还是丞相史弥远亲点。 有钱斌在,将来赵竑当了皇帝,老子这辈子是不可能当上提举,弄不好还要被打压,既然没法升官,那就多赚点钱? 万一,万一将来皇子有什么意外?一切,都是可能的? 特娘的,可以赌一把?更别说每年几千贯分红了? 杨跃虎脸色微红,深深看了眼赵与芮,赶紧低头小声道:“末将荣幸,愿闻其详。” 赵与芮不想大张旗鼓,把他和毛同带到一边,远离打麻将的人。 “这种合作赚钱的事,一定要低调,让更多的人知道,只会眼红,然后会想办法对付咱们。”赵与芮缓缓道。 “沂王说的是。”杨跃虎当然也知道,能保密最好。 “本王让毛同帮本王在临安城再找几个店面,由本王出面来干,毛同和杨提点,帮忙介绍生意即可。” “不用你们出钱,利润七二一。” 毛同和杨跃虎对视,当然知道谁是二,谁一。 “每月的钱本王让人交给毛同,这样就算别人查得,也只知道本王在与毛同合作。” 至于杨跃虎怎么到毛同那拿钱,是他们自己事,赵与芮要求,一定要小心,别让人发觉。 其实他主要是怕史弥远知道,到时认为自己结交皇城司高级将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但和毛同合作,这种低级押官,简直不入流,就是个站门岗的,谁会在意。 “稳妥,当是如此。”杨跃虎当然也愿意这样,能不走上前台,自然最好。 不过他心中微动,他啥也没出,凭空得到二成利,沂王这是很仗义啊?又或者,沂王想干啥?杨跃虎也是个人精,隐隐感觉,今天拿了沂王的两分成,将来恐怕,还得付出点什么。 却见赵与芮这时看了眼打麻将的那些人,沉声道:“杨提点,当多和这些兄弟打打麻将,输点钱与他们,都是自己兄弟,当共享福贵。” 他的意思很明显,本来也想拉这些人入伙,但知道这事的,越少越好。 赵与芮并不了解杨跃虎,但毛同已经和他说过,杨跃虎为人还算不错,对下面兄弟很好。 通常对下面兄弟不错的人,至少可以值得试一试,至于值不值得真正信任,只要交往久了就能知道。 况且他也想过,就算真的被告密到史弥远那,他也有借口,现在主要的生意来源是皇城司,他只是想借杨跃虎,多拉点生意而已。 杨跃虎此时深深看了眼赵与芮,重重的点头:“沂王考虑周到,末将佩服。” 当天两人只谈生意不谈其他,大伙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一个想赚钱多拉点皇城司的人来,一个想多赚点外块,仅此而已。 周贺他们几个打麻将的,打到下午快天黑都不想走,最后还是杨跃虎发火,才把他们叫走。 临走时,杨跃虎叭的一声把一张五贯的会子拍在桌上:“不用付钱吗?你们想白玩?” 徐有忠赶紧陪笑,把杨跃虎的会子塞回给杨跃虎:“不用提点出钱,今天末将大胜,嘻嘻。”掏了五贯会子出来。 另三人黑着脸,一脸不服,下楼的时候,纷纷吵着,改天不上值,再来大战。 楼梯边上有个姑娘,这时笑道:“咱们大家乐,通宵营业,晚上也有人值守的,欢迎军爷们再来,挑灯夜战。” 杨跃虎嘴角一抽,这还真是拼命赚钱啊?通宵营业?大宋唯一吧? 第77章 贵?那得涨价 他们走了之后,楼下还全是人,都是在打球的,楼上包厢有点安静,主要现在麻将会的人不多。 但赵与芮相信,将来楼上会比楼下更赚钱。 赵与芮这时来到吧台,有个姑娘正坐在里面,周琼则站在她身边,看着大厅,周琼也是感觉很新奇,沂王发明的这个吧台挺有意思的。 “还有这么多客人,看来今晚要很晚才能睡?”周琼笑道。 当初赵与芮说经营别的,还能养活她的姑娘,周琼真不相信,今天第一天开业,就已经征服了她。 而且此时外面还有人在排队,附近的老百姓和很多路过,原本要去青楼的书生公子们都进来玩了。 每当外面排队的人少时,全保长就会把王府里一群托叫过去,所以从上午到现在,进来的人络绎不绝,外面排队的人更是一直没停过。 现在接近天黑,皇城司的军士们越来越少,附近百姓和路过的公子哥们越来越多。 当然,能在这里玩的起的百姓,赵与芮可不认为是普通百姓。 “晚上轮流值班,每天留五人。”赵与芮说完后,想了想:“楼里还是没有男人,得招几个男仆从来。” 楼里服务员全是女人,赵与芮有点不放心。 周琼窃笑,抬头指了指墙上:“沂王这东西挂在这里,谁敢闹事?” 正是官家写的“天下唯一”四个大字。 赵与芮听罢,不由沾沾自喜。 两人正在说话,此时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看到周琼,脸色大喜,快步过来:“周掌柜还在?” 周琼抬头,先是愣了下,接着才缓缓点头:“原来谢公子。” “周掌柜不干这行了,甚好,甚好--”对面的谢公子表情有点振奋。 得了,赵与芮一看,就知道又是个迷弟,和袁密海一样,但真不会说话。 果然,周琼听了不高兴,淡淡的指向赵与芮:“这是周琼的新掌柜,周琼已经不是掌柜,只是管事。” “啊”谢公子瞪向赵与芮。 “这是陛下亲笔?”突然他身后有人道。 谢公子闻言,回头看到同伴,正在看墙上,他再转过头,脸色大变,皇帝的笔法不认识没关系,下面的落款,没人敢伪造的。 他结结巴巴:“这是陛下亲笔?” “当然。”周琼傲然道。 这要放明清,现场马上要跪一地的人。 不过两宋还不至于,大伙看着皇帝笔默,个个表情凝重,谁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不但掌柜后台硬,而且,外面不能再干这行。 周琼这时道:“谢公子是来打台球还是打麻将?” 谢公子立刻道:“台球如何打?麻将如何打?周——姑娘教吗?” 周琼看了眼赵与芮,然后点头道:“当然。” “如此甚好,教教我们也行。”他身后几个公子哥纷纷点头,有美女教当然最好啦。 “台球现在没有位置,不如去楼上包厢打麻将?” “可以可以。” “就是这价钱有点?”周琼一脸不好意思。 “周姑娘还怕我们付不起钱?”有人不爽道。 “倒不是这个意思,但做生意,还是得先说清楚。”周琼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道:“我们大家乐的规矩,亥时(晚上九点)后,到次日卯时(早上五点),包厢费是翻倍的呢。” 几个公子哥根本不在意钱,都说先看看,麻将好玩不? 赵与芮美滋滋的看着周琼带他们上楼,这麻将包厢要是能客满,晚上再有生意的话,一个月两千贯以上是稳妥的,想想都是美妙。 他没有租金,工资也不要付,只要养活周琼的手下这批姑娘,啊呀,资本家听到都要流泪,我是不是太黑了,恩,等生意起来,给她们发点工钱,不然心里不安。 他现在迫不及待要开分店了,因为这里姑娘太多,用不了这么多。 很多姑娘大部份时间都没事干,摆球的事,其实他们打球人自己也能干,有时还嫌姑娘们摆的太慢。 理论上,一个姑娘可以同时看几张桌子,所以他需要开分店,把姑娘们分流出去。 他今天呆了一天,整天下来人很多,也很忙,但并不乱。 因为皇帝的字摆在这,皇城司的人也知道这里是沂王开的,大伙再乱,也不敢闹事。 而且只要几天时间,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这里有皇帝写的字,绝对没人敢闹事。 再忙再乱都不怕。 “妙蓉。”赵与芮突然扭头叫道。 “来啦。”严妙蓉从不远处匆匆跑过来。 她已经被赵与芮抽到大家乐,在这里负责最后收钱,每次送钱回王府,由全勇负责陪同,给全勇机会。 严妙蓉识字,还会记帐,在王府这些天,干事也很认真,赵与芮现在比较信任她。 “今天收了多少了?”赵与芮问。 严妙蓉一边在吧台找帐薄,一边道:“刚才那笔收完,应该是十五贯五十文。” 赵与芮脸上露出喜色:“百姓和读书人玩的也多?” “多,开始全是皇城司的,后来百姓和读书人就多了,都叫贵呢。”严妙蓉笑道。 “贵?那得涨价。”赵与芮道。 “。。”严妙蓉。 “你明日找个木板,写个东西,贴在木板上,放在进门处。”赵与芮道:“开业七天酬宾,为五十文一刻钟,七天后调整为八十文。” “。。”严妙蓉,她呆呆看着自家沂王,弱弱的道:“那皇城司的人呢?” “一样,七天之后,价钱都一样。” 严妙蓉心想,这下太贵了吧,今天皇城司的人都无的不长,很多人都是凑钱一起玩,比如一张桌子,有四个人凑钱,这样省钱,又都能玩。 “先看情况,如果七天后生意还不错,可以考虑开始办优惠八折卡。”赵与芮和严妙蓉讲了讲后世的一些套路,将来要哄他们办会员。 办了会员后,在临安城五十大分店,都可以玩。 “我们有五十大分店?”严妙蓉瞪着眼睛。 “现在没有,将来会有,先吹着,不,先说着。”赵与芮道。 严妙蓉吐吐舌头,相当无语。 台球这玩意,刚开始肯定最新鲜,赵与芮就着借着大家新鲜劲,先捞一波会员,以后干的不好,可以关门走人,呸,不能学后世,咱至少是个沂王,不能这么干。 才开业第一天,赵与芮就琢磨着如何割韭菜。 第78章 我不是杨勇 (三更) 今天生意爆火,出乎赵与芮意料,但也出现一些问题,比如有人还偷偷顺走了两颗球,打断了一根杆子,那杆子也算,只是操作不当,被折断的,偷球就过份了。 这边皇帝题字挂着,这偷球的人胆子也真大。 另外木头做的桌子果然不经打,有些洞口已经被撞的塌扁。 赵与芮听着严妙蓉的控诉,一个个改进。 老套路先贴告示:发现偷球,送官查办,罚钱一百贯。 打球轻点,打断杆子,赔钱五十贯。 洞口要开始包层羊皮或布料,他这时才想起来,后世台球的洞口也有包料。 发现问题多没事,逐步改进就行。 就在他与严妙蓉交代事情时,边上王妈妈跑过来,说有人想拜见沂王。 赵与芮大为意外,他走进大厅,角落里有张桌子边上,有三个壮汉围在那,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个球,抛来抛去,已经不打了,但还没走。 等赵与芮过去,他马上放下球:“末将御龙直左直指挥潘鹏拜见沂王。”身后两将纷纷拜见。 赵与芮愣了下,南宋军制乱而杂,他已经穿越过来快两个多月,还得想半天才能想起来:“潘指挥免礼,久仰久仰。”久仰个屁。 这是南宋禁军御龙直左直指挥,御龙直是步兵,步兵每指挥约五百人,下面有五个都,每都为一百人,南宋步头叫都头,如果是马兵,叫军使。 御龙直是皇宫亲卫,和皇城司差不多,也是重要的驻卫。 潘鹏看赵与芮很客气,和传说中一样没驾子,脸上也赶紧露出讨好的表情。 他和毛同是老乡,两人在不同的营当值,也是毛同介绍,带禁军兄弟们来玩。 赵与芮马上道:“既然是毛同老乡,以后当常来玩,周管事。” “奴家在。” “明天通知妙蓉,替潘指挥也打造个贵宾卡。” “多谢大王。”潘鹏大喜,开始他是叫沂王,现在直接叫大王,明显有亲近之意。 不过他等赵与芮肯定也不是为了这些事,他又道:“末将厚颜,以后咱们御龙直的兄弟——” “只要报潘指挥名字,前七天一律五折。” 潘鹏大喜,这下面子里子都有了,千恩万谢,喜滋滋的离开。 他是知道毛同的经验的,报毛同名字,皇城司前面七天五折,他要求的就是这个,也没敢多要。 看着他们离开,赵与芮转过身,王妈妈低眉顺眼站在边上。 王妈妈其实也才二十七八岁,长的还算不错,是周琼的姐妹,现在赵与芮人手不够,里面能用的姑娘也不多。 关键要能独当一面,不能只是花瓶,王妈妈就比较活络。 “今天生意不错,前途看来还可以,周管事,本王想从这个月开始,给姑娘们发点生活费,每月每人先发两贯,王妈妈四贯,晚上值夜班的,再加两贯。” “钱是少了些,因为本王不知道这些玩意能火多久,如果每个月这样,定然再加。” “当然,大家乐一切渡用,吃喝,本王还是全包。” 这就是实打实拿到手的,周琼感激的看着赵与芮,王妈妈更是喜出望外。 之前赵与芮和周琼的谈判,只是养着她们,没想到还愿意出薪水。 “多谢沂王,沂王——真是仁厚。”周琼激动道,她浅浅弯下腰,好久都不想起来。 赵与芮见状,只能上前轻轻托起她的手臂:“周管事不用多礼。” 两人隔着衣裙轻轻的接触,扑通扑通,周琼就感觉心脏好似被拨动了一下,突然剧烈跳了几下,刷,她脸额通红,片刻之后,她不由悲哀的想到,若是自己再年轻十岁多好? “和周管事相处不久,本王也确信周管事是能信的过的人。” “通常对自己姐妹情深意重的女子,必是重情重义的值得信赖的。” “本王把大家乐交给周管事,相当放心,就怕周管事,以后找到心人上,远嫁他方,那你可得提前和本王说下,本王要找个接班人才是。” 周琼眼睛都红了,哀声道:“周琼残花败柳,勾栏伎人,哪配有什么心上人,但愿沂王不弃,琼愿跟着沂王,好好经营这大家乐,与姐妹们,在此终老。” —— 赵与芮疯狂赚钱和拉拢人心的时候。 皇城东宫,皇子赵竑正在上课,他比赵与芮认真,每天的功课排的满满,上课也端正无比。 今天主讲人是他曾经的王府长史洪咨夔为其授课。 洪咨夔素以才艺自负,为官耿直,屡次上书直陈弊政,因为触怒史弥远,被弹劾罢官回家,赵竑就把他叫进东宫,专门为自己上课。 此时大殿里,赵竑正襟危坐,洪咨夔声音沉稳,字字清晰。 “杨广的上位,主要用了装和诬。” “何谓装?时文帝要去府中看望杨广,杨广知道母后独孤氏最恨那些用情不专一的男人和不够节俭之人,杨广事先把府中的美女都藏起,又找了一些破旧的家具来“充门面”,府中的乐器都是琴弦断绝的,还故意弄了两个又丑又老的女人随自己一起接驾。果然,杨坚看到这样的场面,认为杨广不但勤俭节约,而且又不近女色,这显然让杨坚大为赞赏。” “杨广每次来朝,车马侍从都俭约朴素,恭敬的应对朝臣,礼节极其谦卑,因此名声在文帝的儿子诸王里是最好。” 洪咨夔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下赵竑。 赵竑聚精会神的听着,脸上还露出很有趣的表情。 洪咨夔暗叹,接着又道:“何谓诬?杨广舍的花钱,不惜重金,大肆拉拢文帝以及独孤皇后身边的人,让他们时不时地说一些太子杨勇的坏话,久而久之,皇帝和皇后,对太子杨勇就不那么放心了。” “当时连朝中最显赫的大臣杨素也站在杨广身边,多次在文帝和皇后面前说太子杨勇坏话。” 洪咨夔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下赵竑。 赵竑终于脸色严肃起来,他缓缓起身:“洪长史是意有所指,杨素是史弥远,杨广是赵与芮?” “。。”洪咨夔无语,只能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说些历史典故,古贤有云,夫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赵与芮也配和我比?”赵竑大声道:“不学无术,沉迷商贾,除了会讨好父皇,一无是处。” “洪长史勿须担心,我心中有数,亦不是杨勇。” 赵竑对自己相当有信心,杨勇岂能和我比? 杨勇品德不修,骄奢淫逸,生性爱色,喜爱奢侈,这可都是赵竑没有的缺点。 赵竑其实心中还有点恼火,你拿我和杨勇比? 洪咨夔听赵竑说这话,只能暗暗长叹,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79章 要节制才行 一大早。 魏王府俞氏在红袖的搀扶下来到客厅,她的脚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不用搀扶也能自如的行走,但女人就是这样,总想在男人面前撒下娇。 她端正的坐在位置上,努力挺直了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雍容高贵。 红袖刚要走出去,俞氏突然问:“红袖,我气色怎么样?” 红袖回头,打量下俞氏,笑道:“夫人气色很好,沂王一定会很高兴。” “。。”俞氏瞪了她一眼,我气色好和沂王有什么关系,没再说话。 红袖和以前一样,站在门口。 算算时间,沂王也快来了。 果然,很快外面响起脚步声。 俞氏深深吐了口气,脸上试着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徐姐。” “红袖。” 外面传来对话声。 俞氏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好像听到什么沂王昨晚有事睡在外面店里,主要想看看晚上有没有生意,没有回来之类的话。 他不来了?俞氏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赵与芮入住魏王府一个多月,这是第一次没有来问候她。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心里感觉空落落,好像失去了某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不一会,徐氏进来了,向她施礼,和她说了几句,她完全没听见进去。 等到红袖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啊。” 她开始打量起徐氏。 徐氏年纪看起来比她还大,但俞氏是长的年轻,所以知道徐氏和自己应该差不多大。 徐氏脸蛋比较圆润,身段丰腴,低眉顺眼的模样,颇具风情。 与芮喜欢这样的? “你叫什么?”俞氏忍不住的和徐氏说起话。 “回夫人,妾身徐俪。”徐氏温顺的道。 俞氏微微动容,因为普通百姓很少说妾身,徐氏看起来确实像大户人家出身,但如何会在绍兴认识的赵与芮? 她不禁有些三八:“看你像出身大户人家,为何流落到绍兴?” 这些事赵与芮都没有问过,徐氏犹豫下,小声道:“妾身原本是德安府人氏,因战乱,避往江南。” 徐氏并没有细说,俞氏不知为什么,突然心里有些不爽。 徐氏论年纪可能比她还大,论身材容貌,俱不如她,却能天天跟在赵与芮身边,还能服侍赵与芮睡觉,俞氏想着这些,脑子里莫名的烦燥起来:“与芮还年轻,切不可由着他胡来,夜宿外面的事,你们身边人,一定要多劝劝,什么事,都要节制才行。” “是,夫人。”徐氏意外的抬头,看了眼俞氏。 俞氏也正在看着,两女对视一眼,徐氏低头,俞氏的脸却红了。 我说这些干什么?俞氏说完就后悔,但现在后悔也没用。 “伱下去吧。”她赶紧挥手。 徐氏走出屋子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俞氏刚才的话和表情,可不像是一个长辈,更像是? 屋子里,红袖正笑眯眯的问俞氏:“夫人,今天想吃什么,我让前院的人准备?” “随便。”俞氏烦燥的道,说完起身就走,好像很生气。 红袖一脸懵逼,我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夫人今天好像不高兴? —— 昨晚还有真有人晚上都没走,不但有人点着蜡烛在打球,还有人点着蜡烛在打麻将。 赵与芮想看看晚上生意怎么样,便住在大家乐,周琼还把她的闺房让给赵与芮住。 当晚打麻将的是那个谢公子,他是前右丞相谢深甫的孙子,学会之后就有点乐不思蜀,第一次玩就和几个官宦子弟们打了个通宵。 麻将包厢非常贵,打了一个通宵加昨晚,晚上九点过后还是翻倍,谢公子他们支付了十二贯。 这抵的上一个普通九品文官的月俸禄。 但他们输赢比较大,周琼还教他们每盘打完,赢的拿两百文出来,先凑了十贯,最后还差两贯,赢钱的一个公子哥又多付了两贯。 所以别看麻将包厢贵,只要输赢大,根本不在乎。 当天第一天开业,不但人满为患,晚上还有人玩,让赵与芮信心大增,第一营业额,更是超过了三十贯,还卖了两副麻将,总收入达一百多贯。 这可是在麻将包厢,只有两个收了钱的基础上,等将来麻将推广起来,获利更丰。 他当天睡在大家乐也是想睡个懒觉。 自从来到大宋之后,每天早上要起来运动和拜见长辈,他在魏王府就没睡过懒觉。 这段时间比较忙,赵与芮实在受不了,找了个借口在大家乐睡了个懒觉,回到魏王府时,已经是辰时四刻。 简单洗涮过后,他带着少年们踢了一场球,时间也不长,就两刻钟,但他大呼小叫,弄的动静很大,声势逼人,连前院的莫泽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不停的摇头。 临近中午时,李平豹和李平山来报到。 两人买官之后,成功留在京师,差遣是皇城司副指挥。 官职比周来他们还高,没办法,两人买的官阶比较高,是小使臣,虽然是小使臣里的最低级。 但两人一个手下都没有,挂职在皇城司,然后来王府报道。 赵与芮在后院召见他们,两人跟着牛宝来到后院,就见少年们正在训练。 “拜见沂王。”李平豹兄弟上前就拜谢,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李平山都考了两年没过,这次幸好有沂王出面。 “这里都是自己人,免礼免礼,来,看看我的球队训练的怎么样?”赵与芮哈哈笑道。 两人面面相觑,沂王搞球队干什么?现在蹴鞠都不流行了。 蹴鞠在两宋前期有段时间非常流行,全国到处都是球社,还有正规的比赛,像后世的联赛一样。 但进入南宋中期后,已经彻底没落,玩的人越来越少。 两人不以为然,而且感觉沂王如果爱好蹴鞠,恐怕不是好事。 两兄弟对视一眼,有心想劝说,但又不敢。 这时,场中陈小刀在叫。 “准备。” 哗哗,少年们纷纷拿起一个球,动作整齐划一,看的两兄弟表情一愣。 这军中再精锐的兵马,动作也不可能这么整齐。 “举球。”陈小刀再叫。 少年们纷纷举起球。 “跳。” 第80章 是不是精锐? 随着陈小刀一声令下,少年们开始把球举在头顶,进行蛙跳。 这就是体能训练,不过赵与芮加了个球,这让人看起来,他们就是为了练蹴鞠。 两兄弟看着少年们跳来跳去,一个来回,距离也不远,但好像很累。 他们从来没蛙跳过,当然不知道这动作超累。 等少年们跳了个来回后,赵与芮再问:“怎么样?还可以吧。” 李平豹年少,表情不以为然,心想这些半大小儿,跳跳蹦蹦玩玩球有什么用? 李平山比较成熟点,立刻道:“沂王这些少年训练有素,如果稍加调教,都可以成为军中精锐。” 李平豹这性格有点像李平夏啊,当即冷哼:“哼,十五哥你可别学别人只在沂王面前说好话,这么练,能练出什么精锐?” 李平山表情尴尬。 赵与芮哈哈大笑:“要不这样,与两位练练?” 李平豹眼睛一亮。 李平山苦笑:“不好吧,打伤沂王的人怎么办?” 赵与芮二话不说就往后退,全勇、周来、杨小刀等人纷纷后退。 两兄弟莫名其妙,但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上去两个,打倒他们。”赵与芮厉声道。 人群中一下冲出四五个人,但后面冲出来看到人多了,有几个就停了下。 最终冲到前面的是罗兵和全十。 李平山还在摇手:“沂王这——” 话还没说出来,嗖,全十对着他档下就是一脚踹过来。 赵与芮嘴角微抽,这都是和谁学的,这么阴险下作? 现场四人打成一团,两少年悍武勇猛,接到命令就是要打倒他们,李氏兄弟精于战场搏杀,但手中一无兵器,二有点顾忌,突然之间,居然还落在下风,有点狼狈。 赵与芮立刻道:“两位兄弟就这点水平?你们个子可比他们高好多呢?”言外之音,你们买这武官,好像不值这价啊? 这下李平豹不爽了,真当我们不敢下手? “沂王,得罪了。” 他一声暴喝,虚晃一枪,迎面躲过罗兵的一拳后,侧身一击,砰,正中罗兵鼻子。 这下他下手极重,罗兵鼻梁差点被打断,扑通一声,满脸是血的倒地。 李平豹以为这人已经废了,不料罗兵原地一滚,一把抱住他的小腿,用力就板。 “握草。”李平豹又惊又怒,终于感觉沂王这些少年不好对付。 “再上去两个。”赵与芮这时大喝:“不打倒他们,伱们今天都不要吃饭。” 全五全六疯狂冲出。 以四打二。 李氏兄弟开始紧张,全力以赴。 两人身材高大,雄武强壮,这下使出全力,四个少年也不是对手。 砰砰砰,场中声音连连,少年们不停中招,但无人敢哼,被打的满脸是血还继续往上。 此时李平山非常震惊,这些少年根本不像是人,简直就和野兽一模一样。 “再上两个。”赵与芮又叫。 陈峰季虎儿快步当先。 以六对二。 少年们训练有素,又不怕被打,这次从四面包围,先要抱住他们。 在被连打了几下之后,终于有人抱住两兄弟,两兄弟连下重手都没能把人甩开,接着又被其他人抱住双腿。 “轰隆” “砰” 片刻之后,两兄弟纷纷被放倒,重重摔在地上。 少年们夹手的夹手,夹脚的夹脚,还有骑在他们身上的骑着,把两兄弟以一个‘大’字形控制在地上。 他们都是用双腿绞住李氏兄弟的手和腿,这使两人几乎不能动弹。 “哇吼”现场一片欢呼,其他少年们也纷纷大叫。 “哈哈哈。”赵与芮大笑,挥手示意放开。 李平山和李平豹郁闷的起身,李平豹还是不服:“沂王的少年们固然勇猛,也不怕死。” “但如果在战场上,我们手中有兵器,他们近不了身的,来几个死几个。” 李平山在后面拉他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但李平豹就是不服,还要说。 “哈哈哈,平豹说的有道理,战场上才能见真章,你们以一敌三,已经远胜他们。”赵与芮心想,我这队列训练出来的,同样一百人,能打你们几百人,战场上当然不会和你这么打。 刚刚李氏兄弟还看不起这些少年,现在看他们几乎个个满脸是血,但起身后,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纪律如此严明,李平豹和李平山看的也动容,暗暗忌惮。 “今天加餐,六人赏钱。”赵与芮最后一挥手。 众少年再次兴奋大叫,接着又赶紧一动不动,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李氏兄弟看在眼里,更震惊了。 两兄弟来后赵与芮才知道,李平豹要叫李平山十五哥,李平夏是十一哥。 李显忠生了近二十个儿子,孙子更是上百人,遍布浙东,很多都在绍兴,即赵与芮和全保长的老家。 李平夏还不是长孙,只是运气好才继承的祖业在京师。 李显忠长子李师政就有十个儿子,李谔、李谠、李谊、李询等,长孙一辈,都在绍兴。 —— 进入九月后,临安突然刮起两阵风,两样东西在临安大火。 一是观文院的小曲‘白狐’传遍临安大街小巷,观文院每天爆满,从白天到晚上都有人去听曲,很多人还学着哼起来,特别好多妇人姑娘,都在学这首曲。 然后就是大家乐球牌室的流行。 每天有很多人排队进去打台球,麻将暂时只有皇城司和禁军等少部份中高级军将,和谢公子,袁密海介绍的公子哥们在玩,普通百姓暂时觉的贵,但这玩意传的也快,赵与芮前面七天改成不收包厢费,包教包会,来玩的人越来越多。 接着又请夏青芝在观文院和其他青楼推广。 现在正是夏天,青楼的生意比较差,姑娘们没什么事干,正好打麻将。 麻将这玩意很会上瘾,很快赵与芮在大家乐二楼的八个包厢都不够用,每天都被皇城司和禁军的人包场,青楼里玩的姑娘也越来越多。 而赵与芮的麻将卖五十贯一副,相当之贵,很多人来了之后,看到没包厢,最后只能咬牙,几人合伙买一副麻将。 进入九月中旬,赵与芮的大家乐二号店,大家乐三号店相继开业,生意依然火爆。 九月十七日上午。 七八个少年郎君大摇大摆来到大家乐球牌室。 门口依然在排队,想打打台球的人大概排了有三十四人,看起来不多,但从上午到晚上,会连绵不绝。 这七八人直冲大门。 门口守卫是四个青壮。 “站住?”一守卫拦住这些人:“玩什么的,台球,麻将现在都没位置?” “我们有预约。”钟友甩出一个铜牌。 上面写着,高级贵宾,壹号。 守卫眼前一亮,马上陪笑:“请,里面请。” “高级贵宾--八位,楼上请。”有人高喝道。 第81章 不能用力 (三更) 四周排队的人一阵喧哗,很多人羡慕的看着郭城璋,秦琛,钟友、赵溍、赵平一行人进去。 没错,今天是他们与赵与芮约好的大比之日,来之前,他们还是相当有信心,也觉得赵与芮为人不错。 因为赵与芮已经给钟友家里装了台球桌,又送了副麻将,他们几人先后玩过,相当震惊,也立刻喜欢上了。 然后赵与芮趁机卖了三个高级贵宾卡。 每张卡都用铜牌打造,年费五百贯,只要提前一天预约,随时随地,都有包厢保障,且提供吃喝,当然,包厢和吃喝另外还要算钱,包厢费为四折,吃喝还是高价。 当时钟友他们先是大怒,我年费五百贯还要给钱?那这高级贵宾有啥用? 赵与芮说身份啊,普通贵宾卡来晚了未必有位置,其他人要排队,但高级贵宾只要预约就肯定有。 而且数量极少,赵与芮每开一个分店,只有一个位置。 现在开了三家店,只弄了三个高级贵宾卡。 三个高级贵宾为提点皇城司杨跃虎,钟友、秦琛。 其他人,像赵溍赵平郭城璋都有钱,也愿意办卡,赵与芮都不给办。 “你们等等,我要看包厢够不够。”当时赵与芮说的极为牛逼,钟友立马感觉到自己这五百贯花的值。 八个大凯子大冤种洋洋得意的来到楼上天字号包厢。 这包厢是高级贵宾专用,平时极少营业,里面有一张台球桌,一张麻将桌,一张吃饭喝酒的桌子。 八人来到包厢,就见赵与芮、全勇和周琼已经在等着他们,包厢里还有两个服务员(姑娘),穿着统一的制式衣服,看起来还挺养眼的。 有三人进来就围到台球桌上,开始摆球,先过起瘾来。 钟友、秦琛、郭城璋五人则来到一张麻将桌前,大伙围大桌前坐下,对面就是赵与芮,全勇和周琼则站在赵与芮身后。 “怎么比?先来什么?”钟友信心十足,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赵与芮笑道:“钱带来了没有?” 小胖子秦琛红着脸道:“沂王也知道我们都是什么人,不会少了你的。” “有秦少爷这句话就够了,临安城里,论有钱,本王还是最相信秦少爷。” 秦琛知道沂王最会忽悠人,但还是在胖胖的脸上挤出一副可爱的表情。 钟友则不管,拍着桌子:“什么时候开始?” “你们都会了没?”赵与芮反问。 “当然。”对面五人异口同声。 赵与芮提前大半个月和他们说了,还帮他们办了卡,他们最近都在练台球和麻将,自信不会太差,而且确实没感觉到有难度。 伱说要是下棋,可能棋艺有高低,但他们玩过台球和麻将后,感觉比下棋画画作诗词容易多了。 赵与芮当下也不客气,立刻道:“打球先。” 钟友冷笑,看向赵溍。 “来啊。”赵溍笑眯眯站起身。 对面出了赵溍,这边出的全勇。 不料一打起来把赵与芮也吓了一跳,这赵溍很有天赋,才玩了大半个多月,水平极好,开球就连进三个,把全勇看的目瞪口呆。 好在全勇还算沉稳,稳扎稳打,双方很快来到最后黑子。 此时全勇一杆没进,对面欢呼雀跃。 赵与芮看的郁闷无比,原本以为自己穿越来的,还不随便拿捏这些半大小儿,没想到对面居然有天才,赵溍和他精心训练的全勇不相上下。 全勇可是比赵溍多打了上百局。 这今天要是输了,十万贯怎么拿出来? 只见赵溍洋洋得意看了看黑球,然后瞄了瞄,这还是赵与芮第一次看到有人认真的瞄球。 “砰”赵溍一杆重重打去。 那球直向洞口飞去,全场目光注视着,周琼也紧张捂着嘴。 不料。 叭,球在洞口处一个反弹,又弹了回来。 “啊呀”钟友那边纷纷跺脚。 全勇则长长舒了口气,他抬头看向表哥,暗暗庆幸,同时脑子里不由想到表哥的话。 “那些刚玩的人,普遍都喜欢用力,却不知,这样最容易被反弹出来。” “所以你打球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力道,但是,遇到高手时,前面你也要留一手。” 全勇和赵溍打时,两人前面打球都很用力,经常有球到了洞口就弹出来。 古代人刚玩这个,真没几个人能想到力量的把握上面,大伙就是使足劲往洞口打。 赵溍已经算有天赋,打的很准,但基本每球都用力,果然失败。 这时轮到全勇了,他仔细看了看球,叭,这杆的力量比较轻,白球缓缓冲过去。 砰的撞在黑球上面,黑球被撞击之后,用更慢的速度往后移,然后一点点移到洞口处。 双方都在瞪着球,一边在叫,别进,别进,别进,一边在叫进,进,进。 在双方各种呼声下,扑通,黑球还是滚了下去。 “哇”全勇和周琼她们兴趣大叫。 “草。”钟友等人纷纷破口大骂。 倒是那赵溍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全勇的球杆,若有所思。 他刚才看到全勇打最后一杆比较轻,球没有反弹出来,他恍然大悟,打这个台球,不一定要枪枪用力啊? 但他醒悟也来不及了,第一局,赵与芮方面险胜。 “下棋。”钟友拍案而起。 “不用下,我认输。”赵与芮道。 “。。” 赵与芮前世也学过围棋,不过连职业选手都算不上,最多算是个爱好。 后来才知道钟友的棋艺,在京师还比较出名的。 所以他也干脆,直接认输,省的丢人现眼。 这样双方前两局,一胜一负打成平局。 最关键的第三局就是麻将。 打麻将时,对面上的钟友和秦琛,这边是赵与芮与周琼。 当周琼坐下时,钟友他们惊呆了:“女子也能玩?” “女子为啥不能玩?这玩意,男女一起打才有意思。”赵与芮不动声色的道:“怎么,你们害怕?” 钟友这人就受不了激,他们这群人最大的才二十岁,最少的才十七岁,在赵与芮眼里,真是半大小儿,也就后世的高中生,智商再高,情商也是有限。 “来呀,谁怕谁。”钟友拍着桌子道。 但不得不说,有美女陪着打,心情确实比较好。 四人分做两队,每队各一百贯本钱,总计两百贯,谁先输完一百贯,即算输。 第82章 上架感言 今天要上架了。 看过明镜前两本书的,都知道明镜的书节奏比较慢,这本可能更慢。 因为明镜的书很少开金手指,也没有系统,无论穿越到哪个朝代,明镜都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在写。 明镜有时会想,假如一个普通百姓到了明朝(宋朝),会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发展。 大多数人不会造肥皂,不会弄玻璃,也记不住小学初中学的诗,N多个不会,那怎么办? 所以书中的主角都会慢慢来,一步步发展,节奏看起来就慢了很多。 但大部份读者,看惯了快节奏的爽文,显然对明镜这种书不会买帐。 就南宋这本书的原型,历史上赵与莒当上皇帝之后,在史弥远活着的时候,还是被史弥远掌权,几乎架空。 所以南宋接下的剧情,与芮会用心经营,在当上皇帝之前就积蓄力量,然后在当上皇帝的那刻,尽快的得到权力,再以举国之力,对抗蒙古。 相信明镜,这本书后期一定会很爽,也会很合理。 巅峰蒙古无解,是因为没有遇到明镜。 最后,今天上架,五更大章,之后争取日更万字,加快推进剧情。 求首订,求订阅,让赵与芮打爆蒙古。 最后的最后:如果感觉节奏太慢,字数太少,可以看看明镜另两本书,加起来近四百万字,足够肥了。 推荐明镜完本老书:《明末之席卷天下》《大明:我与朱棣争天下》 感谢6686,家外雄,冉闵无敌的打赏。非常感谢 第83章 站队一定要稳 赵与芮推广的是一种花麻将,144张牌全部都用,可吃可碰,胡起来挺快的,但连吃上家三次,如果胡了,需要上家包,别人胡了,就要自己包。 因为他们两对是对面坐,所以不存在吃自己人三下的。 钟友和周琼牌艺不错,手气也不错,上来后,双方你胡一局我胡一局,难分上下。 打了两刻钟后,输赢也不大。 钟友这时越来越得意,因为这是赵与芮发明的,赵与芮也不过如此。 他笑道:“麻将这玩意,就是看手气,谁手气好,谁就能赢,沂王自己是发明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确实是这样。”赵与芮不动声色:“而我向来运气不错。” 他这会都没怎么胡牌,基本都是周琼在胡,因为他一直在找机会做牌。 刚玩麻将的,大部份只知道胡小牌,不敢也不会做大牌,但有时候胡十把小牌,不如一把大牌。 终于,在半个时辰左右,赵与芮和周琼已经处于下风时,赵与芮终于做到把混一色。 吃,吃,吃,他连吃上家秦琛两个万子。 要是熟手的话,打到这个份上,肯定不敢再出万子。 可秦琛他们都是新手啊,没多久秦琛又扔了个万子。 碰,赵与芮再碰。 这时钟友脸色微变:“我要胡了,你可是要包的?”他有点惊喜又有害怕。 这把赵与芮要是胡了,小胖子要包,一百贯肯定不够,要是他胡了,赵与芮就要输。 但赵与芮敢吃三下也是有准备的,他手上还有个东风对,一个百搭,只要碰一下就是独吊混一色。 果然,没一会,钟友自己就摸到一张东风。 要是熟手的话,桌上这么久没见过东风,肯定收起来不打了。 但钟友可管不了,他自己听着呢,叭,直接把东风打了出来。 “碰”赵与芮再碰,手上只余一张白搭。 独吊混一色。 你们还是太年轻啊,赵与芮洋洋得意,那些刚玩上麻将的人,很少懂得扣牌和压牌。 像赵与芮牌不好时,有时宁愿自己不听,也不会打出没见过的牌。 新人肯定不会这么干,能挺都要挺。 这就注定他们要输。 这局当然是赵与芮胡,他自摸独吊混一色,上家小胖子一人包了,直接输了个底朝天,一百贯都不够。 小胖子被淘汰后,钟友一个人就更顶不住,一会功夫,赵与芮又胡了把大把,钟友也输掉了一百贯本钱。 两人惨败。 “特娘的。”钟友骂骂咧咧推开手中的牌,这会他也没意识还有人为因素,只觉得赵与芮手气好。 当然了,赵与芮也有赌的成份在里面,刚刚要是自己没摸到,被钟友他们胡了,他就输惨了,到时只能靠周琼。 但好运果然站在他这边,三局两胜,赵与芮赢。 这意味着对面不但要支付十万贯银钱,还要叫他老大。 钱可以输,老大怎么叫出口。 钟友这会脸色通红,扭扭捏捏,不怎么愿意开口。 赵与芮不动声色,起身道:“算啦,以后都是自己兄弟,以后有空常来关照本王的生意,本王给伱们打折。” “沂王说的在理,大伙记着,以后要常来玩。”钟友赶紧顺坡下。 四周众人纷纷叫着,以后要来常玩。 经过这件事,沂王与他们称兄道弟,几人不认也得认了。 只有小胖子秦琛苦着脸,这十万贯要全部他出,真是无奈。 当天赵与芮三局两胜赌胜了这班京师纨绔,同时还得到秦琛的十万贯钱,又借机与众人交好。 这时赵与芮就大方了,每人送一副麻将,让他们带动更多的京师勋贵妇人玩这个。 赵与芮走后,几人还在包厢里自己打起麻将,到中午时,边上有个饭桌,上面有个牌子,写着很多菜名,和酒名,可以点菜点酒。 有人看了几眼,突然道:“秦琛,这不是你们秦家酒楼的菜吗?” 秦琛点点头:“我堂弟秦宝家酒楼就在隔壁,应该是秦宝家的。” “这道糖醋桂鱼,我记得你们家酒楼才卖三百文,这里卖五百文?” “沂王真是会赚钱。”赵平叹道,想都不用想,如果他们点菜,沂王会派人到隔壁酒楼叫菜,然后转手含泪小赚两百文。 —— 赵与芮从大家乐出来后就上了马车,全勇驾马车,严妙蓉坐在他边上。 三人往皇宫方向去,走到半路上,赵与芮对全勇道:“我进皇宫后,你与妙蓉去市场上,找那小开封,再签二十个人,这次年龄放大点,十八岁以上,还是老样子,要听话--” “敢打架,敢杀人。”全勇恶狠狠的道。 “。。”赵与芮嘴角微抽:“可别吓到孩子们,那是以后的事。” “表哥我懂的。”全勇道。 “完事后,到皇宫再接我。” “明白。” 到了皇宫,赵与芮先下车,全勇递给他三副麻将,还好现在麻将都是木制没后世那么沉。 丽正门向来都是皇城司的人守着,今天很多人看到赵与芮都是眼前一亮。 “拜见沂王。” “于押官,今天你当值啊。”赵与芮一眼认出今天的负责人于大海。 于大海和毛同一样是皇城司押官,押官官不大,手下大概只能管二三十人,但关键是守城门的负责人,通常守城门一班也就二三十人,领队就是押官。 于大海不当值几乎天天去大家乐,开始打球,后来又迷上打麻将,打麻将时,他会把毛同也叫去,就为了省包厢费,毛同有贵宾卡。 “沂王居然记得俺。”于大海激动道,他二话不说,先把赵与芮手上麻将接过来,帮忙捧着。 “这个,大刘嘛,上次和你一起去打球的。”赵与芮记性不错,他就感觉今天守门的全去过大家乐了,但不是个个都记得名字,紧跟在于大海身边的又叫了出来。 大刘当时脸就红了,大概没想到沂王能记得自己名字:“叩见沂王。” 他刚刚打过招呼了,又上前拜了下,态度恭敬无比。 众兵将纷纷和赵与芮打招呼,争取露个脸,以后可以有优惠。 有人听说沂王已经打算给皇城司的人搞优惠,也不知真和假,大家乐开业前七天五折,之后就贵了,一般人还真消费不起,大伙现在都是凑钱玩。 于大海这时转身大叫:“你们瞎眼了,沂王来了,快开门,沂王可以直入内廷。” 手下纷纷抢着开门。 于大海陪着赵与芮往内城走去,一边走一边想了想,终于没忍住:“末将斗胆,请问沂王,咱们皇城司,啥时能有些优惠呀?”说罢,他扰着耳朵一脸不好意思。 那台球真是贵,现在八十文一刻钟,比买只鸡都贵。 他身为押官,差遣和料钱加一起,一个月才四五贯,哪玩的起啊。 当然了,他们通常都是四个人一组去玩,轮流打,每人出二十文可以打上几局,有时甚至玩双打。 至于麻将包厢也不便宜,没有台球,只有麻将的包厢,一个时辰要一贯,如果有台球又有麻将的包厢,半个时辰要一贯,和抢钱没区别。 赵与芮便笑道:“本王最近正在筹备这事,因为各种卡牌制作需要时间,大概会在十月份推出。” “分为铜卡,银卡,金卡三种,铜卡只售百姓为九折,银卡就是为皇城司和禁军兄弟们准备的,八折。” 说到这里,又看看于大海:“金卡就是为于押官这样的兄弟准备的,七折。” “多谢王爷,末将替兄弟们多谢王爷。” 于大海喜出望外,一直送赵与芮到大庆殿前门,这才把麻将还给赵与芮,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 内东门司负责皇宫进出,所以衙门也就在大庆殿以东,赵与芮刚到大庆殿,东侧远处就有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沂王,沂王。”老远就叫。 赵与芮手拿着麻将回头,发现是姚必之的心腹内东门高班胡松。 胡松应该看到赵与芮进皇城了,赵与芮不由看向远处,隐隐看到几百步外有个角楼,心想,可能胡松在角楼高处,看到自己进来了。 那地方凭高望远,确实可以观察到皇宫正前方所有位置。 丽正门要有什么异动,内东门司的人也是能观察到的。 他一边思索着,等胡松到了面前后就挤出笑容:“本王去拜见几位娘娘,胡高班来的正好。” 胡松当然知道什么意思,赶紧接过麻将,在前面带路。 赵与芮想送麻将进宫也得注意方式,他第一个送的是宋宁宗,还帮宋宁宗在选德殿装配了一个台球桌,宁宗好像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但并没有拒绝,只是勉励赵与芮多读书。 见过宁宗后,赵与芮又送给了杨皇后一副麻将,还亲自教会了杨皇后。 他知道杨皇后和钟夫不合,所以让杨皇后玩了小半个月后,才决定进宫,再送其他妃子。 无论如何,站队一定要站稳,虽然现在钟夫人受宠,但是杨皇后才是后宫之主。 当然,如果钟夫人生气的话,也得小心应付。 他一路若有若思,走了片刻后,突然发现胡松在小心打量自己。 第84章 不愿上朝 “胡高班是哪里人?”赵与芮笑道。 “回沂王,小的是江南东路建康府。” “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吗?” “回沂王,家中还有个妹妹和母亲。” “住建康?” “现在移居临安了呐。” “胡高班还要照顾家人,不容易啊。” 胡松脸露异色,欲言又止。 “胡高班有事?”赵与芮敏锐的抓到胡松的表情变化,他不怕胡松这些人有事,就怕他们不想和自己说话。 胡松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这时小心翼翼左右看了看,然后抱起怀中的麻将:“这大家乐球牌室,是沂王打造的吧?” “不错,正是本王。” “沂王真是厉害,听说现在台球和麻将,风靡临安呢。”胡松说完就不说话了,脸上只是露出向望之色。 啊呀,赵与芮差点要拍拍脑袋,他只想着拉拢皇城司和禁军,没想到还有宦官,宦官们也喜欢玩啊。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道:“本王在选德殿,组装了一张台球桌呢。” “是的呢。”胡松脸上露出奇怪之色:“宫中很多同僚都喜欢玩,但那地方,被张华他们占着。” 这下赵与芮更确定了,马上道:“姚都知对这个有兴趣吗?” 胡松赶紧道:“都知似乎比较喜欢麻将。” “回头你找个时间去大家乐,找严妙蓉或楚楚,本王会交代她们。” “多谢沂王,多谢沂王。”胡松大喜。 两人也没说具体啥事,但好像大家都懂。 片刻之后,赵与芮先来到垂拱殿外,老远看到张华站门口,确定皇帝就在,他赶紧走过去。 张华身边还站着两个其他宦官,三人原本正在交头接耳,突然看到前面走过来的赵与芮,刷,眼睛大亮,同时隐隐闪过一丝不爽之色。 沂王最近很风光,连杨皇后也对他赞不绝口,身为支持皇子赵竑的人,张华当然对赵与芮不爽。 “皇子赵竑也在。”此时胡松小声的对赵与芮道。 赵与芮恍然大悟,另两个和张华一起的宦官,应该是赵竑的人。 等他走到殿门口时,张华才往前几步,向他施礼,并称陛下正在召见皇子,意思让他等等。 其实是赵竑来看皇帝,他说皇帝召见,那意义就不一样。 赵与芮当然无所谓,也没听出来,便道,本王先在外面等会。 对面另两个宦官都不大,十七八岁,现在也在打量他。 赵与芮突然回过神,这两人没向他打招呼? 赵竑的人没向他打招呼?这证明赵竑在府上,显然表达了对自己的不满? 他也不动色,在殿门口来回走动。 张华他们都是站在原地等,只有赵与芮在门口走来走去。 真是不够端重,张华三人对视一眼,暗暗鄙视赵与芮。 胡松这会官小,他站在不远处,大气也不敢喘,等着赵与芮。 门外有些安静,不一会,赵与芮就能隐隐听到里面的声音,宁宗可能在考校赵竑,好像听到赵竑在说什么之乎者也了。 赵与芮一直等了有一刻钟左右,里面传出脚步声。 赵竑很快出现在赵与芮面前,看到赵与芮时,他表情一凝,接着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他这人情商太低了,都不会隐藏自己的喜好。 “拜见皇兄。”赵与芮赶紧上前。 “嗯。”赵竑冷哼一声,眼光在赵与芮身上转一圈,又看到胡松手上捧着的麻将,他表情更加的难看,心中认定赵与芮和史弥远差不多,都是卑鄙小人,只会投人所好,用些小伎俩讨好官家和皇后等人。 “沂王入宫进献奇玩吗?”赵竑冷笑道,上次他还叫与芮的,这次直接叫沂王。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赵与芮陪着笑,恭敬的道。 “现在明白沂王当天说话的意思了。”赵竑突然道。 “。。”赵与芮莫名奇妙。 “沂王原来也是个喜欢钱的人,所以认为那些贪官污吏也都是好人。”赵竑就差明说,赵与芮与史弥远和那些贪官们,都是一丘之貉。 赵与芮长叹:“与芮每月只有五十贯,真的不够王府开支呐。” “钱不够就可以赚,赚不到就可以贪,是不是?”赵竑大声道。 “。。”赵与芮目瞪口呆。 看着赵与芮呆呆的表情,赵竑可能感觉自己反应过激,他赶紧回头看了下垂拱殿里,猛的拂袖:“你好自为之。” 转身大步而去。 张华这时匆匆往殿里跑,赵与芮在外面等着,他看着赵竑的背影,心想,赵竑应该算是个好人,但是好人在南宋这个时代,通常结局都会很惨。哎。 张华又很快跑了出来,低头道:“陛下召见沂王。” 赵与芮赶紧往殿内去。 和以前差不多,皇帝宋宁宗和慕容燕都在殿内。 宁宗不知在看奏折还是书,慕容燕静静站在他身后。 他今天不是专门来拜见宋宁宗的,所以单刀直入,先和以前一样,拜见伯父,然后说自己是进宫送麻将给钟夫人她们这些娘娘。 宋宁宗听毕哈哈就笑:“与芮你现在才来,钟夫人她们已经和朕吵了好多天了。” 原来赵与芮上次只送了皇帝和皇后,杨皇后先带人玩了起来,但麻将需要四个人,原本杨皇后应该要叫曹美人、阎美人,钟夫人四人一起。 后宫就他们四个妃子,不料杨皇后,只叫张贵妃、潘才人、曹美人三人陪玩。 前两个是宋光宗的妃子,原本正好在冷宫没事,现在突然变的有趣起来。 钟夫人不但没被叫到,还没的玩,气的半死。 不过皇帝那边有副麻将,她当然要了过来,可需要四个人,她叫了阎美人,又想叫曹美人,那还是三个人。 曹美人不想得罪杨皇后,又不敢拒绝钟夫人,左右为难,为了这事,还找到皇帝。 最后皇帝宁宗做和事佬,让曹美人去陪钟夫人,这样两边都是三个人。 后宫不得安宁,罪魁祸首就是赵与芮的麻将,但宋宁宗并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以前妃子们到了晚上就想缠着他,想让他宠幸,现在好了,有了麻将,妃子们一个个都不想他过去,宁宗晚年就喜欢清静,这下真是如了他的意,就是宫里有点废蜡烛。 之前还觉得赵与芮沉迷奇技银巧不好,如今突然感觉很妙。 “与芮来的正好,曹美人和阎美人也都吵着要副麻将呢。” “与芮这就送过去。”赵与芮笑道:“希望几位娘娘们不要责怪与芮才是,毕竟这麻将做出来,也需要时间的,与芮总得先给皇帝伯父和皇后婶婶安排上。” “与芮很好,诸位婶婶都很疼伱,不会舍得骂你。”宋宁宗满脸欣慰的道。 他这人比较重亲情,此时这番话已经非常明显。 身后的慕容英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再次深深看了眼赵与芮。 赵与芮在他眼中全是缺点,贪玩爱色又爱钱,还不知礼节,不爱读书,与皇子赵竑差远了,但不知为什么,皇帝居然特别喜欢他。 刚刚皇子赵竑在时,皇帝与他说话都十分公式化,俨然就像严父和儿子似的,双方都没什么感情表露。 赵与芮在垂拱殿没呆多久,陪着宁宗聊了会天,宁宗时常会哈哈大笑。 因为赵与芮总有一些奇怪的语言出来,比如刚刚的‘安排上’,他想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 等说了片刻,赵与芮原本打算要走了,宋宁宗却突然道:“与芮这么快就做起生意,看来确实很缺钱。” “。。”赵与芮心想,皇帝伯父,你要赏赐我吗? “这样吧,伯父给你加个节度使可好。”宋宁宗笑眯眯的道。 嘶,慕容英脸色大变,不敢相信。 草,赵与芮也脸色大变,又惊又喜又是害怕。 节度使是个虚职没错,但是待遇好啊,比如赵竑就加了宁武军节度使,每月有四百贯,还有布、绢、丝、盐、柴等若干。 相比他沂王每月五十贯,节度使才真是香。 但按宋例,原本起码要到明年,皇帝才可以帮赵与芮加节度使,现在赵与芮才继沂王几个月?这也太快了。 皇子赵竑于嘉定十三年(1220)年受宁武军节度使,第二次加爵是两年后嘉定十五年(1222)。 身为皇太子人选的赵竑第一次加官和第二次前后距离两年,而沂王赵与芮距离上次还不到半年。 由此可见,官家对沂王的厚爱。 加节度使固然钱又多了,但赵与芮脸色也是大变,好像一脸不情愿。 宁宗当然注意到赵与芮的脸色,他又笑道:“怎么了?与芮不愿意?”皇帝想找个借口给沂王发点钱,沂王好像还不是很乐意? 赵与芮结结巴巴,脸色通红:“加了节度使,与芮,是不是要——上朝了?” 我去,慕容英好悬没一口血吐出来,搞了半天,沂王是怕上朝?他简直哭笑不得。 多少宗室王爷们想上朝,却没有机会。 赵与芮居然不想上朝? 看赵与芮表情惊恐的模样,好像朝堂上有多少刀光剑影在等着他似的。 不过这样也好,慕容英暗喜,证明沂王确实是庸碌无为,只想着赚钱享受,看来对皇子赵竑也没多少威胁。 一个人连上朝都不想,还能想什么? “与芮不愿意上朝?”皇帝宁宗大为意外。 第85章 钟夫人生气了 (三更) 上朝是多少大宋宗室们的念想,能上朝就代表着进入了大宋决策的中枢,身居庙堂之上,可以参与决定国家的命运和政策,这是无数天下人的最终愿望和理想,宁宗肯定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不愿意上朝? 赵与芮颤声道:“与芮好多琐事,恐怕没有时间上朝。” 慕容英被气乐了,沂王忙着赚钱,居然不愿意上朝? 前面说过南宋上朝并不是天天都上,袭北宋制试,基本是五天一次。 宁宗认为,大宋早朝制度已经算人性化,没想到赵与芮居然还不愿上朝。 宁宗有点恨铁不成钢,只能心想,这不是皇子,这不是皇子,不是皇子。 不是太子人选,确实没必要逼他老是上朝,他想了想后,叹道:“与芮若不愿上朝,许你十天一次,可好。” “十天上一次?”皇帝用商量的语气和赵与芮说话,差点把慕容英给听晕了。 皇帝对赵与芮的溺爱可见一斑。 赵与芮心想,我当然一天都不想上,不过皇帝话说到这份上,他只能装大喜:“多谢皇帝伯父,多谢皇帝伯父——”听起来有点高兴的语无伦次。 赵与芮现在的商业帝国越来越大,每个月可能破千贯,还真对节度使这点钱看不上,但皇帝要加封他,这是好事,能接必须要接。 没多久,皇帝要加封赵与芮为节度使,赵与芮不愿上朝,想力拒,最后皇帝妥协,允他十天一次的消息,传到史弥远耳中。 史弥远当时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加封赵与芮,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赵与芮很得皇帝庞爱啊,但转念一想,这赵与芮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居然不想上朝,很好,很好,很好,我很喜欢。 赵与芮每次来拜见皇帝,基本都能得到些好处,这让他感觉,以后还是得多来皇宫走走才是。 宁宗对他极好,甚至让他感受到了原本在穿越后已经彻底失去的亲情。 离开宁宗后,赵与芮又来到杨皇后殿中,不出所料,杨皇后正在打牌,往常别人这个时候过来,杨皇后都无空理他们,连她两个侄子杨谷杨石都随便打发。 今天听到是赵与芮来啦,杨皇后大喜,忙道:“召他进来。” 赵与芮走进慈明殿,大殿正中就摆了个桌子,四个女子围在桌上,除了杨皇后,他都没见过。 赵与芮都没来的及叩礼,杨皇后老远就挥手:“与芮不用多礼,快过来,看看婶婶的牌。” 桌上三女皆惊,纷纷抬头看向赵与芮。 杨皇后如此亲切,她们几乎从未见过。 “婶婶定然抓到了好牌,哈哈哈。”赵与芮大笑着走过去,来到杨皇后身后。 果然,杨皇后这把牌抓的不错,十三牌中,已经有八张全是条子,还有一个百搭,一张风牌,另有三个六筒。 这牌有机会打混一色或清一色,但杨皇后又舍不得拆三个六筒,她看到赵与芮来了,立刻激动的问他。 赵与芮不动声色抬头看看桌上,桌上才扔了两三圈牌,刚开始抓到这样的牌,肯定可以打一打,而且这些人都是新手,面对的又是皇后,多半会让一让。 他立刻道:“婶婶仙福永享,好牌在手,这是上天的旨意,当然要顺应天意。” 说罢,不等杨皇后,抓起一张六筒,叭,扔到桌上。 杨皇后眉开眼笑,深以为然。 此时她一边打,一边向赵与芮介绍,赵与芮这才知道,桌上两个年纪四十多岁的,都是前皇帝妃子,张贵妃,潘才人,另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谢道清。 谢道清爷爷谢深甫曾担任过右丞相,谢家也是南宋官宦世家。 赵与芮顿时想起周琼介绍过的谢奕,不也正是谢家的人吗? “拜见沂王。”谢道清这时款款起身,向他施礼。 “谢小娘子好。”赵与芮忙客气的道。 这谢道清脸蛋原本长的还算不错,但皮肤看起来有点黑,而且眼睛旁有颗黑痣,直接拉低了不少分数。 赵与芮最近看了不少美女,谢道清这种,立刻就被他拉入黑名单。 可赵与芮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谢道清正是原本历史上的南宋下任皇帝,宋理宗赵与莒的皇后,也是南宋亡国时,投降元朝的太皇太后,活了足足七十多岁。 当然,这回谢道清是被杨皇后当成皇后来培养的,第一目标还是嫁给皇子赵竑,但赵竑对杨皇后有成见,都不愿意入宫拜见杨皇后,杨皇后把谢道清召进宫中,以女侍身份随身侍侯,进来大半个月了,还没见到赵竑。 杨皇后相当不高兴,看到赵与芮来拜见时,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刚刚与芮去拜见官家,可曾见到皇子赵竑。” 赵与芮点头道:“见到了,还与皇兄说了几句话。” “哦。”杨皇后眼中的不满一闪而过,但依然淡定的问左右:“皇子赵竑没来吗?” 她是这故意问了,人家过来肯定会知道,而且她明显知道赵竑进宫,不然怎么会问赵与芮。 左右纷纷弯腰,回,未曾见。 赵与芮愣了下,立马道:“当时看皇兄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多半府中有急。” 杨皇后果断道:“与芮不用替他人说好话,需知有时候,别人未必领情,也未必会帮你说好话?” 她说的如此直接,让现场诸人都脸色微变。 “碰。”赵与芮却是突然大叫,接着把杨皇后的两张牌按倒。 “哈哈,只顾说话,忘了可以碰,还好有与芮。”杨皇后大喜。 这局牌当然是杨皇后胡了,皆大欢喜。 赵与芮看到她们都在支付铜钱,还真的玩钱,但玩的不大,都是几十文几十文的,看来杨皇后不在乎钱,在乎玩牌。 赵与芮看杨皇后说到赵竑时,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敢先走,又陪着看了副牌,但这副牌被张贵妃胡了,杨皇后好像也没有不悦,高高兴兴付了钱。 杨皇后为人还不错,有些人只想着赢,不喜欢输,杨皇后愿意输,至少算比较有肚量。 他看了两副牌后,杨皇后大概感觉不应该让他一直站着,便道:“你进宫可有事?” “与芮拜见诸位长辈,另送几副麻将给娘娘们。” 杨皇后当然知道赵与芮之前没有送给钟夫人她们,还引起不小的争吵,她表情高兴起来,捂嘴笑道:“与芮确实要给几位长辈送些麻将去,去吧。” “婶婶,与芮告退。” “恩。” “贵妃娘娘,潘娘娘,与芮告退。” “好,与芮慢走。”张贵妃和潘美人对他都极为满意,纷纷含笑点头。 “谢小娘子,与芮先走了。”最后赵与芮又对谢道清道。 小小年纪的谢道清满脸通红,只会向他点头,半天才反应过来:“沂王慢走。” 这时赵与芮已经走出慈明殿。 赵与芮走后,前朝张贵妃笑道:“沂王斯文明理,有宗室之风。” 潘美人立刻点头称是。 杨皇后暗暗长叹,可惜不是皇子。 此时她余光看到谢道清还在看向远处,不由笑道:“道清觉得沂王如何?” 谢道清脸更红了,忙低头:“沂王很有礼。”也很俊朗,心中又加了句。 杨皇后嘿嘿笑了下,心里又想,可惜沂王不是皇子。 出了慈明殿后,赵与芮这次不去曹美人宫殿了,因为多半能猜到,她们都在钟夫人那打牌。 胡松带着他直接去仁明殿,刚走到仁明殿门口不远处,就看到殿门口站着那叫黄裳的内侍。 黄裳也应该看到赵与芮了,眼睛一亮,赶紧转身跑回殿内。 等赵与芮走上台阶时,黄裳又跑了回来:“小的拜见沂王。” “黄高班,钟夫人在吗?”赵与芮已经知道他的官位和胡松一样,都是高班。 黄裳立刻道,在的,请沂王。 留胡松在外,赵与芮拿着麻将大步进仁明殿。 里面果然传来麻将声。 等他走进去,大殿里有好多人,除了钟夫人、曹美人、阎美人外,还有很多女侍在。 赵与芮举起麻将拜见各位娘娘,曹美人和阎美人纷纷向他施眼色。 不好,钟夫人真的生气了?赵与芮暗暗叫苦。 “哗啦”钟夫人这时脸若寒霜,一把推掉眼前刚理好的一副牌,然后寒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曹美人率先起身:“啊呀,我宫中有事,先走一步。”匆匆起身,然后又向赵与芮使了几个眼色。 赵与芮赶紧递上一副麻将,曹美人苦笑,让身后女侍接过,当她走过赵与芮身边时,小声道:“多谢沂王。” 阎美人也是,小声道:“钟夫人生气了,沂王小心。” 他进来时大殿里很多人,转眼之间,整个大殿就只有钟夫人和赵与芮两人。 赵与芮反应过来时,连钟夫人的贴身侍女诺儿也走了,他捧着最后一副麻将,表情尴尬,然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诺大的宫殿里,只有他和钟夫人两人。 “钟娘娘,与芮连夜让工匠打造了这副麻将——先放在这了?”他左右看看,还是轻轻放到钟夫人面前的桌上。 “沂王眼里可有我?”钟夫人却是脸色冷然,语气相当严厉。 第86章 赵与芮你好大的胆子 (四更) 钟夫人开口就好像要发火的样子,赵与芮也吓一跳,他赶紧解释。 “与芮岂敢-——” 但他话没说完,钟夫人怒喝道:“为何皇后用了好多天,才轮到我。” 嘶,赵与芮倒吸口冷气,没想到钟夫人这么在意,但他心里发苦啊,我若直接一起送,恐怕皇后不高兴了,两人中,总要得罪一个。 大殿外胡松好像听到钟夫人的怒吼声,他表情一颤,抬头看了眼黄裳,黄裳似笑非笑看着他。 胡松表情哭笑不得,赶紧后退,远离殿门,心想,这下完蛋了,钟夫人要把沂王狠骂一通。 此时赵与芮还在里面解释,言外之意,打造麻将需要时间,只能分先后。 钟夫人怒道,你不能一起打完,再一起送来? 赵与芮满脸暴汗,神色慌张。 “你上次还敢殴打我的弟弟,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赵与芮,你好大的胆子。” 钟夫人声音越来越大。 这次连黄裳都下意识往远处移了移,然后与胡松两人面面相觑。 我,我特么就不该来啊,赵与芮赶紧道:“与芮知道错了。”低头先认错。 “伱知道错了?”钟夫人的美目瞪着他。 “与芮错了。”赵与芮再次认错。 “错了就要受罚。”钟夫人冷然道:“你过来。” “。。”赵与芮。 赵与芮硬着头皮走过去,心想以后再也不来仁明殿了。 “跪下。”钟夫人突然厉声道。 特吗的,杨皇后都没叫老子跪呢? 赵与芮心里骂着,身体可没犹豫,扑通,单膝跪地,老老实实跪在钟夫人面前。 真没办法。那些说穿越者不用跪的,你来试试? 钟夫人看着赵与芮不服气又没办法的样子,暗暗好笑。 她知道赵与芮故意先送杨皇后的,所以今天要好好报复下赵与芮,给点下马威他看看,她得让赵与芮知道,这后宫里,我钟夫人也不是好惹的。 此时赵与芮就跪在她身前,大概距离不到五步,钟夫人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跪双腿还是单腿,看到赵与芮表示臣服,心里还是比较满意。 她缓缓往前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以后不来仁明殿了?” “与芮不敢。”赵与芮心想,你是妖怪啊,这都能猜到。 “你若敢不来,我便让官家叫你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钟夫人威胁道。 赵与芮哭笑不得,心里想着,赶紧外判,赶紧外判,远离皇宫,明年要争取早点外判。 “你是不是在想,赶紧外判,远离皇宫。”钟夫人这时已经走到赵与芮身前,两人距离不到半步。 一阵阵幽香,突然传到赵与芮鼻中。 赵与芮都没在意这股幽香,只觉的脑子嗡的一声,这钟夫人有洞心术吗? 看着赵与芮惊恐的脸,钟夫人咯咯娇笑,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道:“与芮想外判,丞相史弥远,恐怕第一个不同意。” “。。”赵与芮顿时瞪大眼睛。 就在这时,钟夫人突然伸手,轻轻托起他的脸。 握草,赵与芮全身一颤,就想起身。 “但是,我能帮你。”钟夫人轻轻托着赵与芮俊朗的脸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赵与芮原本都想跳起来,听到这话瞬息呆滞。 片刻之后他才发现场面极为不妥。 他单膝跪地,钟夫人近在咫尺,一手轻托他的下巴,而通常,只有男人才会这么对女人。 他现在,就如同是钟夫人的玩物一样,尽在钟夫人的把握中。 赵与芮想缩头。 “别动,敢动我就大喊,说你非礼。”钟夫人猛的压低声音。 “草。”赵与芮又惊又怕,不敢动弹。 他脑子里有点乱,穿越过来这么久,今天是最慌的一次。 如果这会有网络,他肯定要赶紧发个朋友圈,怎么办,求救。 扑通扑通,不知不觉的,他隐隐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以后还敢不敢无视我?”钟夫人沉声道。 “不敢,与芮以后不敢。”赵与芮表情几乎比哭还难看。 他声音未落,就感觉到脸上一阵柔腻,钟夫人白晰滑嫩的五指,轻轻在他脸上抚动。 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明明有个妩媚娇柔的美女就在眼前,可在如此场景下,赵与芮心中只有害怕和罪恶,没有其他。 “与芮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世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钟夫人一边轻抚着他的脸,一边缓缓蹲下,她的身体越来越靠近赵与芮。 扑面的香气,熏的赵与芮身体发抖,想动又不敢动。 他脑子里不由想到当天自己戏弄夏真芝的一幕,而如今,好像换了场景,换了位置,变成他在被人任意的戏弄,这特么算不算报应?他暗暗的想着。 钟夫人的脸这时都快贴到赵与芮脸上了,赵与芮缩脖子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他是男人当然知道,这会钟夫人也上头了,他敢乱动,保不准真的会大叫。 嘶,突然钟夫人对着他的脸深深吸了口气,他余光看去,钟夫人表情非常享受,甚至是满脸的陶醉和兴奋。 这场景又何称相似。 当初他第一次搂着小桃时,也深深感受到了小桃的春青气息。 那会他才刚刚穿越过来,前世三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突然搂着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那感觉真是让人无法忘怀。 而现在,钟夫人的脑海里,恐怕和他一样,正在感受十五岁赵与芮青春的气息。 “年轻真好。”钟夫人的柔荑缓缓抚在他的右脸额上。 变太,赵与芮暗暗骂着。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临安四美,和你的便宜嗣母,俞氏齐名。”钟夫人继续道。 赵与芮不敢哼声,脑子里疯狂想着如何摆脱。 “可惜啊,一入皇宫,什么都变了。”钟夫人长叹。 赵与芮余光看去,钟夫人的脸距离他大概也就三四厘米,几乎近在咫尺。 近距离下的脸蛋,虽然有胭脂粉红的遮掩,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与芮明白。”赵与芮颤声道:“但世间很难十全十美,婶婶得到了权力,却失去了青春。” 他重重的提醒,你现在是我婶婶。 “你不明白。”钟夫人的表情有些狰狞,我失去,岂只是青春。 “与芮很害怕吗?放心,婶婶不会吃了你。”钟夫人端详着他俊朗的脸,越看越是喜欢。 赵与芮不知说什么好,但真的害怕,害怕她会做出什么,更害怕突然有人进来,一旦有什么差错,那他穿越过来得到的一切,都可能烟消云散,甚至连小命都不保。 “与芮一定在骂我是当妇银娃?” “没有没有,与芮能理解。”赵与芮赶紧道。 “咯咯咯。”钟夫人娇笑,突然轻轻捏了下赵与芮的脸蛋:“你这小表情,可不像是理解的样子。” 赵与芮无语。 “看你害怕的这个德性。”钟夫人又笑了:“听说你在官家面前,相当自信稳重的。” 你不讲武德啊,赵与芮心中悲叫。 钟夫人抬头用余光看了下殿外,赵与芮顺着她的余光飞快看了下身后,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一阵心虚,大概都怕突然间会有人闯进来。 但赵与芮回头看了眼,是想提醒钟夫人,你别闹了,随时会有人进来。 钟夫人默默犹豫了下,此时此地,肯定非常不合适。 “怂样,起来吧,真是无趣。”钟夫人终于起身。 赵与芮如蒙大赫,赶紧起身。 起到一半,身体一软,差点又跪下。 原来刚刚跪的太久,那只腿跪痛了。 “当心。”伴随着钟夫人温柔的声音,凭空有只手伸过来一把扶住赵与芮,接着轻轻一拉,两人身体紧紧靠到一起,钟夫人贴着他的身体,又是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味道。 赵与芮赶紧向后退,“别动。”钟夫人道。 赵与芮无奈。 钟夫人看着他,他不敢看钟夫人。 安静了片刻后,赵与芮大着胆子抬头,只见钟夫人眼睛红红的,眼光飘忽,并没有看他,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想哭的样子。 钟夫人在皇宫,并不开心? 赵与芮大概能明白她的心情,但他无法在这样的场景下,做出如此危险的事。 稍有不慎,他穿越以来得到的一切,都可能随时失去。 可是,他连拒绝的机会和权利都没有。 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一股淡淡的幽香和撩人的柔软在刹那间把他团团包裹。 接着钟夫人的声音几乎就贴在他耳朵边上,柔声对着他道:“你若自己提出外判,史弥远定然不会高兴。” “明年婶婶可以帮你外判,但是你若不听话,只要婶婶说一句,你连沂王都做不了。” “与芮能明白吗?” 赵与芮咬牙切齿,知道钟夫人在威胁自己。 “与芮明白,多谢婶婶。”赵与芮微微侧目,看向身后,这是在提醒钟夫人,你不要得寸进尺,当心外面。 “与芮明白就好。”钟夫人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赵与芮的后脑,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赵与芮脸红脖子粗的赶紧后退几步,差点窒息。 钟夫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裙,表情又变的端庄高贵起来,赵与芮差点以为看到两个不同的人。 “与芮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一些道理。” “无论是谁,如果想得到一些珍贵的东西,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个世界,多一些朋友,总比多一些敌人更好。” “与芮还年轻,你应该好好想想,你需要什么,能付出什么。” 完本肥书,可宰。 第87章 为啥沂王比你聪明 (五更) 我想要当皇帝呢,你给我吗?赵与芮虽然心里嘀咕着,但不得不承认,钟夫人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让他不由想到前世,某些大老板或领导,强行睡了下属之后,定然也会说着同样的道理,你跟着我,少奋斗几十年,吃穿不用愁,还能步步高升,年轻人,想开点嘛,然后通常很多年轻的小姑娘就默认了。 呵呵,没想到我居然有被潜规则的一天?赵与芮不知该笑该哭。 关键这还是在南宋,后世他若不愿意,拍屁鼓走人就是,现在他若敢反抗,就如钟夫人所说的那样,随时让他沂王也干不了,脑袋还得搬家。 老子应该是穿越过来最憋屈的一个了,赵与芮默默的想着。 他喜欢美女吗?当然喜欢,看到美女他都想去主动调戏。 但钟夫人不一样,是宋宁宗的妃子。 宁宗对他很好,真把他当亲人晚辈,这是赵与芮不能接受的。 看到赵与芮不出声,钟夫人以为自己说服了赵与芮,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刚进封沂王,至少要在临安呆到今年末,杨皇后和史弥远虽然对伱不错,但肯定不会让你离京。” “明年开春,我会想办法,向官家提议你外判。” “我能保证你外判,而你,用什么报答我?” 赵与芮一阵沉默,心中再次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他渴望外判,但不想付出,至少不能付出给钟夫人。 他不由抬头看向钟夫人,钟夫人的眼神红红的,并没有以往的妩媚妖娆,好像的哭过似的。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钟夫人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浮,她要的,或许是更重要的东西? “婶婶到底想要什么?与芮能给你吗?” 钟夫人笑了,然后一字一字的道:“我要的东西,只有与芮当上大宋官家,才能给我。” “嗡”赵与芮脑中轰呜震憾。 钟夫人想要什么?当皇后?不可能,就是我当皇帝也不可能,她到底要什么?是我当皇帝后才能给的? 赵与芮脑子疯狂运转,但就是猜不到。 但钟夫人说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我可以支持你赵与芮当皇帝,但是,你当上皇帝,要给我想要的东西? 她要什么?她想要什么?赵与芮还在想着。 “魏王老家在庆元府,如不意外,你应该也是外判庆元府,如果你想去其他州,可以提前和婶婶商量,你和官家相处下来应该知道,官家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是不是太过份,官家多半都会同意。” 赵与芮听到这里终于心动,史弥远总不提外判之事,明显不想让自己离开京城,要被他控制。 “多谢婶婶。”赵与芮赶紧道:“与芮一切,都听婶婶的安排。” “好。”钟夫人长长舒了口气,她恩威并济,终于降伏了赵与芮这个年轻小郎君。 她深深看了眼赵与芮,最后缓缓道:“来日方长,与芮日后一定会明白婶婶的好——” 这句话一语双关,刷,赵与芮听的脸色通红,表情狼狈不堪。 不多时,他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仁明殿外。 年轻的黄裳就站在门口,看到他后,赶紧低头:“沂王。” “黄高班。”赵与芮长叹,表情沮丧,然后看向远处。 不远处,胡松正小心翼翼看着他,表情也比较郁闷,大概以为赵与芮被钟夫人臭骂了一顿,正在同情他。 “哎”赵与芮再次长叹,大步而去。 黄裳继续低着头,等赵与芮远去之后,哧哧,他鼻子动了几下,怎么感觉在沂王身上,闻到了钟夫人的香味? 胡松匆匆跟过来,低着头在前面带路,他余光看了下,赵与芮脸色铁青,相当不好。 两人一步无语,走了好一会后,胡松终于忍不住,小声道:“钟夫人仗着陛下恩宠,向来连杨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沂王莫要生气,可别气坏了身体。” “她——她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敢辱骂本王?”赵与芮羞怒交加。 果然被骂了,胡松也长叹:“这疯女人连丞相都敢骂,丞相都不愿意见她,看到她就头痛。” “刚才,刚才——”赵与芮气急败坏:“真想不当这沂王,也要痛骂她一番才好。” “沂王不要冲动。”胡松大急,赶紧劝说赵与芮。 赵与芮前脚离宫,后脚他被钟夫人痛骂的消息传到史弥远那,史弥远听到赵与芮气的差点要反骂回去,连沂王也不想干了,又惊又怒又是害怕。 他正在筹谋废立皇子赵竑之事,这个节骨眼下,岂能让沂王任性乱来? 他当即叫来心腹,魏王府记室莫泽,示意他回去安慰安慰沂王,想了想后又道:“沂王最近是不是在开球牌室?” “他醉心经营商贯之事,书读的越来越少。”莫泽无奈道。 “里泥路我有座不用的院子,你帮我转赠给沂王,足够他开个更大的球牌室。”史弥远想了想,赶紧要安抚好赵与芮,你喜欢赚钱,我多让你赚钱。 “。。”莫泽。 皇城东侧最下角就是侯潮门,门口就是里泥路,赵与芮呆过的都亭驿就在这边,路对面是钱塘江,这位置相当好,人流量多,离皇城还近。 赵与芮都没想到,自己随便瞎说几句,史弥远又送了个大礼。 但他又回过神来,当天只黄裳和胡松知道自己被骂了? 没几天,赵与芮就来到这院子,第一眼看到就非常满意,特别满意。 随行的莫泽告诉他,这院子以前是秦家的(秦桧后人秦卓),秦卓当年支持韩侂胄,史丞相诛杀老韩后,秦家受到打压,秦卓也知趣,便送了这大宅院给史弥远,但史弥院一直没用。 “不错,不错,这地方不错。”赵与芮转了几圈,相当满意啊,这边搞球牌室,起码能弄几十个包厢。 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刚刚我们过来时,本王看到保安水门东对面有个大宅院,比这里大好几倍,那是谁家的?” “临安首富,秦卓家。”莫泽说罢,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特吗的,秦小胖子还欠我十万贯呢?赵与芮立马想到这件事。 —— 秦卓今年也不到四十岁,但已经满头白发。 但秦家的生意,在他手上发展到了极致,巅峰期,秦家的物流运输业,遍布整个南宋,甚至连接金和西夏、大理等地。 历史上做生意做到首富的有很多人,但物流运输业能遍布全国的,也只有秦卓。 一次性捐款四千万贯的,达到南宋全国半年收入,达到大明全国一年多的收入,也只有秦卓。 秦卓当年跟随支持韩侂胄,是他做的最聪明最对的一件事,但运气实在不好,老韩被史弥远诛杀后,秦家也差点完蛋。 不过秦卓也很聪明,立马向史弥远示好,并舍弃了大量的产业和财富,用来讨好,这让秦家又存活了一段时间,当然,这几年,他们家也是江河日下,生意越做越小。 史弥远不吃讨好这套,虽然没有对秦家斩尽杀绝,但也明确不支持秦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家在南宋的情景越来越不妙,秦卓迫切希望抱个新大腿。 而两年前,皇子赵竑出世,秦卓一度以为可以找到新目标的。 但两年下来,秦卓对皇子赵竑也相当失望。 “砰”重重的一箱铜钱被堆到一辆马车上,后面还有大量的铜钱,银子往上堆积,但更多的是会子,毕竟大宋现在缺银缺铜。 小胖子秦琛正和老爹秦卓站一起,两人身边十步内也没有外人。 秦琛看着院子里十几辆马车,一脸不舍:“爹,为啥你要让我故意输给沂王,还要给他十万贯?” 原来当天的麻将,秦琛是故意让赵与芮连吃三下的,而且之后他都自摸了,但没有胡,宁是让赵与芮胡了。 “叭”秦琛话音刚落,脑门上被老爹秦卓一个巴掌。 “让你去结交皇子赵竑,你整天和那钟友在一起,再这样下去,秦家传到你手上就完蛋了。” 秦琛摸着脑袋,叫苦道:“爹你又不知道,那赵竑脑子有问题看谁都不顺眼,又藏不住话。” “钟友要带他去观文院,他骂钟友沉迷烟花之地,人品低劣。” “我按爹的要求,送了几件珍玩,他背后对钟友说我用钱收买人心,让钟友别和奸商交往,转手又送珍玩送给府中仆人。” “孩儿实在没办法与他结交。” “你明白就好。”秦卓沉声道:“皇子赵竑看不起咱们商贾之流,但是沂王不一样,他自己还亲自干。” “你也和他相处过几次,感觉他为人如何?” 秦小胖脸上露出骇然之色,先是想到第一次被赵与芮打的事,然后才想到其他。 片刻之后,他不由道:“此人虽然无耻卑鄙贪财好色,但-——与他结识之后,发现其并没有什么驾子,对朋友也大方,做事,很讲规矩。” 秦小胖总结了下,赵与芮除了喜欢钱,好像没啥毛病。 “官家年纪大了,只有皇子赵竑一个接班。”秦卓这时压低了声音:“但赵竑不好结交,咱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而且,这宗室的事,谁都料不到,将来谁会当太子,谁也说不准,爹让你输给沂王,交结沂王,也算是一种投资。” “投错了也没有损失,十几万贯钱而已,几个月就能赚回来,万一要是投对了,咱们还能——”回到韩丞相在时的风光啊。 前皇子当了十几年太子,突然病世,谁又知道赵竑能不能当皇帝?所以秦卓这是要多线投资。 秦小胖扰扰头:“这家伙很喜欢钱,就怕他得寸进尺,上次就和我说,想和我谈合作的事,我以要回家请求父亲为由,先拖了拖。” “叭”小胖脑门上又被拍一下,气的他脸都白了:“爹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打头好吗? “都是差不多年纪,为啥沂王比你聪明。”秦卓也气的不行,我秦家以后交到你手上,不知还能不能生存下去。 “他哪比我聪明了?”秦小胖不服,上次要不是我放水,能让沂王输的倾家荡产,只剩一条底裤。 “老爷老爷。”就在这时,外面有仆人跑进来惊叫:“启禀老爷,外面有个自称沂王的来拜见老爷。” 推荐完本百万肥书。 第88章 做一笔天大的生意 (上架求首订) “啥?”秦卓眼睛大亮,回头瞪了眼儿子,看到没有,人家沂王亲上门,比你聪明多了:“快请,不,走,出去迎接。” 秦卓带着儿子赶紧往前面跑。 赵与芮带着全勇,莫泽四人进入秦府大院。 刚进院子就愣了下,院子好大,比他沂王府的前院大多了,里面正有十几辆马车在装东西。 他不由回头看了看大门方向。 很多富贵人家,大门都有门槛和台阶,大门台阶越高,看起来越有气派。 秦家是没有的,秦家正院大门很平整,门头开间超大,大概也是为了做生意,马车进出方便。 赵与芮马上想到这个问题,他每次搬运东西,马车要么从王府侧门进府,要么搬到前面门口。 秦家这设计很好,马车可以从前门进来。 “请沂王稍等,我家老爷马上就来。”这时几个仆人过来拦住他们,不敢让他们深入。 “秦卓好大的架子。”莫泽冷笑。 仆人不敢出声,低着头,但也不敢让开,挡在他们路上。 赵与芮打量着四周,很多人在装车,还有很多仆人在边上看着他们,这些仆人大部份都是成年精壮,看起来都孔武有力。 秦家生意做遍大宋各地,运送物资都需要护院家丁,这些人,都是比较能打的,和一般青皮不一样。 现场也能看出来他们胆子比较大,敢拦在王爷身前。 当然了,这也是受大宋的风气影响,换成明朝,对面早就跪了一地。 就在赵与芮若有所思时,里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卓父子来了。 “拜见沂王。”秦卓态度非常好:“沂王里面请。” 今天要是莫泽不在,赵与芮肯定要到里面坐坐,不过今天莫泽在,他表现的不是很愿意:“秦小胖,你欠本王和莫纪室的钱,什么时候给我们?” 秦琛一愣一愣,我,我,我什么时候,还欠莫纪室的钱? 秦琛还没反应过来,秦卓大怒:“你这小畜牲,到处欠帐,说,还欠了莫纪室多少钱?” 秦琛涨红了脸,气的要吐血,沂王不但自己贪钱,还帮人勒索? 莫泽先是一愣,也莫名其妙呢,片刻之后就回过神来,沂王这是带我一起赚钱呢?此时他眼神中兴奋之色是藏也藏不住,更是眼巴巴看着沂王,那表情和看着亲爹一样。 “本王听说,他欠莫泽室有一千贯呢。” 扑通扑通,莫泽心中狂跳不止,大概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勒索钱财的,沂王简直在刷新他的三观。 此时的莫泽,还没身居高位,想贪也没地方贪,赵与芮正一步步拽出他心中原本的恶魔。 “来人,拿一千贯,还给莫记室。”秦卓立马道。 莫泽满脸通红,不敢相信。 此时他刚刚投靠史弥远才几年功夫,又没身居高位,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收到一千贯这么大的好处,简直震惊当场。 赵与芮并没有到秦家坐坐,得知外面这些马车就是准备运给自己的银钱,当场表示要带走,他到秦家连一口水都没喝,带着莫泽赚了一千贯就走。 这回莫泽胆子也小,回到王府后,多次推拒,最后只带了五百贯回家,这要换成梁成大和李知孝,肯定还要眼红赵与芮得到的十万贯。 几人走后,秦小胖怒道:“爹,伱就让赵与芮这么讹我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秦卓却不是这么想的。 莫泽是史弥远心腹,秦卓当然知道,沂王明明说要和秦家合作,今天只字未提,恐怕? “一千贯而已,当交个朋友,秦琛啊,你将来一定要记住,虽然钱很重要,但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秦卓这人是相当有格局的,要不然当初不会为了支持老韩,一下子捐资四千万贯。 “就怕他得陇望蜀,下次再带着魏了翁、郑清之来怎么办?”秦琛气呼呼的道。 秦卓没有说话,心想如果这样的话,这种沂王,也确实没有必要结交,但我看沂王,应该不是这种人? 两父子还在争论这事,外面又有仆人进来:“老爷,有位刚刚沂王的亲随,走时和仆说了句话。” 原来全勇走前和秦卓说了,明天他还会到里泥路的大宅院去,到时请秦卓过去议事。 秦卓大喜,他当然知道,里泥路的大宅院,原本是他送给史弥远的,没想到史弥远现在转送给沂王。 “好,好。”秦卓喜道:“沂王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刚才莫泽在此,他才故意如此,哈哈哈,好事,这是好事。”秦卓喜不自胜。 第二天秦卓坐着马车过去,老远看到宅院门口进处都是人,沂王好像开始装修改建了,非常速度。 他马车还距离院门有上百步,路边突然有人窜了出来:“是秦掌柜吗。” 秦卓掀起马车车帘,认出这是昨天和沂王一起上门的少年全勇。 他当即下了马车,让马车在阴凉地方藏着,跟着全勇,发现全勇带着他绕到了后门。 秦卓表情严肃,心中突然想到,难道沂王,也在防备着丞相史弥远?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让人振奋了。 史弥远诛杀了他最大的恩人和靠山韩侘胄,秦卓表面臣服,并大释银钱,其实心中对史弥远也是相当不满。 等秦卓从后门进入,一眼就看到赵与芮正站在走廊,看着后院的池塘。 他赶紧上前拜见,赵与芮应了声,然后指着池塘道:“本王发现很多大户宅院里,都建有假山池塘,其实这些东西啊,华而不实,又占地方,若是移平之后,可以安置很多人,也能做其他很多事。” 秦卓不明所以,但还是马上道:“沂王说的有理,草民家中的假山和池塘,看来也要移平。” “一个宅院是如此,一个国家也是如此。”赵与芮淡淡的道:“秦掌柜不是庙堂的人,所以本王可以和你交心,依本王看,朝廷上下,很多人和事,都像这些假山和池塘一样,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 “沂王圣明。”秦卓惊喜大叫。 这时赵与芮抬头看向他。 秦卓沉声道:“请沂王放心,秦卓对天发誓,今天的话,绝不对任何人提起。” 这家伙相当聪明,果然能把生意做这么大的人,岂会是普通人。 他已经明显有投靠之意。 赵与芮仅说了两句话,似乎已经打动了他。 当然了,正如他对儿子所说的那样,即便赵与芮当不了太子,他的投资也不能说失败,钱没了可以再赚,机会没了,就真的没了。 但赵与芮还不放心,虽然从韩侘冑的事上,他认定秦卓和史弥远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但他现在一个小小沂王,凭什么拉拢别人? 赵与芮在原地沉默了会,终于道:“当年卫国商人吕不韦,一生做了无数生意,却有件生意,让他引以为豪。” “奇货可居。”秦卓大声道:“吕不韦曾经问父亲,耕田有几倍利?” 赵与芮还真没听过,不由笑看着秦卓,认真听着。 “他父亲说,十倍。” “吕不韦又问父亲,贩卖珠玉,获利几倍呢?” “其父亲曰,百倍。” 说到这里,秦卓长身,执手,扑通,重重跪在赵与芮面前:“草民原与沂王合作一笔大买卖,泽被后世。” 这秦卓还真是干脆,最后一句话更是学的吕不韦,要做一笔大买卖,泽被后世。 这笔生意,可是涉及江山社稷君王帝位,普通商人想都不敢想,秦卓真是胆大包天,又果断。 赵与芮在他来之前,冥思苦想,想着如何拉拢秦卓,没想到秦卓很上路子,才说了几句话,直接就表露心态,主动依附。 赵与芮立刻明白,秦氏一族,现在在南宋恐怕不是很好过,秦卓也着急找个稳妥的靠山。 但双方现在对对方都不是很了解,如何取信? 赵与芮其实是想利用秦家的钱,为自己弄更多的钱,这会还没有别的其他想法,但秦卓接下的话,却让他更加震惊。 “秦掌柜快请起,我与秦琛情若兄弟,你也相当于是我的长辈啊,快起来,快起来。”赵与芮连本王都不叫了,热情的拉起秦卓。 秦卓脸上露出感动之色,心中却在想,这沂王果然比皇子赵竑麻利,更会拉拢人心,这下更觉得自己来对了。 他起身左右看看,整个后院几十步内看不到人,只有全勇在远远数十步外的院门口守着。 他当即道:“当年秦国的情况和现在大宋非常相似。” “?”赵与芮可没想到他会开口谈到国事,但他没有犹豫:“请秦掌柜解惑。” “安国君是下任秦王,有意立异人兄弟子傒为太子,但安国君非常宠爱华阳夫人,吕不韦则重金助异人讨好华阳夫人,最后立异人为太子。” “如今陛下只指定赵竑为皇子,而他最宠爱钟夫人。” “沂王虽然也受陛下喜爱,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陛下仁厚,优柔寡断,轻易不会更改皇子。” 赵与芮看着他侃侃而谈,镇定自若,若不是知道他是个商人,还以为是大宋丞相。 我,我,我昨天发错了章节,血亏一个亿啊,求个补偿,来个首订吧。 第89章 刀把子里出江山 这秦卓能和韩侘冑称兄道弟,绝非等闲之辈,赵与芮听在耳中,就感觉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好听的很啊。 “宫中最能做主的是杨皇后,陛下最宠的是钟夫人,沂王只要得到这两位娘娘的相助,这事就有了六成把握,如果能让丞相史弥远再为助力,则大事可成。” 轰,赵与芮脑子一声嗡声,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想当皇帝吗?当然想当皇帝,谁不想当皇帝? 可穿越到现,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有个赵竑在他前面,而且赵宋还有很多宗室子弟存在,赵与芮现在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在史弥远面前戴着面具生存着。 身边的亲人也好,文臣也好,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些事。 而一个商人,刚见面的秦卓,直接挑起了他某根神经。 秦卓这时一直在观察赵与芮表情,赵与芮先是震惊,接着茫然,然后脸色发红,似乎有些激动,他立刻断定,赵与芮有想法了。 如果没有想法的人,通常在震惊之后,出现害怕的神色,尤其是和一个在今天之前,都不熟的人在谈这种惊天大事。 秦卓趁热打铁,接着道:“听说丞相史弥远与赵竑不和,赵竑极度厌恶史弥远,他日赵竑登基,史弥远下场一定很惨,他弄权这么多年,岂能让赵竑如此得意?” “沂王一步到位,直接成为嗣王,以草民看,恐怕史弥远有意为之。” “沂王最近千万要忍耐住,外交史弥远,内结杨皇后与钟夫人。” “有此三人相助,将来大事可成。” “史弥远专权,定然只想扶个傀儡,沂王只要能忍,终有飞龙在天之日。” 这个秦卓能说会道,不但为赵与芮理顺了朝中的一些关系,更暗暗挑拔了赵与芮与史弥远。 赵与芮听完后默不出声,他来到南宋之后,也没有人和他讲这些东西,他只知道杨皇后与钟夫人不合,杨皇后与史弥远是一路的,赵竑与钟夫人关系不错。 现在被秦卓一说,才发现自己居然能同时和杨皇后与钟夫人打好关系,这大概是赵竑唯一不如自己的地方。 难道老子真要出卖色相?赵与芮想到前几天钟夫人温柔的声音,妩媚的眼神,不由一阵心慌。 “史丞相和赵竑有多合?”赵与芮这时问道。 因为身边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事。 “相当不合,可谓水火难容。”秦卓便把两人间发生的一些事情,都说过赵与芮听。 “杨皇后与赵竑也不和?”赵与芮再问。 “赵竑对杨皇后的指婚相当不满。” 赵竑被立为皇子后,杨皇后想用联姻的方式和赵竑拉好关系,把吴氏许配给赵竑为正妻。 吴氏是杨皇后的侄孙女,赵竑是杨皇后嗣子,这辈份就已经乱了,吴氏等于是表侄女嫁给表叔。 但吴氏同时还是宪圣吴皇后的侄孙女,再算辈份就是表姑祖母嫁给表侄孙,辈份更乱。 赵与芮当时听的目瞪口呆,没办法,像他和赵竑这样被嗣子的人,辈份很容易混乱。 赵竑这人是比较传统的,对这个辈份相当不满意,关键吴氏性格泼辣,不好相处,结婚后两口子是天天吵架,闹的鸡飞狗跳,赵竑便不想理她,专宠姬妾,吴氏每次进宫,都向杨皇后告状,什么话都说。 杨皇后没办法,有次宫中举行内宴之后,杨皇后赏赐给小两口一枝水晶双莲花,让赵竑亲自为吴氏戴到头上,又苦口婆心劝诫他们夫妇和睦。 但没几天,吴氏又来告状,两人不但吵架,赵竑还把杨皇后赐的水晶双莲花给砸了,终于彻底惹怒了杨皇后。 其实那水晶莲花应该是赵竑不小心碰落的,但吴氏添油加醋,让这对母子终于成为陌路人。 秦卓又道:“赵竑知道自己不被史弥远和杨皇后喜爱,所以现在专注结交钟夫人,以为助力。” “但宫内外大权,还在史弥远和杨皇后手中。” 说到这里,秦卓声音压低了很多:“只要保证陛下身前不立赵竑为太子,一旦陛下身后-——” “杨皇后将成为最重要的人。” “沂王只要讨好杨皇后,稳住钟夫人,大事可成。” 秦卓几乎为赵与芮说出了原历史史弥远的方案,皇帝死前,稳住皇帝,别让他立赵竑为太子,皇帝死后,杨皇后和史弥远联手,就能决定一切。 “为何还要稳住钟夫人?”赵与芮这时沉声问。 “现在朝中很多人都劝陛下早立储君,不然赵竑名不正言不顺。” “其中以真德秀和钟夫人为主,两人多次吹风。” “陛下宠爱钟夫人,如果能稳住钟夫人,此事就成了一半,沂王以后,当多往仁明殿走走才是。”秦卓说罢,还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与芮。 草,赵与芮脸色微红,心里有点慌,好像有什么不堪的事,被人看破了一样。 赵与芮听完后,来回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他就想叫秦卓过来谈谈合作,一起赚大钱,还故意用吕不韦的典故画个大饼,没想到秦卓来真的。 天地良心,他刚到大宋才两个多月,身边文臣武将没几个,一队亲兵都凑不起来,可真没想到这种事。 但被秦卓一说之后,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么想想,自己还真是挺有机会的? 史弥远立自己为沂王,是不是也想着废赵竑? 如果史弥远有这样的想法,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同样能得到太子,甚至是皇帝之位。 等下,史弥远如此专权,自己当皇帝也不好过,如果真的要干,当尽早筹谋? 与其把什么事情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朱棣说的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亲手去拿。 “沂王还在犹豫什么?”秦卓一看他走来走去不说话,急了,我掏心掏肺和你说心里话,你可别转头把我卖给史弥远啊? 他最后真是急了,表情迫不及待大声道:“沂王说要和草民合作?” “敢问沂王,还有什么生意,比大宋万里江山,更大更值钱?” 秦卓的最后这句话,简直震荡四周,震憾人心。 赵与芮静静的看着他,脑子里飞快的盘旋起来。 自从成为沂王之后,身边要么是史弥远安排的人,要么就是像魏了翁,李皇这样耿直仁厚的君子。 魏了翁这些人,为官一方,造福百姓肯定没有问题,但你让他们帮着出谋划策,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完全不行。 几人在赵与芮身边也两个多月了,根本没人和赵与芮提这些事,当然,在他们眼中,皇子赵竑才是储君,赵与芮要是主动跟他们谈这些事,可能就是大逆不道。 魏了翁这些人不会说,史弥远人也不会说,所以最后在和赵与芮说这些事的人,居然是一个商人。 但赵与芮可不会看不起商人,仅凭秦卓一番话,赵与芮就觉得他不比吕不韦差。 秦卓的生意做的比吕不韦还大,这种人会比吕不韦差? 这人不但能出谋划策,还能用来争权夺利,这种人才配做史弥远的对手啊。 赵与芮认为,秦卓是能值得信任的,因为他曾经的密友韩侘胄就是被史弥远诛杀。 此时赵与芮久久不说话,秦卓脸都红了,相当着急。 因为他怕说不服赵与芮,赵与芮反手会向史弥远举报自己,那秦家就真的完蛋了。 就在秦卓心惊胆跳,惊恐交加之际。 “好。”赵与芮拍着大腿叫好:“我得秦掌柜,如异人得不韦,望伱我二人,相伴同心,共享富贵,永不背弃。” 秦卓喜出望外,差点泪奔,他再次扑通跪下,大声道:“草民愿与秦家亿万家财,但凭沂王差遣,永不背弃。” 秦卓绝对是个顶尖商人,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赵与芮需要什么,开口就报亿万家财,举家投效。 赵与芮哈哈大笑,再次重重扶起秦卓:“卓叔快请起,我与秦琛有若兄弟,你便是与芮叔父,从此起,咱们当是一家人啊。” 秦卓嘴角微抽,心想这沂王变脸相当之快,为人奸巨狡滑,足可以和史弥远一较上下,赵竑那种人根本不是他对手,秦卓信心大增,感觉自己这次可能下对了注。 当下赵与芮便带着秦卓往后院一个厢房去,房门关上之际,就等于是图穷匕见之时。 秦卓经历过韩侘胄被诛之事,一进门就急道:“敢问沂王,有何打算?” 他也想看看赵与芮到底有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值不值得他投入全部的力量和金钱。 刚刚两人只是谈意图,谈合同,但合同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各自的真正能力。 秦卓自己表态了,愿意全力支持赵与芮,但赵与芮若只是想当太子,想当皇帝,至于什么样的皇帝却不在乎,也愿意被史弥远继续把控,那秦卓肯定不干了。 “卓叔认为,想干大事,最需要什么?”赵与芮反问。 “钱。”秦卓想都没想。 接着又道:“人,还要有人脉,有人支持。”他眼中精光闪动:“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有——” “军权。”赵与芮干脆的道:“刀把子里出江山。” “这世界就是这么简单,谁手中有刀,谁就能说了算。” “沂王英明。”秦卓激动道:“我就知道,沂王开球牌室做生意,去的都是皇城司和禁军将士,沂王,必有大志。” 草,赵与芮嘴角微抽,你都看的出来,史弥远看不出? 第90章 无数宋人的梦想(三) 赵与芮在王府就有台球,先玩的一批也是皇城司,赵与芮想赚钱,世人都知道,加上去玩的基本都是低层军将,和普通军士,一般人肯定想不到,史弥远这种人岂会在意,在他们眼里,至少也得统领或副将级以上,才能入他们的眼。 赵与芮并没有他这么激动,因为从秦卓的分析来看,史弥远有废赵竑的想法,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都有机会当太子,甚至皇帝。 当然,这种重要的大事,也不能全指望史弥远,赵与芮还是认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 “此事当以稳妥为主,切不可能过于着急。”赵与芮缓缓道:“如卓叔所推测,史弥远可能有废立赵竑的打算。” “以卓叔看,如果史弥远真有这样的打算,会如何做?”赵与芮对南宋制度不熟,只能问秦卓。 秦卓马上道:“陛下优柔寡断,朝臣们多次提议为固国本,以立太子,皆被史弥远所阻。” “同样,史弥远多次在陛下面前说过赵竑很多坏话,陛下也没有出声。” “陛下是不愿意废皇子的,那史弥远只有一种可能。” “等陛下殡天之时,矫立假诏。” 这是此时唯一可以干成的事。 历史上还有很多这样成功的例子,最出名的就是秦王赢政刚死,李斯和赵高就是这么干的,因为赢政也没立太子。 “史弥远怎么干,咱们帮不上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一定干。”秦卓道:“咱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确保陛下活着的时候,不立赵竑为太子。” “这件事干成了,哪怕史弥远没想过废立赵竑,到时,咱们都能让他这么干。” 赵与芮想着秦卓的推测,再想到自己上次在垂拱殿,就看到史弥远阻止皇帝立太子,赵与芮现在基本能断定,史弥远绝对有废立赵竑的打法。 “卓叔说的没错,其他事,咱们现在干不了,只有等史弥远去干,但是确保陛下不立太子,这件事,可以参与。”赵与芮说到这里,心中长叹。 皇帝对他极好,他却要做一些不地道的事。 但凭良心说,赵竑这种人真当了皇帝,对大宋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过刚易折,赵竑情商太低,刚愎自用,让他当了皇帝,怕南宋亡的更快。 这种人一上位,搞不好还要来一次北伐,来证明史弥远的政策的是错误的。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很多,秦卓的意思,让赵与芮在史弥远面前一定要隐忍,装贪财好色,对权力没兴趣,也不要主动提赵竑的事。 赵与芮心想,我现在就是这么干的。 与此同时,赵与芮应该多和杨皇后搞好关系,还要讨好钟夫人。 赵与芮又想,我现在,也是这么干的。 这个秦卓绝对是个人才,基本赵与芮现在在干的事,他都能说出来。 赵与芮听完,做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深以为然,立刻道卓叔你若不做商人,干个丞相都足足有余,绝不比史弥远差。 秦卓听的满脸通红,兴奋无比。 这可不是大明朝,这是大宋,大宋商人是可以做丞相的,秦卓直接被赵与芮这个大饼画的眼睛都红了。 此时赵与芮突然话题一转:“卓叔,与芮其实,很希望有很多很多的钱。” 秦卓瞪着眼睛,不明白赵与芮为什么这么说? 当了皇帝,不就有很多很多的钱了吗? “沂王要多少,秦家愿倾家荡产,随沂王支取。”秦卓没有犹豫,立刻表决心。 “卓叔有多少家财?”赵与芮直接问。 秦卓马上道:“各地商铺田产不计,家中银钱,约两千万贯。” 南宋首富不是吹的,秦卓家已经远远不如当年,现在存款还有两千万贯。 他说这个数字的时候,表情还是有些得意,毕竟历史上能做生意做到他这一步的,比丞相还稀少。 不料。 “还是不够。”赵与芮直接道。 “。。”秦卓一脸不可思议。 “与芮要的是两亿贯,二十亿贯,二百亿贯。”赵与芮沉声道:“所以,卓叔,你还要努力,与芮将带着卓叔,一起赚大钱,赚更多的二千万贯。” 沂王要这么多干什么? 秦卓瞪着赵与芮,片刻之后,脸都红了,沂王难道也和韩相一样,要北伐? 秦卓脸红脖子粗,激动的热血上涌。 当年为了洗涮祖先秦桧的耻辱,他秦家举家支持韩相,捐资四千万贯,不料功败垂成,还连累韩相被杀,史弥远为了讨好金人,还专门把韩相的脑袋都送到金国。 秦卓以为夺耻大辱,羞愤加交。 北伐是韩侘胄的梦想,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秦卓是全力支持的。 因为他更是无数宋人的梦想。 赵与芮没他这么激动,这在秦卓看来,根本不像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 赵与芮淡淡的道:“听说卓叔在大宋各地,甚至金蒙夏地,都有商铺和联络点?” “以前都有,现在少了很多。”秦卓无奈道,韩侘胄死后,他受到打压,家产损失巨大,卖了很多商铺,载减了很多人。 “全部重新建立起来,与芮要卓叔的商铺,遍布金蒙夏等地,收集各地资料,经济,商业,军事等都行,如果可以,还要学会绘画当地地图,特别要重要地形。” 果然要北伐,秦卓瞪着赵与芮,神情振奋。 赵与芮没想到他比朝中的官员都激动,大宋的官员们现在都不敢提军事,而秦卓这个商人,比大宋的官员都上心。 这人算不算真正的爱国商人? “把咱们的台球和麻将推向各地,在全国各州县建分店,赚钱,疯狂赚钱。” 当天两人谈了很多,秦卓越听越心惊,感觉赵与芮比他想像中还要可怕,这让他信心更加的增大。 其间赵与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大量训练点家丁护院。 他一个魏王府,地方有限,训练的少年数量也有限,如果人多了,就难免显眼。 他以后就是想搞个玄武门什么,至少得有几百人吧,靠家里几十个少年哪够。 秦卓立刻向赵与芮提议,经营矿场。 为什么要经营矿场? 南宋因为矿业衰败,鼓励民间采炼,高宗开始,国内金银铁矿全部交给民户采炼,铜矿因为关系到铜钱生产,还有部份是官方在办。 开始金银矿官府抽二成,民户得八成,铜铁矿官府抽三成,民户得七成。 到史弥远杀死韩侘胄时,史弥远这家伙,主动把给金朝的岁币增加到三十万,每年还要再给金国“犒军银”三百万两,一下子加大了银矿的需求。 现在连银矿,也变成了三七开,即朝廷抽三成,民户拿七成。 “咱们经营矿业,当然不是为了矿产,因为矿山需要大量的矿工,而矿工,稍微练下,就能用作护院家丁。”秦卓沉声道。 “草。”这下连赵与芮都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秦卓胆子这么大,居然想到这件事,这不只是护院家丁了,简直可以练兵,历史上多少造反的人,都矿工出身? 他突然想到当天在秦卓家里,看到院子里的精壮大汉,看起来都比较能大,这家伙,恐怕私下已经这么干了? “卓叔手上,可有合适的矿?”赵与芮故意问。 “当然有。”秦卓道,他手上有信州矿场。 宋代信州(今江西上饶)有矿场,当时采取了官民合办的方式经营开采。 具体做法是由官府提供冶炼设备,即炉灶,召募民间矿户开采,矿户生产的铜产品,必须卖给官府。这里,价格因素对生产起调节作用,官价的高低直接关联官府和矿户的利益,影响双方的经营行为。 北宋徽宗年间,铜的收购官价每斤250钱,当时物价较贱,矿户见有利可图,采矿者达十余万人,昼夜开采,年产各种矿数千万斤(包括铜、铁、锡),其中炼成铜料有五百多万斤,占当时大宋全国四分之一,年铸铜钱一百多万缗(每缗一千个)。 时过几十年以后,到了南宋高宗绍兴12年(1142年),各种物品都涨了,人工物料也随之昂贵,唯独官定的铜产品收购价格仍然是每斤250钱。矿户失利,弃矿而走,投入采矿者由原来的十多万人,减到不及400人,铜产量由原来的五百万多斤下降到只有8万多斤,官府收入也微乎其微。 宋朝廷还不甘心经营铜矿的失败,力图用行政命令的办法来恢复往日繁荣。绍兴13年(1143年),诏令大官僚耿延年疾速躬亲前去办矿,他张榜告示,甚至派人深入田间地头动员民户开矿,宣传了两个月,也没有人响应号召,出备工本,情愿前来应募投入开采。下层官吏为应付上级差司,竟用诬胁强迫的办法,追捕有资力的民家,强其所难,结果,只是大为民殃,对开矿仍无济于事,信州铜矿因此破产。 秦卓说了这里沉声道:“信州铜矿前盛后衰,是因为官府对铜价没有及时调整,收购价偏低,矿户无利可图,采矿业也就无人问津而失去活力,最后导致矿产破产,官府也失去了相应的收入,甚至连这个矿都荒废了。“ ”我于十五前年拍下信州铜矿,每年只需五千贯租金,因为官府收购价低,所以我只安排了一千人在慢慢挖矿。“ 秦卓每年安排一千人挖矿,每年要亏五千贯,没错,他是在亏本在维持矿场。 他多次向朝廷提议收购铜产品要涨价,朝廷无人问津。 赵与芮听的也是郁闷无比,只要朝廷涨点收购价,朝廷和民户都能得利,但因为与个人利益无关,事关官员无人关心此事,不但百姓没有收入,朝廷也荒废了一个好矿。 信州矿场即使到了后世,仍然号称国内第二大露天铜矿,可见藏量之丰富。 这件事明明对朝廷也有益,因为下面的官员不关心,而白白荒废,现在,如果有人直接向宋宁宗提这件事,并陈述利敝,皇帝多半会同意。 最后秦卓道:”我计算过,官方收购价如果能涨到四百五十文一斤,信州矿场有机会重复盛时,最少可以安排五到十万矿工。“ “每年获利数十万到上百万贯。” “矿场盛产铜铁锡,还能私铸铜钱,打造兵甲。” ”沂王有钱有人,想练兵想办事,都可以。”这秦卓真是胆大包天,越说越夸张,什么私铸铜铁,打造兵甲,就差鼓惑赵与芮造反。 ”可以,这件事,交给我来办。“赵与芮权权衡利弊,一口答应。 第91章 布局天下 秦卓之前采矿是干什么用的?因为当年韩侘胄答应他北伐成功后,就和皇帝谈铜涨价的事,同时还答应秦卓可以私铸铜钱,用来回报秦卓的四千万贯捐资。 当年秦卓一共拿了四个矿,包括信州一个铅、锡矿,还有一个更有名的遂州金矿,韩侘胄答应涨到五百文一斤,秦卓一年能赚一百多万贯,四个矿加起来,一年估计能赚两百多万贯,再能私铸铜钱,又能赚一笔,也算能有点回报,结果北伐失败,老韩被杀,秦卓四个矿烂在手里,但他一直没卖,等的就是今天。 这几年他都用矿场为他练些人手,秦家生意做遍全国各地,沿路都要壮丁护送,秦卓便在矿工中挑选精壮汉子,这些矿工有力气,稍微训练,就能堪用。 “你那四个矿,还有几个在经营?”赵与芮问。 “都在经营,但只有信州铜矿和遂州金矿人比较多。”秦卓道:“另两个暂时没什么人,人越多,亏的越多,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遂州金矿一年能为秦卓赚数万贯,但他不是产量问题,是销售问题,因为市面上用金子极少,基本都是用作金饰,两宋主要流通还是铜钱,大宗生意和官方才会用到白银,岁币时会用到黄金。 南宋的金价比较高,可市面上用的少,还有日本便宜的黄金进来。 后来赵与芮才知道,秦卓还从日本进口黄金,到了南宋能赚六十倍以上。 所以在南宋挖黄金,投入成本大,赚的少,还不如从日本进口,因而遂州金矿产量不多。 赵与芮心想,这要在后世,老子还不死命的开采,不过没关系,现在老子接手了。 此时他抬头打量了一番秦卓,再想想想秦琛。 秦琛长的不帅,但胖胖的有点可爱,秦卓也不是很胖,这人女儿应该不丑哦? “卓叔有女儿吗?” 秦卓愣了下,半响后反应过来,大声道:“小女秦楠,年方九岁,不敢说闭月羞花,天香国色还是没问题。” 九岁能看出毛,赵与芮心想,就是小了点啊?不过没关系。 “咱们订亲,等她长大点,我要娶她。”赵与芮非常直接。 现在他和秦卓是一条船的人,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秦卓心想沂王真是——爽快人。 “沂王放心,从今天起,没有其他男人能见到楠儿。” “。。”赵与芮。 此时两人抬头,正好对视,相互都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 秦卓想投靠,怕赵与芮不信任。 赵与芮想收他,也怕他靠不住。 如今赵与芮提议娶她女儿,两人相助间都感受到了对方满满的诚意。 汉人自古以来,联姻的方式,是结盟最好的方式。 其实赵与芮还有点不放心,有心想看看秦楠,不要被坑了,但对方太小,实在开不了口。 最后只能想想,丑就丑点了,为了将来的两亿贯二十亿贯,俺含着泪也得冲啊。 但这时秦卓也在上下打量赵与芮,然后又把手摸在腰间。 赵与芮顺着看过去,秦卓腰间挂着一块精致的玉佩。 这是要,定婚信物?特娘的,秦卓不放心我? 赵与芮低头看看,叭,从桌上拿起常用的纸扇,这把扇子是史弥远给他的一批宝物里的,上面有辛弃疾的题字,放后世肯定值钱,但在这边,他派人去问过,最多十贯钱。 “这把扇子是我心爱之物,就为定婚信物。” 秦卓大喜,顺手把腰间的玉佩摘下来:“这是我秦家祖传宝玉,以为信物。” 两人交换定婚信物。 秦卓打开看到辛弃疾的题字,眼睛一亮:“居然是幼安题字。” “卓叔见过他?” 秦卓道,当年见过几面。 韩侘胄当年重用辛弃疾和陆游,因为这两人都支持北伐,韩侘胄先后起用辛弃疾任绍兴、镇江知府,还征他入朝为枢密都承旨等官,但辛的性格实在有点愤青,换句话说,和赵竑相似,情商比较低,与朝中诸臣完全谈不来,多次被免。 秦卓轻轻晃了几下,突然想到什么:“辛家还有些人在官场上,沂王以后遇到,可以重用。” “哦,还有谁?” “辛弃疾三子辛稏,现任潼川提刑,他早年常在四川带兵,对当地相当熟悉。” 赵与芮与秦卓谈了半天,发现其无所不通,大宋国内的派系人员,各地重要人物,甚至金蒙西夏等一些事情都清清楚楚。 想到他的店铺商路通向全国各地,确实有收集情报的功能,此人凭一介商人,能得到韩侘胄重用,被韩侘胄视为知交好友,果然有非凡之处。 赵与芮当天与他密谈了很久,除了如何赚钱,还细谈了重置商道,布置细作等事宜,秦卓原本还只以为赵与芮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得依靠他。 不料一谈起来,发现赵与芮同样是无所不能,什么东西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很多想法,更是让人拍案叫绝,秦卓心中震惊,越加的对自己这次的下注充满信心。 他简直不相信赵与芮这心智会是十五岁的少年。 历史上有人秉烛夜谈,当天两人是从上午谈到下午,一直到晚上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秦卓临走前,赵与芮看着他,一本正经的道:“吕不韦从一介商人做到相国,依与芮看,卓叔若做相国,无人能及。” 这已经是赵与芮今天第二次说这类的话,秦卓心中狂喜,表面不动声色:“秦卓一心求商,但愿子孙富贵,就足矣。” 秦卓回到府上,脸色凝重。 秦琛看到父亲归来,立刻上前:“爹,赵与芮怎么说?” 秦卓打量儿子几眼,片刻后道:“沂王这人是很贪钱,但是还算讲道理,有底线,此人如果得势,对我们秦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秦琛似懂非懂,但和赵与芮相处下来,秦琛也感觉赵与芮这人没架子,对朋友比较仗义。 “这人确实不像其他宗室,钟友平时也是高高在上,骨子里瞧不起咱们商人。”秦小胖胖归胖,可不傻,他平时和钟友等一班人玩的不错,钟友仗着姐姐钟夫人,荫恩了个官阶,骨子里其实看不起秦小胖这种商贾子弟。 要不是秦小胖有钱,也舍得花,钟友才不会和他玩一起。 “你明白就好。”秦卓沉声道:“我大宋商人的地位在历朝来看,已经算是比较高,但那些读书人和官宦们,还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咱们。” “但爹相信自己的眼光,赵与芮与其他大宋宗室不一样,他应该明白,这天下啊,没有咱们商人,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他重重一拍桌案:“你去把秦猛、秦刚、秦幼虎叫来。” 秦猛、秦刚是亲兄弟,秦幼虎和秦大虎是亲兄弟,都是秦家族人,其中秦大虎与秦钜于去年一起战死在蕲州。 当时秦猛等人都在军中,最后秦钜决定赴火而死,令秦猛等人回京师投靠秦卓。 四人从小在秦卓家里长大,经过训练,当年他们十八个秦氏族人随秦钜出守,对抗金兵,最后回来只有三个人,秦家为洗涮秦桧之耻,为大宋江山也算尽了力。 片刻之后,秦猛、秦刚、秦幼虎三人来到书房。 三人都是二十出头,个个面貌凶狠,带着锐气,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猛士。 “卓叔” “卓叔。”三人纷纷拜见。 秦卓含笑点头,一一看过他们后,便道:“秦猛。” “猛在。”秦猛身材最猛,看起来高大威猛,有点像赵与芮身边的牛宝。 “这几天伱收拾一番,准备去江南西路。” “喏。”秦猛有点意外,江南西路主要在后世江西一带,包括部份湖北。 “所有县府都要重设据点,租购房产,开办球牌室。” “球牌室,拉拢当地豪强入伙、与官员分利。” 秦家的生意已经遍布大宋,各地也都有他们的据点,商铺,有一整套完整的物流线,但和赵与芮聊过后,秦卓发现自己还是不会做生意。 按赵与芮的说法,以后球牌室要开到大宋各地,虽然有皇帝天下唯一的金字招牌,但不代表在各地就能安然无事。 所以每到一地,开设分店,先要拉拢当地豪强或官员以及有军权的人入股。 优先拉拢有军权的,其次才是官员,豪强。 有皇帝‘天下唯一’的招牌,只要他们肯让利,各地大员一般不会为难他们。 只要台球和麻将能盛行起来,各地打探消息就容易很多。 因为人们在打台球和打麻将的时候,会不经意的说出很多各种消息。 以后球牌室,将成为秦家和赵与芮的情报站所在。 秦卓这人还是很有魄力,回来之后立刻动员起来,将秦家的人纷纷派往各地,同时向他们声明,以后有个叫严雄(赵与芮身边周来)的人,可能到各地查看,安排人手,此人,将是你们的头。 你们叫他雄哥就好,他有什么咐附安排,就等于是我的安排,无论安排什么,都要听从,秦家众人纷纷点头。 秦卓做事雷厉风行,按赵与芮要求,到处安排布置扩大赵与芮产业,同时设立情报点,开始布局天下。 两宋采用了通行短陌制,又叫省陌制,即即支付七百七十七文钱,算一千文。 支付时,还有文省,文足等不同意思,一般文足是指实际付了多少文铜钱,比如三百文足就是付了三百铜钱,文省是指会子,如果是一贯文省,就是指一贯会子。 两宋很多制度都是非常复杂,咱们网文里就简单化,书中说到十万贯,几万贯,如果没有特指,都是指铜钱,如果是会子,另会说明。 更不要纠结一贯是多少文,因为你付出去七百七十文代替一贯,收回来同样是七百七十文代替一贯,所以一贯就是一贯,别再说七百七十七文什么的,本书一贯都以一千文来好算。 另外一缗是指一千个钱,如果是一文面值的,就是一千文,我们算一贯。如果是五文面值的,一缗就是五贯。 第92章 弹劾沂王和被弹劾 赵与芮回去后,继续装修史弥远给的新大院,他把这里取名为‘大家乐之群乐院’。 因为这里足够大,经过规划后,至少可以放五十张台球桌,二十几个麻将包厢。 当然,装修和布置不是一天两天的,古代装饰简单,加上打造布置,起码要两三个月。 现在随着他的台球麻将的红火,平均每天营业五--七个时辰,仅大家乐总店,月收入能接近两千贯,总店的台球桌才十几张,包厢十个。 群乐院要是经营起来,等后期麻将流行后,每月收入最少四五千贯。 这是概念? 当时他说给秦卓听时,秦卓都不敢相信。 用秦卓的话说,这快和红楼和赌坊比,简直可以叫抢了。 赵与芮这几天除了每天必要的体能训练,都会往群乐院跑,看装修进度,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将来能赚的钱。 别说开遍全国,就临安能弄十家店,每月收就能破万贯。 用不了几年,大宋首富就轮不到秦卓了。 当然,生意好的原因,赵与芮也琢磨过。 首先是南宋这会确实商绅和官员军将们都有钱。 而且赵与芮并没有太贵,听起来好动不动上贯的。 但台球是以刻钟来卖,一刻钟才八十文,每次最少来两人,多的时候来四人八人,分摊下来,每人也就二十文,能玩好几局。 麻将就更简单了,虽然每个时辰要一贯多,但麻将有输赢啊,赵与芮推荐他们,前面赢的人先扔些钱为包厢费,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把包厢费给凑齐了。 大部份人都能接受,也有人选择平摊。 平摊的话,每个时辰也就两百多文,只要手气好点,一把牌几把牌就赢回来了。 毕竟能在一贯包厢打麻将的,都是有钱人。 赵与芮当然也不是尽想着在赚钱,他当然更知道自己以后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没几天,他在口头上,给周来和牛宝、全勇、周琼等人纷纷给了股份,又画了个大饼,只要咱们一切顺利,以后每年你们分红最少两千贯,还会随着收入不停增加。 当时就把几个乡巴佬给震惊的。 周来和牛宝当时肯跟赵与芮进京,也不过为了想生活能好点,可没想到沂王这么仗义,这都要起飞了。 说完后,赵与芮给每人先各发了五百贯,这把他们激动的,牛宝当时眼睛都红了,估计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 然后赵与芮道,买人,继续买人,找小开封买人,这次要买孤儿多一点,专门用来训练,以后我们分店开这么多,到处需要人手啊。 众人纷纷努力,加班加点帮沂王训练人。 九月底。 朝廷突然有圣旨到沂王府,授赵与芮为威武军节度使,考虑到沂王学业繁忙,官家允许其十天上一次朝。 消息传出,朝臣哗然,许多人不敢相信。 其中威武军节度使是前景献太子赵询授过的,通常不可能轻易再授别人,按宋制,要等下个皇帝,授其他人时,可能会用到。 在同一个皇帝时期,授给不同的宗室,这不是没有,但极为少见,只能说,大伙都能从圣旨中,感受到皇帝对赵与芮的宠爱。 而允许其十天上一次朝,更是引起轩然大波,真德秀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九月底圣旨刚出来,礼部侍郎真德秀在上朝时就直柬不合礼法,弹劾沂王。 他说皇子赵竑每次都来上朝,身为沂王,凭啥不来? 史弥远不动声色看了眼李知孝,监察御史李知孝立刻站出来大声道,沂王以前只是绍兴一小民,虽刻苦读书,品行高上,但对朝廷礼法,宗室规矩非常缺乏,陛下已令郑清之等教授在王府好好教导,真侍郎你现在让他上朝,是想看沂王和宗室笑话吗?有何居心? 真德秀这种老实人,哪说的过李知孝,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莫泽当天不在王府当值,也来上朝,更言道,沂王是个未经雕刻的璞玉,需好好引导,多加雕刻,到时,必然大放光彩。 这两人是史弥远有名的爪牙,他两人一开口,其他人纷纷不敢出声。 大伙都明白,史弥远也不想沂王上朝。 真德秀弹劾无效,史弥远反而提到他的丁忧。 嘉定十三年六月,真德秀母亲吴氏病逝,按宋制,官员丁忧归故里,丁忧时间为二十七个月。 但有丁忧就有夺情,宋朝在某些重要的地方,都有夺情的规定,比如北宋时规定:凡‘川陕、广南、福建路官,丁忧不得离任。 就是让官员穿着孝服继续上班,大概是这些地方比较重要吧。 真德秀回家不到一年,皇子赵竑就请皇帝把他叫了回来,当时起复为知隆兴府(今江西南昌)兼江西安抚使,理由也是隆兴府非常重要,不能没有重要官员。 但赵竑视他为心腹,主要还是想用在身边,去了没几个月,立刻找了个借口调回回到京师,因为没位置,还委屈做了个礼部侍郎。 要知道一般京师的尚书们出去,能到地方知州府,就是烧高香了。 真德秀为了支持赵竑,等于降级回来。 现在史弥远就用这借口反过弹劾他,你真德秀名字里都带着德,伱守孝吗? 按二十七个月丁忧期限,真德秀现在还得在家里,十一月下旬才期满。 真德秀当时满脸通红,二话不说,跪下请辞,要求回家。 皇子赵竑脸色大变,连忙劝说。 真德秀坚持要走,皇帝宁宗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散朝之后,赵竑黑着脸,怒气冲冲走向宫城外,连皇帝都没有去打声招呼。 原历史这家伙就是这样,很少进宫问侯皇帝,你说你对杨皇后有意见就算了,连名义上的父亲皇帝都不问侯请安,还有啥前途的?也亏的宋宁宗仁厚,一直没废掉他,但同样一直没立他为太子,估计也是对他不来问侯有些不满。 赵竑走出大殿,发现真德秀正在外面等他。 “殿下。”真德秀长叹一声,无奈的看着他。 “真侍郎你干嘛理史弥远,不用理他就行,他还能逼迫你?只要你不提出来,陛下定然不会让你回家。”赵竑大声道,责怪真德秀自己主动提出来。 赵竑连父皇没有叫,真德秀暗暗苦笑,他仔细想了想,最后语重心长的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臣要回家了,但朝中史弥远说了算,将来能不能再起复就可不一定? 因为他已经起复过一次。 最后郑重其事的道:“殿下,臣再多说几句话。” “殿下为人不要过刚,不要过柔,要刚柔相济,贵于迭用。”真德秀和历史上一样,劝赵竑不要对时政指手画脚,不要对时相(史弥远)说三道四。 “殿下现在最要做的就是: “尽视膳问安之敬。以承两宫温凊之欢。尽修身进德之诚。以副两宫眷倚之重””简单说就是讨两宫(杨皇后、钟夫人)欢心,多问侯官家宁宗。 说到最后,他脸色相当凝重,很显然,真德秀已经闻到一些危机,更直言要赵竑:“殿下当效法周文王,一日之内给父母晨、中、暮问安三次,晨昏定省,不要一月还不去见父母一次,要小心翼翼,不敢怠慢;要读书养德,修身养性;要辨别邪正,亲贤远佞。” 从真德秀的话可以看出,赵竑有时一个月都不来见皇帝和杨皇后一次,这可都是他名义上的父母,更是能决定他皇位的人。 但赵竑不以为然,脸上还十分不耐烦,真德秀还没说完,他便道:“我知道了,真侍郎你不要再多言,明日我安排马车送你,多带些银钱、” 他以为,自己对真德秀好点,多给些钱银,自己就已经做的很好。 “。。”真德秀说了半天,感觉赵竑毫无反应,不由再次暗暗长叹。 九月底,皇子赵竑身边最正直的名臣真德秀离开京师,赵竑身边,再无可以约束和劝柬他的人。 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屡次在皇帝面前,为他进言,求皇帝封其为太子的人。 此时整个京师,只有钟夫人曾经为他在官家面前说过话,也只有钟夫人能有机会说上话。 送真德秀离京后,皇子赵竑匆匆来到仁明殿。 刚到殿外,就听到里钟夫人银铃般的笑声,等黄裳引他进去后。 “胡啦。”钟夫人哈哈大笑,推倒麻将。 赵竑原本脸上都准备挤出笑容,向钟夫人请安,瞬间就凝止下来。 “殿下来啦,黄裳。”钟夫人坐在原位,媚目飞扬,看了眼赵竑后,示意黄裳搬个凳子出来。 赵竑有点意外,以前他要过来,钟夫人这边有人,定然会挥退众人,然后只留诺儿和黄裳,和他密谈,但今天还有几位后妃在此。 现场的后妃们都不怎么搭理赵竑,赵竑这人连皇帝皇后都能一个月不去拜见,何况她们这些妃子,所以妃子们都讨厌赵竑。 再想想那俊俏懂事的小郎君赵与芮,大伙更不想搭理他。 这要赵与芮在的话,立刻就笑眯眯的帮着她们打牌,再说些有趣的话。 但赵竑黑着脸坐在钟夫人身后不远处也不出声,那表情好像所有人都欠他五百万似的。 第93章 天大的秘密 (三更) 阎美人率先白了眼赵竑,轻轻推开手中的牌:“突然身体有些乏了,明天再玩吧。” 寒着脸起身,一手撑着腰,身后赶紧有宫女上前扶住她。 阎美人已经怀了龙种,是皇帝第十个亲生儿子,肚子挺的老大。 其他后妃们纷纷起身,向钟夫人告辞。 赵竑端坐着也不和她们打招呼,还抬眼看了下阎美人的肚子,表情怪怪的。 前皇子赵询在时,皇帝也有龙子,有人还上书请皇帝立亲生儿子为太子,但皇帝拒绝了。 皇帝为了国本,一定要皇子在十五岁以上,这是皇帝最低的红线。 赵竑看着阎美人的肚子,不由心想,是不是皇帝指望再活十几年,然后亲生儿子长大点,就可以立太子了?要不然为何到现在,还不立我为太子?(他也不想想,宁宗要是觉得自己还能活十几年,为什么不立亲生儿子为太子) “殿下。”就在他似有所思时,耳边传来钟夫人的声音。 “啊。”赵竑回过神来,发现大殿里的曹美人她们已经离开,只有黄裳、诺儿,钟夫人三人在。 此时钟夫人轻轻一挥手,黄裳和诺儿纷纷退到大门口,距离他们也就十几步。 赵竑赶紧起身:“打扰钟夫人。”态度还算不错。 凭良心说,整个大宋皇朝,这会也只有在钟夫人面前,赵竑稍微有点礼貌。 “殿下好久没来,这次可有事?”钟夫人笑眯眯的道,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赵竑跟了上去,真德秀离去前的话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却不知怎么说。 真德秀让他多来钟夫人处请钟夫人吹枕边风,劝皇帝早立太子。 真德秀临走前说这次是个好机会,官家晋封赵与芮为节度使,那身为官家嗣子的赵竑,是不是也要封赏一下? 但他这人是个直男啊,自尊心又强,话到嘴边,转来转去就是开不了口。 “殿下是不是在想立太子的事?”钟夫人突然问。 赵竑大喜,却道:“倒不是为这个事,好久没进宫拜见钟夫人——我身为皇子,太子也是早晚的事,当然,少不了钟夫人的帮忙--” 他说话有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钟夫人暗叹,以前她没的选,只能和赵竑合作,现在和赵与芮一对比,赵竑是差远了。 赵竑这种人就是当了太子,恐怕也要被史弥远搞下台。 能斗的了史弥远的,只有赵与芮那小狐狸。 “殿下勿需担心,只是最近官家很少来仁明殿,只要来了,我定然会替殿下说话。” 钟夫人好声道:“你我两人都是他们(史弥远和杨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赵竑欣喜若狂:“有劳钟夫人,多谢钟夫人。” 钟夫人说罢,在大殿里走了几个来回,赵竑这时已经想走了。 就在这时,钟夫人突然转身道:“殿下知道小张夫人吗?” 赵竑愣了下,马上点头:“见过一次。” 他刚入宫时,见过小张夫人(先皇光宗最小的妃子) “前些时候,小张夫人过来打牌。”钟夫人道:“和我说起宫中无聊,请我替她找官家,提离宫之事,你说——官家会允许吗?” 赵竑脸上立刻露出不满之色:“她身为皇室内眷,岂能有这样的想法?她是奈不住宫中的寂寞想改嫁?朝廷皇室岂能和普通百姓一样,成何体统?” “殿下说的有道理。”钟夫人转过头,淡定的看着他:“宫中虽然寂寞,但一切用度不需操心,还有女使伺侯,享受荣华,离了皇宫啊,这些女人,还未必能生存下去。” “就是,简直不知好歹。”赵竑厉声道。 —— 九月底,赵与芮声势浩大的组织了一场蹴鞠比赛,请了王府中官员来看,又当着莫泽和魏了翁的面,问能不能建球馆球队,还想让临安的有钱人组球队,一起踢比赛,被魏了翁劝阻,赵与芮当时好像不高兴。 十月初球牌室在临安越来越红,附近的各县也开始有了分店,和秦家决定合作后,秦卓全力支持赵与芮,到处准备开新店,此时麻将在夏青芝和一众艺伎的推广下,也越来越红,临安城近千青楼,都在日夜玩牌,以前的叶子戏已经没人玩了。 生意越来越好,赵与芮仅卖麻将,就日进金斗,为此还开了个卖麻将的商铺,叫麻将馆。 十月初二,赵与芮一大早在府中训练第三批买来的少年。 府中人满为患,他已经把第一批里训练了快三个月的送到李平夏府中一部份。 正在训练中,全勇来报,后门有人上门,说是沂王朋友。 等赵与芮到后院一看,特吗的,却是鬼鬼祟祟的钟友。 钟友以前是从前门进的,要经过皇城司。 后门因为在内院,和皇城司熟了后,赵与芮便在门外不设人,门内安排了自己人,由李平豹和李平山带两少年轮流当值。 有什么人来,先通知全保长。 钟友今天戴着个大斗笠,低着头,别人都不认识他,但赵与芮一眼就认出是钟友。 进来后,钟友抬头看了眼赵与芮,赵与芮心领神会,两人同时转身往里屋去。 全勇便站在外面不远处守着。 今天是钟友主动上门,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和赵与芮谈。 一进来钟友就似笑非笑看着赵与芮,还上下打量了几眼。 赵与芮被看的有点心虚,但表面不动声色。 “前段时间,姐姐突然召我进宫。” 赵与芮一脸认真的表情听着,但脸上还似乎写着几个字,和我有啥关系? 钟友一边说,一边打量他表情:“姐姐一般很少召我进宫,但最近这段时间,姐姐召了我四次。” “。。”赵与芮还是一副,与我有啥关系的表情。 钟友见话到如此,赵与芮还是没出声,只能继续道:“沂王知道我姐召我干啥的吗?” 赵与芮这下不能装了,便道:“钟夫人想念弟弟,许久未见,也是正常。” “哧”钟友爆出怪笑声:“我这姐姐啊,虽然很疼我,但知道我需要什么,只要给足我银钱,她平时便不会管我,知道我有钱就快乐。” 钟友接着道:“我姐突然和我谈到沂王。” “。。”赵与芮一脸无辜样,然后道:“我与钟夫人,也只才见过几次面,说的话还不到五句呢。” 但钟友在和他说话时,一直打量他神色,他同样在打量钟友神色,两人似乎都想发现点什么。 赵与芮不确定钟夫人有乱说什么,但钟友,可能在怀疑什么。 这个钟友,也不像是蠢人。 之前赵与芮觉得他蠢,现在多次接触以来,发现也不是很蠢。 钟友看不出赵与芮的破绽,终于道:“这次我姐让我来,主要是想请沂王帮个忙?” “伱说。”赵与芮客气道:“你我现在尤若兄弟,都是自家人,好说好说。” 钟友便道,先皇有个妃子,叫小张夫人,她原本有个亲姐姐叫大张夫人,都是光宗的妃子,大张夫人去年病逝,小张夫人独守深宫,开始思念家乡,就想离宫回家。 但大宋没有后妃离宫的先例,怕官家不同意,小张夫人求到钟夫人,钟夫人认为沂王最近更得宠,如果沂王愿意在官家面前说这件事,官家多半会同意,开个先例。 赵与芮听罢都没有犹豫,沉声道:“皇室女眷也有七情六欲,岂有孤老深宫的道理,这件事交给我,陛下仁厚,定不会为难先皇妃子们。” 钟友眼睛一亮,表情有点震惊的看了下赵与芮,片刻后又道:“这是大宋皇室以前从没有的过的事,此举有损皇室威严和声誉,朝中定有顽固大臣强烈反对,沂王不怕被人弹劾吗?” 赵与芮不动声色:“你我尤如兄弟,我岂有怕的道理。” 钟友笑了,明知道赵与芮在说场面话,但还是笑了。 他犹豫了下,一改往日冲动和跋扈的形象,弯腰抱拳:“希望这是沂王的真心话。” “此事若成,我姐姐和我,一定永不相忘。” 钟友走后,赵与芮陷入了沉思,为啥钟夫人要请他帮忙做这件事? 突然。 他想到钟夫人当天和他说的话,只有赵与芮成为大宋皇帝之后,才可以帮她。 特吗的,“钟夫人想离宫?”赵与芮又惊又喜,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如果宁宗能让小张夫人离宫,大宋开了先河,将来赵与芮当了皇帝,必然也可以让钟夫人离宫。 但钟夫人这种事,应该找赵竑更有把握?除非,钟夫人认为赵竑当不了皇帝,或者,认为赵竑不会答应? 如果这是真的,这件事只要他好好帮小张夫人,钟夫人,必然会站在他这边? 宁宗和杨皇后对赵与芮有好感,史弥远支持赵与芮,如果再有钟夫人支持,赵与芮突然感觉秦卓说的没错,自己离梦想的那步,越来越近了? 此时赵与芮的脑子飞快运转,他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只要这次帮了小张夫人,按钟夫人和他的约定,明年先帮他判地方。 史弥远不想他判地方,所以这件事必须求助钟夫人。 按宋制,宗室判到地方之后,会成为当地军政一把手,集大权于一身。 而京师内,史弥远和钟夫人定然会拖住宁宗,不让赵竑成为太子。 只要赵竑不是太子,将来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在南宋掌握军政大权非常重要,不对,在任何一个朝代,掌握军政大权非常重要,即便只在地方拥有军权,一旦京师有变,手中有可以利用的好牌,就能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刚来南宋时,赵与芮简直如履薄冰,步步小心,现在想想,似乎霍然开朗,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但很多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既然决定要争取皇帝之位,赵与芮便没有了退步,因为一旦输了,而意图被别人发现,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赵与芮回到前院后,立马找人问道:“莫泽在府上不?” 赵与芮对王府官员比较好,开始官员们除了上朝日,基本都会来,时间长了,发现沂王很好说话,有些官员就不是天天来了,比如莫泽。 莫泽今天果然没来,余铸说他家里有事,向沂王请假。 家里有事可能是个托辞,赵与芮本来打算算了,不过看余铸表情,欲言又止,心中一动,莫泽家真有事? “莫记室家中出了何事?”赵与芮问道。 余铸脸色肃然:“莫记室一位族叔去世。” “哦。”赵与芮立刻道:“全管家。” “在。”全保长上前。 “你派人送一百贯钱到莫记室家中,再带些奠品,让他安心处理家务,节哀顺变。” “是,沂王。” 余铸脸色微微动容,似有感动。 但全保长去了不到一个时辰,莫泽匆匆回到王府。 他跟着全保长来到后院,就见沂王穿着常服,带着十几个少年,正在玩蹴鞠,不过这蹴鞠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好像规则不一样,双方在你来我往,踢的不宜乐呼。 沂王踢的满头大汗,场中跟着跑的有十几个,边上还有二十几个少年在看,不时欢呼。 最近魏王府少年越来越多,沂王又招了几十个,还把沂王府附近又买了两个大院,据说其中一家开始不肯卖,沂王请了皇城司和什么人出面,威逼利诱下,才买到手。 当时魏了翁等人知道还劝说沂王,勿扰百姓。 但沂王说,那家也不是普通百姓,是个六品的官员,不识抬举,本王买他房产,他敢不卖? 这事还传到丞相史弥远那边,史相听到微笑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沂王这么搞,名声只会越来越差啊,莫泽想着心事站在边上,不多时,赵与芮好像看到他来了,便挥挥手,走了过来。 “拜见沂王。”莫泽赶紧道:“下官家中有事,还请沂王见谅。” “莫记室不用这么急回来,也不是什么急事,走,回去说。”赵与芮走到一半,回头叫道:“你们基本功太差了,继续练。” “喏。”身后一阵叫声。 莫泽知道他们又要练基本功了,什么立正稍息,非常无聊。 他跟着满头大汗的赵与芮回到勤德殿。 小桃端了两杯茶上来,赵与芮请他坐下,想了想后,突然道:“上次我们去秦卓家拿回欠款后,他又主动找上门,要与本王合作做生意。” 莫泽脸色微变,这秦卓可是丞相史弥远死敌韩侘胄的人。 第94章 沂王是自己人 莫泽心想沂王果然最爱的还是赚钱:“商人趋利,秦卓定是看上沂王那些好东西了。” “恩,他说能帮本王把大家乐球牌室开遍全国,想想,真是心动啊。”赵与芮脸上露出财迷之色。 莫泽道:“这些商贾确实有这个本事,不过肯定也不容易。” 莫泽一边说,一边想,为啥沂王我和说这些事? 赵与芮道:“他是提出个要求。” “哦。”莫泽眼睛一亮,心中突然有点高兴,沂王应该决定不了,找我参谋,这是对我的信任啊。 上次赵与芮帮他在秦卓家要了五百贯,这次又送了一百贯,莫泽心里现在对赵与芮感觉非常好,加上平时赵与芮没什么架子,除了不爱学习,几乎没有缺点。 史弥远让他在魏王府,有监视赵与芮的意思,这段时间相处来,莫泽感觉赵与芮也没啥出格的事。 虽然他是忠于史弥远的,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肯定能不说就不说,比如上次赵与芮帮他要了五百贯,他就没有说。 “秦卓好多年前从朝廷手上拿了几个矿,但你也知道,朝廷对金价银价铜价等都有固定的收购价。” “这收购价几十年没变,秦卓的矿砸在手上,年年亏本。” “他想让我向陛下提议,抬高收购价。” “事成之后,分我四成利润。” 赵与芮说到这里,抬头看着莫泽:“以莫记室看,这事成功性大不大,本王能不能这么干?陛下会同意吗?” 莫泽脸色严肃,低头沉思起来。 这事成功性大不大,还不是看史弥远一句话,只要史丞相支持,官家定然会同意。 莫泽瞬息回过神来,赵与芮问的是陛下会不会同意,其实问的是史弥远会不会同意。 我该如何回答? 莫泽此时起身,原地走了几个来回。 片刻后,他缓缓道:“当年秦卓和其父亲全力支持韩侘胄北伐,还因为捐资四千万贯,震惊全国上下。” “事败后,韩侘胄被诛杀,秦家更是受到打压,一落千丈,散了很多家产,才保住现有的财富。” 这两句话,莫泽是想点明,史弥远对秦家没好感,这件事不好办。 “不过。”莫泽继续又道:“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秦家依然还是临安首富--” 这句话的意思是,史弥远现在没有斩尽杀绝。 “丞相对沂王恭敬有加,此事如果关系到沂王,丞相或许可能网开一面。”莫泽最后咬牙道:“但,这只是下官猜测,还得看——”看史弥远的心情和愿不愿意给沂王你面子。 他几乎明说了,你不用问皇帝,问丞相就好。 赵与芮马上道:“我有幸得遇丞相,从一介平民晋升为沂王,丞相对我已经是大恩,所以从来不敢向丞相乞求什么,这种事,我岂敢开口问丞相。” “算了算了,这钱,不要也罢。” 莫泽嘴角微抽,硬着头皮道:“下官帮沂王问下罢。” “这,这,多谢莫记室,如果成功,分莫记室半成,不,一成。” “不可不可,下官不敢。”莫泽这人没梁成大和李知孝他们贪,但听到这话,也是心中震惊无比,很快就感到莫名的兴奋。 当天下值后,他就前去丞相府拜见史弥远,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史弥远回家。 史弥远以前每次看到他和郑清之,都会问沂王在府上干什么,最近都很少问了,大概每天都是差不多的事。 玩蹴鞠,打台球,出去装修球牌室,要么就是玩,要么就是做生意。 不过前几天,大家乐总店,有皇城司和禁军的人,为了先后顺序抢一张台球桌,还打了起来,据说打的头破血流,还砸了两张台球桌,沂王非常震怒,还问莫泽,能不能请官家下旨不许皇城司和禁军的人去玩? 莫泽当然说不能这么干,于理于法都不好。 除了这件小插曲外,沂王平时行程都差不多,确实没什么好问的。 莫泽上前拜见史弥远,然后把赵与芮和他说的事说了遍。 说到赵与芮说,算了算了,这钱不要也罢。 史弥远嘴角扬起笑容,沂王这是说赌气话呢,岂会真不要。 赵与芮在他眼里,不过十五岁的贪玩少年而已,还没有真正长大。 “这个秦卓也不安份,又开始钻营了?”史弥远沉声道:“居然找上沂王。” “他应该知道沂王喜欢钱,故意投其所好。”莫泽道。 史弥远沉默了片刻,他虽然是权臣,但贪的权,对钱并没有心腹梁成大,李知孝那么贪。 此时他在考虑这件事的后果。 他有意捧赵与芮为皇帝,这秦卓家的矿业,有以后的皇帝入股,将来赵与芮当皇帝怎么说? 秦卓家会不会因而得势? 商人终究是商人,到时随便找个理由,收了他的矿都可以。 史弥远对自己的权势还是很相信,对付一个秦卓,手到擒来。 这么想想,这事如果不同意,将来要捧赵与芮当皇帝,何必弄的他不痛快? “沂王是自己人,难得求老夫办件事,必须得同意。”史弥远最后笑道。 “不过。”他语气一转:“同时还得敲打敲打秦卓。” “对了,沂王说要提价到多少?” “铜料提价到每斤五百五十文。” 史弥远摇头:“我大宋铜矿又不是只有信州,信州提价这么多,其他铜矿怎么办?” “伱回去告诉沂王,让沂王告诉秦卓,朝廷最多出四百五十文,所得利润,沂王要得六成。” 其实秦卓目标是四百五十文,赵与芮多报了一百文,没想到史弥远果然压价,压到四百五十文。 但他顺便做了个好人,让沂王得六成。 这种事,岂能让你商人得大头? “丞相英明。”莫泽大喜。 史弥远也觉得自己做的漂亮,又拉近了自己和赵与芮的关系。 其实赵与芮在小心的维持着和史弥远的关系,史弥远也同样担心赵与芮与自己疏远,因为他要对付赵竑,只有赵与芮可以利用。 如果和赵与芮搞毛了关系,即便把赵竑推下来,立谁为皇帝,也是件头痛的事。 第二天清晨的‘常起居’,史弥远带着几个重臣拜见皇帝。 他当场说到这件事。 “臣启奏陛下。” “我大宋铜矿自徽宗显孝皇帝起,设定民办官收的价购为每斤二百五十文,如今已经一百多年过去,收购价始终如一,各地矿民怨声载道,苦不堪言,有如信州矿场等,巅峰期年产矿数千万斤,铜料五百多万斤,却因低价,致绍兴年产关停。” “朝廷亦损失了大笔的收入,更让市面缺少铜钱,导致会子虚高。” 中国自古以来就缺铜,各朝各代的铜钱都不够,要不然也不会发交子,会子,和大明宝钞。 史弥远其实愿意开口,也知道秦卓说的是对的,官方采购价不高,老百姓就不愿意采矿,没人采矿,市面上自然铜就不够。 你要让官方去办,各种中饱私囊,偷鸡摸狗,肯定亏本。 所以这矿必须民办,但价格要抬起来。 这件事不但利国利民,而且卖好个沂王,史弥远相当用心,昨晚还专门恶补了采矿知识。 宋宁宗仁厚,但不笨啊,史弥远能说出道道来,他也能听明白。 听到铜料价一百多年没变过,他也相当震惊。 这事以前居然没人提,还是史弥远忠于国事。 皇帝当场问,该提到多少合适? “铜钱四百五十文一斤,会子一贯三百五十文一斤。” 此时众大臣中也有人提出异议:“如此高价,朝廷会不会亏本?” 朝廷收购铜料,主要还是为了铸币,价格高了,铸币就可能会亏本。 其实从北宋末年开始,受限于人工、材料等费用,铸铜钱就是个亏本生意,要不然朝廷不可能一百多年没有提升收购价,更不会超发几亿的会子。 所以史弥远道:“朝廷原来就是亏本的,不然也不会大力发印会子。” 那人便道:“那提高收购价,朝廷岂不是亏的更多?” “不能这么算,可能会扭转铜钱和会子的兑换,反而转亏为盈。”史弥远是做了功课来的。 他虽然是权臣,但确实非常厉害,立刻引经典,用数据说服别人。 宋代铜钱主要由铜、锡、铅金属合成。 太祖开宝八年(975),得铜81万斤(65.85%)、铅26万斤(21.14%)、锡16万斤(13.01%),岁铸钱30万贯。每枚钱平均2.5953克,一贯2595.3克,轻于唐开元通宝(1贯4051.2克)。 真宗天禧年间(1017-1021),“铸钱用铜三斤十两,铅一斤八两,锡八两,得钱千,重五”。铜、铅、锡所占比例分别为64.44%、26.67%和8.89%,每枚钱3.560625克,每贯3560.625克,也轻于唐开元通宝。同期,建州(今福建省建瓯市内)增铜五两,相应地减铅五两,重量没有变化,铜铅锡的比例变为70.00%、21.11%和8.89%。 大观(徽宗赵佶年号)以前,宋铜钱里的铁杂质很少,占比在0.2%以下,大观以后,铁杂质突然增加,到整个南宋时,至少在1%以上。 其每枚铜钱,基本在3克到4克之间,按70%铜比例,约有铜料2.5克。 南宋一斤六百克,可以铸1500个。(这边两三四克的都是指一文铜钱,五文十文约重8——11克) 而一斤铜料才四百五十文,仅以铜的收购价计,朝廷是大赚。 第95章 私铸铜钱 表面上看是赚,但其实铜钱中还有铅、锡,还有人工费、机器损耗费,所以才会亏本。 最大的大头,就是人工费和机器损耗费,还有火耗。 两宋的火耗基本在9%——10%左右。 以打磨铜钱会损失为理由,允许近十分之一的火耗。 这意味着,下面的官员有合法的理由贪污。 打造一万贯,只用上交九千贯,另一千贯是火耗嘛。 说到这里,史弥远道:“所以说,仅仅抬高铜料收购价,朝廷并没有亏本。” “。。”众人一脸懵。 史弥远偷梁换柱,仅论铜料价格和铜钱面值,再提高一倍都不会亏本。 那亏本的是什么,是人工费和机器费是火耗,不能只怪铜料哦。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 但后面史弥远说话似乎更有道理:“短期来看,朝廷提高了铜料收购价,亏本更多。” “但矿民有了干劲,铜矿大量增加。” “像信州铜场,原本年产铜五百多万斤,现在年产铜料十万斤不到,还曾经关闭过一段时间。” “五百多万斤铜料,可以炼造多少铜钱?” “这么多铜钱到了市面上,朝廷就不需要印发过多的会子。” “会子的价值可能就提升。” “铜钱亏了,会子升了,两边产生平衡,或许朝廷还能盈利。” 说到最后,史弥远痛心疾首道:“元丰三年,我大宋年铸铜钱五百零六万缗,此后逐年日下,到绍兴二十五年,仅为十五万贯,到绍兴三十年,居然全年铸币仅有十万贯。” 铜钱不够,就大规模用会子,物价飞涨,朝廷困苦。 宋朝也没什么经济学家,金融专家,史弥远说的一气呵成,在场的大臣和皇帝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反正听起来,好像不会亏似的。 其实也别说史弥远,你让赵与芮来说,他也不知道铜钱多了之后,朝廷会不会盈利,这必须投放到市场,由市场决定再判断。 理论上,市面上铜钱多了,会子少了,会子可能升值,朝廷和百姓肯定都有好处的。 但如果让他做主,让他可以印铜钱,就是五百五十文一斤的收购价,他肯定不会亏本。 最后,宋宁宗见群臣无异,便重重点头:“就按丞相所言,提升铜料采购价为四百五十文每斤。” 事成当晚,赵与芮派人,将秦卓送过来的五万贯(主要是会子)装了数辆大马车,送到史弥远府上。 史弥远笑眯眯抹着山羊胡子,更觉的赵与芮比赵竑会来事多了。 这会南宋铜钱也不多,银子也不多,大伙常用会子交易。 上次赵与芮拿到秦家十万贯,其中有九万贯是会子。 所以史弥远这次也是拿到一大堆会子,他看着满满几车会子,心想,还是要铜钱才看的舒服,不由期待信州矿场能大放光彩,重回年产数千万斤的辉煌。 —— 十月中旬,赵与芮准备离京,亲自去趟信州铜矿。 朝廷下旨全国铜矿收购价涨价,信州铜矿肯定要恢复以往的辉煌,但具体的用工方式,招工方式,赵与芮要按照自己的来。 离京前,他按规定,先向皇帝汇报,然后向宗正寺报备,接着又向史弥远打了个招呼。 他出京都要向史弥远打招呼,史弥远认为赵与芮非常上路子。 离京的理由也挺好的,外地球牌室分店开了,他要亲去悬挂个皇帝的御笔‘天下唯一’。 宁宗又好气又好笑,沂王做生意走火入魔,天天想着赚钱。 宗正寺主薄是史弥远心腹梁成大,赵与芮派全勇上门报备,顺带了一百贯会子。 梁成大笑的嘴都合不拢,连声道,沂王随便去,下官这里记备着呢。 言外之意,只要皇帝没意见,你在外面随便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此时离京,赵与芮带了周来、牛宝,全勇、严妙蓉,石狗儿、钱武,包括第一批二十个少年中八个十八岁左右的,全带了过来,另有秦卓和秦家十几位家丁护院,与他们分成两路,先后发出。 所有人都骑着马,其中全勇和严妙蓉共骑一匹,他俩都才十五六岁,瘦瘦弱弱,倒也非常合适。 赵与芮在府中练过几次,虽然还不敢快跑,慢跑是没有问题。 这次正好用来练练骑乘,一行人从十月中旬出发,五天左右就到了信州。 信州铜矿在今上饶,这边矿场极多,还有铅矿、银矿、锡矿,后世还有亚洲第一铜矿场德兴场距离这里也不远。 上饶附近铜矿藏量全国第一,号称亚州第一的德兴铜矿场,在南宋时也在开挖,但受限于此时的技术和设备,巅峰期产量还不如信州矿场。 信州矿场在上饶铅山,后世又叫永平铜矿场,铜矿质量非常好,是国内第二大露天矿场,开采极为方便,同时还产出铁矿、铅矿。 唐升元四年(940),朝廷在永平西三里处建立铅山场(当时可能先发现铅,然后才发现的铜),大量开采观音石(今永平铜矿所在地)地区丰富的铜、铅矿藏。 到北宋立国后的几十年间,每天十几万人在此开采。 就因为一百多年没有涨价,最终一度导致矿产的罢弃,要不是秦卓重新买入,这矿几乎成为废矿。 十月二十日,赵与芮在呐口镇(后世河口镇)江边上,遇到了在此等候的秦卓。 呐口镇横穿信江,朝廷在此购买的铜料,沿信江送到永平监(饶州城东,南宋四大铸铜钱监之一),铸成铜钱。 两人骑马在河边,众人远远在身后,江面上船只如云,商贯丛多,但却几乎没有几艘运铜料的船。 秦卓指着身后可见的铅山道:“我大宋铸钱的有四监,饶州永平监、江州永宁监、江东池州永丰监、福建建州丰国监。” “其中,饶州永平监为全国四大钱监之首。以前有280多艘大小船只专门供饶州府永平监铸钱用,但在绍兴之后,再不看到此等盛况,如今每天也就十几艘船,江面上这些,都是其他商船。” 信江横贯江西东和西,东连鄱阳湖,来往商贯众多,所以他们看到了大量的船。 赵与芮这时已经大概明白了南宋铸钱和铜矿的运营,他问:“巅峰期这里铸钱几何?” 秦卓道:“元丰年间(公元1078年~1085年),永平监铸钱年产量高达161.5万缗(1缗为1000枚),为历史最高纪录。” 按当时的市价,仅用面值一文计,相当于一百六十万两白银,如果有二文三文面值的,则价更高。 当时元丰三年为整个两宋的巅峰,年铸币五百零六万缗,之后就每况日下。 赵与芮左右看看,身后的人距离较远,便沉声道:“是不是我们卖多少铜料,朝廷收购多少?” “按常理说是如此。” “如果我们炼到一千万斤,只卖五百万斤呢?” 秦卓愣了下,片刻后问:“先要交给官府三成,然后还有七百万斤才是卖的,” 所以如果只想卖五百万斤,那就不能明说挖到一千万斤,因为官府还有分成。 “那要让场监官吏成为自己人才行。”秦卓道。 “这事好办。”赵与芮知道秦卓也曾在这里私铸铜钱,但利润也不高,估计是管理问题。 “现在私铸铜钱的事多不多?能赚多少?” 秦卓神情一震,心想沂王真是胆大,果然要私铸铜钱,便道:“到处都是,能不能赚钱,主要看管理和工艺。” 民间铸钱,历朝历代都有,确实不好管控,而且现在南宋时期更乱,私铸钱的不要太多。 此时南宋各地非常混乱,金国,蒙古,西夏,南宋,边界盘根交错,像后世山东附近,经常上午归金国,下午又归了南宋,有时又变成蒙古的,等蒙古一走,又归金国,接着又归南宋。 另外湖南湖北都有这种三不管的地方,所以很多私铸铜钱的人,都是把铸钱的地方安置在这种三不管的地方。 但南宋这会在江西、福建和浙江是私铸钱最多,产量最高的地方,因为大部份矿场都在江西、福建和浙江等地。 “像江西兴国大冶县就是以前(北宋)非常著名的官方铜钱建造工厂,而之后(南宋),又为其他地区提供原材料,当地有铸钱历史和传统。因而在其周边却成为了私铸钱币的聚集地。大量的私人铸币工厂就开设在他的附近,有的甚至多达数千人,规模极大,朝廷也奈何不了,因为很多官员都参与其中。” “还有在船上铸钱的,若有人追查,直接开船就跑,跑不掉往河里扔。”秦卓以前就是用的这招。 韩侘冑当权时,他在矿场边上信江上安置了两艘中型船,光明正大铸钱,这是南宋很多小型铸钱商用的手段,所以一般产量也不高。 老韩死后,秦卓就不敢这么干了。 “钱币注完之后是要进行淘洗和磨砂的工序,因此这些后续加工是需要水参与其中,而在湖上的船只就是最好的加工厂。” 听了秦卓的话,赵与芮也是大涨见识,古人为了造假钱,真是绞尽脑汁,基本有几种方式,三不管的地方、深山地带、船上,而最厉害的是勾结当地官员,光明正大的搞。 后世赌船的招数,不知是不是学自南宋。 他心中谋算了下:“咱们重启铜矿,不能用以前的方式了。” 第96章 瞪大你的狗眼 (三更) 信州铜矿以前的模式,就是随便谁都可以进来,附近老百姓拖家带口来到矿产,自己搞吃的,日夜住在这里,挖出铜矿练出铜料后,就地卖给官方,每天都是现炼现卖。 也没啥管理,所以巅峰期有十几万人在这里挖矿炼矿,大部份都是各干各的。 当然,也会有少量麻利的人会组织团队过来,也是现炼现卖。 如今整个矿场被秦卓拍下,朝廷涨价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有当地商人豪强们找上门,纷纷要求进矿场挖矿,然后给秦卓分利。 比如某个商贾就上门说,我带一百人进来挖矿,每天产料后,卖到所得,分你二成。 秦卓不用找人,不用做事,坐拥分成,看起来才两成,但太多这样的人进来后,他收入也是相当可观。 这也基本是以前的模式,大家都可以进来。 “沂王打算怎么弄?”秦卓知道赵与芮可能想练些人手,定然不会采用以前的模式。 “咱们自己管理整个矿场,不让外人进来,对外招工,帮我们挖矿,我们负责吃喝,支付工钱,挖到的矿,练出的料,都是我们的,然后少报掩瞒,除了上税,卖一部份给朝廷,自己留大部份,除了铸造钱,我还有他用。” 秦卓则道:“这样话,产量估计很难达到最高。” 以前矿民都是自己挖到自己的,上交三成给朝廷,两成给矿主,余下卖的全是自己的。 现在是帮赵与芮干活,工钱如果固定,干多干少区别就大了。 “只要管理得当,有各种激励,产量一定不会少。”赵与芮道:“而且这样干很容易区分矿工。” “谁是认真挖矿,就可以为我所用。” 赵与芮要从矿工中选兵,肯定优先选忠厚老实,认认真真做事的人。 “沂王英明,我怎么没有想到。”秦卓眼睛大亮,深为佩服。 “走,先去铅山再说。”赵与芮这时一声令下,转身上马,众人紧跟其后,纷纷往铅山去。 赵与芮沿着信江往铅山,主要是看船运行的路线,一路走一路和秦卓商量,秦卓越听越震惊,每次和赵与芮聊过之后,都感觉赵与芮总能想到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从呐口镇到铅山铜场约二十里,陆路和水路都可以走。 他们因为骑马来的,走的陆路,沿江一路看到铅山铜场,赵与芮发现从铜场出来,有两条水路,都是信江分支。 左侧(西边)是朝廷运铜的路线,从铜场出来约两里多就到了河边,右侧(东边),从铜场出来六七百米就到了河边。 铜场外面有好几排房子,很多已荒废,这些都是以前‘提点坑冶铸钱司’官员办事处,南宋以‘提点坑冶铸钱司’负责矿场和铸钱之事,买购矿户的铜钱,皆由‘提点坑冶铸钱司’出。 目前‘提点坑冶铸钱司’官署在饶州,也是最大的铸钱监永平监所在。 现任提点是原兵部员外郎张颂。 张颂当然很少来铅山,提点司中有勾押官数人,典吏数十人。 铜场巅峰期时,这边每天有两名勾押官,十几个典吏在铅山铜场轮流负责,甚至还有甲兵驻守,以防矿民闹事。 但后来随着铜场江河日下,甲兵没了不说,勾押官也不来了,典吏们每天就一人在这里轮流负责。 今天秦卓和赵与芮刚到铜场外,就看到一个官员和几个典吏,正在与铜场上的人在门口说什么,其中那官员,表情狰狞凶狠无比,一副吃人的模样,极为嚣张。 路边还有一些像是附近村民正在观看。 他们一大波人数十骑,突然来到现场,对面的官吏们也大为震惊,很多人纷纷回头。 “东家来了。”矿场负责人秦东大喜,一路跑着迎过来。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壮汉,看起来身强力壮,个子又高,把赵与芮都看的流口水,这些人稍微练练,就可能是精兵啊,秦卓收购矿场,确实很有想法。 “拜见东家。” 秦东也是秦家族人,都是秦卓的心腹。 秦卓面不改色,指向赵与芮:“这是赵掌柜,以后他才是这里东家。” “赵东家。”秦东二话不说,马上拜道,他应该提前得到消息,估计也知道赵老板是谁。 赵与芮向他含笑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秦卓问。 秦东回头,那边官吏们嘴里好像在骂骂骂,并向这边走,路边聚集了很多当地或附近村民,也都在指指点点。 “那是提点司一个姓马的勾押官,这家伙已经一两年没来了。” “突然听说朝廷要提高收购价,他就找上门。” 原来那姓马的勾押官看到铅山铜矿可能要起飞了,立刻过来,开口要承包铜矿东南部大概五百亩面积左右的露天矿场,而且那片只产铜矿,非常丰富。 但他说,除了上交朝廷的三成外,只肯给秦卓半成。 这就是摆明仗着官位以权谋私。 那东南部五百亩,是铅山矿场最好的露天矿场之一,开采极为方便。 要知道铅山矿场有铜、铁、铅各种矿,且大部份铜都是从铁矿里炼出来的。 而露天产铜矿区,肯定是最好的。 以前这边没人问津,现在朝廷涨价,且是翻倍,整个信州都在骚动。 不止是姓马的,连附近的村民,当地的豪强也都派人来试问,要进矿场。 秦东说话间,那马勾押已经到赵与芮等人面前,他看着高高在上,骑着马的赵与芮,冷笑道:“谁是这里的东家?” “本王。”赵与芮冷然道。 对面还没听出来本王两个字,其中一个小吏立刻指着赵与芮骂道:“还不快下马拜见咱们马勾押,你好大的狗胆。” “滚下马来。” “下来。”几个小吏纷纷大骂,其中一个二话不说,上前就来拉赵与芮的马缰,态度嚣张无比。 “草尼吗的。”赵与芮大怒,甩起马鞭:“叭”一鞭抽在那小吏的手上。 那小吏根本没想到还有商人敢打他们。 这一鞭抽了个实承,叭的一下,抽的他当场怪叫:“啊哎,我的吗呀。” 但见赵与芮一拉马缰,双腿一夹,嚅,座下战马高嘶,往前两步,叭,叭,叭,赵与芮扬起马鞭对着这小吏脸上,铺头盖脸的抽上去。 “啊”小吏抱头鼠窜,四周无不惊恐。 “造反啦。”那马勾押又惊又怒,手指着赵与芮叫道:“你好大的胆子人,我想造反吗-——啊-——” 他话说到一半,对面十几个少年纷纷下马。 这些少年看起来都比较稚嫩,毕竟相当于后世的高中生,但一个个脸色阴沉,眼神坚定,脸上还有一副凶狠之色。 “打,给本王打,打断他们的狗腿。”赵与芮指着姓马的怒吼。 “给老子打。”全勇同时一挥手。 十几个少年一涌而上。 对面都是成年男子,但没想到这些少年又狠又猛。 马勾押身边有个壮汉看到他们冲上去,甚至还笑:“伱们这些小屁孩——啊哎” 他话音未落,哗啦,迎面有人在地上抓了把灰直接甩在他脸上。 “嫩尼娘的。”壮汉捂着眼睛想后退,就觉的扑通一声,有人一脚踢在他档下。 “唔”他顿时翻起白眼,双手捂档,扑通,仰天倒地。 几个少年一涌上去,踹脸的踹脚,踢档的踢档,还有两人从边上捡起一块矿石,砰,对着他小腿就砸。 “卡察”现场几乎听到断腿的声音。 “啊”壮汉捂着腿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叫不止。 秦卓、秦东等一批成年精壮都没动手,此时站在后面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沂王来时带了一班少年,他们嘴上没说,心里都不以为然,秦卓好几次想问,沂王你养这么多少年干嘛,这有啥用?我矿场里随便找些精壮,一个能打他们十个。 不过还好这话没问出来。 几乎片刻之后,包括姓马的在内,提点司诸人俱被打断了狗腿,躺在地上惨叫不止。 现场瞬间炸了锅,路边还有很多当地村民,诸多村民纷纷扭头就跑,不知道是不是去报官了。 赵与芮此时还在马上,缓缓来到马勾押身边,居高临上,像看蝼蚁似的看着他。 提点司以下的这些小吏员,基本都是当地人,很多都是豪强族人和青皮,被官府雇佣,相当于后世的临时工,并没有正式编制,官府是看中他们在当地的影响力。 唯有马勾押有官员的身份,但在他面前,自然毫无价值。 “你,你到底是谁——”马勾押忍着痛,惊恐的看着赵与芮,他身体卷缩在地,看起来可怜无比。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当今沂王。”全勇上前,又是一脚,踢在他脸上。 “啊——”马勾押先是惊叫,接着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赵与芮。 全勇还有皇城司的官身,此时拿出一个腰牌,往他面前一扬,狞笑道:“狗官,你死定了。”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沂王饶命啊——”马勾押如丧考妣,他连滚带爬想起身,但腿被打断了,半天起不来,又痛又怕。 赵与芮面不改色,回头问秦东:“此人家住何处?家里还有何人?” 四周骇然,路边很多人都听到,一个个倒吸口冷气。 第97章 胆铜法 “马家是永平镇大户,当地豪强,此人是马家子弟。”秦东立刻道。 铅山矿场东边就是永平镇,但不是永平监所在(永平监在饶州)。 “周来。” “末将在。” “你去把上饶县令叫来。” “喏。” “秦卓。” “草民在。” “你派人将本王这封信,送给饶州都大提点张颂。” “喏。” 赵与芮安排完毕,也不管地上断腿的诸人,带着一行人大摇大摆进入矿场。 矿场是露天的,外面甚至没有围墙,老远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不过因为挖了几百年,里面高地不平,坑坑洼洼,所以一般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人。 秦卓着带他沿着矿场转了会,面积比较大,露天的至少数千亩,还有很多矿坑是往地下去的。 这个矿的质量相当不错,到了后世依然是全国第二大的露天矿场,如果有后世的机械,开采非常方便,但在南宋时,还得靠人力,所以才要大量的矿工。 这种一直到后世还是全国第二大的露天矿场,在南宋绍兴之后,居然还能把它一度荒废,可见南宋制度和官员的腐败。 因为秦卓在几天前就通知停产,今天好多矿工都站在外面看着他们。 矿工们衣不遮体,个个看起来和叫化子似的,但大部份都是精壮,不是精壮还真干不动。 来之前赵与芮以为这里都是铜矿,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是。 秦卓向他介绍,矿场南部以铁为主,北部有少量的铁和大量的铜,东部隔了一座低山,然后再往东就是铅矿,所以这边面积非常大,矿类也多。 这边从隋唐朝开始,朝廷一般都是开发南部为主。 此时赵与芮才知道,铅山矿场,主产胆铜,即把铁炼成铜。 胆铜是我国古代用水冶法取得的一种铜合金。因所用为胆矾水﹐故因亦称此法为胆铜法。 古代炼铜有多种方式,一直到北宋时,当地上饶人张潜(1025-1105)发明了湿法炼铜,成功的把铁炼成铜,他先是在铅山矿场盛行,后来他献给朝廷,朝廷因“用费少而收功博”,下其法于诸路,终于推广到全国,使炼铜效率大大提高。 《宋史·食货志下二》:“浸铜之法:以生铁锻成薄片,排置胆水槽中浸渍数日,铁片为胆水所薄,上生赤煤,取刮铁煤入炉,三炼成铜。大率用铁二斤四两,得铜一斤,饶州兴利场,信州铅山场各有岁额,所谓胆铜也。” 秦卓这边如今主要就是用铁炼铜。 走到矿场深处,可以看到很多炼铁炉,但南宋叫蒸矿炉。 这些炉子普遍不大,以耐火石砌筑,炉径一般2-3米,高约七米,底径三米,炉内径从1米-2.6米不等。 “这一炉能出多少生铁?”赵与芮指着一个比较大的炉问。 秦卓立刻看向秦东。 秦东马上道:“约一千斤。” 赵与芮沉思着,明朝的大炉子,一炉能出四五千斤,甚至有上万斤的。 “能不能造大炉?”他问。 “当然可以,以后我们增加人手,提升产量,就需要大炉。” 这边炉子小,数目多,主要是以前以户为单位,家家户户都可以进来炼铜,所以炉子比较小,数目比较多,以后赵与芮要自己弄,就没必要这么多炉子,主要是提升容量。 “咱们是用煤炭还是木炭?”赵与芮又问。 “煤炭。” 此时北方用煤炭,南方用木炭,基本都是如此,从炼钢的质量上看,应该用木炭比较好,但木炭成本高,很多地方,也没这么多木头,如果用来炼钢,大概要一百公斤木头,才能产生一公斤钢,成本相当贵。 江西靠近南方,但自宋辽金时代开始,四周都盛产煤炭,如后世江西高安、萍乡、丰城、玉山,都在信州周围。 特别玉山煤场就在铅山矿场东北方向,距离才十几里,矿场用的,都是当地玉山的煤炭。 赵与芮想说,把煤炭炼成焦炭,用来炼钢是最好的,但想了想后,凭现在的技术恐怕很难实现,他也没时间在这里手把手的教,关键他现在不掌权,万一真的成功了,又泄露出去,可不是好事。 当然了,他自己也是半吊子水平,都是前世看穿越小说学来的,能不能成功,需要试验多少次,他自己也没把握。 “这些矿工都是按以前的方式在干?” “是。” “让他们重新招募,签定契约,以招募仆人方式,为我们炼铜。” “我要的是仆人式工人。”(听话的工人) 以前的方式,就是百姓们自己跑到矿场来干,和矿场老板说好,炼出的铜料,交三成给朝廷,两成给老板,其余算他们自己的。 通常矿场老板啥事都不用操心,坐拥两成利,所以巅峰期,这里有十万多人在炼铜,老板坐享其成,吃的满满。 现在赵与芮不能这么干,他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能让矿工听话,为他所用,还要得到大量的铜铁,哪怕亏本都得这么干。 但想招到人,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和好处,就是要让别人觉得能在这里赚到钱。 秦卓为了维持这个矿的运转,当初是亏本经营,每年血亏数千贯。 现在招募仆人制度,恐怕会亏的更多。 “如果每个月两贯工钱,以契约形式,能不能招到人?” 赵与芮在京师招仆人侍女,一个月才几百文,但包吃住,其实花费也在两贯以上。 “两贯这么多?”秦东也是不可思议,瞪大眼睛,显然这价格已经比较高。 毕竟这会大宋一个吏役也才两贯左右,很多军士才一贯收入。 “包吃吗?”秦卓问:“如果是用工,可以不包吃,如果契约仆人,可是要包吃的?” “包吃。”赵与芮重重点头。 “包吃肯定没问题,如果不包吃,矿工耗废巨大,需要吃饱,用工肯做,契约未必肯。” 以前一贯收入肯做,因为没有卖身,现在契约卖身,你还不包吃,那就要考虑了。 “如果要五万精壮矿工,大概多少本钱。”赵与芮问。 秦卓立刻盘算起来:“每人每月一贯,加上吃(住的话基本可以忽略,矿洞里能住,边上也有简易的房子,还有村民都是附近的人),每人每月支出最少两贯。”(因为矿上的人不能吃两顿,必须吃三顿才有力气,还得经常有肉。) 一个月十万贯,一年一百二十万贯。 “这么贵”赵与芮也脸色微变,嘴角都抽了起来。 想了下后,他又问:“只招精壮怕有点难。” 秦卓点头道:“这边矿工以前都是全家一起,老老少少,如果沂王不是只要全部精壮,招工比较容易,而且老人少年和妇人,可以工钱少些。” 赵与芮一直想要五万精壮,估计是想练兵,秦卓也有点数,但五万精壮太显眼,而且未必能招到,毕竟以前都是全家一起出动,伱只招一个,别人未必愿意。 赵与芮当然能听明白,沉思了会,又问:“若是一家一户招,开支多少?” “我们如果包吃,老人妇人出到一二百文差不多,能干活的少年,也大概这个数,妇人和少年们,只能少吃肉,但伙食费也不低。” “同样五万户,一年开支,估计得一百五十万贯左右。(户均约三贯)” 当然,每户如果有一个精壮,也同样有五万精壮。如果每户有两个精壮,等于有十万精壮,但精壮工钱高,必然付出成本大。 “我们一年能赚多少?”赵与芮再问。 能赚多少钱,只能按以前的数据来估算。 宋徽宗年,这个矿场年产铜五百多万斤,但朝廷只打造了一百多万贯铜钱。 当然,当时也是铅山铜场的巅峰期。 其中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朝廷收购了几乎所有的铜,但永平监当年就打造了一百多万缗,约一亿多个铜钱,所以很多铜都是没用掉,或用在别处了。 秦卓还在计算,赵与芮道:“不用这么复杂,简单点。” “朝廷当年收购价为每斤两百五十文,算五百五十万斤产量。” “其中三成交朝廷,两成交矿主,五成是矿工。” “矿主应该得到一百一十万斤,折钱二十七万贯。” “十万矿工们分了约七十万贯。”平均每月也就六百文左右,但当时物价低,一家三口一起在矿上,月收入可达两贯,再加上还有随同的铁矿,铅矿等可以售卖,百姓们也愿意干,所以后来随着物价提升,收铜料的价钱还是两百五十文,自然没有人愿意干了。 其实比物价,直接点就是看米价,铅山矿场巅峰期,元丰年间,大宋粮价为六百多文一石,矿民们当时干一个月够买一石粮,而到绍兴年铅山矿场倒闭时,粮价为六贯一石,差距整十倍,难怪没人干了。 现在粮价保持在两贯一石,也是当年的三倍多。 秦卓眉开眼笑:“沂王这样算没问题。” 但矿主还要交税,当年的税可不是现在秦卓这样五千贯,当年五万贯。 第98章 五千精锐 矿主还要上下打点官员们,所以到手估计也就二十万左右,但即便这样,也是相当暴利的收入,毕竟矿主们几乎没啥事干。 秦东疑惑道:“朝廷明明有巨额利润,为啥不肯提价,宁是把这矿场给搞落没了?” “后来物价人力都高了,朝廷打造铜钱成本也高了,自然不愿意提价。”赵与芮道。 说到底,宋朝打造铜钱亏本,还是生产力和贪腐决定了。 每年铸钱能力有限,大量的铜料收上来后,打不出铜钱,又不许民间私自打造,再加上官员贪腐,所以自然是亏本。 此时赵与芮已经有点数了,为什么大宋这么好的铜矿场会衰败,一是各种成本高了,二是生产力不够,三是贪腐。 现在朝廷提升收购价,估计又要血亏。 只有把矿场交给他来管理,才有可能赢利。 而当时史弥远说服宋宁宗的话里也有部份是主要原因,巅峰期元丰三年,年铸铜钱五百多万缗,绍兴后每年十几万贯,这差距太大了,也是目前会子盛行的无奈。 朝廷肯定也想大量打造铜钱,但又不想亏本。 赵与芮认为,南宋这套制度和官员不行,哪怕放开让私人铸钱,也只会血赚,如何会亏?要不然民间这么多人冒着杀头的危险要私铸。 此时秦卓道:“咱们如果只用五万户矿工,年产铜料估计最多二三百万斤左右。” 以前十万矿工能产五百多万斤,但要考虑到以前矿工们是为自己炼铜,现在为东家炼,积极性怕又不同。 “不一定。”赵与芮道:“咱们要改变炼铜方式。” “以前都是家家户户自己搞,三个人也能搞一个炉子。” “现在咱们流水化生产。” “挖矿的挖矿,炼铁的炼铁,炼铜的炼铜,每人各司其司,提高铁炉容量,降低小炉数量,以五十户,或一百户为一组,相互比较,竞赛,胜者奖励,输者惩罚,只要手段得当,得遇不低,产量很可能比十万人还要高,简单说,想办法提高效率。” 赵与芮有把握以五万户同样达到,甚至超过五百万斤左右的产量。 而且他可以少报,炼到五百万斤,可以报一百万斤。 同时在炼的过程中,还会出一些铜矿,铁矿,铅矿,秦卓把所有能赚钱的算进去,估计一年赚个上百万贯是没什么问题。 当然,这是设定产量在五百万斤的条件下,如果只有两百万斤,那就得亏本。 秦卓能明白赵与芮想要什么,赵与芮主要不看赚不赚钱,而是要在其中抽取壮汉来练兵,他当即点头:“哪怕一年亏二十万,对我们来说,也只是小意思,可以承受。” 秦卓有数千万资产,一年亏一百万,都能咬牙干。 秦卓这么说,秦东他们当然没意见。 此时赵与芮问秦卓,这边有多少心腹,收入几何。 秦卓说平时以秦东为负责人,手下有二十个精壮,都是秦卓以前练出来的,能用的上的,也就这么点人,因为之前这边也就一千个矿工,很容易管理。 秦卓给秦东每月十贯,其他人每月五贯,收入也算比较高。 赵与芮与他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叫来全勇,严妙蓉,石狗儿,钱武。 秦卓再次召集所有人,大声道:“从今天起,我们成立信州矿场部。” “场主为全勇,副场主为秦东,石狗儿,钱武。” 秦东微微动容,因为全勇和石狗儿,钱武三人看起来年纪都小,全勇才十五岁,看起来最小,当然,秦东也不敢小看他们,刚刚这些少年下手可狠了,而且在南宋这个时代,很多全勇这年纪的都已经成亲,成为一家之主。 “赵东家仁义,给大家涨收入,秦东副场主,月钱五十贯,年终按产量,还有提成奖励,最低不少于五十贯。” 嘶,秦东瞪大眼睛,满脸通红,激动无比。 刚刚还对东家换成赵与芮有点不满,派来这么多少年,没想到转过头,把他月俸升了五倍,还有年终奖励分成。 其余原二十名手下,每人每月三十贯,年终也有奖。 众人大喜,纷纷再次拜见赵东家,态度好了很多。 赵与芮这时出来说话,场上要招五万户,分挖矿组(秦东负责),分拣组(严妙蓉),炼铁炼铅组(石狗儿),炼铜组(全勇),运输组(钱武),各人负责。 另有巡逻组(王府少年罗兵,加一个壮汉),后勤组(王府少年周正,加一个壮汉),建设组(王府少年程平安,加一个壮汉)等若干组。 其中挖矿的精壮会多点,少量的精壮和中年老人用来炼铁,炼铜,少量的精壮加妇人和少年们用来运输,后勤,总之按劳动力需求,合理分配。 从明天起,沿矿场外围,兴建围墙,围墙高三米,每五百步设一楼哨,可观墙外。 围墙建好之后,在围墙百步外,建设民房以供后用。 建设组任务比较重,还要负责修路,运输矿料的大路小路都要重修,一直到码头。 五万户里,挖矿约一万五千户,分一百组,每月按挖矿量进行评比,排名前五的,每户另奖五百文,组长副组长奖一贯,每月排名后五的组,由其组中自己投票,开除五户不用心挖矿的人,然后另招。 分拣组和运输组各两千百户,相互配合将矿料运输各处,包括上船,同样每百户为一组。 炼铁(包括铅)组一万五千户,炼铜组一万户,各分一百组,用大炉。 巡逻组一千户,后勤组一千户,建设组四千户,俱分一百户为一组。 五万户共分五百组。 每组设组长一人,副组长两人,组长每月多一贯,副组长每月多五百文。 每半年按成绩产量表现,重选组长和副组长,优胜劣汰。 从第一个月开始,由五百个组中,每组抽一个精壮,一百人一批,由钱武、石狗儿、罗兵、周正、程平安,每人带二十个,进行训练。 训练的理由是,成为矿场护院,考核合格,可以加薪。 百人一批,每批一个月,五个月可以训练好,然后集合五百人,同时训练一个月,这样正好约半年时间。 前半年就训五百人左右,不是大规模训练,目的是培训几百个合格的队列班长。 将来如果想大面积训练,只要把这些人分派下去,每人带一队,数千人马立刻可以训练起来。 前两年对赵与芮来说,就是稳,不要犯错,别给人抓把柄。 他身为宗室训练一两百人,怎么了?这么大矿场,不需要护卫吗? 赵与芮把他的分配说清楚,众人眼前一亮,如果按赵东家这安排来,产量确实有可能大幅提高。 但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赵与芮估计,前期重新整理矿场,修建围墙,招募矿工,最少都要几个月时间,真正想按自己的想法全面运行,估计得大半年之后。 但他还年轻,也有时间,可以一步步来。 和这些人说完细节后,赵与芮把全勇、王狗儿等心腹带到边上。 像王狗儿、钱武等少年,原本和赵与芮签约都是几百文一个月,现在收入暴增,每月五十贯,这些少年简直要顶礼膜拜,赵与芮可以肯定,现在让他们杀个人,绝对没有人会犹豫。 全勇是他最信任的人,更是亲戚和好朋友,严妙蓉是全勇喜欢的人,顺便也安排在这里,毕竟矿工中少年和妇人也很多,可以由她管理。 “全勇,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个矿场,也是我现在最重要的基地,你明白你的责任有多大?”赵与芮难得一本正经的和他说。 全勇脸色通红,张口道:“矿在人矿,矿亡人亡。” “呸,呸,什么屁东西。”赵与芮拿起扇子想抽他,全勇嘿嘿干笑,挠着头。 “严妙蓉。” “在,沂王。” “多给他煮点骨头汤,让他多晒晒太阳,参加队列训练,不然怎么长个子,伱看本王,最近就长高了不少。”赵与芮笑骂,他最近营养跟上,又经营煅炼,个子确实在长。 全勇脸上闪出一丝凶狠之色,谁敢不服我?我干他。 不过他知道表哥花了很大心血在这矿场上,全勇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经营,为表哥赚钱。 可他不知道他表哥目标不是赚钱啊。 “你们前两年,要给我训练出五千个有纪律的精锐矿工。”(将来当班长用,一扩建就能训练五万人。) “优先挑选成年精壮的,然后是家中没有老人的。” “是,沂王。”众少年纷纷点头。 考虑这群少年才十五六岁,最大的才十八岁,所以赵与芮让他们优先选十八到二十岁左右的精壮。 一上午赵与芮都在与他们讲管理矿场的事,他以后不能常来,很多想法都必须在短时间灌输给他们,并要让他们执行到位。 当然,赵与芮对他们执行能力相当信任,他的队列训练和沂王所教,就是听话,听话,再听话。 快到午时,周来回来了,上饶县令陈松鹤到。 第99章 亏的是朝廷,关你屁事 (三更) 周来是骑马过去的,回来时带了几个人,那县令陈松鹤应该很少骑马,模样有点狼狈,跳下马时官帽都掉到地上。 接着是三步并两步飞快来到赵与芮面前:“下官陈松鹤,拜见沂王。” 身后好像都是当地县衙的官吏,纷纷拜见。 周来过去时,带着沂王的渡金银宝,这是身份的证明,几个官员自然不敢怠慢。 关键沂王是权臣史弥远所定,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赵与芮在陈松鹤上前的时候,正在打量陈松鹤。 南宋这会非常腐败,但基层还是有不少像魏了翁,李皇这样的好官。 赵与芮已经做好两手准备,但今天运气似乎不错,陈松鹤上前时,满脸谄媚,低头哈腰。 赵与芮大喜,这一看就是贪官啊,这个好对付,立刻当场就骂:“混帐东西,你就是当地知县?怎么做父母官的?” “朗朗乾坤,大宋底下,居然有人敢勒索矿场,勒索本王,还有王法吗?” 陈松鹤惊恐交加:“下官有错,下官不好,沂王息怒--” “那个姓马的是干什么的?居然冒充朝廷勾押官?” “马来保确实是饶州提点司的勾押官。”陈松鹤解释道。 “那就是知法犯法了?罪加一等?特娘的,他家在哪,本王要抄了的家。” 嘶,陈松鹤倒吸口冷气,这沂王也嚣张了,动不动要抄别人家?你这也没理由啊,更没这个权啊。 边上周来这时道:“末将刚去县城打听了下,这马家是当地豪强,重要的米商。” “沂王,他们会不会勾结伪金,运粮于敌?” “嘶”陈松鹤又是倒吸口冷气,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周来和赵与芮。 “这件事,确实要好好严查,周来你快马加鞭,回去向丞相请示——”赵与芮一本正经的道。 “沂王不要。”陈松鹤赶紧上前,接着轻轻拉了下赵与芮。 赵与芮莫名奇妙,跟着他往边上走了走:“陈知县?” 陈松鹤从袖子里摸出一叠会子,塞进赵与芮手上,苦着脸道:“还请沂王大人大量,那马家-——” 原来马家家主的女儿,嫁给了陈松鹤当小妾,是他们自己人,而马来保,算是他小舅子。 宋朝的县分大县小县,大县或比较重要的地方,会驻有兵马,选派升朝官和京官(文臣)或三班使臣(武臣)知县事,所以称知县,如果小县,则选派一人(不一定是京官,可从其他地方选调)称为县令。 像上饶因为有铁矿铜矿煤矿,相当重要,所以陈松鹤也是从京师派来知县事。 他当然知道现在京师史弥远权倾天下,沂王又是史相亲点,得罪沂王没事,惹恼了史弥远,随时丢官没命。 而沂王进京,不学无术,热心做生意,这也是传的天下皆知。 陈松鹤有备而来,刚刚塞了一大笔会子给赵与芮。 此时赵与芮拿了会子,听他说到这事,脸色稍缓:“原来和陈知县是亲戚,那也勉强算半个自己人。” 陈松鹤大喜:“沂王恕罪,下官定让马家向沂王道歉。”说罢眨眨眼睛。 这意思也很明显了,估计会赔钱了事。 想想也是要哭,马来保腿都被沂王打断,反过来要赔钱。 但陈松鹤没想到沂王会这么狠。 “赔钱道歉是必须的。”陈松鹤都不好意思明说,赵与芮开口就是赔钱:“我的亲随们也有很多人受到惊吓,还受了伤,这个马家,有多少钱赔?” 陈松鹤主动提出要赔钱,赵与芮当然要死命宰他。 陈松鹤闻言嘴角微抽,小心的问:“不如,沂王说个数?”这狗沂王真贪啊,陈松鹤心中暗骂。 赵与芮也不客气,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交错放了个‘五’字,在陈松鹤面前敲了敲。 陈松鹤低头一看,刷,脸色通红,表情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他颤声道:“五万贯?” “多吗?”赵与芮沉着脸道。 “尼特玛抢钱呢。”陈松鹤在心中呐喊,一般商人还真拿不出。 “沂王,能不能商量商量。”他表情几乎要哭,真没想到沂王这么狠。 “周来。”赵与芮叫周来:“去京师。” “喏。” “别。”陈松鹤一把拉住周来,转过身看了眼赵与芮,咬牙道:“这事,交给下官。” 赵与芮告状到京师,马家会不会被抄家不说,他这官位肯定保不住。 这是马家出钱,关我屁事?陈松鹤拉住周来,一口先答应了。 赵与芮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陈知县可能觉得本王要价比较狠。” “但本王也有难处,这拿到的钱啊,还要回京师打点。”意思就是还要给史弥远。 陈松鹤恍然大悟,沂王肯定要抱紧史丞相的大腿的。 “马家要是不服,陈知县让他去绍兴打听打听,绍兴盐商齐雄家里,什么后果。” 说罢,赵与芮拂袖而去。 陈松鹤也没敢停留,赶紧匆匆回去,马家那边开始听到要赔五万贯,当即跳起来,纷纷叫着不肯。 但后来派人去绍兴一打听,我的妈约,绍兴盐商齐雄家财万贯,因为和赵与芮抢个寡妇,据说以通敌罪,满门抄家。 伱还别说,这回在大宋,给你按个通敌伪金罪,比啥都好使。 上陈松鹤来了就走,到下午时,饶州都大提点官张颂也来了。 张颂不敢不来,因为赵与芮拿了封史弥远的信送过去。 张颂就是史弥远的人,接到信后,立马从饶州狂奔到永平镇。 当然了,他没有陈松鹤这么谄媚,但态度也相当恭敬。 在矿场某个隐约的房间里,两人单独会面。 赵与芮第一句话就让他愣了下:“‘提点坑冶铸钱司’这几年岁铸铜钱多少?” 张颂愣了愣,心想这是我的事,和你沂王何干?你又不是我上司,不过他还是客客气气的道:“回沂王,岁铸五万贯。” “听说巅峰期,岁铸一百多万缗?” “沂王也看过铅山矿场,矿工稀少,产量不足,这次朝廷虽然涨价到四百五十文,但现在物价人工都不便宜,下官并不认为能涨多少。” 张颂表现的比较沉稳,没有陈松鹤那么谄媚,但赵与芮认为,能够依附在史弥远门下,多半都可以用钱来打交道。 “本王和秦家合伙,一起入股经营矿场。” 张颂静静听着,大概率在猜沂王想说什么。 “史相在陛下面前打了包票,为提升铜钱,而涨了收购价,所以这件事,咱们要合作好,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不能让史相丢脸。”赵与芮道。 张颂皱眉,不知如何办好。 以他的经验认为,现在收购价高了约一倍,但物价人工涨了同样有一倍,赚不到多少。 “本王最少要保证年产铜料一百万斤,以‘提点坑冶铸钱司’的产量能力,一年铸钱二十万缗,没什么问题吧?” 张颂没办法,只好明说:“沂王,朝廷铸钱,现在是亏本的。” 去年铸钱司从各矿收的铜,完全可以铸十万贯二十万贯钱。 但张颂只铸了五万贯,因为铸铜钱都是亏本,还是多印会子比较划算。 他以为沂王不学无术,不懂这个道理。 不料赵与芮道:“亏的是朝廷还是张提点你个人?” “。。”张颂被这么直白的话,问的目瞪口呆。 “史相要成绩,要数据,张提点明白吗?” 赵与芮意思很清楚了,亏的是朝廷,关你屁事?你把数据刷好看点,年铸钱二十万贯,史弥远在朝中不是有面子了。 “这——”张颂这了半天,脸色涨的通红。 赵与芮这时压低声音:“今年矿上都在准备,明年正式扩采,从招满矿工扩采起,每年给张提点分红两万贯,其中铜钱五千贯,其余皆为会子。” 嘶,张颂脸色更红,一脸不可思议瞪着赵与芮。 沂王,你,你把本官当什么人了? 张颂还在赵与芮面前装,不料赵与芮直接上大招。 这个大招还有点大,因为南宋这时,铸钱司都大提点官只管铸钱和收铜,虽然算是有点权,但还没人开口就送这么多。 你看秦卓之前每年保本,钱都赚不了,怎么可能送大钱给张颂。 张颂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手笔,脸涨的通红,不敢相信。 “叭叭”赵与芮这时拍手,外面秦东和全勇两人提着两个大箱子走进屋子,轰隆,放到地上时发出沉重的声音,张颂嘴角微抽,心神激荡。 “这边预支铜钱一百贯,会子两千贯,祝我们合作愉快。” 赵与芮说罢再挥手,秦东和全勇飞快退去。 张颂涨红着脸,憋了半天,终于颤声道:“如何合作?” 他实在想不出,沂王要他干嘛? “今天那姓马的勾押官被本王打残了,小小官吏,就知道上门威胁--”赵与芮要求很简单,本地的提点司的勾押官和吏员,换自己人。 张颂道,勾押官是官,需要官身,吏员向来都是聘请本地百姓,沂王你可以随便选。 赵与芮便道,全勇如何?说全勇是皇城司承局,官职大小与勾押官相当,还有正九品保义郎的官阶。 张颂道想了想,道,只要皇城司同意迁任即可,两个都是差遣,按宋制,到哪算什么官,只要有人,就所以可以随意迁任。 第100章 十日铸钱一千万 这事比较好办,赵与芮现在与皇城司多名中高层关系不错,承局官职低微,不用惊动一把手,就能把这事搞定,如果全勇官大了,就要惊动皇城司提举钱斌,反而不容易办。 当然,现在他有史弥远在身后撑腰,必要的时候,还能是办下来,不过这么低级官员的迁任要是动用史弥远,实在没有必要。 此时张颂看到赵与芮为换勾押官和吏员,每年砸自己两万贯,他心中默默认为,赵与芮想私铸铜钱。 南宋这时私铸铜钱相当赚,而且到处有人干,有些地方,甚至就是铸钱司官员与下面商贾勾结在干。 张颂心想,这事我只要当不知道,关我屁事,沂王肯定还要分红给史相。 就算东窗事发,倒楣出事的,肯定是秦卓,沂王和史弥远会推的干干净净。 更何况,这些年来,南宋上下到处铸私钱,也没听说谁出过事的。 张颂这么想想,自然拿钱拿的心安理得。 张颂当天下午到,晚上心满意足的走了,一个月不到,新的任命到了永平镇,全勇为提点坑冶铸钱司铅山铜场勾押官,吏员有包括秦东等在内,和一众王府少年。 赵与芮在当地呆了五天左右,先收了马家一大笔钱,接着看秦东和全勇他们到处招人。 秦东改矿制,以雇佣签约形式,每户一签(该户至少要有一名成年精壮),包吃住,精壮成年一贯一月,妇人老者三百文,少年二百文,少女二百文,凡年十二岁往上,五十岁以下,都算工钱,更小的和更老的,虽然不算工钱,但也供吃。 一时间应者如云,方圆百里俱携家带口,从四面八方而来,仅用了三个月,募签一万一千户,其中精壮成年有一万四千人,总人数接近六万。 按赵与芮的想法,每百户为一组,保证至少精壮有百人以上,有的一户人口众多的,甚至有两个精壮,三个精壮,设组长,副组长,工钱另加,半年考核。 矿场外围建造房子和围墙,内部划定各类场所,各大功能组不能随意到其他地方去,以军事化管理,相当严格, 矿场东部近永平镇方向,专门圈了一片地方,准备将来自己铸钱所用。 几天后,赵与芮和秦卓等人来到东部一个偏僻的矿洞。 这矿洞比较大,只产铅矿,铅矿和锡矿都是南宋铜钱的次要材料,价比铜低,但如果用的比例太大,铜钱质量就会很差,容易折断。 这边在以前采铅时,挖出个大矿洞,现在准备设为制铜钱的地方,但前面赵与芮他们要准备一番,招募工人,且不准外出,吃住在矿场里,其中的锡矿,从秦卓另一个矿上运过来,也在信州境内。 信州这地方就是矿多,煤矿更是只距离十几里,实在是练铜钱的好地方。 矿洞被清理过,里面还挖有水池,储备水源,这是地下水,当年挖矿洞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如井水一般,有效的提供了里这里的水源,解决了铸钱的一大困难。 现场摆了一些器械,都是当年秦卓铸钱时用过的,因为很久没用,许多已经陈旧,后继都要翻新或重制。 今天现场来了几个工匠,都是以前为秦卓铸钱的,当面示范给赵与芮看。 “自古以来,铸钱法无非三种--”秦卓非常熟悉,向赵与芮介绍。 古代造钱,有范铸法,叠铸法,母钱翻砂法和机制法,最后的机制法,要到清朝时才有。 到唐时,采用了母钱翻砂法,也就是现在的方法。 翻沙法分成制作钱模(即母钱)、制作范型、合范固定和浇铸钱币等四个步骤。 第一步:制作钱模。将一块铜块(或其他材质)由人工雕刻成钱型(即雕母),然后雕母先翻制若干个钱币(即母钱),并用它来充当铸钱的钱模。 第二步:制作范型。固定木框,用砂土将木框填实,放置钱模,再将另一个填实砂土的木框叠放在上面,翻制面范和背范,然后取出母钱,并制作浇口、直浇道、分浇道。(这里的砂土,是指很细的草木灰和很细的河沙,沙子要少量,这样不会有大量的砂眼) 第三步:合范固定。将面范(铜钱正面范本)和背范(铜钱背面范本)对合叠放,然后捆绑固定。 第四步:浇铸钱币。将熔化的铜液用坩埚盛起,对准浇铸口进行浇铸。冷却后开范取钱,再进行清理、修整、打磨,钱币的铸造就完成了。由于砂型不再需要缓慢阴干和焙烘,生产效率获得了极大的提高。 古代铸钱从砂模中取出的钱币毛坯往往成树形,需要加工打磨,由于古钱形制是方孔圆形,所以翻铸出来的钱币毛坯被串在同一根方棒上,同时旋转打光,钱币边上留下的锉痕并不成直线状,而成弧线形,与钱边平行。 这就造成了前面所说,百分之十的火耗。 官方认为,打磨时,会失去很铜粉铜料,所以允许接近高达百分之十的火耗,便于官员们中饱私囊,这也是官方铸钱容易亏本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会铸钱效率比较高,最误工的反而是后面的打磨,但打磨什么人都能干,少年和妇人们也能干。 因为是私铸,不需要那么精良的质量,反正你到了市面上,有经验的也能看出来是私铸的,一样用。 “铸一万贯要多久?”赵与芮边看边听解说,这时问道。 咱们看南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二记载了当时蕲春监的铸钱情况,即:“五月至七月号为铁冻,例阁炉鞴,本钱四可铸十;铁炭稍贵,六可铸十,工雇费皆在焉。其用工之序有三:曰沙模作;次曰磨钱作;末曰排整作。以一监约之,日役三百人,十日可铸一万缗。一岁用工九月,可得二十七万缗。” 这段话表示:铸造钱币包括几个工序,即:制作钱模(即母钱)、制作范型、合范固定,然后将金属材料熔化为液体并浇铸到钱范中;接着磨钱,整理。 按一个铸钱监计算,每日安排铸钱工人300人,10日可铸造一万缗,即1000万枚钱。一年里九个月生产,可铸造27万缗。(不知道另三个月为啥不生产) 这一缗是指一千枚,如果面值十文的,就等于是两百七十万贯。 当然,两宋铸钱,向来以一文和二文、三文面值为主,极少铸五文十文的,也不知为什么。 “300人一个月可以铸三万缗?”赵与芮听的不由大喜:“若我们铸五文十文面值的,岂不是一个月能铸三十万贯?” “可以这么说。”秦卓苦笑,但市面上五文十文的钱少啊,你这大量的出去,不等于告诉别人,我是在铸私钱。 整个两宋,在北宋时,只有仁宗‘庆历重宝’、神宗‘熙宁重宝’微宗‘崇宁通宝’‘大观通宝’,三位皇帝,在四个年份里铸过十文和五文面值的钱。 南宋目前只有宁宗‘嘉定通宝’有五文面值。 其余全是一、二、三文面值。 所以赵与芮想铸五文和十文的,市面上比较少,铸出来就等于是告诉别人,我是私钱。 但民间这种私钱也不少啊,别人也在铸,反正大家一样用,赵与芮在绍兴买鸡时用的微宗当十钱,就是私钱。 铸私钱的人,主要是怕这钱铸多了,怕被官府抓。 可赵与芮不怕被抓啊。 “咱们就铸五文和十文的,面值大。”赵与芮哈哈大笑。 “招三千户,分十组。” 嘶,秦卓听的倒吸口冷气,如果铜料等物足够,还是铸五文十文,一个月岂不是上百万贯? 沂王想钱想疯了? 当然,这铜料肯定是不够的。 秦卓马上道:“人太多可能会没事干。” 因为朝廷当年官方当十钱(微宗时的崇宁通宝和大观通宝),每缗重一十四斤七两,用铜九斤七两二钱,铅四斤一十二两六钱,锡一斤九两二钱,除火耗一斤五两,每钱重三钱,计算得,铜、铅、锡的比例分别为65.47%、33.21%、7.41%。火耗为10%,每枚钱11克左右。”同期的一二文面值就重三四克。 按照这比例,三百个人一个月铸三万缗,用铜料要二十七万斤,三千人一个月铸三十万缗,用铜料要三百万斤。 而信州矿场,现在刚刚开启,恐怕一年都未必有三百万斤。 “铜料不够?”赵与芮开始还想着疯狂铸钱,先狂赚一笔,没想到直接被现实打脸,铜料根本不够。 “那没事。”他马上道:“先把人招进来,轮流铸造,熟练程序,以后产量提升了,会有用。” 他还是要坚持召三千户准备铸钱的事。 秦卓没办法,当然只能听赵与芮的。 赵与芮本来还没想自己铸钱,但当地官吏换成了自己人,自己监督自己,这事就可以干了。 信州矿场重新大规模启动的同时,赵与芮也早早回到了临安。 在外奔波这么多天,赵与芮也没感觉到辛苦,就是睡觉没有家里安稳,不过他来回骑马,骑术娴熟不少。 第101章 开了先例 十月下旬,赵与芮回到临安魏王府,然后给王府所有官员,带了当地的特产茶叶、米酒,还有十月份特产雪梨。 东西不算太贵,但一众官员是相当满意。 其中郑清之和李宗勉本来是专门负责沂王教学的官员,沂王天天不务正业,还在外面到处跑,两人也是相当无奈。 每次两人想好好劝沂王用心学业,沂王都是笑眯眯的送点东西上门,郑清之和李宗勉若不要,沂王就派人送到他们家门口,然后扔下就走。 这么一次两次后,两人也没办法,整个王府官员都没办法,但拿人手软,拿了沂王东西,就不好在皇帝面前说沂王坏话,更不能逼着沂王读书。 最近沂王已经很久没学论语,郑清之和李宗勉也整天没事干。 这次沂王回来后,他说府中还有四十多个少年,你们就教他们识字吧,反正也没事干。 两人想想,得,总比没事干好。 沂王回府后,不顾长途奔波,先召集少年们踢了场蹴鞠,他还亲自下场,玩的不亦乐乎,一身大汗。 众官员更感觉沂王实在太喜欢蹴鞠了。 下午赵与芮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因为今天带的东西多,就带着牛宝、全五,严小山一起去皇城。 全勇被安置在信州后,赵与芮从一众少年里又新选了两个。 全五是原金国汉人,十九岁,长的人高马大,他出生时,北地已经被金占了,其实算是宋人血脉。 全五训练出色,令行禁止,为人比较敦厚。 严小山十七岁,和严妙蓉是同乡好友,也是个比较聪明的少年。 赵与芮进了皇城后,自然是一个个拜见,送礼。 皇帝,皇后,几个妃子里就没送钟夫人。 联想到钟夫人上次骂过赵与芮,皇城内立刻都知道沂王和钟夫人不和。 在见到皇帝时,赵与芮说这次自己路过衢州时,因问路,遇一姓张的老者,言谈中才知道,他是张小夫人的伯父。 张小夫人十岁离家,至今为止,几十年未归,家人们,都非常思念。 其父早已离世,只有老母还孤居在家。 虽然朝廷有所照顾,她衣穿不愁,但毕竟孤老只身,没有亲人在旁。 而他刚刚进宫帮忙带进了张伯父的书信,张小夫人见信流泪,思念母亲,想请皇帝,允许出宫,让她能在母亲身前膝欢伺侯。 宁宗当时脸色动容,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这件事极不符合当时的礼制,但宁宗任上已经做了很多不符礼制的事。 他这人又极重亲情,果然被赵与芮感动。 甚至他都想到自己身后,宫中后妃们的事,若她们想离宫?朕是不是也应该给她们机会? 但第二天一上朝,就有言官开始弹劾,说于礼不符,有损皇室威严。 那张小夫人不到四十岁,万一你再嫁人怎么办?朝廷还要不要颜面? 当时史弥远闭目垂眉也没出声。 这件事若不是赵与芮提出来的,他肯定要大力反对。 但这是赵与芮提出来的,史弥远相当郁闷,反对不好,不反对也不好。 他不由想到刚见赵与芮时的模样,赵与芮开口我娘说,闭口我娘说,相当孝顺,听说到了临安后,每过几天就写封信去绍兴,还经常安排送钱和物到绍兴。 赵与芮重感情有亲情,这是好事啊。 这么想想,史弥远便没有出声。 此时满朝都是他党羽,他的党羽的看到史弥远没出声,则纷纷闭嘴。 宁宗一看就放心,不顾少许言官的反对,果断下旨,让张小夫人离宫,开了大宋朝的先例。 宁宗一生做事优柔寡断,就这件事做的最果断。 —— 回来后赵与芮依旧和以前差不多,每天坚持陪少年们跑步,然后体能训练,刚穿越过来时,这个赵与芮的身体比较瘦弱,经过几个月的锻炼,还有营养补允,已经目渐强壮,至少小手臂比以前粗多了,个子也越长越高。 虽然贵为沂王,但他更不敢怠慢,因为他知道,这里比前世更危险,多一分力量,就多一点保命的机会。 这天训练结束后,赵与芮洗了个澡,然后叫来五个少年。 陈峰、莫小奇,杜成东,全二,全九。 这都是第一批二十个少年中的人。 第一批二十个少年有近十个已经在信州铜场,这五个少年里,最大的全九十八岁,最小的陈峰十七岁。 他们都已经边续经历了近四个月的体能和队列训练,虽然远远比不上后世军队,但比起后世的大学生是强多了,完全能做到令行禁止,驱之如臂。 现在缺的就是勇气和经验。 此时五人穿着统一的黑衣劲服,站在赵与芮面前,每个人精气神都相当不错。 赵与芮给他们先后加了两次工钱,吃的又好,虽然训练辛苦,但他们都坚持过来了。 这五人有个共同特点,都没有家人,便是孤儿,以前都是全家从战乱的北方逃到临安,然后父母生病或贫穷而死,或全家死后,被抓为奴。 像陈峰前年生病,他父亲为他借高利看病,之后被人追债,迫于无奈,逃河而死,陈峰为了生计,才出来为仆。 “从明天开始,想让你们学些武技。”赵与芮这时道。 五人没啥大的反应,近四个月的队列训练,还是有点效果的。 陈峰率先道:“小的们都听沂王的。” 余下几人纷纷跟着道。 “练武很苦,比队列还苦,有没有不愿意的,现在可以提出来,本王换人。” “扑通”陈峰直接跪下:“小的愿意。” 另几个也赶紧跟着学。 “本王需要护卫,伱们练好了,将来就是本王的贴身护卫,心腹跟随,只要有机会,本王定举荐你们为武官。” 几人眼睛大亮,表情振奋。 如果能从仆人跳到武官,那就真的实现了阶层的跳跃。 而在南宋,一般的仆人,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但跟着沂王,可真不一定。 杨峰是最活络的,立指天发誓:“小的永远是沂王的人,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其余四人又学。 “很好。”赵与芮满意的点头:“等会收拾一下,和本王出去,另外,从这个月起,你们每年俸禄,涨为十贯,月底到王府来领。” 五人再次大喜,简直不敢相信。 短短几个月,涨了三次工钱,而且这次,被称之为俸禄,这是提醒他们,将来都可能做官。 没多久,赵与芮和牛宝慢慢骑着马,五人一路慢跑跟在后面,来到李平夏府上。 多日没来,李平夏这里又有了新的变化,他府中重新改建了下,还把西侧邻居家的房子院子都买下来,当然是赵与芮出的钱。 两家后院中间的墙拆了后,形成一个占地两亩多的大院。 院子北侧安放了箭靶,场上放了很多练武的器具,还有兵器。 李平夏在前院拜见了赵与芮一行,他身边还站着个青年,大概二十岁出头,和李平夏长的还挺像的,但个子没那么高,约一米七五左右,和牛宝差不多。 李平夏介绍这是李平虎,是他族弟,在禁军侍卫步军司中任职,为百人都头。 据说精于步战,能以一敌数十,有没有夸张不好说,但看起来确实威武。 这李平虎上次当值不在,这次专门回来了。 “末将,想投靠沂王。”李平虎见面后,二话不说,当即跪拜。 李显忠之后,李家在南宋军方就逐渐沉沦下去,到李平夏和李平虎这代,都没有得到重用。 李平夏连个都头都没当到,李平虎好歹还干了个都头。 但一个都头不过领一百人,而且李平虎已经在都头位置上干了五年没动过。 所以李平虎知道李平夏投靠了沂王,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可能是个机会。 宋朝的宗室藩王日子是没明朝好过,但沂王是史弥远亲点,和沂王拉好关系,将来到史弥远面前说几句话,比他努力十年都有用。 更别说上次沂王还帮了他们李家大忙,把李平豹和李平山调到沂王府。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李平虎还是指望史弥远能帮忙,并没真正把赵与芮放在首位。 当然,赵与芮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更没有王八之气外泻,哪会有这么多英雄主动来投。 要不是有史弥远做靠山,别说张颂,就是陈松鹤这种知县小官,都可以不吊他。 “哈哈哈。”他哈哈大笑,做豪爽状,上前扶起李平虎:“本王得平虎,如虎添翼啊。”又说了句场面话。 李平虎嘿嘿一笑起身,三人闲聊几句,李平虎还说到他的球牌室最后很红,禁军各部下值后,都想去玩,还有人沉迷上了打麻将。 言语间,李平虎似乎知道赵与芮赚很多钱。 赵与芮感觉到李平虎也需要钱,当然,这世界没有人不喜欢钱,李平虎喜欢钱是正常的。 毕竟很多忠心都需要钱和官位来更换。 即便是他签买的少年,如果不是他不停的提升工钱,施以好处,画下大饼,也无法保证忠心。 “平虎可有家人?”赵与芮突然问。 李平虎道,有两个婆娘,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居然娶了两个老婆,还有两儿女,那估计这些俸禄不怎么够用。 “找个嫂子去我新的球牌室帮忙,每月工钱二十贯。”赵与芮不动声色的道。 李平虎大喜,赶紧拜谢。 第102章 南宋顶流 (三更) 李平夏既不是禁军,又不是皇城司,所以赵与芮直接给他每月五十贯,这是没问题的。 但李平虎是禁军中下层军将,不能直接给钱,传了出去,有言官能弹劾他收买军将。 李平夏也有个家人,赵与芮又让李平夏婆娘一起到球牌室帮忙,每月再给二十贯。又言,你们两位嫂子有空就来,意思没空也可以不来。 李平夏表情激动,但他这人不怎么会说漂亮话,只能瞪着赵与芮。 他再是猛将,家里也要吃喝,也要养家。 三人说话间,李平夏和李平虎注意到赵与芮带来的五个少年。 少年们刚刚一路慢跑过来,脸红耳赤,停下后站在赵与芮身后不远处,与牛宝一起。 牛宝站的比较随意,毕竟他参与的队列也少,大部份时间帮赵与芮在办事,赵与芮也没对他有要求。 另五个少年排成横行,身体笔直,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开始李平夏兄弟都没在意,因为毕竟这些少年在他们眼中太小。 但片刻之后,五人还是纹丝不动,甚至眼神都一直平视前面,有一段时间,好几人都没眨眼。 李氏兄弟差点以为这五人是雕像。 此时赵与芮在与他们聊天,示意这五个少年送到这里来训练,主要训练近战格斗,次要练练射箭骑马。 又言他们都识些字,每五天放假一天,要回王府学识字,月底回王府拿工钱,加识字。 赵与芮给他们劳逸结合,在这里训练五天,学一天字休息。 赵与芮有些故意卖弄,和李平夏兄弟谈了约两刻钟,谈到后面就是天南地北的吹,但身后五少年依然纹丝不动。 这时李平夏兄弟就震惊了,李平夏率先忍不住:“这五个少年,都是沂王训练的?” “当然。”赵与芮傲然道:“虽然不能以一抵十,但等他们长大点,一两年后,,五人一起,一般的十个兵士,可不一定是他们对手。” 李平夏和李平虎同时点头,深以为然。 这种训练有素的人组成军队,单挑独斗可能不是他们对手,但成百成千,会非常可怕。 李平夏甚至心中想着,若我大宋军队都能练到这地步,还有金蒙等国什么事。 “沂王怎么练的?”李成牙更是惊问。 赵与芮笑而不语,当然不能说,这两人,现在还不能算是心腹,还需要经过他的考验。 “下个月我还有一批,也约五人左右,这个你们先练着,到时我要看看效果。” “沂王放心,定不负沂王所托。”李平夏激动道:“这些少年训练有素,底子比较好,给末将一两年,将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现在练的好是因为纪律。”赵与芮沉声道:“但仅有纪律还是不够。” “我还需要他们有钢铁般的意志,悍不畏死的勇气和战无不胜的力量。” 扑通,李平夏和李平虎同时跪下,大声道:“末将领命。” —— 从李平夏家中出来,赵与芮带着牛宝前往大家乐。 一路在马上盘算每年能赚多少钱,等到门口又吓一跳,都开业这么久,今天门外排队的人足足有好几百,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现在天没那么热,来玩的人都愿意排队,毕竟这会南宋也没其他娱乐。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赵与芮到了门口,问守在门口的毛雄。 毛雄是毛同族亲,因为大家乐都是女人多,赵与芮又找了八个男的来守门和值夜,全是皇城司和禁军中的家属族亲,每人每月五贯钱,算是高工资,把很多在职的禁军和皇城司军将们都忍不住要辞职跟着赵与芮干。 赵与芮当然不敢收在职的,他这也是变相拉拢这些军将们。 毛雄低眉顺眼,陪着笑道:“沂王,今天是二十呀。” 赵与芮恍然大悟。 他这边花样比较多,像每个双月的初一,初十,二十号,台球六折。 每个单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麻将包厢七折。 今天台球六折,加上天气又好,排队的人超多。 赵与芮点了点头,还没说完,边上有人媚笑着过来:“拜见沂王。” 赵与芮看到个十八岁左右的青年,先没反应过来,想了会才想起来:“潘飞,潘指挥的弟弟。” “沂王记性真好。”潘飞激动道。 禁军御龙直左直指挥潘鹏和毛同是老乡,又是好友,先后成为大家的贵宾。 他把亲弟弟潘飞都送到赵与芮这里当值,一个是交好了沂王,一个是交好了禁军中层将领,两人皆大欢喜。 赵与芮拍拍毛雄和潘飞:“两位辛苦了。” 说罢带着牛宝进了大家乐,两人都兴奋的看着赵与芮的背影,还是毛雄先道:“沂王,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哎”没想到潘飞却是长叹。 “你叹啥气?”毛雄奇怪看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潘飞叹道,可惜不是皇子,沂王应该当太子才是,他心中长叹。 赵与芮一进来就看到王妈妈穿来穿去,像个花蝴蝶,王妈妈眼也尖,一眼看到赵与芮,立刻就飞到赵与芮身前,扑面的香气熏的赵与芮直皱眉,一闻就是质量不好。 “沂王来啦。”王妈妈娇滴滴的倚过来。 其实王妈妈放后世都算个美妇人,她不过二十几岁,长的也算不错,奈何赵与芮这几个月美女看多了。 他回头看了眼牛宝。 牛宝立刻递上一个大盒子,赵与芮打开盒子,从里面摸出一瓶香粉:“王姐伱这水粉该换换了,有点剌鼻。” “啊呀。”王妈妈一脸娇羞,很不好意思。 她以前没什么钱,当然买不起贵重货,一看赵与芮这个,就比较值钱,顿时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多谢沂王,多谢沂王。” 看她激动的表情,恨不能直接扑到赵与芮怀里才好,不过她当然有自知之明。 赵与芮一路走过去,看到周琼的贴身丫头楚楚,也给了盒胭脂。 最近赚了大钱,他还得拉拢人心,禁军皇城司要拉,这些姑娘也要拉。 钱没了可以赚,人心丢了就不好办。 他在下面发东西,不时有人叫他沂王。 这边来玩的人很多皇城司和禁军,也有附近百姓,大伙都认识他。 赵与芮一个个含笑点头,有遇到认识的还会问两句:“秦宝,你水平见涨了啊。” “哈哈哈,我是天天在你这里练。”秦宝大笑。 “陈都头这杆打的好。” “多谢沂王,嘿嘿,还好还好。” 他发东西和打招呼时,周琼正俏生生站在不远处,淡淡的看着赵与芮。 周琼脸上没啥表情,眼里带着暖意,看着赵与芮的眼神,像看着家人。 赵与芮基本每过几天会来一次,对她们和对家人似的,有时还会在这里和她们一起吃饭,从不挑食,她们吃什么,赵与芮也吃什么。 看到她们吃的不好,又下令从大家乐营利中再拔一部份为伙食费。 周琼退隐前见过无数官宦公子,富家大少,有些人尽管前几天表现的很好,时间一长也会露出狐狸尾巴,只有赵与芮,永远这么平易近人,待人温暖。 他可是堂堂的大宋宗室,贵为沂王。 周琼正在暗自感慨,前面赵与芮已经发完东西,最后扔掉盒子,手中拿着一枝玉色的珠钗,大步走到周琼身前。 “路过刘掌柜的店,硬要我买批东西,做做他生意,说他儿子在我这里消费了很多钱。”赵与芮很自然的笑道:“咱如他的愿,也豪购了下。” “这珠钗我看不错,和你有点配。” 说罢,赵与芮看了眼她的发饰:“我替你换下?” 这可是在大厅里,四周全是台球桌,全是人在打球。 周琼脸色微红,犹豫了下,小声道:“到楼上去吧。” 说完感觉到赵与芮表情有些尴尬,马上低声道:“沂王是大宋宗室,周琼是勾栏出身,传到外面,对沂王不好。” 她是为赵与芮着想。 赵与芮轻笑:“走,上楼。”回头看了眼牛宝,牛宝心领神会,呆在楼下。 两人走到楼梯口,赵与芮停了下,笑道:“你先走。” 周琼脸儿微红,有点不好意思的往上先走。 她当然知道赵与芮的意思,赵与芮说她走路很好看。 周琼走路有点像秋月,但囤部摇摆的幅度没有秋月大。 秋月那走路一看就是浪荡货。 周琼走出来就是风情万种了,和观文院的夏青芝有点类似。 这会她往上走似有点快,应该有点心虚。 赵与芮跟在后面,抬眼看着她腰后,裙摆紧紧包裹着她的屯,曲线非常明显,随着她起身的步伐,看的相当过瘾。 “钟友他们今天来了没?”赵与芮一边走还一边问。 周琼不敢回头,小声道:“几乎天天都在。” 钟友他们迷上打麻将,差不多天天要来。 赵与芮都每人送了副麻将给他们,但这些人还是喜欢到大家乐来,确实,家中自己人打,哪有和外面人打有意思。 “谁赢的多?” “钟友运气不错,赢面比较大。听说赵氏兄弟输了上千贯了。” 赵与芮不动声色,心中想着,赵氏兄弟的父亲,都是南宋目前的顶流,赵葵现在是军中实权人物,赵范虽然从军中退出来,但又任扬州通判,赵家在军中和地方都有大权,该把赵家拉过来了。 第103章 都觉的自己血赚 两人说了几句话功夫,便到了楼上。 楼上其实没有空包厢,但有个杂物间,台球和麻将坏了,这边就有替换。 两人上去后,周琼也愣了下,因为不知道在哪换头钗,她内心还是比较自卑,怕被人看见,别人说她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进来。”赵与芮这时轻轻拉了她一下,往杂物间走去。 周琼脸色更红了,有点不想去,因为她感觉赵与芮刚刚从下看到上,好像有想法了。 但不知为啥,她脚步由不得人,莫名奇妙被赵与芮拉了进去。 扑通,赵与芮进去就关上门。 周琼脸色微变,声音也紧张起来:“沂王,四周都是人。”这可是白天呐。 杂物间右边是楼梯,左边就是包厢。 这时代隔音效果也不好,两人都能听到隔壁打麻将的声音。 “嘘”赵与芮伸手示意她别出声,然后拿起珠钗,轻轻把她头上原来那支给替换了。 此时赵与芮站在她身前,因为年纪还小,个子和周琼差不多,周琼吓的一动不敢动,两人距离很近,彼此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身上的味道。 一阵阵幽香传到赵与芮鼻中,他脑子里不由想起刚刚她上楼的画面,那一摆一摆的曲线,婀娜动人的身段。 “我试下好不好?”赵与芮突然小声道。 刷,周琼脸通红,又羞又好笑,忍不住颤声道:“沂王要试什么?” “就一会,很快的。”赵与芮又道。 周琼轻咬着嘴唇,宜羞宜嗔的瞪着他。 赵与芮在她眼中实在太小,她都感觉赵与芮没有碰过女人,所以才会对女人这么好奇。 “沂王应该娶妻了。”周琼长叹。 “这不是还没有嘛。”赵与芮急道:“你别动,一会就好。” 说罢就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来。 他故意把手抖着,看起来有点激动。 周琼看着他紧张的表情,有心想拒绝,又不忍心。 她不由颤动着身体,微闭起眼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心里提醒自己。 片刻之后,赵与芮心满意足的走出杂物间。 他是故意逗逗周琼,男人就是这样,身边有垂手可得的女人,反而喜欢这种欲拒欲迎的游戏。 他身边的秋月也好,小桃也好,徐氏也好,甚至王府里其他小娘,都可以任他取予。 但他就是觉得没有此时有趣。 逗完了周琼,他直接来到钟友等人的包厢。 包厢居然反锁着,他推了下没推开,只能敲门。 “谁啊。”里面有人不爽的大叫。 赵与芮听出是赵平,赵氏兄弟据说最近输了上千贯,难怪赵平心情不爽。 开门的是袁密海,这家伙最近也沉迷其中,老是和他们鬼混。 众人原本看不上袁密海,不过现在看在赵与芮的份上,也都带着他玩,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个大包厢是仅有一个又有台球和麻将的。 他们原本五个人,四个打麻将,另一个就没事干,现在有了袁密海,另两人可以打球,也可以轮换。 但袁密海很怂,轮换过一次麻将,输了好几百贯,吓的没敢再玩。 钟友他们打的有点大,袁密海身家都被赵与芮抄了,哪有钱这么玩。 看到赵与芮进来,大伙打了个招呼,但都在继续玩。 今天打麻将的是钟友,郭城璋,秦琛,赵溍。 赵平和袁密海打了几句台球后就没打,在边上旁观,赵平有时会和赵溍换换手,而秦琛,有时会和袁密海换换手。 赵与芮直接来到钟友身后坐下,笑道:“今天战况怎么样?” “都是不堪一击,哈哈哈,沂王,啥时有空,陪我们玩几圈啊。”钟友嚣张道。 最近他手气不错,赢了几人两千多贯,其中赵氏兄弟输的最惨,相当得意。 赵与芮嘿嘿一笑,看向郭城璋。 郭少爷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岁,这会脸上有点严肃,低头看牌,赵与芮一看就知道他今天肯定也输了。 郭家在孝宗光宗时掌控禁军几十年,虽然史弥远上台后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郭家也是他拉拢的目标之一。 钟友真是神助攻啊,赵与芮以前要是提合作的事,这些人未必上心,但最近这些人都是大输特输,机会来了。 “打牌改天,最近我真是太忙,忙死了。” 钟友白了他一眼:“沂王到处开店,赚的盆满钵满,当然忙了。”语气有点眼红。 众公子们纷纷点头,都不爽的看了看赵与芮。 赵与芮不动声色:“赚啥哟,原本想今年年底前再开他五十家分店,可是,可是现在临安的地方真特么难找啊--” “这,这,这个秦小胖,我让他秦家出几个铺位,死都不肯。” 秦琛涨红了脸:“家中都有生意在干,我又做不了主。” “钟友,你家有闲置的铺子或屋子没?” 钟友摇头:“我家那些,都是官家赐的,不能动。” 钟家的房子都是官家赐给钟夫人家族的,地方也不多,基本都有用,不可能拿出来和赵与芮开球牌室,虽然他也知道这玩意赚钱,但钟友他不是很缺钱啊。 姐姐钟夫人对他相当疼爱,官家对钟夫人又很疼爱,每年赏赐不断,钟夫人人在深宫用不完的钱财,都送回家里给弟弟用。 他们家还有几个商铺在运营,虽然远远不如秦家,但是肯定够花。 对面郭城璋和赵平这时表情微微动了下。 郭家也是比较富有的,毕竟曾经掌控禁军几十年,但郭城璋年少做不了主,零花钱有限。 赵平就更不用说了,赵家两位长辈,一个在前方军中,一个在地方知府,两位都算是清正,自然也没多少余钱。 这赵溍历史上也算文学大家,不过这世遇到赵与芮算是倒了大霉,才十几岁就迷上打麻将,再跟着钟友他们鬼混,已经无心学习,整天就知道玩乐。 赵与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毒害了一个有为青年。 此时赵溍突然道:“我家有个老宅,在城西大理寺附近,能用不?” 城西那边不算繁华,远离闹市,但赵与芮现在这店铺,对地理位置要求不高,只要附近有人就会来玩。 赵与芮心中大喜,表面却是有点皱眉:“那地方有点偏啊。” 赵溍和赵平面面相觑,赵溍赶紧道:“但是租金便宜,沂王与我们是自己人-——” 叭,脚下被赵平踢了一脚,赵平瞪了他一眼:“什么租金,谈什么租金-——沂王当我们是兄弟,你怎么好意思要租金?” “。。”赵溍。 年轻的郭城璋看着他们兄弟在演戏,脑子里也在盘旋起来。 赵与芮更为难了:“伱们不要租金,——本王-我--怎么好意思-——” 看他表情,嘴上说不好意思,下面就打算说可以了。 赵平兄弟的心都吊到嗓子眼,生怕赵与芮说可以。 不料,突然边上秦小胖道:“就和咱们秦家一样入股呗,大伙一起赚钱。” 秦小胖你够义气,赵平兄弟长舒口气,激动万分。 最近两兄弟输的和狗一样,家里物件都被卖了好多,也不知道父亲叔伯回来会不会打人。 边上郭城璋看到大喜,赶紧道:“秦琛,你们家入股几成啊?” “以各地商铺、人力为本,入股占三成,薪水自支——”秦琛道。 刷,赵与芮满脸通红,表情又气又急瞪着秦小胖。 秦小胖大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吓的赶紧低头。 “沂王。”郭城璋马上道:“我家在城东有个商铺,还比较大,可改成球牌室。” “。。”赵与芮看看郭城璋,又看看赵氏兄弟,大伙都瞪着他,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已经很明显,沂王你可以不能厚此薄彼,只关照秦小胖,不关照我们。 “啊——这个——”赵与芮看着众人表情,无奈的叹道:“都是自己兄弟,等本王,现场看看铺子,若是可以改建,自然没有问题。” “现场就去看。”赵平一把推掉赵溍面前的麻将,把钟友急的半死。 “干嘛干嘛,这把老子要胡了,打完再说。” “现在就去看。”郭城璋也怕赵与芮过后不承认,赶紧逼他。 钟友无奈,看向赵与芮:“沂王答应算了,都是自己兄弟,你看把他们急的。” “行行行。”赵与芮只能低头:“都入股,都入股,哎。”表情郁闷无比,好像损失惨重。 赵氏兄弟和郭城璋则大喜。 三人怕赵与芮反悔不承认,立刻让周琼拿来笔墨,当天就把合同给办了。 按照赵与芮和秦家的合作方式,三人提供地方,占三成股。 各店铺收费的人由赵与芮指派,其他服务人员由他们自己出,谁的人谁开工资。 赵与芮当时只愿一年一签,赵平不肯,要一签十年,若干年后,就知道上了赵与芮的大当。 赵与芮扭捏推辞,最后是秦小胖,钟友都说话,这才勉强同意,签了十年。 合同最后,赵与芮还专门加了几笔,各分店若有人闹事,大伙要一起解决,即为同盟,就当同心。 众少年也没在意这细节,高高兴兴在上面签押按了手印,个个觉得自己血赚。 第104章 谁给你的脸敢开口 现场最穷的袁密海这时眼巴巴看着他们,眼红的不得了,不过他看到沂王在后面加什么同盟同心时,眼神有些古怪,但他的格局还没到这地步,这会也没想像到,曾经掌控禁军几十年的郭家和南宋抗金名将赵氏兄弟,都已经被赵与芮悄悄拉到了一艘船上,至于众人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航行,还得看赵与芮以后的本事。 为了牢牢拉住这郭家和赵家,赵与芮当场表态,根据两家提供场地评估规模后,得出结论,分别每月能赚2500贯,3500贯,按三成计,每月给郭城璋750贯,赵氏兄弟1050贯,铜钱会子1/9开。 众人表态没有异议。 这个铜钱会子一九开的意思是,比如要给郭城璋750贯,就给一成铜钱75贯,其余全给会子。 现在南宋白银和铜钱产量极低,会子盛行,赵与芮收进来就有很多会子,也只能这么干,所以大伙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赵与芮过来就是想拉拢他们,现在这事办妥后,他便打算起身离开,众人则继续打麻将。 不料赵与芮刚走到外面,发现袁密海跟了过来。 “密海兄有事?”赵与芮微笑道。 袁密海红着脸,小心跟在赵与芮身后道:“我家有个粮油铺,后院比较大,还有几个仓库用来堆放粮油,可以改建好多包厢,放好多台球。” 原来他也想入股。 赵与芮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袁密海的背景没啥用,原本他可没把袁密海算在里面,而且他的族叔赵汝述风评不太好,据说贪得无厌,是个奸臣,又是史弥远心腹。 但有句话说的好,宁得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他脑子飞快盘算了下,便问:“那粮油铺,到底是你家的,还是我叔叔(赵汝述)家的。” 袁密海脸色更红了,痛快的道:“是我姑夫的。” “草。”赵与芮爆了个粗口,果然贪得无厌,赵汝述原来早就盯上他的赚钱生意了。 不过赵汝述不好意思开口,一直让袁密海说,袁密海也不敢开口,今天遇到赵与芮和赵郭两家合作,这才敢开口。 赵与芮眼珠微转,伸手拍拍他肩膀:“密海兄,我俩是不打不相识,已经是兄弟,但说句实话啊,我与你姑夫,真是不熟。” “上次本王去拜见他,他也不在府上,事后,更没任何反应。” “这店铺要是你的,我肯定愿意和伱合作,但这是你姑夫的,嘿嘿-——”赵与芮冷笑。 袁密海脸色难看之极,但心里也是挺高兴的,不管赵与芮说的是真是假,听起来让人开心,他脑子里已经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去弄个房子来干这事。 但听赵与芮语气一转:“密海兄现在缺钱吗?” “缺啊。”袁密海苦着脸,心想,你上次敲诈我这么多,我能不缺钱。 “这样吧,你回去和你姑夫说,这事可以干,不过你说,只能给他一成股。”赵与芮再次拍拍他肩膀:“但那边要你管理,另两成股当工钱给你,给自家兄弟,总比给他强。” “多谢沂王,多谢沂王。”袁密海简直喜出望外,激动的都快哭了。 赵与芮在包厢里没呆多久,便打算离开。 刚到外面准备上马,突然一辆马车从后面经过。 马车掀起窗角,没看到露脸,却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 “正准备去魏王府上,没想到这么巧?” 赵与芮不用抬头就听出这声音是夏青芝。 夏青芝的观文院离这里也不远,应该是去魏王府的路上,正好看到赵与芮从大家乐出来。 赵与芮扭头,看到有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身后。 马车上跳下个精壮汉子,这汉子似乎是军士出身,有股凶悍的气息,打量了几下赵与芮,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赵与芮估计这是殿前司夏震的精锐卫士,对方不理他,他也没理这人,走到马车正面,马车明显特制,比普通的马车要大,外面都很华丽,夏青芝正露出半张脸看着他。 两人隔空对视几眼。 “霍都头,到前面那树下去。”夏青芝突然道。 “诺。”姓霍的居然还是都头,他再次上马车,缓缓来到前面一棵树下。 接着又跳下马车,往后退了几步,站到马车后面。 赵与芮以为夏青芝要下车,没想到里面突然下来个年轻的女使,再轻轻掀起帘子:“沂王请。” 赵与芮没犹豫,轻轻一拉,也爬上马车,那女使立刻放下帘子,弯着腰跟着他一起进了马车。 赵与芮看到她也进来,就知道夏青芝防着自己,不敢和自己独处。 马车里喷喷香,地面铺着毛毯,一般的马车两侧有凳子,这里没有凳子,四周放了几个软垫,中间摆着个小桌,上面有酒水茶果,好多物件,整个内部打造的比较精良,用了不少饰物点缀。 赵与芮看到内部第一眼,就感觉自己以后也要弄辆这样的马车,然后带着几个妹子,简直不要太爽。 夏青芝盘坐在最里面,面对着马车门,屁鼓下有个软垫,身体慵懒的靠在后门板上,门板也有造型,上面包裹着软垫,让她能很舒服的倚靠着。 这女人挺会享受的啊,赵与芮左右看看,随便找了个软垫坐下,先双腿盘坐,然后感觉不舒服,又跪坐,更不舒服,最后他索性一个屁鼓坐在软垫上,身体仰躺到后面,成了半躺式,这才感觉比较舒服点。 夏青芝和那女使两人瞪着眼睛,看着他进来后不停换姿势,最后看到赵与芮懒洋洋往那一躺,夏青芝哭笑不得,若不是她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大宋宗室的模样。 皇子赵竑若是在这里,必然坐的笔直端正,仪态尊贵。 “不行不行。”赵与芮躺下后摇头道:“本王下次帮夏掌柜设计个躺垫放在里面,躺着更舒服。” 夏青芝又好笑又好笑:“沂王真是个会懂得享受的人。” 赵与芮则道:“咱们都是凡夫俗子,短短一生几十年,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所以说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快活一天是一天。” 夏青芝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了下,很快便道:“沂王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就好像这世上的钱,永远也赚不完,沂王你一个人,更不可能独享。” 嗖,赵与芮闻言立刻坐起身,瞪着夏青芝:“夏掌柜就是要和本王说这些?” 夏青芝突然上门找他,居然就是为了钱的事。 夏青芝不动声色:“沂王到处开店,赚的盆满钵满,但终究力量有限,青芝不才,在各地都有些产业,愿与沂王合作,一起赚些小钱。” 最近临安城台球和麻将暴红,显然已经引起不少人的关注,禁军第一大将夏震就盯到赵与芮身上。 夏震当然不能自己出面,但是妹妹夏青芝可以啊。 赵与芮已经知道她是夏震妹妹,二话不说便道:“本王是个爽快人,这里应该也没有外人,夏掌柜你就直接说。” 夏青芝笑了,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江南东路,由我们来干。” 嘶,赵与芮倒吸口冷气,一脸不可思议。 夏家真是胃口大啊,居然想独吞一路? 秦卓家在各地都有店铺,赵与芮已经和秦卓商量好,逐步推广到全国,好好赚一笔,没想到夏青芝居然想横插一手,而且是比较富裕的江南东路。 这要不知道夏青芝是夏震妹妹之前,赵与芮直接能把靴子脱下来,一下砸到夏青芝脸上,谁给你的脸敢开口的。 但夏青芝背后有夏震,他就不得不考虑下了。 赵与芮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夏掌柜应该知道本王和秦家在合作,秦家在各地都有房产店铺,原本这些事,本王都与秦掌柜说好了,夏掌柜横叉一脚,本王如何自处?” 夏青芝冷笑:“秦卓一介商贾,沂王肯和他合作,是他八辈子的福气,何须理他的感受。” 言外之意,我兄长夏震的面子,是秦卓能比的,此时她的神情有点高高在上,毕竟这会赵与芮才是嗣王,而大宋嗣王们,向来地位不高。 “本王能得到什么?本王又需要做什么?”赵与芮直接问。 “沂王给咱们挂牌,其他什么也不用,每年分三成。” 挂牌是因为赵与芮有皇帝御写‘天下唯一’,所以大宋其他商人也好,勋贵也好,都不敢明着干,想明着干,就要赵与芮给他们挂这个牌,现在临安城的所有分店,赵与芮都挂着‘天下唯一’在店大厅中间,简直就是免死金牌,比什么都好用。 但夏青芝说三成,赵与芮也不知道确定能拿多少。 所以他马上摇头:“本王是很讲信用的,之前已经和秦卓说好,所以江南东路,秦家和夏掌柜,两家共营。” 夏青芝脸色微变。 赵与芮继续道:“这玩意生意要好,首先不能太多。” “店铺少了,每天有人排队,大伙就会觉得比较难排到,纷纷回来抢着玩。” “如果店铺多了,每天还有空位,久而久之,大伙的热情就会越来越低。” 夏青芝自己也经营红楼和其他产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重重的点头。 第105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你们两家保证在每县最高不超过十家(按县等级分)。” “夏掌柜得六成,秦家得四成。” “本王不要分成,本王每年收秦家一定的银钱。” “夏掌柜这边也是,按县大小。” “赤县每家每年给本王三千贯,畿县每家每年给本王两千五百贯——” 两宋的县按县人口和地域分为赤、畿、次赤、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下10等。 初始两万五千户以上京师重地等为赤县,四千户以上为望县,不足五百户为下县,微宗后随着人口增长,又改了下,一万户以上为望县,一千五百户以下为下县。 赵与芮的意思就是,我不要你给我几成几成,我就按每家收费,你开一家,我收一家,开十家,我收十家。 如果算几成,赵与芮得每个店各派个人才知道收入多少钱。 另外如果一个县开了十家店,夏青芝可以开六家,秦卓开四家。 “大家还要商量好,所有价钱,都是一样,不能相互降价争抢生意。” 赵与芮最后说完,夏青芝几乎没有犹豫,果断的点头:“可以,以沂王所说为准。” 这就和后世加盟差不多,赵与芮手中有牌子,而且只能他独营,所以可以让别人加盟,他收费。 老实说这收费还不高,夏青芝如果店面开的够大,一家一年能赚几万贯,赤县赵与芮才收三千贯是相当少的。 但赵与芮也好,秦卓也好,目前真没有精力去全国每个县开几家,也没这么多人手,所以让给夏青芝,既能结交禁军一把手夏震,还能净赚一笔。 赵与芮又道:“本王赤县每家只收三千贯,是看在夏掌柜的面子上,所以对外的话,如果有人问起,夏掌柜一定要说收的是一万贯。” 夏青芝娇笑,道,沂王真是会做生意。 她已经猜到赵与芮打算把大宋其他路的各县也拿出来卖。 但她笑声还没停下,赵与芮突然起身,往前移了移。 小小马车里,那女使和夏青芝脸色同时大变。 这马车就停在路边上,不远处还有很多人在看着。 夏青芝都没想到赵与芮胆子这么大。 扑通,接着她身前的小桌子被赵与芮一把抓起,扔到身后马车门那边。 “伱——沂王你干什么?”夏青芝脸色通红,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女使更是瞪大眼睛,同样不可思议。 赵与芮笑道:“本王让夏掌柜满意了,夏掌柜是不是应该有所回报?” 说罢直接欺身上前。 “沂王不要。”那女使惊叫,横身拦到夏青芝前面。 夏青芝则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当机。 她为了防备赵与芮,马车里都故意叫了一个心腹女使进来,没想到赵与芮还是色胆包天。 “滚开。”赵与芮一声厉喝,抓着那女使的手臂往后一拉一推。 那女使不过十五六岁,和他差不多年纪,哪经的起他的用力。 “啊呀”女使扑通一声跌坐到地板上,后背还重重撞在马车板上。 扑通,外面马车后面还站着那霍都头,霍都头回头看了眼,表情古怪,大概没想到大白天的,马车里会有这种声音。 但他没敢动,赶紧转过身去,又往前走了几步,离的更远了。 同时心里在想,沂王年纪轻轻,居然和大小姐弄到一起? “赵与芮你疯了--来人——唔-——”夏青芝惊恐交加的想起身大叫,赵与芮已经到了她身前,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抓住她的脖子,左腿压在她右腿上不让她起身。 一股窒息的感觉瞬息涌到她心头,夏青芝有些惊慌。 “别叫,让别人看见夏掌柜这模样可不好。”赵与芮说罢,抓住她脖子的手顺沿而下,整个动作娴熟而利落。 其实他并没做出点什么,就是看夏青芝刚刚高高在上,洋洋得意的表情不爽,想给她一个教训。 夏青芝很想反抗,但不知为什么,被赵与芮压在她腿上,又捂着她的嘴,她一点力气也使不出,眼睁睁看着这小混蛋为所欲为,又飞快退了回去。 赵与芮坐回原位后,她脑子里还是一片懵。 太快了,整个过程又快又刺激。 马车里突然又安静下来,只有夏青芝和女使粗重的呼吸声,此起伏彼。 两女的都吓的不轻,夏青芝低头整理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女使更是瘫软在地,一动不敢动。 赵与芮盘坐在地上,当着夏青芝的面,把手放到鼻尖,轻轻吸了口气,心想,果然比周琼要大。 嘶,夏青芝余光看到,差点气的晕厥当场,她几乎咬牙切齿:“沂王不觉得有失身份吗?”简直流氓,她心里骂了句。 “你不说,她不说,谁会知道。”赵与芮一脸不以为然。 “。。”夏青芝被他脸皮之厚,直接震惊。 “你叫什么名字?”赵与芮突然转身,问那女使。 女使脸上又红又白,看到赵与芮问自己,她吓的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叫楚红。”表情几乎想哭。 她年纪还小,实在没经历过这种画面。 “过来。”赵与芮伸手向她勾了勾。 楚红全身一颤,没敢动,只是求助似的看向夏青芝。 “沂王不要太过份,青芝要叫人了-——”夏青芝羞怒交加。 你要叫早叫了,赵与芮心想,夏青芝肯定不敢叫人。 “本王叫你过来。”砰,赵与芮重重一拍地板,也不理夏青芝。 楚红眼睛红红,又惊又怕,回头看了眼夏青芝,夏青芝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她想叫人,又不敢,现在是后悔的不得了,早知就不在马车里见赵与芮,以后再也不见这个小混蛋了。 见夏青芝没反应,楚红只好可怜西西的往前爬,慢慢来到赵与芮身边。 夏青芝猛咽了口水,瞪着赵与芮,她不敢想像赵与芮后面会做些什么,脑子里更是在想,要不要叫人? 叫人的话,会不会和赵与芮翻脸? 她当然不怕一个嗣王,但不想失去刚刚到手的生意。 “几岁了?”赵与芮这时又问。 “十二岁。”楚红小声道,低着头,都不敢抬头看他。 “今天的事,你不会乱说吧?” “不会不会,楚红什么也不知道。”楚红拼命摇头。 “你还小了点,本王喜欢年纪大的。”赵与芮说罢,抬头看了眼夏青芝,夏青芝好悬没吐出口血来。 “你好好跟着夏掌柜,等过几年,本王娶了夏掌柜,连你一起陪嫁过来。”赵与芮对着她画个大饼。 楚红表情古怪,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她眼巴巴看着夏青芝,不敢回应。 “沂王知道青芝多大了吗?”夏青芝咬牙道。 “有三十了吗?”赵与芮反问。 夏青芝不出声,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三十了。 “哪又如何?本王喜欢大的,成熟,会疼人。”赵与芮不要脸的道。 “。。”夏青芝。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本王现在是小了点,夏掌柜等本王几年,过几年,等本王长大点,夏掌柜就懂本王的成熟帅气,稳重迷人,大宋的男人们啊,除了官家,没一个比的上本王。” 扑哧,夏青芝这次是真的被气乐了。 不要脸的她见过,但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是第一次,关键赵与芮说话滴水不漏,顺便还拍了皇帝一个马屁。 不过她笑了之后又发现不对,赶紧又板起脸来。 刚刚赵与芮这么对她,她还能笑出来,这小混蛋以后还不无法无天?夏青芝又气又后悔,为啥会被这小混蛋给逗笑。 看到她笑了,赵与芮心里长长舒了口气,他缓缓起身:“夏掌柜笑了,本王就放心了。” “证明夏掌柜心里,其实还是有本王的。” “。。”夏青芝翻着白眼,发誓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 “本王下车了,夏掌柜,要不要,再抱下?”赵与芮伸手做抱状。 “滚。”夏青芝羞怒,伸手抓起地板上的垫子,作扔人状。 “嘿嘿。”赵与芮回头,看了看楚红,楚红脸红红的,赶紧低下头,心中小鹿乱撞,不知道有没有在想陪嫁的事。 赵与芮看她小脸红红的可爱,伸手上去轻轻捏了捏:“乖,不许嫁人,等本王哈。” 楚红羞的脸都抬不起来。 看着赵与芮下了马车,夏青芝再次咬牙切齿,同时深深看了眼楚红:“楚红你年纪还小,千万不要上他的当,这沂王小小年纪,诡计多端,无耻下作,这种狗男人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信。” “楚红知道了。”楚红弱弱的道。 赵与芮下了马车,走到那霍都头面前,问:“你刚才,什么也没听到吧?” 霍都头原本昂着挺胸的,没想到沂王过来问这句话。 “没有没有。”霍都头赶紧摇头:“末将什么也没听到。” 赵与芮伸手拍拍他肩膀:“好,将来若是-——本王定在夏帅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霍都头表情无语看着他。 但还不得不道;“多谢沂王。” 夏青芝在马车里听到外面说话声,等赵与芮走后,召霍都头来问,一听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就赵与芮这么问下,明明没有的事,都变的说不清楚。 这小王八蛋,真以为我拿他没办法?夏青芝气疯了。 第106章 吕文德和余玠 赵与芮心满意足的回到王府,刚进大门,全保长就急匆匆跑过来,低声道:“午后有个叫史嵩之的人来等与芮,已经坐了快半个时辰了。” “我问了魏大人,他是史丞相的侄子,现在是襄阳户曹。” 赵与芮愣了下,便问:“你安排他哪的?” “勤德殿南书房。” “妥当。”赵与芮道:“你先别说,等会我自己去。” 他打发了全保长,先到了勤德殿北书房,今天正好魏了翁当值在王府。 赵与芮便问魏了翁,这个史嵩之什么来头,为人为官如何?当然,更重要的是,与史弥远关系如何? 魏了翁道,他是史弥远族兄史弥忠的儿子,史弥忠父亲与史弥远父亲是亲兄弟。 史弥忠现在是提举福建盐茶事。 魏了翁说到史弥忠时,表情相当尊重,称之为有才有声(声誉),且不攀附史弥远,正直有才能。 但说到史弥忠儿子史嵩之时语气一转。 “史弥忠从不攀附史弥远,其子史嵩之截然相反,经常出入丞相府,行事果断狠辣,少年时,他与内弟陈埙讲学在山寺,山寺的僧人讨厌他,史嵩之很恼怒,当夜就焚烧其庐而去。” “握草。”赵与芮听的嘴角微抽。 魏了翁苦笑,又道:“后来他中了进士,先任光化军司户参军,没多久史弥远问他,想帮他调个职位,问他想去哪?” “他自己选了襄汉(襄阳汉水附近)。” 之后就去了襄阳任户曹。 南宋户曹为州、府曹官之一,掌户籍、赋税、仓库受纳,官从八品或从九品。 官虽然小,但是权极大,州府的钱粮都归他管。 赵与芮听完心中有点数了,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魏了翁立刻道:“沂王小心,此人心狠手辣,心胸又小,莫轻易得罪。” 赵与芮意外的看了眼魏了翁,魏了翁能劝他,证明心里还是比较认同自己的。 “多谢魏大人,本王知道了。”他向魏了翁笑笑,转身而去。 史嵩之三十出头,和史弥远一样,留着三羊小胡子,倒和他叔叔极像,难怪史弥远对他非常照顾。 赵与芮进门时,史嵩之立刻起身:“下官子由拜见沂王。” 他都没见过赵与芮,但表现的相当客气,还用字‘子由’自称,通常是对熟人和长辈才会如此。 赵与芮哈哈大笑,三步并两步迎上去,一把扶住他拜下去的手:“与芮视丞相如叔父,你我当尤如兄弟。” “。。”史嵩之客气一下而已,没想到还有人脸皮比他还厚。 他才微微一愣,赵与芮道:“史大哥若不嫌弃,以后无人时,伱我当兄弟相称。” “史大哥。”赵与芮重重握了握他的双手,一脸深情的看着他。 “这——沂王——下官——岂敢——”史嵩之也算什么人都见过了,今天算是又开了眼见,赵与芮几句话,弄他表情尴尬,后面很多想说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史大哥看不起与芮?”赵与芮不高兴了:“与芮虽然是个无权无势的嗣王——” “别别别——”史嵩之赶紧打断他:“沂王既然如此,子由也厚着脸皮斗胆托大了。” “哈哈哈,好兄弟。”赵与芮兴奋无比,表情动容。 史嵩之三十出头的青年,又不是赵溍、钟友那些少年,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总觉的怪怪的,沂王太热情,也太随意,他心里不喜欢赵与芮这样的人。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赵与芮一口一个史大哥,叫他的他只能陪着笑,小心的和赵与芮聊着天。 据史嵩之说,临近过年,他回临安办点事情,顺拜向从叔史弥远拜个早年,然后顺道来看看赵与芮。(毕竟是其叔叔史弥远选的赵与芮。) 赵与芮则道,你要多住几天再走,兄弟我还要请你吃饭。 史嵩之却语气一转,吃饭就免了,倒是有些事情,想请教沂王。 他开口就提到赵与芮最近弄的很火的台球和麻将,然后又道,襄汉也算前线重地,当地人口不少,粮税却收的不多。 他来的目的和夏青芝一样,想分一杯羹。 当然,他说的也比较客气,意思是想和沂王合作,在京西南路各州开店铺赚钱。 赵与芮听完后立刻道:“你我如同一家人,谈什么合作和帮忙,史大哥随便开,与芮替你挂牌就是。” 史嵩之眼睛一亮,终于有点不讨厌赵与芮了,他喜道:“那请问沂王,这分成该是?” “京西南路与伪金国京兆府路相邻,仍我大宋前方重地,史大哥带着兄弟们在前面保家卫国,与芮岂能赚这种黑心钱,当请史大哥多用在当地军民身上,共抗敌国,上报陛下隆恩,下为丞相分忧。” 得了,又没了一个路,赵与芮心中暗骂,不过那种地方,多兵祸,很多大头兵,有没有也无所谓。 赵与芮非常上路子,史嵩之听的心花怒放,连连称谢,最后满意而去。 离开王府后,史嵩之回到丞相府。 叔叔史弥远正在家中,王府教授郑清之也在府上,两人不知商量什么,没多久,郑清之脸色严肃的离开了。 史嵩之进去拜见叔叔。 史弥远非常疼爱这样侄子,笑眯眯的道:“怎么样,沂王为人如何?” 史嵩之想了想:“有些圆滑,有些世故,有些随意-——”顿了顿后,又加了句:“还比较有趣。” 他心想白拿了别人一个路,总要说些好话。 但他心里是认为赵与芮非常圆滑,通常这种人,不是个好东西。 “哈哈哈,子由说的是,他确实比较有趣。”史弥远扶着三羊小胡子大笑道:“他与你多少分成?” “没有分成。”史嵩之把刚才两人的对话说了遍,最后道:“这家伙有自知之明的,大宋这么大地盘,不是他一个人可能吞下的。” “子由原本还想在京师开几个店铺,不过看他这么知趣,还是算了。” 说到这里,史嵩之又笑了:“真没见过这么贪财的宗室藩王。” 史弥远听着他的语气,突然脸色微变:“你和他说话可算客气?” “子由记着叔叔的话,一直客客气气。”史嵩之说到这时,不由意外看了眼叔叔。 赵与芮只是个嗣王,而且还是史弥远捧上来的,为啥要对他客气? 宗室里的赵汝述,可是史弥远的心腹从臣之一,在史弥远面前和孙子似的。 史弥远这时不动声色,淡淡的道:“事事难料,你不要看不起赵与芮。” “宗室里现在封了王的,年纪十五岁以上的,也就他和赵竑两人。”(因为宁宗在选嗣子做太子人选时,明确要求年龄在十五岁以上。) “赵竑没成为太子之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嘶,史嵩之脸色大变,这是叔叔史弥远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到这事,而且脸色凝重,他仔细回想自己在魏王府对沂王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热情和恭敬。 “就算赵竑成为太子,只要一天没当天皇帝,一切,也都可能发生。”史弥远语气沉重起来:“你已经为官一方多年,这些简单的道理,应该明白。” “子由知道了,子由明白了。”史嵩之重重低下头,表情有点惊慌。 史嵩之是很聪明的人,史弥远有四子,除了长子早逝,其余三个儿子都不出色,历史上最后还是史嵩之当了宰相,算接了他的班。 可见史弥远非常看重他。 史弥远说出这些话时,史嵩之第一个念头就是叔叔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轻易透露什么,难道? 史嵩之非常敏感,此时史弥远想废立皇子的念头,只有刚刚离开的郑清之知道,但他只是在史嵩之面前说了这些话,史嵩之已经隐隐猜到什么。 就在他有点惊慌,逐磨着叔叔话中意思时,史弥远突然语气一转:“刚刚赵葵派人向我拜早年,还推荐了几个人?” 赵葵是南宋抗金名将赵方的儿子,去年赵方去世,赵葵就成为南宋前方抗金大将,今年初,他因功进升为大理司直、淮西安抚参议。 其父赵方在任时,与史弥远关系不错,每到过年前,必派人前来拜年。 这次史嵩之回来提前给史弥远拜年,赵葵也同时派了人过来。 来人叫余玠,还带来赵葵的亲笔信,向史弥远求官。 据说赵葵最近收了两新人,一个是吕文德,赵葵信中说,文德,安丰人,魁悟勇悍,尝鬻薪城中。 另一个就是余玠,据赵葵说,余玠幼时家贫,在白鹿洞书院和太学上舍读书,因与茶馆老人发生口角,不慎失手推茶翁致死,脱身出逃襄、淮一带,投奔赵葵,此人还能做长短句,赵葵发现其文武双全,可以培养,便收入麾下。 史弥远说到这里时,继续道:“我刚见过余玠,此人年约二十,却沉着稳重,说话得体,且很有条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葵比你大不了几岁,他在淮西统兵,还能向朝廷举荐人才,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史弥远这话有提点的意思,你不要整天想着赚钱,还得干点正事,史嵩之也一直想统兵,奈何目前襄阳那边没战事,不过他在后勤上面干的也不错。 史嵩之听完更紧张了,拼命点头:“子由知道了,子由明白。” 从丞相府出来后,史嵩之感觉后背全是汗,这么冷的天,居然惊出一身冷汗。 第107章 给余玠面子 史嵩之当然不是害怕,因为知道史弥远是为他好。 史弥远有四个儿子,长子早死,另三个儿子怎么说呢,好听点都是比较老实,实际上在史弥远眼里就是无能。 唯有史嵩之,史弥远感觉比较像他,更是悉心栽培,历史上果然官至宰相。 史弥远自己也圈钱,还收贿赂,属下四木三凶更是有名的恶人奸臣,之所以提醒史嵩之不要想着赚钱多干正事,不是说他有多清正,多好,只是他要为自己后路安排打算。 他可不想自己将退休致仕之后,还被人清算,而历史一切都沿着他的安排来,最后得以善终,死后还被追封卫王,侄子接着当宰相,儿子孙子都是官二代,可算历代权臣里下场最好的一个。 于是史嵩之离开临安回襄阳前,又到了魏王府,拜见沂王。 但他这次去时赵与芮不在,他只好留言余保长,襄阳的球牌室,分三成利给沂王。 赵与芮还不知道因为史弥远一番话,原本想独吞利润的史嵩之又让了三分利出来,临近过年,这天赵溍派人来信,想请他吃饭,且有事要商量。 赵溍赵平兄弟两,赵与芮当然比较熟,赵溍还小,少年心性,也没什么心机,但他堂兄赵平比较活络,赵与芮估计,应该是赵平想请他吃饭。 当天午时他带着牛宝到临安城有名的望江楼。 这边是秦家的产业,秦琛早早来到门口迎他,和他低声道,今天只有赵与芮,赵氏兄弟,郭城璋、钟友都没来,但是叫了小胖子秦琛。 赵与芮一听秦琛也被叫了,那可能是谈商业合作的事。 赵家没钱开球牌室了? 他和秦琛先进了包厢,牛宝在外等着,不一会,赵溍兄弟终于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青年相貌英武,眼神清朗,精神很好。 赵与芮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年,南宋这会大部份人精气神不好,即便是很多皇城司和禁军,平日里都是一个个萎靡不振的样子,眼前的青年壮状,倒是很少见。 “余玠,这便是沂王殿下。”赵平进来就向余玠道。 余玠赶紧上前:“小的拜见沂王。” 余玠?赵与芮愣了几秒,脸上差点控制不住的狂喜,特吗的,这是南宋名将吗?这是把四川经营的铁桶一般,钓鱼城就是他手上弄起来的余玠吗?赵与芮终于想起来了。 余玠在南宋末期几乎独自撑起南宋半壁江山,绝对是当时第一名将,可惜原历史赵与芮的哥哥理宗赵与莒听信谗言,和对付岳飞一样,以金牌密令召其还朝。 余玠知有变故,愤懑成疾,在四川暴毙,还有传闻说他是服毒自杀,反正南宋又一次习惯性自毁长城。 余玠死后,宋理宗赵与莒还下诏查抄余玠家财,定他“聚敛罔利”的七罪,可谓下场极惨。 “哈哈哈,原来是余将军,坐坐坐,赶紧坐。”赵与芮有点激动,这个人才必须拉拢啊,心里已经琢磨怎么把余阶弄过来。 赵溍兄弟面面相觑,表情尴尬看了看余玠,就差和余玠说,你别介意,这孙子刚当沂王没多久,不懂规矩。 余玠这会刚刚投靠赵葵,在军中充为效用,这次是来京师求官的。 效用是南宋募兵的新手段,效用的身份和待遇高于军兵,在军情紧急时,招效用是一种出高价的募兵手段。 孝宗隆兴朝(公元1163年)规定招七分军兵、三分效用,因此效用与军兵在军中是三七开。效用一般不刺字,但岳飞在建炎初投奔张所时,是“特刺效用”,说明也有部分刺字的。 效用的出现和普及,是南宋军制的一项重大变革,反映了兵士社会地位的提高。刺字制的部分废除,也使应募的壮士,愿充军前效用,而不屑于为军兵。 也可以这么理解,余玠这会和后世士官差不多,工资和待遇,比普通军兵高点。 但赵与芮不知道啊,还直呼其为将军。 赵与芮虽然称呼不当,但余玠听了心里挺高兴的,而且来之前,他有点忐忑,因为他身份实在低微,且犯过杀人罪,有点不敢见当朝沂王,只是赵氏兄弟一直说沂王随和没有架子,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来来来,坐坐坐,坐本王身边。”赵与芮亲切的拉着余玠坐在他左边,赵氏兄弟再次无语。 两人也只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加上秦琛,包厢里也就他们五人。 众人刚坐下,赵与芮便道:“赵平,今天在坐的都是兄弟,你有啥事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赵平有点意外沂王这么爽快,他犹豫了下,便起身说了起来。 大概的意思是,赵溍父亲赵葵现在在淮南西路,任安抚参议,淮南西路北面就是原北宋的京西北路,现在为金国南京开封路,正处于前线之中。 赵葵在当地练兵备战,屯田积粮,干的热火朝天,但是他现在也遇到问题了,也是历代末世皇朝最主要的问题-——缺钱。 此时余玠进京,除了拜见史弥远,为他和吕文德求官外,还想问赵氏兄弟借笔钱回去。 因为赵平家里在临安是有店铺经商的。 不料两人说都没钱了,最近输了不少,但过段时间会有钱。 余玠顿时一脸黑线,细问之下,才知道赵与芮在京师把台球和麻将,赚了不少钱。 余玠非常聪明,想把这玩意带回淮南西路,或许能为赵葵筹点军费。 但赵氏兄弟说,赵与芮有皇帝御笔“天下唯一”,其他人不能擅自打造。 于是没办法,余玠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找赵与芮。 他得到赵葵赏识,收于麾下,非常想为赵葵做点事情。 赵平说完后,大伙都看着赵与芮。 这会大宋军方能打的,赵葵赵范兄弟都算一对,但赵与芮都不熟啊,他只知道余阶后世比较出名,什么赵葵赵范算个屁。 南宋后期两个顶梁柱,吕文德吕家和余阶,都是赵葵带出来的,可赵与芮不知道。 他这会正琢磨怎么把余阶弄过来的同时和赵葵拉近关系。 赵与芮脸上装的十分为难,因为不能让余玠认为得到太过容易,他得让余玠知道,是看在余玠的面子上,他才愿意让利给赵葵。 “特吗的,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赵与芮骂骂咧咧的道:“现在大伙都是盯着本王这块肥肉吗?” 赵氏兄弟表情一愣,赵平赶紧问:“此话怎讲?” “前些天观文院的夏掌柜,以夏震的名义,向本王要了整个江南东路。” “吗的。” 赵与芮很不爽的重重拍了拍桌子。 众人面面相觑,余玠脸色也微微有点难看。 “就在前天。”赵与芮又道:“襄阳户曹史嵩之,又向本王要了整个京西南路。” 赵与芮说罢,脸色很不好看的盯着赵氏兄弟。 众人这下脸色更难看了。 史嵩之是史弥远侄子,大伙当然都知道。 这些人都欺负沂王势弱,来趁伙打劫? 没想到余玠这时又冒了出来,这是不是有一起欺负沂王的意思? 刷,赵平满脸通红,结结巴巴:“沂王不要误会,余玠也是刚到不久,并不是故意——” 咱们不是别人一起说好,故意来趁火打劫。 余玠原本想为赵葵立个功,所以这件事,赵葵并不知晓,当时他脑子一热,想来说服沂王,如今想想,夏震是禁军一把手,史嵩之是史弥远侄子,他余玠和赵葵算什么? “扑通” 这余玠果然是个人才,突然推开凳子,跪在赵与芮面前:“是小的鲁莽,自作主张,这件事与赵大人无关,实在是前方吃紧,粮饷不继,小的才自以为是,请沂王恕罪。” 余玠性格其实略有高傲,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但沂王与赵家有合作,在京师开店,他是不愿意得罪沂王的。 赵与芮死死盯着余玠,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大声不敢喘,连秦小胖也不敢出声。 余玠低头跪在地上,也没敢起身。 “除了余玠,伱们都出去。”赵与芮突然道。 包厢里几人愣了下,赶紧纷纷起身,离开包厢。 当包厢门被关上一刻,余玠看到赵与芮走过来,轻轻扶起他的肩膀:“余玠你先起来说。” “多谢沂王。”余玠赶紧起身。 “你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本王确实很为难。”赵与芮不动声色的道:“如果我答应了你,以后淮南西路的曾式中来了怎么办,淮南东路的贾涉也来怎么办?” 曾式中是赵葵这会的顶头上司,贾涉是淮南东路一把手。 赵与芮的意思,以后天下各路都来向我要,我是答应不答应? 余玠低下头,满脸涨的通红。 但见赵与芮语气一转:“可本王也知道,淮南西路那边,赵将军是真心打伪金,为国出力的。” “沂王英明。”余玠激动道。 “赵家是本王在京师合作伙伴,本王也愿意让利。” “况且,只要是利国利民,抗金杀敌,本王更可以全力以赴,支持你们。” 余玠眼睛放光,不敢相信。 “本王想把整个淮南西路都让给赵将军,可你们有这样的财力和精力去经营吗?” 余玠顿时愣了下,是啊,开店说起来容易,却也是需要资金的,更需要人手,还需要时间。 赵葵一门心思在练兵屯田上,商业上根本顾不到,也没这么多人。 “沂王的意思?”余玠小心翼翼的问。 “本王派人去淮南西路,帮你们开店经营,赵将军保证本王部下的安全,本王把赚到的钱,全部支持赵将军,赵将军在淮西一天,钱都给赵将军用来练兵。” 赵葵不在淮西,这钱就得归赵与芮。 余玠是听出来了,大喜道:“多谢沂王,多谢沂王。” 他这人轻易不服别人,除了赵葵,今天是第一次对别人心服口服,之前刚见沂王时,还有点小瞧沂王年弱,没想到沂王说话,有理有据,还没架子,让人信服。 “你先不要高兴太早。”赵与芮这时道:“本王还有个小小要求,当然,余玠你可以选择拒绝,本王从不强人所难。” “沂王肯帮赵将军大忙,莫说一个,二十个小的都能答应。” “你上前来。”赵与芮俯耳,对着余玠低声说了一番,余玠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瞪着赵与芮,但片刻之后,小心的后退几步,扑通,再次跪下。 “多谢沂王。” 等赵氏兄弟和秦琛回来,得知双方已经谈好合作,皆是大喜。 赵与芮看了看小胖子,道:“秦琛你愿意去淮南西路一趟吗?” “啊”小胖子胖胖的脸,顿时皱了起来。 赵与芮现在手上没人可用了,只能想到未来小舅子秦小胖。 第108章 我史弥远有一计 南宋是对自己相当小气的王朝,不但皇城是历史诸代最小,宫中宦官只有上百人,连东宫也是在皇城中另开出来的一个僻殿。 绍兴九年,南宋在慈宁宫选了个僻殿,大概在东便门之后的位置,匆匆改建了下,便称为东宫。 东宫比较小,还不如赵与芮的魏王府。 赵竑被选为皇子之后,就暂迁到东宫居住,只是他一直没有被立为太子,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了,南宋以前的皇子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大伙并不会觉得不妥。 或许此时整个南宋,只有赵竑自己感觉不爽。 当天中午。 “砰”东宫大殿里突然一声轻响,四周哗然。 赵竑脸色铁青瞪着王妃吴氏。 吴氏大概十八岁十九岁的模样,放大宋也算大龄妇人,她长的不是很漂亮,但也算耐看,是杨皇后侄孙女。 其实当时这个辈份就有点乱,赵竑现在是宋宁宗嗣子,见到杨皇后要叫母亲,而吴氏是杨皇后侄孙女,按理见到赵竑都要叫叔叔。 但古人不按套路来,为了联姻,杨皇后硬是把吴氏嫁给赵竑。 偏偏赵竑不吃这套,所以不但对吴氏不好,还非常不尊重杨皇后。 此时吴氏正在发怒,因为刚刚她在午休,而赵竑与宠姬柔嫣在弹琴。 最近临安城很火的白狐、问情等曲,赵竑也很喜欢,专门让柔嫣学了,每天弹给他听。 东宫大殿本来就小,还琴音不绝,吴氏午觉没睡着,心烦意燥,再想想赵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临幸过她,更加的愤怒。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恼羞成怒之下,猛的冲进大殿,抓过柔嫣的琴就给砸了出去。 柔嫣和她差不多年纪,但长的美艳婀娜,还聪慧乖巧,比她讨欢喜多了。 此时她正缩在赵竑怀里,惊恐看着吴氏。 “你,你——你干什么?伱疯了吗?”赵竑则不可思议瞪着吴氏。 上次为了珠钗的事,两人闹到杨皇后跟前,赵竑现在越来越厌恶吴氏,以前还为了面子,假意宠幸几次,现在是完全不想理她。 “你才疯了。”吴氏反骂道:“殿下这么喜欢弹琴,可以带她到观文院、天外楼,别在宫里侮了大伙的耳朵。” 吴氏说的观文院,天外楼都是临安最大的几个勾栏红楼,直接就是暗指柔嫣以前出身低贱。 “你——你-——你这泼妇,说什么混话。”赵竑气的不行,他不怎么会骂人,你了半天,说出个泼妇来。 吴氏大怒,还想再骂,不料眼前人影一闪。 叭,赵竑箭步上前,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啊”吴氏扑通摔倒在地,下一刻直接伏地痛哭,又叫又骂,当场撒泼,你说我泼妇,我就泼给你看。 “不用理她。”赵竑也不管她,搂着柔嫣转身到其他房中,理都不理吴氏。 哇,吴氏在地上哭的更大声了。 片刻之后,四周无人敢理她,吴氏自己也觉得没趣,她匆匆起身,也不整理衣衫,直接往慈明殿去。 杨皇后正在打麻将,今天手气还不错,原本心情挺好的,但吴氏哭哭啼啼的跑过来,说又被赵竑打了。 哗啦,杨皇后气的把麻将一推,四周陪打的人纷纷避开,退开。 此时杨皇后已经有点后悔当初把吴氏嫁给赵竑,当初是想和赵竑联姻,拉近两人的关系,没想到事得其反,现在弄的母子关系都不好,赵竑更是几乎从来不到她宫中拜见问安。 “你闹够了没有。”杨皇后生气的道。 “啊。”吴氏呆在原地,小脸有点发呆。 “男人喜新厌旧也是正常,只要咱们坐稳自己的位置,你管他和其他女人干嘛?我们在宫中不都是这样的过来的?” 杨皇后的意思,你将来是太子妃,然后会成为皇后,你整天乱吃什么醋,我们女人都是这样的,宫中现在钟夫人最得宠,可我还是皇后,最有权势。 道理很简单,但吴氏放后世也就是个高中女生,哪能这么容易接受,她哭哭啼啼,一直告状说赵竑欺负她,还一个多月没有临幸自己。 杨皇后气乐了,你还想着这点破事?但再看看吴氏,年纪轻轻的,长的也算端正,这要以后赵竑都不理她,真的和守活寡没有区别,怪可怜的。 “哎。”杨皇后长叹,只好苦口婆心的道:“你心胸放宽广一些,好好与他说话,夫妻两人,哪有隔夜仇,改掉你的小性子,赵竑人不坏的。” 杨皇后知道赵竑人不坏,就是脑子有点不好,放后世说法,就是个直男。 她语重心长和吴氏说了会话,效果也不大,就在这时,外面说,丞相史弥远来了。 杨皇后只能打发吴氏离开。 史弥远进殿时,正好看到吴氏。 两人照了个面,史弥远向她施礼问好,吴氏睬都没睬史弥远,直接走了。 史弥远也不生气,看到吴氏脸上都是哭痕,他反而暗暗好笑,估计吴氏又来告状。 杨皇后最讨厌的人是钟夫人,尽管赵竑屡次与吴氏争吵,杨皇后还是经常帮赵竑说话,史弥远心中是相当无奈。 因为废立皇子如果没有杨皇后支持,他很难办到。 吴氏走后,大殿里只有史弥远和杨皇后。 这也是赵竑对杨皇后有意见的原因之一,因为两人老是独处,直男赵竑非常猜忌。 事实上杨皇后都五十多岁,史弥远也年纪不小,哪可能有这种事。 “丞相也好久没来了。”杨皇后看着史弥远,微笑道。 “臣听说杨圣人最近手气不错,特来沾沾喜气。”史弥远也笑道。 “呵呵。”杨皇后笑了:“与芮这孩子啊,真是的。” 不务正业。 两人闲聊了几句,史弥远语气一转:“刚刚吴氏又来告状?” 杨皇后叹道,小两口子吵架是家常便饭,希望吴氏能多包容。 杨皇后语气并没有对赵竑不满,或许心中有些不满,她也尽量隐藏。 这不是史弥远想要的结果。 他想了想,沉声道:“昨天臣得到消息,那真德秀被贬回家还不老实,又上书官家,要立赵竑为太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杨皇后面前提到这事。 杨皇后先是一愣,正想开口。 史弥远又道:“仁明殿也传来消息,钟夫人多次在官家面前,提立赵竑为太子。” 杨皇后脸色大变。 她原本想说,为固国本,当早立太子,但如果钟夫人也在提,她就有点不能接受。 钟夫人据说和赵竑关系不错,赵竑有时宁愿去拜见钟夫人,也不拜杨皇后。 她如果再提这件事,赵竑真的当了太子,只会记得钟夫人的好,哪会记得她杨皇后。 杨皇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脸色有点难看。 她犹豫了下,然后:“哎”一声长叹,也不知说什么好。 史弥远见杨皇后不说话,就知道杨皇后忌惮钟夫人,又不愿意废立赵竑。 妇人之仁,犹豫不决,他心中暗暗摇头。 但他必须要得到杨皇后的支持,于是再次试探:“臣有一计,或可对付钟夫人?” 他只说对付钟夫人,其实是为了对付赵竑,果然杨皇后很有兴趣:“丞相请讲?” 史弥远上前,两人俯首接耳,杨皇后脸色也微微泛红。 听完之后,杨皇后脸色大变,飞快缩回脖子,她瞪着史弥远片刻,果断道:“不行。” “这样岂不是连累了与芮。” 史弥远无奈苦笑,心中却想着,赵与芮第一次进宫时,杨皇后还是愿意利用赵与芮对付钟夫人,这才几个月,杨皇后已经态度截然改变,这证明她心中是比较喜欢赵与芮的。 这样话,史弥远对废立赵竑更有了把握。 为今之计,还是要挑动杨皇后对赵竑的不满。 吴氏是杨皇后侄孙女,被赵竑羞辱如此,杨皇后也没有十分生气,证明杨皇后并不是很疼爱吴氏。 不知赵竑如果欺负赵与芮?杨皇后会不会生气? 他今天进宫就是来试探杨皇后心意,为以后办事而谋划。 离宫后,史弥远回到丞相府,立刻派人请杨石和杨谷前来。 杨石和杨谷是杨皇后的两个侄子,也是杨皇后现在最亲的人。 杨石和杨谷两人算是皇亲国戚,但没有实职的官位,杨谷是万寿观使,杨石是万寿观副使。 这个万寿观使是个只有官员,不需要干活的虚衔,宋朝叫奉祠。 从宋真宗开始,当年宋真宗为了安排反对派官员,把他们贬到各观,给个官员,发个工资,不用他们干活。 到后期南宋官员越来越多,大量的官员还主动申请到各地道观庙宇中去充个虚职,反正既有钱拿,又不用干活。 两人匆匆来到丞相府,拜见史弥远。 史弥远笑问:“你们俩,现在的俸禄够用吗?” 两人当然不够用,万寿观使俸禄不低,正使每月一百二十贯,副使每月一百贯,比赵与芮这沂王还高一倍。 但两人也正当青壮,需要用钱,这两人也算比钟友等人要好,不怎么花天酒地,就这样仍然觉得不够用。 听到丞相开口说这个话题,两人又惊又喜,当然说不够用。 史弥远又道:“沂王的球牌室生意红火,你们知道不?” 两人道,当然知道,我们还经常约人去打麻将,那可真是贵啊。 五贯一个时辰,坐一天就是几十贯没了,如果再输钱,根本玩不起。 “沂王要再开个分店,想找个地方合作,你们有没有屋院?” 两人大喜:“当然有。” 第109章 可以弄弄沂王了 东宫。 自从柔姬的琴被摔掉后,皇子赵竑的爱姬柔嫣和另几个美姬突然提出要打麻将。 赵竑知道麻将,是沂王赵与芮发明,现在火遍宫内外。 他对这种赌钱的玩意相当不爽,但爱姬们要玩,他也没办法。 开始他直接就想找人做,但美姬们纷纷劝说,官家亲笔写了天下唯一,其他人不好做。 赵竑若是情商稍微高点,派人去向赵与芮要,哪怕要十副,赵与芮也会给他。 偏偏他对赵与芮现在也不爽,更不可能低声下气派人去求他。 “把钱斌叫来。”赵竑直接叫来皇城司一把手,提举皇城司钱斌。 钱斌前年刚刚上位,由赵竑力挺而提举皇城司,属于赵竑在京师军中的最大心腹。 当时史弥远想推荐禁军统制郑发,也是夏震的人。 但赵竑力挺,真德秀更是以以立太子逼迫宁宗。 耳根子软,优柔寡断的宋宁宗左右为难,最后做了个折中,即不立太子,同时同意了赵竑推荐的人选,两边算是皆大欢喜。 钱斌三十出头,非常精悍,以前就是皇城司的提点,他是关礼提拔起来的人。 关礼是孝宗光宗时的宦官,官至入内内侍省都知,到宁宗即位时已经是提举皇城司,之后告老还乡,钱斌就在皇城中失去了依靠。 好在赵竑后来出现,钱斌看准机会,果断投靠,终于更进一步,成为皇城司的一把手。 但虽然是一把手,按宋制,重品不重阶,他的收入可没高多少。 他实职是皇城司一把手,却只是正七品武翼大夫,拿着武官正七品的俸禄,相当郁闷。 皇城司一把手按说是京师重职,位高权重,但两宋制度奇葩,差遣实职和品级不相干。 从七品到正二品都可以干,武官和太监内侍也都能干。 历史上最低的是神宗时的提举崔象先,以从七品礼宾副使充任提举皇城司。 另外像高宗时的赵廓也是正七品,其余六品五品无数,关礼当年也只是正五品,最高的是孝宗时曹勋,正二品太尉充提举皇城司。 钱斌现在也是正七品,所以更是要紧紧抱着皇子赵竑的大腿,史弥远在一天,他这品级是很难升上去,史弥远拿他差遣实职没办法,但是压他的品级有的是手段。 所以只有皇子赵竑当政,做了皇帝,钱斌的好日子才能飞起来。 “末将拜见殿下。”钱斌进入东宫,当头就拜,态度相当恭敬。 赵竑也没叫他起来,直接道:“你去弄副麻将回来。” 钱斌愣了下,他当然知道什么是麻将。 最近京师大火,皇城司每天不少人去打台球,打麻将,很多人在家里打,也有人在外面球牌室打,钱斌也学会了,但他没去过球牌室,有属下买了副麻将,经常到钱斌家里打,他为此也赢了不少钱。 据很多部下说,沂王这次赚麻了,皇城司兄弟们的俸禄,都被沂王赚去了。 钱斌听了非常羡慕。 今天皇子赵竑突然叫他去弄副麻将,钱斌确定没有听错,赵竑说是弄,没有说买。 他好像明白了皇子的意思,立刻抱拳道:“殿下请放心,末将去去就来。” 走出东宫时,钱斌洋洋得意,终于可以弄那沂王了。 那沂王无权无势,刚到京师就大张旗鼓搞什么球牌室,赚的盆满钵满不说,还赚我们皇城司的钱。 听说杨跃虎就经常去玩,还有优惠,但是,你给过我面子了吗? 钱斌身为皇城司一把手,都没去过赵与芮的球牌室,你说他爽不爽。 特别杨跃虎是他的对手,当年两人在关礼退位时,都想竞争提举。 杨跃虎想投靠史弥远没成,史弥远推荐郑发。 还好钱斌抢先一步,投靠了赵竑。 这次,定要让杨跃虎难看下。 钱斌兴冲冲的带着人出了皇城,却没想过赵竑这人是直男,说话比较简单直接,赵竑原意就是让钱斌去买一副麻将,只是他不好意思说买这个字,我身为皇子,向皇弟赵与芮要副麻将,不要面子吗? 走出皇城后,钱斌就问身边一个押官:“杨跃虎他们现在一般都在哪玩?” 那押官陪着笑道:“以前常在大家乐,后来沂王在太医局边上开了新店,叫大家乐二号,杨跃虎他们就都到那边玩去了,距离近了。” 说到这里,押官突然压低声音,小声道:“听说那边毛同婆娘常在帮忙,毛同可能也有股份参与。”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是羡慕嫉妒恨啊。 那毛同原本也是押官,和他一样,只不过运气好,被派去守魏王府,因而认识了沂王。 沂王之后开店,毛同带了大量的兄弟去玩,据说深得沂王看重。 没多久,杨跃虎要晋升毛同为指挥(都头级)。 钱斌当时也没拒绝,他和杨跃虎都要提拨自己兄弟,通常两人会有默契,不是重要的岗位,相互不会拖后腿。 而且他是皇城司一把手,很多重要岗位,都是他自己人。 现在钱斌想想,当初毛同应该是搭上了沂王,所以杨跃虎才提拨他,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同意,特娘的:“走,去二号。” 他带着一队人冲出宫门,直接往大家乐二号去。 之前赵竑没开口,他不愿得罪沂王,现在赵竑开了口,一个是太子储君,一个是无权无势的嗣王,他钱斌怕什么。 虽然说赵与芮是史弥远的人,但史弥远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当初史弥远要推荐郑发,差点让钱斌没起来。 他们一行约二十几人,气势汹汹来到大家乐二号。 这个店距离大家乐总店有点远,距离群乐院倒比较近,因为在城南这边,靠近太医院。 这边距离皇城比较近,来玩的皇城司和禁军挺多,钱斌老远就看到门口有人在排队,足足有三四十人,不由脸色大变。 他很少关注,如果不是走这边,根本不知道有个球牌室在这:“沂王的这些球牌室,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排队?” 身边有人道:“每天都是这样,这还是上午,到下午人会更多。” 钱斌眼睛都红了,心里非常嫉妒,恨不能把这店盘下来自己干:“沂王在临安有多少店?” “已经开了四家,还有几家好像在弄,有一家最大的,估计明年初会开业。” 又有人道:“听说沂王当众说过,他要在临安弄五十家分店。” “这还不赚死?”跟着钱斌的人纷纷叫起来:“他这店一天收入不可少。” “八十文一刻钟,抢钱呢。” “麻将更贵,包厢一贯一个时辰,坐一天就是好几贯。” 众人伱一言我一语,言语个个都是羡慕嫉妒恨,巴不得自己都能开几个店才好。 还有人道,你不会买副麻将在家里玩。 马上有人道,麻将也五十贯一副,贵的离谱,再说家里玩哪有店里玩疼快,要是输了,婆娘们要闹起来。 钱斌一言不发的听着,心里极度不平衡,我堂堂皇城司一把手,居然还不如一个毛同?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门口,不出所料,排队的人有一大半是皇城司或禁军。 有人眼尖,突然叫道:“这不是周二狗吗,你今天不当值?” 那周二狗原本就快排到他了,前面还有两个人,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脸色大变。 钱斌勃然大怒:“这狗东西,不当值跑来玩球?给老子抓起来。” “钱提举饶命。”那周二狗魂天飞外,求饶也没有用,当场被钱斌的人从队里中拖出去,按地上就打。 这些人就是过来找麻烦的,刚刚路上又都听的心里很不平衡,这不抓到机会就开打。 门外一阵鸡飞狗跳,很多不当值的皇城司也纷纷逃离。 只有禁军们看sb似的看着他们。 有人还道,不就打个球嘛,至于这么打兄弟吗? “嫩尼娘说什么?这是我们钱提举钱大人。” 对面应该不认识钱斌,一听是提举,当即闭嘴不说话了。 此时钱斌也不管那周二狗,带着人冲了进去。 里面地方不大,也就五六张台球桌,有三张是皇城司的人在玩,那衣服太明显了,一看就看出来。 众人看到钱斌,纷纷惊叫。 “钱提举。” “钱将军。” 总之各种叫法都有,因为确实都可以这么称呼。 “都给我滚。”有人厉声喝道。 这些人吓的半死,纷纷夺路而逃,钱都没有付。 “你们干什么,知道这是谁的店铺吗?”迎面这时走来个中年人。 这是毛同族叔毛国英,他随手指了指大厅墙上挂着的一个牌匾。 上面正是官家写的‘天下唯一’四个大字。 钱斌部下有个干当官上前就想抽他一巴掌,还好钱斌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拦住,你开什么玩笑,官家御笔在这里,这个沂王真是阴啊。 “杨跃虎在不在?”钱斌沉声道。 毛国英看他气势不凡,但也有点慌,只能点头:“杨提点在楼上包厢。” “叫他滚下来。”有人很嚣张的道。 钱斌皱了下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是杨跃虎顶头上司,叫他滚下来,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原本他不想这么嚣张的。 第110章 真有王重阳 叫杨跃虎滚下来的是钱斌心腹,干办官陶庆国,皇城司有好几个干办官,干办官下面有指挥级。 但皇城司下面指挥级的单位有十五六个,所以有的干办官能管两三个指挥,有的只能管一指挥。 陶庆国手握三个指挥,是十位干办官中权职最大的一个。 自从钱斌升任提举之后,他就想往上面挪了挪,成为提点。 但宁宗一直没动,原本三个提点,钱斌、杨跃虎、王斌。 钱斌升提举之后,空出来的提点也就一直空着。 陶庆国听说是杨跃虎在搞鬼,两提点总比三提点好。 所以陶庆国对杨跃虎相当恼火,正找不到机会发泄呢。 陶庆国这声滚下来挺大的,这会隔音效果也差,毛国英还没反应过来,楼上砰的一声,传来重重的摔门声,接着有人怒道:“哪个狗东西这么不长眼?” 杨跃虎骂骂咧咧从楼面出现,身边跟着李继乾,曹小宽,徐有忠。 李与曹是干办官,徐是上一指挥,都是杨跃虎的亲信,四人正在打麻将,没想到有人找上门。 杨跃虎其实在楼上听出陶庆国的声音,故意大骂。 但等他出来一看,钱斌居然在,顿时愣了下。 钱斌一看今天可能要起冲突了,肯定要找个合理的借口,让自己站在法理上。 他勃然大怒,砰,一脚踢在身前的台球桌上。 打台球的好像是普通百姓,顿时做鸟兽散。 草,这么重?钱斌踢的脚趾生痛,没想到这台球桌用的木头挺沉。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个,他忍痛厉声道:“杨跃虎你不用当值吗?” “我记得你今天当值,还有外面那周二狗,是不是李继乾的部下?你们玩疯了吗?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杨跃虎脸色通红,被问的哑口无言,因为今天他确实当值。 还是李继乾反应快,立刻道:“钱提举说的是,咱们就是听到有些小的擅离职守,到处玩乐,今天杨提点带着咱们来抓人的,这不,刚到楼上,钱提举就来了。” 曹小宽、徐有忠纷纷点头。 轮到钱斌一愣,尼特娘的是个人才啊?睁眼说瞎话都可以? 陶庆国冷笑:“李干当和曹干当今天也当值吗?” 李继乾面不改色,道:“听说有咱们的部下,所以咱们主动请樱过来抓人,顺便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这意思是,我们就是来加个班,不计较办班费。 “是啊,咱们就是来抓人的。”杨跃虎反应过来,吼道:“老子要看看,是谁擅离职守,都玩疯了吗?”他对着楼下大喊,有些禁军居然也脸露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当值跑出来的,赶紧转身就走。 钱斌见状也知道暂时可能动不了杨跃虎他们,但既然来了,总要给他个下马威。 “来人,好好查查,现场还有谁当值跑出来的,把周二狗带回去处置。” “喏。” 其实当值不当值很容易看出来,基本穿着制服的都是当值的,不当值的很少穿制服。 现场还有人没走,立刻被他们拦住,逐个审问,然后又跑到楼上包厢,又找出五个当值的皇城司在这玩的。 但特吗的其中居然三个打麻将的是钱斌的人。 钱斌好悬没气的吐出血来。 伱说你们三缺一居然还能跑出来打?钱斌气的上去一人一脚,同时向他们三人使眼色,示意他们三人指认杨跃虎也在这玩。 但这三人哪敢,而且杨跃虎他们在包厢里,又没亲眼看到。 杨跃虎看的大喜,立刻逮住他们:“原来还有三个漏网之鱼,李干办,你给老子好好记下来,回去禀报姚大珰,该如何处理。” 钱斌脸色铁青,但事到临头也不能退缩,先带回去再说,反正自己人,立刻道:“把他们三人擅自职守的证据带回去。” 身后立刻有人上包厢拿麻将。 这下杨跃虎不依了,怒道:“滚开。” 一脚将其中一个踹飞,横在门前冷笑:“钱提举想干嘛?沂王定价,五十贯一副,钱提举要带走麻将,这钱怎么算?” 钱斌大怒:“杨跃虎你大的胆子,敢阻拦本官办案?来人,把他拿下。” 就要给杨跃虎一个下马威。 李继乾他们赶紧上前把杨跃虎拉回来。 钱斌当然也不是真想拿他,钱斌要的是面子。 部下们也磨磨蹭蹭,见杨跃虎被拉下去,这才一涌而上,冲进屋子里,风卷残云拿了副麻将,然后钱斌带着人扬长而去。 当天大家乐二号损失惨重,好多人钱没付就跑了,还被拿走两副麻将,周二狗被带回去后,又被打了顿,然后降职,杨跃虎这边脸都丢光了。 而钱斌仗着有皇子赵竑做靠山,又是抓的当值去玩的人,又白弄了副麻将,自认为做了漂漂亮亮。 赵竑在半个时辰后就拿到了麻将,还知道钱斌是直接没收来的。 他表情一愣,似乎觉得不妥,但转念一想,自己刚刚也没叫他买,更不可能出五十贯去买。 赵竑并没有赵与芮那么贪钱,反而鄙视赵与芮身为宗室,弄这些奇巧银支去赚钱。 但是他身为皇子,肯定也不想花钱买副麻将。 连史弥远都要讨好他送他珍玩,赵与芮就不知道? “此事怕是会让沂王略有不满,要不要末将,登门去——解释一下?”钱斌这时假意道。 “不用。”赵竑冷哼:“他身为宗室,尽干些商贾之事,还影响到皇城禁军的守卫当值,成何体统,你不用管他,有什么事,本王会替你担着。” “末将明白,多谢殿下。”钱斌大喜,这下更是有恃无恐。 —— 噔噔噔,小宦官黄裳一路急路来到仁明殿,刚进大门就听到钟夫人的娇笑声:“胡啦。” 哗啦啦,麻将被纷纷推倒,钟夫人眉开眼笑,乐的合不拢嘴。 陪她打麻将的以前是曹美人、阎美人,但阎美人待产在即,最近没有过来陪玩,来了个姓阎的年轻女孩,是阎美人的侄女阎婉容,阎婉容才十一岁,虽然长的相当稚嫩,但小小年纪,已经看出有些妖冶,钟夫人第一眼就相中了阎婉容,感觉她与自己年轻时很像,只要稍加调教,将来也是倾国侧城的妖冶美人儿。 黄裳低头在钟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钟夫人笑眯眯的洗着牌,声音还洗的很大,曹美人和阎婉容根本听不到说什么。 钟夫人听完后,缓缓起身:“你们稍等片刻。” 带着黄裳走进内屋,不一会儿,黄裳匆匆出来,又噔噔噔跑向外面。 赵与芮在事发后半个时辰左右才收到消息,因为他当时正在另一家新开的店里看装修。 史弥远派人过来要赵与芮和杨石杨谷合作,但没说原因,赵与芮一听是杨皇后侄子,答应的比什么都痛快,还主动提出三七分成,自己拿三。 倒是杨谷杨石有点不好意思,又抬到五五分,双方讨价还价,最后确定四六分,赵与芮拿四成,皆大欢喜。 今天他看的这个店铺,就是杨家一个院子改装,还比较大,特别院子可以利用,只要把一些景观铲平,再设以雨棚,抬高地基,可以放很多张台球桌,即便下雨天还能玩。 从店铺回到王府时,毛同正好回来向他禀报这事,毛同也有点加油添醋,大概说钱斌占着皇子赵竑,不给沂王面子,当众掀桌子,还抢走两副麻将。 赵与芮听完后,也没啥喜怒的表情,便问:“毛指挥当时在场吗?” 毛同道,小的不在。 毛同现在可以称末将了,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一直在赵与芮面前自称小的。 “谁和你说的?” “徐指挥。”(徐有忠) “你不要更改和加减,把他原话说一遍,记得吗?” 毛同脸色微正,知道沂王不想听加油添醋的话。 沂王开店让毛同也入股,不是因为毛同最先认识沂王,而是沂王觉得毛同这人比较麻利,靠的住。 毛同这下好好想了想,把原话如实说了遍。 过程基本不错,但徐有忠也有加油添醋的地方,肯定拼命说钱斌的不是。 赵与芮听完就道:“本王知道了,这件事,本王会去处理,请杨提点他们不用担心。” 接着他又顺势问了问皇城司内部的派系,毛同一一向他明说。 打发毛同走后,赵与芮从家里拿了两副刚做好的新麻将,又准备叫工匠弄个新台球桌,拆散后装在两辆马车上,准备一起往赵竑东宫送去,陪礼道歉。 赵竑是要面子的人,赵与芮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的脾性。 但赵与芮还没来及出门,牛宝过来汇报,有个叫王重阳的到了西院,说有东西要亲手交给沂王。 赵与芮脸色微变,赶紧往西院去,果然看到是宦官黄裳。 王重阳的名字,是他临时想起来的,做为双方联系用,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世界,真的有王重阳。 赵与芮拿到信后指了指牛宝:“这是牛宝,以后重阳可以交给他。” 黄裳微笑点头而去。 赵与芮等他走后打开密信,里面就四个字:“速进宫,庆。” 速度进宫,到大庆殿? 他犹豫了下,决定先不见赵竑,又估算着黄裳走了好一会,这才进宫。 和以前一样,他从丽正门进去,第一个能看到的就是大庆殿。 大庆殿里面肯定不能进,钟夫人应该是说大庆殿边上? 他左右看看,身边此时也没人,便往东北方向去,因为要去后宫,必然要走这边。 他每次进宫先拜见杨皇后,这是必须这么做的。 果然刚走到大庆殿东便门,就看到远处有座假后面,人影一闪,他扭头一看,发现是诺儿。 赵与芮赶紧过去。 第111章 成大事者,当发誓如朱棣 以前赵与芮进宫时,都是大摇大摆,生怕别人不知道。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鬼头鬼脑,生怕别人知道。 好在他现在也是皇宫的名人,可以自由出入宫城,而且南宋有个好处,宫中宦官才一百多人,所以进宫的人不一定会有宦官跟随,因为人手不够用。 这要换成唐明或清,宦官成千上万,无论谁进来都会有小太监跟着带路。 这会他身边也没人跟随,赵与芮小心翼翼看着四周,发现没人时,赶紧来到诺儿所在的假山处。 这假山就在东便门的东边,假山连着几棵大树,在夏季时可是个阴凉的好地方,经常会有巡宫皇城司的人到这里来避晒。 赵与芮绕到假山后面,发现假山还不小,中间有个通道,左右都大树。 诺儿就在门口,向里点了点头。 赵与芮快步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姿,不是钟夫人是谁。 特吗的,赵与芮心里暗暗叫苦,要不要这么夸张? 因为上次他和钟夫人吵过架,所以他理论上不能再去仁明殿看钟夫人,他特意想了想用信联系,有什么话就用信可以了。 但钟夫人信上只写了几个字,非得把他叫进来面谈。 这让他有种在皇宫里,与后妃偷情的错觉,太特么危险了。 “与芮拜见婶婶。”赵与芮走进假山通道,先施了个礼,有点不敢上前。 今天天气有些冷,钟夫人脖子上围着一件白色貂皮披肩,但上身穿的是一件青黑色长裙,裙子有些单薄,像是夏秋季的衣着,勾勒出她纤瘦的腰肢曲线,但她也付出了代价,脸上双额通红,看起来应该比较冷。 她原本就长的妖治美艳,今天一身黑白配,更显的冷艳端庄,很有气质。 “今天好冷。”钟夫人微笑,小步的往前。 赵与芮表情尴尬,下意识想后退,扭头看到诺儿就在自己身后几步外,背对着他们,面朝外面,小心戒备,这肯定不能退,再退就退到诺儿身边去了。 他这一犹豫,扑面香风如烟,钟夫人已经到了他身前。 赵与芮一动不敢动,大冷天的,就感觉背后发热,额头冒汗。 “与芮也很冷?”面前突然传来钟夫人的声音。 “没有没有。”赵与芮硬着头皮小声道。 “为何看起来身体如此僵硬?” “。”赵与芮咬牙:“这地方,有些害怕。” “扑哧”钟夫人轻笑:“放心,今天天冷,大伙没事不会出来。” 赵与芮不置可否。 “倒不是故意叫你进宫,实在有些话需要说上很久,仅靠传信,怕是不够。” “钱斌在你店里大闹,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官家非常疼爱你,又立了赵竑为皇子,肯定不愿意伱们再起冲突。” “我可以用这个为借口,向官家提议,将你外判。” “嘶。”赵与芮全身一颤,表情有些激动,这真是天大的大好事,他早就想离开京师了。 他现在留在京师有二种可能,要么皇帝改变主意,废赵竑而立他为太子,但这个可能,几乎为零。 赵与芮和皇帝接触几次就知道,皇帝仁厚,轻易不会这么干,除非赵竑有大错。 第二种可能就是皇帝死前没立太子,死后史弥远立刻罢废赵竑,扶他上位。 前者几乎不可能,后者又不知等多久,而且赵与芮不了解这段历史,更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寄托在别人手上。 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争取。 只要外判,拥有军政大权,一切,都有可能。 所以钟夫人以帮他外判为条件,与他结盟,赵与芮非常寄于厚望,早就想着外判。 “婶婶把握大不大?” “只要你按我所说,一切皆有可能。”说罢钟夫人身体微微向前,赵与芮想动又不敢动,只好眼睁睁看着她到了自己身前,最后俯耳低声道:“你一会去东宫,就这么——” 赵与芮前面听的清楚,后面就晕乎乎的,鼻尖全是钟夫人的香味,差点让他滞息。 好在关键的话他都听到了,最后钟夫人道:“以后怕是与芮很难再来仁明殿,或许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她的语气变的伤感起来:“希望与芮,将来能记得我们的约定。” “婶婶放心--” 叭,赵与芮刚开口,钟夫人一只手按在他的嘴上。 “。”赵与芮瞪着她。 “我叫钟若男。”钟夫人妩媚的眼神若即若离,在赵与芮脸上跳来跳去,看的赵与芮都不敢抬头看她。 “与芮能不能叫我一声若男姐,或钟姐姐?” “钟姐姐放心,与芮对天发过誓,只要帮我与芮的,与芮必然十倍的报答之。”赵与芮脸色凝重,只手指天。 “是不是姐姐到时要什么都可以?”钟夫人似笑非笑。 “当然。”赵与芮面不改色,就差拿把刀,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她看看。 成大事者,当不拘一格,发誓如朱棣,他心中默默的想着。 —— 从假山里出来时,赵与芮发现背后都是汗。 这会已经十二月,京师寒冷,能把他背后捂出汗来,可见刚才有多紧张。 关键他真是心虚,不时观看四周,恨不能有具望远镜把四周看清楚才好。 还好钟夫人说的没错,这会天冷,外面的人少,加上南宋皇宫本来人就少。 皇城司大部份都各司其职,少量在外巡逻的,暂时也没经过这里。 宫中宦官宫女加起来也没多少人。 他匆匆离开假山,直接往东宫去。 不料刚走出来没几步,前面一片低林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小的拜见沂王。” “草”赵与芮吓了一大跳,他瞪着眼睛看着这人。 却是内东门高班胡松。 胡松和姚定章是姚必之亲信,都是年轻的小宦官,这胡松年纪和赵与芮差不多,也就十五六岁。 看到赵与芮受到惊吓,胡松陪着笑道:“陈押官说沂王进宫了,小的怕沂王有什么需要侍候的,所以自做主张,还望沂王恕罪。” 赵与芮恍然省悟,他自宫而入,按道理要上报内东门报备。 以前都必须经过内东门,包括离宫都要内东门出手续,官家疼爱赵与芮,都不需要他办手续,但照常例,守宫门的皇城司,还是会通知内东门。 胡松是来拍马屁也好,监视也好,来的真不是时候。 赵与芮瞪着他,脑中在想,这家伙有没有看到自己从假山后出来? 但胡松这位置应该看不到诺儿,只要没看到诺儿,胡松就不知道假山里是谁。 胡松这时脸色也有点紧张,因为赵与芮一直盯着他,他犹豫了下,咬牙道:“小的斗胆,想请沂王帮个忙。” “你说。”赵与芮道。 胡松立刻道:“小的家中还有个母亲和妹妹,但小的无能,家中贫苦,母亲和妹妹也跟着小的受苦。” “听闻沂王开有多个店铺,还有女使,小的想让妹妹到王府帮忙,女使也行,铺中也行。” 说到这里,扑通,胡松跪到地上,也不管四周有没有人,沉声道:“求沂王开恩。” 这王宫大内的,他突然跪下,又把赵与芮吓了一跳,但赵与芮这时肯定,胡松可能看到他从假山后出来了,也猜到赵与芮在假山后,与人密会。 “你快起来,些许小事,当然可以。”赵与芮立把他拉了起来,抬头四下看看,还好没人。 胡松这是想投诚,但说实话,赵与芮现在无权无势,最多算是有点钱,胡松肯投靠,不管真假,先收了再说。 “多谢沂王,多谢沂王。”胡松大喜道。 赵与芮不动声色:“看你如此年轻,你母亲年纪也应该不大?” “家母二十有七。”胡松道。 “你妹妹多大?” “十三岁了。”胡松道:“当年因战乱,我们举家从京东路逃到临安,因家境贫因,为了养活母亲和妹妹,小的才无奈入宫,刚刚跟了姚都知半年。” 胡松这段话说的飞快,把他的经历,家里都介绍了下,意思很明显,小的才跟姚必之半年,现在想投靠沂王。 “府中确实缺人。”赵与芮沉声道:“让你母亲和妹妹先进府,明天来找全管家。” “多谢沂王。”胡松再次欣喜道。 “我去东宫,你不用跟着。”赵与芮打发了胡松后,继续往东宫。 胡松脸上则露出激动之色,表情振奋的转身而去。 东宫门口也有皇城司,看到赵与芮俱是一愣,接着纷纷拜见:“拜见沂王。” “拜见沂王。” 赵与芮看一圈,都不认识,但有些人比较眼熟,应该去打过台球什么的。 他当然都是笑眯眯的:“好好好,大伙好,我皇兄在吗?” “请沂王稍等。”有人立刻转身往里跑。 其他人都恭敬的站在边上,有个押官似乎想和赵与芮说话,又不好意思。 赵与芮便道:“后天大家乐又要打折,还有活动,兄弟们可得捧捧场。” “哈哈”赵与芮这下是把话匣子打开了,大伙纷纷凑上来说这事。 临近新年,赵与芮要搞些活动,一来最近大伙都说太贵,二来新店开张在即,赵与芮准备搞几个活动,降降价,促进下消费。 但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劲。 东宫这么小,怎么进去的人半天不出来? 草,赵竑给我下马威?赵与芮心中暗暗无语。 第112章 怒斥赵与芮 赵与芮在东宫门外站了足足一刻钟,通报的人一直没出,他只能一直站着,也不能走,走了就是无视皇子和皇兄。 不过他站外面也不是没有收获,现场几个皇城司军士与他很谈的来。 大伙都知道沂王没什么架子,再加上有共同的爱好,很容易打成一片。 赵与芮知道了守卫小队长是个姓丁的押官,经常去大家乐总店玩,因为距离他家近。 不过丁押官这些人都表露出一个意思,还是太贵。 这些人是东宫守卫,赵与芮不敢开口给VIP,这要被有心人抓住,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说多做活动,以促带降。 大概谈了一刻钟,赵与芮脸上也有点不耐烦,大伙也渐渐感觉到不妙。 丁押官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好像下了一个决定,大声道:“小吴干什么去了,半天不回来,老马。” “小的在。” “你再进去催一催。” “喏。” 老马正要进去,刚刚的小吴跑了出来。 “殿下有请沂王。”小吴脸上通红,不好意思看赵与芮。 此时赵与芮阴沉着脸,也没说什么,大步走进东宫。 进去之后发现一个女使,那女使先拜见他,接着在前面领路。 东宫又不大,一会功夫就到了正殿,老远赵与芮就听到琴瑟之声不绝,还夹着女子的嘻笑声。 “请沂王稍等。”女使都不让他上殿,弯腰之后便匆匆跑进正殿。 赵与芮站在原地,左右打量,院子也不大,长约三十多米,最多两百多平方,这东宫也寒喧些。 但四周陆续有人经过,不时有人抬头看向赵与芮这里。 赵与芮独自站在殿台下,表情相当郁闷。 赵竑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故意给他难堪,又让赵与芮等了约五六分钟,正殿里的琴乐声才慢慢停下。 不一会,有个宦官露出脸来,尖声道:“宣——沂王进殿。” 这是真把自己当太子了,不然他怎么敢用宣这个字? 赵竑现在虽然所有待遇和太子一模一样,但没有正式立为太子,就是没有名份。 他现在公然在东宫让宦官宣他进殿,真把自己当太子和未来皇帝看了。 赵与芮不动声色走上前,赵竑是以君臣上下之礼待他,按理说他进来后要跪拜的。 进入大殿后,果然就见赵竑正襟危坐在主位,身边还坐着一个美艳的小娘,身后既有女使又有宦官,排面比较大。 赵与芮余光瞥了眼,就发现那小娘非常漂亮,几乎能和钟夫人、俞氏比一比,比秋月还好看。 接着先看向赵竑:“与芮,拜见皇兄。” 做足了自己礼。 赵竑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你也知道你是臣,我将来是君?伱好大的胆子? 他背负着双手,傲然看着赵与芮:“与芮所来何事?” “与芮听闻,球牌馆中,仆人们怠慢了钱提举,特意来向钱提举和皇兄赔个不是。” “与芮愿送上崭新麻将数副,新式台球桌两张,还请皇兄笑纳。” 你现在知道送东西了,早干嘛去了?赵竑其实和杨皇后所说那般,除了直男外,人还是不错的。 之前想挫挫赵与芮气焰,现在赵与芮当面进府道歉,他心里又舒坦了很多,但他也不愿意占赵与芮好处,便道:“些许东西多少钱,你说个数,我身为皇兄,岂能占你便宜?” “这是与芮送给皇兄的,理所当然,岂能要钱?”赵与芮笑道。 说到这里,他心里默默的想,老兄,你是好人,但我只能对不起你了,当皇帝,好人是不行的。 赵与芮想到这里,缓缓抬头,看向柔嫣。 柔嫣是史弥远送给赵竑的美姬,精通琴棋书画,聪慧贴心,很会讨好赵竑。 赵竑痛恨史弥远,却喜爱柔嫣,可见此女不同凡响。 而在赵与芮看向柔嫣的同时,柔嫣其实也在看着赵与芮。 赵与芮俊朗帅气,外表还是比较讨女人喜欢,他刚入大殿,柔嫣就一直观察他。 没想到赵与芮这么胆大,当着赵竑的面,突然直勾勾看向她。 柔嫣瞪圆了眼珠,片刻后,脸上微红,但她也是没有避让,直勾勾看着赵与芮,两人就这么隔空四目相对。 赵竑正在边上考虑要给赵与芮多少钱合适,突然发现赵与芮神色不对,顺着眼光看去,差点血压飚升,一口老血吐出来,简直混帐无礼:“赵与芮。” 赵竑勃然大怒,直呼其名。 “啊——”赵与芮收回色迷迷的目光,还不小心的抹了下嘴巴边的口水,慌忙低头:“皇兄,与芮在。” “滚。”赵竑直接爆出粗口。 “啊?”赵与芮再次啊了声,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 “还要我再说一次吗?”赵竑冷然道。 赵与芮脸上露出难堪之色,大概没想到赵竑会突然翻脸,他有些愤概的看了眼赵竑,猛的一挥袖:“与芮告退。”转身幸幸而去。 “岂有此理。”赵竑看着他背影,怒不可竭,这会谁能干出这种事?到了别人家后,盯着对方女主人看? 他愤怒的转过身,柔嫣脸上满脸惊恐,好像被吓到了。 “殿——殿下——柔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是赵与芮无礼,枉读圣贤书,呸。”赵竑狠狠一口口水吐到地上。 柔嫣一脸感动:“但殿下这么当众喝斥他,传到官家和杨圣人那边?” “那又如何,无耻之人,就该受此礼遇。”赵竑骂着,仍然不解恨,又加了句:“这种人,也配当宗室?呸。”再吐了一次。 半个时辰不到,皇子赵竑在东宫怒斥赵与芮,让他滚出去的消息就传到宁宗那边。 据说,赵竑先让钱斌去买副麻将,和人起了冲突,赵与芮专程到东宫道歉,但好像看了眼赵竑喜爱的美姬,惹的赵竑大怒。 传到宁宗这边的消息没有任何加油添醋,既没偏向赵与芮,也没偏向赵竑。 宫中有人觉得看一眼没什么,那柔嫣又不是皇子妻妾,无名无份,赵竑反应过激。 也有人觉得不妥,任谁到主人家去,通常不会正眼打量主家的女人,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宁宗当时听到后眉头就皱到一起去了。 两个晚辈,一个是嗣子,未来的皇帝,一个是他最喜欢的大侄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怎么办? 说实话,宁宗也觉得赵竑反应过激,大题小作。 柔嫣只是一个美姬,原本你见面皇弟,不应该叫出来,你既然带在身边,就不怕让别人看。 看一眼就这样,要是说一句话还得了? 但这会还没人到他面前说什么,以宁宗的性子,只要没人出声,这事他可以当不知道,过去就过去了。 不料。 他这念头刚转,外面传来张华的声音:“钟夫人到。” 别人是求见陛下,钟夫人是直接来了。 宁宗脸色微变,抬头看了眼慕容英,慕容英赶紧识趣的弯腰,小心走出大殿。 出去时迎面和钟夫人打了个招呼,就见钟夫人俏脸凝霜,青白交加。 “简直岂有此理,乡村野夫,就是不能登堂入室。”钟夫人人还没进来,高声大叫,连外面的张华和慕容英都听的清清楚楚。 慕容英赶紧三步并两步跑出去。 钟夫人气乎乎来到宁宗身边,一屁鼓就坐到宁宗身上。 “啊呀。”宁宗现在见到她就头痛,赶紧起身:“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好好说。” “那个赵与芮,不愧是乡下来的,没见过美人是吧,我就说,上次他到仁明殿来,也是暗暗打量我,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堪。” 宁宗苦笑,正想帮赵与芮说几句。 “我不管,今天官家不把他赶出京师,我就坐这里不走了。”叭,钟夫人坐在皇帝的御座上,气的胸口起伏不止,那俏脸真是越看越好看。 宁宗看着她这不讲理的样子,似乎想到十几年前,刚刚认识钟夫人的时光。 他脸上露出一片温暖之色,微笑道:“若男不要无理取闹,与芮人品贵重,丞相也赞赏有加,你们这么说,外人都在以讹传讹--” “我不管,刚刚赵竑-——”钟夫人说到这里,好像失言,突然停顿下,赶紧道:“赵竑和赵与芮的事,已经满城皆知,官家如果不处置赵与芮,赵竑皇子的威严何在?以后,如何服众?如何统领百官?” 宁宗微微一愣,钟夫人刚刚说到一半就愣了下,难道是赵竑叫钟夫人来的? 这孩子?宁宗有些不高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赵竑怒斥赵与芮的事,为何要传的到处都是? 钟夫人继续道:“皇子赵竑已经怒斥了赵与芮,两人都在京师,恐怕也不是好事。” “臣妾以为,为免将来再有争端,当尽早外判沂王。” 宁宗表情犹豫,有点松动。 钟夫人眼睛一亮,知道要趁热打铁,皇帝耳根子软,一会杨皇后过来帮赵与芮说几句好话,史弥远再跑过来说几句,说不定又要改变心意。 “官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若男说话。”钟夫人撒娇似的冲上来,一把搂住宁宗的胳膊晃了起来。 第113章 就怕不受控制 “啊呀,别晃,头晕。”宁宗一把年纪了,这几年身体本来就不好,被钟夫人一晃,就晃的晕头转向,赶紧叫道。 “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嘛——” “啊呀,行了,别晃。”宁宗一把拽下钟夫人的手,气乎乎的道:“就算外判,也要等过完年后。” “那就是答应了,答应了,君无戏言,慕容英。” “小的在。”慕容英听到呼叫,赶紧从外面跑进来。 “陛下已经答应过完年后将沂王外判明州,你赶紧准备圣旨和用玺。” “胡闹,此事容后再议。”宁宗道,判什么地方,还得再商量。 “陛下答应了外判,君无戏言。”钟夫人追着道。 “等朕见过与芮再说。” “君无戏言,一定外判,慕容英做证。” “哎。”宁宗长叹,一脸无奈。 钟夫人走了没多久,杨皇后又来了。 杨皇后听到消息,宁宗要外判赵与芮,又急又气,匆匆来到延和殿,一进门就哭了起来。 她说自己年纪大了,好不容易与芮这么贴心,经常入宫陪她,没想到陛下这么恨心,要将让外判。 她言外之意,已经在怪赵竑不怎么进宫拜见她这嗣母。 宁宗当然知道,但却无奈的挥手:“皇后不用再说,朕已经答应了钟夫人,君无戏言,岂能出尔反尔。” 杨皇后哭闹了一番,果然没用,皇帝最后直接避走玉堂。 天黑前,史弥远匆匆进宫,但守卫说今天官家有旨,不开门了,明天再说。 没多久后。 “哗啦”史弥远习惯性在家中掀了桌子,怒不可竭。 只因为一件小事,钟夫人和皇子赵竑联手,居然把赵与芮驱逐到京师以外。 他当然知道赵竑那货也没这智商,肯定是钟夫人在背后搞鬼。 “岂有此理。”史弥远怒骂:“一对狗男女。” 今天李知孝不在,郑清之在。 郑清之是史弥远老乡,选中赵与芮为沂王时,史弥远专门派郑清之去魏王府教导赵与芮,奈何赵与芮不学无术,天天想着赚钱,史弥远也没办法,而且他心里也认为,一个只爱好钱的皇帝,肯定比爱权要好。 就在上个月,史弥远说服了郑清之,并告诉他自己想废立赵竑的打算。 史弥远和历史上一样做了承诺:“事成之后,我的位置就是你的。” 老史还是比较讲信用的,原历史真的把郑清之弄到宰相位,当然了,一直等史弥远死后才接替的。 郑清之当时听到感觉还有点难办,但史弥远做了安排,打算明年起,让郑清之在外面传播一些谣言。 大概就是那些,出生时,霞光满屋,睡觉时,身上有龙鳞出现之类。 古人最擅长搞这套,历史上史弥远也是这么干的。 可见老史还是挺懂咱们老一辈宣传工作的重要性。 可现在宣传工作还没搞起来,赵与芮要被外判了。 君无戏言,宁宗这人虽然优柔寡断,但是一旦答应的事,很难翻盘,就和他当年选赵竑为皇子一样。 如果当天史弥远在场的话,或许能说服宁宗回心转意,现在看来,已经相当危险。 因为昨天史弥远没能进宫最后搏一下,第二天消息传的全城都是,这就是铁板钉钉,宁宗不可能再改口。 “现在怎么办?”郑清之今天一早就被叫来,听到这消息,脸色也相当难看。 “我已经派人去叫沂王,今日官家会召沂王进宫,唯有沂王亲自开口,官家若真的宠爱沂王,还机会翻盘。”史弥远焦急无比,来回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就怕沂王已经进宫了。”郑清之道。 史弥远眉头紧锁,拍案道:“昨天晚上,我应该去魏王府一趟。” 郑清之长叹:“咱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赵与芮一旦离京,以后废立皇子会变得更难。” 史弥远也是摇头长叹,但他心里最担心的不是赵与芮离京后,废立皇子难易的事。 他是怕赵与芮离京后,不受控制。 赵与芮已经十五岁了,按宋制,外判之后,必然是当地军政一把手,人一得到权力,尝到了权力的味道,有可能就会变的不一样。 这也是他当时为什么,一定要赵与芮留在京师的原因。 但如果无法避免,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他喜欢赚钱,就支持他赚钱,让他沉迷其中? 史弥远是个老狐狸,马上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外判,一定要想办法支持赵与芮赚钱,让他乐在其中,而顾不了其他事情。 “老爷。”就在这时,外面有仆人回来。 仆人匆匆进屋,道,沂王一大早就被官家召进宫了。 史弥远和郑清之对视一眼,心中都是长叹。 等仆人走后,郑清之问:“明年还要造势吗?” “造,必须造。”史弥远沉声道:“还要把气势造的更大,要说皇子赵竑嫉妒赵与芮,这才想办法,将他逐出京师。”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钟夫人和赵竑这点小伎俩,想难到本相?”史弥远冷笑:“咱们现在要准备一下,一旦外判明州,赵与芮身边,都要放哪些人?” 史弥远此时退而求其次,知道赵与芮外判已经成事实,那么现在就要考虑,即不能让赵与芮太过自立,又不能与赵与芮搞毛关系,在他看来,只要赵与芮记得他的好,自己态度足够,将来肯定不会和赵竑一样,处处和他做对,天天想着流放自己。 —— 赵与芮进宫和皇帝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因为当时无人能靠近,但据殿外守着的张华和慕容英道,好像听到赵与芮在里面痛哭失声,等赵与芮走后,慕容英进时,官家眼睛都是红的,一脸依依不舍。 于是第二天,全京师都知道,赵与芮要被皇子驱逐离京师。 当天下午,赵与芮回到府上时,守卫的皇城司众人都看到沂王眼睛也是红红的,无人敢出声。 赵与芮独自回到屋里,谁也不见,接着关上大门。 扑通,躺到床上。 “咯咯咯咯”他搂着棉被,在床上滚来滚去,差点笑出声。 终于自由啦。 他不但得到自由,还借着机会在皇帝那讨价还价,要点大量的钱财和人才,顺带提了几个心腹的官职,安排了一些自己人。 外判明州,哦不对,现在叫庆元府。 宁宗登基时,升明州为庆元府,府治鄞县(今宁波市区)。 现在官方都叫庆元府,民间叫明州的还是比较多,当地很多机构都仍然以明州称呼,比如明州港就没有改名庆元港。 这时期的庆元府,绝对是个好地方,首先远离战火地带,同时又是对日本和高丽的重要贸易港口,当地商贸发达,不亚于京师临安。 赵与芮正在床上翻滚,满脑子都是自己成为地方军政一把手的痛快,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接着舅舅全保长的声音响起:“与芮呐,陶氏母女来啦。” 赵与芮莫名奇妙,推开门想了会,叭,他拍拍头,终于想起来:“宫中胡松的家人来了?” “正是。”全保长道。 “走,去看看。” 两人到了后院,院子里的东走廊里正站着两个娇瘦的身影。 胡松说母亲陶氏只有二十多岁,实际看起来有三十出头了,从衣着打扮,大抵能看出平时生活不算好,日子清苦。 陶氏长的也算不错,只是皮肤有些粗糙,一看就像农村出身。 “拜见沂王。”陶氏看到赵与芮后,头立刻低下,也不敢抬头,还拉了拉身边的女孩。 她身边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长的也算清秀,比小桃略好看点,但年纪实在太小。 赵与芮和气的和她聊了几句,问胡松月俸多少,家里还有活计,平时都干啥? 胡松是个高班,低级宦官,仅为丛九品,月俸为八贯,看起来也不少,但胡松家中母亲没活干,妹妹还小,京师物价又高,确实生活不易。 也难怪他一门心思想着投靠个主子,哪怕是看中沂王有钱,赵与芮也能理解。 他就怕是史弥远安排的什么人。 不过没事,就算是史弥远安排的,也把他弄成自己人。 陶氏儿子毕竟是当官的,南宋宦官也是官嘛,所以开始有些拘谨,和赵与芮说了会话后,慢慢就放开了。 她也应该听说过沂王没有架子,所以语气也渐渐正常,有时还敢抬头看看赵与芮。 当发现赵与芮看向她的时候,她会脸色微红,然后又低下头。 我去,伱红啥脸,赵与芮心里郁闷无比。 陶氏儿子胡松年纪比赵与芮还大,她居然在赵与芮面前露出娇羞之色。 “胡高班父亲什么时候?”赵与芮突然道。 陶氏愣了下,小声道:“松儿十岁时。” 胡松有十五六岁,这就是守寡快六七年。 赵与芮便直接道:“你独带大两个孩子也不容易,是时候为自己考虑考虑了,本王帮你介绍个人,此人人品也不错,还是本王亲戚,以后就是一家人。” “啊”陶氏没想到沂王这么直接,脸色通红,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 “你先别急着答应,回去再和胡高班商量下。” “全管家是本王舅舅,只有一个儿子,目前在王府,每月俸禄两百贯,以后也会是官员。” “。。”边上原本站着的全保长一脸懵逼,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哪?与芮在说什么? 听到月俸禄两百贯,还是沂王舅舅,陶氏眼睛大亮。 两百贯月薪,已经是朝廷参知政事(正二品级)的俸禄,胡松两年才能拿到全保长一个月工资。 陶氏不由微微扭头,看了下边上目瞪口呆的全保长。 第114章 老子会不会被打成奸党 全保长也正在盯着她看。 原本魏王府有很多侍女,全保长最近也是和赵与芮一样,美女看多了,倒没觉得陶氏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知为什么,现在看看陶氏,突然觉得陶氏长的也不错。 就是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与芮也没和他商量,全保长有点发蒙,关键是赵与芮最后一句,以后也会是官员?老子也能当官?全管长确实有点喜出望外。 “你要愿意嫁过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此时赵与芮还在说。 “聘礼本王出,必然丰厚,不过嫁事,咱们要低调处理,还有,以后胡-——”赵与芮看了眼她女儿。 “香儿。”陶氏赶紧道。 “以后胡香儿,也算本王的亲戚,将来找个官员嫁了,当个贵夫人也绰绰有余。” 赵与芮说完,感觉把握很大,这对陶氏来说,简直是天下掉下的馅饼,想不到她有拒绝的理由。 陶氏满脸通红,再次看了看全保长,最后咬牙道:“奴家回去和松儿商量下。” 说罢又加了句:“多谢沂王厚爱。” 这事不但涉及到她自己,还胡松的前途,还有女儿胡香儿的将来。 其实来之前,陶氏对女儿还是有点信心,长的比较漂亮,看看有没有机会留在沂王身边,没想到沂王居然看中自己,要让自己当他舅姆。 她脑子里一时也有点慌,赶紧先找个借口跑回家再说。 陶氏前脚刚走,全保长就惊叫:“与芮,这么大的事,你不事先和舅舅说一下?” 赵与芮笑道:“来之前我怎么说?我得看到人才行?” “舅舅现在是沂王舅舅,一般人,哪配的上你。” “与芮得看看陶氏才能决定。”赵与芮道:“这陶氏长的也算周正,稍加打扮,也不失为个美妇,她儿子在宫当官,勉强配的上舅舅。” 全保长满脸通红,双手情不自禁搓了起来:“这事,这事,对不住伱舅姆啊——” “舅舅不喜欢?那算了,我替她重新找个。” “别”全保长其实心里已经有点痒痒,正如赵与芮所说,仔细看看,陶氏长的还算周正,打扮打扮,可不亚于徐氏,更别说以后可能是全官员了。 “与芮一片心意,知道舅舅独自带着全勇不容易,舅舅岂能不知好歹。”全保长眉开笑眼,脸上乐开了花,万万没想到,人到中年还有桃花运和官运。 赵与芮不动声色道:“舅舅还在壮年,若是此事成了,当尽快再替与芮生个弟弟妹妹才是。” “那还用说,那还用说。”全保长眉飞色舞。 赵与芮这次可不是临时起意,全保长跟着他在王府办事,向来尽心尽力,又聪明,他能当沂王,也有全保长当时在余天锡面前吹牛的功劳,而胡松又是皇城重要部门内东门高班,他这样既拉拢了胡松,又稳定了全保长的心,可谓一石二鸟。 赵与芮在南宋无根基无人脉,现在唯有能用的,除了钱就是联姻。 另一边陶氏带着女儿回到家中,到晚间时,今日没当值的胡松回到家中。 胡松刚回到家,陶氏就和他说到今天沂王提议的事。 听到沂王舅舅要娶母亲,胡松也是目瞪口呆。 当然,从大宋法理上说,现在沂王是俞氏儿子,魏王一系,全保长已经不是他舅舅了。 但从血脉和人伦上说,一旦陶氏嫁给全保长,胡松就和沂王是亲戚。 这肯定是好事。 胡松稍微想了下,就立刻道:“沂王说的没错,有了沂王在后面,将来妹妹,或许能嫁个好人家。” “而且沂王开了口,我们岂能拒绝。” “就怕邻里说三道四。”陶氏羞涩道。 “沂王不是说婚事低调嘛?”胡松心想,这事,的确要低调。 一个是沂王府的管家,一个是内东门高班,这婚事要传到有心人眼里,恐怕又起祸端。 胡松都没有犹豫,就决定要嫁母亲。 正如他所说,沂王开口,他不好拒绝,而且对胡家确有好处。 只是沂王为何好好的要让舅舅娶他母亲? 在沂王舅舅的身份,现在娶个未成亲的小娘都没有问题。 答案只有一个,他胡松,以后只能死心踏地为沂王效命。 不几日,胡松在不当值的时候,带着母亲妹妹再次来到沂王府上。 赵与芮在后院密见他们,简单说了些事情。 全保长与陶氏成亲,在小范围庆祝,王府中只有赵与芮与全保长、徐氏等几个人知道。 对外就说全保长在外面找了个婆娘,不说是谁。 之后全保长一家会跟赵与芮去庆元府(明州),胡松以后可能很少见到。 沂王说的比较隐晦,好像在防着谁,胡松居然感觉到沂王好像在谋划什么事情。 接着赵与芮指了个约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是季虎儿,以后有什么事,我会让他到你家里和你联系。”并约定了联系的时间,口号等。 胡松此时有点郁闷,怎么感觉上了沂王的贼船?但这会也来不及回头,只能认了。 —— 此后一段时间,因临近年底,赵与芮抢着过年前,又在临安城开了三家分店,已经有了七家分店,最大的群乐院,估计在过年后也能开业。 最近他的店基本很有规律,月初搞点活动,月中搞点活动,基本就是促销打折,保持生意持续火爆。 其间他联合秦家的酒楼和书店,去酒楼吃饭,送优惠卷来打台球,来打台球的送优惠卷去酒楼,还有优惠卷去秦家商铺买东西。 这种营销手段,南宋还是第一次,又弄的相当火爆,甚至还当地红楼和赌坊的老板上门,要和赵与芮合作,相互送优惠卷。 此时近七家球牌室,加上售卖台球桌和麻将,赵与芮的月收入,已经接近一万贯。 十二月二十日,临安城天气寒冷。 宁宗这会五天上一次朝,但沂王例外,可以十天一次,而事实上,自从九月份圣旨下后,沂王一共也就来过两次。 这要换成别人敢这么干,御史们早弹劾死他了。 但现在满朝都是史弥远的人,史弥远不哼声,其他人根本不敢出声。 监察御史中最凶的李知孝,更是史弥远头号打手,史弥远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尤其当初真德秀激烈反对时,立刻就被贬回家,当时让其回家的理由是守孝期没到,但现在孝期早过,宁宗都没想起来让他回来,其他人更是不敢提。 这天大伙刚刚来到宫门外,突然齐齐眼睛一亮。 一辆看起来就像暴发户的马车,轰隆隆的从远处疾奔而来,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群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家都不用猜,就知道临安城现在的爆发户赵与芮来了。 现场好多官员窃窃私语,因为自九月以来,一共才看到过赵与芮两次,这家伙上朝和上自己家门似的,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偏偏皇帝又仁厚,还不管他。 等赵与芮下马车时,如果嫉妒的眼神能杀人话,他在刹那间最少死了一千次。 赵与芮下车后,牛宝则驾着马车先到绑到不远处的大树上,等官员们进去后,皇城司守卫们会请他到门洞里避避风寒聊聊天,这也是大部份官员没有过的待遇,因为牛宝的身份也是皇城司官员。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回南宋从上乱到下,毫无组织和纪律,也难怪大量皇城司和禁军在当值时,都敢跑出来玩台球打麻将。 赵与芮刚下车,迎面就看到有人已经迎过来。 正是当初接自己的宗正寺主簿梁成大,不对,他现在已经升任寺丞,为从六品。 南宋七品文官就可以上朝,这家伙今天也是第一次上朝,没想到就遇到赵与芮。 当初梁成大在绍兴是相当牛的,举手投足,就帮赵与芮灭了齐彬家里。 如今事过镜迁,赵与芮现在是京师红人,官家最爱,梁成大媚笑着上前:“下官梁成大,拜见沂王,多谢沂王。” “梁寺丞,好久不见。”赵与芮向他点了点头,然后长叹,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两人简单一句问侯,其实有好多意思在。 之前赵与芮听到史嵩之和余阶都是进京拜年的,猛然想起自己也要拜年。 像梁成大那边,他就让余保长亲自送了一百贯钱,和一些礼品。 当时梁成大受宠若惊,赵与芮第一次在绍兴送钱给他,他可以认为赵与芮还是新进藩王,有必要讨好自己,毕竟大宋宗室很多,而宗正寺又是管这块的。 可现在正当红的赵与芮还记着他,梁成大是相当震惊。 赵与芮也没与他多说,点了点头后往前走去,现场很多史弥远派系官员,纷纷问好。 “见过沂王。” “沂王早。” “拜见沂王。” 一路赵与芮脸上表情不是很好,大伙都看的出来,沂王被贬离京心情不好。 但沂王还是没有架子,努力和众人打招呼。 其实现场官员,赵与芮没几个认识的,不过他知道这些和他打招呼的,都是史弥远的人,不由心想,若是让赵竑登基当了皇帝,老子会不会被打成奸党载入史书? “拜见沂王。”边上又冒出来一句。 赵与芮看了下,不认识,但还是强颜欢笑点头:“好好,好久不见。” 对面这人哭笑不得,但心中还是挺佩服赵与芮的。 对面这个是端明殿学士薛极,签书枢密院事。 和梁成大一样,是史弥远七大爪牙,四木三凶之一 第115章 外判和加封 南宋这个签书枢密院事的意思呢,一般为枢密使副职,有时会表示资历比较浅。 薛极之前一直是吏部尚书,但南宋的六部尚书都是闲职,只拿工资不用干活的,这要放后世,赵与芮愿意拿到公司破产,而薛极一直想干事,于是今年史弥远帮他运作,终于弄了个签书枢密院事,算是有了实职。 赵与芮当然不认识他,以前上朝时可能见过,也早忘了,不过他脸皮厚啊,还来句好久不见,薛极也是只能苦笑。 薛极自己也是脸皮极厚之人,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 这会四木三凶还是有人不在,其中胡榘正在福州任知府,原本两年后才回来任兵部尚书,然后知庆元府,即到庆元府任知府。 四木中另一个聂子述,原本在四川任制置使知成都府,结果三年前汉中士兵不满刻剥虐待,发动兵变,号红巾队,聂子述平叛失败被罢官在京师。 此次史弥远借机重新起用,让聂子述为庆元府通判,有监控沂王之意。 最后一个赵汝述,在上次上朝时,赵与芮与他见过面,还聊了几句。 这次也是如此,赵与芮与众人点过头后,再次来到赵汝述身边。 赵汝述是他名义上的叔叔,赵与芮不想和史弥远的亲信走的太近,又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有意疏远,所以挑了赵汝述这个族叔。 我身为侄子和族叔站一起,很合理吧。 “沂王这个麻将真好,府中最近安稳不少,也没这么多争风吃醋。”赵汝述等赵与芮站稳后,立刻低头笑道。 赵汝述也是个老花棍,先后娶了五房,最小的就是陆氏,今年才十几岁。 以前这些妻妾们天天在家中争风吃醋,自从有了麻将,且最好要四个人玩,府中纷争少了很多。 但陆氏因为最得宠,所以袁密海的大姨袁氏带着其余小妾排挤她,陆氏转而经常去魏王府,与俞氏玩,赵与芮还看到过两次。 “奇银巧技,不得一提。”赵与芮谦虚道。 他和赵汝述聊了没一会,史弥远来了。 现玚一片官员瞬息围了过去,赵与芮推开想挤进去,不料史弥远已经向他走过来。 其他人看到,纷纷又避开。 两人很有默契来到远离人群的角落。 史弥远一直看着赵与芮表情,知道他心情不好,肯定也不想离开京师。 果然,赵与芮和他来到边上,眼圈都红了:“丞相--”声音似有哽咽。 “哎。”史弥远无奈长叹,好声安抚他:“只怪那赵竑和钟夫人阴毒,老臣尽力劝阻都没有用,沂王到了庆元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赵竑,钟夫人。”赵与芮咬牙切齿,表情狰狞。 史弥远心里好欢乐,对对,记着这两个,这两人不是东西,将来好好修理他们。 “我京师这么多生意,以后不知怎么办好。”史弥远正想的开心,不料赵与芮突然又提到他的球牌馆:“还请丞相以后多多关照。” 史弥远一脸黑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钱钱钱,这沂王就知道赚钱。 但他听完之后,好像更开心了。 沂王初心如一,不管在哪,都想着钱啊。 “沂王放心,老臣一定会关照,定然不会让谁再占沂王的便宜。”史弥远可能知道,最近太多人想和沂王合作,分赚他的钱。 史弥远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宫门大开,众人赶紧按品阶职位鱼贯而入。 南宋宗室无实职可以不用上朝,上朝后又要看品级。 比如那皇城司提举钱斌,实职是相当高的,皇城司一把手,相当于后世警伟局局长,但他品阶才是武官七品。 武官七品都不够在南宋上朝,即使他升上五品武官,有资格上朝,还是排在最后面。 而赵与芮是嗣王,品阶为从一品,上朝后就几乎走在最前面一批里。 很多官将在后面看的不爽。 主要赵与芮经常不上朝,一上朝还得排前面,大伙当然不爽了。 但赵与芮也只能威风片刻,刚到大庆殿外时,东侧的东宫方向,皇子赵竑来了。 赵竑是济国公,同样是从一品,和嗣王平级,不过他是皇子,当仁不让,到了队伍后,直接往赵与芮前面一站。 前段时间赵竑与赵与芮的事,闹的满城风声,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现在关系不好。 “见过皇兄。”赵与芮立刻恭恭敬敬的道。 “哼”赵竑这直男性子真是让人生厌,一点也不给赵与芮面子,当众冷哼后,就没理他。 赵与芮笑笑,也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在想,赵竑性格缺陷如此明显,为啥还有好多人支持他上位当皇帝? 这人当了皇帝,不见得比原历史上的理宗能干的更好。 以赵竑的性格,他要是决定和金国干,和蒙古干,谁的话都不会听。 想想历史上他的老师真德秀无数次劝说赵竑,都没有成功,他要当了皇帝,还有谁能劝他。 就在赵与芮若有所思时,发现人群已经停下,队伍已经进入大庆殿,随着宦官的尖尖声音,皇帝宁宗出现。 众人立刻一套流程三呼万岁,按班就位。 宁宗难得看到赵与芮,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今天议事还是比较多,赵与芮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等退朝。 只听了片刻,好像听到一些人事变动,淮东制置使兼节制京东、河北兵马贾涉上奏,称自己积劳成疾,想辞职回京,其职由淮东制置司参议兼楚州通判陈韡代理。 宁宗便问史弥远,丞相怎么看? 史弥远道,他考核过陈韡,陈韡遇事剖决如流,能力是完全足够,但怕威望经验不足。 贾涉所在的两淮地区,靠近山东,是金宋的主要战场,当地地方势力众多,很多人拥兵自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陈韡现在可能弹压不住这些地方军头,当让其再磨练磨练,明年再看。 史弥远看人还是比较准的,之前他专门招陈韡进京,给了十条政务让陈韡处治,对陈韡能力相当满意,但山东那边情况特殊,原历史贾涉死后,陈韡继任,果然不能服众,无法立足,最后黯然回京。 其实陈韡挺适合做文官,不适合做军政主官,简单来说不够狠,不够阴,在山东当时这种百战之地,该狠一定要狠,该阴一定要阴,他的能力,在和平时期主政一方绰绰有余,此时金蒙宋三国势力交织,明显就不够用。 宁宗听后,便按史弥远所说,准备回复贾涉,明年再说,让贾涉再干一段时间。 接着又有人奏京东安抚使兼总管张林欲降蒙古,李全攻败张林,占据青州。 宁宗又问史弥远,当如何处置。 史弥远说,可令李全为保宁军节度使、京东路镇抚副使,暂抚其心。 李全和张林都是当地军头,红袄军出身,前期都是为了抗金,后期一生在金国、大宋和蒙古之间摇摆不停。 于是宁宗又说,按丞相所言处置。 赵与芮听了会后就发现,宁宗非常依赖史弥远,大小事情对史弥远言听计从,朝中其他人更是几乎不敢说话。 史弥远是大权臣没错,但真的能干事,除了对付政敌外,他处理政务相当清晰明了,在重要的州府,尽量选用有能之人,很多人不是他心腹,也会得到他的重用。 像他在位期间,如赵方赵葵父子、贾涉、孟宗政孟珙父子等,都被他妥善安排,各司其职,维持着此时南宋朝的稳定运转。 赵葵更是举荐了后面的吕文德、余玠两位重要将领,俱在史弥远这边得到认可,为将来南宋续命了数十年。 当天上午议事还比较多,主要都是史弥远一个人在处理,偶尔会有其他官员参与,但大伙大抵都是迎着史弥远。 赵与芮忍不住在边上偷偷打量各人表情,那些在史弥远说话时,一脸嫌弃和不爽的,肯定是赵竑的人,要是一脸谄媚和讨好应和的,肯定是史弥远的人。 粗看了会,感觉整个殿上,八成都是史弥远的人。 但这并不重,这些人都有另外各自派系,原历史宋理宗等史弥远一死,就着手夺权,史弥远的人四散分开,根本不经打。 所以说,别看满朝都是史弥远的人,只要板倒史弥远,其他人就不足为惧。 赵竑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一旦他登基,估计第一个就要拿史弥远开刀。 “宣旨--”就在赵与芮若有所思时,殿堂上皇帝宁宗突然要宣旨。 赵与芮回过神,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想心事出神,没听到前面说什么,四周纷纷下跪,他也赶紧跪下,然后发现很多人在悄悄看自己。 果然,这是外判赵与芮的圣旨。 圣旨中加封赵与芮为雄武、威武军节度使,进封魏王,兼判庆元府,设长史莫泽,兼领王府记室参军,设司马程珌,但时间定在过完年,明年一月离京。 张华读到一半,群臣哗然。 沂王是魏王后裔,是嗣王,魏王是亲王。 这和当年赵恺差不多了,当年赵恺先为庆王,后为雄武、保宁军节度使,进封魏王,兼判明州(也是庆元府)。 按宋制,赵与芮的嗣王于今年刚封,最少也得等一两年后,才能进封亲王。 与芮离京啦 第116章 能不能不要谈赚钱的事? 宁宗在位还是干了不少不合规矩的事,反正大伙也习惯了。 更何况此时满朝文武绝大部份都是史弥远的人,史弥远不提,其他人当然不会提。 而且此次进封魏王,并不是赵与芮自己提出来的,而是史弥远为赵与芮争取的,进一步为以后废黜赵竑而准备。 边上赵竑听的脸色通红,又羞又怒,他是太子人选,到现在还没封王,不过好歹把赵与芮踢出京师,也算是件好事。 接着圣旨里又说了一堆,基本就是给赵与芮的奖励和补偿。 赵与芮现在挂两个节度使,一个节度使每月四百贯,两个就是八百贯,不要太爽,亲王待遇更高,判庆元府更是福利丰厚,同样有俸禄,反正宁宗对赵与芮相当宠爱,虽然把他赶出京师,但也知道他爱钱,给了大量的弥补。 这道圣旨结束后,众人还想起身,皇帝又来了一道,大伙只好还是跪着。 这次是进封皇子赵竑为荣王。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史弥远低着头,脸色也不好看。 原历史赵竑到死都没有被封王,但这次因为历史已经被赵与芮改变,宁宗手心手背都是肉,对赵与芮宠爱无加,同时也给赵竑一个定心丸,进封赵竑为荣王。 但这个荣王,可是前太子赵询在封太子之前的王爵,略有不祥。 赵竑也管不了这么多,当廷大喜,还示威似的回头看了看赵与芮。 散朝之后,赵与芮还想去再拜谢皇帝,但史弥远向他使了个眼色,赵与芮知道他刚才还有话没说,只好跟着史弥远往外走。 此时史弥远和赵与芮走在前面,两人身后全是史弥远重要心腹,远远的跟着。 大伙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往皇城外去。 “魏王此去庆元府,可有打算?”史弥远笑眯眯的道。 赵与芮立刻道:“我想在那边制糖,弄盐,好好赚一笔。” “。。”史弥远,能不能不要谈赚钱的事? “对了,还要跑海贸。”赵与芮兴奋道,脸上一副财迷样:“官家答应支持与芮,还请丞相也能够支持。” 史弥远哭笑不得,不明白赵与芮要弄这么多钱干嘛,你将来有机会富有四海知道吗? 他不由暗暗想着,等将来赵与芮坐上皇帝位,发现自己赚的钱没地方用的时候,不知做何感想? “魏王的事情,老臣当然全力支持。”史弥远哈哈一笑,就喜欢魏王这么专心干一件事。 当下他道,他已经安排了一些重臣帮忙。 由聂子述调庆元府为通判、郑清之知鄞县,余铸知奉化县,林介知象山县。 庆元府六县,史弥远这次直接换了三个县令,并由心腹聂子述为通判,其他人,俱是他的党羽,但以前俱是沂王身边官员,所以非常合理。 而且亲王府长史和司马最重要的两个官员,也全是史弥远的人。 说话时,他一直盯着赵与芮,却见赵与芮没什么不高兴的,反而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丞相安排。” “老臣听说你在陛下面前,也求了些官。” 赵与芮瞪着他,表情有点害怕。 “魏王的事,老臣肯定是支持的。”史弥远不动声色道:“老臣会尽快安排。” 言外之意,你要升的这些人,还得看我史弥远同不同意。 “多谢丞相,多谢丞相。”赵与芮喜出望外。 他赶紧趁热打铁,又道:“丞相,与芮还想请丞相帮最后个大忙。” “魏王请说。”史弥远微笑道。 “与芮想请丞相,重置两浙市舶司,和浙西沿海制置司。” “嘶”史弥远脸色微变,倒吸了口气。 北宋时,朝廷设了三个市舶司,广州、泉州和明州(庆元府),后来又陆续添加删减,还在杭州设了市舶司,然后这个市舶司在杭州明州之间迁来迁去,迁了好几次。 总体来说,广南东路市舶司比较稳定,两浙路市舶司经常变化,到干道二年(1166),南宋罢两浙路提举市舶司,只在临安设了个市舶司衙门,其实已经放弃两浙海关税收,只管临安。 而沿海制置司也是多次变化,沿海制置司负责当地官方造船场,水军建设和管理。 建炎年间,南宋在长江口的江阴、许浦、福山等处设立了水军,起初军队驻扎并不固定,而江阴官兵人船分屯在明州定海县(即现在的庆元府)。 建炎三年(1129),两浙路分为两浙东路和两浙西路。绍兴二年,受命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的吕颐浩认为,敌船从海道过来,北岸可以到达浙江定海,南岸可以直达浙江海盐,一旦有警情,路途太远,相互之间无法支援,因此希望宋高宗明确,由仇悆等管辖两浙西路,另外派人负责两浙东路。 为防御金人从海上偷袭,又设立了沿海制置司。沿海制置司最初只有一个官署,其后分为浙西沿海制置司和浙东沿海制置司,分别驻在平江府许浦镇(苏州附近)和明州定海县,两司废置不常,最后只有浙东沿海制置司保留了下来,并迁到许浦,沿海制置使例由所在地主官兼,日常工作由副使负责,通常为水军武职担任。 绍兴十一年(1141),南宋与金签订和议,南宋朝廷开始了着重建立水军的宏大计划,并把定海县的水军移驻到许浦,先划归殿前司,后又改为御前水军,成为南宋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军,当时总兵力约一万四千人。 所以此时庆元府定海县是没有水军的,也没有沿海制置司,原历史要到理宗(赵与莒)时期,才有人提议,重新在定海县设水军,约有数千人。 听到赵与芮要重设市舶司和沿海制置司,史弥远愣了好一会。 魏王想干嘛? 市舶司是关系到海关收入,史弥远可以认为魏王想捞一笔。 但是沿海制置司负责造船和水军,魏王伱想干嘛? 但史弥远转念想想,大宋水军存在感向来不强,在权斗中更是从来没有起过作用,他当年政变弄死老韩,靠的还是禁军夏震,所以水军这玩意,在史弥远眼里真是不值一提。 “与芮想跑海贸。”这时赵与芮兴奋的搓着手:“听说海上之利,暴与十倍,甚至百倍。” 能不能不谈赚钱的事?史弥远又是一脸黑线。 他犹豫片刻,便道:“重设沿海制置司,就需要水军,要么从定海招募,要么从许浦调回部份。” 赵与芮没有犹豫,立刻道:“招募花的更多,还是直接调过来好。” 史弥远脑海里此时已经开始想着关于两宋水军的一些资料。 当年灭南唐之后,北宋就放弃了对两淮地区的军事建设,结果到了南宋后,黄河流域沃土全失,战线随之深入淮河流域,宋金在川陕、荆襄、两淮展开剧烈地争夺战,两淮地区成为了宋金的三大战场之一。 两淮地区水网交叉,是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作为两宋时期的顶梁柱,主战派大臣李纲看到了水军的重要性,向皇帝建议,重建水军。 在李纲的强烈支持下,宋廷一边自己造船,同时呼吁民间商人捐赠,到1128年时,南宋水军终于初具规模。 1130年初,金国兵临临安城,宋高宗匆匆上船逃亡海外,跟着水军一路逃到温州,金国紧追不舍,双方在雨夜中一场大战,金国惨败,退回明州港,接着在撤退时,又被韩世忠带水军伏击,差点打死了金国统帅兀朮。 经过这次胜利之后,宋廷意识到了水军的重要性。 所以两宋水军建设,也不到一百年时间,水军兵力还是不够多。 现在赵与芮突然提议要在定海县重设水军,史弥远的脑海里在电光火石之间,把李纲时期水军和嘉定年的现状飞快捋了遍。 许浦水军规模庞大,后勤保障不容易,南宋用了钱粮分开的办法,由当地平江府提供饷银,常熟、昆山、吴江三县供粮,就这样还是供应不及。 平江府几乎没给过一贯铜钱,全部支付会子,而且又把任务层层压迫,分派到各县,明明朝廷对各县要求只需要供粮,结果还是要给钱。 历史上南宋朝廷要求下面支付军费不能拖欠,但各地无法支付,比如到南宋后期,常熟县分摊到每年四十万贯军费,根本拿不出,常熟县令因为不愿意压迫收刮百姓,就把县府的七处屋子改造成卖酒的拍店,再七折卖掉,凑一点酒课补允费给水军。 史弥远捋了一遍后就明白了一件事,现在朝廷没什么钱,水军军费都不能得到保障,各地水军都在用船做私活,这也是南宋水军目前公开的秘密,朝廷也知道这个困境,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魏王也想打水军的主意,用水军船只为自己赚钱。 他犹豫了下,沉声道:“孝宗时,朝廷有人提议自明州定海水军移驻许浦以来,当时水深可以泊船,后来潮沙渐塞,战舰非凿坞不可容,非潮盛不可浮,船舶装载太重也难以出海,就需要将许浦水军的一部分屯泊到顾迳港口。顾迳在许浦之东百余里的地方,现在属于嘉定境内。这样,顾迳水军与许浦水军互为犄角,缓急之间,可以相互支持,作为备御。” “当时最大的问题就是,朝廷没钱,地方也不愿承担费用。” “后来只有少许水军移驻顾迳港,不足千人。” “现在魏王提出要重置制置司,就需要移驻水军,许浦移出去肯定没问题,当地水军越少,当地后勤压力越小。” “但是,庆元府(你赵与芮)能承受水军军费和粮草吗?” 第117章 来了,来了,美人儿来了 赵与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故意犹豫了片刻,最后咬牙道:“有船就能赚钱,凭我的本事,肯定养的起。” 史弥远立刻道:“鄞县、奉化、象山三县,可不负担。” 这三县的知县都是他指派的心腹,言外之意,这三县不担负水军钱粮。 水军开支是个无底洞,史弥远肯定不会让心腹们去干这种事。 赵与芮又道:“能不能让李宗勉知定海县,杜杲知慈溪县。” 这是他第一次向史弥远要一把手知县位置。 之前皇帝开口,问他外判需要什么,赵与芮想了半天,没敢要知县。 因为他知道,宁宗可以做主给他钱,帮他身边提拨一些心腹,但是想要知县这种主官,得过史弥远这关,与其向宁宗要,不如直接向史弥远开口。 若没有水军这件事,史弥远肯定要想,你一心赚钱,要知县干嘛? 现在赵与芮要水军,地方就需要供应钱粮,最好知县是自己人,不然不肯配合,拖拖拉拉,钱粮供应不上,最终还是要来麻烦史弥远。 史弥远皱了下眉,魏王外判,他一下子换了三个知县,已经是非常夸张的事,现在魏王又要再换两个,庆元府六个县被换五个? 他其实非常为难,但,这是魏王难得求他。 魏王语气非常谦逊,用了‘能不能’三个字。 见史弥远犹豫,赵与芮只好道:“算了算了,一下子换五个知县,确实不妥。” 看到赵与芮好像有点失望,“臣尽力吧。”史弥远也没把话说死,他想捧赵与芮为皇帝,自然也不愿意轻易得罪赵与芮。 “杜杲是谁?”史弥远问。 魏了翁、李宗勉这些人都是魏王府官员,史弥远可以理解,但杜杲,连他都没听过。 赵与芮道:“其父杜颖,是个官二代,他现在海门盐场,他与李宗勉是好友。”言外之意,李宗勉推荐的。 赵与芮门下几个官员,李宗勉官最小,正八品,但当知县也勉强够格,关键他以前从来也没反对过史弥远,毕竟级别不够,没资格出现在朝堂上。 史弥远对他自然没印象,更没注意赵与芮说了个官二代的名词。 但说到杜颖,史弥远就记起来了:“做过江西提点刑狱,后任户部郎中。” 史弥远点点头,应该没有杜颖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杜颖死于1209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人,那会史弥远刚刚掌权,两人没什么交集。 “水军你要多少人?”史弥远这时又问。 赵与芮道:“人不重要,最重要是船,我想要大船多点,最少得弄个十艘八艘吧,毕竟想跑海贸。” 史弥远笑道:“船大用的人手就多。” “老臣与吴英(许浦水军统制)商量下,给魏王均个几艘船,臣估计,最多也就一千人左右。” “多谢丞相,多谢丞相。”赵与芮喜不自胜,有点手舞足蹈:“这下本王可以赚大钱了。” 史弥远微笑看着赵与芮,他很喜欢赵与芮一门心思赚钱的模样,但又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此时赵与芮不过十五岁,在史弥远眼中就是个半大小子,身边魏了翁和李皇也才是从五品的中层官员,且才跟了赵与芮几个月,他是完全有信心,能把赵与芮握入掌中的。 他还在发愣,赵与芮又接着道:“与芮想让李皇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魏了翁提举市舶司,杜范为鸣鹤场盐监。” 史弥远又愣了下,然后想想,魏了翁和李皇、杜范的品级,可以任这三个位置,而这两个衙门(鸣鹤盐场归李皇管),都是大宋最赚钱的衙门。 “魏王有心了,此事交给下官。”他只能先答应再说。 这三个职位在史弥远眼里,和知县是没法比的。 今天史弥远非常给赵与芮面子,主要是不想和赵与芮闹的不痛快。 之前他也是迎合赵竑,想拍赵竑马屁,赵竑却不给他面子,被逼无奈之下,他才另想筹谋。 既然准备废赵竑和推赵与芮为皇帝,他没有必要再和赵与芮闹的不痛快。 反正庆元府他已经安排好妥当,赵与芮想干什么,明年就能知晓。 史弥远最后道:“魏王此去离京师并没有太远,若有机会,还是要时常进京,问候陛下和圣人。” “与芮明白,丞相请放心。”赵与芮心想,不用你说,我都会常来,宁宗和丞相的大腿,要好好搂着。 两人一路说话,把赵与芮外判的事都安排好,等到了宫门口,史弥远却让赵与芮先走,他转身去找皇帝。 史弥远这人做事相当靠谱,想办什么事,决不会拖拉,能立刻办的就立刻办,需要筹谋的,就好好筹谋。 历史上身为权臣能善终,而且族中子孙后代还能接着当丞相的,估计也只有史弥远一个人了。 他立刻再去玉堂找到皇帝,向皇帝建议,广州泉州市舶司现在为朝廷每年收入数百万贯,临安市舶司更多的是门面,收入不及万一,当重启两浙市舶司,为朝廷增支。 又道,许浦水军太多,给当地财政压力很大,请求调派部份,回定海县,因为定海县,还有当年水军营寨,这样可以由庆元府负担一部份军费。(即重设浙西沿海制置司,然后与浙东互换,因为现在的浙东制置司衙门在浙西位置。) 皇帝犹豫了下,史弥远又道,那边距离魏王比较近,有什么事,魏王可以坐船进京也方便。 宁宗笑了,终于点头同意,因为这两件事听起来,都是利国利民利魏王的好事。 另一边赵与芮刚出宫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去,却是叔叔赵汝述。 刚刚赵与芮与史弥远在前面边走边聊天,赵汝述是一脸羡慕看着他的背影。 大伙都是宗室,他赵汝述还是太宗皇帝赵光义这脉的,比赵与芮还亲皇室,但到现在还没封王,不对,连国公都没有,只弄了个食邑五百户的子爵。 伱看看赵与芮,年纪轻轻,一年一跳,去年嗣王,今年亲王,真是人比人是气死人。 “见过叔叔。”赵与芮还是客客气气,毕竟人家是长辈。 赵汝述当然也很满意他的态度,此时牛宝正好也出来,去远处拉马车。 最近外面天冷,赵汝述指了下马车:“去与芮马车上说?” 赵与芮没办法,只能带着他上马车,然后发现有辆轿子跟在他们后面,正是赵汝述的。 两宋时,官员坐桥规矩比较多,到南宋时,犊车和轿子开始盛行,官员们乘轿也就多了。 但在冬天,轿子肯定没有马车温暖,赵汝述今天正好蹭下赵与芮的马车。 赵与芮马车学着夏青芝,里面打造的比较奢华,地上还铺着毛毯,然后有个暖炉,冬天带妹子出来也很有排面。 他平时都是骑马出来,今天上朝,才改用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赵汝述和赵与芮面对面盘坐着,他想了想后,便道:“与芮今年多大了?” “过完年就十六了。” “可有中意的女子?” “。。”赵与芮心想,来了,来了,美人来了。 他这年纪在大宋也算不小,又是宗室,其实皇帝和杨皇后早就关心他的婚娶。 赵与芮做羞涩状,摇头表示还没有。 赵汝述笑道:“淮东制置使兼节制京东、河北兵马贾涉,有一女儿,名叫玉华,年方十一,有沉鱼落雁之美——” 贾涉要请病回京,并提前安排夫人史氏和女儿回到京师,他女儿已经十一岁,所以请托赵汝述为其找个好归宿。 赵汝述和史弥远商量后,决定问问赵与芮。 用赵汝述的说法,已经暗指这是丞相的意思。 贾涉的妻子史氏是史弥远兄长史弥正的女儿,论辈份还得叫史弥远一声叔叔。 史弥远向来在前方任用的人都是自己亲近一系,比如任命位于宋金战争最前线的淮东制置副使和淮西制置副使的人分别为贾涉与赵善湘。其中,贾涉娶史弥远兄长史弥正之女为妻,而赵善湘最小的儿子则是史弥远女婿。此外,担任湖北方面防卫的京湖制置使赵方(赵葵父亲),本来就是与史弥远一族亲近的人物,在其去世后,史弥远族侄史嵩之被派任京湖制置使的幕僚,最后被擢升京湖制置使。 史弥远用人原则和赵与芮差不多,重要地方尽量用自己人,能联姻的就联姻。 不过贾涉后来和史弥远关系搞的不是太好,因为他自组了忠义军,史弥远认为他私募兵马,学东晋北府兵,有不轨之心。 虽然关系不好,但毕竟都是亲戚,现在贾涉身体不好,要求回京师休养,史弥远也尽量帮他,正好削了贾涉的军权。 贾涉是史弥远亲戚,如果女儿嫁给赵与芮,那赵与芮与史弥远,也自然就变成了亲戚,关系自然亲上加亲。 赵汝述是宗室,赵与芮名义上的叔叔,所以这桩婚事由他提出来正好。 赵与芮虽然觉得贾玉华年龄太小,但赵汝述就差明说,这是史弥远的意思,他怎么能拒绝。 “与芮自然没意见,一切都听叔叔的,只不过,这个玉华,会不会小了点?” “与芮放心,丞相的意思,先见个面订个婚。” “若是将来杨皇后有问——”说着说着,赵汝述语气变的古怪起来。 第118章 我对魏王也很满意 史弥远知道杨皇后与皇帝也在关心赵与芮的婚事,所以想先给赵与芮订个婚,并不着急娶过门,以后杨皇后或是再问起赵与芮,赵与芮可以说已经有婚约。 至于到时谁为妻谁为妾,到时再说。 赵与芮自然答应了。 与赵汝述分开后,回去的路上赵与芮思来想去,合着这史弥远和杨皇后也不是铁板一块? 当年杨皇后硬要把侄孙女吴氏嫁给赵竑,就是想以联姻之亲,拉拢皇子赵竑,但吴氏的父亲当时极不赞同,说自己女儿性格不好,恐怕嫁过去会天天吵架之类的,史弥远当时也不赞成,但杨皇后硬要嫁吴氏,结果现在小夫妻关系极差,有若仇人。 如今赵与芮成了沂王,史弥远怕杨皇后又来这招,抢先安排了贾玉华,以防将来的变故。 赵与芮郁闷的回到王府,他来到了南宋不到一年,已经订了两个亲,到现在连这两个小姑娘都没有看到过,对面一个个吹的貌若天仙,也不知真假。 不过虽然他是穿越来的,但自由恋爱这些后世思想得先放放,当前这种状况,必须入乡随俗,先娶对自己有帮助或有利的。 往大了说想拯救大宋百姓也好,往小了说想自己当皇帝也罢,无论与公与私,都得先好好的活下去。 “大王。”他刚回王府,小桃、秋月等纷纷迎上来。 两女脸上都有讨好之色。 赵与芮晋魏王,成为亲王,再次打破了降等世袭的规定,当然,宋神宗已经开创了先例,现在也没人说什么。 官家这么疼爱赵与芮,若是能帮赵与芮生上一子半女,将来有机会能封爵。 “好。”赵与芮向她们点点头,余光看到跟在小桃和秋月身边的两个少年全五、严小山。 全勇不在,他身边时常带着牛宝,主要是那些少年们还不能完全信任。 但他陆续在其中挑选训练比较好的人,开始栽培。 全五和严小山这两人原本就识字,列队训练又比较出色,为人机智。 其中严小山还有家人,对于这种有家人的少年,赵与芮还得养着他们家人,才有机会真正引为心腹。 所以他王府现在开支很大,每月开支已经达到数百贯,要不是他有这么多球牌室帮他赚钱,仅凭他的俸禄,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 当然,这次外判时,宁宗很给力,赐送的钱银就有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这和当年赵恺晋封魏王判宁国府待遇是一模一样的),又给他加了两个节度使,晋魏王,收入也是暴增。 “严小山你跟本王来。”赵与芮把严小山招到屋子,道:“本王要外判庆元府,你回去问问家人,愿不愿意和本王一起去庆元府。” 严小山几乎没有犹豫,立刻道:“小的愿意。”直接先答应下来。 赵与芮先后几次涨薪,他们薪水从几百文已经涨到五贯,现在愿意带他家人到庆元府,明显也要养着他家人,他当然高兴。 “从现在起,你和全五两人,月俸涨为十贯。” 严小山又是大喜。 “伱回去问问那些少年,愿意带家人去庆元府的,月俸俱涨为五贯,本王还会安排家人事务,同样可以拿月俸。” 赵与芮没考虑不愿意的事,少年们刚到在这里当仆人,不过几百文一个月,虽然包吃包住,但训练也辛苦,现在涨到五贯,家人还安排,肯定都会愿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严小山和少年们一说,有家人的个个都愿意带着家人去庆元府。 还有个没直系亲人的家人,说自己从小被舅舅带大,现在要远离临安,能不能把舅舅也带去。 赵与芮闻言,便让全保长去查实一下,然后一起带往庆元府。 赵与芮在府上安排全家搬迁之事,半个时辰不到,小桃过来告诉他,俞氏有请。 俞氏几乎很少主动请过赵与芮,赵与芮不由愣了下。 他赶紧叫上小桃,两人一起往后院去。 半路上他得知,刚刚赵汝述的小妾陆氏来了,还带了个年轻的小姑娘到后院。 赵与芮立刻想到贾玉华。 这算是相亲了? 后院的会客厅里,俞氏正呆呆坐在位置上,左首边陆氏叽叽喳喳对她说个不停,说沂王晋升魏王了,外判庆元府,皇帝赏了很多东西,还说魏王叔叔(赵汝述)做媒,介绍了贾涉的女儿贾玉华。 贾玉华就坐在陆氏身后,因为年龄还小,个子比较小巧。 俞氏完全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因为听到沂王在外判时,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就突然空白一片,接着莫名的感觉到心里一阵抽搐,然后好像很痛很痛。 当初赵竑在魏王府住了好几年,但对她只有表面的尊敬,更几乎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两人一年说的话除了早上的问候,可能不到十句。 所以赵竑走时,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赵与芮才来了几个月,俞氏已经无法自拔。 此时她脑海里全是赵与芮每天早上过来问侯的模样,除了简单的问候,赵与芮开始会找几句话和她说说,比如天气不错了,院外的花比较香了。 再后来,两人就真和母子一样,话变的越来越多。 赵与芮来了能在这里坐一刻钟。 再后来,俞氏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他的母亲,她的话也越来越多。 原本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外判来的突然,让她实在措手不及。 以后这诺大的王府,又是我一个人吗?俞氏刹那间在脑海里涌起无尽的愤怒。 是的,她愤怒,恨大宋的不公,为何普通百姓死了丈夫还能再嫁,我却不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孤伶伶在这呆一辈子? “俞姐姐,俞姐姐?”陆氏正说的滔滔不绝,然后发现俞氏表情有点不对,赶紧叫道。 “啊?”俞氏猛的回过神,刷,脸上通红,有点不好意思:“妹妹刚才说——沂王要外判庆元府了?” “现在是魏王呐。”陆氏捂嘴嘴笑道,她一笑起来就露出浅浅的酒涡,可爱又好看,连边上的贾玉华都忍不住盯着她酒涡看了几眼。 俞氏神情有点恍惚,嘴里喃喃道:“庆元府好,也有座魏王府,比这里大多了。” 庆元府的魏王府经过多次修缮,当年魏王赵恺外判时,皇帝对他和现在宁宗对赵与芮一样,非常宠爱,专门拔巨资修扩,据说有这里好几个大小,占地上百亩。 “姐姐会跟去吗?”陆氏突然道。 我当然想去,俞氏苦笑摇头:“我这样的苦命人,只会一辈子呆在京师。” 她情绪表达的非常明显,陆氏不由呆呆看着她。 俞氏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反应有点不正常,马上脸色恢复了端庄和雍容。 陆氏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幽幽道:“一个人在这里,确实很无聊,就像我在府上,袁氏她们都孤立我,老爷不在家,我也是十分无趣。” 她应该感同深受,赵汝述府上虽然人很多,但袁氏带着其他妾姬们孤立她,没人与她玩,她也很无趣,要不然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与俞氏打麻将。 俞氏不知道说什么,也同情的看了眼陆氏,两人不由对视一眼,相互间都在同情对方。 陆氏明亮的眼睛绽放着光彩,她深深看着俞氏,发现俞氏真是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年轻,俞姐姐这样的美人儿,真不应该独守空房。 —— 赵与芮刚进院子,就远远看到个小女孩站在院中间,边上站着红袖。 红袖应该也是刚回来,她刚刚去前院通知小桃,俞氏找赵与芮。 双方一照面,小女孩有点紧张和害羞,先是低下头,但很快还是抬起头,大着胆子看向赵与芮。 和初次看到俞氏、钟夫人差不多,赵与芮有点短暂的失神。 小女孩确实漂亮,果然如赵汝述所说,算是倾国倾城。 仅以脸孔来说,根本不亚于俞氏和钟氏,甚至还要更胜些许。 可惜这会年纪太小,看起来相当稚嫩。 他要精通宋史就会知道,贾玉华历史上是宋理宗(赵与莒)的最爱,宋理宗因为她艳冠群妃,都想封她为皇后,可惜被杨皇后阻止。 “拜见魏王。”贾玉华等他走近,赶紧低头下拜,但拜下之后,又小心的抬头,还是看着赵与芮。 这小丫头有趣,赵与芮感觉这小孩比前世的那些小学生中学生成熟多了,而且胆非常大,一直敢正面对视赵与芮。 他不动声色看在眼里,向贾玉华点点头,然后问红袖:“母亲在里面吗?” “夫人在得,魏王请进。”红袖说罢,抬头看了眼小桃。 小桃自然明白,老老实实站在院子当中。 赵与芮看到大门虚掩着一半,有点意外,因为这是客厅。 不过他也没多想,推开门进去,俞氏和陆氏都端坐在里面,红袖等他进去后,马上关起了房门。 院子外贾玉华距离大门约五六米,这时看到红袖关门,她小小的脑袋也是满头雾水,可能因为个子太小,垫着脚往后看,不知想看什么。 “小娘子这珠钗真是好看,色彩做工俱是精细无双。”突然耳后传来小桃的声音。 贾玉华闻言脸上露出喜色,情不自禁道:“是嘛。”伸手去摸了下头上的珠钗。 红袖这时也走过来,笑道:“贾小娘子,天香国色,戴什么都是好看。” 贾玉华脸上露出羞色,有点不好意思。 “夫人她们还说要商量商量,依红袖看,不用商量,魏王肯定满意。” 贾玉华脸红红的,低下头,心想,其实我对魏王也很满意。 魏王年轻俊朗,又是亲王,贾玉华当然满意,她这时以为,身后关门,是为了悄悄商量。 一想到身后房间里三个人在商量自己将来的婚事,还有个自己将来的男人,她浑身发软,脸额发烫,只觉的气都喘不过来。 第119章 皇子和陛下一样 “见过母亲?” “见过婶婶。” “魏王来啦。”却是陆氏笑眯眯的先开口了。 陆氏是赵汝述最爱的小妾,著名诗人陆游哥哥陆濬的孙女,才十六七岁,只有后世的高中生年纪,却已经生了娃儿,想想赵汝述这么大年纪娶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赵与芮都觉得封建社会真是好。 赵汝述几个妻妾都在排挤陆氏,陆氏最近就到魏王府来,经常和俞氏、红袖等一起打牌,赵与芮见过两次,今天是第三次。 陆氏因为妆化的浓,初看不是特别惹眼,但是仔细再看,就变的那种越看越好看的美人,特别她笑起来的时候,浅浅的酒涡若隐若现,可爱中带着些许俏皮,饶是赵与芮来到南宋后看了不少美女,但看到如此特别的陆氏,还是略有惊讶。 她今天穿了件蓝黑色的深衣,领口比较小,把肌肤包裹的很严实,但在她衣服颜色的对比下,她白皙的皮肤光彩耀目,像是在上面泛着一层玉光,特别在她酒涡出现的时候,赵与芮都有点忍不住想伸手捏一下她的小脸--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世人常说,美丽悦目,可爱悦心,果然如此。 但,这可是婶婶,这是婶婶,这是婶婶,赵与芮心里把重要的事情,提醒了三遍。 “魏王见过贾玉华了?觉得她怎么样?”陆氏笑吟吟的又道。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妙目就在赵与芮身上转来转去,一副很有兴趣的表情。 但通常来说,一般的人妇,是不可能这么看别家男子。 赵与芮低着头,当不知道她在看自己,其实第一次见陆氏,陆氏就和他说了好几句话,赵与芮就觉得她与众不同。 与某个人很像,没错,就是钟夫人。 同样美而妖艳,又胆子很大。 “贾小娘子很好,与芮也很喜欢,多谢叔叔和婶婶。”赵与芮好声道。 “魏王喜欢就好。”陆氏笑道:“刚刚和你母亲说起婚约的事,她对贾小娘子也很满意。” 俞氏听到这里,也微微笑道:“与芮对贾小娘子可满意?” “但凭母亲做主。” “那便把婚约定下。”俞氏说罢看向陆氏。 “那就这么说定了。”陆氏也笑道:“此事交由我来操办。” 于是赵与芮来到大宋的第一个正式的婚约,被匆匆定下。 第二天,赵与芮进宫拜见皇后,向皇后提到了丞相史弥远让他与贾玉华订婚约的事。 杨皇后当时果然愣了下,片刻后,便问:“你母亲怎么说?” 赵与芮便道:“回婶婶,母亲没说什么,只是让与芮来问问婶婶——” 没说什么的意思,就是答应了。 杨皇后点了点头,在赵与芮走后,果然召见俞氏。 杨皇后召来俞氏,问她,那贾玉华人品如何? 俞氏说,才见过一面,长的比较漂亮,端庄大方,还挺活泼,话比较多。 俞氏这话都是陆氏教给她的,非常有意思。 才见过一面,代表不是很了解。 端庄大方是褒义,但活泼话多,就看个人理解了。 因为杨皇后、钟夫人两人年轻时,都是活泼话多,即所谓的聪明女人。 通常来说,聪明女人都不喜欢聪明女人。 而且杨皇后其实心中已经帮赵与芮选了王妃。 上次赵与芮见过一面的谢道清端庄有福,杨皇后有意介绍给赵与芮。 但谢道清入宫后,突然得了麻疹,这件事便一拖再拖。 现在她的盟友史弥远却抢先给赵与芮定婚,杨皇后也相当无奈,又有点不高兴,因为她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婚期和官家定了没?”杨皇后又问俞氏。 俞氏小声道:“只是先定了婚,正准备向官家禀报,贾家希望早点办了婚事,但魏王的意思,那贾玉华还小,要到庆元府再看时日。” 杨皇后一本正经的道:“大宋宗室的正室非常重要的,若是不贤,只会徒惹事端。” 要不是赵竑妻子吴氏是她亲自选的,她都要明说,伱看看皇子赵竑,家里天天吵架,鸡犬不宁。 俞氏立刻说是的。 杨皇后又嘱咐了几句,俞氏便匆匆离去。 杨皇后是个比较聪明的女人,要不然连韩侘胄也忌惮他,史弥远突然帮赵与芮定婚,这让她对史弥远有了少许不满,因为老史没有先和她商量。 贾家与老史家是姻亲,这意味着若是事成,史弥远和赵与芮的关系更亲了,不知为什么,杨皇后心里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时间很快进入嘉定十六年元月初六,宁宗的阎美人又生下龙子,宁宗在多年后,又有了亲生儿子,但和以前不同的是,满朝文武没啥高兴的,宁宗自己也没啥高兴的。 因为这儿子太小了。 宁宗这人真是没什么私心,当年立嗣子赵询为皇子时,他的后妃们也为他生下了亲生儿子,这要换成其他皇帝,多半就改立自己亲生儿子为皇太子。 但宁宗考虑社稷江山,还是坚持立赵询为太子, 这次也是,亲生儿子出世,宁宗几乎没啥反应,和往常一样。 此时刚好是新年,南宋官员们都放假,但得知宁宗生子,丞相史弥远高兴的带着随从来到皇城。 白天宁宗没事时,大部份时间会在选德殿,也可能到延和殿。 今天还算新年内,宁宗又刚生了儿子,但宁宗这会正独自在选德殿,看奏折。 此时南宋由史弥远专权,不管以前的贾涉也好,赵范、赵葵等人也好,前方主要文武官员的奏折,十次有九次是直接递到史弥远丞相府,所以宁宗政务非常轻松,下面没多少奏折,这让他以为大宋朝都没什么事。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都都知慕容英进来。 慕容英从小跟着宁宗,贴心几十年,相当忠心于宁宗。 “陛下,正当新年,午膳可要饮酒?”说罢看了眼宁宗。 宁宗身体不好,以前宁宗宫中有两位小太监,经常背着两扇小屏风作宁宗的前导。随便到什么地方,总把屏风面对自己。屏风上写着戒条:“少饮酒,怕吐;少食生冷,怕痛。”把两事写在两扇屏风上,屏风用白纸作底,边上糊着青纸。 一次到后苑游玩,有人劝宁宗喝酒与吃生冷食物,他就指屏风上戒条给对方看,大臣们也就不敢了。每次进酒,都不超过三杯 最近几年宁宗身体越来越差,屏风虽然不再带了,也有年余没有喝酒。 他听到慕容英的话,长叹道:“现在外面有些百姓都没有饭吃,朕怎么有心思喝酒。” 慕容英肃然起敬,同时也暗暗长叹。 宁宗年轻时其实挺喜欢喝酒的,但因节俭爱民,大过年的,连酒都舍不得喝。 皇子赵竑虽然性格耿直,不讨人喜,但在这点上面,和宁宗很像,不怎么铺张浪费,除了爱听美姬弹琴外,几乎也没什么不良奢好。 反观那魏王赵与芮,说话圆滑,又善于钻营,不学无术,又热衷赚钱,听说小小年纪,府中美姬如云,整日醉生梦死,贪玩享乐。 所以无论赵与芮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有多么礼貌谦逊,慕容英是非常对他不满,因为他认为赵与芮骗了官家,没有把自己真正的一面,展现给官家。 如今官家身体不好,朝中风雨飘扬,暗流涌动,丞相史弥远多次阻扰赵竑立为太子,居心不良,慕容英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官家,不能再受蒙敝。 慕容英想到这里,弯腰笑道:“荣王殿下不愧是陛下所选,果然心灵相通。” “哦。”宁宗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奇怪看着他。 慕容英不动声色道:“刚刚张华来报,他上门询问殿下,东宫过年需要多少美酒。” “殿下也是如此说呢。”慕容英笑着,学着赵竑的口气:“我大宋百姓还有吃不了饭的,我身为皇子怎么有心思喝酒。” 宁宗眼睛一亮,闪露精光,脸上也徐徐凝出一丝笑容。 慕容英暗喜,正想影射魏王在王府里大摆酒宴,铺张浪费。 突然,外面有人高唱。 “右丞相史弥远,求见陛下。” “丞相来了。”宁宗看向门外,笑道:“请他进来,咳咳咳。” 说话间,不知为啥咳了几下,笑容顿凝。 “陛下,要不要叫太医?”慕容英大急。 “无妨。” 皇帝坚持不要太医,因为这是老毛病,最近一两年,经常在天冷时会莫名奇妙的咳几下,但又咳的不多。 不一会,史弥远进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跟随,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臣史弥远,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史弥远进来先做足了礼,等起身后还向皇帝拜了新年。 南宋几天没上值,他也好几天没见到皇帝。 宁宗还是挺高兴,因为史弥远确实是诸臣中,第一个进宫来向他拜年的。 当然了,年轻的侄儿赵与芮更讨人喜,新年过后的第一天清晨,就进宫向他拜年了,而赵竑等到午时前,才来拜年,明明人就在东宫,居然比赵与芮还晚。 赵竑这种态度,但凡换了一个大宋皇帝,皇子身份早就被废了,也就宋宗仁厚,从不计较,到死都没有撤换他的心思。 此时史弥远先和皇帝闲聊几句,接着又说到皇帝生了龙子,更要祝贺皇帝,说到这里,伸手招呼侍从,递上一个精美的盒子。 第120章 全真金丹 “此仍臣派人从全真教长春子丘处机处,讨来的全真金丹,据说有调养金身,延年益寿之能,特献给陛下。” 谁不想长命百岁,宁宗听到是丘处机制的,眼睛一亮,赶紧看了眼慕容英。 慕容英眼中闪过不满之色,却只好上前接过盒子。 他拿到皇帝面前,皇帝拿开盒子,果然闻到一股丹香味,盒中放着三个瓷瓶,制做精良,看起来就不像凡物。 他拿起一个瓷瓶,见上面刻着一副画,一座雪山之下,两人席地而坐。 宁宗便道:“听闻嘉定十三年,丘处机以七十多岁高龄远赴西域,面见铁木真,实现了龙马相会(铁木真属龙,丘处机属马),此事当真?” “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长春真人道法高深,连铁木真都向他讨教长生之道。” 此时铁木真早就被称为成吉思汗,但南宋皇帝也好,臣工们也好,都依然称之为铁木真,以视蛮夷。 丘处机之名,在此时南宋鼎鼎有名,成吉思汗都专门下召让其去相见,探讨治国和养生之道,宁宗听到金丹是丘处机制的,相当高兴。 “好,好,好,丞相有心了。” 史弥远低着头,脸上尽是微笑。 史弥远进宫后没几日,刚生的小皇子突然暴薨,倒霉的宁宗又一次丧失爱子。 元月下旬,赵与芮磨磨蹭蹭,很不情愿的,拖家带口,带着数百人的庞大队伍,在宁宗落寞孤寂的目光下,准备离开京师前往庆元府。 宁宗身体也突然每况愈下,每日服用史弥远所献金丹,寄托金丹治病。 —— 信州矿场。 嘉定十六年新年。 一排排的矿工们笔直的站着,基本都是各组组长和副组长,他们虽然衣服还是比较破旧,但精气神比以前好了不少,赵与芮接手管理后,伙食和工钱都比以前高了很多,每十天还轮流休息放假一批,所以两个月下来,大伙的精气神提升不少。 很多人以前看的像难民似的,现在脸色都红润了。 小小年纪的全勇站在最前面,身后秦东、石狗儿、钱武等都站在他身侧。 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经历两个多月后,整个矿场才按照赵与芮的要求,一边开干,一边招人,终于招满了五万三千户,其中矿工五万户,铸钱户三千户。 因为赵与芮给的待遇太好,伙食又好,从信州开始,到四面八方,附近各州府都有百姓来投靠,以至于最后人满为患,赶紧先停下。 但全勇记着赵与芮的话,一定要有优胜劣汰,不然有些人拿着工钱不认真干事。 “来人。”这时全勇脸色严肃,往后一挥手。 秦东立刻上前,拿出一张纸来:“我报到的组长往前。” “6组,8组,19组-——” 随着他的报声,一个个组长往前几步,站成一团,大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共报了二十个组后,秦东大声道:“过去两个月,这二十个组产量最高,作用最大,按大掌柜要求,年底每组组长各赏铜钱五贯,副组长三贯,每组每户再赏两贯。” “发钱。” 随着着秦东最后的大喊,哗啦,现场后面一辆大车推到所有人面前,然后一把推倒在地,成堆成堆的铜钱,一串串掉在地上,所有人看的眼都光。 诸多没报到的组员脸上都露出各种羡慕之色。 接着每个组上前领钱,拿到钱的时候,每人都要大叫一声:“多谢大掌柜。” 至于大掌柜是谁,大伙都不知道。 但大伙叫出来的时候,都是真心实意,心甘情愿。 这轮发钱就发了近半个时辰。 接着秦东再次上前:“我报的组长,往前。” “2组,5组,23组--” 这些组长们又高高兴兴的上前,还以为又要发赏钱。 “你们这些组,产量极低,倒数二十名,下个月各组组长副组长,俱扣一贯工钱,每户再扣五百文,另免去组长副组长之职,重新选用。” “你们组内再自己投票,谁没有好好干活的,赶出矿场。” “每组先赶出五户。” 啊,现场一片惊呼,接着有人破口大骂:“王皮子这狗东西,叫他好好干活天天偷懒,被他害死啦。” “姓李的,你特娘当了个组长,就自己不干活,害我们全组吗?” 现场立刻吵骂起来,有组长怪下面人不好好干活,有副组长骂组长自己不干,偷奸耍懒。 众人吵着吵着,就快打起来。 “哗啦哗啦”突然远处传来跑步的声音。 众人回头,只见一队精壮,手持削尖的木棍,小跑而至,队伍齐整,行止有术,有若军队。 现场瞬息又变的鸦雀无声,所有人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2组先来,投票选出五户。”秦东厉声道:“二组的两个组长,跟钱武回去投票,另,举报有赏。” 于是在他们监督下,2组一百户先投出五户干活最差的。 是不是这五户最差不重要,以后各组谁再想偷懒,肯定要想想今天的场面。 现场有人大叫冤枉,但没有用,全家立刻被赶出矿场,撕掉契约。 因为他们足足有五万多户,每天上下午各五百户集合,现场只有组和副组长,然后该赏的赏,该处理的处理,搞了一个多月才搞完,一共开除了三百多户,换了大量的新组长和副组长。 经过全勇这么一搞,后面各组都不敢再有偷奸耍赖之人,谁敢不好好干,立刻有人举报,全户都将恨之入骨,投票将其开除。 —— 元月下旬,临安城外有几个码头,北边城外的码头最大,也是赵与芮一行人前往庆元府的登船点。 此时码头上人来人往,大量身穿黑色劲服的少年和女使们正在搬运东西。 赵与芮魏王府人多也算了,财物也多,来临安短短半年时间,赵与芮身家已经有数十万贯,要论赚钱能力,估计现在南宋朝无人能及。 成为亲王后,加上外判,赵与芮待遇直线上升,除了应有的俸禄外,另有春、冬服小绫各十五匹,绢各三十匹,春罗三匹,冬绵一百两。 另每月还有粮食两百石(两宋时有可能是田,没田就折成粮石每月发放,具体要到庆元府看),随身一百五十人。 也就是说,他外判之后,加上亲王身份,已经可以带一百五十名亲兵。 但说实话,南宋藩王外判,是地方军政一把手,只能带一百五十名亲兵,其实相当之少,有时远远不够用。 可对现在的赵与芮来说,已经很不容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组织自己的一队亲兵。 离京前,他征调了李平夏为魏王府步军营副指挥使(宋军一营为五部或五都,部为部将,都为都头,一都一部都是百人)。 其族人李平虎还是留在禁军,没有跟随。 周来为一都都头,兼第一队队将。(每队有两押,一押二十五人,一队五十人。) 牛宝为一都副都头,第二队队将。 李平山为二都都头,兼第三队队将。 李平豹为二都副都头。 另外副队将,和各队副队将,还有左右傔旗、押正、十将,伍长等军官,都是赵与芮自己培养的少年担任。 借着离京之际,他向宁宗要了大量的武官职,提拔了一批自己人。 但他现在兵员数不够,全府加起来,除了留守在信州铜矿的,不到五十人,所以等到了庆元府后,还要征招。 他魏王府的这都已经多了一队,目前隶于禁军侍卫步军司编制,等人员齐整后,还要上报侍卫步军司。 因为东西太多,众人正把财物等东西往船上搬,赵与芮站在岸边,不时看向南面街口。 大概等了有半刻钟左右,突然远处一辆马车缓缓出现,驾着马车的,正是副队将季虎儿。 赵与芮大喜,赶紧走过去,马车停靠岸边,季虎儿拜见赵与芮,然后赶紧往前走远点。 赵与芮上前掀起帘子。 马车里一股香气扑面,大家乐的掌柜周琼带着贴身丫头楚楚正端正坐在里面,这次赵与芮说服周琼也去庆元府,为他在庆元府继续开分店。 周琼满脸通红:“我和楚楚走了之后,大家乐怎么办?” “大家乐的事,我会让季虎儿和王妈妈说,不会亏待她。” “王妈妈值得信任。” 周琼脸色微正:“魏王说的对,王妈妈是值得信任的。” 周琼很快也下了马车,带着楚楚来到码头边,赵与芮把季虎儿叫过来,周琼和季虎儿交代了一些事,季虎儿便向大家乐去。 季虎儿挂了禁军的副队将,拿着俸禄,但赵与芮主要让他在临安设联系点,专门联系这边的人和事。 等周琼上了船,岸边上的东西也搬的差不多,一会这船要往前开,赵与芮会呆在另一艘船上。 此次他们从临安到庆元府,将先从海路到绍兴,然后继续沿海路先到定海县,再回头到庆元府。 朝廷给赵与芮征调了七艘大船,两艘福船,两艘海鹘战舰,三艘车船,最小的也有四百料,俱属于定海水军,以后也归赵与芮管。 定海水军是史弥远刚刚帮赵与芮从许浦调过来的,赵与芮非常重视,决定先去定海县,搞定水军的事,回头再去庆元府。 第121章 水军诸将的心思 所有人员和物资上船后,赵与芮来到海鹘战舰上。 海鹘战舰又叫‘铁壁铧嘴平面海鹘战舰’,是当时世界上第一种铁甲舰,由南宋原兴元都统制秦世辅创新,其舰舱壁装有铁板,开创了船装甲的先河,船首装有形似铧嘴的犀利铁尖,用以在水战中冲击犁沉敌船,较冲角破坏力更大。 这秦世辅打造的这船还算比较厉害,但是带兵打仗一塌糊涂,当年开禧北伐,他领兵出征,走到半路军队直接溃散了,当时宋军形势尚好,他麾下两万多人没遇金军就自行溃散,简直莫名其妙,南宋北伐最后惨败,他肯定要背一部份锅的。 赵与芮当然不认识秦世辅,他是听说有铁甲船,所以专门来到铁甲船上。 此时他正站在船头,观看海鹘战舰,身边跟着李平夏、李平山、牛宝等自己人,还有几个水军将领。 海鹘战舰全长10丈(约30.72米),宽1.8丈(约5.53米),船底厚1尺(约30.72米),10橹,平时配水手42人,载战士108人,是四百料船(载重约24吨),也是宁宗时期,南宋造的比较多的船。 因为这边没有战事,而且南宋在许浦的水军向来以做生意为主,所以船上只有战士三十多人,平时都用来装载货物。 船上最大的水军将领是副将冯德山,另有准备将阮聪,营指挥使陈东、副指挥袁高、曹志海等人。 几个水军将领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因为原本他们驻守许浦好好的,既没什么战事,还可以顺带做些生意,不料突然一纸调令,朝廷重新设立浙西沿海制置司,官衙并移至许浦,原浙东沿海制置司移置原来的定海,改为由新袭魏王提举,把他们许浦(苏州)调到了定海(宁波)。 听起来有些复杂,其实就是原浙东制置司官衙在浙西,现在改为浙西,浙东回到原浙东定海。 这么一改后,他们顶头上司变成了藩王,再看看年轻的赵与芮,几员水军大将有点担心,以后还能吃饱饭吗? 在许浦时,当地府衙都几乎不能正常支付水军饷银,因为宋制,水军一切开支都由地方支付,许浦水军过的相当清苦,不得不自己做生意。 宁宗嘉定十五年(1222),也就是今年早些时期,许浦水军都统制吴英提出,乞增招梢矴水手八百四十人,许浦水军固定在“总以万人为额”的规模。梢矴水手应该是属于掌舵船舶航行的水军。 许浦水军又增了近千人,开支更大,当地知府衙门苦不堪言。 吴英是南宋水军名将,以爱惜士兵,悍勇善战出名。 历史上因为朝廷无钱嘉奖,他还自掏腰包犒赏士卒,很受部下爱戴。 但他自掏腰包的钱哪来的?估计也是做生意来的。 史弥远这次从许浦调走七艘船给赵与芮,其中还有两艘千料福船,这是许浦水军专门用来跑商的。 这让许浦那边大为光火,很多水军将领对赵与芮不满。 史弥远就是不想给赵与芮太多战船,故意弄了两艘大型商船给他。 要知道此时许浦(苏州)地方财政比庆元府(宁波)还要好,许浦养水军都难,到了庆元府还有好日子过? 所以自从冯德山几人上船后,大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按宋制,地方主要长官即赵与芮为浙东沿海置制司大使,但水军日常工作由副使负责,而副使,必须是武将。 所以庆元府定海县的水军,还是冯德山负责。 冯德山身为水军一把手,此时正为水军将来发愁。 他愁的是几件事,一是定海县水军太少,才过来七艘船,一千多人,其中还有两条跑商的船。 二是以后魏王养的起他们吗?魏王这么年轻,听说才十六岁,好好的要什么水军?他懂屁的水军?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窃喜,因为浙西沿海置制司复设,他到了这边为副使,品级提升了,现在为武德大夫,正七品,在武官中,算是中上级军官,待遇好了很多。 岳飞二十岁从军,立下诸多功劳,干了六年才升到正七品武德大夫,冯德山几乎都没参与过什么战事,就跟着水军在许浦混混,能升到这级别,真是祖宗坟上冒烟。 他想到这些,心里还是有点美滋滋的,毕竟自己待遇好了很多,至于水军兄弟能不能吃饱,就得看魏王了。 就在冯德山若有所思时,边上的魏王赵与芮看着战船缓缓启动,慢慢离岸,突然道:“这次重设浙东沿海置制司,本王请丞相替本王在许浦水军中,挑选贤能充为军中,今天看到诸位兄弟,果然个个威武不凡。” 冯德山马上抱拳:“不敢当不敢当。”阮聪等人纷纷附和。 但大伙表情都有点敷衍,因为赵与芮年轻,又不是文官出身,还是宗室,据说以前还是普通百姓。 “本王曾请丞相帮诸位调品,冯副将现在是几品几级了?”赵与芮突然又道。 冯德山脸色一正,表情有些惊讶,马上弯腰道:“回魏王,末将现在是武德大夫,正七品十六级。” “哦”赵与芮点点头,又问:“冯副将在许浦时呢?” 冯德山脸色微红,低声道:“武经郎,从七品,四十级。” “一下子升了二十几级呀。”牛宝大声喃喃道:“恭喜冯副将。” 冯德山脸更红了,这么想想,好像真的要多谢魏王。 大宋武官七品就算中高级,从七品和正七品之间就有几十级,一级就是一个待遇,所以说重品不重职。 冯德山现在听起来正七品好像有点小,约等于后世少校,而他的定海水军副将这个实职,大概相当于后世团旅级。 但是如果上头有人,直接把他调到禁军中枢,那么武官七品一样可以干殿前司都指挥使,即相当于后世总参谋长包括大军区主官这种都能干。 这在后世几乎不可能的,武官七品相当于后世少校,你调来调去,要么营级,要么团级,离着军区主官总参谋长这些不知差了多少里。 所以说,南宋重品不重职,后世重职不重品,他只升了半品,就跳了二十几级,以后还可以差遣更高的武职。 听到这里,边上阮聪和陈东等人也是脸色通红,几人看着赵与芮欲言又止。 赵与芮扭过头:“阮将军现在几品几级?” 阮聪马上道:“回魏王,末将现在忠训郎,正九品。” 他还想再说,赵与芮又问陈东等人。 几人纷纷开口,基本都是八等里最低的小使臣,然后是正九品从九品。 阮聪最高四十七级,最低的五十二级承信郎。 “哦”赵与芮问完后,又点点头,没再说话。 阮聪等人这时急了:“禀魏王,咱们可没调升。” “是是是。”几人纷纷点头。 “啊。不会吧。”赵与芮惊讶无比,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们。 “回魏王,真的没有,末将等还是许浦时的品级,陈东都六年没动了。”阮聪急道。 赵与芮脸色严肃:“可能本王和陛下与丞相沟通时有些问题,你们放心,既然本王把你们从许浦调来,必然不会亏待伱们,等到了定海,本王立刻再办。” “多谢魏王。”几员将领喜出望外,那陈东率先扑通,单膝跪地,其他人一看赶紧纷纷跪下。 冯德山嘴角一抽,也只能跪下。 “啊呀,快请起,快请起。”赵与芮高兴的把他们一个个扶起来。 这回赵与芮知道,还得紧紧抱着史弥远的大腿,如果想晋升眼前这些军将,拉拢他们的心,必须要靠史弥远。 他可以决定晋升谁,但史弥远可以决定,批不批。 有了这番对话后,诸将对赵与芮态度好了不少,冯德山更是有问必答。 赵与芮带着几人,指着周边几艘船,一一询问。 两艘福船适合跑商,但水军改建过,上面也有武器和兵力,这两艘福船船长九丈多,宽两丈五,可载一千斛粟”。一千斛等于一千料,即载重相当后世约60吨。 另一艘车船是南宋匠人高宣所发明,他发明了十几种车船,载人从两三百到千人不等,这船到明初时,陈友谅和朱元璋翻阳湖大战就是主力船型,到二十世初中国还有地方在用。 车船分二车,四车,八车、九车、二十三车、二十四车等,后继还有最多的四十车。 赵与芮这艘算是中型车船,是二十车,有四十个翼轮,满员有两百二十多人,载重为八百料(48吨)。 车船是在桨的基础上改进,桨用手力,而车船用脚力,是当时重要的一项技术发明,车船最大的特点就是快。 史记““船两边有护车板,不见其车,但见船行如龙,上下往来,极为快利。” 南宋初,他也有两个缺点,一是不能在浅水航行,二是不能入海。 于是南宋在中后期,就开始发展小型车船,主要用于浅水和大江作战,主造五车、六车和七车船。 而赵与芮这艘居然是宁宗早期,有接近十年历史。 第122章 都是我出钱? “这车船这么破旧?”赵与芮这时也正瞪着车船看,七艘船里,车船最破,上面看起来到处都是斑痕。 冯德山嘴角微抽:“这艘车船确实老旧——”顿了顿道:“水军也没钱修缮啊。” 赵与芮想到什么:“庆元府有没有造船厂?现在归谁管?” 冯德山等将面面相觑,赵与芮身为沿海置制司大使,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宋朝有大量的官办和民办造船厂,巅峰期仅南方就有大小造船厂近三千多,宋人张平更是全世界第一个发明船坞的人,船坞在南宋时,已经遍布各地。 南宋的造船厂主要分布在江西、浙江、福建、广东等地,现在许浦、庆元府都是南宋造船重地,庆元府的官办造船厂,巅峰期年造各种船只约三百艘,当然,现在肯定不是巅峰期了。 最厉害的是江西吉州(吉安),吉州造船厂最高纪录是年产一千三百艘。 冯德山想到自己正七品还得谢谢魏王,当下心翼翼向赵与芮解释了庆元府的官办造船所——明州船场。 明州是在宁宗时改为庆元府的,但当地很多地方都没有改称,比如明州造船厂,还是叫明州船厂,官方称之为造船所(场)。 南宋时,官方造船所一般由两类机构开办和管理。 一是与各类物资运输有关的转运司、发运司、辇运司,二是与水军有关的沿江沿海制置司。 很显然,明州船场,就归赵与芮归。 船场最早设承务郎一员,这是文官中从八品,负责船场具体管理及查勘制船质量,后改为将作监主簿,变成从九品,也是南宋文官最低级的。 这种就是船场监官,目前明州船场监官为将作监主簿徐元。 官办船场实行军事编制,住营房。 除了监官外,其余的人分工役(工匠)和兵级(兵卒),甚至明州船场现在有多少人,那得问徐元,冯德山也不知道。 其中兵级是‘非自由手工业者’又称‘招剌’,其中有民间的工匠,从民间轮流征招,也有招兵时招来的有手工艺的人,进营后,就在脸上剌字(北宋时),后改为剌手上。 这些人进营后就以军事管理,没有自由,还要剌字,所以叫‘非自由’或‘招剌’工匠,这部份人按军队管理,发放钱、粮还有衣。 另一部份叫工役的,是官方可能感觉到人手不够时,就会再从民间征招,这也是强制性征招的,但官方只需支付工钱,不给粮和衣,如果工匠们不愿意,可以出钱赎免。 打个比方,你是个工匠,官方征招你进船厂造船,每月给你一贯钱,要用伱一年。 你说我不想去,可以,你反过来给官方十二贯钱,即一年费用,官方用你给的钱,去招另一个。 赵与芮对南宋工匠制度和造船业算是一抹黑,不过冯德山认真解释后,总算听明白很多。 他心中更是放心不少,因为就藩的地方有造船场,而且是南宋比较大的造船场,这是他最关心的事。 他不由再次看看那破旧的车船:“这船进船厂修的话,是-——本王出钱?” 冯德山不动声色,小心陪笑:“按规矩,该是制置司出钱。” 赵与芮是庆元府名义上的军政一把手,也就等于是要他出钱。 看这车船破成这样,赵与芮就知道许浦(苏州)那边地方官员是不肯出钱修的。 “买新船呢?”赵与芮没好气的道。 “庆元府和制置司朝廷三方出钱”冯德山再次道。 合着都是我出钱是吧?赵与芮无语之极。 这不是应该朝廷出钱吗? 谁让你是军政一把手,冯德山好像读懂他的心思,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 “你一共有多少水军,本王是指能打仗的,包括水手。” “回魏王,现在浙西沿海制置司下有船七艘,水军一千三百十八人。” 冯德山顿了顿后,再次小声道:“每月支饷约一千六百四十贯。” “。。”赵与芮。 “每月用粮,约一千五百石。” “。。”赵与芮。 冯德山又道:“另有家属三千九百人。”这次先来的军人,等他们安顿下来后,还要回去许浦军营接家属。 “。。”赵与芮这时才知道,宋朝和明朝一样,当兵的有家属跟随。 两宋用募兵制,如果家中有几个兄弟,被招募了一个,可能没有家属跟随。 要是家中主要劳力到了军营,很多家属也会跟随。 赵与芮立刻想到,南宋军中没家属屯田的习惯,曾经搞过军屯,但收不抵支,这点是不如明初。 这意味着,家属也可能要他养。 此时众将都看向他。 赵与芮把他们从许浦调到定海来,以后这些开支,都是庆元府出,赵与芮是军政一把手,下面人肯定要推到他上,也就是赵与芮出。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就大错特错。 冯德山想了想后,又硬着头皮,再次道:“禀魏王,许浦那边,尚欠军饷约三千贯。” “。。”赵与芮。 赵与芮头上无数个感叹号,不是说大宋很有钱的吗?为何缺饷? 等他了解到水军饷粮开支方式就明白了,原来这是大宋地方府和县支出的,但你要遇到一个好县府官还好点,遇到一个贪官,嘿嘿,有钱也不会支给你,总会找各种借口。 但一般来说,粮会保证有,总得让你们有的吃,然后会有各种手段,比如让你们做生意,租房子商铺给水军,等等,各种种手段来抵压和拖延。 冯德山这些兵马,已经快两年没领过正规饷银,以前全靠做生意补贴。 “咱们赚钱有两条路子,一是走两淮,帮运盐糖茶,二是往福广,帮商人运丝瓷茶等物。” 南宋有些商人跑海商,不用自己船,用官船,一来比较有安全感,二来若是海上遇到风险,损失官船也不用赔钱。 所以他们会找到水军,请水军帮忙运输,给点好处。 当然,也有水军主要将领自己单干的,比如吴英可能就这么干过。 总的来说,北方需求盐糖茶,南方需求丝陶为主。 冯德山来之前就听说这位魏王很喜欢做生意,说到这事时相当仔细,连什么货物大概的价钱都知道。 赵与芮一听就明白了,这事为啥要帮商人干,为何不自己干? 实际上有很多水军将领会自己干,但冯德山不能明说。 特吗的,都快亡国了,水军还在为饷银发愁,在外干活,赵与芮心中骂骂咧咧。 “水军将士们月饷多少?” 赵与芮很快又弄清南宋怎么发饷的。 这会大宋当兵按身高来,矮的五百文一个月,高的能达一贯以上,像行在皇城司的亲从官标准身高为(宋尺)五尺九寸一分六厘,约合今185~190公分,与明代锦衣卫之大汉将军相似,放后世也是高个子了。 这种起底都是两贯。 但因为现在皇城司里关系户太多,不达标的也多了。 周来和牛宝刚来到临安就特奏为亲从官,身高也不达标。 水军中普遍个子不高,大部份月饷只有五百文,相当廉价,但这会物价太高,所以很多百姓还是愿意当兵,至少可以吃饱,不然你在外面干事,每个月赚一贯还未必能吃饱。 想想赵与芮买只鸡要七十五文,一个大肉包子要三十文,一贯月钱也就每天够吃一个肉包子。 所以南宋时招兵还是挺容易的,关键是南宋征招兵的规则也先后改了两次。 先是把脸上剌字改为手上,极大提升了普通人当兵的士气。 接着在孝宗时,又改为七分军兵,三分效用。 效用的意思是不用剌字(但也有特剌效用),但这也没办法,你不这么干,招不到足额的兵员。 现在不是北宋开国太平时期,你要强征,还要往脸上剌字,人家宁可往北方跑。 北方到处都是军阀,你敢帮我剌字,我跑北方参加军阀,参加金蒙,打你大宋。 赵与芮一路与冯德山等水军将领聊着事,同时侧敲旁击听他们说话,感觉这冯德山几人还算有点水战经验,但长期缺乏训练,现在也无心在训练上,整天想着捞钱,还要养活底下的兄弟们。 冯德山几乎就差明说,请魏王带着大伙一起赚钱发财了。 当天天黑时,船队到了绍兴,赵与芮没下船,让舅舅全保长回绍兴老家。 他临走前,为哥哥赵与莒求了个登仕郎,文官正九品。 过段时间,朝廷可能会让其到阴山县当县尉,这也是两兄弟父亲干过的职位。 赵与莒当初在临安设计,想让其去不了丞相府,赵与芮其实相当恼火,不过转念想想,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若是有机会让哥哥去不了,估计自己当时,也能这么干。 而且他想过了,赵与莒这人很有心计,史弥远也比较了解赵与莒,或许,可以有其他作用?他心中,已经想到一个利用赵与莒的妙计。 第二天船队继续,一天一夜后就到了定海县。 到定海时又是晚上。 赵与芮继续住在船上,等天亮后才下船。 第123章 可以拉拢下 他带着定海县知县李宗勉、鸣鹤场盐监杜范,水军几位将领,周来等人下了船。 先去观看原定海水军大塞,也是浙东沿海制置司官衙所在。 这是大宋设立的第一个水军衙门,驻军军营从定海县外西边江东寨到定海县都有,县西南方有船坞,可以用来修停战船,西北是原统制衙门(制置司衙门也在一起),再西是统领衙门。 据历史记载,当时规模极大,统兵官有统制,有统领,又有正将,副将,准备将,各三员,兵四千人……寨屋五千六百九十三间:其中定海五千三百九十三间,江东三百间。”沿海制置司除了少量士兵在州城外的江东寨,绝大部分寨屋在定海县。 看看,当时总共四千多人,有五千多间房子,规模相当大。 但这样也未必够用,因为有家属,两宋各营普遍缺乏营房。 史记“皆两人住一间,颇不聊生。”又言“军人自言家口稍多者,难以安存。” “今有一家三名者,可起居两间,父子一家两名及一名者,却各照旧址起一间。” 简单说,基本是两人一间,或一户两间。 定海这边的几千间房屋,因为水军整体移驻许浦后,日渐荒废。 最后房子全被当地县衙收去,做为商用或民用。 赵与芮到了县里,召集县中官员看了一圈,发现只有原统制衙门和统领衙门还空着,其余基本都被当地官府征用了。 此时南宋与高丽和东本交易往来非常频繁,明州港做为主要登陆点,定海县正好在通往明州港的水道要口,每天来往商船无数,相当繁华,县城人口两万多户。 这只是官方统计数字,基本是以每户三人来计算,真实的人数,肯定不止六万,定海商贸发达,外来人口极多,估计最少十万人以上。 隔壁慈溪县,同期人口为:主客通计大小口十五万,没有户数记载。 这相邻两县,一个记载了户数,一个记载了人口数,很有意思。 赵与芮看后,感觉当地商业发达,商人商铺无数。 很多房子就是租给商人,放放货物,有的商人如果和官员关系好的,都不要出钱。 赵与芮看完一圈,脸色不怎么好,定海县县令胡鹏低下头也不说话。 他这县令当的好好的,还没满三年,突然一纸调令把他弄走,以李宗勉知定海县。 知县和县令不同,比县令高级,胡鹏自然不爽。 “冯副将。”赵与芮想了想后,突然道。 “末将在。”冯德山赶紧上前。 “冯副将和几位水军将领,暂驻统领衙门,每五天轮流一人,在江东寨当值。” “末将遵命。” 冯德山想说,咱们级别不够,住统领衙门行不行?不过魏王这么说了,他们当然没意见。 他们来了七艘船,有五个指挥级以上军将,五天轮一次,即每个月大部份时间还是住在县城内,冯德山感觉魏王这么安排也挺好的。 “水军其余将士,轮流留一都在县城驻守统领衙门和统制衙门,其余都在江东寨,每五天,轮换一次。” “末将遵命。”冯德山声音更大了。 胡鹏还是不说话,反正大宋文官也不怕你。 “谁第一个到江东寨。”这时赵与芮看向众将。 冯德山没有犹豫:“末将第一个吧。” 胡鹏这时终于说话了:“下官拜见魏王。” “胡县令你说。” “江东寨里的房屋都被租为民用,连船坞也租给当地船商,白纸黑字,年限未到,突然让他们腾屋,恐怕不妥,万一激起民变?” “哦?此事本王来处理。”赵与芮看了他一眼,回头看看李宗勉,李宗勉知道魏王的意思,赶紧交接,让这人滚蛋。 “第一都留守县城是谁?”赵与芮又问。 诸将左右看看,冯德山去江东寨,留一都的肯定是他们四人。 营指挥陈东看向阮聪,阮聪官比他高,他当然不愿抢出风头,但阮聪却低头不说话。 陈东想了想,往前一步:“末将带一都兄弟。” “好,你与全总管合作,由全总管给伱提供物资,派人挨个上门,通知那些占着军房的商人们,限三天之内,统统搬离,该退的钱,定海县一定会退给他们。” “末将领命。”陈东听着眉头一皱,这几千间屋子呢?不由有点后悔出风头。 胡鹏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退钱?你有钱退吗?人家肯吗? 接着赵与芮安排水军们先到江东寨驻守,留了一都陈东的人在县城。 各部按步就班,先住下来再说。 他带着李平夏等一干心腹在县城里转了转,主要是看定海水军的资产,然后在其中圈了大概一百间屋,分布在定海县四个方向,准备将来做生意当店铺用。 水军的船直接开到江东寨,发现船坞已经被占,里面还停着几艘民船。 冯德山站在船头,身边跟着周来、李平山,都是魏王心腹,他琢磨了下,魏王应该是想看看他办事能力。 魏王与史弥远交好,还特意升了俺为正七品,若是和魏王打好关系,将来定然还能差遣更大的官。 冯德山现在品级到了,就开始想着将来挪挪地方,弄个更大的实职。 他想刚刚魏王的吩咐,立刻叫来一个都头:“老杨。” “末将在。” “你带你那都人先下去,挨个敲门,让他们三天内搬迁,有什么契约都拿过来,定海县按契约退钱。” “诺。”杨都头领着一都人下了船。 冯德山笑眯眯看向周来和李平国,感觉自己做的不错,学着魏王。 “等下。”不料周来却叫住他们。 “我们有几个人跟过去。” “有些人,恐怕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通常能在当地生意做的比较大的,当地乡绅比较多。 “周都头说的有道理。”冯德山客气道,他官比周来高多了,但人家是魏王心腹,当然也只能客客气气。 这时他看到李平山带着几个少年,俱穿着兵甲,但看起来还很年轻,大都只有十八岁左右,却个个很有气势和精神,跟着那杨都头的人下了船。 现在房间没腾出来,当天他们还是住在船上。 约一个时辰后,魏王来了。 赵与芮身后跟着李平夏和李宗勉、杜范,看情况那胡鹏应该交接走了。 他再次叫过冯德山,带着冯德山和一波人沿江东寨转了转,还专门骑了马。 因为他们了随船带过来二十多匹马,都是赵与芮自己买的。 赵与芮先来到最北处,最北处有个鸣鹤场盐场,也是浙东主要的盐场,杜范现在就是盐场盐临。 这盐场与江东寨距离约数里,中间又隔着鄞江(后世的甬江段)。 “北到这边。”赵与芮来到江边,沉声道:“筑军营围墙,再建一桥和对面相连。” 冯德山一愣,没说话,只能点点头先。 赵与芮接着来到西边,靠近洋山庙,军营西部到这边,也要建墙。 先后划分东南西北四址,冯德山看了下,范围非常大,比原来的军营还大。 他不由涨红了脸:“建这么大营寨?这人力和钱?” “由军中将士自己来,定海县会有工匠配合。” “一应开支,由定海县支付。” 李宗勉在后面也是一脸茫然,因为刚刚交接时,定海县有多少钱他也不知道,魏王要做这么多事?怕是不够用啊。 冯德山听说要军士们自己干,表情更不愿意,又不敢说不。 但赵与芮这时道:“明日定海县会补发军中欠下的饷钱,以后逐月放发,决不拖欠。” “魏王仁厚,多谢魏王。”冯德山等人大喜,跟在他身后的军士亲兵们更是喜笑颜开,不敢相信。 李宗勉又苦着脸,这县衙支出又大了呀,不过这时魏王看了他一眼,李宗勉想到魏王的赚钱能力,顿时心里稍微好受点。 不一会,赵与芮来到江边,看着大江之水滚滚而动。 冯德山一脸恭敬,第一次看到魏王时,他感觉赵与芮非常年轻,非常稚嬾,心里是有点看不起的,但相处了两天,见赵与芮说话行事,相当果断干净,真有王侯之风,他渐渐有了些敬畏。 “这两天,我观冯副将麾下水军,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毫无军心士气,这样的水军,岂能打仗?有何战力?” 刷,冯德山脸色微变,接着涨的通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蒙对大宋虎视眈眈,水军又是我大宋江上的屏障,当兵保家卫国,这是天经地仪,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训练精兵,为国效力,这样,才能保护大宋,更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冯德山涨红了脸,沉声道:“魏王说的对,末将会好好训练他们。” 他心道,只要魏王你月月不缺钱,俺定给你练好他们。 “冯副将啊。”赵与芮这时重重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大宋这么多当副将的,几十万水军将士,你我两人能在定海相遇,这也是一种缘份。” 冯德山立刻道:“要多谢魏王才是。” “你有没有信心,把定海水军练好?” “有。”冯德山咬牙道,然后欲言又止。 赵与芮一直在观察他表情,感觉说了这段话后,冯德山并没有反感,反而有些羞愧,这证明,他也是想练好兵的,这种将领是可以拉拢一下。 “你说,有什么要求,我定然全力支持。” 冯德山闻言眼睛一亮,马上道:“末将希望钱粮不缺,伙食要好。” “工匠器械,具有供应。” “如果能把船再修一修,便更好。”他最后几个字是咬牙说出来的。 说出来时,感觉希望不大,因为修起船来很费钱,有时修艘船,不如买新的,但他不敢说买新的啊,魏王怕是没这么多钱。 “好,就这么说定了。”赵与芮一口答应。 冯德山大喜,有点不敢相信。 第124章 鸡飞狗跳 “冯副将家人都在?”赵与芮又道。 “随船来了定海。”冯德山道。 “家中尚有何人?” 冯德山有一妻一妾,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多大了?”赵与芮又道,嫁人没有? 冯德山愣了下,然后表情有点难堪,十七岁,尚未嫁人。 呃,赵与芮也是有些郁闷。 这冯德山女儿这么大还没嫁? 冯德山表情这时也很尴尬,他女儿属于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 长的不丑,许浦军中也有同僚介绍过,但冯德山夫人看不上低级的军官,高级的军官又看不上冯德山。 按他们夫妻的想法,最好能嫁给文官,但文官更看不上这种武官子弟。 于是这么拖了下,从十二岁拖到十五岁,年龄大了,后面再想嫁就有点难。 赵与芮考虑了下,年纪大就大点吧,还得用联姻拉拢。 表弟你辛苦下。 他便道,我有个表弟,全勇,为饶州‘提点坑冶铸钱司’信州铜场监当官,官阶为武官正九品,五十级保义郎,年方十六,尚未娶妻。 至于严妙蓉,给她个妾的身份就行了,这种买来的女使,肯定要让位冯德山这种统兵大将。 啊,冯德山听了也是一愣,没想到魏王真的想和他联姻。 但魏王表弟,居然比他女儿还小一岁? “这,这——这合适吗?”冯德山涨红了脸,有点不敢相信。 赵与芮已经看到他两次涨红了脸,证明冯德山这人本质应该比较忠厚,至少不是老奸巨滑的人。 “女大一,抱金砖,这种求都求不来,我觉得挺好的。”赵与芮不动声色道:“这也是缘份呐。” 魏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冯德山咬牙低头,抱拳:“但凭魏王做主。” 能与魏王联姻,冯德山想来想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啥坏处。 他只是没想到魏王刚到定海,就迫不及待和自己联姻。 于是全勇的婚事,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两人成了联姻,后面说话就方便了很多,冯德山态度也越发的和善和客气。 赵与芮道,他要在这边成立私人商铺,主要用来做生意,会买几艘船,用来跑远海,冯德山不用出钱,派几个精通水战和海事的人跟着指导,分股两成。 至于买什么船,需要多少水手,多少人手,要配什么兵器,由冯德山帮忙。 这边赵与芮以做生意为名,准备组建自己的水军和船队,另一边陈东带着一都人正来到统制府衙。 进来后,他发现现场人很多,好像都是魏王府的人在忙碌,搬运东西。 他不由一愣。 庆元府有个更大的魏王府,还多次扩建,看魏王现在这打算,似乎可能不住魏王府,长期住统制府衙? 当然,魏王有浙东沿海制置司大使的官职,住这边也没什么问题,制置司府衙就和统制府在隔壁。 此时他们一都一百多人都在后院,那全管家叫他们等会,然后走了出去,不一会,外面进来一辆马车。 全管家指挥两少年抬了一个箱子到地上。 扑通,那箱子重重落地,全管家打开箱子。 哇,现场所有人目露神光,陈东更是眼睛大亮。 这箱子里全是铜钱和会子,不知有多少。 全管家不动声色,从地上抓了一把会子,然后一路走一路递给陈东部下。 “大王有令,大冷天的请兄弟做事,不能亏待了兄弟们,这件事办的好,大王还有重赏。”全管家一边说一边往诸军士手上塞,基本是每人五贯会子左右,折铜钱一贯多。 军士们有的手足无措,有的哈哈大笑,个个表情震奋。 “多谢多谢。”有人激动道。 许浦水军有一大半快两年没拿过饷银了,包括跟着冯德山过来的,都是如此。 现在突然拿到一笔‘巨款’,确实有点激动。 “是多谢大王。”全管家不动声色道。 “多谢大王。”四周立刻有人轰然叫道。 陈东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全管家一个个发钱,每发一个,都有人笑道,多谢大王。 现场气氛非常热烈,大伙都说魏王仗义。 不一会,全管家就到了陈东这边,也递了五贯会子给他。 陈东下意识接在手上,稍微犹豫了下,很快道:“多谢大王。” 全管家拉着他边上,小声道:“等会你们先去一家家敲门,如果没有人在,就贴上封条,上面咱们写了字--”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往陈东手上塞。 陈东低头一看,却是个五辆重的大银锭。 他心中狂喜,赶紧塞进袖子里。 接着全管家召集众兵,教他们怎么干,陈东发现,以前这些混蛋毫无组织和纪律,今天居然安安静静在听全管家说话。 全管家说话时,边上有一群少年在写封条。 陈东微微有点动容,没想到王府门下这么多会识字的。 大概半个时辰不到,东西写好了,少年们拿着桨糊和封条,跟在他们身后。 陈东带着一都兄弟高高兴兴上街,县衙也有几个人也来到现场跟着他们,领头的是个典史,叫梁有斌。 典史大概是南宋县府官员以下最大的吏。 北宋时叫押录,后来改为典史,又称典押,相当于县府的部门主管吧,后世局长类吧。 梁典史身后跟着两贴司,可以理解为后世的科员。 两贴司身后还有几个手力和弓手,手力和弓手统称之为役人。 像周来和牛宝跟着赵与芮之前,就是役人。 齐雄当天在县衙就是被弓手射杀的。 这些人都可以理解为后世的合同工,临时工。 两边加起来有一百多人,浩浩荡荡的上街了。 先去了最繁华的城北,两贴司手上拿着文件,指着一些房间告诉他们,这是原定海水军的。 现场有些房子都被改成店铺,有卖酒的,有卖盐的,但绝大部份还是做仓库。 因为水军的房子大部份位置不是很好,位置好的都被开了店,不好的当成仓库,或住房。 陈东本来不想亲自上阵,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也是冲在前面,率先来到一家卖酒店铺前。 铺子里的看到这么多兵役来了,也是吓了一跳,但掌柜的还是笑吟吟迎上来:“将军要买酒吗?” “你这房子是浙东沿海制置司的伱知道吗?”陈东问。 “这都是七八年的事了?后来由县衙租给咱们东家了。”掌柜的笑道。 “现在我们要收回了。”陈东道:“三天内搬离。” 掌柜的脸顿时垮下来,他眼也挺尖,一眼看到藏在人群里的梁有斌。 “梁典史,咱们白纸黑字可是签了契约的啊?” 梁有斌寒着脸走出来:“朝廷重设浙东沿海制置司,所有产业都要收回整顿,县衙会把余下的钱退给你们。” “这契约说废就废,县衙岂能这么干?” “你别吵了。”陈东叫道:“这些房子是浙东沿海制置司的,县衙无权处置,你们的契约是无效的你明白不?” “白纸黑字还有官印,我就不信,大宋还有没有王法。”掌柜怒道。 陈东懒得理他:“下一家。” 直接带人去下一家。 与此同时,他们一百多人,分成几十批,到处上门,有的是让商家限期搬离,都是地段比较好的,赵与芮看中的,还有部份直接说,以前合同作废,要重新签,租金另算,和浙东沿海置制司来算。 县衙以前的合同租金大部份比较低,赵与芮都要加价。 赵与芮看过定海县城的部份房子和江东寨的。 冯德山水军一千多人加上家属近四千人,现在住在江东寨三百间是肯定不够,但等家属过来后,可以一部份住船上,一部份住营房,然后组织他们搭建房屋,所有费用由定海县出。 而定海县五千多间房,赵与芮自己要用两三千间左右,主要是自己水军招募,训练和商铺经营,另外两千多间,留一千间为仓库,一千多间租掉。 其中一千间为仓库的,都选择比较大的,然后租给自己的商铺,即便他以后不在这里当大使,仓库还是他的。 定海县水军已经走了七八年,突然调回来又要收回以前的房子,顿时弄的县里鸡飞狗跳。 很多人找去县衙,发现县令已经换人了。 李宗勉道,那些房子是沿海制置司的,县衙无权处置,什么,县衙和你签了合同?那你去找前任胡县令和前前任周县令,前前前任王县令啊。 三天时间一到,定海县里和江东寨的五千多间房,只有八百多间被腾空,还有近五千间没动。 大伙都在观望,很多人知道是京师来的魏王要收回,但众人觉的人多力量大,这五千间屋分布在几百人手上,最多的一个商人租了近一千间,全部用来屯货,短时间也根本搬不走,所以都在观望,看魏王下一步怎么办。 而此时赵与芮正在统制府衙与李宗勉、冯德山在讨论。 院子里声音很大,有好多人在拆墙,他的大使府衙与统制府衙就在隔壁,赵与芮直接拆了墙,两处并一处。 桌上堆着很多资料,周来正向他们解释。 第125章 魏王,权都不要? “这个刘东家是郑昭先(嘉定十二年(1219年),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姻亲,咱们和他谈好了,交出一部份,另一部份租金不动,到期再回我们。” 郑昭先虽然致仕,但赵与芮尽量不想得罪他,没涨租金,要求到期归还,对方也痛快答应了。 “这个李东家,是曾从龙的好友,当年资助曾从龙,咱们让他交出一部份,另一部份,给他减免了租金,到期再算。” 曾从龙也是嘉定十二年的副相(参知政事)因被言官弹劾,暂时罢相在家,历史上他还会复起。 赵与芮不知道他会不会复起,但听到他是被罢的,想着尽量不要得罪,因为古代复起的人太多了。 周来在讲,边上冯德山等人听的一脸不可思议。 短短几天,赵与芮把定海县大部份有钱人都摸了个遍,然后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有背景的,尽量不能得罪的人,赵与芮甚至采用降租的方式,保持拉拢,但会再收回一部份,别人看到是魏王摆低姿态愿意降租,也愿意妥协,毕竟这是魏王。 第二种是没什么背景的商人,有用的商铺收回,没用的涨租,爱干不干。 冯德山都能猜到,等过了三天,那些还不肯搬的人,又没背景的,肯定要被魏王往死里干。 第三种有点小背景,背景又不大,既可以得罪,也可以拉拢,魏王是拉拢一批,打击一批,并优先打击定海县本地的商人,拉拢外地来的商人。 定海县是流动人口密集所在,当地常驻人口官方统计是六万多,但南宋官方统计人口时,军队、僧道、官僚贵族,甚至连勾栏这种都不在统计内,外来人员也不在,实际超十万,其中约十分之一是外来流动人口。 魏王将一些本地商贾的房子收回来,再租给外地商贾,引起他们之间的内斗。 现场这些人一番分析,很快确定了打击和拉拢的对象。 “本王听说已经有人准备上京告御状?”赵与芮这时沉声道。 四周诸人各种怪异神色。 “本王为公事收回房屋,就算到了陛下面前,也问心无愧。” “对于那些顽固的反对者,只有坚决打击,走,按计划行事。” 他说罢一挥手,众人赶紧散开,纷纷出府。 知县李宗勉慢慢跟在赵与芮身后,好像有话要说,李宗勉在历史上的评价是: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而且比较节俭,身后被称公清之相。 既没什么积累财富,证明他为人清正。 他节俭,肯定是没有贪污没有钱,只有自己工资才会节俭着用。 这人总体来说,在办事方面比较开明。 此时他突然快步追上赵与芮,低声道:“魏王小心,莫要出人命。” 顿了顿道:“若出大事,传出去对魏王不好。” 他表示是关心赵与芮,倒不是自己做事迂腐。 “乱世当用重典。”赵与芮沉声道:“我们刚到庆元府,如果连定海县都搞不定,不知有多少人会看我们笑话。” “李大人也不想我们一无所获,不能造福于民吧?” 赵与芮知道对付这些人,当用大义和道理:“李大人相坚信,只要咱们团结一心,一起努力,定海县,定然会成为大宋最富的县。” “定海的百姓,定然是大宋最幸福的百姓,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们能生活的更好。” 李宗勉被忽悠的有点晕呼呼,实在没想到收回屋子和造福百姓有啥关系。 但魏王做事还算靠谱,跟着魏王以来,他收入也高了很多,因为魏王老是往他家里送食物鱼、肉甚至盐糖等物。 魏王知道他人品,所以不送钱,而直接把货物送到他家里,他想拒绝也没有用。 有了这些东西,他的俸禄就用的少了,等于变相涨了工资。 他心里还是很感激魏王扶持他。 “下官一定尽力支持魏王。”李宗勉只好道。 此时的定海县街面上,一波黑衣少年拿着木棍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队披甲执锐的甲兵,浩浩荡荡来到一排屋子前。 街上到处都是百姓,全部看向这边。 “你们想干嘛?白纸黑字不做数是吗?”有人站在门口,又惊又怒道。 “各房墙上到处贴着制置司的说明,三天期到,不搬迁者,一律充公,咱们也是先礼后兵。”领头一个少年,也就十八岁左右,喉咙非常大,立刻大声向四周道:“各位乡亲看的清楚,制置司先礼后兵,劝阻三日无效,有人强占制置司房屋,难道为了自己赚钱,就可以不顾百姓生死活?” “制置司收回这些房屋,是要用来安置流民和贫困百姓,为民谋福利啊。” “放尼娘的屁。”那东家听的破口大骂,信你才有鬼的,还安置流民和百姓。 “污言恶语,给老子打。”少年一声厉喝,众少年纷纷冲上去。 赵与芮才不惯着他们,没有背景你还敢站出来反抗?打的就是伱们。 当天赵与芮砸了二十个屋子和十几个店铺,里面的东西全部搬出来后,现场发给四周的围观的百姓,百姓们欢呼雀跃,高兴的一比。 其中抄到一个粮仓,赵与芮派人在街上直接派米,不管是谁,来就能领米。 与此同时,到处都有少年们在街上宣传,那些奸商霸着商铺和屋子不肯让出来,赚了很多钱又不救济穷苦百姓。 宣传工具可是一大利器,百姓们又比较仇富,赵与芮这么一宣传,再派米送东西,围观吃瓜群众是纷纷叫好,都说砸的好,打的好。 当天赵与芮他们也砸的不多,就弄了三十几个屋。 第五天不用他派人上门,各路人马纷纷上门要求退租退钱。 赵与芮按合同退钱,有些生意做的比较大的,他还多退一点,众人也不知该骂还该谢他。 赵与芮砸的几十间里,其实只属于三个不同的老板。 解决了三个人,其他人都愿意妥协。 几千屋陆续收回来后,有的重租,有的赵与芮自己开球牌室,有的当做仓库,为赵与芮以后屯集货物准备着。 赵与芮要求把成片成片的屋子,按后世小区规划,建木泥墙包围,圈起来,保证私密性,设进出口各一,派人守卫。 在定海县这几天,赵与芮部下有个少年叫全七,专门负责为冯德山水军中送猪、羊、鱼等肉食。 每天要有小荤,三天一次大荤。 全七专门负责购买和送货,不送钱给冯德山,就是送货物,这些钱,将来都要从定海县帐面上走,因为当地县衙,本来就负责水军的粮供。 水军们以前哪有这待遇,几天一吃个个哇哇大叫,纷纷都说来到定海好。 这时冯德山开始好好操练,主要是操练水战和纪律。 这第一批水军,赵与芮并没有用队列训练他们,任冯德山自己操练,因为这是属于朝廷禁军的。 嘉定十六年二月初,赵与芮来到庆元府魏王府。 庆元府府治在鄞县,通判聂子述,知县是郑清之,都是史弥远的人,赵与芮在定海县的时候,他们已经提前到了当地。 这边距离定海县挺近的,走陆路也就五十里不到,骑马不要一个时辰,走水路两个时辰内。 正因为近,所以赵与芮把王府的人分为两部份,一部放在定海县沿海制置司府衙,一部放在魏王府,他则两边跑。 他自己人基本都在定海,然后像王府的长史莫泽、司马程珌等史弥远的人自然也留在王府,这一下子就把自己人和史弥远的人分开了。 长史和司马是王府极为重要的官员,按宋制,宗室判地方,都是一把手,但朝廷又不放心,所以会用长史和司马抑止宗室权力。 前魏王赵恺当初到宁国府时,宁国府的长史要与司马一起分治宁国府,让赵恺坐享其成。对此赵恺断然拒绝,并上奏皇上曰:“臣被命判宁国府,今又专委长史、司马管政事,等于把我架空了。况且一郡设置了三名执政的官员判府,臣担忧会因争权夺利而骚扰百姓,只有弊而无利。臣以为,长史、司马以分管钱谷、讼谍为职责,他们所管之事应呈为臣审批,这样便会理顺关系,有利于整治。” 后来宋孝宗同意了,赵恺成为南宋宗室里第一个享有实权的当地军政一把手。 二月初,刚到庆元府的赵与芮在见过庆元府部分地方官员后,便当着现场所有官员道:“本王虽判地方,但长史与司马有分治之职,以后府中大小事务,可先向莫长史与程司马禀报,若两位大人处理不了,再报与本王。” 现场一片哗然,魏王这话等于是想做撒手掌柜,啥事也不管?权都不要? 莫泽与程珌对视一眼,暗暗点头,魏王果然知趣,并没有像前魏王赵恺那样想独揽大权。 听说魏王在定海县与民争利,他如此喜欢赚钱,当让魏王多沉迷赚钱之事才是。 现场有三位高级军将,是当地屯驻大军都统制罗威,副都统制江飞,统领梁鹏英,三人本来想在会后私下拜见赵与芮的,没想到赵与芮说了不管权的话,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第126章 准备换人 赵与芮现场对三位步兵大将爱理不理的,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没算,莫泽等人看在眼里,感觉魏王心思,真的只在水军和做生意上。 魏王可不是嘴上说说,他召集官员说了这番话后,第二天就离开庆元府,直接又跑回定海县。 庆元府有通判,还有长史和司马,府内大小事宜,军政民事,他们三人共议,魏王坐享其成,皆大欢喜。 赵与芮才没功夫和这些人争权夺利,他们想要地方治理权力,赵与芮就给他们。 庆元府主官都是史弥远的人,赵与芮当然远离。 离开了京师后,他似龙入大海,自由自在,很多想法念头都要逐步实施,哪有功夫管理一府之地。 赚钱,练兵,造火器,造船,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整天盘旋,他都不知道先干什么好。 定海县这会还算有点小钱,得益于当地的商业发达,加上盐糖茶课,还有造船业等,都在南宋各县中排在前列,加上人口众多,非常适合用来当创业基地。 赵与芮回到定海县的第一步就是准备换人,即把整个县里各衙门全部换上自己人。 两宋县一级的主要的官员除了知县,还有主簿、县尉,曾经两万户以上设县丞,后到南宋就取消了。 另外又根据人口数,会有增减。 不满一千户的县,县令会兼主簿或县尉,有的小县甚至只有一个县令,没有县尉和主簿,人口较多的,县尉会设两个。 这几个官员,在南宋又叫亲民官。 而赵与芮的表弟全勇,现在叫监当官,通常按宋制监当官当满两轮(三年一轮),如果表现出色(当然有关系的话,可能一轮都不要)可以晋升为亲民官,通判当两轮,也能升知府。 但赵与芮给全勇弄了武官的品阶,明显以后想让他往军队方面走。 定海县人口较多,所以有一个主簿,两个县尉,全县就四个亲民官,然后又按县人口,从一万户到一千户,分设曹司(10-30人)、手力(30-70人)、弓手(10-50人)。 一万户以上的大县,最多可以设吏人150人,后来随着两万户的县越来越多,吏人编制也越来越多,到现在为止,两万户以上的县,吏人大概为两百多,即便是京师的县,也没有超过三百人的。 定海县的吏人总数则为两百二十二人。 这不说比后世了,就是比起明朝来,南宋一个县吃公饭的人还是相当少。 其中曹司就是指押录(典史)、手分、贴司,可以理解为各县的局长和公务员们,主要干的轻松的脑力活,文书之类,南宋时又添加了刑案推吏,专门办案。 手力包括:解子与脚力(负责将州府文书公移传达于县的役,脚力、解子等还承担抬轿、巡更等役使)、斗子、库子掏子、秤子等(这几个役人以掌管度量衡、官库钱物的质量检查、保管出纳及出入籍帐)、医人、杂职、拦头(拦路收税)、所由(相当于捕快),另有追催拖欠租税、为县官“供身驱使“,提供迎送搬运等各种差使,专副,指在酒务、官库、驿馆等处设置的以征收专卖收入为主要职责的公人役目。 这些可以理解为后世的合同工,临时工,基本干的都是体力活。 弓手就是带兵器的人,原意用来镇压百姓造反,后来又兼牢子(狱子),负责看管牢房,捉拿贼犯和走私、看守城门等,像明朝的巡检弓兵。 南宋地方主官都要异地任职,且是三年一任期,官少而吏役多,而这些吏役基本都是当地人,或豪强士绅的族人,或致仕官宦的亲属,或商贾富人推荐,更有甚者,还有地方青皮流氓参与。 也有很多吏役,都是一代接一代传承接班,父亲干到退休,儿子顶替接着干,儿子退休,孙子接着干。 如果在和平时期还好,但如果在乱世,容易滋生一个不好的现象,即所谓的‘吏强而官弱’。 到南宋中后期时,朝廷也多次出现了诸多“吏强官弱“的议论,公吏被称为当时地方上最大的祸患之一。 当时有很多县级胥吏“自号立地知县“被百姓称为“立地官人“,有人甚至称当时以“官不可任而任吏“。 可以说,此时南宋士大夫普遍认为,地方形成了吏人专权、乃至专横的局面,但却没有人提出有效的应付之术。 其中原因,一方面有主要官员只干三年,反正有权也好没权也好,干满三年就走,没必要和地方吏役们争权斗狠;其二,吏役都是当地头蛇,很多事情确实需要吏役们配合才能干好,当时整个南宋地方艰难,吏役们为保证赋税的及时足额上缴,保持政令民情的上行下达,协助县官办理狱讼以缓和社会矛盾等各方面,都起了重要作用,官员们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三吏役们弄到的好处,还会分给官员,何乐而不为。 正因为朝廷和官员们不作为,或者也不想作为,南宋中后期地方吏役横行地方,营私舞弊,违法害民,严重拖累南宋的经济和影响百姓安乐。 赵与芮此次收回房子,基本都是县中役吏和县官勾结干的,全部都是低价租出,私下收好处,肥了个人亏了朝廷。 赵与芮把房子收回来大半,得罪了相当多的县中商贾和吏役。 二月初四,李宗勉在县衙与人争吵,据说还拍了桌子,因为他的话,完全在县衙没人听。 当天下午,李宗勉请求换定海县主簿和县尉。 公文到了庆元府,长史莫泽和司马程珌本想以三年期未到来驳回,但想到这是魏王的人,还是征求了魏王的意见,并且这是人事任免,身为地方军政一把手,魏王肯定是要知道的。 赵与芮当天也正好在庆元府魏王府,没去定海县,因为长史莫泽,司马程珌还有通判聂子述三个史弥远的心腹,正在向他汇报庆元府的情况和利益分配。 三人都是新来当地,和前任交接之后,汇总了庆元府的情况,虽然想驾空赵与芮,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特别他们知道魏王爱钱,定海县、慈溪县两个县,不能动。 今天赵与芮带了个青年过来,然后向他们介绍,这是他兄长赵与莒,原本朝廷要让他去阴山当县尉,赵与芮专门要过来,到定海当县尉。 莫泽三人对视一眼,原来是魏王想换自己兄弟,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此时赵与芮坐在主位,赵与莒站在他身后。 通判聂子述正在打量赵与芮兄弟。 他以前干过知府,这次降成通判,但想到之前被罢官在家两年多,还算能接受。 而且通判在两宋,有监视一府主官的意思。 按宋制,通判可以直接向皇帝奏报州郡内的包括州郡(府)官、县官在内的一切官员的情况,等于通判就有了监察地方官员的职责,通判还掌除监府州外,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皆可裁决,但须与知州(知府)通签文书施行,通判是兼行政与监察于一身的官吏,权职相当之大。 聂子述来庆元府任通判就一个目的,看好魏王,架空魏王的权利。 他和长史、司马再加上赵与芮,四人是庆元府最有权的四个,现在其中三人联手,绝对是有把握架空赵与芮的。 当然了,他们没想到赵与芮到了这边后,也非常自觉,直接把庆元府的权力移交到他们三人手上,一门心思想着在定海县赚钱。 最近魏王与庆元府交接,府中大小事宜都由三人收管,他们需要向魏王报告之后,联名通签向京师报备。 主要就是钱粮人事等部份。 长史莫泽等赵与芮兄弟坐好后,便开始道:“庆元府所有赋税窠名被分为两税、榷盐收入、榷酒收入、商税、牙契收入、市舶收入、湖田收入,职田收入和杂赋九类。” 这九大收入,也是南宋发达府县重要的财政来源。 赵与芮认真听着,也正好学习两宋赋税收入来源和支出。 其中两税即正税和附加税:‘州郡二税之正籍尽以上供’。 也就是说两宋两税主要是上缴的。 其中正税包括征收的夏税为钱(可折绢、绸、绵、折帛线)和秋税为粮(其他地方每亩征七升到一斗,江南亩三斗左右)等。 当然,他的用途却不是全用在中\央,其中绢绵主要应付殿前司诸军和府界诸色人春冬衣用。 也就是说,京师禁军殿前司和地方主要官员(有绢绵分配的),都是从这正税里出。 苗米还要供应地方驻军,余下的才是中\央的。 而两宋附加税往往比正税还多还重,名目繁杂,比如耗米,就是说秋粮税在运输中会损耗,所以每纳一石,征耗米4-5斗,在有些贪官污吏的贪婪下,甚至会出现耗米一到两石的,这还叫正耗。 另有明会耗、州用耗、水脚钱、车脚钱、义仓税、农器税、香盐钱、市例钱等各种附加税,到南宋中后期,都甚至超过正税,这让很多百姓要多交一两倍才能及数,百姓身受其苦,民不聊生。 用莫泽的话说,这两税除了提供定海驻军外,就只有魏王府和他们主要官员的绢绵是从这里出的,其余都要上交。 第127章 魏王想吃空饷? 然后九大收入里的湖田收入和职田收入,是贮存于府都仓中,但不代表是给他们自用,有很多用处。 职田本来是官员的补贴,像赵与芮判到庆元府后,也有了在职田,若没田,就给粮。 但通常官员们是用不完的,比如像魏王这种职田有一百亩往上,江南现在年产三四石,两浙路包括庆元府现在都是两季稻,更是达到过六七石,他肯定用不完。 以前官员们可以用不完的卖,现在不行了,用不完的存仓库,算国家的了。 庆元府湖田是政和年间设立,原本用来接待高丽和日本使者经费,后来有多了,就作定海水军粮米。 说了这里,莫泽便道:“定海水军搬迁至许浦后,湖田收入就用在赈灾和开发圩田,现在魏王又让迁回定海水军,以后这块收入-——”莫泽支支唔唔,似乎不想拿这块收入给定海水军。 “有多少?”赵与莒突然问。 他现在是定海县尉,当然可以问这件事,如果拿不出这块收入,就要定海县负责。 莫泽三人没想到魏王没出声,赵与莒居然多管闲事。 三人齐齐看向赵与芮,赵与芮也正惊讶看着哥哥。 赵与莒直接道:“若是拿不出这块收入,就在我们定海县承担,与芮,这对定海县百姓和官员来说,都是个沉重的负担啊。” 赵与芮果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扰了扰头,好像很烦这种事:“这些地方事务真是麻烦,要不大哥与莫长史他们商量?与芮想——” “与芮,你是一府长官,岂能天天想着赚钱的事,不管政务?”赵与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赵与芮原本都想起身走了,被大哥一叫,又只好坐下。 对面莫泽和聂子述对两兄弟表现看在眼里,不约而同心里都骂了句:“多管闲事。” 赵与莒显然多管闲事,还要追问湖田收入。 莫泽和聂子述的意思,两人原本想把这湖田收入私吞一些,带着程珌一起贪。 这两人都是相当贪婪的官员。 莫泽以贪渎为名,而史书对聂子述从四川当官回来时的评语是:“归装满载,由是田宅浸广宝玩充韧。”可见比莫泽还贪。 现在赵与莒打破沙锅问到底,莫泽也只好道:“庆元府湖田有定海凤浦、沈窑、东钱胡一千多亩,广德湖七万多亩,万金湖八万多亩,共计十五万七千亩。” “啊”这次赵与芮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湖田这么多。 湖田在南宋中后期已经占据税收比相当之重,他主要是指长江下游地区开辟的低洼水田,湖田在北宋时几乎没什么,南宋因为失去大片国土,同时为了解决财政困难,所以开始全力开发湖田,其中在江东和两浙路得到充分的开发,很多低洼水田变成了良田。 南宋两浙这边都是一年两熟稻,这些田在南宋时亩产达到三四石甚至六七石,即便是后面的明清都没有超过南宋。 如果按照六石产量,仅湖田收入,庆元府有近百万石。 赵与芮立刻道:“这么多?那定海水军的粮米能保证了?” 莫泽则苦着脸:“魏王听着是多,但还要除掉很多。” “除掉正税收约十余万石,附加税也算十余万石,再除掉地租五成(如果要用官府的牛和农具地租还能达到六七八成)。” “还有招待来往的日本和高丽使者费用。” 莫泽七扣八扣,最后表示,去年入庆元府仓库,为八万石。 赵与芮听的差点要跳起来。 不过他好歹也忍住了,不由抬头看向莫泽,因为莫泽手上就拿着账本。 果然,赵与莒要求看账本。 莫泽没办法,只能递给赵与莒。 去年湖田岁入一百零二万石,最后入库为八万石。 除掉税收和百姓佃户们的收入,居然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当然,中间还有一部份做为招待费,用在外国使者身上了,这是庆元府特有的地方,没办法,这里是高丽和日本特使必经之地。 赵与莒看过后,立刻递给赵与芮。 赵与芮稍微看了眼,余光看到去年庆元府全府总产量是四百十几万石,而总田数是两百三十多万亩。 如果按照双季稻的算数,最少产量一千万石以上。 赵与芮看到四百多万石时,都觉得这数据假的离谱。 南宋耕地面积约七百万顷,总产量约九-——十二亿石,后世到50年总产量才达到二十亿石,人均连南宋四分之一都没有。 庆元府是此时南宋最大的十个府城,经济人口都是排在前列,粮食产量只能可能就四百多万石。 但在历史上的理宗时期,庆元府表面数据产量一直在四百三十万石左右浮动。 至于真实的产量,至少现在没能人知道。 因为为了避税,很多官员军将和富商都会想办藏田,和少报产量。 湖田亩产能达五六石,是因为这是官办的,不方便造假。 此时赵与芮随便看了眼,就把帐本还给莫泽,然后就道:“现在定海水军有五六千人。” “每年至少要保障五万石。” “哪用这么多。”聂子述立刻叫了起来,表情有点激动,更是引经据典。 这会宋朝人口粮也是相当之少的,太宗时,王禹偁说:“假使天下有万僧,日食米一升,岁用绢一匹,是至俭也。” 南宋王柏说:“某虽无用于世,七十六年,吃了两百七八十石米,可谓古今之幸民。” 方回说:“五口之家,人日食一升,一年食十八石。” 看看两宋的普通人口粮,这也是穷人标准。 聂子述以这标准道,定海水军五六千人,一年食一万八千石足已。 赵与芮好像没话说。 但赵与莒不满道:“聂通判说的是普通穷人百姓,魏王说的是定海水军。” “仁宗时,苏州知州范仲淹曾说,春役万人,人食三升。” “干力气活的,最少是普通百姓的三倍。” “魏王说要五万石,也算是少的了。” 聂子述打算给定海水军每人每天一升的粮,赵与莒要三升。 聂子述理亏,因为南宋军士的口粮,确实在两升到三升之间。 只是他忘了这五六千人中,只有一千多是水军,其余都是家属,而且赵与芮还往多了报,只有四千人左右。 当然,大伙也不愿意和魏王发生争吵。 聂子述看今天有赵与莒在这里,好像忽悠不到魏王,只能认了。 但他和赵与芮之间的沟通出了个问题。 赵与芮说五六千人,是把家属算进去,大概有四千人,而他多报了两千左右。 聂子述以为赵与芮直接把定海水军报到五六千人,这在他看来,魏王想吃空饷了? 魏王真是贪啊,刚来就想吃空饷? 聂子述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魏王的意思,定海水军上报五-——六-——千人?该有个实数,下官到底报多少?” 赵与芮大大咧咧道:“就报五千八百六十八人。” 聂子述和莫泽对视一眼,心中齐骂:“真贪。” 但还是按照赵与芮的意思,上报了定海水军人数,并将每年粮食供给定为五万石。 这已经远远超过一般需求,他们都下意识认为,多余的被赵与芮贪了。 于是赵与芮很意外的从庆元府弄到五万石粮,用来供应定海水军。 后面莫泽又继续报了一堆数字,赵与芮大概听了下,什么庆元府商税四万八千贯,牙契钱七万多贯,榷酒多少,整个庆元府去年收入九十多万贯。 听完后就感觉还不如自己在临安多开几个球牌室,这里水份肯定不少。 最后莫泽总结,去年为朝廷上缴两百八十八万石粮,五十六万贯钱,目前庆元府包括各县,存粮为二十八万石,钱二十六万贯,现在才二月,这些钱和粮还需要运转整个庆元府,至少要等到夏秋粮收上来才行。 赵与芮听完没啥表示,沉默着不出声。 庆元府身为南宋此时的十大城市,为朝廷的全年贡献才这么点,南宋巅峰期年收入一亿贯的数据呢? 来到南宋这么久,越了解南宋,他越感觉到南宋的混乱和腐败,从上到下都烂到透了,如果不能彻底的翻过来整改,这南宋真的没救。 庆元府帐面上只有两百多万亩田,实际肯定不止。 账面上只有四百多万石产量,实际远远不止。 帐面上只收到九十多万贯,实际也是远远不止。 此时泉州、广州市舶司的收入就达一百多万贯,庆元府做为通商日本和高丽的主要港口,怎么可能只有三十多万贯? 见赵与芮不出声,莫泽和聂子述对视一眼,笑道:“魏王若没有意见,咱们一起通签,上报朝廷。” 这是赵与芮确认,他来到庆元府后,只接收到二十八万石粮,二十六万贯钱。 赵与芮抬头看去,莫泽几人面前堆着满满的帐本,若拿过来,肯定能看的更清楚。 算了,他们恐怕早就做好了假账? 赵与芮现在不想和史弥远争权,还得低调,于是很痛快的承认了。 财粮之后,就是人事权。 聂子述立刻问:“李知县(李宗勉)为何要换主簿和县尉?” 第128章 还要卖官? 莫泽道,据说为了县中事务。 他举重避轻,含糊其辞,明知下面有吏役专横的事,故意不想说。 不料赵与莒大声道:“把李知县的公文拿过来。” 他没当上沂王,原本心里对弟弟也很怨恨,但这沂王是史弥远选的,又对史弥远意见很大,这次赵与芮把他带到身边,说要好好重用他,赵与莒是相当高兴。 赵与莒不爽没选上沂王,对史弥远和史弥远的人意见都很大。 所以口气相当不善。 莫泽和程珌对视一眼,并没有出声。 “莫长史,程司马,魏王不能看看公文吗?”赵与莒这时冷然道。 “哎哎,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赵与芮赶紧拉拉大哥:“王府的事,向来都是莫长史和程司马处理--” “与芮你是魏王,庆元府军政主官。”赵与莒继续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岂能一心想着赚钱的事,不务正业?” “。。”赵与芮表情尴尬,一脸歉意看着莫泽和程珌。 莫泽和程珌面面相觑,眼前这赵与莒官比他们小多了,但是魏王长兄,想骂都不能骂。 “公文呢?”赵与莒再问。 莫泽没办法,只好转身去把公文拿来。 这其实是件小事,他也不想和魏王长兄闹翻。 赵与莒看过公文,递到赵与芮面前,怒道:“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专横霸权,李知县在县衙完全做不了主,这不是打脸魏王府吗?” “李知县可是与芮你的人。” 赵与芮苦笑:“倒也没这么夸张,此事,应该可以商议下再说。” “商议啥,把主簿和县尉全换了,定海县只要一个县尉就行。”赵与莒沉声道,因为他就是定海县县尉。 赵与芮无奈的看着莫泽和程珌。 莫泽只好道:“那就这么办。” 程珌也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与莒又道:“杜杲(慈溪县),李皇(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杜范(鸣鹤场盐监)都要置换一批官员,换成听话的人才行。” “要不然你这魏王,一点权力也没有,不等于被架空了?” 赵与莒有些指桑骂槐,莫泽三人脸色极为难看,又不好说什么。 赵与芮扰扰头,一脸为难道:“要管这么多事,我哪忙的过来,我现在只想弄好我在定海县的生意,过几天,我的球牌室就要开张了呐。” “伱真是。”赵与莒又羞又气,手指头都快指到赵与芮头上:“你身为魏王,天天想着做生意,成何体统。” 赵与莒冲出来一顿乱拌和,莫泽和程珌只能妥协,答应帮忙换些官吏。 好在庆元府六个县只有两个是魏王的人,所以他们也无所谓。 而且他们过来之后,在自己的县里,也确实要换一批人。 但赵与莒又道:“只是各县更替,恐怕未能换到知心的人,与芮是不是-——” “你说什么?卖官?”赵与芮破口而出,表情又羞又怒,大声道:“我们怎么可以卖官?” “。。”赵与莒目瞪口呆?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让赵与芮借这次机会,提拔一些亲近的人。 不料赵与芮破口而出卖官,我什么时候说卖官了?赵与莒有点懵。 对面莫泽三人更是瞠目结舌,一脸不敢相信。 魏王这也太贪钱了?刚上任,先是吃军营空饷,接着就要卖官? 搞了半天,让赵与莒胡搅乱缠,就是为了卖官? 莫泽和聂子述觉得自己两人算是贪官,但和赵与芮一比,发现这魏王更贪。 前面说过,南宋也好,北宋也好,卖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朝廷卖官,基本只会在经济条件比较差的州府县。 所以像庆元府这种大府,好府,有钱的府,卖官的事,还从来没有过。 当然了,私人卖官,现在也只有史弥远能干这事了。 如今魏王刚上任,就想以朝廷卖官的名义捞一笔,着实震惊了聂子述和莫泽这历史上有名的两个贪官。 对魏王沉迷捞钱的事,两位贪官都是甘拜下风。 两人和司马程珌三人相互对看了一眼,心中同时暗骂:“tui,贪得无厌,宗室败类。” 但既然魏王都开口了,他们也只能迎合。 丞相说过,魏王只要是为了钱的事,都要以迁就。 不几天,庆元府开始大换血,一些主簿和县尉互换,也有庆元府下去的人,还有从其他地方调进来的人,其他部门能换的,也被换了好几个,另有空缺出大量位置,准备给赵与芮卖官用,魏王既然想捞钱,就让他尽情捞吧。 赵与芮没什么根基,主要是靠魏了翁、李宗勉他们的推荐,然后是调用一些各地官声还比较好听的人。 其中魏了翁等还推荐了几个京官,但有人似乎以前对史弥远不满,赵与芮都会先请问莫泽和程珌,凡是两人不同意的,一律不要。 莫泽把一切都禀报史弥远,史弥远非常满意赵与芮的态度,但对赵与莒相当恼火。 不过赵与芮并有抢庆元府的大权,只是想在自己管的县和衙门里换点人,然后用这借口卖点官,史弥远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他认为,魏王是被赵与莒这个搅屎棍鼓动的。 这要换成别人,史弥远马上一纸调令,把赵与莒贬到十万里外。 但这是魏王兄长,史弥远没办法,只能先忍着。 因为进入嘉定十六年后,史弥远开始为赵与芮造势,从临安城开始,有民间传闻说魏王赵与芮出生时,天降霞光,云中藏龙,有大吉大贵之兆。 —— 赵与芮当天非常满意双方妥协的结果,他不管莫泽和聂子述、程珌经营庆元府,莫聂三人该给的也要给赵与芮,他拿到一批卖官的名额,打算卖点文官武官,趁势在军中提拔培养一些自己人。 当天他匆匆结束后回到定海,招来冯德山,询问他在庆元府的屯驻大军中,有没有相熟的军将。 赵与芮第一次到庆元府时,见过当地都统制罗威,副都统制江飞,梁鹏英三名高级军官,但故意没怎么理睬。 现在赵与芮想在军中安排自己人,必然也要先拉拢一些原些军中的人。 结果冯德山一听定海水军变成五千多人名额,直接目瞪口呆。 “大王定了五千多员额?”冯德山惊呆了,一脸不敢相信。 “?”赵与芮莫名其妙:“有何不妥?” “咱们水军现在只有一千多人,突然暴增到五千多,招募困难不说,怕会出现有心人,弹劾大王吃空饷。” 接着又道:“朝廷也未必会答应。” 赵与芮他们通签上报后,朝廷不一定会批复同意。 因为冯德山之前说过,许浦水军都统制吴英,刚刚乞增招梢矴水手八百四十人,许浦这么重要的水军大塞,才加了八百多员额,你定海县一下子加几千? “啊?”赵与芮这才发现,家属是不计算在内的:“我以为水军家属原本都算,已经有四千多人了?” 冯德山苦笑,表情无奈。 片刻后,他又道:“如果有这么多员额,就要设都统制了和统领。” 原本他们是一将的兵力,他还只是个副将,如果员额达到一千五百人以上,就要设军。 因为南宋的将,人数有限定,最少的是五百人可设一将,最多是一千五百人,可设一将,超过一千五百人,就要设军。 如果设军,就会有都统制,副都统制,统领,正将等,这几个官位,都比现在冯德山高,这代表着,冯德山要么升官,要么从其他地方调过来。 “还有这等好事?”赵与芮闻言大喜:“冯副将也早该往上挪一挪了。” 冯德山哭笑不得,但这事确实让人又惊又喜,关键还是看朝廷能不能通过。 按赵与芮的理解,如果老史认为赵与芮想吃空饷,肯定会通过,就算通过不了这么多人,也会增加员额。 如果老史认为赵与芮想私自练兵,多半不会通过,就算通过,也会限定员额。 关键就看老史怎么想的。 而冯德山提了个好意见,把屯驻大军再拉下水,既要做吃空饷的样子,就做足。 南宋的禁军已经不是北宋时的禁军,北宋时通常是指三衙,到了南宋,地方屯驻大军代替禁军,成为南宋武装力量主体,被称之为御前诸军。 御前诸军有个特点,在西北战场方向近的府州比较多,靠京师近的也比较多,而在福建广东等地,包括湖北路长江以南的州府驻军都很少。 像广东小的州府驻军都不到百人。 常德府兵籍三千,仅存十一,也有如澧州,在南宋时也算边防重州,兵籍三千,才屯兵百人。 可见南宋时也有吃空饷的。 到南宋中期开始,为了适应新形势,又在屯驻大军之外设立新军,做为殿前司系统的新军,而许浦和定海水军,就是这样条件下成立的新军,归属殿前司。 但庆元府还有当地的屯驻大军的。 庆元府屯驻大军原本有几部份,其中禁军定额2330人,厢军九指挥,两指挥无额外,七指挥2277人,土军定额1700人,驿铺兵和各县弓手加起来400多人,总兵员是6737人,由地方财政承担。 也就是说,赵与芮的庆元府,除了殿前司水军外,还有六千多兵额。 第129章 丧心疯狂,贪得无厌 以前这些屯驻大军由各都统制指挥管辖,但在宁宗开禧北伐的失败,特别是四川武将吴曦的叛变,使宋廷感到有必要改变屯驻大兵的体制,加强制置使、安抚副制置使、宣抚使、督视军马、都督军马等的统兵职能。 之后,像庆元府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知府兼沿海制置使,然后统管军政民大权。 赵与芮外判庆元府后,差遣也等于是庆元知府兼浙东沿海制置使。 定海水副将冯德山是浙东沿海制置副使,也是庆元府内水军主将。 他下面还有屯驻大军的都统制和副都统制,统领等。 赵与芮二月到庆元府,先搞定海水军,接着在定海县集权,然后开商铺,还没功夫理当地驻军。 现在赵与芮想卖武官,想以吃空饷的名义增加员额,就需要利用屯驻大军。 庆元府军籍6737,其中弓手和驿铺兵不算,还有6300多,土军和厢军的空饷是最容易吃的。 南宋土军为神宗时所设,隶属各地巡检司;原为吏役,轮差民丁充当,后改为雇募民丁,隶属于各地县尉司,受县尉统领。 到了南宋中后期,兵力不够,逃兵趋多,加上地方统治和管理需要,土军就开始划归屯驻大军统领。 所以到了这会,地方什么禁军啊,厢军啊,土军啊都没什么区别,就是一支部队了,反正有什么事,都是一起出动,有粮米大家一起吃。 都统制罗威,副都统制江飞,梁鹏英这人会没吃空饷? 赵与芮肯定不相信,现在庆元府帐面上,真有六千多人。 没几日他又带着冯德山回到庆元府,然后叫来莫泽、聂子述他们,又叫来都统制罗威,副都统制江飞,梁鹏英三人。 赵与芮当面就问他们,庆元府现在有多少军人。 罗威也爽快,直接说实额3248人,在编不到一半。 其中原土军、厢军编制有很多十几年前就没人了。 但罗威道,这些空饷,也不是他们几个吃的,包括前庆元府知府,通判就在干,现在聂子述、莫泽他们,大伙一起吃。 莫泽和聂子述他们不动声色看了眼赵与芮,魏王你要吃水军的空饷,这边总要留给咱们吃吃? 这吃空饷的事,在南宋也是到处都有,据说连岳飞、宗泽、韩世忠这些名将都干过。 有时也确实没办法,都是大伙一起吃,你要与地方官员配合,粮钱都由地方支配,地方官员如果想吃空饷,大伙就得分享。 比如你只有三千多兵力,但员额有六千,伱老老实实报到制置司和地方衙门是三千,但制置司和地方衙门往上报,还是六千,多出来的三千饷银,拿来和你一起分。 你就被迫吃了空饷。 但也有另外一种情况,比如有些地方官员,并没有个人吃空饷,而把多余的空饷用在衙门开支甚至民生中,这种官员也是有的。 人家还说岳飞吃空饷是为了练兵屯田呢。 所以赵与芮很快听明白了,他没来之前,庆元府也在吃空饷,但好像用在衙门里的开支上。 聂子述他们来之后,就与都统制罗威,副都统制江飞,梁鹏英三人一起瓜分了。 现在赵与芮突然提到这件事,对面这些人还是挺尴尬的。 本来他们认为,魏王吃水军,他们吃步军,大伙互相不打扰,挺好的呀。 魏王你现在吃相这么难看,还要连步军的也一起吃?这就过份了啊。 赵与芮就是想给史弥远一个自己想吃空饷的形象,我还管你们乐不乐意? 他先问道:“咱们上次签报水军五千六,可批复?” 聂子述立刻道,还没批复,大概过几天就会到,又道,未必按咱们的员额来。 “那这-——本王想过了,定海县要重设市舶司,需要用到水军和步营,这定海县啊,还得安排-——五百——一千步营吧。” 赵与芮支支唔唔,大概的意思,众人一听就懂了。 魏王想吃一千步营空饷。 “丧心疯狂,贪得无厌。”聂子述、莫泽等人再次在心里暗暗咒骂。 魏王这吃相太难看了。 但他们也没办法,魏王不追究屯驻大军缺额的事,只是要分一千员额,行,大伙忍了。 这样,赵与芮直接从当地屯驻大军中,要到一千员额的步营名额。 至于他会不会吃空饷,在聂子述等人看来,是肯定的。 数天之后,朝廷批复来到庆元府。 同意定海水军扩增至三千八百人(比赵与芮想像中要少了点),设统领一员,副统领两员,设五将,有正将,副将,准备将若干。 定海水军没有设统制或都统制,是根据兵员额数来定的,南宋惯例,兵多的可能设都统制或统制,兵少的就设统领。 但这对赵与芮来说无所谓。 员额就地招募,庆元府(定海县)地方财政支出,就是要让驻地定海县自支。 其中关键的一条是,水军船只也由地方(定海县)自筹。 史弥远的意思,我同意你魏王吃空饷,但是你想真的增兵买船,只能定海县自己出,庆元府不出。 一艘大点的战船要数千,甚至上万贯,定海县肯定不愿意出的。 赵与芮在水军中吃空饷也好,练兵也好,史弥远都不介意,此时他已经为赵与芮当皇帝造势,当然不愿意与赵与芮闹的不和。 可以说,赵与芮没有插手当地政务大事,是让史弥远非常放心的。 至于赵与芮真的练些水军?史弥远也不会放在心上,只会当赵与芮要用来做海贸。 两宋立国以来,还没听说谁用水军上岸搞过事的。 老史相当给面子,定海水军从一个副将,变成五正将,十副将的军级单位,都没有从其他地方调军将过来。 他一是给赵与芮自己提拔,二是给赵与芮吃空饷。 比如像统领,最起码也得是武德大夫,正七品以上武官担任,像冯德山的武德大夫月俸25贯,另有每月厨料米一石,面两石,还有春绢七匹、冬绢十匹,绵30两,他的差遣目前是水军副将,还有在职钱约十五贯,你看你看,这南宋七品武官加差遣的收入,加起来和赵与芮以前沂王差不多。 如果赵与芮吃空饷,不提拔统制,那这笔钱和米面绢绵,就变成他的了。 赵与芮会吃空饷吗?当然吃。 他扩军的理由就是吃空饷,要是借这机会把中高级军将全提满了,那就不是吃空饷,是培养心腹军将。 而且他刚到庆元府,刚组水军,根本没有多少值得信任和重用的人。 赵与芮打算提个统制,一个副统领,五个正将提两个,十个副将提几个,其他全部吃空饷,顺便考核水军将领,给他们动力,本王还留着位置呢。 看到有这么多空缺,想必很多人会想投靠魏王。 于有了水军员额之后,赵与芮一面把自己人以招募之名放进水军,一边在附近招募水军,凑足人手,扩军的同时配合卖官的事,开始安排提拔一批自己亲信随从。 二月底,赵与芮正式人屯兵大营中分得一千员额,以驻市舶司附近为借口,圈了一块地当军营,然后推荐任命了一批步营低级军官,俱是他自己人,其中李平夏李家在浙东族人很多,也有多人来投。 这一千人设为一将,正将由他贴身侍卫牛宝兼着,副将以下,都头以上全空着。 因为他刚推荐的军官,只能是最低级开始。 整个一将只有军官,没有士兵,这在聂子述等人看来,魏王妥妥在吃空饷。 这消息传到史弥远那里,史弥远抹须而笑,魏王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事,连空饷都要吃。 至此,赵与芮名义上经已有了自己的水军和步营,他来到南宋这么久,终于在军事上面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三月初,大小船三十多条来到定海县,风尘仆仆的秦卓满脸精神,带着一大波人下了船,来到赵与芮在定海县城的衙门。 去年十月他陪赵与芮重起信州矿场之后,便奔波各地,主要是重建立物流和情报据点,这是他以前的老本行,几个月就全部搞定。 这次赵与芮要用人,他匆匆从信州矿场带了一百多人,随行还有赵与芮的表弟全勇,以及秦卓在各地买来的新仆人。 新仆人俱是少年,十七八岁左右,身材较壮实,且全是孤儿,共有一百多人,两拨人加起来,约三百。 而在秦卓过来的前几天,临安城的小开封送了三十多个人过来,这样赵与芮手上可用的人已经有近四百人。 矿场的都是经过全勇训练了近半年的人,加上原有的,赵与芮组成了自己一百五十名随从,实际人数接近一百七十,但这会也没人会一个个数,也不可能各部同时出现,所以大伙都不知道实际人数。 其余两百多人有一半左右就放置在赵与芮新成立的‘严氏四海贸易商铺’,商铺在定海县城内,经营盐、糖、海贸等各种生意。 这商铺表面的掌柜叫严康,是定海当地富商,与秦卓有生意来往,关系不错,赵与芮以严家名义成立商铺,实际由自己人掌控。 第130章 靠谁不如靠自己 另一些赵与芮的人将会替换定海和慈溪县的吏役,让自己人在当地能站的住脚,说的上话。 好久不见全勇,全勇个子又高了不少,当然,赵与芮最近营养比较好,又天天跟着锻炼,个子也长高了很多,正慢慢开始发育。 两兄弟见面相当高兴,重重抱在一起。 全勇这次不但带了批经过训练半年的青壮,还带了满满一船新铸的铜钱。 两兄弟说了会话,赵与芮说到帮全勇定亲了。 “啥?我的妙蓉怎么办?”全勇顿时急了,满脸通红。 “尼特娘的,妙蓉当然为妾。”赵与芮道:“你以为你的婚事,你能做主?” “。。”全勇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婚事,我不能自己做主? “老子贵为魏王,王妃是谁,老子也做不了主,伱还想自由恋爱呢?”赵与芮骂道。 秦卓赶紧劝全勇:“一切为了大王的大事,听大王的。” “表哥有啥大事?”全勇莫名奇妙。 “赚钱不是大事吗?”赵与芮道。 “那倒也算。”全勇苦着脸:“我回去,如何向妙蓉说?” “你就直说。” 全勇一脸为难。 赵与芮道:“上个月我为定海水军请奏了好多升职,也帮你请了。” “你现在是从八品的秉节郎,定海水军准将,你都是将军了,怎么能娶个女吏为妻?” 全勇好像觉得有道理,微微点了点头,但又感觉对不起妙蓉,真是左右为难。 他跟着赵与芮,这大半年功夫也是坐了火箭似的往上飞,一转眼都是八品武官,距离中高级武官是越来越近。 全勇还是拎的清主次的,当即决定,一切听表哥的。 晚上赵与芮请客吃饭,冯德山也带着女儿过来,看到全勇,当然比较满意,双方就正式定下了婚事。 但赵与芮说,一切从简,因为全勇是魏王府的人,以防有心人,冯德山表示同意。 此次水军扩编,魏王安排他为统领,已经报了上去,只要通过批准,冯德山就进入大宋高级武将行列,这魏王的大腿,他肯定要牢牢抱住。 婚事将放在信州办,全勇之后离开时,冯德山女儿会跟去信州,定海县这边,两家人吃顿饭就行,赵与芮给足了彩礼,白银一千两,黄金一百两,其他财物若干,冯德山是喜笑颜开,高兴的不得了。 当天晚饭散去后,赵与芮来到客厅,秦卓正在等他。 秦卓喜滋滋道:“我从临安过来,民间正在为魏王造势,应该是史弥远弄的。” “我就说史弥远想捧大王为皇帝。” 赵与芮并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觉得自己被放到风头浪尖,这让全勇的婚事都要低调行事。 “卓叔不要高兴的太早,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倒。” “与芮认为,凡事不能全寄望别人,如果能自己争取的,一定要自己争取。” 赵与芮认为历史已经改变,或许历史上史弥远也这么做了,但无论如何,不能把这样的大事,寄望在别人的帮忙上,他自己也要未雨绸缪,好好准备。 如果历史上史弥远也是这么干的,他原本可以什么也不用做,老老实实低调做人,等着当皇帝。 但这样的皇帝,不是他所要的,到时必然是朝政被史弥远把控,他就像个傀儡。 趁现在金国未灭,还在前面抵抗蒙古,赵与芮希望能尽快当上皇帝,用几年时间赶紧集权,接着进行适当的改革,改变南宋国内现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秦卓听完,脸上露出佩服之色:“大王说的在理,凡事还是要靠自己最好。” “这些京师的大事,咱们现在管不了,先做好眼前的事,我们要尽快控制定海和慈溪县。” 赵与芮商铺也好,水军也好,都在定海县,需要定海县的支持,控制定海县,刻不容缓。 秦卓深以为然。 两人正在聊天,全勇拿着三个袋子进来。 进屋后,他拿起一个倒在桌上,赵与芮定睛看去,却是一枚枚崭新的铜钱。 南宋中后期是非常缺铜钱的,要不然也不会拼命的印会子,发了一届又一届。 史弥远当政期间,会子发行都破亿了,这导致铜钱和会子比例一跌再跌。 南宋缺铜钱有几个原因,一是他自己铸钱老是亏本,这肯定是官员压迫和贪污太严重引起的,你铸钱亏本,还怎么铸的下去。 二是大量的铜钱流向海外,因为日本和高丽现在铸钱技术很差,都在用南宋的钱,甚至连唐朝的钱还在日本和高丽流通,三是很多民间商人为了赚钱,把铜钱毁了铸铜器,能有五倍之利。 宋朝铸的铜钱和其他国家相比,不但制作精良,而且价值更高,同等面值的铜钱,做生意的更认同宋钱,价值也高,这使的日本,高丽,甚至交趾、占地等地,都大量使用宋人的铜钱。 南宋海外贸易的发达,不但让人口流失还附带着大量铜钱外流,海商出海往往“以钱附搭其船。” 史记:“海舶飞运,所失良多,而铜钱之泄尤甚。”就是说两宋在海贸中,流失的铜钱是最多的。 如绍兴十三年(1143年),泉州商人“夜以小舟载铜钱十余万缗入洋,舟重风急,遂沉于海。”说的就是泉州海商超载携带太多铜钱出海贸易,导致船只沉没,随船财富也一同葬入茫茫大海。 除了在外国值钱和流失,更有甚者:“销熔十钱得精铜一两,造作器用,获利五倍。”“民多销铜钱为器,利率五倍,乞禁约。”。 销钱铸器成为宋时普遍现象,这种现象在作为日常使用铜器之一的铜镜上也表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有的宋镜直接铸明“每两一百文”“佳者每两一百五十文”。 民间把铜钱都销毁,然后做铜镜,价格能翻五倍,这也使得铜钱大量消失。 现在赵与芮在信州铜场自己私铸铜钱,发现只要管理得当,只会赚钱,怎么可能亏本?难怪两宋官方铸钱老是亏本,而民间私铸到处都是。 “我们主铸了嘉定通宝(当五即五文钱)、嘉定元宝(当十)、崇宁通宝(当十)、大观通宝(当五、当十),目前就这五种面值。” 铸铜钱想赚钱的第一步,当然往大面值铸,两宋在蔡京执政时,专铸当十大钱。 而在进入南宋之后,只有嘉定铸过一次五文钱和十文钱,其余皇帝在位,铸的都是一文钱、两文钱和三文钱三种面值。 所以全勇那边,选择了宋微宗和宁宗这两个时期大面额。 想赚钱的第二步,降低铜和锡的比例,两宋官方铜最低为40%,民间可能更低。 全勇道:“朝廷官方当十钱(微宗时的崇宁通宝和大观通宝),每贯重一十四斤七两,火耗为9.11%,(接近10%)每枚钱11.8727克。” “咱们的这个崇宗通宝和大观通宝,每贯重一十三斤八两--” 全勇这铸的,铜、铅、锡的比例约为62%、33%、7%,火耗为2%。 从重量和外表上,基本是看不出来,就是比较新。 当五的钱每枚8克多,比例类似,算起来,肯定多铸当十的赚,但不能只用一种面值,也要铸点当五的。 全勇接着又摸出几枚铁钱。 南宋因为缺铜,还铸造了铁钱,在四川那边更是专用铁钱,金朝也用铁钱和宋交易。 宋朝官方用铁十五斤,得当十铁钱一贯,每枚才重7.68克,火耗为2.67斤,火耗比铜钱大多了。 全勇造的当十铁钱,用铁十三斤,得当的钱一贯,每枚重7.36克,火耗比较低。 火耗低的原因,是赵与芮的模好,工人们也小心,磨下来的铁粉、铜粉,都收集起来再用。(官方铸钱的时候,没人在意这些磨下来的铁粉铜粉) 造铁钱,是因为可能和西北方向要交易,用到铁钱比较多。 主要还是按赵与芮的要求,多造铜钱。 “这次运来五十万贯铜钱,十万贯铁钱,一千面铜镜。” 全勇最后一个袋子里拿出来的是铜镜。 这会铜镜比造铜钱还赚钱,所以明间才会销掉铜钱,造铜境,南宋中后期,连官方也这么干,不造铜钱造铜境,难怪铜钱越来越少。 赵与芮看着铜镜比较小,和足球差不多。 “这怎么卖?赚钱不?”赵与芮问。 “比铜钱赚。”秦卓这时道:“市场上按重量卖,铜钱做的铜镜,一两一百五十文。” 一两约37克多,也就是十文铜钱4个不到。 四个十文铜钱重四十多克,才值四十文。 一两铜镜却卖一百五十文。 “咱们这是纯铜的,一两可以卖两百文以上,如果卖到高丽、日本至少三百文以上。” 赵与芮手上这铜镜重约一斤多,起码就是四五贯起。 赵与芮看到满桌的铜钱,心中大定,终于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了,总不能老沾老丈人秦卓的便宜。 “咱们现在能赚多少?月铸多少?”赵与芮又问。 “咱们信州铜场,现在有五万多户,月产铜料四十六万斤,铁料十八万斤,锡料,铅料各约十万斤。”(有部份锡和铅是从其他矿场拉过来的,也是秦卓的矿场) 第131章 还是缺铜 这个产量让赵与芮有些惊喜,信州矿场巅峰期也不过年产五百多万斤,但有十几万矿工,现在赵与芮采用连户制,只招了五万多户,当然也是有十几万人。 经过他的精心安排和管理,产量已经快超过巅峰期。 “其中每月十六万斤交给朝廷,朝廷每斤收购价四百五十文,得钱七万多贯,多余的铁、锡、铅各卖了几万斤,得钱两万多贯,共约十万贯。”但这里,朝廷给的是会子,给了三十几万会子。 这没办法,朝廷向来就是这样干事,要不然以前矿场也不会倒闭,因为会子每天都在贬值。 “我们每月人工开支约十五万贯(平均约三贯一户),主要是付给铸钱工和苦力矿工。” “其他开支六万贯。”包括燃料,建设,伙食等各种,其中伙食费是超出赵与芮当初预算的,当初户约三贯已经算进去,实际不止,还得另外贴出来。 全勇那边,支付妇人少年的,基本以会子为主,给成年精壮,以铜钱为主。 原本他们计划开支用不了十五万贯,但加了铸钱工后,开支又到了每月十五万贯。 “我们原本准备三百人一组,共五组。” “如果有足够的铜料,锡料,每月可铸钱十五万缗。” 赵与芮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生产力有点惊人,因为他们都是铸的大钱,只要铜料锡料足够,按面值,每月可铸一百万贯。 但关键他们产量不够,月产四十六万斤,上交十六万斤,最后三十万斤铜,只能月铸四万缗左右。 月铸铜钱面值在三十万贯,铁钱五万贯。 所以实际上,全勇那边铸钱工前期大量没活干,按他们铜产量,三组人就够了。 这么算算,实际铜场每月收入为三十七万贯(铁钱没算),除去支出二十一万贯,净赚十六万贯。 比秦卓之前预算收入还要高点。 全勇最后道,现在矿场一是铜不够,二是铁和其他还有多,他们铸钱的人也多,经常休息,表哥你却照发工资,是不是要裁减掉人? 赵与芮一听,哈,没亏本,还赚钱了,好好:“全勇,你们干的好,你这次回去后,做三件事。” “首先不能裁人,然后给所有铸钱工,和我们自己人,补发一下去年的年终奖,铸钱工每人一贯,我们自己人每人五贯,伱们那些管理,每人二十贯。” 全勇静静听着,心想表哥有钱就乱花,哎。 “五百个组里,挑选表现最好的十个组,每组再发五百贯。” “表哥给他们分了组,每月评比,已经发了奖金了。”全勇叫道,有点心疼钱。 “那是月比的,现在年终再比,补发去年,选十个组,每组发五百贯。”赵与芮道。 “好吧。”全勇无奈。 这下又要付出上万贯,但秦卓和全勇也不得不承认,赵与芮舍得花钱,有赏有罚,所以他们人比以前少,产量却不低。 “第二件事,招募一批铁匠,给我把余下的铁料,做铁锅。” “铁锅分四种尺寸,从小到大,也用模具来做。” 明末和清朝时,中原铁锅风行全世界,有海外商人过来一次买几千上万个,相当赚钱,因为此刻很多海外土人都没有锅。 包括高丽和日本也是奇缺铁锅。 他们矿场造铁锅太简单了,本来练铁料铸铜钱,都要融出铁水,到时直接往模具一倒,就是一口锅。 “月产铁锅先达两千只,人手尽量用铁匠户。”赵与芮先做两千只看看市场,以后再扩大规模。 信州矿场开了半年,前面都是在招人建设,准备,最近刚刚开始铸了两三个月,所以这次只运来五十万贯。 以后每月都能最少产出十六万贯,加五万贯铁钱。 按赵与芮要求,两月一次,把铜钱和多余的铁料,铅料,锡料和铁锅、铜镜往这里运,全勇过来时,还能把临安球牌室收到钱,一起运过来。 因为从信州过来的船,是必须经过临安的。 信州没有水道能到庆元府,这么多金属和铜钱走陆路又慢又不安全,所以全勇过来,是走官方漕运水道,能从信州一路到临安,再从临安过来,全程约九百多里,大概要走十几天,如果沿途用上纤夫脚力,时间还能缩短两三天,但得另外加钱。 以后如果能保持这样的产量,仅信州每年能为赵与芮赚近两百万贯,再加上他逐步开往全国的球牌室,年入五百万贯不是梦啊。 同样的矿场,官方干能亏损,赵与芮赚大钱,就是因为赵与芮的管理和规章制度好,能激励工人工匠们认真干活,节佥不浪费。 看看官方铸钱仅火耗接近10%,除了工人和官方不管磨下来的粉外,还有一点就是官员们可以借火耗的理由私吞铜钱。 火耗这名词,不知几百年前就有了,也是官方正大光明拿好处的借口。 以铸铜钱近10%的火耗来计,假设日铸钱一千贯,官员可以只交付九百贯。 另一百贯就以10%火耗名义中饱私囊了。 赵与芮的火耗直接降到2%,甚至还有下降的空间,利润自然就高。 “现在矿场13岁--17岁少年有多少?” 当初赵与芮走前,要矿上招募时,每户都要有一个二三十岁的精壮,家中有十岁以上少年的优先,有四十岁左右中年的也优先,事后要统计记录,每年更替换新。 全勇道,10岁到17岁少年有一万四千多人,13岁-17岁少年有五千多人。 “第三件事,从现在起,每月抽五百少年,加入训练,三个月轮换一批。” 去年赵与芮要求是从五百个组里,每组抽一人,一百人人一批,每批训练一个月。 从十月到现在四月,正好半年,训练了五百人。 现在加大训练,每批五百,再加上前面五百人中的一百人,每批六百人,三个月轮换一批。 一年后,可以训练六千少年,同时最早的五百人,已经训练了一年半,减掉中间的轮训时间,每人最少训练了半年左右。 全勇点头记下。 “每次抽调五百少年,不影响产量吧?” “少年们都是搭搭手,帮着父亲,影响不大。” “尽量均匀抽,被抽的组考核时略加成。” “明白。” 赵与芮当天和全勇、秦卓商量到很晚,安排了诸多事宜。 还考虑到船运的问题。 全勇这次运过来的船,用的是当地铸钱司的船,还比较陈旧,也比较小,所以来了三十多艘,赵与芮直接安排全勇到当地造船厂买船,先买五艘一千料中型船。 时江西吉州造船厂在南宋也相当有名,巅峰期年产一千三百艘。 一千料船可装60吨,约12万斤,实际能装13-14万斤差不多刚好。 但铜钱很重的,当五和当十面值,一缗重十三——十四斤,一艘千料船正好装一万缗,如果五文钱的,就是五万贯,如果十文的,就是十万贯。 加上其他物资,最少要五艘。 最后赵与芮问有没有办法再增加铜料产量? 全勇说,信州五万多户,十几万人,已经差不多,你再加几万人,没有现代机械,产量提升有限,除非再买下别的矿场。 两宋四大铜场,最大的在广东韶州,史记:“元额一千万斤,元年收一千二百八十万八千四百斤。” 那边铜是挺多的,但也是以前的事,现在产量同样锐减,关键还远。 赵与芮不可能去那边拍下铜矿,再自己干。 而且他在国内买一个矿场干干也就算了,你要买几个,朝廷诸公怎么想? 秦卓道:“可用铜钱,换日本铜矿。” 日本铜矿资料相当丰富,在1962至1708年,47年间,流入中国的日铜约一亿一千四百九十余万斤,相当于清朝近30年的铜产量,当时八大晋商控制着与日本的洋铜贸易,利润高达五十倍,赚的盆满钵满。 当时日本的铜多到什么地步?看看当时的铜价,对比现在简直不敢相信。 1695年,日本铜矿出土价95文/百斤,出口价109文/百斤。 1705年,日本铜矿出土价191文/百斤,出口价113文/百斤。(形成价格倒挂。) 虽然这是铜矿价,但折合铜料,对比现在南宋官方450文每斤,还是便宜了不知多少倍。 日本在价格倒挂之后,便开始限制铜矿出口,很快价格就出现了上涨。 但日本的重大铜矿在16、17世纪才被发现,炼铜技术也是从中国学去之后才进步的。 公元708年,日本在武藏国秩父郡的山中发现了其历史上最早的铜矿,日本朝廷据此将年号改为和铜,并以武藏的铜矿为原料,仿照唐朝开元通宝铸造了日本历史上最早的法定铜钱“和同开宝”。 但由于铸钱技术有限,铜钱质量越铸越差,民间全部都用唐朝的开元通宝。 到公元958年,日本铸造了质量最差的乾元大宝后,后面六百多年,一直到重大的铜矿被发现之前,再也没有铸过法定铜钱。(民间私铸不算) 在这六百年里,包括宋、元时期,大部份用的都是宋朝和元朝的铜钱,甚至还有唐朝的铜钱在用。 第132章 活活打死 南北两宋时期,日本商人经常开着船带着货物到江南和福广沿海,上岸后就卖货,只收铜钱,然后带回国内用,这也是两宋大量铜钱外流的原因之一。 史记:南宋淳佑二年(1242年),日本太政大臣西园寺公经派遣船只赴宋台州、温州等地贸易,货物售罄不买商品,而专进铜钱,一次就带走10万贯铜钱,导致“台城一日之间忽绝无一文小钱在市行用。 直接把台州的小钱几乎收光了。 至正二年,日本天龙寺船开始到中国进行贸易,其中一艘船返回后向幕府缴纳铜钱50000贯,并还有很大盈余。 此时日本交易到南宋的货物,主要是黄金、砂金、生铜、硫磺、木材、工艺品、稻谷等。 日本因为炼铜技术不过关,生铜杂质比熟铜多,所以无法铸钱,官府又不铸钱,所以直接卖到南宋来。 “日本缺铜钱,我们要铜矿,可用铜钱换其生铜,专门在日本设个据点,收购生铜。”秦卓这时道。 赵与芮想都没想,拍案道:“就这么干。” 全勇在定海县呆了三天就走了,全勇走后,赵与芮全力实施控制定海县的事情。 定海县现在知县是李宗勉,主簿从庆元府曹官中调来一个叫钱春的人。 庆元府有八个曹官,钱春为人比较忠厚点。 县尉是赵与莒,亲民官就这三个。 但下面有两百多吏役,把持着县治和县权,在胡鹏走后,很多人开始阳奉阴违,不听李宗勉的。 其中有个乡书手叫周兵,百姓们称之为罪如牛毛。 但有人说,他对本县的财赋簿籍最熟悉,没人可以取代他,有罪也得留用,百姓们几次告到庆元府都被没被治罪。 周兵则越来越嚣张,更加的剥削百姓。 除了最熟悉簿籍,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乡书手等本身没有什么报酬,却须在征收额定常赋之外,筹措诸多上级官员和本县县官自身的额外开支,有“私家色色,勒吏出备“者。 所以说,他能帮县官和庆元府的官员筹措额外开支,你说这种人领导要不要用重用? 而这些额外开支,大部份用所谓的附加税名目,盘剥百姓,让百姓付出原本一倍,甚至两倍的税赋。 这也亏得南宋时粮食产量居高,没有像明末那么到处缺粮,不然可能亡国更快。 李宗勉到后,先是按照赵与芮的意图,大量收回租出去的军房,这些房子,原本都被吏役们以各种名目出租,有的甚至自家占用。 现在李宗勉收回,严厉的侵占到他们的利益,整个县衙两百多吏役,大概有七八成的人被牵涉其中。 从二月份开始,李宗勉的话语,开始在县衙不起作用,大伙对付这套很有办法,就是阳奉阴违,表面答应,私下拖延。 二月初六,李宗勉让吏役们重新登记清点定海县所有商铺,每个商铺核定商税,然后列表,报给李宗勉。 负责此事的是梁有斌梁典押,这人是世袭典押,从他爷爷开始就是府中典押。 这次的回收的房子里,梁家自己就低价租了三十多间,价格低到发指,简直是白送。 现在全被赵与芮收回,他是相当不满。 李宗勉让他带人半个月内完成登记,他满口答应,拍着胸膛说没问题。 结果到了二月中旬,还有几天就半个月了,李宗勉问他,怎么天天看到你在县衙,都不出去,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梁有斌道,正在办呢,知县大人您放心,差不多了。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下旬,李宗勉又问他,办好了吗?时间到了哦。 梁有斌道:“大人放心,再等等,再宽限几天,现在天冷,兄弟们都在努力。” 李宗勉忍气天声,又等了几天。 梁有斌又道,有人请了病假,人手不够。 果然,这段时间县衙里不时有人请假,这个家里出了点事,那个有点头晕脚痛,这边又要去远地吃喜酒。 古代公吏也有假期啊,他们三天两头请假,梁有斌就一直拖延。 就是故意给知县难堪。 李宗勉这脾气也上来了,他当官后一直在京师,还没想到基层这么复杂,他当即大怒,你到底办不办,再给三天,不办就处置伱。 梁有斌不怕,还是拖。 三天一到,李宗勉怒气冲天,下令打他十板。 结果四周打板子的人纷纷看着,不想动手。 李宗勉七窍生烟,再下令让他们打。 好吧,打就打,役人们当着李宗勉的面,装模作样,叭叭叭,有气无力,根本不用劲。 这别说打十板,打一百板也没事,梁有斌啊啊惨叫,也学着配合,差点把李宗勉气死。 这李宗勉也是不服了,一看就跑过去,拿过板子要亲自打。 梁有斌也不笨,二话不说,起身就跑,直接跑出衙门,回家了。 李宗勉让人去追,自然没追到,下面的人根本不听他的。 这时李宗勉就知道,南宋基层,有‘官不可任而任吏。’的说法,可不是瞎说八道的。 此时不但是他,主簿钱春也好,县尉赵与莒也好,三人的命令都在县府无效。 两百多吏人,有八成不听他们,还有两成虽然还有点听话,但不敢得罪其他人。 因为你们县令也好,县尉也好,三年就必须走,可能一年两年就被调走。 但是这些典押吏役是一直在的。 三月初六,李宗勉问周兵,定海县榷酒帐簿,以前周兵都牢牢记在脑子里的,但周兵这次说不知道,随便派人抱来一大堆帐簿,说要花点时间好好找找,多少年的帐簿都在仓库里摆着呢。 李宗勉闻言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声:“你把帐簿放着。” 当天晚上,正好轮到周兵当值,他叫了几个老兄弟在县衙里喝酒吃菜,好不快活,众人还说,这李宗勉,呆不到一年,肯定要调走。 正喝的痛快,突然后院大叫起火了,众人赶紧跑到后面了看,居然是帐房起火。 那帐房里放着整个县衙多年的帐簿,所有资料都在其中,这要烧了还得了? 周兵瞪着眼睛看了会,居然没上去救火,他甚至暗暗心喜,很多资料都装在他脑子里,以后这定海县,少谁都行,就不能少了我周兵? 当晚县衙大火,到凌晨火才被扑灭,帐房被烧一空。 次日一大早,县令李宗勉召集所有吏役议事。 李宗勉说了辰时一刻,但到辰时三刻,陆续还有五六十人没到。 县衙院子还算大,近两百人挤在院子里占了不到一半的位置,大伙都在交头接耳,周兵忙了一晚上,没什么精神,但也在和人聊着天。 李宗勉脸色阴沉的,和钱春,赵与莒站在走廊和门口交接处。 不一会,他抬头看看天气,向赵与莒点点头。 赵与莒立刻上前道:“今天说了辰时一刻,时辰已经到,还没有来的人,全部驱逐出衙门。” 人群哗然,大伙纷纷不可思议。 目前还有五六十人没到呢,你衙门里少这么多人能运转吗? 众人正在想着这问题,突然外面哗哗哗哗,有人跑步进来。 所有人回头,只见一队队像军兵似的青壮,穿着统一的衙门吏役衣服,从外院跑进来,然后沿着走廊,站到走廊两侧。 这波跑进来的人有三十多人,全是十七岁到二十岁之间的青壮,他们人数不多,但是训练有数,这下跑进来相当整齐,声势逼人。 院子里站着近两百人,俱被吓到了。 因为看起来这三十多人像宋军精锐。 赵与莒再次上前一步,厉声道:“昨晚当值的人站出来。” 周兵等人面面相觑,不过这时他还不觉得自己会有问题,整个县衙帐簿被烧,只有他能记住大部。 他带着几个人纷纷出例。 赵与莒怒道,你们当值喝酒,不知道看护仓库,使的账房被烧,定海县损失惨重,所有数据和账簿都要重做,来人,给我重重的打二十板。 周兵等人吓了一跳。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走廊里恶虎扑狼似冲出十几个人,四个一组把他们按在地上。 接着有个青年对着人群中的衙吏道:“过来打。” 拿着板子的衙吏们面面相觑,不想打,又不敢不打。 赵与莒冷然道:“不打的放下板子,脱掉公服,立刻出去,你们也被开除了。” 知县来真的?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来真的了。 原本他们人比较多,有近两百人,可这又不是比人多,又不能造反。 人群里马上有衙役走出来。 “铁牛你敢打我?”周兵看着出来人惊叫。 那叫铁牛的苦着脸:“周大哥,对不起啊。” 抄起板子,叭,一板子打下去。 “啊”周兵惨叫,但打的不是很重。 “没吃饭吗?不算,再打。” “叭”铁牛加大力度。 “太轻,不算,再打。” 赵与莒说是打周兵二十板,实际铁牛打了四十多板,有一大半都不算。 前面二十板还能听到叫声,打到后面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 后面铁牛怕打死他,不敢用力,结果边上有人叫太轻,不算,再打。 没办法,铁牛只能用力。 四十多板后,终于打满二十下,另几个被押在地上,疯狂求饶,拼命叫错了。 院中两百多人,瑟瑟发抖,有人甚至想跑,但回头一看,只见院门外,不知何时来了十几个弓手,但这些弓手,他们都没见过,人人带着弓和弩,堵在门口。 “回县尉,好像打死了啊-——”铁牛上前摸了下周兵,居然被活活打死当场。 第133章 控制定海县 赵与莒立刻道:“好,你叫铁牛是吧。” “汪铁牛。”铁牛苦笑。 “汪铁牛打的好,从现在起,你就是库房典押。” 汪铁牛顿时一个激灵,突然从公人变成典吏了? 这是临时工变局长了? “多谢赵县尉,多谢李知县,多谢钱主簿。”汪铁牛喜出望外。 “来人,把梁有斌带上来。”就在这时,赵与莒再次厉喝。 前几天李宗勉要打的梁有斌直接跑回家,但现在回家没啥用,这次赵与芮派人把他从家里抓了回来。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上次打梁有斌的人再打。 上次几个人都不用力,这次谁敢不用力,只能硬着头皮打。 梁有斌又被活活打死在当场。 现场一片血和屎,腥臭味满天飞,两百多人吓的面无人色,定海县不知多少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不,应该说两宋以来,都没有县里发生过这种事。 亲民官们,把役人活活打死,还打死几个,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接着赵与莒开始点名,都是过去一个多月里,对着三位亲民官阳奉阴违,拖着不办事的典吏公人。 现场被一个个像死狗似的拖出来,各种鬼哭狼嚎声,很多人死到临头了才知道求饶后悔。 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照打不误。 当天一共被打死十五人,全是县衙里对抗知县他们的带头人。 另有三十多人被打的屁鼓开花,然后直接宣布开除。 打完之后,整个院子里都是腥臭味,地面上全是屎尿,有人甚至被活活吓出来,都没打他。 接着赵与莒宣布,县衙里开除了近一百人,新添了近一百人,然后分派任务,重组县衙各部门。 赵与莒刚上任,就在定海县打死十几人,简直震惊全府。 死者家属纷纷上告到庆元府,甚至要告到京师。 因为当天知县和主簿都没说话,全是赵与莒在说,所以大伙都在告赵与莒。 赵与芮利用完大哥,立刻道,大哥做事太急了点,这样吧,把他调走。 于是赵与莒刚来定海县不到两个月,一纸调令,又去了绍兴阴山县当主簿。 这种处理方式大伙哪肯接受,周兵有个弟弟原本也是衙役,这次开会被去,结果被开除。 他带着粮钱就往京师走,准备上京告魏王包庇兄长。 不料一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迅,从此所有人没再见过他。 接着赵与芮趁势在定海县、慈溪县、浙东常平茶盐司,庆元府市舶司,鸣鹤场盐监等地方,宣布要卖一批官。 消息传出,当地士绅富商瞬息疯狂起来,纷纷找门路想和魏王搭上关系。 这事太火了,直接把打死人的事给盖过去,大伙都不谈论打死人的事,而谈论卖官。 因为南宋还没有在庆元府卖过官,有些有钱人为了想当官,只能迁移到其他地方去。 原本赵与芮收回水军房产和打击吏役的事得罪了不少当地士绅,现在因为卖官的事,大伙纷纷选择原谅魏王和李宗勉,赶紧要和他们拉好关系。 很快庆元府放出风声,第一批卖的官位大概十几个,具体价钱和官位还在研究中,想了解的,可以主动到魏王府找魏王幕僚全忠(全保长)。 一时间,庆元府各地想买官的人,纷纷往定海县来,但大伙不认识全忠,很多人只能天天往沿海制置司扔拜贴,每天迎接他们的管家全保长,好处费收到手软,整天笑的合不拢嘴。 此时,赵与芮已经算完全控制了定海县,从当地官员,到吏,再到定海水军,都在赵与芮掌握之下。 定海县对比整个南宋,当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县城,但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给了赵与芮足够发挥的空间。 从二月开始,他刚到这里就开始招募水手和工匠,还有各种青壮,为成立‘庆元四海贸易商铺’做准备。 三月份秦卓来后,连秦卓带来的人加起来,他已经有了好几百人。 三月中旬,定海县等整个庆元府各县,至少有十几个球牌室同时开展,这些地方原本就都有秦卓秦家的商铺在,赵与芮来后飞快布置,仅一个多月就先后开张,后继还扩大,保证每个县要有五家,一百张台球桌以上。 从四月份开始,赵与芮要往浙东其他府县发展,他的庆元四海贸易商铺,在秦卓看来,更是组织严密,分工明确。 商铺内部分为几个小部门,其中有各地商业部,两浙东路负责人为全九和秦峰。 一个是赵与芮的人,一个是秦家的人。 全九是赵与芮买来的金国汉人,训练非常出色,赵与芮后来又买了个女使,嫁给全九,这女使已经怀孕。 全九一个奴隶,到了南方后,被魏王看中,还成了亲有了家有了孩子,当然对魏王死心踏地。 全九和秦峰的任务就是在两浙东路各府县去开新店。 每县要求五家以上,一百张桌子以上,麻将桌的话,慢慢发展,毕竟推广起来比台球要慢。 按赵与芮的理想状态,两浙这边比较有钱,价格会和临安差不多。 就按一张桌子每天五个时辰,除掉人工和租金还有给各地官吏的好处费,一张桌子每天净赚两贯算,每个月是六千贯。 两浙东路共42县,嘉定年间官方统计近三百万户,约一千万人,(当然这可能是两浙西路加东路的,具体资料没有体现),按这样的人口,每个县弄十家球牌室都可以,如果能全部弄起来,仅五家球牌室每年最少二十多万贯收入。 后期加上麻将,还有相关产品的售卖,妥妥能上五十万贯。 但全部弄起来也不是易事,还要考虑到地方一些士绅和官员的阻力,但这是他魏王独门生意,只要愿意让点利,通常地方官绅们不会故意和他为难。 赵与芮的目标是,一年内在两浙东路全部完成店铺的铺设和运营,第二年开始营利。 四海商铺第二个部门是海贸部,主要负责人是秦越和陈小刀。 秦越是秦卓族弟,一直在两浙江南等地跑海贸,他手上有三条船,加上秦卓这次从两淮带过来四条船,还有两条船去了高丽和日本没回来,秦家原本九条船,现在全归赵与芮调配。 三月底,赵与芮和秦卓去码头边看他们的船。 走在半路上,秦卓向他解释。 秦家以前跑海商,主要还是往两条线,一是跑高丽日本,一是跑福建广东。 前者是江南带着绢、丝和丝织品、陶瓷、茶叶等物往高丽日本,回程带高丽人参、兽皮、折扇、药材、木材等,日本黄金、硫磺,石斛、生铜、日本刀、木材等。 秦卓说,这会日本盛产黄金、砂金,大量的黄金、砂金用于出口与宋朝交换各种商品,当时宋朝国内黄金价格大约是日本国内市场的六十三倍,这主要是因为日本当时黄金年产量很高而宋朝很低。 所以秦卓以前大部份优先换黄金。 而硫磺官方需要的物货,两宋商人们出海也有责任带回硫磺。 “元丰七年二月八曰,知明州马琉言:“遵朝旨,募商人于日本国市硫磺五十万斤,乞每十万斤为一纲,募官员管押。” 南宋这会因为缺硫磺,会让商人们去日本时,回程带些硫磺来,当然,官方收价极低,商人们也没办法,不亏本就好。 据秦卓说,目前南宋和高丽生意规模做的比较大,庆元府市舶司成立之初,也是主要和高丽交易。 而跑福建和广东,通常也是带丝织品加上高丽日本的部份物货再运过去,回程带冰糖,茶叶,还有其他外国进入泉州等地的香料、宝石,这些都是江南和高丽日本需要的。 “冰糖还要从福广进货?”赵与芮敏锐的听到一个关键词。 赵与芮上次在王府烧饭给俞氏吃时,看到了南宋的沙糖。 南宋所谓的沙糖,其实是一种液态粘稠状的液体糖,这种糖在两浙路也都有生产,价格不是很高。 真正贵的是固态糖,也就是南宋的‘糖霜’,又叫冰糖。 此时甘蔗种植在南宋非常普遍,但掌握了冰糖技术的只有五个地方,福唐(福建)、四明(浙江)、番禺(广东)、广汉、遂宁(四川)。 其中前面四个地方产量都很小,质量也差,真正有产量的只有遂宁,当时在遂宁,制做糖霜的叫‘糖霜户’,其中大致有三百家的出品为优等货,大户每年能动用三百多只缸制糖,而小户不过只有一两缸。另外还有将近百家制糖作坊,但是只能生产中下等的产品。附近虽然也有很多甘蔗田,那里的农户们却没有掌握做糖霜的技术,只能把甘蔗汁加工成糖汁,作为原料卖给伞山前的制糖坊。 此时冰糖的难点和贵的原因就是制作周期太长。 南宋糖霜户所掌握的技术相当简单,无法完全控制生产过程,导致每年的产量不稳定。从耕田到晒霜,历时长达一年半,但结霜的过程却难以预测,最终可能一缸出几十斤乃至上百斤糖霜,也可能完全没有任何糖霜形成,对于产户来说带有运气的成分。 第134章 本王是为了南宋和百姓 为什么很多农户们只想把糖汁卖给这些大户呢,可能就是怕运气不好,自己做不出冰糖会血亏。 遂宁产量最高,却是朝廷指定上贡的地方,北宋徽宗时,朝廷要求遂宁每年进贡五千斤冰糖,结果当地完全不能办到,为了扩争产量,大量晒霜,结果好多没有糖霜形成,最后有一半农户因此破产,到南宋王灼编写“糖霜谱”时,遂宁还没有恢复元气,每年进贡朝廷的冰糖数量只稳定在三千斤左右。 冰糖因为耐储藏,产量少,价格不但贵,临安城有时还买不到。 想想大宋皇室每年只有三千斤,皇宫里用用勉强够,连赵与芮这种宗室藩王都没的用。 遂宁的产量是供给朝廷的,所以秦家只到福唐和番禺或四明去进货,就这样还得看运气,因为产量少,可能你还没去,别人已经买走了。 秦卓道:“冰糖在当地卖五百文一斤,拿到两浙江南和京师,最少一贯一斤。” “卖到日本和高丽,可达五贯一斤。” “也有海商卖往大食南洋等地,同样价格惊人。” 赵与芮没想到现在的冰糖这么贵,没办法,物以希为贵。 这会南宋大部份普通百姓都是吃饴糖,这是用玉米、大麦、小麦、粟或玉蜀黍等粮食经发酵糖化而制成,类似于麦芽糖。 条件好点的,像魏王府赵与芮他们就吃沙糖,一种液态糖,并不是真的沙粒状,不易保存很久。 而冰糖保存时间长,产量又少,所以非常贵。 原本要等到元朝统一福建后,朝中有埃及人,大汗遗之至此城(温敢城,指今永春或永安),授民以制糖术,用一种树灰制造,加入碱性树灰后,酸性被中和,便会很快凝结,形成固体。这一技术很快被推广到福建各地。 由埃及人带来了新的技术后,完美解决了结粒问题,真正出现如沙粒般的沙糖,冰糖价钱这才降下来。 “这个糖,很赚钱啊。”赵与芮这时意味深长对秦卓道。 秦卓苦笑:“当然赚钱,但是产量低啊,也贵啊。” 饴糖都不是家家百姓能吃的起的。 古代老百姓烧菜都不怎么放糖,放不起,真的放不起,这是大户人家和官勋士绅们的专利。 “四明现在归谁?”赵与芮问。 后世四明就是归他的庆元府的,但现在可不一定。 果然,秦卓说,四明现在属于绍兴府。 “想办法弄点糖户过来,有多少,弄多少。” 秦卓愣了下,不知道魏王弄的意思是什么? “糖霜户制做糖霜有风险,一旦不能结晶,甚至要亏本,是不是这样?” “是的。” “风险本王承担,给他们保底工钱,无论出不出冰糖,都有工钱,应该都会愿意过来。” 秦卓道:“若是大王愿意承担风险,我想家家户户都愿意过来,只是,他们这样会不会不用心制糖?” “我自有办法,只要能带他们一起致富,他们会认真干活的。” 秦卓立马应了,转身就安排人去四明,鼓动那边霜糖户到定海来。 但这么多人安置在什么地方,却是个问题。 不多时,众人来到海边港口,看着港口长长一队船,现在都归赵与芮,赵与芮还是比较高兴。 此时他们正好在鄞江最北端,对面有个岛屿清晰可见。 赵与芮当即就问:“对面是什么岛?可有人?” 秦卓扭头看看秦越。 秦越常住定海县和庆元府,相当了解。 “回大王,那是金墉岛,岛上大概有一千多户,还有个烽火台。” 金塘岛位于舟山群岛西端,是舟山群岛第四大岛,东距舟山岛6.25公里,南距庆元府北仑3.5公里。 陆域面积77.35平方公里,最高点仙人山海拔455.9米。海岸线长49.52公里。 岛呈南北走向,长13.5公里,宽9公里,宋朝在这里设了金塘乡,它是舟山有名的粮食产区,土地肥沃,是舟山第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岛。 南宋在舟山附近设了十几个烽火台,用来海上报警,金塘岛上也有一个,但没有驻军,若有敌情,由百姓点燃。 但他现在有个问题,以前金塘岛归定海县,后来又划归昌国县,当然,不管哪个县,他都是庆元府管的。 赵与芮心中微动:“走,上岛看看。” 当下他带了人坐上船,先沿着金塘岛转了一圈,主要看登陆点。 结果发现,金塘岛南部全部是山岩临海,无处靠岸,西部是粮田所在,很多年前就被筑起两条大塘(今大浦塘的内塘),北部和南部一样。 整个金塘岛就西北部与大鹏山岛交界处可以登陆。 船到这边后,可以看到很多沿海和当地百姓在捕捉海产,后世的金塘大桥就是从这里经过。 上岛之后赵与芮发现这地方太好了。 金塘岛东、北、南三面环山,耕地集中在中南部的大丰、柳行和山潭一带。 地形特点与其他岛屿不同,故俗语称:“舟山田包山,唯有金塘山包田“。 三面环山,田在中间,简直是天然的防守屏障,这些高山还防着台风,效果不要太好。 只要把西侧登岛处一封,岛内搞大炮都没有人知道。 赵与芮一眼就看中了金塘岛,但岛内还有一千多户百姓要解决。 不几日,有消息传到赵与芮这。 金墉岛有民一千一百四十户,四千六百多人,其中有个都副保正(南宋制250户为一都保),叫常安。 此人常年在海上经商,年轻时以大鹏山岛的特产海瓜子,贩运到临安,赚了第一桶金。 后来越来越发达,在临安和定海都开了商铺,主营海产品。 南宋时土地兼并是非常严重的,官员也好,有钱人也好,一有钱就开始买土地。 这家伙也是,经常在金塘岛买地。 金塘岛土地肥沃,很多人一辈子没去过其他地方,就在岛四周,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这岛的土粮田这么好,二十多年下来,常安手上屯积了五千多亩,岛上有两个都保共五百多户都是他家佃户,种的是他的田。 这家伙可谓岛上第一大富户,因为有都副保正的身份,同时还是昌国县的吏役。 前段时间,定海新知县下狠手严罚定海役吏,他身为昌国县的吏役也有所闻,当时还心想,还好我们被划到昌国了。 但这件事后,突然传出一个惊天消息,庆元府要卖官。 据说魏王想疏通河道,清理淤田,主要的目的是兴修水利,和屯理新田,为当地增产增收,安置贫苦百姓,可庆元府钱不够,所以就想卖官筹钱,多么高大上的理由啊,大伙要支持啊。 这段时间整个庆元府各县,都贴着这样的公告,赵与芮宣传的全府皆知,然后又说没钱,所以只能卖官筹钱,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请各位乡绅富人们支持。 赵与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是为了国家和百姓,大伙能不支持吗? 常安早就想当官了。 嘉定二年,南宋卖官,但庆元府又不在其中,常安当时就想移民,结果又舍不得当地的产业和他大量的粮田。 这次赵与芮卖官的公告一出来,他第一时间带着银钱来到定海县。 来了之后,他也不急,先观察了几天,很快看出明堂。 魏王说是找幕僚全忠商量,很多人到了之后不知道全忠是谁,后来大伙搞清楚了,幕僚个屁啊,全忠就是全保长,魏王府管家,魏王的舅舅。 常安到了后发现每天都有商人进沿海制置司,进去一个人大概半刻钟左右就会出来。 后面的人在前面没出来之前,都会在外面等着,大伙都相当有顺序。 至于谁先谁后,就看守门的军士了。 这天常安早早来到制置司后院门外,看到现场已经有七八个人在排队。 门口站着两队甲士,常安大步走过去,直接到其中一个军官面前,伸手递上一叠会子。 那军官低头数了数,满意的点点头:“你排第一个。”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周来。 草,身后七八个人纷纷暗骂,但大伙也没办法。 常安嘿嘿一笑:“多谢军爷。”大摇大摆来到最前面。 常安是那种铁了心想当官的人,舍得下血本。 他已经打听到,魏王那边在待价而沽,见一批人就看他们的出价,明显是想卖高价。 他在外面站了不到半刻钟,里面有人出来了,这人出来后还摇头长叹。 门外的人一涌而上:“齐掌柜,如何?”有人还认识这人。 齐掌柜摇头:“贵,贵,贵。”连说三个贵字,扬长而去。 “下一个。”周来叫道。 常安赶紧走去。 进去后就有女使引路,带到后院客厅。 推开门进去,全管家正大马金刀坐在中间,身边左右各坐着一个少年,面前放着纸和笔,在记着什么。 “拜见全大人。”常安赶紧上前,客客气气的道。 最近叫他全大人的很多,全管家已经习惯了,笑眯眯的道:“坐吧,你自我介绍下。” 常全说自己是昌国县的吏役,金塘岛都副保正,家里经营海产品,有好几个商铺。 全管家听完就问,伱意向如何? 常全立刻说,想问下提举常平司和市舶司,还有亲民官有什么? 第135章 以官换岛 全管家道,常平司和市舶司都是‘干办公事’(一般称呼为提干或舶干),正八品,已经有人出价到十五万贯了。 常全嘴角微抽,心想真是贵。 全管家又道,还有几个县尉和主簿,带登仕郎,正九品,八万贯。 这都是比大宋其他地方贵,所以庆元府这种发达的府州,什么都贵。 但这还没完,全管家又道,这是给朝廷的价。 嘶,常全明白了,还得给魏王。 他脑子飞快盘旋起来。 常平司和市舶司干办公事有实权,对自己生意有利,还能捞好处,县尉主簿也有实权,也能捞好处,真是左右为难啊。 他仔细问了下,目前只有鄞县、象山、昌国几个县有缺主簿县尉,他家在昌国,按说昌国是最好的。 他觉得干办公事太贵了,便直接道:“如果要昌国县尉,一共要付多少?”你魏王要多少好处? 全管家更道:“这个目前最高出价是十二万三千贯。” 常全嘴角再抽,也不知道全管家说的真假。 全管家道:“你不要以为,多出来的四万多是给我们贪墨了,其实是富商们的捐助,大伙看到魏王热心水利,屯田安民,都慷慨解囊,无私捐助,想不到啊,我庆元府的富商们,都是大善人。” 得了,常全道,就是让我们以捐助的名义,不能说魏王明贪。 “你尽快决定吧,或许两天后,价格还会涨。”全管家这时道,如果一个官位抢的人多,肯定要涨。 价高者得呗,常安是商人,当然知道魏王这套,和朝廷的榷酒是一样的。 常全很想当官,但也和前面那人一样,觉得贵。 此时南宋其他地方的登仕郎,普遍也就三四万贯。 这边算上给魏王的好处,都翻三倍。 当然,庆元府发达,富有,官价贵也是正常。 常全出来后,就在纠结要买什么官位,又觉得太贵,他一共才几十万身家,这都相当于要拿出近三分之一出来买官。 但他出来后的第二天,有人上门,召他进制置司。 常全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会看到魏王。 “小的拜见魏王。”常全恭恭敬敬。 “坐坐坐,来人,上茶。”赵与芮非常客气,这让常全大为意外。 在他印象里,昌国县的知县都拽的不行,没想到魏王这么客气。 他受庞若惊的坐着半个屁鼓,还有点不习惯。 “常掌柜不但是大老板,还是金塘乡的都副保正?” “小的也是想为乡亲们做点事。” “常掌柜也算衙门里的人,应该知道我大宋从立国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在庆元府干过这事。” 常安瞪着眼睛,连连点头。 “庆元府可称为我大宋十大府州之一,百姓富足,官员清正。” “。。”常安心想后面四个字我就当没听到。 “此次本王在庆元府卖官,反响很大,朝廷中枢很多人不理解,他们都认为,庆元府富裕,财政没有问题,为何要卖官筹钱?甚至还有人,以为是本王想中饱私囊,卖官鬻爵。” “简直荒唐。”常安义愤填膺的拍案道:“魏王心怀百姓,为民筹钱,此等义举,我们庆元府上下都看在眼里呢,小的一百个支持魏王。” 赵与芮满意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语气一转:“听说常掌柜也想买官?” 常安立刻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小的也想学魏王,为民请愿,报效朝廷。” “伱是觉得贵?”赵与芮又道。 常安没想到魏王这么直接,顿时愣了下。 然后他扰扰头,干笑道:“确实贵了点。” “咱们当官,是要为百姓服务,为百姓谋福利,岂能用金钱来衡量?”赵与芮一本正经道。 “。。”常安:“魏王说的有理--” “我大宋从庆历初开始卖官,但官场上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买官得到的官员,很少能得到升迁。” 常安脸色顿时严峻起来。 “但是跟着魏王就不一样了。”就在这时,站在魏王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秦卓道:“魏王对自己人,向来很照顾。” 常安闻言想都没想,突然起身,扑通跪在地上:“下官拜见魏王,愿为魏王效力。” 常安是聪明人,魏王突然召他进府,然后说了些不相干的话,现在这话说出来,常安就知道魏王想招揽自己,他想都没想,直接说‘下官’,决定买官。 无论价钱有多高,先投靠魏王。 因为魏王身边的人说的没错,通常买官的人,很难得到晋升,但是如果跟着魏王,或许还有机会。 “不急,你先听听本王的条件。”赵与芮上前,轻轻扶他起来。 “你要昌国县县尉?三万贯可以卖给你。” 常安脸色微变,没想到这么便宜,他竖起耳朵,知道魏王后面还要说重点。 “对外你就说是十五万买来的。” 常安拼命点头。 “本王卖这么便宜,当然是有条件的。” “本王要金塘岛。” 赵与芮说,他要金塘岛,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屯田,屯田的粮食用来交税,要证明他卖官得到的钱,兴修了水利,屯耕了新田,增加了庆元府的粮税,为国家出了力。 第二个是制糖,赚钱,常安可分红。 常安脑子飞快运转起来,他从一个都副保正,做到几十万身家的富商,无论眼力思想,远超一般普通南宋百姓。 这事百利无一害,而且能结交魏王,为啥不答应? “从今天起,下官一切都听魏王的。”常安再次拜道。 “好好好,常县尉,以后你我,就是自家兄弟了。”赵与芮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常安。 这常安积聚了几十万身家,家中最值钱的就是那五千多亩粮田。 此时庆元府上等粮田价格达到20-30贯(铜钱)一亩,金塘岛其实粮田非常好,但岛外的人不知,常安买时,通常10-20贯之间就到手,这些田就值近十万贯。 “听说金塘岛上现在粮田一共是七千多亩,一大半集中在常县尉手上。” 常安立刻道:“下官愿献出一部份给庆元府。”他也是嘴上说说。 “本王要你田干什么,但本王上过岛,岛上可以屯种良田的地方加起来,三四万亩是弄的出。” “本王想在岛上放些自己人屯田,有什么办法?” 常安想了想:“岛上有四个都保,都迁居到现在的粮田处。” “其余的地方,给魏王的人用来屯新田。” 赵与芮又道:“可有人愿意制糖?” “岛民们大都靠捕鱼为生,有风险不说,一个三口之家,年收入约在一百贯左右。” “若能达到这个工钱,再有一两亩田维持口粮,岛民们宁愿制糖,肯定不愿意下海。” 秦卓则道:“你说的是铜钱还是会子?” 赵与芮平时说钱,都以铜钱来计,但下面很多人,包括百姓们,向来都以会子来计算,所以他要问清楚。 “当然是会子。”常安。 会子一百贯的话,也就相当于铜钱三十多贯,这工钱不算高,远远低于赵与芮的预期。 但此时南宋普通百姓,还达不到这点收入,金塘岛因为靠近海岛,才能到达这种收入水平。 当天赵与芮和常安好好聊了会,确定了如何在金塘岛屯田制糖的事,常安是相当麻利的人,他当了昌国县县尉后,还负责管理都副保正和保长等,用他的话说,可以更换一批听话的保长,支持魏王的保长。 然后魏王正在为水军招募兵员,可以直接在金塘岛招募,金塘岛都是渔民,善于海上事务,征为兵后,更容易控制。 这真是条妙计,赵与芮如醍醐灌顶。 两宋向来以募兵制,应募以后,家属可以随营,本人须黥面涅臂为号,中途不得退役,实则终身为兵。 兵员空缺则有时从子弟中补选,如果逃亡或犯罪,惩罚极重,甚至株连亲属和乡里。每遇凶年饥岁,就大量招募破产农民,又往往收编“盗贼”为兵,即所谓“除盗恤饥”。在兵源缺乏时,也捉民为兵。罪犯也成为兵士的来源之一。 常安就是让赵与芮捉民为兵,强征金塘岛百姓。 而且甚至不用强征,因为常安有五千多亩,好多佃户,他回去后,就取消田租,不给佃户们租田。 佃户们定然要为生计而犯愁,此时,定海水军到岛上招募,定然很百姓愿意加入。 等招募之后,再把他的田租给这批成为水军的百姓家属,地租还要少点,这样百姓们虽然不爽,但肯定也愿意。 不得不说,这常安很有头脑,为了赵与芮的事,还愿意降低地租,减少收入。 当然,赵与芮也没亏待他,制糖之后,每年分点利润与他。 进入四月后,赵与芮非常忙碌,庆元府和定海两地跑,大部份时间在定海,专心搞生意。 庆元府每几天去一次,基本是为了通签文书,毕竟他是名义上的一把手。 很多文件他看都不看,直接签了,莫泽和聂子述三人在边上看的非常满意。 魏王真不喜欢权,只喜欢钱。 四月初开始,定海水军招募新军,说是要招募三千八百人,其实只在金塘岛征招,金塘岛家中有精壮的都被强征,一千多户中,征招了七百多户,平均每户最少有一精壮会成为水军编制,占了一大半。 第136章 大肆提拔亲信 赵与芮突然强征兵员,当地百姓们意见很大,但定海水军说,征招的户中,可以低租种田,还能加入制糖,分享红利。 赵与芮给他们画了大饼,家中有军籍的,加上家属们,全家以后每月收入能破五贯铜钱,是铜钱。 最少这个数,低于这个数,四海贸易赔。 原本意见很大的百姓瞬息态度就变了,每户月收能破五贯铜钱,在普通百姓家里已经算是不错,而且可以不用去海上冒险。 于是这七百多新征水军,加上赵与芮自己的买来和培养的少年一百多,约九百人,成为定海金塘水军,分驻金塘岛和大鹏山岛。 这样定海水军原先一千多人,加上这边九百多,总额也就两千出头。 与三千八百的员额对比,这意味着,赵与芮暂时先吃着空饷一千多。 四月份开始金塘岛非常繁忙。 周来一身鲜明的甲衣,缓缓走在大鹏山岛上。 借这次卖官的机会,赵与芮花重金十二万贯为周来购买了正八品的修武郎。(当然他这钱是左手进右手,自己只需出一部份,真正上交朝廷的,只有三万多贯。) 南宋武官比文官便宜,正八品的修武郎是大使臣,在武官中已经算中级里的下级武官,也是南宋朝廷名义上,能卖的最高品。 前面说过,正七品的武德大夫冯德山,连方面军都统制和三衙长官都能干。 南宋的军制弹性太大,别看周来才正八品,和正七品冯德山只差了两品,但一个是44级,一个是16级,中间差了足足二十八级。 有了这个修武郎,只要史弥远肯帮忙,过一两年安排到地方统领也好,三衙高级差遣也行,都可以干。 但现在朝廷不可能给这种买来的武官特别重要的差遣,买官的人,通常晋升也比较艰难。 周来现在的差遣,是定海水军左军一将金墉岛副将,相当于后世正营或副团实职吧。 赵与芮现在把定海水军分成两军,右军员额两千,实际一千三百多人,全是原来许浦过来的,暂时驻守江东寨。 左军员额一千八百人,实际九百多人,即赵与芮自己一百多人,加原金塘岛新征七百多人,暂驻金塘岛。 右军准备做海贸,左军全部在这里制糖,兼跑海贸。(其中金塘岛原居民制糖,赵与芮的人跑海贸) 在赵与芮的计划里,左军以后专跑高丽和日本路线,右军跑福广和南洋路线。 此次他借卖官和吃空饷的机会,重组了定海水军。 举荐冯德山为定海水军都统制,举荐陈东为副都统制(负责右军),为李平山买忠训郎,定右军一将正将,原准备将阮聪提副将,为李平豹买忠翊郎,定右军二将正将,原营副都指挥袁高为副将。 左军副统制空缺,为周来买修武郎,定左军一将副将,为牛宝买从义郎,定左军二将副将。 另有李平夏为左军一将正将,但他和牛宝都不在岛上。 金塘岛只有周来在负责,李平夏和牛宝在赵与芮身边,负责保护和训练精锐。 毕竟赵与芮身边有一百七十多个少年精锐等着出师。 除此之外,赵与芮帮全勇买了秉节郎,但还在信州铜矿场负责,没有这边的差遣,为舅舅全忠买了承务郎,差遣为船场监官,为秦琛秦小胖买了宣义郎,差遣为市舶司干办公事。 其余王府出身的像陈小刀、季虎儿、石狗儿,钱武、全二,全六、全九、陈峰、莫小奇,杜成东,刘福来,赵楚等二十几名少年借这次机会有了武官阶,很多虽然没入品,但已经算是低级武官,还在各部都有差遣。 公文已经发往京师,只要朝廷批复,就铁板钉钉。 这批人里,周来和陈峰主要在金塘岛,负责制糖事宜。 此时陈峰正小心翼翼跟在周来身后,脸上表情十分恭敬。 他原本是个卖身十年的仆佣,被魏王训练大半年后,还帮他运作了武官,目前为进武校尉,差遣为左军二将前营都指挥。 陈峰相当满意,毕竟之前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当武官的一天,而且跟着魏王之后,将来肯定前途无量,还能步步高升。 周来这会正在观察大鹏岛码头。 大鹏山岛就在金塘岛西北方向,两岛码头相距不到三百步,在宋时,是金塘乡富人的居住点。 新任的昌国县县尉常安的家就在这岛上。 常安已经按魏王要求,将家搬迁至定海县城内,岛上的其余诸户,也将在四月全部搬迁,要么去定海县,要么去金塘岛。 现在码头上有好几艘船,刚刚从四明搬过来的制糖户,正在往岛上迁移。 四明会制糖的有一两千户,会制霜糖的,只有一百多户。 此时魏王大量招募,以契约形式签定仆佣,每户保底每月十贯会子,制糖之后,按糖的产量,再拿提成,每月每户都有目标产量,达到目标产量的,另月领一石粮。 当时报名者无数,如秦卓所言,四明糖户人去楼空,几乎全部都愿意搬过来。 但这样还是不够,魏王还要联姻。 四明最大糖户叫顾田,家中原本有两百多口大缸,霜糖产量是四明之最。 但缸多意味着风险也多,一旦不结晶,损失就会无比惨重。 魏王对顾田开出的条件是,金塘岛都副保正役吏,保底月十贯铜钱,月领三石粮。 还要联姻,还有分成。 顾田有三子两女,长女顾莺十三岁,而陈峰十七岁。 周来见过顾莺,长的不错,如果以前,陈峰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顾田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现在,陈峰是魏王心腹,还是武官,前途无量,顾田相当满意。 真羡慕他们年轻人啊,周来这时回头看了眼陈峰,但见陈峰虽然表情恭敬,可身上有股肃杀之气藏也藏不住,还是让人有些忌惮。 陈峰和莫小奇,杜成东,刘福来,赵楚等人是第二批被李平夏训练的,第一批的都在信州铜场跟着全勇。 别看陈峰才十七岁,经过三个多月的队列,李平夏又训练近六个月的搏技,现在打几个普通禁军精锐肯定没问题。 他们跟着赵与芮训练的是纪律,跟着李平夏练的是杀人。 这种既有纪律又会杀人的人,非常可怕。 “那个小娘子就是顾莺,你要不要上前看看清楚?”周来这时指了指远处码头边正在御货的顾田家人。 陈峰立刻笑道:“多谢将军,小的不用看了,一切都听大王和将军的。” 周来满意的拍拍他肩膀:“你以后不是小的了,你是营指挥使,大王说了,将来,伱们也都要做将军。” 陈峰表情一凝,眼中露出感动之色,自从跟了魏王,虽然辛苦了近一年,但他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 以前他是无人问津的孤儿,然后卖身为仆,而现在,他已经身为大宋营都指挥使,短短一年,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有的一切,都是魏王给的。 陈峰知道自己不用选,别说那顾莺长的还不错,就算长的一般,他也得娶。 虽然他是这么说了,但周来还是带他上前。 不一会,两人来到码头边,顾家正在搬运东西,货物非常多,毕竟曾经是四明第一大的霜糖户。 看到周来到了,顾田赶紧上前拜见。 此时那顾莺似乎也知道陈峰在,悄悄躲在后面看了眼陈峰。 陈峰长的一般般,有点黑黑的,但精气神相当好,又穿着军装,顾莺第一眼还不是很满意,但再看看就有味道了,很快心如小鹿砰砰跳了起来。 顾田和周来陈峰说了几句话,也对女婿比较满意。 他以前只是个霜糖户,虽然算是大户,可还是普通百姓。 现在和魏王的部将拉上关系,又和魏王合作,顾田当然一百个满意。 顾田这时向周来介绍。 四明的糖户搬过来后,一部份原先的大户,会制霜糖的住大鹏山岛,其余的住金墉岛,金塘岛因为山围田,所以还适合种甘蔗,后面他们陆续会在当地种甘蔗,同时由赵与芮在外面收购。 整个金塘岛负责制糖的接近两千户,这些人都不用种田,只要产量达标由魏王指供每户每月一石。 然后还有保底工钱,再买些粮食,基本就够用了,当地盛产水产,价格便宜,各家还可以养些鸡鸭,生活没有压力,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顾田为金塘岛制糖总负责人,还有都副保正的役吏身份,赵与芮还答应他,下次再卖官,为他准备个文官官位,当时顾田相当兴奋,拍着胸脯要帮魏王好好干。 赵与芮给他的目标是,今年要在金墉岛种五千亩,明年种两万亩,金塘岛可以种到三四万亩,争取两年完成。 甘蔗的种植,大部份都是一季,云南等地可以分为两季,春天一般在一到三月份,秋天八月份,南方可以早点,北方晚点。 金塘岛这位置,处于南北之间,一般春季三月份种。 此时制糖业相当发达,除了两广、云南、福建外,湖南、蜀川都有种植,远在北宋时,就有“甘蔗盛于吴中”之称,吴中即指今太湖流域。 在金墉岛没有种植起来之前,赵与芮就是收购糖汁,自己来弄。 第137章 白糖问世 当时顾田相当反对,因为糖汁成晶不易,历时长达一年半,一旦失败,就会和遂宁当年的霜糖户一样,直接破产。 但赵与芮请他放心,因为他要采用新的制糖术,成功率高,时间短,绝对血赚。 当天周来和陈峰在大鹏山岛上安置了一会糖户,然后跟着顾田一起去了金塘岛,不一会儿,赵与芮带着牛宝也来了。 金塘岛这边已经大大兴土木,一面有工匠和农户在盖房子,一面在耕田种甘蔗。 现在种甘蔗的时间其实已经有点晚,但没办法,赵与芮按步就班到现在,才有空组织农户种甘蔗。 顾田等人先拜见了赵与芮,再带他看种植现场。 赵与芮一边看农户做事,顾田一面向他解释。 先把甘蔗去根去梢,埋在土里(切忌埋在低洼积水的土里)。在“雨水”节气(约二三月份)的前五、六天,天气转晴时将蔗从土里挖出,去外壳,砍成五、六寸长,每段保留两个节。在地上排好,覆盖少量的土,令其如鱼鳞般头尾相叠。每段蔗上的两个芽要平放,不能上下错开,不然向下的牙就很难萌发。芽长到一两寸长时,需要经常浇洒清粪水;长到六、七寸长时,就挖出来分栽。 栽种甘蔗时要分畦,每畦需宽四尺,挖深四寸的沟,在沟内栽种。大约每七尺种三棵,盖约一寸厚的土,若土太厚就会发芽减少。待每棵长出三到七个芽时,逐渐培土,每逢中耕除草时都要培土。培土逐渐加厚,蔗秆加高而根茎纵深,可防甘蔗倒塌。中耕除草要及时,不要怕麻烦,浇粪的多少要视土地肥沃程度而定。长到一、二尺高时,将芝麻枯饼、油菜籽枯泡水浇肥,肥料要洒田行里。长到二、三尺高时,须靠牛在蔗田行内耕作。每半月犁一次地:一次用来翻土并犁断旁生的根;一次用来掩土培根。九月初时要培土护根,防止砍断后的蔗根被冻坏。 “咱们今年种晚了点,但影响不大,反正现在可种的田还少,为明年准备吧。”顾田最后道。 今年主要的目的是深耕翻田,明年可以扩种。 赵与芮看完后点点头:“走,去看看制糖。” 顾田也是一脸期盼。 南宋的霜糖(冰糖)从种甘蔗到结晶要一年多,时间跨度长,还会失败,所以顾田才反对魏王收购糖汁,现在魏王说有新办法,他也很期待,更有点不相信。 此时南宋制糖大都运用高番脱水的方法使蔗糖凝固,该方法的缺点在于无法除去蔗糖中的酸素,糖也很难凝固,弄不好蔗糖会在高温下碳化,那就失败了。 原时空要到元朝攻下福建后,由埃及人传授树灰术才改良。 赵与芮刚来南宋时想赚钱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好在看到了南宋的糖,终于想到了做什么。 明穿小说看的多也有好处啊,各种制糖术制火药甚至造炮术都有。 前世看起点小说,绝大部份造炮弄火药弄糖都是在明朝,这也为赵与芮积累了些知识。 众人很快来到岛的东边,东边的山比较高,有效阻隔了海上的台风,使得山包围的中间温度比较高,更适合制糖和甘蔗。 先期来的四明糖户们已经在当地工匠的帮忙下一起盖房子,因为时间紧,赵与芮采用了此时东南亚附近沿海地区,包括南北美洲土著们的建筑方式。 以竹木做架子,架空后之后,盖以木屋。 架空能防潮,木屋盖起来快。 早期先把房子弄起来,等住下来后,再慢慢盖泥石屋替换。 现场的一块空地上,已经有用木架搭建的遮阳棚。 好多糖户们正在制糖。 他们现在用的还是南宋此时的方式。 先把甘蔗榨出的汁在火上熬,熬到类似麦芽饧的黏稠度,然后把若干竹条插在大缸里,再将熬好的蔗浆倒入,以竹藤编的盖子罩合。接下来,便是等着蔗浆析出结晶,附着在竹条以及缸壁上。到农历五月,把这些结晶取出,这个程序称为“沥缸”。“沥”出的糖晶再经阳光下暴晒,才得到最终的糖霜。不过,一缸糖浆不会全部结晶成霜,会留下相当比例的“糖汁”,也就是余浆。这些糖汁有两种去处,直接卖掉,“或自熬沙糖”。 但这时的沙糖,都不是颗粒装的,之前赵与芮在王府所见,比较粘稠,像浆糊似的,就是现在的沙糖。 当然,如果进行中发生碳化,就会失败。 赵与芮到后,现场已经看到一桶桶的糖汁,还没有开始沥缸。 因为赵与芮要用新方法。 只见赵与芮一挥手,不远处有两人抬着一个大缸,顾田看到这大缸差不多有半人多高,约半丈宽,里面不知放了什么,反正很沉,需要两个人用架子抬着,边上还有人扶。 抬到现场后,赵与芮抬使工匠在附近刚搭好的一个木屋里摆放早就制好的架子。 那木屋比较大,有五六十平方,也没有架空,因为不是用来住人的,中间放着那缸,缸被架子架空着。 现场进入屋子的也就顾田,和他儿子女们,包括顾莺,陈峰,周来,赵与芮等几个人,在这五六十平方的木屋里,看起来有点空旷。 顾田发现这缸的底部有个小孔,但里面被塞了什么东西,没有漏出来,后来才知道被塞了草在里面。 “来,拿个盆过来。”赵与芮让人又拿进来一个空盆,放在这缸下面,接着拿 接着让人抬进来那几桶糖汁。 然后下令“从上面倒下去。” 农户们把糖汁从缸上倒下去。 农户们倒完后,先后离开,赵与芮便对顾田道:“这缸里面装了些东西,有黏土,还有纸,这些是用来过滤糖汁中的杂质。” 不过赵与芮不会和他说,这中间还有石灰,专门防止碳化的。 他故意弄了个缸,就是不让人打开,不让他们看到里面有什么。 顾田果然表情有点古怪,他其实很想看看缸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等糖汁凝固是需要时间的,边上工匠们又抬来另一个缸,架起另一个架子。 顾田这时发现,缸的背后都写着字,001,002。 这会阿拉伯数字还没传到南宋,顾田看的一脸懵。 赵与芮这时道:“这是一号缸,这是二号缸,每个缸大概可以用十天(按每天过滤十次计)。” “周来和陈峰负责每隔十天左右,运用新的缸到这里,收回旧缸。” 顾田家人都认真听着。 “运送过程中,不得打开缸内,更不能故意摔破来打开,谁打破了缸——斩-——”赵与芮厉声道。 四周一片肃杀之色,顾田也脸色严肃,知道魏王想保密。 周来这时很配合啊,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道:“要万一不小心撞倒了怎么办?” 赵与芮表情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道:“缸破之后,所有人不许上前,更不许打量,全部离开二十步外,同时立刻通知周来,如果有人偷看,可以举报,举报者,为大功,本王可举荐他为官。” 现场顾家诸人动容,确定这缸中有什么秘密。 接着赵与芮又详细说了下金塘岛缸的运输和保存,果然非常严厉。 每个缸都是从定海县沿海制置司出来,由王府里的人专门填充后,再由王府护卫运送到码头,上船过海到金塘岛军营周来处。 来时缸的两头都是密封的,到用时由周来和陈峰,还有王府一名侍卫三人同时开启。 赵与芮会长期选派王府侍卫在此,每五天轮换一名。 用完后,更换时回收旧的,由周来和陈峰那边密封缸口,再运回制置司,由制置司重新处理后,能重复使用。 受限于现在金塘岛刚起步,产量不高,所以赵与芮先准备了一百口缸,后继会逐步增加。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他们第二缸也差不多凝固好了。 这时赵与芮又让人拿来一个大壶,里面装的是黄泥水,直接从上面淋了下去。 同时拿出底下小孔里的草。 “淋慢点,慢点,慢点。”赵与芮让工匠慢点淋,一缸差不多要倒一分钟左右。 不一会,下面小孔里有黑滓出现,掉到最下面的盆子里。 顾田看了几眼黄泥水,没看出是什么。 他只是糖户,如果是泥匠,估计能认出是黄泥水。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赵与芮虽然在制置司自己先试过一次,这会还是比较激动。 他亲自上前,探眼往缸里一看,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大伙来看。” 众人纷纷上前,探头。 “嘶”接着是各种倒吸冷气的声音,甚至还有惊叫声。 顾田更不可思议的伸手从里面一摸。 “啊呀”糖还是有点温度的,稍微有点烫手,不过他也顾不得,直接抓出一把,在两只手上换来换去的吹气。 “这么白?” “这是什么糖?” “沙粒状的。” 赵与芮不但直接把糖汁变成真正的沙糖(沙粒状),而且洁白如雪,原本明朝才出现的白糖,已经提前问世。 “神了,神了,魏王怎么做到的?”顾田是不敢相信啊。 第138章 到处都是自己人 把原本的液体状沙糖变成真正的沙糖已经让人感觉匪夷所思,更别说一步到位,变成白糖。 他问出来后才回过神来,这是魏王的秘密,赚钱的秘决,怎么可能说出来,所有的秘密,都在那只缸和最后淋浇的水里。 但他肯定,最重要的秘密,就在缸里。 “此事要极为保密。”赵与芮这时道:“咱们的糖以后分三个等级四种,雪糖,次等的白糖,冰糖、黑沙糖(又称红沙糖)。” 因为这种黄泥水淋法,不会把整缸黑糖弄的洁白如雪,最下面的部份,会带点黄褐色,所以赵与芮把他划为次等。 而且物以稀贵,所以雪糖会尽量多造,但在临安两浙这边限量供应,主要往日本高丽和福建广东卖。 赵与芮对外宣传的理由时,缸中的东西,产量不高,黄泥水也难配制,所以白糖要限量供应到外面,造成极高的价格。 现在沙粒状的沙糖出现,绝对会冲击原本的霜糖(冰糖)市场。 接着赵与芮又把缸中最下面带点黄褐色的白沙糖取出来,让工匠再接着熬,熬化之后,用鸡蛋清澄去浮滓,然后将新青竹破成一寸长的篾片,撒入糖汁。 一夜过后,就会变成天然冰块那样的冰糖。 这是明朝天工开物中制冰糖的法子,比南宋时用竹编的盖子罩合,等着蔗浆析出结晶,附着在竹条以及缸壁上,不知高明了多少倍,且极大的省却了结晶的时间,一晚上就能结成冰糖,又不会碳化失败。 顾田看到一晚上结成的黄白色冰糖,更是惊为天人。 想想这时南宋冰糖最大的产地遂宁,为朝廷御贡所在,每年不过三四千斤,有时冰糖产量还达不到,连累诸多糖户破产。 像魏王现在这办法和成功率,就是每年几十万斤几百万斤都可以,只要有足够的糖汁就行。 为了保密,赵与芮要求提前准备好蛋清,和新青竹,新青竹早早切成篾片。 鸡蛋清装于密封的铁罐,现场制冰糖时,再开封倒进去,有王府甲兵在现场巡看。 一般人未必知道里面倒出来的是蛋清,就算知道是蛋清,也肯定不知道要用新青竹。 如果用其他竹片,成晶率就会极大降低。 但最关键的是,他们白糖出来时,在缸里经过了石灰的过滤,这是消除碳化的重要一步。 没有这一步,其他糖户想这么干,还是容易碳化。 赵与芮是把保密做到极致,按他现在的方式,只要没有几个人一起勾结,悄悄打开缸中来看,至少能领先几十年。 最后赵与芮走时为金塘岛今年订下了目标。 每年产洁白如雪的白沙糖,他们上市后取名为‘庆元牌雪白糖’,除了向皇宫提供五千斤外,市面上对外宣称投放一万斤,实际则不止。 每斤价格一贯。 这价格直接震惊顾田他们所有人。 但赵与芮相信这种高端市场是有人消费的,因为临安城最贵的‘酪饼’,这会卖到五百贯一块,居然还供不应求,这让他对大宋的消费能力非常震憾。 然后白糖每年向皇宫供应五千斤外,市面上对外宣称投放为十万斤,实际肯定也远远超过。 冰糖及次等白糖定价每斤八百文和五百文。 最后是红沙糖,这个不向皇宫提供,治的也少,市面上定价每斤三百文,主推给有条件的百姓。 赵与芮还要求,前期多看需求,看看日本高丽和福广江南,甚至北方蒙金,那边需求大,那边出价高。 他不但要卖,还要炒高价格。 但现在也有个问题,他们自己刚种甘蔗,没有糖汁,需要从市面上购买。 所以赵与芮要求今年大量购买,抬高浙江附近的糖汁价,并放出风声,定海县要大量收购,鼓动农户们纷纷播种。 一两年后,白糖冰糖出来,糖汁价格会被抬高。 到时他就不收浙江这边的,让冯德山的水军船往福建和广东去采购,压低浙江糖汁价格,如果百姓不能生存,要么被逼只能卖甘蔗田,由赵与芮趁势收购,要么与赵与芮签定定销合同,只能以固定价格向赵与芮提供销售,赵与芮保证农户们的利润,同时控制价格。 到时如果一切顺利,他会拥有浙江大量的甘蔗田,并控制住糖汁价格。 —— 四月初五,赵与芮带着秦琛等一波人前往长山方向。 他来到庆元府后,正逐步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当地做事,除了地方大事暂时不管外,先控制住定海县,慈溪县,水军,接着制糖,开店,然后开始整顿市舶司。 市舶司衙门在慈溪县和定海县中间,鄞江东。 北宋初期为一司二使,后来改为一司一使,北宋时,基本都是地方知府知州兼市舶司提举,到崇宁二年(1103)年,开设专职提举,相关官员,有称提舶,有称提举,也有像泉州称‘泉使’。 此次赵与芮离京前,请奏重设两浙路市舶司,请奏魏了翁为提举市舶司,市舶司收入巨大,一年数十万贯,史弥远认为赵与芮又是为了贪钱,自然允许。 上午辰时三刻,赵与芮一行人进入市舶司所在,这是孝宗时市舶司所在,现在复起,自魏了翁来后,一面召录人手一面重建宅院,目前还没有完全好,但能看出来,占地面积还比较大,东大门距离鄞江东码头才一百多步,收钱相当方便啊。 魏了翁早就召集了一群官吏,在衙门里等着,现场还有魏了翁两个儿子,魏近思和魏近愚,一个二十岁,一个十九岁,两人都不是读书的料,历史上也没当成官。 这会正好跟着到了定少经,赵与芮上次卖官时,帮两人一个弄了个九品文官,将来准备重用,至此,魏了翁是彻底死心踏地跟着赵与芮干了。 赵与芮进去后,大伙在魏了翁带领下,纷纷上前拜见魏王。 赵与芮微笑点头应声,大概看看,人还挺多的,有五六十人。 他也没空细看,叫了声魏了翁,魏了翁带着几个重要官员和他一起进了屋。 市舶司重要官员有二把手,市舶判官(又称监舶务),一般是通判兼,现在是个胡琦的官员。 胡琦以前就是庆元府通判,南宋的府可以有一到两个通判,聂子述过来后,胡琦以通判兼监舶务,实际只管这里的事,不管庆元府的事。 然后就是干办公事,干办公事员额有三到五名,赵与芮这边是四人。 赵与芮一口气卖了三个,每个实收十五万贯,报朝廷是七万贯,私人吞了八万贯,两个干办官赚了十六万贯,但有一个是为秦琛买的,实际还得支付七万给朝廷,所以最终才赚了九万,这让赵与芮发现,卖官赚钱真容易,难怪历朝历代都有这么干。 另两个买者是当地巨商余大富和严康,但可以说,也都是自己人,因为这两人都是和秦卓有生意往来,关系较好,秦卓介绍的。 余大富是当地巨商,一直走海贸,但南宋时,沿海地区有大量人口流失问题,很多宋人,因经常移居海外。 余家有一部份已经移民到海外,住占城,然后以占城和定海两地,来回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 这次听说有市舶司干办公事(正八品)可以买,立刻下重金,买了个干办官。 其中七万贯为官价,另有八万贯以赞助费的名义,支持魏王屯田种粮,兴修水利。 严康和余大富情况差不多,但主要是跑日本和高丽。 另一个干办公事从两浙其他府调过来,叫吕松,其妻子是秦家族人,和秦卓关系不错,以前为某县主簿,这次魏王把他调来,官升正八品,他也是相当高兴。 几个干办官都是秦卓介绍的,没办法,赵与芮现在缺人,秦家目前是他最大的倚仗。 众人看到赵与芮时,个个表情恭敬,其中余大富和严康两人还在脸上挤出讨好之色。 之前他们见过魏王,魏王答应他们,你们可以一边当官,一边跑商,余大富两人简直喜从天降,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等于挂着官名,可以行商。 要不然他俩也不会痛快的拿出十几万贯了。 当然,余家现在跑海上的都用不到他,主要是他长子和二子在跑,他还是乐意在庆元府当官的,可以顺带照顾下余家的海贸。 整个市舶司就这五个人是官,其余的全是吏。 吏里面又分孔目、手分、贴司、书表、都吏、专库、专秤、客司、前行、后行等,大大小小几十人,其中吏基本都是当地人。 鉴于魏王来后,大大的整顿了定海的衙吏,所以今天魏王到市舶司来,整个衙门里的吏员们,个个都在瑟瑟发抖。 这边和衙门不一样,这可是富的流油的肥水部门。 魏了翁从二月初接掌,按赵与芮要求开始在当地征招吏役,条件还很苛刻,既要认字,又要强壮,好不容易招了四十多人,然后从赵与芮身边调来八人,秦家调来四人,共五十八人充为吏役,可以说,市舶司现在从上到下,都是赵与芮的自己人。 “都坐吧。”赵与芮进来后大刀金刀坐下,然后示意所有官员坐下。 大伙也小心翼翼跟着魏了翁坐下。 第139章 史弥远求我,我都不当皇帝 赵与芮看了看众人,心想,大宋也就几个市舶司,这个市舶司如果弄不好,以后如何改革所有市舶司? 他之所以想外判,想当地方军政主官,就是想看看南宋地方上已经烂到什么地步,还有没有救? 定海县就是他的试验田,如果他搞不定小小的定海县,那将来如何搞定整个南宋? 他要是在定海县失败,那不如早点准备后路,带着钞票美人往海外跑算了,还当什么大宋皇帝?史弥远求我当都不当。 他在若有所思的时候,众人都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清了清嗓子:“咳,这次本王好不容易向陛下请奏重开庆元府两浙市舶司,希望大伙能同心协力,为朝廷增加收入,咱们可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定海的百姓们也谋一份福利。” 吕松立刻叫道:“下官们定以魏王马首是瞻,上下一心,为百姓们谋福利。” 余大富、严康等人纷纷开口向魏王表忠心。 胡琦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也没有什么厌恶。 他和李宗勉比较熟,为官也是相当清正,重启市舶司的事,对他来说是好事,他也认为可以为朝廷增收,至于会不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呵呵,就看魏王后面怎么干了。 赵与芮接着又说了番话,大概都是画大饼的话,意思是咱们要好好干,将来赚了钱,大伙福利也不会少之类。 说到最后,语气一转,咱们这市舶司,要如何赚钱? 魏了翁抬看了眼干办官余大富,余大富心领神会,立刻道:“下官去叫钟手分。” 手分是管‘钱帛案,’即负责整个市舶司的收入和支出,相当于部门里的财务科吧。 不一会,姓钟的手分进来了。 钟手分先拜见魏王,再拜见各位上官。 钟手分的爷爷在宗孝时就是明州市舶司手分,算是孙承祖业,后来又跑海商,并且跟着余大富,专跑福广,相当有经验。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算是这次招的吏员里年纪最大的。 但确实有些经验,因为家里长辈干过这行,有些事情会一代代传下来。 之所以叫钟手分,因为现场所有官员里,没人干过这行,大伙以前是道听途说,所以叫钟手分,可能更直观点。 朝廷也有相关典册发给各人,但赵与芮哪有时间看,不如找人来说说比较好。 其中市舶司的职能,赵与芮是稍微看过,现场官员也都看过。 市舶司主要有三大职能。 一、给外国船舶发放入港许可证和给本国出洋船舶发放许可证。称为「公据」或「公凭」(大船发公据、小船发公凭) 二、出入口货物管理: 派兵监守入港船舶,防止透漏逃税。(编栏) 上船验货。即(阅实) 对入口货物抽取入口税。即(抽解) 为朝廷收购舶来品。即(博买) 三、海上禁防: 监管禁运地区(金、蒙古、西夏等) 监管违禁品货物输出(如金、银、铜、铁、盐等)。 其中和收入有关的,就是要船多,来往的船多。 以前明州为市舶司时,来往船只相当之多。 但在宗宗时取消了市舶司,只用来和高同为日本通使和交流,来往的船就少了很多。 同期的泉州广州有多少船说法不一。 但公元1271年(南宋咸淳七年),意大利商人兼学者雅各·德安科纳抵达被称为“刺桐”的泉州,感叹在遥远的东方竟然真的有一座超过埃及亚历山大的港口,“这里至少停泊着15000艘货船,装满香料、丝绸、瓷器以及其他奇珍异宝的货船从这里出发,运往世界各地”。 当时泉州以拥有三湾十二港而取代广州成为南宋第一大港,但德安科纳说同时停着15000艘估计有点夸张。 咱们打个折,算1500艘吧,就算德安科纳多点了个小数点。 除了一些本地的,那每年进入泉州的船,肯定得上万艘。 进来的船越多,当然钱就越多,总体来说,来钱有四个方向:缉私、抽税、专买、专卖。 缉私就不用说了,就是抓那些想避税的船,抓到就可以没收。 钟手分这时道:“自宗孝皇帝取消两浙市舶司后,庆元府港口不再算是关口,来往无税,船只无数。” “现在魏王重设市舶司,刚开始的这段时间,大伙都会想着避税,走私的一定好多。” 庆元府海关被取消几十年了,大伙都习惯了不交税,所以定海县才会这么发达,外来人口比较多。 你现在又要设关收税,很多人肯定第一时间就想走私免税。 赵与芮点头道:“好好抓一批,他们就会老实了。” 他不怕别人走私,就怕别人不来。 所以钟手分道:“就怕船只们不敢过来,往松江(上海)、平江府(苏州)、瑞安府(温州)去。” 甚至还可能跑金宋相争的山东。 这会附近还有几个港口可以上船,松江,平江,瑞安更是海商们比较喜欢的地方,如果两浙市舶司开始正式收税,会分流一大批船只往这三地去。 “当在这几地,加派水军,严查缉私。”胡琦这时道。 市舶司有自己的缉私队伍和人手,但一般都会请水军帮忙,因为有些海商可能有大船和大量人手,你遇到未必打的过。 这个好办,赵与芮没放在心上,你继续说。 市舶司最大的收入是抽税。 前面说过有个叫:上船验货。即「阅实」 船只到港后,市舶司的人上船检查货物,按货物的价格收百分之十的税,北宋王安石变法时期,为了吸引外商,把税降到百分之六,但变法失败,又回到百分之十。 两宋还有法律规定,有诱导政策,给予奖励官帽。 什么意思呢:凡大宋海船如果缴纳关税超过五万贯,或者能诱导外国海船缴纳关税超过五万贯,一律发给乌纱帽,给伱当官。 就等于你去招商引资,把外商或其他大宋商人招到这港口,每年交纳关税超过五万贯,可以给你个官当当,而原本有官的,还可以升官。 这招就比后世还先进啊,后世都讲招商引资,你要是也这么干,招进外资给官当,估计效果也会不错。 所以当时广州和泉州的市舶司提举判官一二把手,每年要花几百贯钱请外商吃饭,用来拉拢他们过来做生意,为了这件,还专门上奏书给朝廷,说明了自己一年花了几百贯钱是在公款招待上的,不是贪墨的。 两宋有记载最多的一次税,是阿拉伯商人蒲亚里,他一次性运到广州的商品中,有大象牙二百九十根,大犀牛角三十五根,按当时的官方定价,贸易额达五万余贯,按当时的税率,政府最少抽取关税五千贯。 但你以为这样就没了? 定价只是其中之一,可能官方定价五万,你卖了六万七万呢? 所以大宋朝还有过税和行税。 过税就是你每运一千钱的货去交易,要交官方二十钱,而你每卖出一千钱的货物,还要交三十钱,叫行税。 打个比方,蒲亚里运来几百根象牙和犀牛角,市舶司官吏上船查验后,给你定价五万贯,然后你先交五千贯的税。 接着你说你先拿个一万贯的货物去卖卖看,能不能卖掉。 税千二十,又先交两百贯税。 然后你以两万贯的价格高价卖了,回来再交千三十的税,即六百贯。(当然象牙牛角不能私自卖,我们这里是打个比方。) 这就是大宋朝海关收税的主要来源,关键还是验货定价税,后面的过税和行税都是比较低的。 也就是这定税,最容易引起腐败,查验的官员,可以帮你定价一万贯,也可以帮你定价一千贯。 假设蒲亚里的货物实际值十万贯,查验官员定价五万贯,他只要上交五千贯税,再私下给官员三千贯,大伙就各有好处。 钟手分说到这里,赵与芮打断了他:“你们在广州泉州,都是谁负责查验?” 钟手分说,一般都是专秤。 小小的吏员专秤,手握大权,然后会上报给干办公事,干办公事批准之后,就实行。 也就是说,只要干办公事和专秤合作,就能决定一船货物的定价。 赵与芮回头看了眼魏了翁,魏了翁也正看着他,两人这会都在想,要如何杜绝乱定价,中饱私囊的事呢? 这事好办,赵与芮马上有了主意。 “你接着说。” 钟手分接着说到专买专卖。(又称博买) 赵与芮听着听着,脸色微变,这又是一个很赚钱的事,更适合中饱私囊。 果然只有亲自到基层了解实情之后,他才知道下面有多少操作空间,皇帝和史弥远高坐庙堂之上,根本不知道小小的市舶司有多少可以漏洞可以让人钻。 按宋朝法令,中外商船上的珍珠、玳瑁、象牙、犀角、珊瑚、玛瑙、乳香、檀香等贵重货品是不能自由出售的,必须由海关强行收购,然后将其中最珍奇的宝贝运送京师供皇室享用,其余部分要么就地出售,要么转运到朝廷在内陆城市设立的榷易院,由榷易院批发给中国商人,再由商人卖到市场上。 大伙看看,就看这一段话,就知道里面有多少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第140章 高薪和重刑 这听起来就不讲理,外商到大宋后,大宋认为珍贵的东西,都由大宋官方强行买下。 虽然说大宋出价也不低,前面说过的蒲亚里,象牙两百九十根,犀牛角三十五根,一船货都不到,大宋官方出价五万贯,这价格比后世还贵。 但这些货到了宋朝后,由宋朝商人卖出来则更贵。 特别是香料,这会在南宋更是天价。 南宋时的香料分四个等级,第一种是比较常见的基础香料(后世我们说调料)如胡椒、生姜、蔗糖等,有的南宋自己也生产,比如糖,生姜,但因为产量比较低,所以也算奢侈品,普通百姓并不能天天消费。(糖就不说,南宋时的生姜也不是各地都有,福州为产姜重地,每年负责向朝廷进贡十万斤),临安还有专门的姜行,只卖生姜,可见这会生姜和奢侈品一样,普通百姓不是能天天吃的起的。 第二种是肉桂、白胡椒、长胡椒、良姜,这些主要靠进口,价格更贵,更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 第三种是来自更远的海外,主要是摩鹿加群岛的丁香、肉豆蔻,第四种是最贵的龙涎香、樟脑、番红花等。 特别是后两种,基本到了南宋就是被官方强行收购,然后官方再卖给商人,官方先赚一笔。 商人们拿到手后,再加价卖到市场上,所以最后的价格是非常惊人的。 比如北宋时的白笃耨(产于真腊),史记:“白笃耨.每两值钱二十万,蔡京以盒盛二三两许,令.取焚之”。 据说白笃耨这种香刚卖到开封的时候,每两卖20万钱,按当时800文一贯算,约250贯,一斤十六两,就是4000贯,简直是天价。 蔡京请宰相吃饭,一次烧了二三两,还特地让侍女奉着坐在宰相身边,已经算是大手笔。 所以说,市舶司这‘博买’的权利,可以强行收购外商珍贵商品,转手就能大赚,不但能赚钱,还能造成更大的腐败。 赵与芮想到去年广州、泉州两个市舶司收入上交朝廷就达两百万贯,本身的收入恐怕更加惊人。 定海这市舶司,其实位置也不差,距离高丽和日本最近,只要经营起来,收入肯定也是惊人,如果能把广州和泉州的商船再吸引过来一部份,那超过泉广也是指日可待。 以前定海可以说没多大优势能吸引泉广等地,但只要能出来白糖,加上江南的丝、瓷、茶,那吸引力绝对成倍的上升。 像明末时,大员就因为盛产白糖成为当时极为重要的港口。 赵与芮这时道:“我们市舶司,现在一年大概要多少开支?” 说完他扭头看看魏了翁和胡琦等人。 有人面面相觑,毕竟南宋从来没有像后世一样,有统筹开支,提前预算的传统。 但赵与芮早就和魏了翁说过,到任之后,就要提前预算。 魏了翁立刻道:“回魏王,下官已经和余干办,钟手分做过了预算。” 市舶司上下六十人左右,全年各种福利俸禄约六千贯,公务开支约两千贯,缉私等开支预留三千贯,其他开支约两千贯,全年预算一万三千贯。 “这么多?”赵与芮闻言愣了下。 魏了翁马上道:“回魏王,咱们是根据泉州港来的。” “泉州市舶司两百多人,年预算十五万贯。” 庆元府这市舶司(名字其实叫两浙市舶司),官吏数约是泉州四分之一,年预算才十分之一不到,已经算节俭。 此时那余大富又道:“禀魏王,市舶司还要另留十万贯,用来采购和进货用。” 市舶司是需要有大量现钱的,因为外商进来后,有珍贵的东西你要先买下来,就要用到钱。 此时赵与芮才知道,除了买下珍贵的物货,有些南宋比较缺的货物也要买下来。 这些物货买下来后,直接是给朝廷的,都无法交易,这意味着,市舶司需要有大量的现钱。 什么东西是需要收购上交朝廷的? 此时南宋最缺的,需要进品的货物有火药、硝石、硫磺、牛筋、兽皮。 而定海这边向来是这些货物的进口重要港。 硝石、硫磺、火药等来自日本,牛筋兽皮来自高丽,还有北方。 “火药还要进口?”赵与芮不敢相信。 南宋已经有火器,也用火药,朝廷还很重视火药,但火药根本不够用,此时官方用来做火器,主要还是引火所用,能爆炸的火器也有,但威力都不能和明朝时相比。 民间火药主要是做烟火、爆丈,而烟火又是有钱人才能消费,每年也只有逢年过节才有市场,这导致火药在民间没什么市场,自然也没什么商人愿意干这行。 所以市舶司如果遇到外商的船上有这些东西,都是直接收购,然后上交朝廷。 这样的话,市舶司自己就要预留很多钱。 赵与芮向宁宗申请重开两浙市舶司,宁宗拨款五万贯,已经算是相当大方,但估计是不够用的。 魏了翁来了两个多月,当地衙司有的租给别人,有的几十年没用,破败不堪,仅重新修缮,整理,购办办公用具等前期准备,就花了上万贯,还没结束。 “好,咱们什么时候能开业?”赵与芮这时大声问。 魏了翁想了下,点头道:“下月初。” 赵与芮便道,那就下月初正式挂牌开关。 接着就说了一番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要各官吏尽忠职守,不要贪墨,此时南宋对贪墨处罚远远不如明朝老朱,对文官更是几乎没有砍头杀人的先例。 当然,史弥远杀老韩这种兵变不算。 但赵与芮直接说,在本王治下,市舶司贪墨一贯以上,杀,抄查全家财货。 现场几个官吏浑身一颤,有人不敢相信。 魏了翁嘴角动了下,想提醒魏王,你这没法律依据啊,杀人得问刑部和大理寺。 不过想了想后,他还是没说。 “你们好好干,本王不会亏待伱们,俸禄待遇,一定远超泉州广州,但是贪墨,本王不能容忍。” 大伙立刻都纷纷表态,不会贪墨。 像新来的两个干办公事余大富、严康都是富商,当官为了家族生意,而且租用了定海水军好多仓库,想和魏王拉好关系,所以不怎么可能贪墨去。 胡琦、魏了翁为官清正,也不是这种人。 最可能贪的就是与秦卓交好的吕松,秦卓当年为了做生意,贿赂吕松,和他关系弄的很好,后来秦家还有族人嫁给吕松为妾。 所以赵与芮等于是直接警告吕松。 而下面的五十多位吏员,其中有八名是赵与芮府中出来的少年,这些吏员,都可能会贪墨。 赵与芮接着又道,胡琦、余大富负责‘阅实’,即上船验货,定价收税。 每船货价低于五千贯,要报魏了翁。(防止办事吏员高价低定,拿好处。) 制置司(赵与芮)每天会派人出来,随机抽查各船定价,一旦发现定价离谱,高价低定收好处,低价高定欺压商人者-——说到这里,赵与芮脸色阴沉,直接道:“杀。” 现场齐齐吸了口冷气。 赵与芮接着道:“本王知道诸位以为大宋律法不能轻杀。” “本王自主张,只希望,大伙和下面的吏役们,不要轻易来尝试。” 然后又道,吕松和李平山(定海水军右军一将正将)带定海水军负责缉私、查禁。 借这机会,赵与芮把冯德山在江东寨右军一千三百多人里,划了两条船四百多人归李平山,专门负责缉私查禁。 另由秦琛负责专买专卖及进货事宜。 秦小胖平时要临安和定海两边跑,还要负责临安城赵与芮产业的收入,运输,和季虎儿的联络。 但专买专卖相当重要,赵与芮只能让他负责,同时派遣了副手杜成东(市舶司吏员,魏王府出身少年)跟着他。 秦琛在临安时,如遇到专买专卖的事,由杜成东和秦琛的族弟秦滔(市舶司吏员)两人一起。 凡遇到珍贵货物,由他们报赵与芮,再定价买下,然后存入定海县水军仓库,由赵与芮决定,哪些货物送京师,哪些货物交给榷易院交易。 这个专卖制度非常赚钱,赵与芮肯定要抓在自己人手上。 又让严康负责高丽和日本两地进口事宜。 一番吩咐之后,赵与芮再次重审了中饱私囊和贪墨的事,众人再次表态不会。 离开市舶司时,小舅子秦琛秦小胖和全管家还跟在身后。 众人走到不远处,纷纷骑上护卫牵过来的马。 秦琛别看胖,也跟着父亲走南闯北骑过马的,只有全管家刚刚在魏王府学了学,骑的还不如赵与芮。 秦琛与赵与芮并肩,左右看看护卫都在远处,便道:“自古官吏没有不贪的,魏王有什么办法治贪?市舶司肥水衙门,怕不容易治住?” “高薪,重刑。” 赵与芮沉声道:“凡贪墨者,杀,查抄其家。” 秦琛嘴角微抽,提出刚才魏了翁没有说出的话:“朝廷有律法,杀人要报大理寺和刑部,抄家就不用说了--”这事也不是你想干就干的啊。 第141章 招,招,招,工匠有多少要多少 抄家杀人的事,赵与芮在绍兴和梁成大一起干过。 当时情况特殊,给对方按了个通敌国的大罪,这个可以调动地方弓兵先射杀。 但如果贪墨也杀,这就不合规矩了。 “我自有打算,你们放心做事,自己不要贪就行。”赵与芮说罢,转头看看全保长。 全保长立刻挺了挺胸:“与芮你放心,舅舅不会丢你的脸。” 他从一个保长,跟着赵与芮一步步做到承务郎,也有了官身,全保长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犯错。 从市舶司出来往南,众人继续往庆元府船场去。 沿路可以看到好多百姓和工匠在干活,市舶司的旧房子都要修缮,前期投入还是挺大的。 自赵与芮到了定海县,到处用人用钱,极大的带动了当地经济发展,定海县四周其他县府百姓也纷纷前来打工,寻活,定海县俨然成为庆元府目前最活跃的县城。 大概一刻钟后,众人远远看到前面排着好多人。 这边就是庆元府船场,船场目前在召人,所以庆元府境内外很多百姓工匠正在陆续前来,已经召了一个多月,开始是在徐元手上,然后全保长接手,刚开始也没什么人来,后来宣传出去,来的人就越来越多。 赵与芮进去后,原船场负责人,将作监主簿徐元立刻带着人过来拜见。 前面说过,南宋官方船场采用军事编制,原负责人为将作监主簿徐元,下面分工役(工匠),由两个都吏负责,另有兵级(兵卒)由两个都头负责。 赵与芮刚到定海县,就召见了徐元,得知了庆元府船场的整个情况。 船场官员就徐元一人,徐元是将作监,熟稔土木和船匠工艺,精于木刻雕镂和漆艺,对船体结构的制作和勘查了然于胸,等于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另有两个都吏,两个都头为重要管理,船场有工役三百六十多人,兵级五百七十多人,总人数九百三十多(都是全造船的工匠),年造大小船只一百多艘,而巅峰期是三百多船,加上民间船场约五百艘。 现在造的少的原因,主要是经费不够,工役和兵级的俸禄都勉强,打造船也不用心,自然就慢了。 同期的泉州,巅峰期年造大小船三千多艘,远远超过庆元府。(双方都官民加起来算) 另外在庆元府边上的瑞安(温州),在高宗时,以船场一千多人,年造三百四十艘,后两浙转运副使公使徐康国,请旨:“今欲除选留监官一员并兵级一百人在场应付打造外,其余官兵并行裁减”。经过裁人后,只留了一百多人,年造船还有几十艘。 赵与芮一听,这近千人年造几百艘,平均三天一艘?这怎么造的? 然后再听下去才知道,南宋造船也有点流水线的作法,并不是一艘造好再造另一艘,这个龙骨建好了,就可能再建下个龙骨,前一艘继续凉着,然后逐步铺装。 而且除了这九百多工匠外,工匠们的家人都会参与到造船中,整个船场约有三四千人在,另外在忙的时候,还会征招外面民匠,所以没计入本级人数中。 很多工匠的孩子们从小就开始帮忙,长大后也可能成为工匠。 按真实历史纪录,正常情况下,南宋船厂每两百工匠(户),日均造一艘。小船更快,大船稍慢。 但这样的工匠数,在赵与芮眼中还是不够的。 招人,招人,赵与芮先是决定大力招人扩建,然后帮全保长买了个承务郎,成为船场新的船场监官 但全保长不懂这行,赵与芮又帮徐元升为将作监丞,成为从六品,但不去将作监,以调庆元府名义,留在船场办事。 简单说,以后全保长负责管理,徐元负责技术监督。 徐元官升了从六品,事情还少了,自然满意。 这段时间,徐元负责在这里招人,同时扩建宿舍,还按赵与芮的要求,把整个船场圈起来,建以围墙,这项工程又是巨大,估计得大半年到一年时间。 徐元不但招工匠,还招学徒和工人(都是按赵与芮要求来,主要是匠户有限,可以强征,但工人无法强征) 前面说过,官方船场忙的时候,可以强征地方匠户,官方要提供吃住和钱,开销非常大。 而地方匠户如果有钱,可以出钱拒绝强征。 徐元按赵与芮的要求,采用强征和增加福利两种方式,开始很多匠户抗拒,不过看到福利之后,大家开始踊跃报名,不但庆元府的匠户,连其他地方,庆元府以外都有匠户陆续闻迅而来。 此时官方工钱,每天是两百文(会子),月六贯,折铜钱为两贯,按说价钱不低。 但因为造船不是天天有,所以官方通常是在忙的时候强征,不忙就不要了。 民间匠户们不愿意也是因为不够固定。 尤其是正在自己家里做的好好的,伱突然来强征,他自己在家帮别人造船造到一半,停下,还得帮官方造,肯定不爽了。 再说强征的匠户,家属是不保包的,又不好带家属。 所以赵与芮就提升福利待遇。 首先带家属的,一律包吃住,但家属也要在船场能干活,不能干活的,除了小孩子,一律不包吃。 其次每月六贯会子,按年计费,最低一年起签,愿意的可以按大宋律,最高十年签。 这就是不管需不需要造船,有没有活干,都一样付钱。 这两点一出,哇,报名的匠户就络绎不绝。 个个都是拖家带口,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这时别说强征了,但凡有点木工活的,不是船匠都要主动过来。 古代普通百姓还是挺容易满足的,但凡家里人有口吃的,能吃饱,都愿意干。 两宋已经是封建王朝历史上粮食产量最高的王朝,但粮价在中后期一直居高不下,加上粮田兼并严重,百姓手上没有足够的田,物价又贵,工钱又不高,所以吃不饱饭的真有。 前面说过,普通人人均一天只有一升。(一石120斤,可以吃三个月) 大部份人只能说解决吃饭问题,无法解决吃饱和吃好问题。 赵与芮现在即能解决大伙吃饱问题,还给工钱,当然报名踊跃。 这么多人加入船场之后,工匠可以造船,家人可以帮忙,也可以做其他事,包括现在建围墙什么,都可以干,还省了另外招的人工。 此时徐元苦着脸道:“目前新招工匠已经达到六百八十六户(都是拖家带口),还在陆续报名,更远的地方都听到消息到船场,这样下去,不仅是地方够不够和的问题,哪来这么多钱支出?” 庆元府船场这几年荒废,就是因为经费出现问题。 问题的根源是什么? 首先是朝廷拨款少,要靠他们自己卖船才创收,但水军几乎很少添船,添船也是朝廷和当地县府出钱,基本都是低价。 民用的不怎么上门买,因为经费有问题,工匠们不给力,造的船质量都不如民用船场。 这样生意不好,钱越少,钱越少,工匠们福利越差,福利越差,造的船越差,形成恶性循环。 连李纲也曾说过:官方造的船,决不如民间私家打造之精致。 这几乎和明末的工匠制度一样,工匠待遇差,造的兵器、火器质量差,兵器、火器质量差,工匠们待遇更差,同样形成恶性循环。 赵与芮则道:“徐监丞放心,定海县和庆元府会大力支持船场,制置司也会支持。” 徐元立刻道:“得先让工匠们宽心,提高工匠们待遇。” 赵与芮道:“等招人完毕,所有人待遇一样。” 徐元大喜,因为原先船场里的工匠,没有强征来的民间工匠待遇好。 “只要有钱就好。”徐元觉得,只有钱,船场就能正常运作起来,关键是魏王给钱。 赵与芮又道:“还要建立考核制度,造船好的,要赏,造的不好,驱逐严惩,至后果严重则,甚至要追其大罪。” “魏王说的有理。”全保长,哦不,全监官立刻陪笑道。 全忠第一天报到,有点不适应船场监官这职位,努力在摆出官腔,但看起来还像个保长。 徐元最后问魏王,到底要招多少户才停下?因为营房不够,还要扩建。 赵与芮道:“边上的东西南北本王都看过,都可以划归船场,船坞更是太少,还要扩建,你们只管招人,费用由本王想办法,本王不叫停,一直招下去。” “嘶”徐元倒吸口冷气,有点不敢相信。 他犹豫了片刻,心想,招是容易,解散难,到时朝廷一纸公文要解散,或者魏王你不再是制置司大使,换了个人后,突然解散,这么多人,我怎么安排? 好似猜到他的疑虑,赵与芮又道:“你不用担心,本王无论是不是沿海制置司大使,船场一定会继续按本王的方式经营下去。” 说罢看了眼全保长,意思是我舅舅会在这里,你放心,我一定支持。 徐元咬了咬牙:“下官斗胆,敢问魏王,想年产船只几何,下官才可决定船坞数。” “泉州多少船坞,年产船几何?”赵与芮反问。 第142章 宋朝的船怎么这么慢? 徐元愣了下,道:“泉州有三湾十二港,船坞上百,年产船只三千加。”(官民加起来) “咱们这里把慈溪、象山、昌平四周都算进去,能建的船坞,最多六十八个。” “很多地方,都被民间船场已经占了。” 这是当年定海水军没有裁减之前,朝廷已经实地考察过的,后来裁减两浙市舶司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可造船坞不够多。 当然,这是指天然的地形,你要想硬干,开岩挖山,还能干,但这投资和动用的人力就大了,没有后世的机械,不知有多难。 “那就造六十个船坞。”赵与芮沉声道。 “嘶”现场大小官吏们,又是倒吸口冷气。 赵与芮的计划是,先让官方招人,然后他成立自己的造船场,与官办船厂就在隔壁,福利待遇一样,然后挖民办其他船场的人,最终的目的,要庆元府没有其他任何民办船厂能活下去。 很简单,用钱砸就行,提升工匠待遇,将来民间船场的工匠,都会来投靠他。 当天赵与芮还带着冯德山、陈东等水军大将们。 他和徐元探讨了下,后面需要造什么船。 此时南宋因为海贸发达,绝大部份造船都以造海船(平底船)为主,内河船为辅。 种类有海船、漕运船、铁斗船、舫船、飞篷船和三板船等等,水军船只有海鹘战舰、车船、纫渔船、多桨船等。 其中铁斗船也是中重型运粮船,舫船更是商用和游玩比较多,飞篷船用来运输物资,速度很快,江浙上下跑短途的用的比较多。 赵与芮与诸将和徐元研究后,要求船场从现在开始,帮赵与芮造三千料海船,五千料海船,飞篷船,然后是军用的一些船。 其余漕运啊铁斗什么的,暂时都不用造。 徐元一听要造三千料五千料海船,脸都绿了。 徐元惊道:“魏王要造海泊木兰舟吗?” 时南宋有记载临安城里海船如云:“如海商之舰,大小不等,大者五千料,可载五六百人;中等二千料至一千料,亦可载二三百人。” 又言泉州广州造的海舶木兰舟:“浮南海而南,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柂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置死生于度外。.又大食国更越西海,至木兰皮国,则其舟又加大矣。一舟容千人,舟上有机杼市井,或不遇便风,则数年而后达,非甚巨舟,不可至也。” 主要意思就是说,广州造的船很大,船上有几百人,放一年的粮,还能养猪酿酒。 又说大食国到木兰皮国这地方,还有更大的舟,可以载上千人,船上还可以买卖东西。或许相当于现在的邮轮吧。 从这些记载来看,宋朝的造船业,可能比明永乐时期还要发达。 明永乐时,郑和出海有十几艘二千三千料船已经比较惊人,而此时临安城遍地都是,广州泉州还有五千料巨舟,还能看到大食来的千人游轮。 魏王开始要三千料五千料,这几乎就是广州有名的‘海舶木兰舟’。 海舶木兰舟五千料,可载五六百人,再放一年粮食,还能养猪和酿酒,纵横海上,好不壮观。 徐元震惊之余,又道:“这钱何出?” 如果是官方要造船,按宋制,向来是4:2:4分摊。 首先由当地制置司(军用)或转运司(民用)提出船的需求,上报朝廷得到批准后,制置司(转运司)、朝廷、当地府州(庆元府)按4:2:4出钱。 钱给船场,由船场购买所需木料和物资,开始造船。 徐元看来,现在魏王突然造这么大的海船,这是官方很少造的。 而且价格最贵。 朝廷会批吗?庆元府肯出吗?制置司有钱吗? 徐元脑子里无数个问号。 “本王会成立个私人商铺,专门跑海商,先在这里下单十艘船,钱稍后到位,你们先造起来。” 赵与芮是先给钱,再让他们造船,不但解决了船场经费不足的问题,而且省事省力。 所以说,关键还是有钱。 之前赵与芮在临安搞了近百万贯,还觉得自己挺有钱的,到了定海县后发现,根本不够用,到处都要用钱,短短两个多月,已经花了十几万贯。 包括这次的卖官,他都是亏本的。 别看卖个官能赚七八万贯,关键他安排了好多自己人,又要重新花出去。 所以最后还是朝廷赚钱,他在卖官上,血亏了八万贯。 但今年庆元府也好,定海县也好,帐面上肯定好看很多,赵与芮仅卖官,就为当地赚了两百多万贯。 至于水军船只,赵与芮会向朝廷申请,因为重开市舶司,又增添了水军编制,战船肯定要加的,这个钱他可不打算出。 敲定了最近要先造的船,赵与芮便带着人离去。 全保长等赵与芮一走,就神气起来。 他召集船场的都使和都头,还有部分管理人员,大声道:“魏王体恤大伙,从明天起,每天三餐,两天一小肉,五天一大肉。” 哇,现场顿时一片喧哗,大伙都不敢相信。 船场虽然包吃住,但伙食真是差,没想到魏王来了之后,大伙伙食也提高了。 不知是谁带头,接着四周一片感谢魏王之类的话。 当天跑了两个地方,市舶司和船场,最后回到定海县城时,已经快下午吃晚饭。 赵与芮都感觉还有一大半事情没落实,但也急不来。 明天要跑盐场,还有榷酒,屯田,商税,这些都是保证定海县的收入和稳定的大事,但盐场和榷酒这两项,他暂时不打算动,因为这两样牵涉太广,涉及很多人的利益,他想先了解下,等将来有机会能在南宋说了算,有了兵权之后,再重新改制。 赵与芮默默想着心事,到了府上才发现,冯德山和陈东等几名水军将领还跟着他。 他没说让人回家,大伙也不敢走。 “走,到我府上吃饭,然后打会麻将。”赵与芮笑道。 “。。”几员将领面面相觑,但下一刻,大伙都乐了。 赵与芮把制置司和都统制衙门打通,但办公点在都统制衙门,后面整个制置司衙门都是他私人地方。 他平时很少打麻将,几乎不打,吃完晚饭就会和府中侍卫还有新来的少年一起训练,李平豹每晚都会过来教他搏杀之技。 但今天正好带着几位水军将领,有冯德山、陈东、袁高。 原冯德山过来时,准备将阮聪比陈东官阶还高。 但赵与芮刚到定海做事,让大伙自动报名,阮聪似乎不想搭理,陈东反应积极。 事后,营指挥陈东,直接升副统领,一下子反超了阮聪。 据说阮聪郁闷了好多天,还专门找冯德山述苦,结果冯德山劝了劝他,你想得到魏王重用,得好好表现。 不是还有副统领员额空缺吗? 于是这段时间,阮聪相当卖力,冯德山不在时,就在大力训练江东寨水军,三天两天到海上去。 当晚吃饭,一桌上还有李平豹、牛宝。 另一个比较正直的李平夏不在,正在后院训练侍卫。 陈东和袁高现在都算投靠了魏王,但值不值得重用和信任,还得看以后表现。 席间赵与芮没准备酒,只吃家常菜,吃着吃着,赵与芮道:“本王准备往泉州跑商。” “组织一支水军船支和海船一起的商队,大概五六艘船,主跑泉州广州。” “伱两轮流,每人跑一趟。” 最后这句话,赵与芮是对陈东和袁高说的。 两人几乎没有犹豫,也不管合不合规,立刻点头:“但凭大王吩咐。” 赵与芮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冯德山:“依冯统领看,来回跑一趟要多久?一年可跑几次?” 冯德山说,这个要看季风和用什么船。 平均来说,按大宋此时商战船,如果只在海上减少靠岸,平均日速可达八十里——一百里,时速算到三四里,相当之慢。 但这是满载和空载,顺风逆风相加的平均数。 而且是在近海的速度。 冯德山说,当年赵良嗣在宣和元年三月二十六日从登州上船,到苏州,全程十九天。 全程约一千九百里,折每天一百里,时速四里。 赵与芮听完,怎么感觉比明朝的船要慢很多? 赵良嗣是单程,再看高宗当年从明州逃到温州,又从温州回明州,都是走了十四天。 这段路程约八百里,折每天才六十里不到。 但高宗运气不好,往返两趟中间都遇到阻风、搁浅、大雾等诸多原因耽误了行程,所以大概的时间,也在八十到一百里间。 冯德山说的平均日速八十里还是比较靠谱。 宋朝的船比明朝大,但船速不如明朝,沉船也比较多。 宋朝商贸比较发达,大量船只往南洋甚至大食等地去,经常在海上沉没。 反而郑和下西洋,几乎没有沉船的事,但宋朝沉船的主要原因,不是船不行,是他们没有准备充分,很多人听说能赚钱,就匆匆准出海,并且只沿着古代海上丝路走,期间要穿过无数海峡,改变纬度方向,所受到的极端天气会更多。 第143章 开启海贸 当然,也可以这么理解,正是因为由宋朝商人们前赴后继的出海,为后人积累了经验,到郑和出海时,在前人的基础上做足了功课,并且还聘请不少阿拉伯人作为向导,有效避开一些危险区域,毕竟国家来运作这件事,比商人们自己干要严谨很多。 按冯德山的说法,正常情况下,不遇到极端天气下,每天平均也就一百里左右。 庆元府到泉州大概一千五百里,到广州有两千七百里。 到泉州要十五天,到广州要近一个月。 此时南宋最大最红的港是广州港,而到了南宋后期,最大最红的港是泉州港。 泉州港之所以不如广州是因为前前前任泉州市舶司提举在‘博买’时,用低价强购外商货物,导致外商的船都跑广州不去泉州。 一直到数年前,真德秀知泉州,提举市舶司时,先是公布所有商品的价格,税额,然后严禁购买外商货物,对外贸易迅速恢复。 目前恢复到什么地步,当然在场的人也不知道。 但肯定的是,到南宋后期,泉州港已经超过了广州港,成为南宋最大的港口,来往船只最多,商贸也是最盛。 赵与芮便道,先跑泉州看看,如果那边外商少,吃不下我们的货,再往广州。 来回一趟要一个月,加上中间两边进货,在有些地方还要停顿下,赵与芮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规定每三个月跑一趟,一年跑四趟,也就是陈东和袁高两人,每年轮到两次。 两人纷纷表态听魏王的,但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在外,不知两人心里会怎么想。 所以赵与芮道:“我们跑海贸,肯定是为了赚钱,但有时遇到极端天气,可能会遇到风险。” “本王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船货丢失没事,人一定要安全回来。” 两人脸上露出动容之色,有些感动。 赵与芮接着道:“无论赚钱是否,每跑一趟,你们各分一千贯铜钱。” “嘶”两位大将脸色涨的通红,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随行水军将士,每跑一趟,各五贯到十贯不等。(按级别)” “每年年底盘点,若赚的多,还有分红。” 陈东和袁高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又扑通跪下:“但凭大王差遣。” 两人在赵与芮手上先后得到提拔,待遇也越来越好,这下是彻底臣服了。 陈东以前是营指挥,差遣加官阶后,月俸也就20贯。 袁高是副指挥,差遣加官阶后,月俸也就15贯,还有点绢之类。 自从到了定海县,陈东先被晋升为副统领,差遣加官阶,月俸达到200贯,直接翻了十倍。 袁高为副将,差遣加官阶,月俸达50贯,也翻了几倍。 尤其陈东这次跨度极大,在非战时,没有立下大功的情况下,难度也大,赵与芮为了他,还专门写信给史弥远,这才勉强通过。 陈东对魏王真是感恩戴德,心悦诚服。 以后一年跑两趟泉州,就有两千贯,比俸禄还高,这种好事,魏王便宜我们,为什么不干?总比在外面打仗好吧。 两人高兴的不得了。 接着赵与芮与三人商量了下,他主要是为了赚钱,但又要防着泉州海盗,因为南宋时也有海盗,此时泉州著名的海盗有赵希却和王子清,两人在真德秀知泉州时,被真德秀干过一次,打的差点全军覆灭,但他们占着熟悉地利,还是跑了,隐藏到附近小岛上,南宋一般也不会穷追猛打,打完就算,这给海盗们复起埋下隐患。 当然,这会海盗没后世那么猛,轻易不敢动官方水军。 为防万一,出发泉州的船队,有海鹘战舰一艘,这船平时有水手42人,载战士108人,载重为四百料(24吨)。 赵与芮是为了载重和赚钱,所以战士只带四十人,全部选精锐,也能节省开支。 另有一艘多桨船,满员为两百多人,载重八百料(48吨),只带一百人,其中水手约四十人,这是曾经许浦的水军统制冯湛发明的,在江湖河海都能开。 另安排了一艘小型的纫渔船,船头方小,尾阔底失,尾阔可以分水,头小底尖使阻力大为减少,所以速度最快。船长5丈(约15.36米),能乘50人(他们带30人),载重两百料(12吨)。 这艘船速度快,载重也不小,可以用在前面探路。 然后就是带了两艘平底的一千料福船,(载重60吨),每船一百人。 总计五艘船带了四百多人。 可载重为204吨,但考虑到风险,所以要求每船装八成,约160吨。 只能带160吨货,就要带最赚钱的货,因为赵与芮跑一趟要支付好多钱。 主将一千贯,四百多名官兵加起来约三千贯,也就是出海一次最少要支付四千贯铜钱的人工,相当于一万多贯会子。 现在才四月份,赵与芮说五月份出发,一个月准备货物,同时水军还要学习相关知识,毕竟他们也没跑这么远过,还要寻找向导,确定路线,在水军中加大宣传,向他们宣传出海的好处。 朝廷在庆元府重建定海水军时,就一共给了他们七艘船,现在留下两艘在定海,用来缉私训练。 赵与芮向朝廷申请战船的文书已经发往临安,能不能批,能批多少,还是未知数。 但以赵与芮对史弥远的了解,知道赵与芮是往泉州跑了做生意,史弥远多半会同意,毕竟水军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永远影响不到大事。 定海水师原本就一千三百多人,七条船,至此,两条船四百多人归李平山缉私,五条船四百多人跑泉州,水军还余五百多人,已没船了。 第二天陈东回营,说了要远去泉州,每去一次,从五贯到十贯不等,还是铜钱,营中顿时喧闹起来,从者如云,大伙纷纷报名。 陈东从中挑选精锐,日夜操练,学习,船场更是为他们所有人船重新修缮,准备物资武器,准备出海事宜。 —— 四月初七,市舶司干办公事严康来到制置司。 严康原是平江府吴县人(苏州吴县),后因做海贸,举家迁移到定海县。 他主要跑的是高丽、日本和大宋这条线,与秦家关系也不错。 赵与芮到定海后,严家原本占有水军原房间三百多间,他在秦卓的劝说下,第一时间退回给制置司,也算比较知趣。 赵与芮通过秦卓的推荐和了解,在成立四海贸易商铺时,带严康入股,占百分之十。 之后又卖官给严康,自此,严家也被绑在赵与芮的战车上。 严康是大商人,又不是定海本地人,这是赵与芮看中的原因之一。 当然,如果赵与芮不能带他们继续赚钱,将来也可能要离心离德。 “下官严康,拜见大王。” “这是犬子严英。” “严英拜见大王。” 赵与芮坐在上首,含笑看着他们父子,看到两人施礼,立刻挥手:“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快坐,小桃,上茶。” 严英二十出头,皮肤幽黑,很有英气,据说十三岁就跟着父亲常年跑海上。 这次赵与芮卖官,严英也想买个,但赵与芮让严康先买,父子不方便一起,并向他保证,以后一定有机会。 所以父子两人,铁了心跟着赵与芮。 “严英常年在高丽,经商,对高丽比较了解,严英,你向大王说一下。” 严英立刻又站了起来,他看着赵与芮,赵与芮年纪很轻,才十六岁,最近一年因为天天锻炼身体,营养又好,个子高了不少,也很健壮,虽然看起来亲切和气,但严英可不敢怠慢,表情很恭敬。 他不知道魏王想知道什么,所以只能等着。 “伱给我说说高丽国内情况,国王如何,有没有权臣?” 严康愣了下,回头看向儿子,这是高丽国事,不知儿子清楚不? 不料严英却是清清楚楚。 “回大王。” “高丽国内现在是王,高丽国内非常乱——” 从严英所说来,高丽国内自明宗起,到神宗、熙宗、康宗,再高宗,历代国王全是傀儡,高丽国内都是武臣当道。 原历史在两年后,即在乙酉年(1225年)崔瑀(即崔怡,崔忠献之子)私设“政房”之后,王权比之前几代更为削弱,高宗成了彻底的傀儡。高宗这人在位时间还特长,结果一生都生活在崔氏政权的阴影下,经历了崔忠献、崔瑀、崔沆、崔竩四代大权臣。 这要在中原政权里,恐怕早就被崔氏废了,自己当国王。 据严英说,高丽国内现在的大权臣就是枢密院使、吏兵部尚书、上将军崔瑀。 “你与高丽崔瑀相熟不?” “回大王,草民没见过崔将军,不过草民和其女婿枢密副使金若先做过生意。” 严英又道:“高丽国内多宋人定居,大王如果需要,草民可以找些宋商,去结交下崔将军。” 严英想了想,又道:“金若先是崔瑀指定的接班人,这在高丽国内,人尽皆知。” 赵与芮奇怪道:“崔瑀没有儿子?” 第144章 大手笔,买岛 “崔瑀没有嫡子,他和一个昌技生了两个儿子,目前都被安置在方丈山的一座寺庙里。” “崔瑀和金若先贪财吗?”赵与芮问。 “崔瑀恋权,金若先贪财,好色。” 金若先因好色,与妻子关系不好,最后被崔瑀所杀。 “你从市场上买些美人,带些钱银,去找金若先也好,找崔瑀也罢,你自己做主。”赵与芮沉声道:“说你要买下济州岛。” “啊”严康父子大惊失色。 济州岛原名耽罗郡,高丽国王于前几年改名为济州。 “伱给崔瑀开价五十万贯,这是给高丽国的钱,但私下答应再给其五十万贯。” “另给金若先三十万贯。” “若崔瑀不肯,求租,每年十万贯,和雪糖一千斤,租五十年。” “当然,本王对高丽的人和事并不熟,本王的话你当参考,具体到了高丽怎么做,你自己做主,总之只要帮本王拿到高丽济州岛,你们严家就是大功。” “本王可以向你们保证,事成之后,你们想赚钱也好,想当官也好,都不是问题。” 赵与芮最后几句话说的严氏父子都是狂喜,魏王能制糖,这在他们眼里,就是当今天下最能赚钱的行当,魏王还能卖官,还有什么比既当官,又赚钱更快乐的事。 接着赵与芮与严英具体说了下租买的底线,严英认真记下。 此时定海县距离济岛不过一千里,顺风几天就到,逆风也就半个月左右,非常之近。 严英想了想,道:“高丽缺绢、丝,而盛产布,每年与我们交易,都要大量的绢、丝。” “还缺笔墨纸砚,草民也可以带些这类货物前去,定然要不惜代价说服崔氏。” 这次是准备送礼去的,严康父子和赵与芮商量了好一会,确定了送的礼物,所有的钱,由赵与芮出一部份,秦卓出一部份,这次若能成功,他肯定要大出血,要说不心痛就是假的。 但若是能得到济州岛,赵与芮不但可以练兵,造炮,制造火药,还能养马,制糖,造船厂,啥都能干,简直就可以成为他的大后方。 他最后给严英的底线是一千万贯,这是秦卓目前能拿出来最多的现钱。 要不是当年支持过朝廷北伐,要不是被史弥远打压,秦家两千万贯都能拿的出。 可以说,秦卓为了支持赵与芮,几乎要倾家荡产。 秦卓这么支持赵与芮,除了是他顽强的求生欲外,与最近史弥远为赵与芮造势当皇帝也有关。 更别说赵与芮还和他女儿订了亲。 所以秦卓绝对是肯下血本,哪怕倾家荡产,只要赵与芮成功了,一切都能回本,还能血赚。 四月初十,朝廷回复,定海水军增添三艘海鹘战舰,两艘中型多桨船,一艘车船、十艘纫渔船。 除了车船不能入海,其余三种船,都是海上能用的。 按宋制,这笔钱由制置司、朝廷、庆元府按4:2:4分摊。 制置司的钱哪来的? 制置司分管水军,除了打仗缴获,缉私抓禁,没收所得就是他们可以分配的钱。 这意味着,你如果没抓到私禁,没仗打,没缴获,就没有钱造船。 当然,历年很多沿海(沿江)制置司,都自己用船做生意,赚到的钱可以用在这上面。 庆元府的聂子述等人纷纷摇头长叹,这下开支又多了不少。 但魏王要添船,大伙也没办法,再不情愿也得出钱,还不能慢,要快,你在钱的事情上和魏王拖拖拉拉,马上魏王能打上门信不信。 四月十五,庆元府船场就开动马力,一边新建船坞,一边开始造船。 与此同时,船场上招工匠的步伐并没有停下,继续招工,方圆百里,甚至几百里外的工匠都有闻迅而来的。 —— 定海县四海商铺店内。 赵与芮、秦卓、严康、秦越、陈小刀都在屋里。 牛宝和李明业守在屋外。 秦家一共有九条船,平时跑高丽和日本比较多。 现在九条船都回来了,暂时都在附近码头。 “你们九条船,分九个方。”此时赵与芮正在说话。 “分去两淮(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两江(江南东路、江南西路,两荆(荆湖北路、荆湖南路)、两浙(浙江东路、浙江西路)、福建路。” “最远到泉州就好。” 众人认真听着。 “去了这九个地方后,专门招募工匠,包括铁匠、会制火药火器匠、木匠、大夫、少量会晒盐的,会种甘蔗的,会种田的,会养马的--” “有多少要多少,我要你们回来的时候,船上都是满满的人。” 众人脸色严肃,没想到魏王要招这么多工匠,除了大夫,放古代全是玩奇巧银技的下流人。 “各府都留两个人,长期招募。” 除了庆元府外,这九路共有府州军七十七个,意味着赵与芮要在外面至少放一百多人。 但好在秦家在很多地方都有据点和店铺,所以省了很多人。 而一下,赵与芮要把人手放到县,各县都要有人去长期招募。 陈小刀这时问:“该出价几何?” 赵与芮早就想过了,按他在临安里招募的标准,南宋的各类工匠都愿意跟着他。 临安城已经算南宋物价最高的地方之一,赵与芮给工匠们月钱五贯,12、3岁以上,能干同样活的家人们还有两贯,一家子基本能给到十贯,且是铜钱,折会子三十贯,相当于最低级亲民官的俸禄。 赵与芮还包吃住,绝对是从者如云。 考虑到以后还要建房,屯田,包吃,赵与芮便道:“家中成年工匠,每人三贯,其他人,无论老弱妇幼,人均一贯。” “上船后,另每户给十贯搬家费。” 这个条件远远超过普通百姓家,基本上拒绝的人不会很多。 有些人家里有田的,让其直接卖掉,将来到了济州岛,可分配给更多的田。 一番商量之后,赵与芮看向秦卓,还有件事情,要秦卓亲自去干。 即到日本设点,安置人手,然后用铜钱,换日本生铜和硫磺。 南宋朝廷缺硫磺,赵与芮自己也要大量囤积。 日本还盛产木材,赵与芮还要囤积木炭。 “我为卓叔买条新船,大船,亲自带人去趟日本,安排这项事宜,卓叔可有什么计划?” 秦卓道:“我已经和日商刘成联系好了。” 刘成祖上是北宋商人,后住藩日本,滞留不归。 熙宁五年(1072年),日本僧人成寻率七名弟子,偷偷坐宋商船只来到北宋。 然后去灵隐寺拜见了寺主慈觉大师云知,刘成祖上刘琨是临安商人,与另一名宋商李诠在灵隐寺设斋,因而结识成寻。 有次刘琨父子去日本时,朝廷令其带回十万斤硫磺,还先付了钱,结果刘琨父子一去不回,借成寻帮助,全家迁居日本。 宋廷派遣使者黄政至日本,要求遣返刘琨父子,被拒绝,至此,刘家一直住在日本,到现在已经有上百年历史,刘家亦成当地著名富商。 秦卓在日本做生意时,与刘成多有合作。 就在前些日子,赵与芮在整顿定海县各衙门时,刘成家的商船又到定海,寻秦家商铺,秦卓赶紧和他联系上。 “日本国内生铜现在是出场价80文每斤,出口价120文一斤,大王若想省钱,可派人跟随刘家人,到各矿场收购,若怕麻烦,则直接120文一斤,刘家会帮忙收购,并负责送到码头港口。” 赵与芮立刻道:“能省则省,就120文。”这铜价便宜啊,比国内便宜多了,就是生铜,还需铸炼,不然打造的钱很容易断裂。 但这生铜还是要抢的,南宋这会很多人私铸铜钱,会和日商交易。 “你们在购买时,看看谁和咱们抢,都记下来。”赵与芮这时道。 “大王放心,大部份商人都只在本地收购,咱们在日本本土,就优先了一步。” 赵与芮又说了几样,硫磺、木材,都是需要大量采购的,其他的黄金啊、工艺品别管,有顺手就收购,没有就算。 秦卓以前经常收购黄金,因为回国能赚几十倍,但赵与芮没功夫搞这些,主要精力还是生铜、硫磺和木材。 秦卓又道:“如果能得到济州岛,开发济州岛,还需要大量粮食,大王最好准备一些。” 南宋时期,宋日之间有互补趋势,宋朝是资本和技术大国,主要承担铜钱、丝绸、瓷器等生产,日本是资源大国,承担了木材、硫磺、水稻的生产。 然后两国物资交流,相互互补,所以南宋时,日本出口粮食比较多。 赵与芮刚开发济州岛时,必然很缺粮食,他还要养马,还需要豆类为饲料,这都是前期需要先准备,后期才能自给自足的。 “不但粮食,经营济州岛,牛、羊、农具,粮食油盐,俱要考虑,还有船,从五月开始,就要往日本跑了。” 秦家一共九艘船,此次分配九路去招募人手,还需要另外的船再跑经营。 好在这是南宋,海贸发达的南宋,造船业巅峰的南宋,买船,赵与芮财大器粗,下令再买五艘船,其中两艘用多桨战船,可以护航,三艘为两千料大船。 但战船只能官方买,所以他要等定海水军拿到新战船后,用商船替换过来。 这样的话,他今年要新买九艘船,且具是大船,花费也不小。 第145章 南宋人口问题 赵与芮给秦卓的任务,就是现在开始准备物资,购买牛羊农具油盐等物,同时要开始想办法移民。 百姓们好好的住在南宋,谁愿意往济州岛去。 古代的百姓愿意背井离乡,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天灾,没的吃了,只能往外迁移,第二种是兵祸人祸,也很难生存,只能往外迁移。 简单说,只有活不下去,百姓们才会迁出去。 当然,在南宋还有第三种,大量的商人感觉到国外生活好,更容易赚钱,就会带着财产离开南宋,移居到海外,南宋两浙路这样移民走的商人还挺多的。 两浙这边移民还有个特点,通常会一群一群的移,所以人口流失会比较大。 哪怕后世,温州人做生意,也是抱团成群,带着同村同族,一起去外面干,这是有传统的。 我们看下两历史上两浙江人口数据对比,可以看出移民巅峰就在嘉定十二年后。 乾道九年(1173)两浙户数为二百二十九万户。 嘉定十二年(1219)两浙户数为二百八十九万户。 四十五年间,户数增了六十万,平均一年增十几万,这是看起来很正常的。 但到嘉定十六年(1223)也就是现在赵与芮刚到定海县的这年,两浙户数突然降为二百二十万。 短短四年时间,整个两浙江,少了六十九万户,两三百万人。 要知道,从嘉定十二年到十六年,两浙这边并没有大规模的战役,受到战争波及影响很小,但居然出现这么大规模的人口变动。 接着再看到宝庆元年(1225),两浙户数降为一百九十七万户。 仅两年间,又少了二十三万户。 赵与芮来到定海的时候,正是两浙大规模人口外流的时候。 一个国家的人口快速外流不外几种因素,大伙觉的国内不好,大伙觉的国外好,大伙觉的国内不安全,大伙觉的国外安全,大伙觉的国内不好赚钱,大伙觉的国外好赚钱。 此时南宋具体人口外流是什么原因,历史学者们不在现场,自然也只能靠猜。 但‘住蕃’占据了大多数,很多村落家族,都是举族迁移。 赵与芮说到移民,当地大户严康有话要说。 “回大王,下官发现,这几年整个两浙,人口外流比较严重,下官有个仆人告诉下官,他老家村落举族迁移,一下子走了上百人。” 严康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家里好多仆人是本地人,这几年深有体会,甚至有仆人契约期没到,直接悄悄跟着族人跑了。 赵与芮则问:“百姓们为何要移民海外?背井离乡?” 严康愣了下,欲言又止,下意识看了眼秦卓。 秦卓立刻道:“大王开明,当我们如——自己人,严干办有什么就说。” 秦卓本来想说,视我们如兄弟,然后想想,自己将来会是赵与芮岳父,这个兄弟两个字,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严康这才说道:“百姓的田越来越少,大量的田都被官勋和富商士绅收到手中,百姓们生活艰难,甚至无田耕种,只能离家出走,另寻生路。” 严康说的就是两宋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 两宋分主客户,主户就有田的,客户就是没田的,也就是佃户。 当然,历史上各朝各代土地兼并都很严重,明朝田地比南宋还多,粮食产量估计不如南宋五分之一。 明朝有几百万亩几百万亩的大地主(主要是蕃王勋贵们),南宋没有,但南宋几千几万亩的很多,比明朝多,好比丞相史弥远,就拥有良田两万多亩。 但同样丞相级别相比,明朝的徐阶有田二十四万亩,你看看,大伙级别相同,老史放到明朝都不够看的,排不上号。 严康是从平江府移民过来的,主要的生意在海上,所以对田地不重视,当然,他重视也没用,因为当地很多田产已经有主,这么多年下来,他才在定海县买了五百多亩。 现在定海县的情况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田,除非你远超市场高价。 据严康所知,定海县拥有上万亩田的就有三十二人,基本都是当地官勋士绅。 定海县一共四十八亩田,除掉官田湖田,拥有上万亩的就有三十二人,想想老百姓手里还有多少田? 大量的百姓成为无田的佃户。 说到这里时,秦卓道:“只要济州岛有田给百姓,移民相对会容易很多。” 他的意思是问赵与芮,沂王你知道济州岛的情况吗? 赵与芮一心想得到济州岛,这在思想比较开放的秦卓也不能理解。 济州岛不但要花大价钱才能得到,还要花更多的钱去经营。 但秦卓是聪明的商人,尽管不理解,他还是无条件支持赵与芮。 因为他感觉赵与芮在下一盘大棋。 他甚至想到赵与芮所说的话,什么事不能只靠别人(史弥远帮他造势),有时候,关键的事情,还得靠自己。 赵与芮闻言立刻道:“济州岛上有的是良田,还能养马,伱们放心,田多的是。” “就算济州岛没有田,本王也能变出田来。”赵与芮说到这里,诡异的笑了笑。 众人疑惑不解,不明白赵与芮这话的意思? 但赵与芮相当自信,这让他们的信心也比较足。 “移民的事,还可以到两淮以北,与李全(山东军阀,金朝红袄军领袖)联系。”秦卓这时道:“那边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 “只要咱们愿意出钱,出粮,李全肯定愿意用百姓来换。” “那边好多军头,都可以用钱和粮等物资换人。” 赵与芮是知道的,临安城很多黑市奴隶,都是从山东那边过来的。 当地军头们几乎都参与。 只要有钱,粮,甚至兵器铜铁,都能更换。 秦卓这下是提醒了赵与芮。 赵与芮大喜,自己早该想到了,他赶紧抬头看看,最后看到陈小刀。 “陈小刀。” “末将在。”陈小刀大声道。 “你愿不愿意去山东,见见那边的军头们。” “末将愿意。”陈小刀几乎没有犹豫。 但他表情有点懵,山东是什么地方? “呃,原京东西路,京东东路。”赵与芮反应过来,这回山东可不叫山东,现在是金国统治地方。 秦卓此时道:“秦越以前就跑那边的,与当地较熟,可让他与小刀一起。” “妥当。” 当下几人商量了一下细节,说好用什么物资换人口,大概的标准。 两天之后,陈小刀与秦越跟一条去山东的商船,出海往登州去。 此时金国那边与南宋民间交易也相当多,山东那边更是大量用着金国的钱铁,陈小刀和秦越专门带了一批铁钱过去。 赵与芮本来想让他们带十个精壮兵士,但山东那边太乱,别说十个人,一百个人也没毛用,干脆就让两人去反而比较安全。 赵与芮等陈小刀两人走后,立刻派人去通知信州全勇,加大铁钱产量,因为可能要用铁钱和山东那边的军阀们交易。 信州现在因为铜产量不料,铁产量溢出,很多铸钱工匠到后面都没事干,正好打造铁钱。 此时赵与芮来到定海县已三个多月,从当地县衙,到水军,再到船舶市、船场,他循序渐进,一个个控制到手上。 加上慈溪县,庆元府的六个县,他控制住两个,其余四人暂时不管,任聂子述等人发挥,聂子述和莫泽和历史上一样贪婪,几人在各县想办法侧占钱产,中饱私囊,而魏王也不管他们,偶尔还送些奇玩过来,他们对魏王相当客气,凡向史弥远去信,必说魏王好话。 四月底,市舶司在全府各县发布公告,两浙市舶司正式重启,管辖范围包括明州港、温州港、秀州华亭青龙港(上海华亭)、秀州澉浦港(浙江海盐)、江阴黄口港、杭州港。(建炎三年(1129年)升杭州为临安府,仍用杭州港名)。 这是两浙境内此时所有可以登陆的重要港口,也是来往两浙通商频繁的六大港口。 此时的苏州因为与秀州相连,基本都是通过秀州两大港口进行贸易,苏州的港口还不出名,一直到元军征服华东地区后,在长江口段扶持起新海港“娄江港”(又称刘家港,今江苏太仓港,明永乐时郑和第一次下西洋船队出发港),苏州港口在元明之后,渐渐后来居上。 两宋在青龙港和黄口港先后设立过分市舶务(即市舶市的分部),在取消两浙市舶司后,这两个分市舶务也取消了。 此次赵与芮重开市舶司,除了明州港外、杭州港(杭州港本来就有市舶司,只负责进出京师的船,那边就不归他管了),另四地都要重设市舶务。 市舶务设监官一名,吏役二十——三十名。 监官一般由文臣‘选人’和武臣(小使臣)充任,选人包括县尉、主簿、户曹、司户等低级文官,赵与芮全部选用四名小使臣武官,俱是他部下少年出身,由全二监温州市舶务,莫小奇监青龙市舶务、刘福来监澉浦市舶务。 所用吏员,在当地招募良家子弟。 至此,整个两浙路除了临安府外,几个重要港口都被赵与芮控制。 第146章 日商 但这样还不够,首先两浙路还有很多小港口,包括苏州、松江,台州都有能登陆的地方,你如果收重税,不排除别人会偷偷走其他港口,你赵与芮现在也没这么多水军和船只到处缉私。 接着赵与芮就学几年前真德秀提举泉州市舶司的作法,首先是公布所有商品和价格税率,各港口前一个月,每天都有人发传单,只要有商船靠岸,每船发五张。 比如绢价每匹2——4贯,布价每匹500——1000文等等。 基本所有的物价都有标准,不定时根据市场波动而更新。 这时代没有打印机,全靠手工,又没网络,不可能做到时时更新,但基本与市场价来去不大。 这样来往的商人们就比较放心了,以前是市舶司吏员上船验货,然后定价,收税。 现在是官府直接定价,市舶司上船只有验货,点货一个功能。 当然,如果吏员和商人串通好,也可能出现故意少点,平分好处的事,但要是被赵与芮王府卫队抽查到,是要砍头的。 接着就是取消强制收购贵重物品的职能。 两宋的博买规定珍珠、玳瑁、象牙、犀角、珊瑚、玛瑙、乳香、檀香等贵重物品,由官府直接收购,然后再卖给榷易院,再卖给商人,这是商人们最痛恨的行为,泉州港因为这博买而曾经一落千丈,无商船敢去。 因为相关吏员把太多的东西,计入贵重物品,不管是啥,有利润就强行低价买下。 这事也不是赵与芮瞎搞,因为真德秀在泉州首开了取消博买,而且效果很好,让泉州港再次繁荣起来。 赵与芮同样取消博买,只是说明,有什么贵重物品,官府按市场价收购,商人不愿意,也不勉强,而且交易给官方(赵与芮)可以免掉行税和过税。 这样的前提下,商人们如果想省事,又可以免行税和过税,大部份商人,还是愿意在码头上就直接卖给官方,省的他们再去市场和县城里兜售的麻烦和时间。 赵与芮又宣布,走私为重罪,查到就抄家,死罪,没事别往其他小港口跑,还把公告传到所有两浙能上岸的港口附近村民那边,举报有奖。 凡举报有船上船走私,查没之后,举报者可分一半。 最后一条,凡在明州港定海这边上岸,税由百十,降为百九。 即原本一百贯要交十贯税,从定海县这边走,只要交九十贯。 通过赵与芮这一系列手段,两浙市舶司重开后,不但对来往商船影响不大,而且因为税低了零点一成,大量往临安去的船只,也从定海这边进来。 别小看这零点一成。 一船货物通常值几千几万贯,零点一成就是上百甚至上千贯。 两浙江市舶市的重开,让定海县成为江南一带最重要的港口,飞快的追向广州和泉州两大港。 四月下旬,定海县和庆元府各县的码头都是人来船来,热闹的不得了。 市舶司五月正式开门,所以很多商人抢着在四月底前先做一笔买卖,好省一笔。 日商刘成此时正在码头,看着船上最后一批货物装上去后,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此次来大宋时,秦卓给他介绍了魏王合作,魏王昨天让人送了一百斤新制的雪糖,两百斤白沙糖,当时刘成惊为天人,不敢相信。 这样像雪花似的白糖和沙粒状的白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正如秦卓所说,这种糖到了日本后,肯定会大卖。 刘家在北宋时就去了日本定居,当时朝廷给了一笔钱,让他们代购十万斤硫磺,但其祖先刘琨举家迁移,一去不回,吞了宋廷这笔钱。 这件事成了刘家历史上最污的污点,刘家在后面上百年,一直不敢到宋朝来。 等刘成成为家主之后,刘家已经破败不少。 刘成认为,这件事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大宋朝应该无人知道,所以重启到南宋的商路,并在交易中,结交了秦卓。 在韩侘胄时期,两人合作良好,刘成为宋廷进购大量的硫磺,得到信任,生意也越做越大。 但随着韩侘胄身死,秦家一落千丈,连着刘成的事业也受到影响。 而现在,秦卓为他介绍了魏王,这或许是让刘家再次雄起的机会。 刚开始秦卓向他介绍时,他还是有点犹豫,因为魏王据说才十六岁,还没他长子年纪大,这种少年,能有什么作为? 不过秦卓极力推荐,再加上现在他看到了雪糖和白糖,立刻对魏王充满了好奇和信心。 “爹,时间到了。”就在刘成若有所思时,他长子刘新在身后用日语叫他。 刘成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刘家东渡日本上百年,姓氏一直用刘姓,正妻永远是汉人,小妾才会是日本人,其实对家乡还是比较看重,毕竟这会中原才是正统大国。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到了大宋,要说宋语。”刘成沉声道:“一会见到魏王,伱可别说日语。” “知道了父亲。”刘新年约二十,看起来比郭城璋、钟友这些人成熟多了。 “走,拿上礼物,去拜见魏王。” 两父子带着两个仆人和礼物,往制置司衙门去。 今天魏王请他们吃午饭,刘成受宠若惊,专门从船上选了两件礼物。 一件金饰,一件银饰,都是作工精美的工艺品,价值不菲。 等到了制置司衙门,刘成报上名字,守卫立刻请他进去。 其中一个还帮忙带路,里面果然很大,毕竟赵与芮把制置司和都统制衙门打通起来。 好不容易走到一道院门后,那守卫说后面他们不能去,你们自己进吧,转身就走了。 刘成推开院门进去,是个小花园,最里面还有道门,门口又站着四个守卫,这时他眼睛微亮,眼神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刚刚守在外面的是冯德山带过来的水军将士,而在内院是赵与芮自己的守卫。 外面的水军将士站没站像,坐没坐像,纪律松散,一看就没啥战力。 而赵与芮这国四个守卫,像四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站在两侧。 等两人走近后,有人才问他们是谁。 除了问话的,另三个依然一动不动,要不是他们还会眨眼,刘成差点以为真是雕像。 “刘掌柜稍等,小的进去禀报。” 其中一个转身走进另一重院,不一会,他回来时,秦卓也跟着过来了。 “快快快,魏王等你好久了,哈哈哈。”秦卓搭着他的手,亲切的大笑。 刘成过来的早,还没到吃饭时间,魏王在一个花园里召见了他们父子。 说是花园,他进来后发现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几乎被铲光了,中间留着一个亭子,魏王就在亭子里,四周都是平地,还有很多训练器具,像是练武所在。 花园的两头院门各有两个守卫,亭子里只有魏王一个人,两者距离约三十步,又隔着院门,私密性还是比较好。 刘成发现魏王这边,很多院子都新建了院门,这是普通人家没有看到过的。 魏王很小心,注重私密?他心里默默的想着。 “草民刘成。” “刘新” “拜见魏王。” “刘掌柜太客气了,快,过来坐。”赵与芮哈哈大笑,挥手示意他们坐到亭子里。 秦卓也跟着坐下,四人正好坐一桌,桌子上放着水果和糕点,还有凉茶。 这会快五月份了,定海还是比较热,喝点凉茶蛮好的。 刘成没想到魏王这么没架子,再看魏王虽然长相稚嫩,但举手投足都比较稳重,还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魏王好像能看穿一切,没错,刘成就感觉魏王有种什么都能看穿,什么都在把握中的自信。 “刘掌柜何时启程回日本?”赵与芮亲切的问。 “回魏王,草民父子,后天就走。” “卓叔说,日本生铜出场价八十文,出口价一百二十文?” 刘成不动声色:“魏王若是派人跟着咱们去各矿场采购,比较划算。” “我们在码头接货,省时省力,这个价格本王觉得很好。” 刘成表情一愣,还以为魏王说贵呢。 不料赵与芮又道:“如果让刘掌柜直接送过来,每斤多少文?” 赵与芮想过了,如果能让刘成送货,不但节省了船只和人力,还节省了时间。 他现在铺子铺的有点大,到处要用人用船,前期能不跑,还是可以不跑。 “送货?”刘成表情古怪,生铜又沉又重又不值钱,他带一船铜,不如带一船其他货物,卖到大宋更赚钱啊。 赵与芮这时用手指沾了沾茶水,轻轻在桌上画着。 “这边是日本筑前少贰氏的博多港,也是刘掌柜生活的地方,这个叫济州岛,与你们博多港距离很近,顺风的话两三天可到。” “我想六月份开始,由刘掌柜为我送五十万斤生铜到济州岛,每斤给价一百五十文。” “五十万斤之后,我们会有自己的船去筑前收购。” 前期赵与芮希望刘成能送几波,后期他经营起来后,买到船后,组织起水手,自己来。 第147章 没人能拒绝的生意 刘成立刻在脑子里盘算起来,五十万斤生铜需要千料商船运送四次。 一个来回算八天,单船运输要一个月。 关键收购和产量也没这么快,陆上还要一段时间,整个收购加运输,估计得五六个月。 他收购价四万贯,卖价七万五千贯,利润近一倍。 五六个月赚三万多贯,这生意勉强可以做,因为送货距离比较近,影响不大。 刘成果断道:“草民最少要两成的铜钱。” 日本是非常需要大宋铜钱的,也知道现在南宋铜钱比较少,刘成的要求是要两成铜钱。 至于会子,他可以和南宋其他商人和百姓交易时用掉。 “刘掌柜爽快,成交。” 两人第一笔生意很融洽,相互感觉对方够爽快,不用浪费口舌。 “前期我们会派人去日本,在博多港建立据点,我们想征招日本的船匠,铁匠,木匠,刘掌柜能帮忙吗?” 刘成又道:“只要钱到位,什么匠都能招募。” “还需要翻译,教我们的人日语,我们可以支付铜钱。” “草民家中就有很多人会两国语言。” 秦卓静静听着,不明白魏王为啥要这么多工匠。 秦家九条船在外面跑,满大宋的招工匠,现在又去日本招。 就算魏王要私铸军甲?也用不了这么多工匠吧? 秦卓是不理解魏王的打算,但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件好事。 这时赵与芮起身,缓缓在房间里走了起来。 他心里已经在琢磨一笔天大的生意,这生意放在后世,仍然是杀手锏,不知多少人中过招,多少人深受其害,关键还屡试不爽。 原本这门天大的生意,他打算在自己登基后,在全国同时展开,好好对付那些巨贾商绅,和京师里的勋贵。 但他仔细想了想,后世这种方式,在各地屡试不爽,通讯如此发达,还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上当,那么在南宋,肯定也没人能避免。 “我有一笔大生意,古往今来,没有人能拒绝,还能保证我们赚的盆满钵满,你们两家,有没有兴趣合伙?”赵与芮走了几步后,突然开口道。 “愿闻其祥。”刘成喜道。 赵与芮说,我们这笔生意做成了,不但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多到你们难以想像的钱,还能有机会得到大量的粮田,无数的百姓(劳动力),这在大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两人有点不信,这世上还有这么赚钱又能得到田产和劳动力的生意? 刘成因为这件事,专门晚走了五天,到五月初,市舶司开始之后,才离开定海,当然,赵与芮也没收他的税。 五月初,定海县开始收关税,来往的船只瞬间少了很多。 但很快,商人们发现整个两浙没有可以登陆的地方,都被朝廷设了关口,而且定海这边的关税相比泉州广州还低,可没有官方强买强卖。 于是开始有船只试探性的往定海县来,这时他们发现定海县市舶司比泉州广州要靠谱,且有新型的糖可以进购,来往的船慢慢多了起来。 随着金塘岛糖产量的提升,供应的糖越来越多,来定海县的船只也越来越多,半年不到,就超过了以前不收税的巅峰期。 五月上旬,噼里叭啦的一顿爆响中,定海县专门卖麻将的‘麻将馆’,卖糖的‘雪糖馆’,同时开业。 两个店铺门面都挺大的,正面都一排最少七八家店铺组成,墙壁被打通,形成一个长长的店铺,非常大气。 麻将馆以卖麻将为主,整副和单牌都卖,还卖台球,和台球桌(桌需要预计。) 雪糖馆主卖红沙糖,这是南宋百姓们从没见过的,沙粒状红糖,比起以前普通百姓家里用的液态粘稠状糖液,易运输和保存。 当然,价格也很高,每斤三百文。 这个价钱是相当高了,此时官盐才??文,私盐比官盐还便宜。 但此时市面上还有原来的液态沙糖。 你要是把价钱放的太低,其他糖商造出来的沙糖就没市场了,老百姓都来买红沙糖,他现在的产量是不够的。 而且他高价之后,提高对甘蔗榨出来的糖汁的收购价,很快两浙这边会大量扩种甘蔗,等甘蔗面积到了一定地步,他开始降价,到时其他糖商就没有生存空间,只能把糖汁或甘蔗地卖给他。 赵与芮的红沙糖很贵,但买者如云,普通百姓吃不起,定海县这边大县里有钱人多的是。 自从赵与芮看到京师五百贯一块的酪饼都有人买,还供不应求,就知道南宋有钱人太多了。 而在红沙糖上面,还有白糖和冰糖,价格为五百文一斤,八百文一斤。 冰糖成晶,更易保存,所以达到八百文贯。 而雪白糖,则是达到惊人的一贯一斤。 四种糖在雪糖馆的零售价分别是三百文,五百文,八百文,一贯每斤。 而批发价分别只有两百文,四百十文,六百文贯,八百文每斤。 未来想把糖卖到世界各地,仅靠赵与芮自己是不行的。 而且这种赚钱生意,肯定会有眼红的过来要求合作。 所以赵与芮将来主要是要靠批发赚钱,批发价比零售价肯定要低,留利润给全国各地的商人们。 这两家店开了之后,固然很吸引人注意力,但很快有人发现,两家店的同条街上,又悄悄开了一个‘东洋钱庄’。 这东洋钱庄店面不大,也就三间店铺,但装饰华丽,看起来档次较高。 大伙开始不知道这钱庄是干什么的,因为这会南宋只有交易铺。 此时南宋的京师临安,已经出现后世钱庄和银行的稚形,叫,“金银盐钞引交易铺”。 因为南宋官方发行的纸币关子、会子、钞引、铜钱等各种通用货币种类繁多,这就产生了专门进行交易的交易铺。 其主是要用铜钱购买金银和各种钞引。 而官府发行一届一届(一个批次一个批次)的会子,经常进行兑换,也大都在这种交易铺里。 东洋钱庄的出现也是个新鲜事物,同时市面上有了各种传闻,慢慢传遍整个定海县,甚至到庆元府各县。 有人说东洋钱庄是日本一个姓刘的巨商所开,那刘姓巨商以前是宋人,后来住蕃日本没回,家中财富,相当于大宋的秦家,有亿万之资。 钱庄里可以借钱,谁做生意去借钱,只要有抵押就行,利息不算高。 但钱庄最厉害的就是,钱庄也愿意借伱的钱,给你利息。 接着市面上传出利息,你借钱庄一千贯,每月要给钱庄利息十贯。 钱庄借你一千贯,每月给你利息二十贯。且,借银子用银子算,借铜钱用铜钱算。 消息刚出来时,天天有人在街上各酒店茶楼里说这事,像定海县有名的几个富商,严康、余大富都说存了一万贯在钱庄里,每月有二百贯利润,拿的爽歪歪。 刚开始大家都当笑话听听,毕竟南宋这时没有银行的概念,更没有存钱到别人那里的概念,但赵与芮用的可不是存钱的概念,用的是钱庄借钱的概念。 这就是后世的集资了。 后世这招屡试不爽,每年都有无数人上当受骗,你想他利息,他想你本金。 但南宋没有存钱的说法,所以只能说钱庄借钱,给利息。 一万贯每月二百贯,这利息在此时正规市场上还是比较重的。 南宋亲人朋友或商人之间也会借钱,也可能有利息,但肯定没有这么高的利息,除了高利贷外,这会没有这么高的利息。 关键现在是你借给钱庄,钱庄给你利息。 这消息刚出来时,每天都有人在定海县议论,大部份人都处于观望状态。 但也有人胆子大,听说定海大富商严康和余大富,还有县尉常安等人都借了,于是也大着胆子去借借看。 有人先借五百贯给钱庄,钱庄每月给十贯,整个过程非常专业,精美的票据,各种签字画押,还有牙人做证,票据一式三份,借用双方各持一份,另一份送往牙行保存,当地最大的牙行参与公正,每单提成百分之一。(从钱庄提成,客户不受损失)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借给钱庄,拿到利息,更多的商人和官勋们也开始这么干,有普通百姓甚至也想这么干。 但钱庄入门槛挺高,起借五百贯。 所以一般百姓家里是拿不出五百贯的,只能跺脚不甘。 赵与芮起价这么高,也是不想害普通百姓,只想收割富商官勋。 到七月时,因为借钱给钱庄的人太多,钱庄宣布后面每月利息降为一千贯十八贯,前面借的不受影响。 这下前面借的都不敢收回,继续借给钱庄,后面的更加踊跃,生怕以后还会降价。 定海县和附近各县,源源不断的钱涌向钱庄,钱庄每月支付大量的利息,决不拖欠。 时不时还进行抽奖活动,每月抽五户幸运儿,送雪糖十斤,以为鼓励。 六月上旬,秦越和陈小刀回到定海,两人历经波折见到山东河北及两淮数个军头,但结果不是很好。 第148章 各大军头 赵与芮要人口,各军头要铁钱,粮食、物资,原本很好交易,但难就难在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你中有我,运输相当困难,而且不敢轻易相信。 时山东河北一带有李全、张林、石珪、严实、彭义斌、武仙等几大军头。 李全目前占据青州,妻子杨妙真据楚州(淮安),两夫妻地盘比较大,也最靠近南宋,宋廷册封其为承宣使、京东路镇抚副使、保定军节度使。 张林为宋廷封京东安抚使兼总管,原本占据青州,后被李全打败,退守池州,地盘是越来越小。 石珪原为忠义军季先部下,季先被贾涉诱杀后,季先部下拥立他为帅,称太尉,占据楚州附近的泗州盱眙一带。 严实原为金朝百户,后归降南宋,任济南治中,他部下众多,兵分四路,太行山以东,一度皆被他占据。 嘉定十三年(1220),蒙古大将木华黎至济南,石珪和严实先后投降木华黎。 其中严实率彰德府、大名府二府、磁州、洺州、恩州、博州、滑州、浚州六州户三十万,被蒙古拜金紫光禄大夫、行尚书省事。 接着他又率军攻克曹州(山东菏泽)濮州(山东鄄城县)等,兵锋也到了山东。 鼓义斌原是红袄军首领刘二祖的部下,后来跟随李全降了宋,但在嘉定十三年(1220),他不满李全倒行逆施,与李全公开决裂,并于去年(1222年)在恩州大败李全,李全组建的扬州强勇军更是惨兵折将,两千多匹战马全部被彭义斌抓获。彭义斌既打败李全的北进,又增补了两千匹战马,突然间兵势大振,从此坐上河北、山东军阀的第一把交椅。 武仙原为河北人,年少时河北已经被金国占领,算是金人,实际是汉人血脉,后投降蒙古。 杨小刀把几大军头介绍完后,就道:“李全和杨妙真夫妻蛇鼠两端,朝秦暮楚,人品不端。” “石珪、严实、武仙已经投降蒙古,张林左右摇摆,只有彭义斌还算豪杰。” “他们都怎么说?如何联络和交易?”赵与芮再问。 陈小刀和秦越互看了眼,秦越便道:“李全这人比较阴险。” 李全以前做过一件事,就是把来往金宋的商人,骗到山阳(属淮安),然后用水军包围,拿船上货物一半,他一个兄长叫李福后来就规定凡是走宋金通商的商人都必须用李氏舟和车,然后税一半。 这会很多商人跑金宋,李福要求他们一定要用李全的船和车,然后同样拿一半税。 “李全主要钱、粮、铁料,糖。” “每成年精壮折铁料-——” “让我们在山阳交易,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李全把成年精壮,妇人,老者,少年都用来交易,每人折价,要求交易点在山阳。 但秦越的意思,不信任李全,这人会明抢,凡到了他地盘,必然要被他抢一半。 陈小刀也道:“那边精壮多都他们充为军士,李全怕是没多少精壮来交易?有诱骗之意。” 赵与芮听着就骂:“这些人不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是有区别的吗?” 你明抢一半,以后谁还来? 但金宋通商,利润特别高,所以很多商人即使要上交一半货物,还是愿意走这条线。 赵与芮想了想:“暂时先别回李全,拖一下。”他要给李全好好一个教训,并让李全送货上门。 “诺。” “其他人呢?”赵与芮又问。 张林退池州(今天安徽),那边以东还是大宋地盘,可以走水路到,非常便捷,但张林地盘不大,人口不多,交易量估计不会多。 这家伙只要铁料和粮食,也和陈小刀他们说好了换购价,比李全开价还便宜。 陈小刀和秦越都在暗暗鼓动他李全地盘上抢人。 只要学游牧民族,抢一笔就走,李全也奈何不了他。 彭义斌现在的据点在恩州(河北邢台),山东临清也在他控制之下。 彭义斌什么都缺,但无论宋廷也好,赵与芮也好,现在很难支持他。 因为想运输过去有点不容易,陆路是肯定不要想,中间全是宋金交战地带,别说金国和各大兵头,沿路宋军都能抢,所以带着货物寸步难行。 走水路有两条路,一是走清河,从济南北部、东平府北部到临清。 这条水路全部经过李全的地盘,非常不方便。 李全是雁过拔毛的人,走一船物资,估计得被拿半船,而且明显是往彭义斌地盘去,更难。 还有一条路是,绕过李全控制的清河,从渤海湾进入沧州附近的浮河,然后沿浮河可一路到德州,再到临清。 这条路有两个威胁,一是要经过李全的控制区,但因为在渤海,不进河道,所以比较好躲,但躲开李全之后,德州现在是蒙古地盘,属武仙。 武仙为蒙古河北西路兵马都副元帅,主力驻守真定,其族弟武振驻守冀州,西控德州。 陈小刀和秦越上门只见到武振,武振说,船经德州,他要一半货物。 这两兄弟以前都是汉人,然后降为金,再降蒙古,朝三暮四,也是不能轻易相信的人。 就这样的局势看,想与彭义斌交易,支持彭义斌几乎比登天还难。 但两人见过彭义斌,彭义斌是诸人中,真正心中有汉人江山,一心北伐,光复河北、山东的地方军头。 原历史彭义斌也是多次上书南宋朝廷,但南宋怕他在北方坐大,想坐山观虎斗,既没论功行赏,也没回信给彭义斌,最后被叛徒出卖,力战失败而亡。 赵与芮虽然不了不认识彭义斌,但陈小刀和秦越两人见过。 两人一致认为,所见军头,唯彭义斌真正保持汉人之心,立志光复中原。 赵与芮听过之后,谁能交易,谁要小心交易,心中基本有数。 “以后你们两人中轮流去一个。”赵与芮沉声道。 陈小刀和秦越认真听着。 “咱们先要弄明白一件事,现在是各大军头急需各种物资,而且我们不急着要人口。”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虽然不明白魏王为什么要抢人口,但也知道这个道理,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他们急着要人口。 “李全那边先别管,本王要逼他一下,让他主动上门。” “石珪和严实先不要理,中间全是我大宋和李全地盘,我们运输物资过去,太过明显和危险。” 赵与芮最后决定,目前只与张林交易,想办法和彭义斌交易。 张林交易方便,但彭义斌很难,所以他要再次派人过去和彭义斌说,让彭义斌,打下德州,控制德州和临清到浮河的水上运输钱。 “伱们回去后派人告诉彭义斌,只要他打下德州,守住德州,我们每年给他十万斤铁料,十万石粮,其他交易另算。” 陈小刀等人脸色大变,没想到魏王这么支持彭义斌。 “那武仙呢?” “武仙也不管他,既然投降了蒙古,暂时先不用管他。” 其实现在蒙古和宋关系不错,但众人发现魏王好像对蒙古有很大意见,投降蒙古的军头,都不怎么搭理。 “彭义斌一心光复中原是好事,但他不能闷着头就往北打。” “我写封信,你们帮我带给彭义斌。”赵与芮决定好好劝劝彭义斌,虽然他不认识,也没见过,但听完彭义斌的事后,心中还是挺欣赏彭义斌的。 —— 七月初赵与芮召冯德山同去船厂,问水军情况。 赵与芮二月份刚到定海县就替船厂招工匠,四月开始雇使民工造船坞,每月的钱粮哗啦啦流出去,四月下旬,船厂开始造船。 庆元府船厂到六月份时,已经有各种工匠两千六百余人,比原来多了一倍有余。 并且还在陆续雇招。 才到七月份,庆元府船厂已经造出三艘中型多桨船,两艘海鹘战舰,一艘车船,三十艘纫渔船。 其中纫渔船因为小,速度快,每天都能造几十艘。 但他们主要是造多桨船和车船还有海鹘战舰,受限于木材采购和船坞数量,庆元府船厂暂时的生产速度还不够快,等后继船坞到位,木材供应足够,按南宋历史一千多人的船厂年造三百多艘纪录,这边一年最少能造七八百艘。 但赵与芮不只是在官方船厂打造,他自己刚到定海时就让秦卓买下一个定海的私人船厂,其实就是与对方合伙。 这边按规定是不能造战船的,赵与芮打造平底多桨湖船,再拉到自己水军码头由工匠悄悄改造,就成了简单战船。 至七月初,冯德山水军右军已经新拥有十艘中型船,二十艘纫渔船,而在金墉岛的周来那边水军左军也拥有三艘中型船,十艘纫渔船。 这段时间水军天天吃饱喝足,除了轮流出海经商的,都在海边训练,缉私,无论精神面貌和战力,都比以前上升了一个台阶。 冯德山按赵与芮要求,每月比武一次,选优秀者进行物质和精神双重奖励,六月,七月各提拔了几个中层武官,整个水军士气焕然一新。 第149章 南宋火器其实很强 “李全那边在步军为主,水军船只和装备都不如咱们。”冯德山道:“大王钱粮到位,工匠无数,不出一年,末将敢言,我定海水军,定然是大宋第一。” 赵与芮则道:“不要嘴上吹,如果李全敢来,你们敢不敢打?” “必然打的他满地找牙。”冯德山高声道。 他们这波水军都当兵多年,经验丰富,用冯德山的话,以前就是钱不够,伙食待遇又不好,谁愿意拼命。 现在魏王保证钱粮,赏罚分明,大伙也愿意训练,进步是非常明显的。 到了船厂后,舅舅全忠和徐元很快来见赵与芮。 赵与芮问到造船进度和需要。 全忠居然也能说的头头是道,看来也用功在学。 “咱们用的绍兴七年(1137)处州知州张觷在造船发明的工料定额术。” “即‘先造一小舟,量其尺寸而十倍,或二十倍算之。’” 这种先做模型再放样造船的方法,创造了船模放样的造船技术,可以确定船图和工料定额。 船场所有的船都先造了个小的,然后按尺寸倍数进购木料。 木料选用上,以热带硬木、荔枝木、樟木、乌婪木等为主,用铁钉相连,铆接加固,让整个船身都坚实耐用。 另根据魏王要求,主要用在海上和大型河道,所有中型以上船呈现狭长型,首尾两端有尖型设计,在航行中减少阻力,船体吃水深,适合在南洋日本海等深海水域航行。 “现在人手不成问题,铁料铁钉也没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木料来源。” 全忠最后道,因为大部份木料都是热带硬木,而且要选取阴干很多年的陈木,所以福广占城等地的木料最佳,日本高丽的其次。 赵与芮到了定海县就开始收购木料,但现在仓库里堆积了大量的日本高丽木料,热带硬木还是比较少。(因为距离远,来回一趟,需要好久) 赵与芮听完后点了点头,心想,等济州岛拿过来,岛上也有好多木料,先少量砍伐存储,若干年后,都是造船的好木。 回程时,他去水军大寨看了水军船只的武器。 这会也没什么厉害的远程武器,但种类还是比较多,主要是弓箭和神臂床子弩,还有霹雳炮、猛火油柜、震天雷(配合砲车)。 弓箭和床子弩不说了,定海水军以前的标配,每百人配弓箭十副,床子弩两架。 通常一艘中型战船上,两三百人的,只有二三十副弓箭和四到六架床子弩,最高一般就是六架床子弩。 南宋床子弩分步兵用和水军用,步兵用又称三弓床弩,最大射程可达五百步以上,也有说能达千步左右,但要三十人一起拉,非常麻烦。(辽军将领萧挞凛便是被600多米外宋军阵地的两米巨箭射杀,最终双方签订著名的“澶渊之盟”。) 水军用的是绞车型床弩,需六七人操作,最大射程三百多步,最好杀伤距离约两百五十步。 赵与芮还看水军试射了一发,从上箭,拉弓到射箭,大概要三十秒钟,已经算是简便的,但很伤体力,水军一人装箭,六人拉弓,每三人轮流,据他们说,大概射五轮(十支箭)就没什么力气,需要休息。 想要提高效率,首先要继续加强他们的体能训练,然后要想办法做出省力的零件,或者加配人手,每弩再加六人,以十二人轮流,四轮一回合。 赵与芮看了会后,感觉以后做几个齿轮,配点其他零件,应该能省力不少,但现在他并不打算这么干,毕竟他还没有正式掌权,没有成为大宋帝国的掌门人。 接着赵与芮看到霹雳炮。 1126年金兵围攻汴京,李纲在守城时曾用霹雳炮。李纲用霹雳炮击退金兵,“夜发霹雳炮以击贼,军皆惊呼”。1161年虞允文领导的采石之战中都立下战功,在1161年时,宋军已经将霹雳炮装备在水师舰船上。 这玩意已经有后世火炮的稚形,但本质上有点像大型的烟花。 里面装了火药和石灰。 赵与芮也看他们发了一炮,射程约百步,但因为内部没装石子铁片,声音很响,然后石灰飞撒,用来吓吓人还是不错,杀伤力真是不大。 金国与两宋开仗时,第一次遇到都吃了亏,军士惊慌失措,又被石灰迷眼,之后慢慢就不怕了,后来金国也学会霹雳炮,更从宋朝的霹雳火球上,发明改良出震天雷。 宋朝的霹雳火球:“用于竹西三节,径一寸半无罐裂者,存节勿透。用薄瓷如铁钱三十片,和火药三四斤,裹竹为球。两头留竹寸许,球外加傅药。” 这种霹雷火球在使用时用烧红的烙锥引燃后用“炮”掷向敌人,“球开,声如霹雷”,不再是靠燃烧,而是靠爆炸时的碎瓷片使敌人受伤,同时还有巨大的声响使敌人震惊,还有烟焰熏灼。所以,这已不再是过去的燃烧类兵器,而是最原始的爆炸类兵器。如果抛射出去,就有如近代的大炸弹或手榴弹。 金国将之改良,称为震天雷,金国发明后,又被宋人学了过来。 “铁罐盛药,以火点之,炮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之上,火点著甲铁皆透”。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金人主要用铁罐取代了宋人的竹罐,用铁片代替了宋人的瓷片,“震天雷”爆炸开来,热力可达半亩(估算直径在19米左右,但这是热力,并不是杀伤力),弹片可穿铁甲,时进攻金国的蒙古军团,不怕其他武器,就怕这“震天雷”。 赵与芮拿手上试了下,大概有七八斤重,用手抛是比较沉的,抛不远,守城时可用。 南宋的战船上,主要用投石机来投掷,南宋这会叫砲车。 砲车分单梢砲、双梢砲、五梢砲、七梢砲、卧车砲、虎蹲砲、旋风砲。 一杆抛竿就叫单梢,两条木杆并一起,叫双梢。 七梢一般用来攻城,比较大,投的远。 赵与芮的水军战船上,都是五梢砲,主要就是投这震天雷(也有投燃烧弹的),大概能投出三十步--四十步,每船两部砲车,一般都在船头或船尾,两边是弩车。 接着赵与芮再看到猛火油柜。 猛火油柜就是个早期的喷火器,下面是个熟铜打造的柜子,柜子里装满了猛火油,下有4脚,上有4个铜管,管上横置唧筒,与油柜相通,每次注油1.5千克左右。唧筒前部装有“火楼”,内盛引火药。发射时,用烧红的烙锥点燃“火楼”中的引火药,然后用力抽拉唧筒,向油柜中压缩空气,使猛火洞经过“火楼”喷出时,遇热点燃,成烈焰,用以烧伤敌人和焚毁战具,或在水战时焚烧浮桥、战舰。还有一种用于守城战和水战的小型喷火器,用铜葫芦代替油柜,以便于携带、移动。 猛火油柜就是喷出火焰来烧对面,射程最近,大概十步左右。 这个在水战上有点鸡肋,因为近距离后,弓箭的威力不比这玩意差,你还得担心烧到自己的船。 南宋中后期,很多水军都不用,还把油柜给卖了,因为这是熟铜做的,又沉又重,很值钱。 冯德山七艘船过来时,只有两部猛火油柜,其他早卖了。 赵与芮专门了看了猛火油,居然就是石油。 中原王朝其实很早也在用石油,但发挥最多最大的时期,是五代十国和金辽元,反而到了明朝之后,用石油的少了。 北宋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里,正式为其取名叫石油。 这玩意用来做燃烧弹不错,但南宋水军为什么会卖猛火油柜,就是因为有柜没石油。 南宋石油产量很少,以前全靠占城(今越南)进贡过来。 看完水军所有装备,赵与芮对宋朝战力也有了了解,其实从配置上看,宋朝水军已经非常强大。 两百步外以床子弩,百步内用霹雳炮,接着就是弓箭,三十步内用砲车(投石机),十步内还有喷火器,简直一环套一环。 如果宋军每支军队都有这样的配置,士气可用,粮饷充足,哪有金国和蒙古的事? 但最大的问题,除了军心士气之外,粮饷不足之外,就是火药威力不够,火药产量不够,猛火油产量远远不够。 火器是好用,但两宋举国产量都不足以支持长期的战争,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每年要从日本进口大量的硝石,硫磺。 而且这会的火药真的没法和后世比,这时的火药在配制时都会加入各种助燃物质和有毒物质以增加其威力,如艾草、油脂、桐油、沥青以及各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草乌头和砒霜,简直乱七八糟,配料越多,火药威力反而越弱。 事实上从蒙古进攻南宋过程来看,如果不野战,只是守城,打襄阳也好,打钓鱼城也好,只要宋军敢守,能守,几乎是不可能攻破的。 南宋这些火器只要有无限的支持,对攻城方来方就是灾难。 看过宋朝水军装备,赵与芮也发现比李全这些地方军头的强多了,李全这些地方军头不注重工匠,也没多少工匠,更极少拥有火器,在水战时,和官军还是有些差距。 第150章 宋人江山,就要亡了 “从今天开始,水军派船沿海巡逻,严禁商船往北,不准和金国交易,凡往北的船被抓到,一律没收,还查抄船主家中,切断李全过路收一半的财路,等他过来找我们谈判。” 冯德山立刻答应。 此时与金国交易的船,主要从临安、平江(苏州)、定海等几个地方出海,冯德山这边派出几只船扼守浙东的几个港口,另外通知许浦水军统制吴英,一起帮忙,冯德山专门去了趟许浦,送上会子五万贯,吴英一口答应,高兴的不得了。 从江东寨回到定海后,赵与芮招来秦卓,问起石油(猛火油)。 秦卓说这也是战略物资啊,朝廷也需求极大,北宋时,在延州(延安)有油田,还是当时的知州沈括发现的。 沈括此因取名为石油,沈括还亲自主持扩大了石油的开采和运用规模。他主办了官办制墨厂,生产优质墨锭行销全国,墨锭上镌有“延州石液”四字作为商标,很受文人墨客的欢迎。 现在延州油田是金国重要猛火油产地,南宋时张浚曾经在陕西与金国大战一场,先收复延州,后又丢弃,自此,南宋便几乎失去了整个陕西。 现在南宋根本没有石油产地,主要来自泉州方向,基本是占城、波斯商人运过来的。 其中占城有向宋朝进贡的传统,算是最重要的来方。 “以后去泉州的船,一定要收购猛火油和硫磺。”赵与芮最后道。 从现在开始,他要囤积硫磺、各种油、硝石,和硬木(准备制炭)。 赵与芮自己都有很多船要参与海贸,所以必然要全力整顿庆元府市舶司的内部问题。 在此时的南宋,想杜绝官吏们的贪腐可不容易,更何况南宋有不杀文官的传统。 除了老韩被老史兵变杀了,其他都没什么中高级文官被杀的例子。 但在七月下旬,赵与芮一口气弄死三个不遵守规则的吏役之后,整个市舶司都震惊了,甚至连定海县的吏役们也吓了半死。 当时市舶司已经运行有两个多月,平静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有大胆的吏员开始弄权。 七月下旬有一艘从平江府(苏州)过来的三千料大船在定海靠岸,说是准备往泉州去,船上裁了大量的丝绸和绢,又在本地装一批铜镜和一批茶叶带走。 靠岸之后,有姓吴、姓李两吏员上船查看,准备核税。 这时船老板上前,一人塞了一百贯会子给他们,请给予核实低价,逃掉的税,再分一半给两吏员。 市舶司已经多次声明,不能这么干,魏了翁甚至说过要处以极刑。 大伙当然听听,没放在心上。 两宋在市舶司上贪污被杀的人还没有过,历史上诸多市舶司提举犯下大错,要么被调离,要么降职,最大的处罚就是降职,连免职的都没有。 而且通常都是处理提举和通判,几乎没有处理吏员的。 再说,你魏了翁有什么权杀人的? 我大宋杀人要报刑部和大理寺终审的。 魏了翁威胁的话,众人自然没放在心上。 这艘船带的货物都是贵重物品,两吏员只要少核实,能为掌柜省下两千贯税,一人能分五百贯。 姓吴的和姓李的一碰头,决定干了。 他们在市舶司月钱才五贯,虽然魏了翁说以后会有年终奖,但现在不是年终还没到么,这么低的工钱,不弄点好处怎么行? 两人现场核实货价,为船主少报了两万贯,接着就准备上岸报备。 不料刚下船就被一队王府卫兵围了起来。 此时他们才知道,这船居然就是魏王自己的。 这就是将来著名的钓鱼执法了。 但在此时的南宋,非常有用,屡试不爽。 只要是本性贪婪的人,没有人经的起诱惑。 两人还想解释。 不料对面卫兵二话不说,上去卡察卡察,扭断了他们的双手,然后往江里一推。 接着就大叫:“有人掉水里了。” 当时码头边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有商人有其他吏员,还有当地在码头营生的苦力百姓。 对面卫兵就当着这么多的人面,给打断双手推下水。 等把人捞起来的时候,两人当然死的不能再死。 市舶司立刻发通告:近日市舶司对所属两位吏员吴某、李某进行立案审查,经查,两位吏员理想信念丧失,目无大宋律法,在上船抽解(即核税)时违规收取好处,谋取个人利益,严重抹黑大宋市舶司的形象,最后在对抗审查时,两人失足跌入江中淹死,希望市舶司各同僚,以此为戒,依法办事。 这通告一出来,大伙才知道魏了翁来真的。 魏了翁根本不通过当地县衙和大理寺刑部什么的,直接给你推海里了。 就这么简单粗暴。 而后面的事更让人震惊和害怕。 两家家属当然不依,纷纷闹起来,还要上京告御状,说魏了翁指使卫队杀人。 不料当天晚上两家燃起大火,一夜过后,整个家里的财产被烧之一空,变成一片废墟,天亮之后,两家人一个不见,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很多年后有人才知道,这两家人已经到了济州当了苦力。 两浙市舶市的第一件案件,就是两人被淹,两家人集体消失,狠狠震慑了整个市舶司,甚至定海县的大小官吏。 市舶司提举魏了翁还专门找赵与芮谈到这事。 当初赵与芮召开市舶司会议时,专门让魏了翁放狠话,让魏了翁冲在前面。 魏了翁以为赵与芮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赵与芮来真的。 但这样对于贪腐有用吗? “魏王以为,这样杀一儆百会有用吗?”魏了翁道:“历朝历代,治理贪腐都是最难的。” 赵与芮想了想,淡淡的道:“我大宋有文官不可杀的不成文规定,魏提举知道为什么吗?” 魏了翁道:“人非圣贤,熟能无过?读书人十年寒窗不易,学的又是道德经礼,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应该给他们一次机会?” 赵与芮冷笑:“因为这是文官们制定的律法。” “。。”魏了翁愣了片刻,脸上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我大宋现在官僚腐败,上下失心,如果还不能从上到下的重重治理一番-——汉人江山,就要亡了。”赵与芮痛心疾首的道。 赵与芮这番话要是对李皇和李宗勉两人说,两人估计会认为魏王危言耸听。 但魏了翁在西北方向呆过,和李平夏李家更是关系很好,知道一些军中诸事,他脸色严肃,沉声道:“我大宋上下,只有魏王看的最清楚。” “下官无论如何,都会支持魏王。” “魏提举明白就好,这个黑锅,你要背着。” “。。”魏了翁。 几日后,魏了翁召市舶司大小官吏和市舶务的人过来开会,再次严肃的发表了虎狼之词。 凡敢贪污谋私者,定杀不饶。 所有人一致认为,魏了翁为人凶残,不择手段。 七月底,刘希坐在家中,身边两侧坐了好几个人。 刘希是定海巨富,家资百万,以做盐茶粮而起家。 他儿子娶的是郑昭先(嘉定十二年(1219年),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女儿,双方是姻亲。 郑昭先致仕后,就住在庆元府。 魏王刚过来,就收回所有水军房屋,刘家占了大部份,但魏王还是很给郑昭先面子,专门派人商谈,收回一部份,另一部份继续租给刘家。 刘希也没得罪魏王,痛快的答应了,之后就与魏王保持了不错的关系,魏王招吏时,刘家多人入选,他相当满意。 自从东洋钱庄出来后,刘家的几名吏员,听严康、余大富鼓动,先后存了五百贯进去,果然每月拿到利息。 其中有人赚到利息后,又要求取回本金,钱庄也痛快的给了。 但等他再存时,利息突然降到千十八,顿时捶胸顿足,后悔的不得了。 之后,刘家的族人和其他定海一些富商经常来和刘希商量,刘希有个多年经商的朋友,甚至举家十万贯,全部存入东洋钱庄,拿着利息爽的不得了。 大伙天天在刘希面前说东洋钱庄如何好。 刘希却是不动声色。 他先是派人查了东洋钱庄的底,发现是日本商人刘成所办。 刘成是日本宋人移民后代,在当地以海贸为生,家资巨万,也是相当富有。 接着他在想,刘成靠什么赚钱?他借这么多钱,用什么赚钱? 他借出来是千十的利息,就算全部借出来,也不够支付利息啊。 很快他得到消息,刘成得到日本雪糖专卖权,雪糖很贵,还要先付定金,所以刘成钱不够,才向社会上借钱。 刘成从魏王处进购雪糖,据说是八百文一斤,但出港时,还要交十分之一税,综合等于一贯一斤,卖到日本时,能卖两贯一斤,翻两倍多。 千料商船满船算十万斤,除掉开支,可赚五万贯。 如果是三千料船,一船可赚十五万贯。 这个赚钱啊,当然成本也高,进一船货就要几十万。 “还在等什么,以后那刘成赚够了钱,不用借钱,随时降到零利息呢。”当地商人马掌柜这时笑着劝刘希。 第151章 得到济州岛 “就是,现在那四海商铺糖产量低,听说主卖日本和高丽,我们定海县都没有批发商,只能在雪糖馆买到。” “刘成到处借钱,大量进货到日本卖,等他再赚几笔有了钱,就不会再借了。” 刘希皱眉:“这刘成怕是借了几百万了,他还借这么多干什么?” “刘大官人你是没看到,刘成一船一船往日本运。” “日本那边是全国的市场啊,多少糖卖不掉?” “我要有钱,四海商铺肯给我专卖权,我也要几十船几十船的往日本卖。” “就是就是。” 大伙都在劝刘希,刘希犹豫再三,便叫来儿子刘最。 “你先往东洋商铺存十万贯,一个月后取回。” “好的父亲。” 一个月到期后,东洋商铺爽快的连本带利支付给他。 刘希这时已经有点动心,此时庆元府他的亲家郑昭先也找上门。 郑是做到过副相的人,家中田产上万亩。 此时每亩田年收入不过数贯,郑昭先都想卖了田后,把钱全部存到东洋钱庄,好歹被刘希劝住。 郑先倾尽家产,存了四十六万贯在东洋钱庄,每月收利息收到手软。 然后脑子一热,瞒着刘希,卖了五千亩良田,每亩均卖了五十贯,共得二十六万贯,一股儿全放东洋钱庄,月收利息五千两百贯,这把郑老爷子高兴的。 此时南宋良田年产量也就两浙最高,算高产五石,年收入十贯,五千亩良田总收入才五万贯。 去掉税收约三千贯,地租和其他收入约一半,实际到手也就是两万贯左右,差了近三万贯呢。 关键粮食还有缺收少收的时候,这可是实打实每月到手的现钱。 郑老爷子瞬间感觉自己血赚了一个亿,高兴的不得了。 随着东洋钱庄的月利息从千十八降到千十六。 庆元府各地存钱的反而越来越多,大伙都急着在降息前存入,甚至连庆元府以外,都有富商想过来存钱,结果东洋钱庄不收,说只收庆元府以内的。 这下大伙对东洋钱庄更信任了,很多外地商人,找到本地商人,以他们的名义,分点红给他们,再存到东洋钱庄。 短短一年左右,东洋钱庄吸收存款超一千万贯,定海县四周的富商勋贵们几乎都把钱放到东洋钱庄来。 此时有消息传出,刘成刘老板,靠四海商贸的白糖狠赚了一笔,打算明年六月份开始,逐步退出借的钱,以后专营白糖。 顿时,四周闻风而动,大伙抢在刘成退款之前,还疯狂往里存。 此时有聪明人的话已经应该想到,刘成每月白糖赚的钱,还不够支付这么多钱的利息,凭什么赚钱? 但大伙不知道东洋钱庄里到及吸纳了多少钱啊,更何况,这种事连后世受过专业教育的人都前仆后续的送上门,别说古代宋人了。 —— 七月底,几艘崭新的船只组成的船队,来到济州岛。 此时济州岛只有两个能让大船登陆的地方,一个在西面,一个在北面,等元蒙占领后,又在东面开发了一个,用来演练水军,进攻日本。 船队靠岸时,岸边站着好多人。 严英面带微笑,身后跟着一队精壮,还有一些像是当地官吏和商人。 等赵与芮上岸后,严英马上上前:“见过大哥,幸不辱命。” “见过严掌柜。” “严东家。” 当地一些人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语纷纷叫道。 济州扼守日本高丽和南宋之间,来往通商的船经常会停靠,大部人都会说汉语,而且岛上还有好多汉人。 五月份严英带着钱和糖来到高丽,先后拜见了掌权的枢密院使、上将军崔瑀,和其女婿,枢密副使金若先。 前者送以金钱和糖,后者送美女、金钱加糖。 两人经过商量后,最终决定,租济州岛给严家。 两人不肯卖,只肯租,而且将来可以随时派兵拿回来,打着这样好的算盘。 他们愿意租给严家,主要还是看在雪糖和铜钱的份上,加上高丽境内缺铜钱和绢,双方最终达成后世闻名的《济州岛租借协议》。 协议规定,高丽租借济州岛给严家用来制糖,租期五十年,租期内济州岛所有管理权归严家,当地官吏和百姓愿意回高丽的回高丽,不愿意而留下的,听从严家管理。 另高丽每年要卖给严家五万匹布(此时南宋布价在五百文以上一匹,高丽正常出口价为三百文,严家每匹出到三百五十文) 承租方严家每年进贡高丽雪糖两千斤,冰糖三千斤,红沙糖和白糖各五千斤;严家每年进贡高丽绢五千匹、丝一千匹,每年另付租金二十万贯(可有一半是会子银子等物),私下还得给崔家十万贯(必须铜钱)。 这些物钱七七八八算起来,折合每年接近五十万贯。 还有折税钱(即原本高丽在济州收的农税),约十万石粮。 但已经出乎赵与芮的预料和预算。 赵与芮原本想买下来,或用重金租下来,给严英的预算底线是一次性愿意支付一千万贯。 没想到崔氏还是很好讲话,因为这些东西加起来有五十万贯和十万石粮,除了少部份给皇室,大部份都是给了崔家,完全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崔瑀租卖国有资产,而肥了个人,傻子都愿意做这种事。 况且此时崔瑀和金若先都没想到济州岛的重要战略价值,此时的济州岛,无论人口和田地,都没有完全开发利用,只能勉强自给自足,还不能给高丽上多少税,这在崔瑀和金若先眼中,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而且高丽是在1105年废耽罗国,等于是他们刚刚侵夺过来的国土,原本就不是高丽的。 此于布匹,是高丽量产最高的民用品之一,高丽少绢而多布,从南宋到元朝,每年都从高丽进大量布匹,高丽布以产量高价格低出名。 元征服高丽后,高丽每年要进贡十万匹布给元朝,可见一斑。 南宋布价在五百文到两贯之间跳动,根据市场供应变更,赵与芮每年要五万匹,基本控制了高丽布匹的一大半市场,无论自用还是赚钱,都可以。 赵与芮上岸后,以严家人的身份,召见了当地一些重要人员。 济州此时还没设县,以济州郡称,主要的官员有按察使兼郡事。 副职有副使,通判,和宋以前有点相似,当然,高丽国内官制,基本在学两宋。 当地郡事权相敏道,根据此次协议,高丽官方人员都要撤回高丽国内。 他口中的官方人员,和南宋相似,也只有正使,副使,通判,还有一些曹事,总计大小官员十二位,原本都是高丽国内派过来的,这些人都要回去。 另原来的吏员,和南宋一样,大小一百多人,全是本地的,大部份都会留下,有部份比较有钱的,可能会迁居高丽国内。 其余另有:“济州郡共计,户七千六百四十二户,两万九千七百二十六人。” “田十三万五千多亩。” “养马一千多匹,果树四千多亩,其他物资不等。” 据根权相敏的说法,愿意迁回高丽的,都可以跟着他们走,但济州岛除了少数有钱人,绝大部份百姓都愿意留下。 此时南宋在高丽普通百姓眼里还算天朝上邦,听说现在被南宋的人管理,他们大部份都是乐意的。 赵与芮听完发现这笔买卖大赚,老崔给他留下的人口就接近三万人,至少能凑出一万劳动力来。 其中原本的田有十三万亩,也等于是赵与芮的,仅这些田放在南宋就是血赚。 至少能卖几十万贯。 高丽采用的制度是‘田柴科’。 即从文武员、勋贵、府兵到乡吏,即便是吏一级,从高到底都由国家分田地和柴地。 普通官员,假设像权相敏这类,到济州任职,就分田一百亩,离开时,由下任者过来继承他的田,这和南宋的‘在职田’相似。 在什么职位,享受什么田。 重要的功臣和官员有功荫田,可以世袭。 但其中有一点和南宋不同。 南宋的在职田,可能给田,可能能粮或钱。 而高丽,都是不给实际的田,只是给田的收入。 假设权相敏有一百亩‘田柴科’,年产出三百贯,除掉种田人的收入和投入两百贯,另一百贯就是他的田柴科。 所以高丽所有的土地原先都是国家的,然后由国家分配。 赏赐给个人可以世袭的,可称为私田,其余全是公田。 济州岛有两万多亩是私田,其余近十万亩全是公田,由高丽国进行分配,当地的百姓就相当于佃户。 此时高丽高价出租济州岛,所有私田收回,在高丽内国其他地方移换。 这样岛内的有钱人和勋贵,虽然失去这里两万多亩私田,但换到高丽其他国内拥有。 但这十三万五千多亩田也不是白白给赵与芮的。 老崔采用折税钱。 即济州岛过去几十年,每年上税给高丽国内十三万五千石。 所以赵与芮拿到后,每年同样要给高丽国内十万石粮(或等同粮的钱),并且这笔钱粮是私下给老崔家的,不是给高丽朝廷的。 老崔等于公产私卖,又把公家的东西,卖成私家的钱。 第152章 终于可以练兵 另外济州岛上的果树和济州岛上的盐场没收钱,这个盐场比较小,正好济州自给自足。 岛上养有一千多匹马,白送给赵与芮,也没收钱。 权相敏一一说完后,赵与芮问:“岛上粮食产量几何?高丽原本税几何?” 济州和两浙一样,都是两季稻,田好产量高,但又比南宋差点,年产四石左右。 南宋每亩是收三斗税,高丽比较狠,亩收一石税,按四石产量,约等于四分之一。 赵与芮算了下,以四石产量计,年产约五十二万石,给高丽十万石,还是有四十二万石,现在这些田都是他的,能给岛上百姓多少,就是他说了算。 双方交接了三天,回高丽的人和物资,一船船的回去。 赵与芮发现还是有人带着马走了,老崔说马全归他,但还是有人把马带走。 他也没有计较,赶紧要把这些人送走。 岛上陆续走了约一百多户,基本全是官吏和有钱人。 最后一批人走的时候,双方约定,以后高丽和济州通行的船只,在北边‘仁和港’登陆。 西边‘严家港’(刚换的名字),是济州岛和南宋通行的船只,高丽的不准过来。 高丽人走后,赵与芮在郡衙门内打开册薄,和秦卓等人仔细翻看。 从现在开始,济州岛归他管理,近三万人,数百万亩田地,都是他的子民。 这可是一个很好的优质后勤基地,在元朝手上,年养优质战马数万匹,屯田几十万亩。 岛上这会和元末差不多,除了没有蒙古人,主要是汉人和高丽人(原耽罗人),还有少数辽人,应该是辽国灭亡时逃过来的,岛上养马的现在主要是辽人。 耽罗于一百年前被高丽征服,这才过了几代人,对高丽认可度不是很高,汉人则是唐末到五代时,战乱时代从国内逃到济州来的,还有南宋时逃过来的。 如同之前所说,两浙这两年人口锐减,基本都逃向海外,仅过去一年上岛的宋人,就有数百户,整个岛上汉人人口约占五分之一,其余为耽罗人,辽人最少,就一百多户。 “设济州城(在北港方向)、大静城(西港方向),秦越为济州城城主,陈小刀为大静城城主。”赵与芮这时开始安排。(两人主要在山东和济州之间来回,负责管理济州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从山东往这移民) 原本岛上的人,集中聚住在岛西南方向,这次赵与芮要把他们迁移。 约两千户一万人左右,移居北港边上,建济州城,扩建北边仁和港,这两千户劳力不用种田,不用经营农事,就是专门建城和建港,以耽罗人为主。 其中仁和港边要建很多障碍,该封的路都要封掉,以后限制通行,只留一个通道,来往的高丽人和商船只能到港口,不能进入济州岛内部。 约两千户一万人左右,在原来的西南方扩建西港严家港,同样只留一个上岛的通道,也不用经营农事,以汉人为主,耽罗为副。 另准备安排一千户负责屯田,原来的十三万田,平均每户分十三亩左右。 高丽时原住户的收入和税收和两宋差不多。 地租为五成(由主户提供耕牛、种子,农具等),当然,高丽的主户是朝廷,因为他们的田全是高丽朝廷的,百姓都是朝廷的佃户。 然后再亩交一石的税,除掉地租和税,就是百姓佃户自己的收入。 济州岛亩产四石,先扣一半的地租,再交一石的税,当地百姓每耕一亩田,只有一石收入。 以前七千多户,户均两亩,当然,也有百姓是不用种田,在晒盐、种水果等。 平均来看,以前每户年均两石粮食,只能说,勉强够吃。 但因为是在海边,当地可以打渔,家家户户种有少量水果,蔬菜等,所以生活基本还算不错,也有百姓私自屯些新田,只要朝廷没发现,或不计较,就算他们的私田,这样就足够生活。 事实上,济州这边因为地利,私自屯的新田比较多,实际经赵与芮统计后,有数千亩,很多是官吏们指使佃户们这么干,私占粮田。 现在赵与芮决定由两千户专门负责屯田,在原来的十三万五千亩田,户均屯二十亩,即用掉四万多亩,余下的给后面的移民。 以南宋的两浙种田经验,有望达到两浙的亩产五石或六石,现在按五石计。 地租五成,赵与芮另收税亩五斗,比原来少了足足一半。 两千户百姓们听到都相当高兴,纷纷盛赞严东家英明仁厚。 赵与芮最终目标是在济州岛屯田三十万亩。 这样赵与芮年收粮能达七八十万石。 其中十万石运给高丽。 另两边建两个港口的四千户,赵与芮采用的是给工钱,和供吃的方式。 每户每个精壮劳动力月工钱一贯会子,其余中老年、妇人和大点的少年给几百文,平均每户给到四贯会子,约一贯多铜钱。 这样工钱开支是每月五贯,全年在六万贯铜钱内。 这四千户两万多人包吃大概每月要粮一万石(按两斤每人每天平均),这个算是相当高了,毕竟南宋这时好多人,人均每天只有一升粮。(一斤多) 这四千户里,不能干重力活的和少年们,要求在家里种点蔬菜、水果什么。 这样消耗粮食为年十二万石,加上平时的海产品,蔬菜,赵与芮提供肉类什么,另外要支出四百贯,年五千贯。 也就是说,赵与芮养着这四千户,专门建港建城,年开支是六万多贯,加十二万石粮。 这宋朝比养四千当兵都高,但赵与芮要养着他们,这以后就是他济州岛的建设大军,后期的铁匠铺,船厂,船坞各种都要他们来建设,从各地来的工匠,陆续将加入他们之中。 以后他们会形成一个类似后世建设公司,专门在济州岛上负责基建。 此时济州岛原居民还有一千多户,这一千多户里包括上百户辽人。 这一千多户将负责养马,跟辽人学着养马。 济州是元蒙的产马盛地,元朝灭亡后,岛上还有数万匹优质战马,之后高丽和大明交易进贡,都是用这里的马,而老朱居然不要济州岛。 和前面一样,赵与芮不用他们屯田种菜,各户专心养马,每户每月供粮两石。 另外不给工钱,但养出的战马,赵与芮以每匹十贯铜钱价收购。 这个价在南宋是相当低的,但在济州岛算是不错。 赵与芮的付出还不只是月两石粮,还要提供他们需要的海产品,蔬菜,肉食,盐、糖等,最大的大头还是豆料。 养马最需要豆料,只有豆料当主饲料,养出的战马才优质,豆料由养马户种植,所有一切费用赵与芮出,但赵与芮第一年要从高丽采购十万斤大豆才够。 在一千多户养马户上,赵与芮年支粮食近三万石,年支铜钱两万贯。 济州岛原本是个只有七千多户,约三万人的小岛,他们自给自足,安静的生活在这里。 赵与芮来后一切都改变了。 全岛变为建筑户,养马户,屯田户,分为三种户籍,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目前岛上能为他提供的是年产粮食六十万石粮,战马还不知道,要看两年后,当然战马越多,他付出的钱和成本也越多。 他每年的支出,目前是粮食十万(给高丽),建筑户年十二万石、六万五千贯,养马户年三万石粮,两万贯钱。 合计支出二十五万石粮,八万多贯钱。 当然,随着后续济州岛人口越来越多,战马越来越多,它的消耗也会巨大。 如今一切都是纸面上说说,具体能有多少,还得看每年的收成,和实际情况。 当秦卓看着赵与芮在纸上,把所有的安排好,收入支出大概列了出来后,秦卓也震惊了。 济州岛在高丽王国手上,高丽每年就也收税十二万石。 现在到了赵与芮手上,以价格论,相当于收税二十多万石,翻了一倍。 关键百姓们还比以前生活好了。 养马户和建筑户不用关心吃喝,种田户不用关心其他事,大伙各司其职,干好本职工作,最明显的就是在吃上面,赵与芮投入比较大。 并且后面还要投入。 “等移民来后,设五百户,专门制盐,设五百户专门打渔,设五百户专门种菜和种水果,设一千户专门养殖猪羊牛,保障全岛各种生活必需品。” 济州岛最适合养殖业,养猪羊牛是最方便的,所得粪便还能当做饲料。 羊皮猪皮和牛皮俱能制甲,这在赵与芮的规划里,将来就是他赵与芮的大后方基地。 说到最后,赵与芮重重的拍桌子:“现在万事俱备,就是缺人。” “想办法移民,招人,屯田的同时,可以练兵了。” 他因为兴奋,脱口而出练兵,现场有些人愣了下,大概没想到赵与芮为啥要练兵。 秦卓反应过来,马上道:“是要练些精兵,守卫济州岛,不然等我们经营起来,怕有海盗。” 南宋时还是有海盗的,当然,这会主要在广州和泉州那边,秦卓这么一说,大伙纷纷点头,是要练些兵马守备小岛。 只有秦卓知道,魏王等练兵等了很久了,这下终于有地方可以给魏王练兵。 第153章 四娘子 赵与芮非常重视济州岛,要以后秦卓常往这里跑,李平夏将被调到济州岛,用这里的战马开始练些骑兵。 “再抽一百人出来,全岛沿岸巡察,凡能登陆的地方,都设障碍和哨岗,同时挑选船厂和船坞的地赴。” 赵与芮要派人巡察全岛,建起严密的防线,以防有人以后偷偷上岛,凡能登陆的地方,能破坏的就破坏,不能破坏的就要建障碍,挖陷坑。 以后,这里就是他的私密王国。 说句最差的话,将来打不过元蒙,还能往岛上退。 离开济州岛之前,赵与芮沿岛转了一圈,专门画了个图。 那边以后是专门养马的,养牛羊的,屯田的,建炮厂,打造兵甲的,练兵的,全部画了出来,交给秦卓。 秦卓后继留在这里,全岛多跑跑,还可以根据地形和地势,进行改动,再报赵与芮。 八月初,赵与芮回到定海县。 赵与芮回到定海的当天,就见定海县的鄞江码头船只连绵,舳舻千里,不知有多少船在等着入江。 鄞江是前往明州港口唯一的通道,当地人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多船的画面。 以前这边不收税,也没有这么多船来,因为两浙其他港口也能去船,现在两浙其他港口税比较高,这边税最低,所以外来的船都从鄞江进来。 船多了之后,定海县的流动人口也多,商品也多,促进了这边商业的发展,然后形成了良好的循环,这边商品众多,来往的商人就更多,船就更多,船多商品多,人就多,人多商品多,船就越多。 再加上赵与芮努力保证公平的商业环境,杜绝官吏们以权谋私,明州港口碑越来越好,来往的商船自然就越来越多。 因为船多,赵与芮的大海船还得排在后面,不得已下,他们下放了小船,坐小船穿梭在众大船间,先上了岸。 到岸边时,正好看到陈小刀和全七都在码头上。 陈小刀和秦越是济州岛的主要负责人,同时还轮流跑山东。 陈小刀六月出海,今天刚刚回来,带了两船百姓。 这两船百姓是张林那边送过来的,换了粮和铁料给张林。 两船百姓才一百多户,靠岸补给一下后,立马要送往济州岛。 陈小刀告诉他们,到了济州岛分田包吃,专心干事就能好好生活,百姓们也比较接受。 此时山东和两淮还有河北等地,到处战火,百姓们能往这边逃,真的算是不容易,也很高兴。 陈小刀向赵与芮报告后,赵与芮心想,张林地盘小,虽然比较近,但来回一趟也要近一个月,人口太少,还得和李全做生意。 果然陈小刀还带回来几个消息,一是石硅死了,刚刚在七月份死, 石硅是打曹州(山东菏泽)时,因粮绝,没有援兵,兵败被金将郑从宜生擒。 其子石天禄现在袭父爵,被蒙古授龙虎卫上将军、东平路元帅,佩金虎符。 这人在历史上比其父厉害,与金宋大战无数,几无败绩。 其二是李全现在对四海贸易的严掌柜(赵与芮)十分痛恨啊。 赵与芮派水军截断往北的商路,虽然还是有胆大的人可以悄悄绕道,但前往北方与金国做生意的越来越少。 去的船只少了,李全收入大减。 以前只要有船过去,被他逮到就没收一半。 有的直接被要求用李氏的船,但现在李氏的船到了这边,一靠岸就要被没收,无人敢用李氏的船。 李全甚至问陈小刀留在青州的人,你们严掌柜到底想怎么样?听说花钱数万贯请水军帮忙,何苦呢? 这次陈小刀回来时,李全专门派使者过来,想面见传说中的四海商贸严掌柜,和严掌柜谈谈条件。 赵与芮便决定次日在四海商铺密见李全使者。 第二天一大早,赵与芮来到四海商铺某处仓库。 他前脚刚到,院外也传来说话的声音,不一会,一男一女被蒙着眼睛,带到院中。 那女子长的面如桃花,眼如寒潭,又靓又飒,男子还小,大概十七八岁,但矫健魁梧,比较英武。 站赵与芮身后的陈小刀小声道:“那女的是李全妻子,叫杨妙真,又叫四娘子。” “男子是李全的儿子李璮。” 李全这次极为看重,派了妻子和儿子前来。 赵与芮瞪着眼睛:“这不是亲生的吧?”看杨妙真也不是很大。 “那李璮是李全前妻儿子,并不是杨妙真亲生。” “让他们进来。” 随着赵与芮的话,杨妙真和李璮被带进仓库,跟着他们的一男一女,解开他们的眼罩。 两人纷纷揉了揉眼睛,有点不习惯,估计两人还是第一次被人蒙眼睛。 等看清楚后,发现现场是个比较大的仓库,四周堆满了货物,货架两边站了六个少年,正前方则是两个少年,门口还有个身高马大的牛宝。 杨妙真和李璮都是从小身经百战,战场上血与火练过来的,这房间里虽然大部分都是少年,但个个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 “这是我们严掌柜。”陈小刀这时道:“这是四娘子,李统制。” 杨妙真美目立刻看向赵与芮,眼神有点惊讶这么年轻,她有点怀疑的上下打量几眼,似乎不相信这人是能做主的。 但见赵与芮道:“久仰久仰,两位都是抗金的英雄,咱们又都是汉人,同宗同源,那就长话短说,痛快一点。” “李全想怎么交易?” 杨妙真立刻道:“咱们把人送到海州,在海州码头交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我们要铁料、铜钱、火药、还有粮草,和酒,和你们那种白糖、雪糖。” 南宋因为粮食产量高,粮食多到用不完,到处酿酒,所以榷酒制为南宋也带来了大量的商税。 但山东和两淮地区战火频繁,百姓流离失所,粮食欠收,造酒业当然不发达,各军头们都缺酒。 杨妙真一边说话一边打量赵与芮,刚刚赵与芮第一句话就让她感觉到赵与芮的与众不同,不敢小瞧赵与芮的年纪轻了。 “我不信任李全。”赵与芮直接道。 对面李璮脸色微变,一脸不爽的表情,想说话被杨妙真用手按住。 “李全有前车之鉴,商人过往,雁过拔毛,还要拿一半货物,你叫我怎么敢相信?” “此一时彼一时。”杨妙真道:“咱们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哪还敢这么和严掌柜来。” “伱们要的东西,都是朝廷禁物,虽然我叔父严康,是市舶司官员,又是魏王亲信,我要这么明白胀胆,被人举报抓到,还是大罪。” 杨妙真心想,原来是严康的侄子,魏王心腹,难怪能出动许浦和定海水军帮忙。 “严掌柜有什么好主意?”杨妙真只好道。 “你们派船送人到金塘岛,我们在金塘岛,一手点人,一手交货。” “我只给铁钱,粮食,白糖。” “嘶”对面两人脸色有点难看,他们忠义军最需要的,当然是战略物资。 但听赵与芮继续道:“你们的船要掐着点来,每次先派小船提前到金塘岛与我们联系,黄昏之后交易,因为黄昏之后,水军战船不会出现在定海这片区域。” “一个18岁到30岁之间的精壮男子,换五十贯铁钱,或五石粮食,或十斤白糖。” “10岁以上,18岁以下,男的换十贯铁钱,一石粮食,两斤白糖,女的减半。” “10岁以下,每两个男女,或十贯铁钱,一石粮食,两白糖。” “年龄不明,以个子为准,咱们有身高的标准。” “30岁以上,40岁以下,男子换三十贯铁钱,或三石粮食,或六斤白糖,女子减半。” “40岁以上男子,换十贯铁钱,或一石粮食,或两斤白糖,女子减半。” “40岁以上,这么便宜,我不如——”李璮气呼呼的道,最后两个字没说出来,但赵与芮也听懂了,不如杀了。 杨妙真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做生意么,讨价还价,这些人口留在手上,他们还要养活,卖到定海,还能反赚一笔。 山东只需要精兵就行,其他的,都能卖。 “严掌柜真是会做生意,咱们送货上门,不这么便宜,万一路上沉船,岂还是血本无归?”杨妙真道。 赵与芮道:“是啊,我要去海州交易,万一回来时,沉船,我不也是血本无归?” “。。”杨妙真。 “外面风大雨大,各地军头又凶猛,咱们没有水军,船只出海,很容易被抢的。” “我是生意人,赚的起,亏不起,沉几条船就要破产了。” “你们不一样,要船有船,要有人有人,人不够还能去金国境内抢。” “所以我只能让你们背着风险,往金塘岛送。” 赵与芮这么说完全没问题,真正是商人心态。 杨妙真当然不肯,又与赵与芮一番讨价还价。 最后双方约定,给的人数越多,就给笔赏金。 比如18岁以上,30岁以下精壮达到一千人时,给五千斤铁料,到达一万人时,给五万斤铁料。 其他人口到达一定数目,各有奖励,但最多只有铁料,火药什么没有。 赵与芮的理由是,现在火药难买,又是最大的禁物,万一将来反翻,你们举报我私卖铁料,我最多被处罚,禁商。 要是私运火药,我可能被治罪。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赵与芮还要求尽量以户为单位,达到一千,一万户时,都有奖励。 第154章 好汉彭义斌 离开仓库时,杨妙真和李璮又被蒙起眼睛,送出门后就上了马车,马车全部密封,一上马车,两人就把蒙巾给取下了。 “四娘怎么说?姓严的靠谱不?”李璮不爽的问。 赵与芮说不信任李全,李璮还是挺不爽,心中就在想,等哪天,你落到老子手上,不弄死你的。 “应该没啥问题,他有句话说的好,一顿饱,和顿顿饱是有区别的。”杨妙真想着这严掌柜说话还是挺有意思的。 “咱们的生意想做长久,做大做强,双方一定要相互信任。” “他要这么多人口干嘛?连老人孩子都要?”李璮想不通。 现在北方到处战火,各军头们除了能当兵的精壮,其他人口都不想要,越少越好。 不然会养不活,后勤压力也大。 像李全部下皆是精壮,自己屯田,自己搞吃的。 因为这些人原本都是当地农民,没有什么不会干的。 “他不是说要劳动力种甘蔗,制糖么,管他干什么,他要就给他。”杨妙真妙目闪动几下,最后压低声音:“到时派些人过来,假装百姓,先探探底。” “查查他老巢。”李璮狞声道。 —— “杀啊。”伴随着一片喊杀声,大量的兵马冲进德州西门。 德州城蒙古河北西路的人马,纷纷从北门破门而出,逃往北方。 此时蒙古河北西路兵马都副元帅为武仙,带主力驻守真定,距离德州也就三百多里,武仙族弟武振为西路左军大将,驻守冀州,距离德州才一百多里。 但彭义斌突然东进,打了德州一个措手不及,当地驻兵仓皇而逃,德州被彭义斌占据。 此时正是彭义斌全盛时间,拥兵数十万,当然,这会北方各军头和明末的农民军一样,说是数十万,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幼。 原历史的这个时候,木华黎正率领蒙古军回漠南,河北空虚,彭义斌这会准备继续往北,趁机北上收复其他州县。 但就在彭义斌整兵出发的时候,他收到了定海严掌柜的来信。 之前,定海四海商贸来人和他洽谈合作之事,彭义斌也是大喜过望。 他麾下号称几十万,其中大部老弱妇幼,但又不能不带着。 他一心北伐,收复汉土,对汉人相当照顾,这么多拖油瓶跟着,明明没用,却不敢扔掉,因为他知道,现在到处战火,如果他不照顾,这些人要么饿死,要么被人掠到他处,成为奴隶。 严掌柜派人要来交易,彭义斌先是以为来买卖人口当奴隶,后来交谈后发现不是。 对方承诺是用来屯田种糖,种粮,会有好好安排,还愿意让他派人去经常查看。 彭义斌一看对方很有诚意,如果对方真的只是买卖人口赢利,他后面随时可以中断,于是一口答应了。 但当时,双方在哪交易,成为难点。 没多久,严掌柜再派人来,要求他攻下德州,以为交易点,同时还带来一封信。 信中严掌柜说了一番话,看起来非常真心实意,几乎是苦口婆心。 严掌柜说,为什么让你打下德州? 因为德州可经以卫河,到浮河,然后直接出海,只要有水军在手,是条很好的运输,甚至战略撤退路线。 彭义斌伱虽然现在兵强马壮,但四面强敌,金国蒙古和李全之流把你团团包围,一旦你北伐失利,极可能陷入重围之中,无法脱身。 所以一定要保持后路的畅通。 占据德州,进可攻,退可入海,百利而无一害。 我听说,古来成大事的,都会有自己的根基。 刘备得荆川,安民心,三分天下。 刘邦占据关中,屯田练兵,赢楚汉之争。 我大宋靠着江南之富,水道天险,延锦国祚。 彭义斌你一往无前,全军北伐,若无根基,如何卷土重来? 严掌柜给他的意见是,你北伐可以,留亲信重臣,好好经营德州、临清、恩州三地,互为特角,屯田练兵,打造水军。 我每年支持你十万斤铁料,十万石粮食,再以人口另来置换。 你每攻占一地,择些单身精壮为兵,其余以户为单位,送往金塘岛。 这样不但减少你抚养人口的压力,而且可提升你部队的战力。 对彭义斌来说,他如果只养些精锐青壮,是最合适的。 而且他只要不打败仗,就有兵力来源。 北方打仗,谁打赢了,经常有降兵投降过来为胜者所用。 所以普通一户一户的百姓对他们可有可无。 你换在别的地方,百姓们可以屯田干活,但北方现在一片糜烂,有良田都无法耕种,今天蒙古来了,明天金国来了,后天宋军又来了,再后天李全什么各大军头又来了。 每换个势力,就换种收税,百姓们苦不堪言,同一个地方,一年要是先过三批势力,能让他们交三次税,所以百姓们到后面宁愿不耕田,直接跑路。 彭义斌看过信后,认为严掌柜虽然和他素没谋面,但真的是为他着想。 他当即决定,回军攻下德州。 接着于次日再发兵打下景州。 至此,卫河和浮河两条主要河道,已经在他的势力范围。 接下来就是收集船只,准备运输,训练水军,维护水道。 因为严掌柜信里说的很清楚,水军你是必备的,北方也有很多河道,有水军船只运输辎重和兵力会很容易,到南方就更不用说。 历史上李全就为了攻打南宋,专门打造战船,训练水军,准备了好久。 彭义斌打下德州和景州没多久,就组织了五千户百姓,分乘三百多艘船,几乎收集了德州、临清、景州三地所有能用的船只,往金塘岛运送人口。 此时临清还没到明清时成为漕运重镇,但因为水路发达,过往船只也不少,很好的被彭义斌利用起来。 以前临清来往商船都从两淮走。 但此时两淮是战区,各类船只都是走卫河或浮河,然后入海,再到江南一带。 对船主来说,本身就是顺路。 彭义斌除了使用自己的船外,对其他商船,采取了帮忙运人口过去,回来免税的政策,商人们纷纷乐意。 因为大部份商人们都是从江南运货过来卖,然后空船回去,还不如带一船人口回去,还能免税。 相比李全这时雁过拔毛,经过一艘船要收一半货,彭义斌这里就简直是人间天堂,可惜临清此时还不是商贯重镇,来往船只远远不如到北方金国的多。 —— 嘉定十六年(1223年)十二月。 临近过年,定海县制置司衙门人流来往,热闹无比。 今天好多人来到制置司,基本都是赵与芮心腹。 秦卓、魏近思、周来,顾田,顾成志,常安、常刚,陈峰,陈小刀,石狗儿、严英、秦越,钱武、刘新、李平夏,李平豹、李平山、陈涛等。 这些人是赵与芮两个重要基地,金墉岛和济州岛的负责人和管理人员。 赵与芮让他们在大厅里等着,轮流招见,有些人是单独和他密谈,有的是两三人一批。 首先招见的都是金塘岛的人。 金塘岛现在为分军民两部,军事方面包括守卫本岛,保密和巡防四周,都是周来和陈峰、常刚负责。 其中常刚是常安儿子,从小跟着父亲在海上跑商,精于海航。 赵与芮已经答应,明年帮他和顾田父子和刘新等人,一起买个官,安置在水军中。 他们这批人不需要出海打仗,也不需要出远路,只要守卫在金塘岛附近。 岛上有两条中型海鹘战舰,三条中型多桨船,二十条纫渔船,有五百多新征水军(全是后来赵与芮在金塘岛和附近以招工名义招募)和原来九百定海水军,共一千五百左右。 这些人的家属在岛上帮忙制糖,家中精壮出来为水军,平时每天有五百多人在外巡逻熟悉战船,其余的都在岛上训练,每半个月轮流一批。 新征五百多人对外没有编制,也不在定海水军之列,但他们和水军一起训练,待遇也一模一样。 赵与芮安置他们家属,每个精壮当兵月钱三贯,家属在制糖,打渔,或屯田,户再给两贯,又包吃住,比宋廷正规禁军待遇都好,自然个个愿意。 此时周来和顾田、常安三人正向赵与芮汇报。 “到十二月为止,两岛(金塘加大鹏岛)已经有水军九百多人(实际一千五百),两岛人口共六千六百七十户,两万五千七百多人。” “甘蔗面积六千亩,粮田面积四万八千亩(其中归属赵与芮,是赵与芮移民上去后,耕种出来有两万九千亩)” “岛上还有三万亩可耕田,因是沙田较多,明年打算全种甘蔗,大概还能安置两万人左右。” 后世岛上也就四万多人,每年来旅游进出的大概一百多万人次。 实际上这金塘岛加大鹏岛加起来,安置五六万人也是没问题的。 但赵与芮重心在济州,所以后续人口大部份会往济州去。 “每年产粮多少?”赵与芮这时问:“收支如何?” 金塘岛上的田有四种,一种是大户的,比如和常安这样的,还有少量百姓自己的,最多的是赵与芮移民们,新耕种的,最后一种是水军家属帮屯田的(这类是包吃住的,所以粮都归赵与芮。) 第155章 略有盈余 其余的移民,赵与芮提供种子,牛,和农具,按此时宋制,一般地租是五成。 但是如果主户(赵与芮)提供牛和种子什么,会达到六成七成。 两浙其他地方,基本会到七成,用来压榨百姓。 赵与芮相当重视水利,金塘岛又是山包田,即便到后世都是产量盛地,当地每亩年产达六石。 赵与芮只收五成地租,朝廷税是亩三斗。 这样移民来的佃户,每种一亩田,扣掉五成地租,三斗税,每亩还能拿到两石多,这在南宋是相当不错。 去年金塘岛这边,算上水军开支,糖户开支、制糖成本,其他开支,去年从三月到十二月,总共支出六十多万贯。 常安有个小本子,上面一笔一笔记的很清楚,并没有公开说,只是说了个大概总数,具体数字,只有赵与芮和秦卓等几个重要心腹知道。 金塘镇水军现在一千五百人,每月工钱近五千贯,水军所有家属都在帮忙种甘蔗,制糖,捕鱼,或种田等,支付工钱和所有伙食,每月约六千贯,仅水军一千多户,月支出一万一千贯,年支出十三万两千贯。(粮算是自产自足) 金塘岛水军今年添置大小战船,二十多艘,前后花了九千多贯。 很多兵甲还没有配上,这要等济州岛匠作局成立后,才开始打造供应。 另有十艘中型运输船专门来往金塘岛到定海,用来运糖,支出八千贯,然后雇佣的水手兼搬运和他们家人(全住在大鹏岛上),年支出一万八千贯。 其余屯田户需要支粮可以不计,但制糖户和少量种养殖和捕鱼户是需要支付工钱和包吃的,月支工钱加包吃达一万八千贯,年支出二十一万六千贯,其中制糖户去年还每户给了年终奖,总计支出两万多贯。 另有移民时给的安家费或动迁费等,又花了七八千贯。 然后制糖中的采购糖汁,罐缸成本等各种成本,二十一万四千贯。 这样金塘岛全年支出已经出来。 去年三月到十二月,赵与芮一共在金墉岛投入了六十一万七千贯。折合会子一百八十多万。 全岛粮食用完后,余一万多石,算两贯一石。 赵与芮还是投入了五十九万。 赵与芮听完也是略有震惊。 小小的金塘岛上,才几万人,就投入近六十万贯,真是用钱堆积起来的。 那么亏本没有? 此时顾田接着又说了。 去年自己的甘蔗刚刚种下,一共六千亩,而且栽种时时间有点晚,最后产量不高,亩产约两千斤,而此时正常的甘蔗田,亩产应该在三四千斤左右。 到明朝时,下田为六七千斤,中田为七八千斤,上田能到九千或一万斤。 南宋甘蔗品种没有后面丰富,产量基本在三千到四千斤左右。 甘蔗出汁率又根据品种不同来看,宋时大概在百分之十到十三之间。 咱们折个中,算百分之十二,以亩三千五百斤为例,亩产糖汁四百二十斤,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和方式,约两斤糖汁出一斤糖,亩产为两百斤糖。 大概17.5斤甘蔗出一斤糖。而后世,大概七八斤甘蔗出一斤糖,约等于宋朝一倍。 去年金塘岛自产各种糖共六十万斤。 其中雪糖为三十五万斤,白糖为五万斤,冰糖为十万斤,红糖为十万斤,他现的在糖刚刚上市不到一年,主要还是靠些自己出去卖,按他卖价一贯,五百文,八百文,三百文算,约卖了四十万贯,平均每亩甘蔗田,赚了六十六贯。 另在外收的糖汁,每百斤为两贯。即以一亩八贯多,花了十六万贯,约收了两万亩的糖汁,几乎把两浙距离定海县两百里的糖汁收完了。 这些糖汁全部炼成糖的话,能创收一百三十二万贯,扣掉进价成本,还能赚一百十几万贯。 但他现在出现几个问题。 第一他抬高了糖汁的收购价,原本市面上,每百斤糖汁才一贯,赵与芮抬高一倍价收,这使的两浙附近大量的糖汁卖到他这里,造成市面上以前的普通老百姓们用的粘稠状液态沙糖产量大减。 普通糖户卖糖汁比做沙糖赚钱啊,所以直接把糖汁卖给赵与芮。 市面上低价糖几乎瞬间消失不见,普通老百姓又消费不起赵与芮的红沙糖,老百姓们只能使用麦芽糖。 但麦芽糖产量也不高,这使得大量的老百姓用不起糖。 当然,即便到明朝,白糖也不是普通百姓消费的起的,明朝卖给英国的糖是1000担(154000市斤)28000八单位里亚尔(17612两),合计为0.11两/斤,相当于现在一百多文一斤,国内稍微便宜一些。 明朝普通人年收入大概在10两,一斤白糖的价格大概是明朝人收入的百分之一。所以明朝人吃糖大概就和现在人吃中高档的茶叶差不多,也不是天天能吃的。 赵与芮高价收糖汁的行为,造成现在两宋两浙路,已经有糖荒出现,老百姓吃不起糖。 第二个问题是,赵与芮收购了太多的糖汁,原本是想鼓励大伙都种甘蔗,然后以后再降价,打击下其他制糖户。 不料这么多糖汁收购后,他没有这么多人手和地方来制糖。 去年他一共制糖一百多万斤,除了上贡和日本高丽,还有各军头等交易用了些,卖到钱的约六十五万贯。 基本和他支出持平,略有赢余。 赵与芮一一与金塘岛上的人见过面,问过话后,又逐步召见济州岛各部负责人。 济州岛那边,现在负责管理的人有陈小刀,石狗儿、秦越,刘新、严英、李平夏,李平豹、李平山、钱斌、陈涛等。 严英先说了下今年人员的整体情况,济州岛正式的移民,从七月份才算开始,第一批从福建回来的工匠等去了济州岛,八月后,李全他们才有移民过来,九月份,两浙当地也有百姓自发前往。 “到本月为止,李全等移民共一万四千户,三万六千四百三十六人,四海贸易(秦家九艘船在南宋九路各地收集工匠医生等)移民一千六百三十二户,共五千两百十八人,各地自发前来两百多户,九百余人。” 从七月到十二月,五个多月时间,济州岛已经多了四万人。 但因为大部份都是北方来的,很多精壮已经被北方诸军头强征为兵,所以济州岛上的精壮比较少。 这一万六千多户里,18——30岁内的精壮,也就一万两千人,户均一个都没有。 “北方运来的人越来越少,各地军头都在抢人,明年怕是会更少。” 北方各军头把附近能卖的人都卖了,再远的地方就要靠打仗来争夺,所以从北方来的人口集中在今年最多,后面肯定越来越少。 “今年和明年,也是我们最困难的一年,熬过去就好了。”严英这时道。 济州岛突然加了这么多人,加上赵与芮条件给的好,才能稳住民心,但很多东西都没到位,今年和明年是最难熬的一年。 赵与芮给移民的条件是,首先分户,除了屯田户不供吃外,其他户都要包吃。 这就要他从日本高丽进口大量的粮食,但这还是小事。 住房太少,屯田物资奇缺,现在每天都有船从定海往济州岛去,刘成和严英还从高丽收购耕牛。 前两年就是打基础的两年,赵与芮主要是保障移民的生活需求和用品,还要建立自己的种养殖场,形成自给自足。 济州岛是天然的大牧场,养牛养羊什么非常方便,但在数量没有起来之前,肯定非常困难,前两年的粮食还得靠进口。 “建筑户分了三千户,加上原有的四千户,岛上已有建筑户七千户。” “屯田户分了三千户,加上原有的两千户,岛上有屯田户五千户。” “养马户分了一千户,目前有两千户。” 之前养马户还负责养牛,现在又新分出养牛和养羊户,专门养一样,各一千户。 “另有盐户、种植户(水果蔬菜)、捕捞打渔户、养猪户,各五百户。” “制糖户五千户。” 余下的全是各类匠户,约一千多户,将来会安置在各工场,还有些读书人,则会在岛上开办的学院里教学,各户的孩子可以免费上学,主要以识字为主,等到十三四岁后,大部份会派去各工场学习手艺,少部份会被赵与芮抽选进王府。 他要慢慢形成自己培养工匠的模式。 其余像匠作局、火器局等都在稳步建造中,现在还是缺人,关键还是缺劳力,如果有十五万人,十万劳力,进度能加快很多。 “目前岛上储存了生铜二十八万斤,硝石四十六万斤,硫磺五十二万斤,稻谷二十六万石,豆类二十万斤,木料十六万斤,铁料五十六万斤。”(其中铁料基本是信州矿场运过来的) 日本卖到两宋的粮都是稻谷,折成粮食要按七八成计,但稻谷好储存,目前先存在济州岛,后继看哪边需要就送哪边,至于豆类,除了自己榨油,主要就是用来养马。 这些东西,都是赵与芮的白糖和铜钱换来的,但赵与芮感觉日本铜产量还是比较差。 他的信州铜场一个月都不止这么多,而从日本进口生铜,快半年才这么点,刘成答应他的五十万斤生铜,到现在还没运完,没办法,日本产量跟不上,有钱也买不到。 第156章 三千五百兵马 另外济州岛上牛现在有两千多头,绝大部份都是从南宋、高丽和日本运过去的,以后就逐步在自己养,岛上有一千户养牛户,赵与芮的目标是最少要养一万头牛。 羊要养十万头以上,猪鸡少点没事。 岛上主吃海产品和羊肉,少吃猪鸡,牛是用来耕田的,羊皮、猪皮、牛皮什么是用来制甲的。 最后陈涛和李平夏没说兵力分布,这些资格也只有赵与芮有。 岛上水军现在有一千人,从一万两千多精壮中招募,月钱三贯,还供吃,算是高薪。 岛上步营有两千,同样是从一万两千多精壮中招募的,月钱一样。 明年起,每人还能配一匹马,步骑都要练。 只是水军现在船少,要到明年才能补上战船,暂时都用少量的商船和改战船在练。 赵与芮听完所有情况后,再看了看手中资料,心中还是挺高兴的。 不到半年时间,济州岛已经建设成他的大后方,大工厂。 当然,现在一切刚开始,岛上也比较忙乱,好在赵与芮人手充足,管理有方,没什么出什么大的乱子,等前面几批人安顿好后,后面有了经验,各部门相互协调,稳步推进,自然就不会忙乱。 最后赵与芮道:“岛上人越来越多,我知道最近有点乱。” “但大家只要各司其司,做好自己本职的事,再经常与同僚沟通,肯定都能解决的。” “目前最重要的几件事是。” 众人凝神听着。 “第一,分配物资要及时公平,如果有人敢中饱私囊,私吞分配物资,克扣各户所得-——杀。” 众人神色微变。 因为赵与芮把济州岛当工厂来管理,并不是当一个府州县来管理,所以很多人是不屯田的。 除了屯田户外,其他人大都是赵与芮分配粮钱。 每户每月多少口粮,多少鱼、肉,都是要及时供应到位,你延缓一两天没事,你要延缓时间长了试试?老百姓们立马可以不干了。 当然了,因为赵与芮还给工钱,所以供应都是只给粮和少量的肉。 每月每户一次,在各地设立的供给点,排队领一到两石粮,按各户人口来算。 另在各居住地设有商铺,买卖各种菜类、鱼类、水果,生活用品包括盐和糖,还有肉类。 价钱都比南宋低,每户每三天可凭票领一次肉。 如果你觉得三天不够吃,就可以拿自己的工钱来买,这样赵与芮能回收很多支付出去的工钱。 赵与芮在人口密集居住的地方,都设立了粮仓和其他仓库,从而保证分配供给时能最快最及时。 济州岛和南宋相似,又有改进,每十户设一保长,百户设一大保长(一副大保长),五百户设都保长(一副都保长),一千户设里长(副里长),两千户设村长,副村长,五千户以上,设城主,副城主。 其中里长以上,都是赵与芮的人在兼着。 今天在场的,除了自己本的职位外,比如李平夏等还有军职,都另外兼着里长,村长,或城主之类。 这些人负责整个济州岛的管理,而保长和大保长主要负责到物资的发放。 物资发放的稳定和公平,保障着济州岛的稳定和发展,这是赵与芮多次声明的重点。 “第二,成立督查队。” “每月在大保(百户)里轮流抽一人,每月抽五十人,每人给五贯工钱,命他们到其他大保调查发放物资情况,随机询问各保各户。” “五十人里,最少要五个会写字的,如果没有,由王府中调派,等以后识字的孩子多了,可抽孩子们。” “这件事,由陈小刀负责。” “是魏王。” 督查队到后期就有三个作用,一是上门查验核实物资发放情况,二是了解百姓们对四海贸易的反响和喜好(现在大伙都只知道这里四海贸易成立的)三是宣传四海贸易的各种政策和好事。 “第三,成立银钱处、物资处、后勤处、建设处、交易处、畜牧和种植处、盐糖处、渔业和运输处、船舶处。”赵与芮看着岛上越来越忙,决心把人员再优化调整下,让大伙各司其职的同时,也能相互紧密配合。 另至于外的匠作及火器处、训练处(军队),甲器处都不在会议上说,事后赵与芮会相关人员私聊。 秦卓和魏近思为银钱处正副负责人,以后所有铜钱调配支付采购,都由各处递交银钱处再处理,其中魏近思主要在金墉岛和定海县这边,秦卓主要负责济州岛那块。 周来和陈小刀、秦越为物资处正副负责人,周来主要在金塘岛这边,负责屯积白糖,和来往物资,当然,大部份以后要送往济州岛。 陈小刀和秦越则是济州岛所有物资的负责人,从日本、高丽和其他地方过来的物资,包括济州本地的出产,都由他们负责屯储,清点,造册,记录进出库等事宜。 保安更是重中之重。 刘新和唐二小、秦刚三人负责交易处,主要负责高丽和日本的交易。 严英一个人负责建设处和后勤处,同时有陈峰、全八、全十、秦幼虎四人为辅,主要是屯田种粮,水利配套,仓库建设,各种用房建设、船厂建造,全岛防御等,还有目前岛上所需肉类、菜类的进口和储存,因为现在岛上还没能自给自足,各养殖业刚刚起步,还要与物资处一起合作,做好每月物资分配(主要是粮和肉),还有移民的分配和安置,事情最多。 严英主要负责移民安置和分配,陈峰负责屯田和肉菜进口储存及再分配,全八基建,全十是其他房屋的建造,秦幼虎是各重要地区防御建造和巡逻保卫。 全五、秦猛负责畜牧和种植处。 石狗儿、全二负责盐糖处。 许俨、全十二原本跟着陈涛是训练水军的,现在负责运输捕渔处, 魏近愚、谭四河负责船舶处,即将来的造船厂和船坞扩建。 其中谭四海是原来庆元府船场的一位老师傅,对造船相当有技术,被赵与芮全家挖了过来。 赵与芮现在是持两步走,首先主要得靠南宋资源,如果真的得不到皇位,又被人逼害,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退往济州岛,所以这边也准备了造船厂。 另外还制作甲衣、兵器、火器的匠作处等,都由秦琛负责,选址也是济州岛以东,在群山环绕之中,选离牧场和百姓。 赵与芮重新分配之后,各处职责清晰,以后各司其司。 但赵与芮默默看了圈现场的人,各部门除了他培养的少年外,基本都是秦家的人。 刘新和严英也是秦家商界朋友介绍。 没办法,他手上实在没什么自己人,而且这么大张旗鼓的开搞,一般人还真不敢参与。 散会之后,他又单独一批批召见,每个部门的人都会进来和他单独说会话,他交代一番。 最后是李平夏李家诸人和钱武、全大莫小奇等他府中少年,这批人是在训练步骑的。 “每两月军内比武一次,论骑射,步搏,择优奖励银钱货物。”赵与芮语重心长的对李平夏道:“练兵其实很简单,舍的花钱,加上纪律严明,必然能出精锐。” “末将明白,大王放心。”李平夏现在手握两千精壮,相当高兴,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些兵员,已经远远超过朝廷给赵与芮的员额。 但从赵与芮来看,以他对李平夏的关照,就算李平夏现在知道了,也可能支持赵与芮,默不出声。 毕竟在赵竑没有当上皇帝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就算李平夏不明白这个道理,李平豹和李平山肯定明白,因为他两人现在在济州岛就相当卖力,也非常兴奋。 约见水军陈涛、李平山、全十三时,赵与芮也是这么说,经常比武,择优发赏钱。 他现在就不缺钱,有的是钱。 发钱不一定有用,但不发钱,肯定没用。 现在济州岛水步军兵器器具还不够,但等匠作火器处、甲器处全部造好,他们早就囤积的铁料铜料,就能打造源源不断的器具出来。 此时赵与芮私下已经有水军一千,步营两千,另有常年跑商运输近千人,换上战船拿起兵甲,同样等于是水军一千。 这点兵马他暂时已经满足,今年上半年不打算再扩增,下半年再看情况决定。 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有太多中低层武官,特别是有经验的,打过仗的武官。 今年他在军事上的任务主要集中在,建好自己的后勤供给线,能自己打造火器兵甲,信州矿场训练五千精锐,将来随时可以充为军队。 以南宋现有的制度,他此刻私练太多兵马也没什么用,除非他存心造反,目前来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而在关键的时候,通常几百或上千精锐就能决定一件重大事情的走向,所以他只需先培养好身边数百精锐即可,再在济州岛悄悄训练三千人马,三千五百人马,差不多就够用了,如果不够,信州矿场还有。 朝廷规定他可以随身一百五十人,到了定海县后,他多次扩增,已经已经有了五百精锐在定海,其中两百在县城,三百在金塘岛,他们日夜训练,出海缉私,人人配马,简直是就是水陆骑全能训练。 时间很快进入到嘉定十七年(1224年),原历史上,正是今年,皇帝赵扩去世。 第157章 风情万种杨妙真 过年前,赵与芮给所有部下发了笔奖金,无论文官武官,按官职大小,从十贯到五十贯,全是铜钱,没办法,现在信州矿场源源不断有铜钱过来,他现在有些暴发户的嘴脸。 在此时整个南宋都用会子,整个南宋、日本、高丽几国都奇缺铜钱的情况下,赵与芮这假钱用的极为嚣张啊。 另外每人还分到猪腿,咸肉,鸡鸭鱼肉等各种物资若干,又按古代习惯,给了绢、丝、棉等物。 所有跟着赵与芮的人,都觉得魏王大气,照顾大伙。 接着各地的球牌室以赞助名义,捐物捐钱慰问各县官员和部份吏员。 庆元府上下官员和六县主要亲民官,监当官和部份重要吏员都有,少则鸡鸭鱼肉,多则二十贯铜钱,钱物不多,但这是他们很多官吏第一次收到民间新春慰问。 庆元府上下对魏王是赞不绝口。 而且这事听起来还很正常,因为魏王垄断了球牌室的经营,到过年发点福利给各地官员,没毛病啊。 而像聂子述、林玠等史弥远的亲信,球牌室每人给了一百贯,诸官亦都是大喜,对魏王是越来越喜爱。 元月二日,赵与芮从京师拜年回来,心情亦喜亦忧。 过年前他亲自前往京师,向史弥远和皇帝、杨皇后拜年,态度做的相当到位,顺势还拜了一些熟悉的官员,包括去年刚刚中了进士,帮助过他的余天锡,还有赵汝述等。 见过皇帝时,他发现皇帝身体越来越差,赵与芮也挺不好受,穿越过来这么久,他确实把皇帝当成了自己的伯伯,而皇帝看到赵与芮也是精神好了很多,专门留赵与芮在宫中一起吃了饭。 此次进京,赵与芮又争取到一件大好事。 他向皇帝申请,白糖专营权十年。 他没说白糖是自己发明的,因为在定海县,所有人都知道,白糖是定海严家弄出来的,严家还成立了四海交贸。 魏王是收了严家的好处,帮严家说话,可能还入了股。 赵与芮为严家申请专营权,和球牌室一样,他要天下唯一,只能严家能制糖,并答应皇帝,十年之后,公开配方,令大宋商人都能制造白糖,福泽天下。 他还用数据解释,现在甘蔗面积不够,产量不够,现在公开配方,民间只有白糖没有以前的糖,很多老百姓会吃不起。 宁宗向来疼爱赵与芮,估计魏王也入股了,果断的答应。 赵与芮取名为‘庆元牌’,有拍宁宗马屁之意,正式把庆元牌白糖,推向全国。 等赵与芮回到定海,严小山就告诉他,县城内最近有三拨人等着拜见魏王。 一拨是山东李全,来者还是他夫人杨妙真。 第二拨是大食商人蒲和里,蒲和里祖上蒲亚里当年带数百根象牙到广州而出名,当时广州一次性抽税近六千多贯。 第三拨是三佛齐商人蒲卡,蒲卡也是世袭海商大富,其祖上蒲晋在绍兴二十六年(1156),带了十几艘海船到泉州,仅乳香就有八万斤、胡椒万升、象牙四十斛,名香宝器甚众,价值超过三十万贯,当地收税超三万贯。 后面这两家大商户,都是常年跑海贸,积蓄亿万资产的,当世鼎鼎有名,论财产的话,估计秦卓都比不上他们。 但他们两家已经很久没跑庆元府,两家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叫明州,不叫庆元府。 “那蒲和里据说有七十艘船,其中有六十多艘暂停在泉州,这次来了十艘,半个月前就到了,大王正好去了京师,他就在这里等了半个月,想要面见大王。” 那蒲卡更离谱,有天晚上开着小船想去金塘岛,估计是想偷看如何制白糖的,但金塘岛现在防守严密,能登陆的地方都被改造过,蒲卡转了半天没找到登陆的地方,想游水上岸,被巡逻活捉了。 当时就想杀了他,他汉语说的挺溜,说是三佛齐人,祖上也有汉人,是个混血。 蒲卡暂时被关在定海制置司衙门,他来了三艘大船,停在定海县外。 最后严小山道,蒲和里与蒲卡的人,陆续送了大礼,都是价值上万贯。 赵与芮听完,感觉都是为白糖来的。 经过大半年的运营,定海县的雪糖、白糖已经名声在外,这些商人都是当世最能赚钱的人,岂能看不到其中的利润,特别大食和三佛齐这两地的市场,可以说不亚于整个南宋。 一个包含后世的阿拉白世界,一个包括整个南洋地区。 “安排他们明天下午,明天上午,我先见见杨妙真。” 赵与芮做了安排,于第二天上午,召见杨妙真。 现在外面和杨妙真都不知道他是魏王,他对外宣传的还是四海贸易严掌柜。 赵与芮在四海贸易的仓库召见她。 上次看到杨妙真时,她还带着儿子,她的打扮也是英姿飒爽,比较中性化,更没什么化妆。 这次杨妙真带着两个女侍从一起仓库,等她解下蒙巾,赵与芮发现她这次化了淡妆,看起来明艳娇美, “严掌柜每次都这么小心,是怕有人暗杀严掌柜吗?”杨妙真捂着嘴笑道。 她进来时,还有女使专门上前搜她的身,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杨妙真相当无语,女使最后把她头上的一根银钗给拔了,这让她头发现在随意的披在肩上,看起来好像刚起床没睡醒的样子。 赵与芮一本正经的道:“像我这种有钱人,肯定会有人打我的主意,我得好好保护自己,好好赚更多的钱。” “听说魏王与严家关系不错?”杨妙真眼波流转,上下打量赵与芮。 赵与芮已经十七岁了,经过这一年多的营养和煅炼,个子比一般成年人还高,关键他说话举止看起来也很成熟。 所以杨妙真肯定没想到,眼前这个严掌柜,会是传说不学无术的少年魏王。 “我们严家在庆元府制糖,向庆元府交税,魏王当然照顾我们。”赵与芮洋洋得意道:“若我们到青州制糖,四娘子和李抚使定然也会照顾我们。” “那是当然。”杨妙真眼睛一亮,还以为赵与芮真的想到青州制糖,她立刻道:“严家若是愿搬迁到青州,我们定大力支持。” “可是,若等我糖厂建好,你再派兵查收,我怎么办?”赵与芮道。 “。。”杨妙真一愣,接着满脸通红:“我们岂会这么做?” “过往海船,你们都收一半货,呵呵。”你当我傻子,我会信伱们。 杨妙真亦羞亦怒,又不好发作。 此时她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你一旦做了,名声就坏了。 她有求于赵与芮,自然不敢发火,便转移话题:“这次前来,其实我们有要事想向严掌柜帮忙。” “都是江湖儿女,四娘子你直说。”赵与芮道。 杨妙真便道,他们想要大量的糖,明年提升糖的供应量。 之前他们和赵与芮交易,主要是要钱和粮,但今年,南宋朝廷给了他们三十万缗军费,用来安抚李全。 李全暂时不缺钱,而且李全控制着青州附近几个盐场,其实很有钱。 他想下次交易,只交易粮和糖。 以前赵与芮每一个半月和其交易一次,每次交易为一千斤糖。 现在他想每次交易改为两万斤糖,如果移民不够,李全愿意支付钱。 赵与芮听完后,脑海里刷刷盘旋起来,以前李全要钱,现在李全不但不要钱,反而反过来要支付钱给他,专门买糖。 李全以前都没要这么多糖,突然要这么多糖干什么? 和金国交易? 李全用不完这么多糖,唯一的可能,要么卖给百姓,要么卖给其他军头,要么卖给金国。 山东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其他军头可以直接找赵与芮,除非是和金国交易? 李全这人一生都在金、蒙、宋之间摇摆,与金国私下交易是很可能的。 “不行。”赵与芮果断摇头:“太多了。” “啊?”杨妙真脸色很不好看。 “我们产量有限,除了要上贡朝廷,还要卖向大宋各处,大食和三佛齐的大商人都到了定海,明天就要与我见面。” “他们俱是富甲天下的巨商,我肯定优先卖给他们,不但价卖的高,而且能得到其他香料和珍贵的物资,四娘子,不是我不肯帮忙,换成是你,你也肯定会优先卖给大食和三佛齐的商人们。” 杨妙真急了:“咱们才是同族同源呢,岂有优先卖给外蕃的道理?” “在商言商,四娘子,我开门做生意,下面养着一堆人,是要赚钱的,这样吧,我给你们每次加到两千斤。” “两千斤哪够?”杨妙真向前一步,距离赵与芮更近,一股淡淡的幽香,突然从前面传了过来。 “严掌柜还请帮忙,我们可以运更多的百姓过来。”杨妙真声音也变的温柔无比。 “我制糖的人差不多了,以后可能也用不到这么多人。”赵与芮不动声色:“我要太多的人也养不起啊。” “严掌柜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帮忙,此事对我们极为重要。” 杨妙真再往前一步。 这下她与赵与芮已经极近,两人之间不到半米,几乎贴到赵与芮身前。 她脸色微红,呼吸急促,一双美目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赵与芮。 第158章 有点吃亏 杨妙真这女人有点姿色的,在历史上就极会利用自己的美色,还专门色秀了夏全,借兵打败了南宋刘琸,然后又一脚踢了夏全。 但赵与芮肯定不会吃她这套。 “你们要这么多糖干什么?”赵与芮沉声道:“这么多糖,普通百姓消费不起,除非你们再高价卖出去,而山东能接下这么多糖的,可不多?” “严掌柜又何必问这么多,你们得到人口和钱,我们得到糖,大家一起发财,不是挺好的。” 两人这番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卖给金国的。 “严掌柜,求求伱帮帮忙啦——啊呀——”杨妙真试图上前,不料脚下生绊,身体突然往前一扑,一下子摔倒在赵与芮怀里。 她娇羞的抬头看了眼赵与芮,又赶紧起身,站稳了身体,轻轻推开赵与芮。 此女故意半推半拒,若即若离,她很了解男人的心思,这样最是勾人。 不料,叭一下,突然赵与芮伸手抓住她的右手腕。 杨妙真微惊,赶紧想撒手。 但赵与芮力气可大了,毕竟每天都坚持煅炼。 “严掌柜,别这样。”杨妙真脸涨的通红,声音也小了很多,还心虚的回头看看门外。 这仓库大门是开着的,外面门口还站着赵与芮的护卫。 赵与芮想着钟夫人曾经说过的话,不由低声俯耳道:“通常来说,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 “四娘子想要白糖,又能付出什么?”说罢,眼睛上下打量起杨妙真曼妙的身姿。 杨妙真眼波波转,表情又羞又怕:“严掌柜年轻俊朗,仪表堂堂,当不会做出这种--” 赵与芮却是直接拉着她往后走,杨妙真这时终于有些慌了。 “不要和我说什么大道理,严某只是个商人,只讲好处和利益。”赵与芮来到一个货架边上,杨妙真眼珠子睁的又大又圆,脑子里非常慌。 “严掌柜冷静,些事若是我让李全知道,恐生事端。”提醒赵与芮自己是有老公的。 “我从来不逼迫别人。”赵与芮这时才松手,缓缓道:“你要白糖,就要付出。” “你不要白糖,大门开着,现在就可以走。” “你?”杨妙真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又羞又气。 “四娘子若不是想用美色诱人,何必往我怀里扑?”赵与芮又道:“现在我想要了,你又故意推托?” “怪不成以为我是三岁小儿,随便诱骗一下,就能被你蒙过去?” “我们定海商人,不见兔子是不撒鹰的。” 杨妙真深深吸了口气,脸额已经通通通红,看的出比较紧张。 历史上她色骗夏全时,夏全那二货可没得手,杨妙真答应会从他,夏全就屁巅巅帮杨妙真出兵,也不知脑子里装的什么,事成后,果然被过河拆桥。 赵与芮岂能吃她这套,你想要什么,就得先付出。 杨妙真这才发现赵与芮不好对付,明明这么小年纪,却和老油条一样,她犹豫了片刻,抬头瞪向赵与芮,小声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你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即可。”赵与芮也小声道。 “大门还开着。”杨妙真羞怒。 “那又如何?定然不会让李全知道。”赵与芮说罢,轻轻搂起她的腰肢,用力一板,杨妙真条件反射的转了过身,她背对着赵与芮,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感受到赵与芮的手在自己腰上,羞怒交加的杨妙真下意识伸手想摸向腰间的长刀,却发现自己没有带刀。 “弯腰--” “别动。” 赵与芮的声音又响起在耳边:“你再动,马上出去,以后老子就派水军封了两浙往山东的水路,让你和李全,一毛钱都收不到。” 姓严的你真是无耻小人,用这种手段逼迫我? 杨妙真这会知道自己引火上身了,她既觉得对不起李全,又必须要把白糖这事办了。 “三万斤白糖。”杨妙真事到临头,知道逃不过去,只好咬牙道。 “好说好说。” “你可不能让李全知道。”杨妙真都要哭了。 “当然当然” 亦不知过了多久,杨妙真背对着赵与芮,匆匆整理着衣物,她脑子里有些晕沉沉,双腿也没什么力气。 她不想背叛李全,但李全一定要拿到这么多糖,她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李全才委屈求全的。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正想着心事,身后赵与芮心满意足的大声道:“来来,咱们现在谈谈交易,你刚才说,要三万斤白糖?” 杨妙真回过头瞪着他,那表情好像在问,说的这般生硬,简直是过河拆桥,毫无人性。 “我们卖糖,向来都是配比,四娘子是知道的。”赵与芮道:“每一万斤糖里,雪糖、白糖、冰糖、红沙糖,四二二二。” 赵与芮给的价格是批发价,略有便宜,但三万斤的话,也要好几十万贯。 杨妙真和他讨价还价一番,赵与芮另送了一千斤雪糖给李全,她这才满意,总算付出有些回报。 要知道此时一千斤雪糖价值近万贯,赵与芮打这一炮也算南宋第一贵了。 赵与芮想想有点吃亏,这炮太贵了,便道:“以后你们每次来交易,你必须过来,不然我们就停止交易。” “。。”杨妙真又羞又好笑,美目看了他几眼,跺脚转身而去。 下午,赵与芮相继在仓库里又召见了蒲和里和蒲卡。 两人果然是为了白糖来,同时还看上了南宋的铁锅,赵与芮的船队把白糖和铁锅卖到泉州,然后从泉州进货,蒲和里这才知道南宋有了新的白糖。 然后又发现在南洋各国铁锅非常受欢迎,特别一些岛上,土著们根本没有锅,蒲和里能用一口铁锅换来大量的香料。 蒲卡也是如此,其中蒲和里有大小七十多艘船,跑一趟能装好几千吨。 他要运一趟回大食,绝对要赚的盆满钵满。 两人表示,可以用大量的珍宝,香料,象牙等各自特产来换购白糖和铁锅。 但赵与芮纷纷摇头,我不是很需要香料这些东西。 我可以和你们签订契约,大食方向,只卖给你蒲和里,三佛齐方向,只卖给你蒲卡,但是,你们要帮我带我需要的物货过来。 两人都问赵与芮需要什么。 “石油、硫磺、硝石。” 两人目瞪口呆,除了石油是大食和波斯那边比较多外,硫磺和硝石,其实比较常见,特别福广也好,南洋的真腊,占城也好,都是比较多的。 两人是大喜,一口答应。 —— 嘉定十七年元月底,赵与芮在冯德山的陪同下,来到江东寨。 这边是定海水军右军大营,员额两千人,实际一千三百人。 但加上家属之后,营里差不多有五六千人。 其中陈东和袁高轮流带人出海跑泉州做生意,现阶段主要是就带着白糖过去,回程带硝、硫磺,木材。 白糖值钱,他们过去后,卖掉白糖,回程带满五艘物货,还能余下大量钱财,然后分给跑船水军,都有积余。 赵与芮到江东寨时,袁高刚刚从泉州回来。 五艘船在金塘岛换船,然后会运往济州岛。 袁高听说魏王来了,赶紧跟着一班军将过来拜见。 “拜见大王。”很快在水军大寨一个营房里,水军副将以上都来了,大伙齐齐拜见魏王,表情都很兴奋。 跟着魏王不到一年,个个赚的盆满钵满,生活条件是越来越好,军中伙食又好,上下都非常满意。 当然,魏王比较严格,训练也比较辛苦,但有钱有肉还有台球等玩,大伙都能坚持。 赵与芮笑眯眯看着他们,然后一个个点起来:“本王上次来已经有一个月了,本王来看看记忆。” “这是副将宋明。” “大王还记得末将的名字。”宋明激动道。 “你是副将周长海。” “是末将。” 赵与芮一个个报名字,现场副将以上八人,几乎全是原来水军提拔起来,有些还是去年下半年刚提。 大伙刚来定海时,个个都不爽,怕这边没钱没肉没好处,没想到过来之后,人人得到了提拔和重用。 而且赵与芮的定海水军,还有几个副将正将空着,因为他实额不够,少上千人。 赵与芮报过一圈名字后,笑吟吟请大伙坐下,所有人都坐的比较端正。 去年刚看到赵与芮时,大伙都认为他稚嫩,但现在没人不敢不尊重魏王。 赵与芮先看向副将阮聪。 刚来时,阮聪有些看不上赵与芮表现不好,赵与芮第一次重组水军时,压了压他。 阮聪果然聪明,后面二话不说,痛改前非,认真帮赵与芮训练水师,也没有怨言。 快一年过去了,效果不错,水军战斗力提升不少。 他虽然没参与跑商,但赵与芮去年年终时,以水军分红的名义,补了他五百贯。 这让阮聪相当激动,更是专门跑上门,表示效忠之意。 大部份人们其实很好说话,只要你给他们应有的福利,大伙定然都愿意帮老板效力。 “去年我们水军和四海贸易的合作非常好,四海贸易的严掌柜对我们也赞不绝口。”赵与芮开始说话了。 第159章 养兵真贵 “今年四海贸易会给我们更多的糖,所卖利润,我们水军与四海贸易三七分成。” 大伙听罢都相当高兴,很多人这时都以为,四海贸易是和魏王合作。 “糖多了之后,我们每次跑泉州的五艘船就不够用,人手更是不够。” “现在我们船多了,水军也要增加,本王不打算再吃空饷,今年要把水军招满。” “早该如此了,现在人不够用啊。”冯德山立刻附和,大笑道。 他们右军员额还差七百多,左军也差九百多,足足差了一千五。 现在在大伙眼里,吃这些空饷赚的钱,不如招满之后,用来跑商赚的更多。 魏王说要招满水军,现场所有人都大喜,纷纷表态支持。 赵与芮挥手示意他们先别吵,果然现场纷纷禁声。 冯德山看在眼里,心想魏王现在相当有威严,以前他这主将,让大伙别吵,都得好一会,所以说啊,只要有钱有粮有肉吃,大宋的军队,还是能练好的。 赵与芮道,三月份前,把水军招满,然后安置好,所有待遇都是一样。 另他会推荐阮聪为正将,报了一些军将名字,基本都是升了一级。 大伙注意到现在定海水军,还有一个副统领是空着的。 要努力啊,所有人心里都在想。 然后赵与芮要求现场的各将推荐一些人才,将来新增一千五百人后,可晋升到各队各部当中层军将。 这是赵与芮第一次要现场所有人推荐。 要是按宋制,水军日常工作,都是由统领冯德山负责。 但冯德山知道,没有魏王他屁都不是,连全军月俸都发不出。 为了配合赵与芮,他现场推荐了自己的侄子,升为指挥。 赵与芮立刻点头,表示可以。 这下大伙来劲了,纷纷推荐自己的人。 阮聪更是推荐自己儿子阮横为准将。 他儿子原先就是指挥,赵与芮也一口答应。 此时整个定海水军,基本完全掌握在赵与芮手上。 除了造反不敢,其他也没什么事,不听赵与芮的。 但赵与芮要的是更听话的军队。 此次征招一千五百人后,俱会由赵与芮的人来训练,训练之地,则放在金塘岛上。 训练完后,会单独再成一军,由赵与芮的人来统领。 —— 进入二月后,东洋钱庄突然停止再收钱,据说刘成已经靠白糖,赚的钵满盆满,他独享日本的生意,从定海拿糖,到日本,转手就是翻倍的利润,关键时间短,运货量大,一船就是好几万斤,一年能跑几次。 要不是四海贸易的糖产量不够,据说刘成早不借钱了。 接着钱庄通知各储户,现在开始要订契约时间,分一个月一签,六个月一签,一年一签,最多的是两年一签,到期后取回本金,钱庄不再支付利息。 而且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两年一签的,都是官场大佬们,普通商人,都是半年或一个月,明显想踢掉普通商人,只拍官员勋贵们的马屁。 消息传出,有钱人都坐不住,这利息拿的好好的,你说不干就不干?不行,不能这样啊。 有人道,我们前面没签时间,大伙都不要去签,他肯定还得照付利息。 东洋钱庄急死了,到处派人游说客户签新约,到时拿回本金。 客户们纷纷拒绝,表示不理,东洋钱庄每月还得继续支付利息。 东洋钱庄没办法,把借钱的利息提高,但毕竟向东洋钱庄借钱的少啊。 没多久,有人说魏王和严掌柜关系不错,有些勋贵官员们,请魏王帮忙,还能存到东洋钱庄拿利息,但要关系极好才是。 于是。 二月初五,聂子述、莫泽、程珌、余铸、林玠等人一起找上赵与芮,请求把钱存到东洋钱庄。 史弥远放在庆元府的一众心腹,只有郑清之没来。 其他人都来了,他们一起,凑了十二万贯,想存进东洋钱庄吃利息。 赵与芮一脸为难,说刚刚帮魏了翁他们存一笔钱,但你们都是本王自己人,哎,我再去试试吧。 众官员大喜,纷纷表态谢谢魏王。 赵与芮又道:“存款有风险,本王还是想提醒一下,万一这东洋钱庄倒闭了,钱拿不回来可就不妙了。” 几人脸色微变。 却听赵与芮又道:“本王本来存了六十万贯的,这次打算拿回十万,只存五十万贯,总是要小心点好呐。” 众人赶紧道,不怕不怕,还请魏王帮忙。 魏王都存了五十万怕个毛,我们才十二万。 于是二月后,还有人陆续找关系,想存东洋钱庄,很多商人甚至卖田存钱,一时间居然把田价压低了不少,赵与芮趁机购买了一批良田。 到五月份时,仅一年时间,东洋钱庄,收纳存款,包括黄金白银等物,价值已经达到两千万贯。 可以说,庆元府六县七八成富人和官员都把钱存到了东洋钱庄。 五月初,赵与芮再次来到济州岛。 去年七月他是第一次来济州岛,接着在十二月过年前来了一次,与岛上心腹们一起吃了顿饭。 这是第三次来岛上,每次过来,岛上变化都很大。 整个岛上采用了军事化,工厂化的管理模式,分成各种户籍,每户做自己的事。 岛上人口已经突破十万,目前有三万一千户,十一万多人。 赵与芮上岛后就骑上马,带着一队人来到岛东。 这边距离岛西人口密集处比较远,而且山比较多。 他最大的秘密匠作局、火器局等都在里面。 从西港口上岸后,骑马要半个小时才能来到这边,沿路可以看到很多建筑户,正在修路和修建卡口。 这边的路修的比较简单,主要还是防御,不让人进来,基本是五十步一个明哨,五十步一个暗哨,路边到处能看到有人牵着狗。 济州岛大量养狗,不但可以吃狗肉,还能巡逻,看守,相当有用。 很快他们来到一个山谷口,两侧都是连绵的群山,谷口处于两山之间,原本宽约二十步,现在已经被修建了六米高的城墙,上面还有哨塔,能看到很远。 李平豹就在站在城墙上,远远看到赵与芮,立刻兴奋的挥起手来:“开门,开门,大王来啦。” 等赵与芮骑马进去,李平豹已经下来,接过马绳。 进去之后就能看到一条长长的通道,像翁城似的,因为上面被建了城墙和障碍。 通道约十几步长,走出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群山包裹的好地方,中间有条淡水河,横贯东西,还有好几个水塘与其相连,山上更是有山水往下连到河里,水资源特别丰富,秦越带人在岛上转了好久才选中这里。 四面八方都是山,只有两个进出口。 一个是赵与芮进来的西面,另一个在东面。 东面出去就是一片丛林,一直连绵到海边,将来海边可以修建新的港口,这边打造的武器可以直接从东出海上船。 当然,现在暂时还没时间修东边的新港口,有什么进出,都从西面走。 群山围绕的这片地方大概有一万多亩大小,被分割成几个区域。 赵与芮一进来后就看到两边建了很多新房子,房子全是石木结构,比较简易,为了防潮都是架空隔离,距离地面有二十公分。 这边全是李平夏训练的步骑。 每一百户设一个堡,共二十个堡,一个堡内有几个专门的厕所,这些粪便都会用来种菜。 这一百户内,每户出一个精壮为兵,共两千精壮,由李平夏他们训练,月钱三贯。 各户人口较多的中老年,青年则会随机抽出来帮忙修建下水渠,修路,构建防御工事等等。 也有部份年纪比较大的少年少女,会参与火器局的零工,反正所有参与工作,赵与芮都会支付工钱,虽然不多,但很得人心。 像李平豹身边这时跟着的一个伍长,叫周有德。 他家五口人,老爸,妻子,儿子,女儿。 老爸才四十六岁,也算壮年,是一堡堡长,月工钱一贯。 负责组织堡内其他非军士的各种工作和活动。 妻子主要在家做做饭,洗洗衣和种种菜,家里还养了些鸡鸭鹅。 其中鸭鹅羽毛都可以卖给匠作局,用来做箭。 儿子十二岁,每天上午学字读书,下午帮忙干活,按天来算,每半天二十文。 有时可能修建本堡下水沟之类,有时可能跟着爷爷帮忙盖房子等。 女儿十岁,上午跟着妈妈在家干干活,下午会去火器局帮忙烧炭,或制火药,同样每半天二十文。 全家除了周有德妻子没有工钱,儿子女儿都有工钱,全家月到手超过五贯,关键是纯收入,吃喝都是赵与芮提供。 各堡的粮食和肉都由赵与芮发放,大肉是三天一次,(鱼是五天发一次,一次能发好多)加上自己养的鸡鸭等,伙食是相当好。 就这二十个堡,两千户,共两千精壮,加家属不到一万人,赵与芮一年养他们要近十万贯,完全是用钱堆积起来的。 赵与芮要全部用这种方式,以后养两万精壮加家属,就是要一百万贯,养二十万精壮加家属,就是要一千万贯。 也就是如果他想养二十万精兵,一年开支最少一千万贯,这么想想,养兵果然是费钱的,哪怕是南宋这么富的朝廷,想养二十万精兵,也是不容易。 当然,所有的战马,器具,兵器、火器、甲具等都还没算。 按赵与芮的标准来算,全部披甲带马的二十万精兵,每年最少得两千万贯往上。 第160章 本王有的是时间 当然,这样付出是值得的,他现在已经得到精锐忠心的两千步骑,一千水军,还有数千工人,以及上千的预备队。 此时赵与芮已经走进去上百步,沿路到处都是简易的房子,还有年纪大的人和一些工匠正在建盖新的。 突然,前面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立正,站好,不要动。” 赵与芮眉开眼笑,赶紧走过去。 李平豹等人也跟上。 这边有块新整出来的平整地,像个操场,上面站了一百多个少年,全大,莫小奇等人正在训练他们。 按赵与芮要求,这些家属中,十五岁以上的少年,要经过一年的军训,然后可以做为预备队,没事的时候,在家里干干活,打打下手都行。 这两千户中,约有一百多个十五岁以上少年,现在正在训练,要练足一年。 当然了,中间他们是每几天还要学一下识字,每天有一个时辰识字。 赵与芮劝他们识字的效果很好,因为他说,只要你们学会识字,超过多少个字,将来就能当军官,超过多少个字,将来还能当文官。 我不要你们熟读多少四书五经,各种儒家经典,学会识字,简单的读些书籍就行。 于是各家各户都相当积极,争着把儿子们送来识字。 “大王的这种队列训练术相当好,士兵们训练之后,纪律严明,在战场上,一百人能当五百人用。”李平豹平时谁也不服,连李平夏也没放在眼里,但在临安魏王府,赵与芮用几个少年打败了他们,他相当服气。 到了济州岛后,李平夏也用了赵与芮的训练方式,通常是上午队列训练,下午才由李平夏训练。 “纪律和勇气,是战场胜利的第一步,相信本王,只要咱们坚持不懈的练下去,将来咱们的军队,必将是天下最强的军队。”赵与芮非常有信心的道。 “大王英明。”李平豹赶紧道。 离谷口最近的就是这两千户军户,走过军户之后,迎面看到西边有个木栏围起来的地方。 大量的战马和人都在现场。 李平夏正带着人在训练。 两千精锐人手一匹马,但现在他们刚刚开始,并没有在更广阔的地方练骑术。 赵与芮没过去,远远看了眼,李平夏正在那边,钱武也在。 钱武看到赵与芮了,赶紧跑过来。 李平夏也看到了,但没跑过来,继续在那说什么,这人性格就是这样,不会拍马屁,赵与芮当然不介意。 “拜见大王。”钱武上前道。 “李平夏在教什么?我看你们都没骑马么?” “他在叫大伙养马,每天要和马一起打交道,说战马是我们的好兄弟,好朋友,以后每天都要带回家。”钱武道。 李平豹也马上道:“战马三个月前刚刚分配到户,每户一匹。” 之前都是练的队列和步战术。 “好好,他们带回家会养马吗?”赵与芮问。 “李将军都教了,每天申时(约下午四点)我们会一起带马出去,到外面平原上跑一跑,放放马。” 赵与芮抬头再看,两千人就比较多,加上两千匹马就占了好多地方,黑压压一大片,估计那块区域有一两百亩,而且因为是在山谷内,高低不平,站的到处都是。 “这么多人,他怎么教的?”赵与芮又问。 李平夏的方式和他们队列训练差不多,先选比较聪明学的快的,几十人一批,教了几批,然后由他们分开教,每人教多少个。 李平夏就在过程中到处走看,不时的提点。 每月还要考核,马如果养瘦了,还要受罚。 就像今天,他们在考核一个新东西。 李平夏让所有人先把自己的马牵远到二十步外,然后让各人叫自己的马名字。 他让所有人帮自己的马取了名字。 如果叫到名字,马最快时间贴近,证明这个人养马养的好。 如果叫了半天,马都不过,证明这人根本没有用心养马。 赵与芮听的大感惊奇,没想到李平夏练兵这么神奇。 他们到济州岛已经大半年,拿到战马已经有三个月,李平夏还没开始练骑射,骑兵战术等,主要就是练纪律,练养马,连骑术也是刚刚开始,每天慢跑。 这样听起来比较慢,但真的是叫慢工能出细活,几年之后,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李平豹看赵与芮不出声,以为赵与芮不高兴,马上道:“我十哥练兵比较慢,但将来出来,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不急。”赵与芮哈哈大笑,伸手拍拍李平豹:“本王还年轻,我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练。” 李平豹舒了口气,就怕魏王觉得李平夏没干事。 突然赵与芮想到一个问题:“伱们马粪是怎么处理的?” 赵与芮之前让他们处理鸡屎鸭屎,但没想到怎么处理马粪。 谷中有水塘,赵与芮都投了淡水鱼,鸡屎鸭屎什么,直接往水塘里扔,可以养鱼。 而马粪的用法有很多,通常可以发酵当肥料。 但在济州岛,他们选择了更好的办法。 这里阳光充足,森林不能乱砍伐,所以他们都是统一收集,晒干之后当柴火烧。 马粪晒干后是很好的燃烧,烧火做饭香喷喷。 一匹马按大小一天能排便十几斤到三四十斤左右,晒干后约得到三分之一,那就是相当于十几斤柴。 “这样我们可以省很多柴火。”李平豹最后道。 “好好,哈哈不错。”赵与芮非常满意,继续往前走。 这次来到条河边,沿着河边往右拐,很快看到一排山壁。 这里已经到了最东边,全是山,而山边上全是人,很多人都在挖洞。 他们在山脚下挖了一个个洞,然后用来烧炭,还有很多地方放着大铁桶,都是烧炭用的。 这边就是火器局的地盘了。 火器局内现在有匠户五百多户,都赵与芮的海船从沿海各地高薪挖来的。 然后又从移民中选了一千户配给火器局,专门负责火器局之事。 负责人是最早投靠赵与芮的石匠刘福,唐波,还有王府少年章小石。 刘福是石匠没错,但最早投靠赵与芮,又介绍了他的亲家火器匠唐波,两家拖儿带口的投效了赵与芮。 现在两人是这边的负责人,刘福基本也不用干什么活,就负责管理,章小石为监督和考核,专门考核产品合格律,发放奖励和处罚。 匠作局和火器局等军用设备的总负责是秦琛,但现在几个局都差不多要建好了,赵与芮自己肯定会经常来看。 大概知道赵与芮来了,刘福、唐波和章小石三人很快来到赵与芮面前。 赵与芮正看现场家属们在干活。 工匠们负责打造火器,家属们会抽一部份打下手。 这边全是烧炭的。 通常来说,烧炭的方法有很多,最常用的有两种。 一种是靠山坡面挖窑洞,在洞里堆满木头后,点火燃烧着,再覆盖,上面先留孔,让木材在窑内经过不完全燃烧,炭化,挥发物逸出。 另一种是让工匠制大铁桶,把木头放在铁桶里,铁桶下面烧火,四面留烟孔,以保证气流,大火烧几个小时,然后覆盖烟孔,使其经过不完全燃烧而炭化,最后冷却,打开铁桶后,就是精致的自制炭。 前者制成的炭可以用来民用取暖,后者很适合制火药。 赵与芮这边的木材主要从高丽和日本进口,采用硬木烧炭,大概为三比一,四比一左右,即三四十斤硬木,产生十斤木炭。 但济州岛天气暖和,基本是用不到木炭取暖,所以赵与芮主要是为了制造火药。 窑洞每月生产一万斤木炭,大概要用到三四万斤木材。 这个主要用在冬天室内开会,干活时用到,用不完的就存起来,以备后用,每年能存十万斤左右。 其余大量的人力都是用大铁桶烧可以制火药的炭。 “现在月产二号木炭(能制火药的)多少斤?”赵与芮问。 “回大王。”刘福道:“现在基本保持在每月五万斤左右。”即全年六十万斤。 产量有点低,但影响产量的,不是他们的人手不够,而是木材供应。 岛上的木材尽量不能砍,只有从高丽和日本进口。 目前赵与芮每年大概能从两个国家进口两百万斤左右(约一千多个立方),仅用来烧炭,就勉强够。 另外还有其他地方要用,包括建房,造车,兵器,盾牌,建水车等各种用途,还要储存一部份,将来造船用,所以进口木材根本不够,还要常从南宋运过来支援。 赵与芮其实很想用木炭来炼钢。 但木炭炼钢成本大,全世界也只有巴西用的起,巴西森林资源丰富,很多地方都是用木炭炼钢。 木炭是焦炭很好的替代品,但因为成本太高,大部份地方都用不起。 通常十斤木炭才能炼一斤钢。 如果要练一万斤钢,就需要十万斤木炭,约四十万斤木材。 赵与芮目前一边储存木材,一边储存木炭,为将来炼钢准备。 “现在是存不多少木材?”赵与芮问。 “回大王,如果今年进口数还是这么多,我们还是不够用。”更别说存木材了,还得从南宋运过来,要么直接在岛上砍一部份。 第161章 铸炮 赵与芮从日本高丽进口木材基本都是要求硬木,不但可以造船,还能烧炭。 通常要求四十公分以上的大树。 四十公分以上,六七米长的大树,大概两根为一立方,根据树种不同,约在七八百斤一根。 所以去年济州岛进口了两百万斤,也就两千六七百根左右。 木材的来源大头是高丽,高丽被群山包裹,明末东江区域更是盛产大树。 赵与芮便道:“二号木炭还是不够,要增加产量,我会给你们多买点木材。” 从今年开始,他会要求高丽和日本多多出口木材,甚至提高收购价格。 每年至少要从日本和高丽进口五千根以上大树。 “是大王。” 这边烧炭用不了多少人手,切割后,塞里面烧就行,轮流照看,火器局用的人手最多的地方就是制造火药。 赵与芮继续往前走,沿着山脚绕向东南向。 这边挖的更多的山洞,前期仅在这里挖山洞就投入了数千人,后来移民到岛上的人,每户抽了一名精壮,专门挖了两个多月。 在挖洞中,他们还运用了新式的火药,采用少量小面积爆炸方式,在从山脚下挖出一个巨大的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就是用来暂时储存火药的地方,现在每天有五百人在里面继续挖,慢慢往下挖,越挖越大,挖出来的碎石做为路基铺于地面,用来防潮。 而在外面,用木石结构搭建了一片厂房,还有棚屋,全部沿着山脚一字排开,比较壮观。 赵与芮到后,发现这边很多人在,大部份都是妇人和十岁以上的少年。 现场负责人有火器匠赵小竹,王府少年出现许顾。 赵小竹原本就是定海水军中的火器匠,全家搬到了济州岛,赵与芮答应,今年帮他儿子弄个武官,负责岛上防守,不用打战,赵小竹很高兴,尽心尽力在这里帮忙。 赵与芮在这里研制新火药,完全舍弃南宋那套。 南宋火药五花八门,各种瞎参和,什么东西都放火药里放,威力大打折扣。 赵与芮就用了黑火药的配方,这个很好记,网上都有“一硝二磺三木炭”,即一斤(古代十六两)硝、二两硫磺、三两木炭。即约76%硝,9.8%硫,14.2%的炭。 而同期的南宋金国等,火药配方约为48.66硝,17.03硫,17.03炭,总比占82.72,然后会加入其他东西,还有不是用在火炮上的火药,占比会更低。 赵与芮当时说一硝二磺三木炭时,赵小竹还有点不相信,直到试验之后,发现威力强大,他才心跃诚服。 他们制炭前会把木材阴几天,烧出炭后,等冷却,然后运到这里,由妇人和少年们开始磨。 这边有小型研磨盘,共分四个区域,前三个区域就是磨硝,磨硫,磨炭。 这一步少年和妇人和老者都能干。 接着就在远离这里,到两百步外。 这边主要是妇人和成年,或者十三四岁大点的孩子。 然后进行一个简单的炒制,这步是比较危险的,炒的太厉害就会引起事故。 把三种物质按黑火药比例配好,稍微炒制一下,他们是通过控制火的大小,和数数来完成。 一人控制火的大小,一人在边上数数,数到一定的数立刻停下,无论有没有炒好。 没有炒好的火药,也就是威力差点,但是炒过头是会出大事的。 最后一步是再加入百分之八的水,采用多次少量,一边加水一边揉和,直到火药呈现厚黏土的质感,这时就可以用筛子把他筛成无数小颗粒,然后放在干净的纸上晒干。 最终形成了跨进代的大杀器,颗粒火药。 此时各国用的都是粉末火药,即便到明末还是。 粉末火药在受力时会挤压在一起,点火时,因为缺氧而无法完全燃烧,这样就降低了火药的威力,所以明末时火铳威力不足,射的不远。 而且粉末火药储存运输时,容易受潮。 颗粒火药易运输,不易受潮,燃速均匀,装的再紧都有空隙,便于空中氧气燃烧,把火药的威力做到了最大化,同等威力下,颗粒火药的消耗,只有粉末火药的一半不到。 颗粒火药在此时绝对算是跨时代的发明,赵与芮要求每生产一桶都要编号后放山洞保存,每次使用都要记录用量。 现场围栏和墙筑成两个进出口,一个专门进,一个专门出,工人们回家离开时,都要搜身,不能带离颗粒火药,一旦发现就要处死。 所以每天下班时,大伙都要相互检查下,会不会不小心把火药掉在衣服或鞋里。 济州现在每月生产五万斤炭,但却没有相似的硝。 此时硝的进口主要从福广和日本,还有他们自己岛上的厕所也有,高丽会有少量。 福广太远,去年来回几次,也就收购到五十多万斤。 日本虽然近,但产量也有限,南宋朝廷还要重点收购,所以他们去年收购了大概一百多万斤,使得南宋朝廷少了很多。 五万斤炭需要二十五万斤硝才够用。 所以济州岛现在硝不够,炭和硫磺有的多。 “大王,要不要去仓库看看。” 赵与芮这时被带到石洞仓库。 仓库地面先铺了木板,然后再铺一层碎石子,铺一层炭,再铺一层细沙子,再铺一层碎石子,再铺一层炭,再铺一层碎石子。 这样地面的潮气会被隔绝很多,同时在外面做了防水沟,下雨时不能让雨水进入洞中。 颗粒火药是一桶一桶放在里面。 每桶都有编号,每桶净重五十斤,桶边有把手,两个人可以轻松抬起来。 桶中还有油纸包裹,四周填充了少量棉布,以防撞击产生的震荡。 桶上面还有轻拿轻放等几个字,画了个白骨头以做警示。 “现在每月产颗粒火药两万斤,影响咱们的产量的,不是人手,就是硝。” 许顾向赵与芮汇报,他们人手足够,但是硝不够。 硝在南宋和硫磺一样,也算管控物资,重要的产地,都在官府控制下,流向市面上的硝还是比较少,然后主要的进口地是南洋包括交趾、占城、真腊等地。 赵与芮听罢没有在意,因为以后大食和波斯等地也会运来,到时就可以提升产量。 他今天主要来就是看看工人们生活怎么样,精神状态怎么样,以他的经验来看,如果岛上有压迫和剥削,那肯定会影响他的大事,甚至岛上的稳定。 好在一路过来,都能看到岛民们安居乐业,不管是工匠还是家属,不管是妇人还是老者或少年,精神状态都不错。 离开山洞仓库后,他随机问了一些做事的少年和妇人们,问他们伙食怎么样,工作累不轻。 大伙不认识赵与芮,但知道这是济州岛最大的严掌柜,纷纷都说不错。 这边赵与芮包吃包喝,又不用他们种田,孩子们还能读书识字,这种生活在南宋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除了建筑户和部份工匠们是主要的体力活动,像烧炭和制火药都比较轻松,百姓们相当满意现在的状态。 但赵与芮发现很多人衣服比较陈旧,没办法,他现在岛上还没有建成自己的织衣厂,只有甲衣厂,主要是制作军用衣甲的。 好在济州岛天气不错,倒也不用怕被冻着。 赵与芮每年从高丽交易得到大量的布,便打算今年留下几万匹,为岛民们制作一批新衣,但这事不能给自己办,要交到江南一些织衣大商户手上干,虽然需要花点钱,但形成供应链后,可以拉拢一批重要的商户。 这些衣服再拿到岛上来卖,还可以把发出的工钱,再回收部份。 赵与芮在岛上大量发工钱,还提供吃喝,不计成本的投入下去,百姓们手上的钱会越来越多。 通常一个人钱多了,用不完,就会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出来。 所以为了稳定也好,为了回收铜钱也好,赵与芮在岛上多处开了商铺。 商铺里主要售卖雪糖、茶叶、绸锻、低级香料等普通百姓平时接触和消费不起的商品,但在岛上的价格比在南宋低很多,这样能有效的回收百姓们手上多余的钱。 很快岛上的百姓们会发现,如果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在岛上会过的很富足,但是想享受高档物资,就得好好认真多干活,得到奖励。 上岛第一天,赵与芮看了好多地方,晚上招来魏近思、陈小刀、刘新、严英等一批负责人,一起吃了顿饭,还给了魏近思一个任务,今明两年,岛上出身魏王府的负责人,都要争取先取个小娘子,尽量先从自己人的亲属中联姻,其次选择岛上重要匠户家属联姻。 第二天赵与芮起床后,又开始马不停蹄全岛跑。 上午还是在匠作局这边,先看了造炮。 这边用的失蜡法,通体浇铸,按赵与芮要求,造了铁炮和铜炮和钢炮。 铜炮直接用日本运过来的生铜再锻造,比铁炮耐用,就是有点贵。 其中铁炮有三种型号五种炮,分别是三百五十斤重炮,长一米二十,围二十,内径十一,倍径约十二。 因为都是通体浇铸,所以内壁不用像明朝时的火炮那么厚重,降低了火炮整体重量,却没降低耐用性。 第162章 最强步人甲 这种三百五十斤的炮用来守城和放战船上,分两种,一种是倍径十二的长炮,射程可达五百步以上,用六斤大铁弹。 另一种是倍径七的短炮,炮壁加厚,内径为九,射程为一百步,用霰弹,装一百六十粒小铅弹。 这三百五十斤的重炮不用颗粒火药,同等的威力,发射一次需要火药两斤六两,改成颗粒火药之后,只需要一斤八两。 第二种是两百五十斤中型炮,也分两种,前者长九十六公分,倍径十,射程可达三百步,用四斤铁弹,后者倍径为七,射程一百步,用霰弹,装一百二十粒小铅弹。 这炮加上炮架也不到三百斤,可以在野外配合武钢车,用两匹马骡拖着走。 第三种是一百五十斤轻型炮,长八十公分,倍径为六,射程七十步,用霰弹,装八十粒小铅弹。 第四种是一百七十斤铜炮,长八十公分,倍径为六,射程七十步,用霰弹,装八十料小铅弹。 第五种是一百七十斤钢炮,长八十公分,倍径为六,射程七十五步,用霰弹,装八十料小铅弹。 火器局现在就造了三种型号,七种炮。 所有炮有效射程,或者说最大杀伤射程,大概在六七成。(比如射程七十多步的钢炮,四五十步内杀伤力是最大的) 最轻的铁炮和铜炮和钢炮,都是为了野战打造的,两三人可以抬着跑。 此时炮手全是赵与芮王府少年和信州矿工,他们经过训练之后,目前最快可以达到三分钟左右打一炮。 但这样射速的炮管是用不长的,如果想长时间保持火炮射击,并保护炮管,最好是在十分钟以上射一炮。 所有的炮里,钢炮最经用,但成本也最高。 火炮以铸铁改用铸钢,原本到明末时才出现。 当时后金重用汉人工匠刘汉等,以失蜡法打造了当时最强的火炮,他们还创造性的化铸铁为铸钢,以复杂的退火、淬火程序处理火炮的不同部位,使铸炮工艺领先于明朝。 但当时的炼钢术,用的还是传统的灌钢法,用沈括的话来说,这并不是真正的钢。 北宋沈括在梦溪笔谈里有一段炼钢术,翻译过来就是:“手风箱冶铁炉,世上锻铁所称的钢铁,是先把熟铁弯曲盘卷起来,又将生铁陷入其中,然后用泥包裹好加以烧炼,炼好后再加锻打,使熟铁和生铁互相掺杂渗透,这样锻炼出来的钢就称为“团钢”,也叫“灌钢”。这其实是一种假钢,只不过暂时借生铁提高熟铁的硬度,经过两三次烧炼之后,生铁自然变熟,则得到的还是熟铁。然而天下人都不以为这办法有什么不对,大概是由于不知道什么是真钢。我出使河北时,曾到磁州的锻坊看炼铁,才知道什么是真钢。凡是铁里面含有钢的,如同小麦面粉和成的面团里头有面筋,把面团的软面洗干净了,才会见到面筋。炼钢也是这样,只要取精纯的熟铁烧炼锻打百余火,每次锻打都称称重量,锻一回轻一回,直到屡次锻打而斤两不减,那就是纯钢了,即使再炼上百次也将不会再有损耗。” 灌钢术从南北朝开始推广,到明清后,甚至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还在西北四川等地流行。 沈括在北宋就提到了百炼精钢的法子,但大伙可能为了省事,又或者为了节省成本,无人愿意一直锻打,百炼精钢。 赵与芮这边试用了沈括的法子,确实比较麻烦。 沈括说要打一次称一次重,其实前面几十次可以不称,因为肯定会锻一次轻一次,到后面时,就要不停的称重,打到重量不会变化时,就证明成功了。 这么做的效率是非常低,成本也高。 一百斤精纯熟铁,最后得到二十斤钢,大概五比一。 正因为耗费工时,制做艰难,金属收得率低,所以古代通常用来制造宝刀宝剑,普通的金属用具,极少用到百炼精钢术。 赵与芮这边工匠极多,而且从信州矿场出来时的铁料,大部份是精纯的熟铁,所以他为了以后做火铳,正在屯集百炼精钢。 匠作局刘福这时对赵与芮道,现在这边每月产重炮十门(用实心弹和霰弹各五门),中型炮十门(用实心弹和霰弹各五门),轻型炮十五门(铁、铜、钢各五门),同时能储存精钢一千斤。 “每月产炮三十五门,精钢一千斤?”赵与芮显然对这产量并不是很满意。 来到定海快一年半,占了济州岛也快一年,他到处收集工匠,岛上工匠户过千,帮忙的人员也有数千,但岛上到处用工,确实现在忙不过来。 济州岛是他的大后方,大工厂,赵与芮以工厂模式管理,全员管吃喝住行,投入巨大,这样的产量肯定不是他能接受的。 还得再多招募些工匠和人口来。 当然,等岛上大部份基建完成,建筑完成,他可以慢慢多出很多人手。 “让火器匠们多想想办法,如何提高射程和威力,还要保证火炮的耐久度,谁能想到办法,或有重大发明,给重赏,赏钱,赏田,赏房子,表现特优异的,本王可帮其本人或亲人,在朝廷买官出钱。” 赵与芮这番话说出来,围在赵与芮身边的一波工匠们脸色大变,惊喜交加。 古代谁不想当官,两宋还能光明正大的买官。 但这官价高啊,定海县九品官都要十几万贯,一般人哪买的起。 现在赵与芮说谁有重大表现和发明,他可以出钱帮忙买官。 他们自己想当官也行,儿子想当官也行,都有赵与芮出钱。 但魏王肯出钱,大伙还是相当兴奋,纷纷想着什么才叫重大的发明。 “敢问魏王,什么才叫重大的发明?”这时有个青年工匠直接问道。 这工匠是赵与芮从福建招募的,说话一般人还真听不懂,要多听几遍,好在赵与芮还能唱闽南语歌,当然没什么问题。 “重大的改进和进步。” “比如兵器器甲的防护力提升,重量下降。” “火炮射程高,射速提升,装置简易、耐用度提升--” “船的速度快了,载重高了,等等——” 赵与芮的话鼓励了大伙的创新和改进,为匠作局以后层出不穷的改良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当然,有奖就有罚,所有甲具也好,兵器也好,火器也好,船车也好,只要造的不合格,质量差,都会受罚。 像重要的火炮、衣甲上面都会有编号,编号代表了工匠是谁,一旦出现问题,就叫要追究相关工匠责任。 从火器局出来后,赵与芮接着来到甲衣局。 这边是打造衣甲的地方。 南宋士兵的甲胄主要有几种,最有名的是步人甲(也就是札甲),然后还有皮甲,纸甲。 纸甲从唐朝开始流行,两宋在唐朝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 先将先将纸捶轮,并将其叠为三寸厚,在每个方寸钉四个钉子,最后才裁制成甲。如果此甲被雨水淋湿,那么更是火铳、箭矢难以穿透。它除了在耐久度上略逊铁铠外,其它方面甚至比铁铠还有用,后世国外也做过试验,纸甲在防御力上,甚至还超过铁甲。 但他也有很多缺点,不宜保存,成甲就比较重,下雨后更重,到南宋时,主要是水军装备,像赵与芮现在的定海水军里,就有很多纸甲。 而做为历史有名的步人甲,由近两千枚甲叶组成,最重达58斤,也是南宋重步兵的标配。 绍兴年间,朝廷定步人甲标准为1825枚甲叶,然后限定了重量。 步兵的为58斤,长枪兵定为65——70斤,弓箭手的定为56-66斤,弩手的定为44-54斤,还能视战场情况,临时增加和减少甲片和重甲。 这也算南宋标准化衣甲的重要一步。 此时南宋紧缺战马,也没什么骑兵,主要就想靠重步兵和弩弓手来对抗金国,这让他们的甲具变的极为沉重,这就造成了两个重大问题,第一,两宋对外战绩胜率号称汉人历史诸朝最高,但就算打胜了,也无法扩大战果,沉重的步兵无法追上逃走的骑射民族,所以宋朝打赢五十次都杀伤不了多少敌人。 这也造成了第二个问题,一旦吃了败仗,战马不多,行动不便的宋军损失会非常惨重。 朝廷官家和文武大臣们只看重防护力,没人亲自带着这么重的甲在战场上打一番。 同期欧洲的锁甲才三十斤左右,南宋兵军大部份营养不良,身体素质不高,穿着五六十斤的铁甲还没走到战场交战点,都已经累的半死,哪还有劲打仗。 要知道南宋时,一斤为后世六百克,58斤重的步兵步人甲,相当于后世七十斤。 所以步人甲太重了,行动极为不便。 南宋的披甲率据说达到七成,但这七成,不完全都是步人甲,步人甲贵又难打造,所以南宋再富,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步人甲。 关键步人甲还重,也不是个个能穿的上。 开禧北伐前,有官员发现两万多人的宋军中,堪披带者仅617人。 这个堪披带者,就是说能带起步人甲而行动自如的,两万人里就六百多。 其他人身体素质不行,披不起来,披起来也走不动。 所以南宋后期经常采取部份披带。 因为步人甲分甲身、披膊、头牟三大部,每部又分几小部,甲身里还分胸甲片、背甲片、腿裙、胫甲等。 所以有条件的就随便带几样,不会全披,因为全披走不动。 加上步人甲又贵,此时官方记载约38贯钱一副,打造一副步人甲,需用工时三百,费时费人。 如果赵与芮将来要准备二十万精锐全披步人甲,仅成本价就接近八百万贯,所以说他养二十万精兵,一年最少开支都得两千万贯往上,历史上即便号称封建王朝最富裕的两宋,也披不起二十万精锐步人甲。 第163章 魏王的野心昭然若揭 南宋中后期朝廷也没什么精力投在甲具上,除了精锐的野战军和禁军外,普通屯驻大军的步人甲都极少,除了士兵身体素质不够,成本因素也是极大。 而且这时工匠待遇也不够好,造出的甲片质量比较差。 种种原因下,步人甲是越来越少,皮甲占据军中多数。 赵与芮的庆元府屯驻大军,员额六千多,实额三千多,其中披甲率约六成。 拥有完整步人甲才一百多具,另大部份都只有部件,或皮甲,或纸甲。 所以赵与芮如果想打造一支全步人甲的南宋步军,难度极大,对工匠人数、财力、材料都是极大的挑选。 此时赵与芮正站在甲衣局,看着面前的一具崭新的步人甲。 这步人甲是他们工匠造出来的。 打造的方式与南宋传统方式不同,这是赵与芮在观看铸币和铸炮之后想出来的。 甲片打造采用了铸币方式,先做模具,然后将钢水倒入模具中,每个模具一次性能产生三十片带孔的甲片,只要模具够多,每天能生产几千甚至几万片。 他们的甲片采用的团钢,比宋军的铁片又强了几分,当然前期炼钢又要多耗费时日。 宋军的步人甲甲片都是一样大,所以有一千八百多片。 但赵与芮为了节省工时和提升防御力,设定了两种模具。 一种是和宋军甲片一样大小,装在关节处,便于活动。 另一种是比较大的甲片,宽约八公分,长十二公分。 小的甲片薄一点,大的甲片两边薄,中间厚,所有甲片都有两个孔(模具就带了孔,不需要钻孔。)。 全副步人甲约六百二十甲片,远远低于宋军步人甲。 甲片出模后,就是工人们磨边,经过简单的磨边之后,在下面垫一层桑皮纸,然后再垫一层普通绢布,缝在一起。 唐波这时向赵与芮介绍:“咱们的札甲(这边都叫札甲以和宋军步人甲的区分)全重30斤,主要防护上身和头部,肩部。” 李平夏这时正看着前面站着的一个披甲人。 这人头上,和上半身俱着重甲,但从腹部以下开始,腿部只有大腿前面有几块大片甲片,后面没有,小腿也没有。 和宋军步人甲从头包裹到脚的看来,确定差了很多。 “咱们和蒙金做战,主要是防他们远距离弓箭。”赵与芮这时对李平夏道:“兵士们密集的站在一起,对方弓箭基本只能射到上半身,无法射到下半身。” 至于大腿后面,更不需要,甚至连上半身的后背,赵与芮都减少了甲片。 在战场上,除非撤退和逃跑,一般不可能把后背露给敌军。 而赵与芮的训练,军士只有一往无前,没有后退和逃跑。 所以他们的步人甲后背甲片也比较少。 将来更会提醒军士们,你们后背甲片比较少,如果在战场上转身逃跑,只会死的更快。 李平夏闻言也点头道:“我大宋的步人甲确实太重,当年朝廷北伐,两万精锐中只有六百多人能披起全套步人甲,大王说的对,背面不需要太多甲片,战场上,有进无退,哪有后背需要甲片的道理。” 经过赵与芮与工匠的改良,他们的步人甲全甲才30斤,远远低于宋军的步人甲,再加上甲片的改进,和配上绢布和桑皮纸后,正面防护力更是略有提升,穿戴舒服度也同样提升。 “现在一个月能产多少具?”赵与芮问唐波和刘福等人。 “回大王,我们现在制札甲工匠为一百人,工人搭手约六百人,月产四百多具。” 按他们的说法,他们现在都是五人一组,七百人分成一百四十组,每组大约十天能制一具,七百多人月产四百多具。 制甲工匠要求比较低,也没多少技术细活,赵与芮也不要求打磨多精致,只要过去就行。 普通百姓做十天半月就熟悉了。 最辛苦和耗时的是前面浇模这步,后面打磨和缝制都算比较简单。 而影响他们产量的,就是炼钢和浇模。 这边炼钢和铸炮那边都是一起,在同一片区域,划分两小区,出钢水后第一时间浇模,然后拿过来打磨。 赵与芮心里盘算了下,影响火器和甲具打造的,还是炼钢炼铁的速度最重要。 要是能把工厂设在信州矿场,他的速度能起飞,因为那边有大量的炼铁炉。 “来,给试试。”赵与芮最后挥了下手。 现场很快摆弄起来,弄了个假人,套上札甲。 接着又拿过来几副弓。 此时金蒙骑兵主要的弓都是六到八斗,厉害的点的就是一石。 再厉害的就是一石二。 至于二石和以上的,那就都是属于绝世猛将,像岳飞和李平夏之流,万中无一的选手。 赵与芮看着面前好多弓,且都是自己岛上自制的,有点手痒痒,不过他好在知道自己的水平,终于还是看了眼李平夏。 众人先来到五十步左右,李平夏拿起八斗弓,这是蒙金等部最常见的军中弓。 轻松弯弓搭箭。 当,一箭命中之后,发出金属的碰撞声,那羽箭摇了几下,又掉到地上。 李平夏先平射了五箭,有三箭射入比较沉,两箭射的比较浅,其中一箭还掉到地上。 射进去的三箭,有一箭射穿到了靶子,另两箭并没能洞穿到靶子。 接着他又原地抛射。 抛箭效果似乎更差,射到头盔基本滑弹,而肩膀上又是甲最重的地方,同样无法穿透。 李平夏又换了七斗六斗弓一石弓,距离先后从五十步,到六十步,三十步,八十步。 八十步上的一石弓还是能撕破札甲,但六斗和七斗弓就差了许多。 总体试验下来,对抛射防御效果不错,对八斗以下防御效果更优。 金蒙也不是个个都是八斗弓,有部份人用的还是七斗和六斗,特别金国那边汉军较多,蒙军各仆从军也有,用的都八斗以下为多。 从效果来看,只要没中要害,被射几箭也没什么事。 古代打仗很多人中了无数箭都没事,大概就是这样。 像历史上的杨再兴就不知中了多少箭,金军得到他的尸体,焚烧之后,共得到箭镞竟有两升之多。 所以精良甲具的防守相当重要,少许的伤害,不会降低战斗力。 但这是普通军士的札甲,赵与芮还根据各位大将的能力,量身为他们订做精锐战甲。 比如帮李平夏打造的,全重60斤精钢札甲。 这套札甲共重六十斤,另有二十斤甲片可以由李平夏自己决定加不加。 通体用百炼精钢打造,另又打造一副20斤的锁甲,李平夏可以内穿札甲,外穿锁甲,全重八十斤后,八十步内一石弓也很难破甲。 看完整个匠作局各部门后,赵与芮整体还是比较满意,这边是全封闭管理,所有人不能随意进出,但应有的娱乐都会有。 台球,麻将,甚至扑克牌,赵与芮都发明出来,没在大宋其他地方推广,仅在这里发给大伙玩。 所有物资尽量提供,伙食又好,目前还是比较稳定。 最后离开匠作局时,赵与芮让刘福他们在后面精挑细选十个左右最好的工匠,愿意创新发明和研发新火器的工匠,等他下次过来专面召见面谈,准备造火铳之事。 当天晚上,赵与芮招岛上军中诸将一起吃饭,第二天又召全岛水军步军都头以上轮流见面。 都头是百人队的指挥官,也算中下层重要指挥官。 赵与芮挨个接见,面谈,问他们的需求,家中情况。 大伙看到魏王,都相当激动。 面谈时,赵与芮身后坐着两人,专门记录,每个都头以上军将家中情况,妻子儿女们的现状。 所有人临走时,赵与芮给每人赏五斤雪糖,十斤冰糖,两斤茶叶,有妻女的,另再脂胭两份,香料五两,没有的,则给会子二十贯。 诸将都是满载而归,兴奋无比。 第三天,赵与芮又给全岛水步两军三千人马,一起发钱。 都头以下,按官阶,从三十贯到十贯不等,所有军士每人五贯。 各营轮流发放,每五百人一次,魏王亲自到场,挨个亲自发放。 所有人都是从魏王手上接到钱,然后要大声叫句:“多谢大王赏钱。” 三千多人马,基本都认识了魏王,更知道魏王仁义,宽待诸军。 赵与芮在岛上呆了五天才走,最后走时,要求以后每月发钱时,都要提醒大伙,这是魏王发的钱。 这是他首次公开表态是他发的钱,收买人心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因为他虽然身处定海,但从临安已经传来消息,宁宗身体越来越差,临安城里也是风云暗涌。 嘉定十七年(1224年)五月中旬,赵与芮的船刚从济州岛回到定海县,就看到码头边上站着无数人群,大伙看到魏王下船时,如看到救星,纷纷往前狂涌。 四周有定海县的公门役人拦都拦不住。 “魏王救命。” “魏王青天大老爷。” “请魏王做主啊。” 赵与芮从跳板上走到岸边,目瞪口呆看着大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164章 陛下到底什么病? 赵与芮现场看过去,人群清一色好像都是达官贵人,穿着光鲜,但在不远处,好多普通百姓三五成群看着这边,码头边还有很多船夫,也在笑眯眯看着。 “发生什么?刘大掌柜?你们这是干嘛?”赵与芮认识站最前面的一个中年人,这人叫刘希,和致仕的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郑昭先是姻亲,赵与芮过来后,都没敢得罪他,和他关系也处理的不错。 “魏王呐,刘成死了,沉船啦。”有人哭喊起来。 赵与芮先是愣了下,接着简直就是失色惊叫:“啥?刘成死了?” 四周这时七嘴八舌,纷纷上前哭诉。 原来赵与芮去济州岛的第二天,突然海上传来消息,说是在日本往定海的半路上,看到一艘即将沉沿的商船。 有日本路过的商船看了下,好像是宋人的船,水里还有宋人在求救,当即靠近救援,结果发现这是一艘装满硫磺、生铜,从日本过来的话。 最后被救上来十几人,这些人纷纷哭叫,他们是刘成府上的人,这次按照朝廷旨意从日本运二十万斤硫磺,然后刘成感觉这船还能装点,又装了大量的生铜,结果船到半路,遇到风雨,船上油灯被吹到,引起仓库火灾,加上外面大雨,然后就沉了。 还有人叫着刘成掌柜也在船上。 救他们的船商大惊失色,刘成在定海县开了东洋钱庄,大伙都把钱存在刘成那里,这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他赶紧再派人打捞,结果捞了十几个箱硫磺,却没捞到人,最后眼睁睁看着那船沉了下去。 消息传回定海县,整个庆元府都炸锅了,人们纷纷找向东洋钱庄,不料钱庄已经关门大吉,人去楼空。 这下还得了。 过去一年多,东洋钱庄以高利吸储,吸引了整个庆元府,甚至庆元府外的富商官员来储钱,金额达数千万贯,现在刘成沉入海底,刘家人也逃之夭夭,这么多钱谁来赔? 大伙不在意刘成的死活,大伙在意的是他们的钱怎么办? “握草它娘的。”赵与芮听完暴跳如雷,表情气急败坏,他颤声道:“本王-——本王——本王也存了五十万贯啊——” “快,李知县呢,快派人封锁东洋钱庄,捉拿相关人等,本王的钱-——不,百姓们的钱,一定要找回来,找回来-——不能损失群众的利益啊——” 赵与芮捶胸顿足,状若疯狂。 刘希看着魏王这模样,心里总算好受点,原来魏王也存了这么多钱? 当天赵与芮在码头慷慨激昂的向群众们表态,一定尽快捉拿刘家人归案,实在不行,他会向朝廷汇报,派兵去日本要人。 接着又让现场役人,按家登记,让大伙把存钱的票根拿出来,将来做为讨回本钱的证据。 定海群众们纷纷夸赞魏王仁义,一心为民,然后把存钱的票根都交给赵与芮。 其实东洋钱庄开了一年多,因为利息奇高,一千贯月息二十,一年就能拿回本钱四分之一,很多存的早的人,已经拿回三分之一本钱,损失还不是太大。 最大的就是后来抢着存进去的人。 人群中这时也有人道:“东洋钱庄也是没办法,掌柜突然遭横祸,不是不想付钱喂。” 四周顿时一片骂声,那刘家没人了吗,你人没了,钱可以还啊。 但也有人表示同情,确实,刘家这次很惨,掌柜没了,帮朝廷运的物货和船也沉了,据说朝廷还要找他算帐,因为朝廷也支付了硫磺的钱。 魏王回来的当天,全定海都知道魏王也损失了五十万贯,不过魏王是最早一批存的,利息拿回了十几万贯,还是损失三十多万贯。 魏王回到府上后,立刻派人查封了东洋钱庄,然后把钱庄里所有东西都搬空了,据说连窗户都拆了带走。 不几日,魏王派人发出通告,在定海县某个农庄抓到刘成存钱银的仓库,对方正在转移银钱往日本,被逮了个正着,但只有部份。 定海县一片欢呼,盛赞魏王英明。 这批钱银折合大概价值一百万贯铜钱。 魏王通告称,为投钱多少,投钱时间长短,每人都可以拿回部份,有多有少,你们也别有意见。 于是连着半个月,陆续有人到制置司拿钱,最少的只能拿回几十贯,最多的能拿回上万贯。 虽然对比他们的损失还是远远不如,但聊胜于无吧。 此时赵与芮找回到钱,优先安排一些存钱少的普通百姓,和重要的富户官员。 夹在中间的那种,低级小官和中产阶级就最倒霉了,损失最惨。 赵与芮想的很清楚,这些人突然少了大笔的资产,以后就得好好为魏王干活,才能和以前一样体面的生存。 五月下旬,经报朝廷之后,几名东洋钱庄的员工,被定海县处斩,杀人当天,人山人海,普通百姓去看热闹,很多人还幸灾乐祸。 但大伙没人知道被斩的是谁。 次日,魏王宣布,派战船去日本,向日本要人,要求交出刘家的人,富商们轰然叫好,可也有人说,自己刚从日本回来,日本刘家也是人去楼空,早就没有了。 此次东洋钱庄事件,让很多庆元府四周万贯家财的人一夜回到解放前,很多官员也倾家荡产,损失财重。 有些商人和官员无奈之下,只能卖田卖商铺,用来周转。 四海贸易趁机出手,收购了大量的农田和少量商铺。 六月初。 沿海制置使司。 一大早有人戴着斗笠在牛宝的带领下,悄悄来到后院。 看到赵与芮后,立刻下拜:“拜见大王。” “哈哈哈,刘新,来来,坐坐。”赵与芮愉快的招呼刘新。 来人正是刘成的儿子刘新。 刘新有些敬畏的看了眼赵与芮,心想,魏王真是狠,这次一口气吞了民间两千六百多万贯银钱,简直旷古绝今,无人能比。 “贪欲能蒙敝人的眼睛。”赵与芮这时一本正经的道:“这是从古至今的道理,很多人明知道危险,但还是想铤而走险。” “伱信不信,等过段时间,咱们换个地方再来,还是会有大量的人上当受骗?” 刘新立刻点头:“下官相信。” 他已经是朝廷的八品官员,也是这件事中,赵与芮对刘家最大的回报。 赵与芮更加相信,因为后世通迅这么发达,还是每年在全国各地到处发生。 人啊,不是不长记性,而是贪婪能丧失他们的理智。 这玩意简直和割韭菜似的,可以割了一茬又一茬,赵与芮感觉自己只要活的够长,可以从十八岁一直割到八十岁。 “你们怎么弄的?”赵与芮这时又问。 刘新道,当天他们晚上从日本装满船出发,所有伙计水手都是最近半年新招的,一大半是日本当地人,然后告诉大伙,刘成就在船上,实际根本没上船。 船到半路正准备行事,正好遇到大雨,船中安排人点燃了仓库,然后第一时间跳海,后面悄悄跟着的小船再把人救走。 当时正是半夜,又是雨天,一切都天衣无缝。 此次经过一年多的吸储,赵与芮和刘成一共吞沿了庆元府及四周诸县府共计八千多户,各种黄金、白银、会子,折合铜钱两千六百万贯,平均每户约三千多贯。 基本是把浙东中产阶级和富户们的八成以上都搞了遍。 秦卓都震惊了,没想到魏王还能这么搞钱? 说实话这种赚钱方式宋人眼里还是相当不道德的,但赵与芮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汉人江山的延续,恩,这个理由,他挺满意的。 “济州岛要建新城,岛东‘济东城’”赵与芮继续道:“由你父亲主持。” “以后会改成济东县,将来由你父亲为知县,暂时他让改名齐成在岛上。” “你们刘家冒这么大风险跟着本王,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将来,你们定然是大宋勋贵。” 刘新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魏王搞这么多钱,买济州岛,练兵又造炮,刘成父子当然知道魏王想要什么。 此时赵与芮的心思,大部份心腹都已经知道。 因为你得给别人希望,如果你就是想当个藩王,搞搞钱,谁愿意跟着你。 赵与芮心迹只有表露的很明显,这才能让大伙更忠心更愿意的支持魏王。 —— 嘉定十七年八月下旬。 京师临安城。 皇城里最近乌云密布,官家赵扩身体越来越差,六月份还上朝了四次,七月份只上朝一次。 昨天起床后,宁宗在花园里散了会步,就感觉到身体不适,回到福宁殿房中,御医看后,也说不出什么毛病,就是让宁宗多休息。 从昨天到今天,宁宗就起来几次,每次不到半个时辰,所有公务都没机会处理,全部转交由史弥远。 他咳嗽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今天御匠曾防再来,又没看出什么,还是让官家多休息。 宁宗听完后看着曾防,片刻后问:“朕还能活多久?” 曾防大惊失色,赶紧跪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还请陛下勿需担心,臣等一定会尽力。” 宁宗身后的慕容英实在忍不住,厉声道:“陛下到底是什么病?” 曾防欲言又止,然后又低下头。 第165章 八百里加急,召魏王进京 曾防确实看不出皇帝什么病,但感觉皇帝服用的金丹不怎么好。 可金丹是丞相史弥远送的,曾防不敢说。 尤其现在皇帝病重成这样子,曾防更不敢说了。 从魏王离京后,京师到处在传,魏王出生时有异象,还有工人在河中摸出奇怪的石头,一面写着天命,一面写着魏字。 民间都在说魏王有天命,能当皇帝。 这要换个皇帝,换个朝代,皇子赵竑还在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传言的人早被抓起来灭了九族,摸石头的人,也早被族了全家。 可临安城啥动静也没有,流言仍然到处传,而京师里的皇帝,似乎还不知道,又或许当不知道。 形势如此诡异,曾防这个时候,哪还敢胡说八道。 宁宗见曾防这表情,他脸色也有些涨红,片刻之后,无奈的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陛下,微臣告退。”曾防赶紧起身离开。 曾防走后,宁宗感觉身体好了些,有心想上朝,但站起身后,双腿无力,头也晕呼呼的,试了几次后,慕容英扶着他才能勉强走路,他无奈的再次坐下,接着又半躺在御椅上,表情有些落寞,他心里有些直觉,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活不长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汇报,丞相史弥远求见。 “宣”宁宗小声道。 史弥远还没进入福宁殿,不远处角落里,有个身影转身就狂奔,正是仁明殿的小黄裳。 史弥远进福宁殿还不到五分钟,外面又叫,钟夫人求见陛下。 声音刚落,钟夫人已经不宣而进,大步走了进来。 福宁殿大殿中,史弥远正和皇帝汇报两淮的事情。 据史弥远说,楚州发生兵变,李全突袭淮东安抚制置使许国,部下大将刘庆福杀许国全家,又杀许国幕僚章梦先,最后许国自杀。 宁宗本来身体就不好,听完这事心情更差。 贾涉之后,朝廷两年不到先后换了两个制置使,陈韡干了没多久就干不自去,自己辞职,因为完全压不住这些军头,许国去后又没好转,李全表面服气,暗中早就想对付他,这次公然让手下兵变,逼死了许国。 宁宗想了想,便问史弥远,丞相意何为? 李全如此目无朝廷,擅杀朝廷大将,按理说和造反乱贼没区别,换哪朝哪代都要平叛。 但南宋朝廷现在真是无能懦弱,史弥远不敢轻启战火。 他沉思了下,想宁事息人。 史弥远说,海州知府徐晞稷与李全关系不错,可授以继任淮东制置使,令他屈意安抚李全。 许国是南宋淮东军政一把手,这么重要的人物被李全杀死,史弥远却还要安抚,简直匪夷所思。 但宁宗现在也无心这事,稍微想了下,点头同意了。 站他身后的慕容英脸上露出愤慨之色,他只是一个宦官,也知道主辱臣死。 李全这么公然对抗宋廷,朝廷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抚,安抚,只知道安抚,南宋朝廷和皇帝的脸都被打肿了。 谁还看的起南宋朝廷和皇帝? 一个地方军头都能无法无天,金国和蒙古等国如何看? 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钟夫人走进来的声音。 钟夫人显然知道史弥远在这才进来的,不过进来后看到一脸惊讶的史弥远,表情一愣,好像挺突然的。 她转身欲走,想了想后,又回过身来,演技相当在线。 史弥远冷冷看着她,不明白这女人想干嘛。 他和皇帝在议论朝廷大事,你一介妇人进来干什么? 不过现在是皇帝生活的私殿里,钟夫人身为皇帝妃子,进来也没什么问题。 钟夫人进来后,直接走到皇帝身边。 宁宗哭笑不得看向钟夫人:“你又有何事?”要不等史弥远走了再说? “丞相在这正好。”钟夫人上前搂着皇帝的胳膊:“官家啊。” “原本我一介妇人,是不该说这些话的。” 那伱就不要说,史弥远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 “可皇子赵竑自立为荣王后,已经一年多,到了该立太子以固国本的时候啦,官家啊,你说是不是嘛。”她撒娇着,一边说一边摇。 “别摇,别摇。”宁宗头本来就昏,被她摇的更昏了。 “丞相你说是不是该立太子了?”钟夫人还问史弥远。 慕容英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没想到钟夫人这次当着史弥远的面来问。 史弥远冷然道:“此等大事,事关我大宋国本,老臣不敢妄言,当听陛下的。” 言外之意,你什么身份,也配谈立太子的事? “别胡闹了--”宁宗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头痛欲裂,接着直愣愣看了看钟夫人,扑通,轰然倒地。 “陛下。”四周顿时一番鸡飞狗跳。 钟夫人也没想到宁宗突然会晕倒,又惊又怕。 “快传御医曾防。”史弥远直接叫名字。 接着除了慕容英低头搂着宁宗,史弥远和钟夫人同时走到门外,慕容英一看,赶紧也往外走。 史弥远到了外面先抬头看向远处,远处有个小宦官在,正是姚定章,他立刻疯狂跑过来。 另一边钟夫人也在低头和殿外的黄裳说话。 史弥远和钟夫人分别在说什么,慕容英最后出来,他又叫过张华,低头叮嘱了几句。 三人都应该在摇人,生怕发生了什么事。 皇城里顿时人来人往,到底有人在跑来跑去,传递消息。 大概一刻钟不到,杨皇后也来了,这时有三四个御医到了福宁殿,皇帝也醒了过来。 福宁殿里人满为患,皇子赵竑也到了,钟夫人、杨皇后、史弥远、慕容英,几个御医。 现在正是八月,天气贼热,大伙都是满身大汗,但个个神色紧张。 赵竑脸色通红,非常紧张的站在钟夫人身后,不时去看皇帝。 皇帝已经醒了,他站在最后,眼神变来变去,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此时杨皇后正和皇帝说话,皇帝声音也很小,两人说了什么,大伙要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到。 赵竑听了半天,怎么好像全是废话,什么官家要保重身体,好好休息之类。 立太子的事呢?赵竑又羞又急,不时看向钟夫人。 他已经知道今天钟夫人帮他提过,但没想到皇帝突然晕了,他自己又不能提,恨不能钟夫人再帮他提一次。 众人围着皇帝说了一番话,但没人重提刚才的事。 史弥远眼珠转来转去,心中也在筹谋着什么。 但突然间。 大殿里一声浑厚的响起。 扑通,有人重重跪在地上,大声道:“老臣斗胆,恳请陛下早立太子,以抚民心。” 说罢,扑通扑通,这人重重在地上连磕三下,抬起头时,额头上全是血。 整个大殿里的人惊呆了。 史弥远更是不可思议看着磕头的人。 此人正是宫中内侍一把手,都都知慕容英。 慕容英是个内侍而已,放明清两朝就是个奴婢奴才,但没办法,他们在宋朝都算是官。 宋朝包括皇城司,禁军,地方提举等,除了知县知府等基层地方官,内侍都能干。 童贯还做到禁军太尉,领兵打仗呢。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慕容英突然站出来,自称老臣,跪求皇帝立下太子。 史弥远又羞又怒,当着皇帝的面,又不好骂人,不然指不定要大骂慕容英,你算什么玩意?不过是个五品宦官。 但这还没完,慕容英看向杨皇后,他知道杨皇后心中不喜赵竑,可又更知道杨皇后是比较遵从皇帝的旨意,慕容英几乎哭了出来:“求圣人劝劝陛下,要立太子了呐。” 杨皇后表情一凝,左右为难。 赵竑紧张的站在后面,居然没反应过来,这个关键的时候,之前还劝立太子的钟夫人却没有出声。 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除了慕容英的哭声,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所有人都看着宁宗。 史弥远脑子里疯狂盘旋,这个时候,宁宗千万不能心软,一旦答应就完蛋了。 他抬头看到宁宗想说话,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陛下。” 他年纪也不小了,居然直接推开慕容英,一下到了皇帝床头,慕容英被推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气又怒。 “陛下。”史弥远握住皇帝的手,痛哭道:“陛下想说什么,和老臣说?” “-——赵--”皇帝嘴巴张了几下,刚说了个赵字。 “陛下要见魏王?老臣明白,来人,快,八百里加急,召魏王进京。”史弥远转身对着身后大喊,门外立刻有人应了声。 慕容英大急,也赶紧来到床边,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后果非常严重,要么帮赵竑上位,要么等魏王上位,史弥远弄死他。 现在不只是立太子的事,简直就是和他生命攸关。 “陛下是否要立太子?”慕容英抓住皇帝另一只手问道。 皇帝左右看看,一会看看史弥远,一会看看慕容英,不知为什么,突然眼睛一闭,两行眼泪滚滚而出。 大殿更加安静,所有人都非常紧张,此时皇帝每说一个字,大伙都恨不能有录音机录下才好。 但这么重要的时候,宁宗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不愿说。 宁宗流泪了,他表情好像非常痛苦,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用力抽出一只手,向众人挥挥手。 第166章 再来个玄武门之变 杨皇后看到皇帝这模样,再也没忍住,眼泪同样夺眶而出。 她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心中是向着魏王赵与芮的,但皇帝又不能废掉赵竑,改立赵与芮。 皇帝最后做了决定,悬而不绝,等他身后,看你们自己怎么处置。 这是默认了史弥远想干的事。 想想最近这一年临安城到处都是魏王赵与芮有帝王之气的传言,官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意思也是非常明显。 “陛下累了,都出去吧。”杨皇后无奈长叹道。 史弥远看到皇帝挥手,又没说话,表情狂喜的站起身:“陛下要休息,臣等先退了。” 一众人等纷纷退出福宁殿,最后只有慕容英还在殿中侍候着。 他跪在皇帝床前,一手握着皇帝的后:“陛下,当立太子啊。”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泪如雨下。 宁宗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不时也有眼泪流下。 慕容英见劝说无效,突然起身,赶紧往外走,殿外通常守的是赵竑心腹张华,但这次出去,只见姚必之心腹姚定章,杨皇后心腹王瑜、钟夫人心腹黄裳都在殿外侯着。 他又气又急,但现在也管不了,赶紧招来张华,再低头说了几句。 张华立刻往东宫去。 赵竑气鼓鼓的回到东宫,他虽然身为皇子多年,但确实没这方面的经验,身边又没靠谱的文臣谋士,居然不知道怎么办好。 就在这时,张华来了。 “快宣。”赵竑叫来张华。 张华上前密语,都都知慕容英的意思,陛下可能顶不了多久,当务之急,最好莫让魏王进京,如果挡不住,也不能让魏王进宫。 只要陛下殡天时,魏王不在宫里,一切都还是赵竑的。 慕容英想的比较简单,毕竟他也不是权臣,他认为,皇帝死后,只要魏王不在宫里,自然应该由皇子赵竑接任帝位。 刚刚史弥远已经派人传召魏王,或许他们无法挡住魏王进京,但肯定能挡住魏王进宫城。 因为驻守宫城的皇城司,是钱斌,赵竑的人。 赵竑听罢觉得可以,立刻派人叫来钱斌。 赵竑和钱斌说起现在的情况,皇帝病重,史弥远要招魏王进京,形势相当严峻。 钱斌脸色也是大变,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当初他去魏王球牌室打脸,还得罪了魏王,这要让魏王上位,全家老小都要倒霉啊。 “陛下可有准备遗诏?”钱斌激动的问。 赵竑脸色通红,不用说,肯定没有。 “这段时间,不能让他进皇城。”赵竑咬牙道:“听说他与皇城司很多军将,关系不错?” 钱斌立刻道:“皇城司提点杨跃虎、干办官李继乾、指挥徐忠有,指挥毛同等与他关系不错。” “如何能不让他进皇城?”赵竑知道,皇帝曾经说过一句话,魏王可以不用通报,直入内宫。 钱斌道,换人,从明天起,驻守宫门各指挥,都换成末将的人。 钱斌身为皇城司一把手,部下心腹也是无数,他现在知道形势紧张,肯定要竭尽全力帮赵竑。 他的意思,从明天开始,皇城司驻守宫门的人,不能再用杨跃虎和李毛等人,全换成自己人。 到时魏王什么时候到,他们就清清楚楚,可以找个理由给拦下。 实在不行。 这钱斌胆子也大,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伸手做了个刀的动作。 “什么?”赵竑全身一颤,扑通,吓的坐在椅子上。 钱斌看到赵竑害怕的神色,心中有些失望,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赵竑完蛋,他也要完蛋。 他上前一步,厉声道:“此等大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史弥远和魏王得势,殿下和我,都要完蛋。” “李世民连亲生兄弟都杀,赵与芮又不是殿下兄弟,何惧之有?” 赵竑表情惊恐的看了看钱斌,还是左右为难。 钱斌急的直跺脚,没想到赵竑关键时候胆这么小了? 赵竑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能不能先囚住与芮,等我登基之后再处理?” 钱斌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还是赶紧点头:“可以,到时先抓起来再说。” 不过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到时还是上去先把赵与芮砍了,史弥远想捧赵与芮当皇帝,人没了,看他怎么办? 钱斌回到皇城司后,立刻调派人手,重新安排值守任务,所有与杨跃虎交好的各指挥,都派往他处,皇城各大门,加东宫门口,还有福宁殿外等重要位置,俱换成了自己人。 皇城里人员频繁变动,兵士来往,立刻掀起轩然大波,一道道的消息往皇城外而去。 八月二十六日,赵与芮同时接到几份消息,皇帝病重,钟夫人、史弥远、杨皇后,连姚必之也派人通传了消息。 他忧心忡忡的考虑进京事宜。 宁宗对他极好,赵与芮非常担心宁宗身体,但又不想赵竑登基为帝。 他也迫切想再见宁宗一面,此时如何进京,要带多少人,成为他最先考虑的事。 因为他对这段历史完全不了解,更不知道进京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能安全进京,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考虑了没一会,派人叫来李平豹,牛宝,冯兵、全四、秦琛召集了五百精锐,准备乘船往京师去。 最强猛将李平夏在济州岛练兵,这段时间他把李平豹带在身边,也是为了应付这样的事。 这五百精锐基本都是以他王府少年和信州矿场训练出来的人为班底,加上部份李家子弟,秦家子弟,可以说所有军官,要么姓李,要么姓秦,要么就是王府少年。 李平夏李家和秦卓秦家,现在是他两大助力,身边也尽是这两家族的人。 “秦琛你带一百人先行,快马加鞭,以商人装扮,从陆路往京师去,立刻出马。” “诺。”秦小胖最近也不胖了,跟着赵与芮一两年,东奔西走,充弃了临安城的花花世界,体重直线下降,越来越精壮。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点起人马进京,人群只带了少量兵器,因为到了京师啥兵器都有。 “全四伱带着两艘轻型快船从水路走,一路不要停留,尽快到临安。” 全四也带着一百人坐快船走。 冯兵是冯德山长子,带两艘船,一百多人,在后面跟着赵与芮,他们船是水军船编制。 当天晚上,赵与芮带李平豹、牛宝,亲兵一百五十人,两条船出发往临安。 他的船同样是水军编制,船上不仅有水军火器,还藏着两门一百七十斤的精钢铸火炮。 五百精锐分四批,从水陆两边往临安去。 定海到临安极近,顺风一天一夜不到。 赵与芮运气不错,去的时候正好顺风。 当天晚上大概六点上船,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就到了临安。 虽然赵与芮带着朝廷宣召的人员和旨意,但一般来说,城门都会紧闭,不到时间不开门。 但当天城门外就有人在等着,一个中年军将从城墙上探下头来:“是魏王吗?” 下面回应是的。 这军将也没多看,立刻下令开水门。 船直接开进水门,上岸后,那军将红着眼睛跑过来,看他样子,应该一晚上没睡好,都在等赵与芮。 赵与芮这才知道,此人就是郑发,禁军步军司统制郑发。 郑发是夏震心腹,当年一起诛杀的韩侘胄。 他这次是奉命在这里专门等魏王。 “原来是郑统制,久仰大名,这次本王进京,带了大量的货物要卖,来人。”赵与芮一挥手,有人扛过来一袋二十斤的雪糖。 “这里二十斤雪糖。”赵与芮刚见面,派人送上来二十斤雪糖。 郑发哭笑不得,传言魏王喜欢做生意赚钱,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是这模样? 不过雪糖现在在临安也是有钱都难买,加上夏季较难保存,非常吃香,他还是挺高兴的。 接着就看到魏王的人纷纷搬货上岸,好像真的带了很多货物来卖。 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直接道:“还请魏王立刻回王府,丞相可能有事相商。” 他派兵护送,一路把赵与芮送回魏王府。 赵与芮到了王府门口,发现毛同居然也在。 他走后,魏王府依然有人守卫,毛同已经晋升指挥,按理说不会再在值守门口,明显在等他。 “进去说。” 赵与芮先和郑发告别,然后进入魏王府。 毛同着急道,皇城有变,钱斌把杨跃虎的人都派往他处,今天本来是轮到钱斌的人守魏王府,却把毛同的人派了过来。 毛同也知道最近魏王肯定要回来,所以一直在王府前等着,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赵与芮一听就知道形势比较紧张,连毛同这种指挥级的小武官都知道现在情况不妙,赵竑和赵与芮正在明争暗斗。 此时天刚刚亮了些,赵与芮也不急,因为急也没用,他还有人马没进京,也不知道进京后,会发生什么事,多带点人,只是因为安全感。 真的让赵竑当了皇帝,他感觉得往济州岛跑。 他也肯定没搞过这么关系到皇帝大位的争夺事情,仅有的经验都是从历史上学来的。 实在不行?再搞个玄武门之变? 恐怕不行,老子把赵竑杀了,大宋文官们认可吗?史弥远权倾朝野,看到我连赵竑都敢杀,恐怕也不敢支持我了? 第167章 一定要抓住实权 赵与芮一边琢磨着事情,一面吩咐派人,分别往史弥远家里,夏青芝那,郑清之那,余天锡家里,等一些熟人家里送雪糖。 他估计这些人里,也有想联系他的。 果不其然,他回到家还不到两刻钟,郑清之上门了。 郑清之可是在庆元府知鄞县的,什么时候到了临安,连赵与芮都不知道。 可见史弥远早就开始安排一些事。 郑清之开门见山说,昨天皇帝精神不错,还能说话,又召见了御医曾防,曾防把过脉后,现场就哭了,皇帝就问:“想是脉儿不好吧?”曾防没敢哼声。 皇帝接着召见史弥远,当着史弥远的面说:“病已治不好了。”接着又说了些什么话。 当天只有史弥远在,慕容英都被叫到外面。 具体说了什么,也无人知道。 郑清之说完后,就直言,丞相想立你为皇帝。 赵与芮心中又惊又喜又是伤心,果然如此。 原历史的赵与莒没有这么激动,反而说,我母亲还在绍兴呢,意思要问过母亲的意思。 因为他要当皇帝,就是要成为杨皇后的儿子,母亲又要换了。 但现在换成赵与芮了啊,赵与芮当场痛哭失声:“皇帝伯伯病成这样,与芮能不能再见见伯父,伯父仁厚,待与芮如子,与芮好想念啊——”说着说着,抱起郑清之痛哭失声,泪如雨下。 这可不是赵与芮装的,宁宗对他真如儿子般疼爱,赵与芮想到宁宗不行了,真是伤痛欲绝。 郑清之没想到魏王这么重情义,神色大动,心想当年丞相真是没选错,赵与芮除了贪财之外,俱是优点啊。 郑清之道,你不要急,等到需要你进宫时,陛下和丞相都会派人来宣,既然伱同意了,我就回去禀报丞相。 郑清之走后,赵与芮心中大定,想着老子是不是想太多了,还带了五百人和炮进京,看来皇位是稳了? 等下,还是要小心点好。 毛同告诉他,皇城门口守卫全是钱斌的人,赵与芮心里就警觉到了。 看来老史也有准备,今天是派了郑发带禁军来接他,但是禁军也不能进皇城啊。 又过了会,天亮后没多久,大概上午七点左右,杨跃虎来到魏王府后门。 赵与芮都没空拜见嗣母俞氏,赶紧把杨跃虎带进后院。 杨跃虎进来之后,直接跟着赵与芮到了房间里,接着打开一张巨大的纸来。 嘶,赵与芮一看,倒吸口冷气,居然是皇城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各个宫门和守卫人数。 “这边是丽正门,魏王知道的,通常进宫都是从丽正门走,最近钱斌在这里安排了两队人马(五十多人),远远超过平时驻守人数,具都是他铁杆心腹。” 杨跃虎脸色凝重道。 其实赵与芮的球牌室开后,宫中禁军也好,皇城司也好,基本人人都去玩过,钱斌的人里,也有好多人认可魏王。 但现在关键时候,认可是一回事,跟着谁干又是另一回事,钱斌把一些平时不怎么玩球牌的,还有自己的心腹,都安排在重要位置,就是防止自己人也会投向魏王。 “这里是东宫,这里是内东门司。” 东宫两个门,钱斌安排了三十多人,但皇子赵竑自己有亲卫在东宫,大概有一百人,而宫中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内东门司,掌握宫城进出报备和检查,和东宫极近,以前没有皇城司亲事卒巡逻,最近一个月,天天有亲事卒在四周晃荡,且具是钱斌的人。 杨跃虎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赵与芮:“内东门司设四名勾当官,以前能省则省,最近相当勤快,去丽正门较多。” 内东门司的宦官向来有查验和报备进宫的职责,但以前朝中没什么事,几名勾当官也是意思意思,轮到谁当值,就过来转转,除了报备之外,几乎查验的事,就交给皇城司。 但现在不一样,每天最少两个勾当官在宫门口,与皇城司人员一起查验,风雨不息,明显严厉了很多。 内东门司基本是归慕容英管的,而慕容英又是东宫的人,这意味着,除了赵与芮还有自由出入宫门的特权,他现在想带人进去,比登天还难。 以前赵与芮进宫时,牛宝跟过来后,还能在丽正门廊阁里休息休息,和皇城司的人吹吹牛,等等他。 现在赵与芮再带牛宝过来,牛宝肯定连丽正门二十步内都进不去。 杨跃虎说到最后,指了指皇城东面八作司附近:“这里是东水门,现在唯一能进去的地方。” 皇城有三个水门,南水门,北水门,东水门。 其中南水门就在东便门边上,北水门在北便门边上,这两道门都有钱斌的部下看着,水门自然也不能走。 但钱斌千算万算,只顾着看守大门,忘了还有三个水门。 杨跃虎的人被排挤,派往别处,包括八作司就是杨跃虎的人在值守,杨跃虎仔细转了圈,发现八作司边上就是东水门。 水门平时都是开着的,像临安城的水门,平时也开着,晚上会关,一旦战时,白天有敌军靠近,也会关闭。 现在又不是战时,钱斌也没想到关水门,导致东水门还是开着的状态。 但就算关起来,只要杨跃虎的人在八作司,就可以随时打开。 杨跃虎说到可以从东水门进去的时候,表情相当严肃,很显然,他现在也是拼了。 这种带人擅自皇城,绝对是等同于造反的大罪。 杨跃虎跟着赵与芮从一起经营球牌室起,这两年分红超过万贯,心中已经牢牢决定抱紧赵与芮的大腿,加上这两年史弥远又在为赵与芮上位造势,杨跃虎现在是不顾一切,要跟着赵与芮干。 他当然知道后果,失败了可能倒霉,万一成功了,那真是全家上百年的富贵都可能。 他也想过不参和这事,但他与钱斌是死敌,一旦赵竑上位,钱斌还能放过他? 所以杨跃虎是没有退路的。 赵与芮听完后,并没有表态,因为现在的情况,史弥远也在筹谋。 此时杨跃虎又道:“钱斌突然安排这么多人,末将怕大王进去之后,他会乱来,禁军又不能进内城,大王应该请丞相说服殿帅夏震,要么带禁军进宫,要么带禁军从水门进入,我们可以接应。” 杨跃虎还是很警觉,认为钱斌这么安排,明显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禁军不能入皇城,赵与芮就这么进去,钱斌突然关起城门,翻脸拔刀,那是很危险的。 而史弥远在杀韩侘冑时,就让夏震带禁军进过皇城,既然有了先例,这次也应该如此。 杨跃虎的安排是不错,但这样一来,杨跃虎和赵与芮的关系,很可能被史弥远知道。 赵与芮想了想,突然意味深长的道:“本王与杨提点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若非必要,尽量不要这么干,因为本王不想连累杨提点。” 杨跃虎先是愣了下,接着脸色微变,有些感动。 杨跃虎以为赵与芮生怕失败后连累自己。 他也是性情中人,当年史弥远想让王斌做皇城司提举,后来赵竑和真德秀据理力争,才争取到钱斌,很明显,他杨跃虎肯定不是史弥远的人。 所以杨跃虎现在是一门心思跟着赵与芮,只有赵与芮利益最大化,他才有机会往上爬。 这个节骨眼上,肯定要表忠心了,不能等魏王当了皇帝才这么干。 要么死,要么全家富贵,拼了。 杨跃虎扑通一下,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执礼:“末将一切都听大王的,大王怎么说,末将怎么干。” 赵与芮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见赵与芮犹豫,杨跃虎果断一咬牙:“大王别怪末将多嘴,依末将来看,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是个好机会,史弥远与赵竑狗咬狗,咱们可以出其不意,大王如果登上皇位,一定要抓住实权。” “如果这次不抓住,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 史弥远如果把赵与芮捧上皇位,第一件事肯定是收权,不会给赵与芮权力,赵与芮到时会连赵扩都不如。 这个简单的道理,杨跃虎都知道。 这个节骨眼上,他是犹豫再三才敢说出口。 赵与芮看到杨跃虎的表态,暗暗舒了口气,道:“禁军中,有多少将领是夏震的人?” 夏震执掌禁军近二十年,心腹密布,权势涛天,只要他站在史弥远那里,就等于悬着一把刀在赵与芮的头上。 要扳倒史弥远,首先要扳倒夏震,还得控制禁军。 原本在杨跃虎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很难做到的事,但在赵与芮看来,或许并不是件难事。 杨跃虎看赵与芮问这个问题,神情振奋无比,终于知道魏王的心思了?自己也没有猜错,魏王岂是甘据人下之辈? 毕竟没人愿意当傀儡。 杨跃虎与赵与芮在府中密谋了两刻钟左右才离去,离开时表情还是比较放松,似乎对赵与芮充满了信心。 赵与芮确实对他画了个饼,也给了他信心,如果不能给他信心,赵与芮不敢保证,杨跃虎会不会站在赵与芮这边。 杨跃虎走后,他才有时间去拜见嗣母俞氏,许久不见,俞氏清瘦了很多,看到赵与芮时,也相当激动,似乎有很多话和赵与芮说。 但赵与芮哪有心思和她说话,匆匆说了几句就回到前院,大概又等了半个时辰,他还在看杨跃虎留下的地图,约在上午大概十点左右,皇帝知道魏王进京了,便派人召赵与芮进宫。 第168章 魏王快跑 来人是老熟人余天锡。 余天锡在嘉定十六年,即去年中了进士,先授起居舍人,这个官是记载皇帝起居生活的琐事,看上去不起眼,但也算天天在皇帝面前晃荡。 他是史弥远心腹,才干了没一年,于今年又迁玉牒所检讨官,这是宗正寺的一个官职。 余天锡帮助过赵与芮,赵与芮进京后,每年过节都上门,如果本人在临安,就本人亲自上门,到定海县后,回京时会亲自上门,礼数周全,余天锡与赵与芮关系也保持的相当好。 余天锡到府上后就说,皇帝还卧病在床,但能说些话。 半个时辰前,准备召见赵与芮,应该想和赵与芮说些话。 赵与芮出门后就看到门外禁军统制郑发带着一队甲兵,约百人左右,站在外面。 今天天非常热,估计有三十七八度,郑发的禁军只有十几人着步人甲全甲,其余的人要么部份步人甲,要么皮甲等。 这让赵与芮感觉南宋着甲率没有传说中那么高,而且步人甲一般人真是穿不起。 这么热天穿着步人甲,有人是汗流夹背,满脸通红,赵与芮都怕他们中暑倒地。 看到赵与芮的异状,余天锡低声道:“官家怕是不行了,丞相的意思,这几天你千万不要离开临安,随时准备进宫。”意思晚上也得准备着,谁知道官家什么时候去世。 “一旦有什么情况,禁军统制郑发会派人来魏王府护送你进宫。” 赵与芮马上道:“禁军能进宫吗?现在宫中,俱被钱斌的人守着。” 余天锡安抚赵与芮:“你放心,丞相自有安排。” 看余天锡急切关心的模样,赵与芮有些短暂的失神,老史对他不错,还要捧他为皇帝,他还没上位,就想着对付老史,似乎有点不厚道。 但是,老史啊,伱就不能放放手中的权利,安享天年? 赵与芮可以摸着良心说,他真不是恋权的人,如果是太平时代,他宁愿做个撤手掌柜,啥事也不管,天天吃喝玩乐,抱抱小娘,放权给史弥远都行,但这是南宋晚期了啊。 他不能让史弥远再这么干下去,南宋再不改变,汉人就要亡了,再无中国了。 一路上他若有所思的来到皇城丽正门,发现丽正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郑发领兵不能进入皇城百步内,只能远远的等着他们。 等余天锡和赵与芮靠近,赵与芮看到门外已经站满了披甲执锐的皇城司甲士。 皇城司亲从官标准要一米八,以前赵与芮就没看见几个。 今天看过去,现场好几个是一米八的大个子。 当初球牌室开张,皇城司几乎人人都去玩过,赵与芮没事也去,主要是熟悉人头,但现在看来,好多人眼生的很。 钱斌都是找来的不喜欢玩台球的人,或者是自己铁杆心腹。 “站住。”守卫是个指挥,伸手拦住他们,同时一手握在刀柄上。 “来者止步。” 余天锡大步向前:“陆指挥,陛下召见魏王,刚刚出宫时,已经向内东门司报备--” 以前赵与芮可以随时进出皇城的,这会显然已经不行。 余天锡说罢递上一张蝶牌,姓陆的指挥接过来后,往身后说了什么,不一会,有个宦官从里面走出来,是个叫董宋臣的内东门司勾当官。 董宋臣是慕容英的人,内东门四位勾当官之一。 以前勾当官虽然也负责宫门进出和查验之事,但通常意思意思,每天当值的最多过来转一下,主要职责还是交给皇城司,最近钱斌和慕容英联手,严格按规矩来,丽正门二十四小时全天都有内东门的人在。 董宋臣和余天锡对了对蝶牌记录,确认刚刚皇帝有召见赵与芮,这才放赵与芮进去。 赵与芮不知是为什么,看到宫门大开心中突然有些小慌,他赶紧给自己鼓气,宋史上好像没什么宫中乱刀砍死人的事发生,别慌,别慌,一切尽在老史掌握中。 同时抬头看看余天锡,余天锡也正在暗示他不要怕,皇帝还没死。 特吗的,赵与芮心中骂骂咧咧,想了想后,只能硬着头皮跟余天锡往宫中走。 进入宫门后看到里面同样是好多人,最少二十几个皇城司,大部份都是生面孔,有些人可能去过大家乐,但大伙最近都不敢和赵与芮打招呼。 “魏王,请跟小的来。”这时董宋臣谄媚的笑着指了指,在前面带路。 “我伯伯最近如何,身体好了点没有?”赵与芮试着找些话。 “陛下今天早上还能起床,走了十几步后,才睡到床上,精神好似不错呐。”董宋臣道。 这董宋臣话还是比较多,接着又道:“原本一大早就要召见魏王,后来在床上小睡了会,所以才倒拖到现在。” “陛下刚醒过来,就要见魏王,想念魏王的很呐。” 董宋臣低头哈腰,表情谄媚,态度相当不错。 同样是慕容英的人,那张华就态度很傲慢,不怎么搭理赵与芮。 三人从南宫门进去,先看到大庆殿,然后从大庆殿右侧绕,沿大道走过慈宁宫和大庆殿中间的墙院,往福宁殿去。 这边赵与芮也来过数次,知道有两条路。 一条是避开后宫,走左边,一条要经过后院慈明殿,走右边。 按理说,赵与芮应该走左边,董宋臣也是带他走左边。 但走着走着,看到墙院时,就见墙院边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双方都是他突然看到对方,俱吓了一跳。 “张都知。”董宋臣摸着胸口,深吸了口气,脸上又露出讨好之色。 张华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好像一路跑过来的。 他连续几个深吸呼后,马上道:“你去东宫请殿下过来,陛下要同时面见魏王和殿下。” “诺。”董宋臣没有犹豫,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还请余舍人再辛苦趟,陛下召见丞相。” 余天锡愣了一下,马上道:“下官还是先复圣命要紧,回头再去。” 张华没再说什么,转向赵与芮。 “魏王请跟小的来。”张华转身往右边的路走了进去。 赵与芮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张都知,这边不是从后宫经过吗?”赵与芮慢慢跟上,一边和张华说话,同时打量张华。 张华脸色不变,低声道:“这边比较近,两边树多,比较阴凉。” “张都满头是汗,一路跑过来的?” “没有,没有——天比较热呐。”张华表情有些不一样,说罢还回头向赵与芮笑笑:“魏王和余舍人不也是满头大汗。” 余天锡一脸无所谓,应该对史弥远很信任。 赵与芮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不远处又猛的出现一个身影,快步往这边奔跑。 三人抬头一看,都是脸色微变,张华表情更是不可思议。 来人正是内东司的高班宦官胡松。 胡松不知遇到什么事,正拼命狂奔,突然抬头看到赵与芮,又惊又喜,连忙挥手大叫:“魏王快跑。” 嘶,赵与芮开始距离远,没听到他叫什么,但看到胡松的表情和挥手,就感觉大事不妙。 没等他反应过来,胡松身后更远的地方,又出现七八个身影,不但有宦官,还有带甲的军士,赵与芮视力不错,还能看到那内侍黄裳也在里面,所有人都好像在追着胡松。 这时他余光看到张华,只见张华脸色瞬息通红,眼神开始飘忽。 特吗的,大事不妙。 赵与芮大惊失色,转身就想跑。 不料身后猛的一股大力涌上,张华从后面一把抱住赵与芮,对着远处大叫:“快点,我抱住他了,抱住他了。” “你个狗太监。”赵与芮措手不及,差点被其抱的摔倒在地。 但他到了南宋之后,一直坚持训练,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 他想都没想,抬臂狠狠一顶。 卡察,一肘顶在张华鼻子上。 啊,张华鼻梁都传来断裂的声音,他一声惨叫,松手,扑通摔倒在地,脸上全是血。 赵与芮还想再跑,脚下一紧,张华居然又抱住他的左腿。 “草你,草,草。”赵与芮有些慌乱,右脚拼命踢他,但张华死死抱住。 余天锡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帮忙拉拽。 “抓住反贼赵与芮,他剌杀了陛下。”前面有人拔刀怒吼。 赵与芮惊恐抬头,就见四个宦官和四个军士在追胡松,胡松身上还有绳索,好像被他挣脱后跑过来的。 四个军士全副武装,身上俱穿着步人甲。 但这么热的天,穿着步人甲哪里跑的动,勉强跟在宦官身后。 领头那个大概知道自己衣甲太重,一边跑一边脱,还对着赵与芮叫:“抓住他,官升三级,快,脱甲,脱甲。” 几个宦官听到官升三级也来劲了,拼命往前跑。 但前面胡松跑的更快,转眼间就到了赵与芮面前,赵与芮还在和张华纠缠。 胡松脸色通红看了看现场,二话不说,突然卧倒低头,一口狠狠咬在张华手上。 “啊呀。”张华再次惨叫,痛的直接松手。 “魏王快跑。”胡松起身和赵与芮两人往后就跑。 “发生什么事了?”赵与芮边跑边问。 “陛下死了,钱斌要杀魏王。”胡松哭叫道。 两人跑出去好几步才发现余天锡没跟上,回头一看,那张华像疯狗似的又缠住余天锡,眼看是跑不掉了。 第169章 魏王害死了陛下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福宁殿里有些安静,皇帝赵扩静静的半卧在床上,背后垫了个垫子,双眼微闭。 正如董宋臣所言,今天赵扩气色不错,起身后还走了十几步,然后小睡了会,这才宣召赵与芮。 当时大殿里只有慕容英、姚必之、余天锡。 丞相史弥远公事繁忙,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在皇城,所以他把余天锡安置为起居舍人,接着又升玉牒所检讨官,都是和皇室相关的官员,余天锡以起居舍人的借口,每天跟在皇帝身边,二十四小时看着,记录。 同样的,身为史弥远的姚必之,晚上和余天锡轮换,白天都在福宁殿。 不得不说,史弥远已经做到最好,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 就在皇帝宣召赵与芮后,余天锡出宫了。 边上慕容英等余天锡一出宫,立刻走到殿外,招来张华,俯耳说了几句。 殿外这时有好多人在,钟夫人的心腹黄裳也在,姚必之的心腹胡松和姚定章都在。 张华听了之后就离开大殿,不一会,张华回来,皇子赵竑也带着一班人到了福宁殿。 姚必之看皇子来了,便硬着头皮道:“陛下正召见魏王,还请殿下稍候。” 赵竑怒道:“魏王不是还没进宫,我不能看看父皇吗?” “滚开。”他身后有个宦官上前一把推开姚必之。 皇帝听到外面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与芮来了吗?” “儿臣叩见父皇,是儿臣。”赵竑进去后叩拜,然后不等皇帝说话就已经起身。 慕容英和姚必之都跟了进去,两人看着赵竑。 皇帝听到是赵竑的声音,无奈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复杂看着赵竑,不知说什么好。 赵竑看着皇帝的模样,原本还有些同情,但想到皇帝刚才开口就问赵与芮,不由怒中心头起,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果断上前,跪在榻前:“父皇,您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说赵与芮才是皇气在身。” “父皇,你该立太子了,不然如何安定朝臣和百姓的心啊。” 这是赵竑第一次正面亲自求太子,实在是没办法,他自己也知道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候。 赵与芮已经进京,赵竑生怕史弥远和赵与芮做出点什么事来。 皇帝听到这话,很为难的闭起眼睛,一言不发。 “父皇,您睁开眼啊,看看儿臣,看看这大宋,您再不说话,大宋就要落入宵小的手里。” 赵竑急了,疯狂抓着赵扩的手臂摇了起来。 “咳咳咳”赵扩被他摇晃的突然咳嗽。 “快传御医,殿下不要这样。”姚必之赶紧上前劝阻。 “滚开。”赵竑起身对着姚必之咆哮,声音有如雷霆。 慕容英也上前一把拉住姚必之。 “你——”皇帝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看着赵竑。 赵竑在他福宁殿如此大声,简直岂有此理。 赵竑也感觉到自己不敬,赶紧又低下头,正想说什么。 “哇扑--”赵扩猛的一口血狂喷而出。 他非常失望的看着赵竑,表情好像有些后悔没有废掉赵竑,最后身体一抽,伸手指着姚必之:“与芮-——与芮——与芮——” 连说三个与芮之后,赵扩失望的看着赵竑,身体猛的一震,扑通,倒在床上气绝身亡。 嘶,赵竑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表情又惊又怕。 他只是想来和皇帝面前争取一下,可没想到皇帝突然死了。 姚必之赶紧上前,伸手放到皇帝鼻下,哇,痛哭失声:“陛下殡天了。” 室内外所有人纷纷跪下,慕容英也是抱着皇帝就痛哭起来。 外面的姚定章和胡松对视一眼,姚定章悄悄起身就往外退。 还没走出大院,身后有人就叫:“站住。” 姚定章回头,居然是皇城司提举钱斌,他想都没想直接往外跑。 “抓住他。”钱斌厉喝从后面追让。 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赵竑的人有的扑向胡松,有的追向姚定章,有的往福宁殿里,直接扑向姚必之。 姚定章刚跑出院门,扑通,迎面被人脸上打了一棒,晕倒下去的同时,看到院门外还守着两皇城司的人。 几乎在皇帝死后不到一分钟,钱斌的人就控制住全场。 现场还有几个宫女和福宁殿的宦官,纷纷被押到后面。 慕容英和赵竑都是大惊失色,赵竑问,钱斌你这是要干什么? 钱斌沉声道:“还能干什么?” “皇帝召见魏王,殿下伱却先进来,然后皇帝死了,这事让史弥远知道,还不借机栽我们一个谋杀皇帝的罪名?” 钱斌最近天天睡在东宫,家都好几天没回,等的就是现在。 “那下面,下面怎么办?”赵竑和慕容英都不是办大事的人,这会也心乱意烦,不知道怎么办好。 可钱斌也不是个办大事的人啊。 他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先派人把杨皇后请来,等魏王进宫,把他拿下,说他害死皇帝。” 他顿了顿:“也可直接把魏王杀了,史弥远没有筹码,还能如何翻天。” 三人飞快商量下,决定先把杨皇后骗过来,再把史弥远召见宫,同时招几个翰林学士进来。 因为按宋制,新立皇帝,需要拟圣旨,由两府执政和专司草诏之职的翰林学士写诏书,再用皇帝大印才有用。 皇帝在时,有皇帝让他们写,皇帝不在时,像这种情况,需要杨皇后和丞相两人一起让他们写,然后用皇帝和皇后大印。 原本钱斌要是会写,不用翰林学士,他也可以写,只要有皇帝和杨皇后的印就可以,关键钱斌不会写,而且一看就不是翰林学士的字。 赵竑的字更不行,别人能看出来是皇子的字。 于是几人合计着,先骗史弥远进宫,也扣压起来,再召翰林学士写圣旨,然后用皇帝和皇后的大印。 万事俱备之后,再召所有文武官员,当众宣旨,这样大事已定,就算史弥远的同伙夏震手握禁军重兵,也不敢乱来。 要说这钱斌虽然是个武将,也算有点本事,如果能按他所说的办,还是有一些机会真的能成功。 但他毕竟不是个搞政制出身的文官,理想是好的,真正做起来就差点意思。 此时真德秀如果在现场,有他帮忙出策,多半还真有机会成功。 可惜真德秀不在,一个皇城司武官,一个赵竑加个宦官头子,能商量到这样,已经算是不错。 在他们商量的过程中,张华被叫去看看赵与芮进来没,如果进来,则骗到后苑,那边都是钱斌的人在守着。 而大庆殿以西,有杨跃虎的人。 钱斌的意思,看到魏王后,直接弄死,到时史弥远和杨皇后过来,看赵与芮死了,只能妥协。 张华出去的同时,黄裳和几个宦押着胡松与姚必之到另一侧准备关着,然后再派人去骗杨皇后。 不料走到半路,黄裳悄悄在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刀,割了胡松的绳索,接着把短刀塞到胡松手上。 胡松也是个狠人,一刀捅翻了一个甲士,转身就跑。 胡松也清清楚楚,不跑也是死,跑还有机会活。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半路上正好撞到进宫的赵与芮。 听完胡松的话,赵与芮真是暗叫庆幸。 还好钟夫人是真心向着他的,还好胡松也是个猛人。 “魏王,现在去哪?”胡松此时跟着赵与芮疯狂逃跑,他刚刚是脑子一热,都没想到往那跑,后来回过神来,想往杨皇后那边跑,没想到半路上会遇到赵与芮。 “你认识东水门吗,还有八作司?” “小的认识八作司,但不是很熟东水门。” “去东水门。”赵与芮叫道:“八作司和东水门附近。” “走小路,最好走小路。”赵与芮一边跑一边叫。 这时后面张华又追上来,这家伙也是个猛人,被咬了一口,鼻梁都打断了,还跑上来。 一边跑一边叫:“魏王别跑,是个误会,杨皇后想见魏王,有什么可以商量。” 这狗东西,赵与芮怒火中烧,回头看了眼张华,心中弄死他的念头是越来越深。 要不是胡松报警,今天他可能就被张华弄死了。 赵与芮不理他,带着胡松跑的更快了。 路上偶尔还会遇到巡逻的皇城司,两人看到人就转向,皇城司的人莫名其妙。 大部份人都认识魏王,魏王在皇城里跑来跑去,好像有什么不对,好像又不违法? 就他们犹豫间,赵与芮和胡松已经跑到慈宁宫东。 “魏王-——拦住——拦住——”此时慈宁宫右侧突然出现一队甲士,也是皇城司的兵士,后面追的人,赶紧大叫,想让他们拦住。 但因为距离太远,他们叫什么也没人听清。 赵与芮正往右拐,突然撞到这队从花园里出来的甲士,双方一个照面,都是一愣。 赵与芮没管,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 “铮。”有人一手按在刀柄上。 “魏王。”也有人大叫。 这队甲士有十人,其中有杨跃虎的人,也有钱斌的人,大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伙都想着与芮早点当皇帝,所以前期拼命狂更,总算要当皇帝了,但最近血压有点低,正在医院看病,医生说是某冠后遗症,也不知多久能恢复,后面先慢点更,今天还要去医院,大伙包涵下。 第170章 我的今天,就是史弥远的明天 所有人都看到后面有人在追魏王,但这边人不是钱斌心腹,也不知道该不该拦。 就这么犹豫下,赵与芮飞快越过他们,又绕过慈宁宫右墙,跑向八作司。 “特吗的,为什么不拦-——住魏王-——”后面追来的人,弯着腰喘着气,对着这批人怒骂。 这人原本是披甲的军士,但刚刚一边跑一边把步人甲上能脱的全脱了。 中间有个押官直接问:“魏王犯了什么罪?” “。。”那人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好。 总不能说皇宫里不能乱跑吧,人家魏王得皇帝口喻,可以随便进出的。 钱斌无法掌握全部皇城司,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如果整个皇城司铁板一块,全听钱斌的,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走。”那人也顾不得眼前,继续带着人往前追。 但这么热的天,带着武具的人真是跑不动,其他人是越追越远,很快都看不到魏王去哪了。 赵与芮发现杨跃虎上午来的真及时,宫中很多地方他不熟,上午杨跃虎带来了地图,和他说了八作司和东水门位置。 加上有胡松为向导,两人按着记忆一边跑一边商量,很快看到八作司。 刚冲进八作司前侧,就看到八作司门口站着四五个皇城司人。 对面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魏王出现。 “魏王。”领头的居然是皇城司上一指挥徐有忠。 他是当初第一批到大家乐打麻将的皇城司武官,和李继乾一样,是杨跃虎的亲信心腹。 “发生什么事了?”徐有忠赶紧迎上来。 “特吗的,陛下被奸人害死了,钱斌想杀我,我要出宫找郑发。”赵与芮又惊又怒。 “快,走东水门。”徐有忠赶紧引领赵与芮走东水门。 到了这边果然看到东水门开着,水色幽绿,看起来就脏的要命,赵与芮也管不了,直接把衣服脱了,扑通跳进水里。 徐有忠想都没想,立刻道:“都下水,保护魏王。” 众人纷纷跳下水,和赵与芮一起游出水门。 出来后赵与芮发现还亏得他们也下水了,外面无处着脚,水离岸口有七八十公分,墙面全是岩石所制,他试了几次都没爬上岸。 关键时候徐有忠来了,从下面用肩膀托起赵与芮,其他人在后面陆续帮忙,这才把赵与芮送上岸。 接着赵与芮用他们的刀当助力,拉他们上岸。 上岸后赵与芮其实相当狼狈,外套都没了,但他也顾不得这些,赶紧带着众人往丽正门找郑发。 郑发还在丽正门百步外的阴凉地等他们,突然看到全身湿透的赵与芮出现也是大吃一惊。 “快通知丞相,赵竑和钱斌杀了陛下,想造反夺位。” “特娘的。”郑发失色惊叫。 “上马上马。”赵与芮挥手大叫:“立刻派人去丞相府,快马加鞭。” 他们过来时,赵与芮和郑发是骑了马的,立刻分出一匹,由徐有忠亲自骑马,狂奔丞相府,郑发则带着赵与芮和部下们,赶紧往禁军南大营撤退先。 他吗的我信了史弥远的邪的,路上赵与芮骂骂咧咧。 之前余天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多次提醒赵与芮,一切尽在史弥远掌控中。 赵与芮这才敢不带人马进皇城,没想到差点被人砍了。 原历史史弥远如何废赵竑的,赵与芮不知道,但现在肯定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历史。 史弥远太自信了。 不过,这现在对他来说,却隐隐是件好事。 —— 福宁殿。 钱斌和赵竑、慕容英三人刚刚派出几批人,分别去骗杨皇后和史弥远,突然钱斌的心腹大将罗亮跑了回来。 罗亮全身步人甲都不见,回来时满身大汗。 “报殿下,钱提举,赵与芮从东水门逃出去了。” “啥?”钱斌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嘶,赵竑脸都绿了,下一刻,他的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 赵与芮出宫了,史弥远又没进宫,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会这样?”钱斌大怒咆哮。 罗亮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下,他们正准备去伏击,不料赵与芮已经进宫,有个小太监不知怎么带了把刀,割切了绳子,跑出去时,正好遇到赵与芮。 他们一路追过去,因为兄弟们都穿着甲,天气太热跑不动,被赵与芮先跑到东水门,等他们过去后,只看到水在动,水门大开,人应该出去了。 这么热的天你们全身带甲,是不是有病?连慕容英这个宦官,听到这里都觉的好笑。 钱斌这时也慌了,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给搅和。 现在赵与芮出宫,一旦和史弥远联系上,夏震必然要发禁军大军。 “如果咱们能快一步,先把史弥远骗进宫,还有机会。”钱斌咬牙道。 现在唯一翻盘的机会,就是指望史弥远还不知道皇帝死了,把他骗进宫里。 赵竑慌道:“赵与芮先出去,肯定第一时间找史弥远,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哎”慕容英一生忠于皇帝赵扩,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刚才最后,他也能看出来,皇帝心里其实很想立赵与芮为太子,只是不愿轻易废掉赵竑。 他无力的叹气,摇头:“恐怕一切,都只能听听由命了。” “殿下不可。”钱斌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决不能让史弥远布置起来:“殿下是皇子,是太子,当召集文武百官,皇帝殡天,没有遗诏,殿下也是正大光明的皇帝人选。” 钱斌不停的劝说,还称宫中还有两千多皇城司,实在不行,立刻召集人马出去,抢在禁军没有集合之前,先诛杀了夏震和史弥远。 皇城司一共才五千多人,平时轮值,每天在皇城的人大概有两千左右。 钱斌已经疯掉了,还以为这些人都能为自己所用。 但赵竑一言不发,表情相当惊恐。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赵竑按理来说,还能争一争,因为钱斌说的没错,他是理所当然的太子人选,可赵竑太过惊恐,加上做贼心虚,一时间方寸大乱,不知下一步干什么。 钱斌劝了好一会,都不见赵竑有反应,知道大事已去。 现在这种时候,做什么都要快,一定要抢时间,先发制人。 赵竑犹豫畏缩,时间一拖再拖,外面史弥远和赵与芮恐怕早就集合起禁军了。 钱斌满脸绝望的走出福宁殿。 “钱提举。”心腹罗亮上前,表情也有些惊恐:“下面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钱斌咬牙道:“怕只能慢慢等死了。。” 赵竑不争气,钱斌现在相当后悔,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罗亮闻言几乎崩溃,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接下来果然是各种不顺,不知道是不是杨皇后也知道了这事,反正去召杨皇后的人回来后说杨皇后身体不好,不来福宁殿。 而出宫去召史弥远的人也没回来,众人在心惊胆颤中等了半个时辰,到快午时时,外面传来消息,大股禁军逼进皇城。 午时一刻,宫门大开,史弥远带着几个文官进了宫,守卫丽正门的皇城司全被缴了械,史弥远在禁军的护送下来到杨皇后处。 同行还有杨皇后的两个侄子,杨谷杨石。 原历史两人来返宫中七次,劝了杨皇后多次,杨皇后才同意废赵竑,这次不等两兄弟开口,杨皇后就已经一口答应。 接着史弥远召来郑清之和直学士院周旦,与郑清之一起草矫诏。 在史弥远的授意下,两人一共草诏25道,其中与废立关系最大的有三道诏书,第一道改立赵与芮为皇子,赐名赵昀。 因为南宋皇室两个名字为贵,三个字的名字比两个名字低一等,不知道开国老赵兄弟知道南宋改成这比样,有什么想法。 诏文说:“朕尝以皇弟沂靖惠王之子为子矣,审观熟虑,犹以本支未强为忧,皇侄贵诚(赵与芮),犹朕之子也,聪明天赋,学问日新,即亲县贤,朕意所属-——” 这道诏书把赵昀和赵竑并立为皇子,理由是本支未强。 第二道诏书直接立赵与芮(本书赵昀还是叫赵与芮)为太子,并指挥史官和起居舍人们,把这两道诏书颁布时间系在八月二十六日壬辰,也就是皇帝死前两天。 这告诉大伙,这是宁宗自己的决定,不是史弥远这么干的。 第三道诏书是让皇子赵竑出判宁国府。 所有诏书写好,史弥远派人去宣召文武百官进宫,到福宁殿宁宗灵柩前举哀礼。 百官还在路上,福宁殿里人影来往,刀光闪动。 福宁殿左偏殿,慕容英正在整理衣冠,大热天的,他把五品官帽也戴的整整齐齐。 他身后站着姚必之,姚必之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慕容英身后的桌子,表面上看他还是很得意,其实心中也慌的一比,今天要是让赵竑得势,恐怕这桌子上的这杯酒,以后就是他来喝? 得赶紧送他上路,姚必之想到这里,赶紧高唱:“慕容大档心念先皇,愿追随先皇而去继续伺侯,下官深为佩服,还请大档,及早上路,莫让先皇路上孤寂才是。” 慕容英转过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片刻之后,弯腰拿起桌上的酒杯,厉声道:“我先下去等着,你们这些奸臣贼子,早晚也是这个下场。” “还有那史弥远,皇子赵竑仁厚不用,偏要支持阴毒险诈的赵与芮,我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慕容英说完,抬头一饮而尽。 第171章 史弥远这招真毒 大殿里的姚必之冷笑看着他缓缓倒地,接着看向右侧。 右侧姚定章赶紧上前,伸手摸了下,便点点头,高唱道:“慕容都都知自杀跟随先皇而去了。” 姚必之这才抹了下额头的汗,接着厉声道:“下一个。” 张华很快被人押了进来。 一刻钟不到,这边毒死了五六个内侍,都是慕容英的主要心腹。 姚必之也算见过场面的人,最后看的也是双腿有点发抖。 不由暗叹帝王之争历古如此,胜者为王,败者凄凉。 等他从大殿出来后,大侄子姚定章也是神不守舍的跟在他身后。 姚必之回头看了眼姚定章,沉声道:“刚刚里面慕容英和张华说的话,你要当什么也没听到。” “侄儿明白,侄儿明白。”姚定章点头颤声。 赵竑完蛋了,姚必之打算投靠新皇赵与芮。 从绍兴认识赵与芮时,姚必之就觉得此人非常聪明,很有心计。 事实果然如此,他不但得到了皇帝的欢心,使皇帝到死都没有立赵竑为太子,更是得到了史弥远的支持。 更重要的是,赵与芮才来临安短短几年,居然有胡松心甘情愿,冒着生死通风报信,姚必之有理由相信,以后的赵与芮,一定能成为大宋最能做主的那个。 福宁殿后面的院子里,钱斌、罗亮等一大批皇城司中高层军将都在,四周是披甲执锐的禁军将士。 这钱斌最后关头还想拼死一搏的,不料史弥远不按套路出牌。 当时随着禁军来的,还有钱斌家人,和罗亮家人等。 皇城司的人一看直接就开门投降。 此刻的钱斌面无人色,垂头丧气坐在院子里,四周诸将都在议论纷纷,很多人跟着钱斌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是按命令行事,执守宫门,知道要杀赵与芮的只有少数几个心腹,比如罗亮等。 不一会,有人开始找钱斌,钱提举,咱们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参与什么,您帮着说几句话啊。 钱斌咬牙道:“你们都是我一手提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赵与芮和史弥远会放过伱们。” “我们冤啊。” “我们要见魏王。” “魏王仁义,能知道咱们是无辜的。” “老子当时看到魏王在跑,可老子没追呀。” 四周一片喊叫声,很多人要求见魏王。 就在众人喧闹之时,突然外面进来一个禁军大将。 此人环视四周之后,猛的大声道:“魏王有令,皇城司钱斌、罗亮等人以下聚众谋反,杀害先皇,全部处死。” “杀。”随着他一挥手,四周禁军将士纷纷上前,现场顿时骂声,惨叫声连绵不绝。 “天杀的赵与芮。” “我没参与啊。” 片刻之后,整个院子的皇城司军将们被屠一空。 杀完之后,一队禁军离开现场,从北边和宁门出宫。 和宁门外现在也换了一队禁军在守着。 其中一个都头正带着人左右巡视,刚刚出来的一队禁军里,有个副都头看了看四周,走出队列,来到这都头面前。 外面的都头正是李平夏的族弟李平虎。 “钱斌他们全被杀了,传令的正将齐得水,说是魏王下令,全部处死。”那副都头说完之后,匆匆离开。 李平虎脸色如常,心想,史弥远这是故意的吧?魏王肯定不会下这种命令。 皇城司这次被处死约二十个不到中高级军将,都是指挥以上的,钱斌的人,但指挥以下,还有很多钱斌的人,现在史弥远当众叫着是魏王下令,以后这皇城司的人,魏王是用还是不用?信还是不信任? 魏王还是要信任禁军,信任史弥远才行啊,史弥远这招真是毒。 片刻之后。 “叭”福宁殿左偏殿,赵与芮端凉茶的手一抖,好多水洒了出来。 夏震正向史弥远汇报,皇城司的指挥以上,钱斌的人,都杀了。 “都杀了?”赵与芮表情有些惊恐。 史弥远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安抚道:“魏王勿慌,这些人不杀,留着都是隐患,你放心,老臣会安排好的。” 说罢他转向夏震:“你从禁军中挑选二十六名亲信,到皇城司任职。” “诺。”夏震大声道。 赵与芮突然想到什么:“丞相,那皇城司提举——” “老臣举荐禁军统制王斌,为皇城司提举。”史弥远立刻道。 赵与芮满脸通红:“要不是那徐有忠救了本王,本王都不知道能有水门逃出来,本王答应他-——” “皇城司少了两个提点,那就晋升徐有忠为提点吧。”史弥远盯着赵与芮。 “如此甚好。”赵与芮立刻大喜状。 史弥远也含笑点头。 接着赵与芮又和史弥远讨价还价。 史弥远和夏震在禁军中又提拔了一部份军将,俱是史弥远和夏震的人,还把大量禁军调进皇城司,替换了原来皇城司的部份人员,这样从内而外,全部是他们的眼线。 赵与芮则帮李平虎提为准备将。 京师有殿前司和侍卫步军司共十万人马,正将、副将、准备将共237个员额,实际有多少人赵与芮当然不知道,但他只要求一个小小准备将,史弥远和夏震都相当大方,一口答应。 宫中内侍首领都都知当然由姚必之担任。 另高班胡松因立下大功,一步晋升为都知。 另一个都知为姚定章。 钟夫人的宦官黄裳也加入了此次行动,原本史弥远想毒死他,不过赵与芮说黄裳和钟夫人最多只能算从凶,打入冷宫即可,先不要杀吧。 他左顾而言他,眼神躲闪,似乎在想着钟夫人的美貌。 史弥远不由想到钟夫人曾经在宁宗面前控诉,说赵与芮看到她时,都色迷迷的,不由暗笑,这赵与芮既贪财又贪色,难道还想银乱后宫? 如果这样的话,只要抓到赵与芮的把柄,以后随时还可以废掉赵与芮? 于是黄裳便被放过,与钟夫人一起打入冷宫。 赵与芮还是占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求魏了翁知庆元府,兼提举市舶司。 北宋时,基本都是地方长官提举市舶司,到南宋才有单独提举,所以这也没什么问题。 李皇通判庆元府、兼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 杜范知鄞县,原知县郑清之改迁宗学博士、宗正寺丞兼权工部郎、兼崇政殿说书。 余铸和林介为尚书省左右员外郎。 前面说过,这些郎官总称为都司官,是此时南宋最重要的处理文书和六曹事务的官员,史弥远就是借这些都司和检正的配合,可以绕开宁宗,处理全国大小事务,俱算南宋朝廷中枢重要岗位。 宁宗死后,史弥远人纷纷回到朝廷中枢任要职。 而整个庆元府的主要官员和地方官,全让给了赵与芮一系。 而庆元府内的地方屯驻大军,和水军,史弥远没有动,保持现状。 所有人差遣没动,有些品级稍微调升。 总体来说,赵与芮的人大部份都升官或升阶了,但还是全部都按在庆元府内。 这在史弥远看来,赵与芮的人只要都愿意呆在庆元府,那就是最好的。 此时在赵与芮看来最重要的皇城司安置中,提举王斌和新任提点方刚,一个是夏震的人,一个是史弥远的人。 他就安排到一个提点徐有忠。 原提点杨跃虎保持不动,其他和赵与芮相熟的,俱没有得到升迁。 可以说,史弥远和夏震在宁宗死后,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势力,赵与芮除了在庆元府得到好处,其他地方都不敢开口。 三人密谋了半个时辰不到,外面来人通报,文武百官都到齐了。 当下赵与芮带头,三人走了出去,外面百官早就到了,皇子赵竑却不在。 文武百官们看到赵与芮出来,赵竑却不在,很多人开始议论纷纷。 姚必之这时高唱,大伙先要举哀礼。 众人在赵与芮身后,跟着一起举哀礼,此时有人已经知道大事不妙。 但今天现场除了有内侍,还有披甲执锐的甲兵,并且有人已经知道,大半个时辰之前,好像有禁军调动,众文武俱不敢言。 举哀礼后,由赵与芮在前,所有文武百官一起,前往大庆殿。 文武百官按位置站好,所有人发现赵与芮这时是站在最前面的。 等大伙站定,史弥远突然大声道:“赵竑呢?” 左右面面相觑。 姚必之则道:“半个时辰前,已经派人去传召赵竑了。” “半个时辰还没到?”史弥远厉声道。 四周顿时一片交头接耳,有史弥远心腹在人群里嘀咕:什么时候了,赵竑还在东宫听琴? 人群里也有东宫的人,但这会大伙都知道情况不妙,不敢出声。 你要换成明朝或宋朝别的时代,还是会有文官挺身而出,质疑史弥远的。 但史弥远当年有诛杀韩侘胄的不良事迹,打破了两宋不杀文官的不成文规定,所以满殿文官不敢有异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外面有人高唱,赵竑来了。 很多有人这时发现一个问题,没有人叫皇子。 史弥远也好,姚必之也好,外面的宦官也好,都直呼赵竑其名。 赵竑是跌跌撞撞进入大殿,他脸色有些发白,进入大殿后,就被引到原来的班列上。 赵竑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惊愕,甚至可以说没有比数。 他转过身惊问:“今天这么重大的事,我岂能还站在这个班位上?” 他都没注意到身边的夏震全身披甲,腰佩利器。 夏震一手按在刀柄上,冷然道:“未宣诏前,应该站在这里,宣诏后就即位了。” 赵竑居然信以为真。 “宣,陛下遗诏--”御榻前此时有姚必之的高唱声。 第172章 最憋屈的皇帝 胡松手持诏书,站在榻前。 现场一片呼声,文武百官纷纷下跪,赵竑也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但刚听了几句,就感觉不对劲,接着更是脸色大变。 可这时他已经跪在地上,根本不敢起来,也不能起来。 “皇侄与芮亦沂靖惠王之子,犹朕之子也,聪明天赋,学问日新,即亲且贤,朕意所属,俾并立焉。深长之思,盖欲为异日无穷之计也——” “人思宋德,天眷赵宗,宜以神器授与赵昀(赵与芮),尊皇后为寿明仁福慈睿皇太后,垂帘同听政,以丞相史弥远辅立皇帝,权听断军国大事——” 宣诏毕,姚必之高呼:“百官拜舞,贺新皇帝即位。” 大殿内顿时此起彼伏,全场文武百官高呼万岁,拜见新皇帝。 赵竑又羞又怒,抬头看去,只见赵与芮已经身穿皇袍,头戴礼冠端坐在皇帝位上。 “还不低头。”夏震见他不拜,起身用手,狠狠按在赵竑脖子上,硬是按下了他的头。 接着又以杨皇后,不,现在叫杨太后的名义宣布了预先拟好的第二道诏书:“荣王赵竑开府仪同三司,判宁国府。” 南宋新皇帝赵与芮正式即位,年号改为宝庆,自明年元月起。 赵与芮端坐在御榻上,并没有太多高兴和兴奋之色。 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皇帝之位,他坐上去后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反而觉得这屁股下面好些不舒服,甚至如坐针毡。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皇位坐的不稳,随时可能隔屁。 他虽然如愿当上了皇帝,但现在和傀儡没有区别,那么多穿越过来当皇帝的,老子应该是最憋屈的? 原历史的诏书上,只有杨太后垂帘同听政五个字,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限制赵与莒的权力。 而这次史弥远又在后面加了一段话:‘以丞相史弥远辅立皇帝,权听断军国大事’ 史弥远这次把自己也加了进去,明显是和杨太后两人谈妥,分享皇帝之权。 所以此时从宫内到宫外,重要的大权,俱由杨太后和史弥远把持,完全把赵与芮架空了。 之前赵与芮曾想:史弥远捧自己上位,自己还想着扳倒史弥远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现在算是明白了,老史终究还是为了他自己的权势。 赵与芮不动声色端坐在场,脑子里是疯狂盘旋,该如何夺权。 他肯定不能等史弥远老死。 原历史史弥远又干了九年才死,死后才还权给赵与莒。 赵与芮岂能白等九年? 就算他可以等,他的部下也不能等。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历史,也不知道史弥远什么时候会还权,万一老史活个八十几岁,赵与芮岂不是把头发也等白了。 而且他在济州岛所做的事,如果让史弥远知道,恐怕史弥远第一个就要废了他。 得尽快夺权,不然时间一长,济州岛的秘密也守不住。 现在史弥远刚刚扳倒赵竑,正是大权在握,意气风发之时,绝不会想到赵与芮立刻在谋划夺权之事。 但时间一长,可就不好说了。 他这边在思索夺权的事,下面姚必之一道道诏书开始宣读。 史弥远伪造了二十几份诏书,很多都是新的人事任命,大量史弥远的人被放到重要位置,比如赵汝述这种四木三凶之一,离京知平江府,得到了地方大权。 他的侄子史嵩之升任京西、湖北路制置司干办公事。 另外整个执政(南宋执政包括:枢密使、知枢密院事、事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右丞,总称“执政官”。宰相与执政官合称“宰执”)几乎全换成了史弥远的人。 执政就相当于后世的整个内阁成员,南宋最有权的决策层。 其中同知枢密院事程卓去年刚刚病逝,这次史弥远提拔了葛洪为同签枢密院事,以薛极为签书枢密院事,以宣缯为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这样枢密院的重要官员,几乎全是史弥远的人,其中葛洪为官清正,史弥远重用他,也是因为葛洪有才干,并且没有与史弥远对着干,而且要放一个不是史系的人,表示他的公正用人之度。 枢密院是两宋最高军事机构,掌兵籍、虎符,武官升迁调动,而南宋的宰相还兼枢密使,这样一来,整个南宋的军队都在史弥远的掌握之下,他想升谁就升谁,想调谁就调谁。 宁宗死后,史弥远的权势达到巅峰,在皇宫之外,完全由他说了算。 在姚必之宣诏的时候,史弥远不时悄悄打量赵与芮。 只见赵与芮好像心不在焉,根本没心思在听这些诏书,左顾而右盼,不知在想什么。 等所有诏书宣读完毕,当天也没有议事,立刻就散朝了。 史弥远获得大胜,喜滋滋的迎向皇帝。 新皇帝赵与芮心思却不在上面,开口就道:“以后朝廷进购庆元牌白糖,要涨些价了。” “。。”史弥远嘴角微抽,不知说什么好,但下一刻,他痛快的道:“陛下说是,要涨价,狠狠的涨。”原来新皇帝还在想赚钱的事?哈哈哈,史弥远真是好开心。 赵与芮继位八天后,赵竑改封济王,赐第湖州, 九月中旬,以醴泉观使就第,实际上就是被监管了。 —— 嘉定十七年,大宋换了新皇帝,新皇帝暂时还没有对国内产生什么影响,国内一切如常。 也就在同年(1224年),好像约好一样,西夏和金国,全部先后换了新皇帝。 去年夏献宗李德旺即位,顺应朝野臣民的要求,改变其父神宗推行的附蒙侵金国策。乾定二年(1224)二月,乘成吉思汗远征西域之机,秘密派遣使者与漠北未被蒙古兼并的诸部落联络,企图结为外援,抗击蒙古。 蒙古得悉西夏阴怀异图,五月,成吉思汗平定西域后回军,顺道攻打夏西部沙州(今甘肃敦煌西),城中军民坚守半载,牛羊马驼殆尽,终于顶住了蒙军的进攻。同时,蒙古总管华北诸军的国王孛鲁从东面攻入夏境,九月,攻破银州(今陕西米脂西北榆林河与无定河汇合处东南),夏兵数万人战死,守城主将塔海被俘。 西夏虽然损失惨重,但蒙古的这次打击,坚定了夏国变侵金为联金的决心。十月,献宗采纳右丞相高良惠策,遣吏部尚书李仲谔与金通问交好,称弟而不称臣,各用本国年号。金亦遣吏部尚书奥敦良弼至夏报成和议。此后,西夏由附蒙侵金转变而为联金抗蒙。 北边的金元光二年十二月(1224年1月),金宣宗驾崩,在挫败了兄长完颜守纯的夺位阴谋后,完颜守绪即位为帝,改元正大。 此时蒙古屡屡犯金,金面对蒙古和南宋的夹击困难重重,面对危局,完颜守绪力图振作,即位后立即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内,大胆起用完颜合达、犯人完颜陈和尚等将领,胥鼎等文武兼备的致仕官员;对外,改变宣宗的对夏、宋政策,与西夏与南宋停战、和解,也曾试图联夏联宋一起抗蒙,但原历史未能成功。 嘉定十七年,西夏、金、宋三国同时换了皇帝,其余两国都感受到蒙古的威胁,大伙都想联合在一起,共击蒙古。 而历史上的南宋,居然反向操作,联蒙灭金,可谓一大奇迹。 十月初,赵与芮登基后第一件重要的事情来临。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派来平章政事、英国公胥鼎出使南宋,求见新皇帝赵与芮。 胥鼎是山西繁峙人(汉人),金朝重臣,英国公,平章政事,级别仅次于丞相,如此重要的人物来宋,还是第一次。 金国宣宗时,采取了南掠的政策,不停攻打南宋,弥补西北方向被蒙古打击的损失,当时国内胥鼎是极力反对的,因此还被罢官。 完颜守绪登基后,重新起复胥鼎,此次派来胥鼎,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但金宋两国是世仇,更有靖康之耻,消息传到临安,临安城里已经有大量的士人表态,拒胥鼎入境。 十月初二。 慈明殿内,赵与芮老老实实站在杨太后身前。 杨太后脸上微笑,很满意的看着赵与芮。 赵与芮如今贵为官家,对她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此时正在和赵与芮谈立皇后的事:“谢家女儿端重有福气,可立为皇后,与芮你看如何?” 赵与芮笑道:“一切都听母亲的。”杨太后现在已经是他母亲了,俞氏已经不是。 杨太后又道:“你看过道清,总得要你满意才是。” 赵竑妃子的事情上,她栽了个跟头,两夫妻天天吵架,加上史弥远又为赵与芮订亲了贾玉华,所以杨太后故意说,还要赵与芮自己满意才行。 赵与芮毫不犹豫:“谢小娘子知书达理,端重大方,与芮喜欢的很呢。” “如此就好。”杨太后欢喜的点头。 当天两人简单谈了下,基本决定要立谢道清为皇后,贾玉华为贵妃,另有秦卓女儿秦楠、府中小桃、俱为妃。 赵与芮还想立徐氏为妃,被史弥远和杨太后一口拒绝,但同意召徐氏进宫,在身边侍侯。 和杨太后说完后,赵与芮想了想,突然道:“与芮能不能去看看钟夫人?” “。。”杨太后愣了下,想到以前赵与芮被钟夫人针对,据说还被骂的狗血淋头,估计赵与芮想去报仇的。 杨太后当然也对钟夫人不爽,把钟夫人打入冷宫之后,她也过去耀武扬威过,看着钟夫人当时可怜巴巴的样子,杨太后非常痛快。 世人都是如此,一旦得志之后,就想报复以前羞辱过他们的人。 第173章 当年的皇帝,真是选对了 杨太后想到这里,便微笑道:“与芮去看看钟夫人也好,不过你现在贵为官家,冷宫之中也有不少宫女和内侍,一切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的意思,你不要太羞辱钟夫人了,她现在也是你名义上的娘。 “与芮知道了。”赵与芮表情得意,耀武扬威的走出慈明殿。 杨太后笑着摇头,钟夫人啊,伱也有今天? 出了大殿后,外面的胡松立刻跟上。 “去冷宫。”赵与芮洋洋得意道,一边走一边还大声道:“那钟夫人,去年骂的朕很爽是吧?哈哈哈,也有今天。” 胡松不动声色左右打量,不远处还有慈明殿的内侍和宫女,想必都听到陛下这么大声的话了。 他快步跟着赵与芮,走出院子后就道:“陛下,内侍董宋臣,想投靠陛下。” 董宋臣是慕容英的人,内东宫勾当官,以前是胡松上司。 八月宫变时,史弥远和姚必之处死了慕容英好多心腹,但没有弄死董宋臣。 因为董宋臣这人相当活络,平时从来不得罪姚必之,属于那种左右缝源讨好各方的人。 这种人一旦有事,必然就是墙头草。 他当过胡松上司,对胡松也不错,所以胡松才敢在赵与芮面前说这句话。 “朕知道了。”赵与芮淡淡的应了声。 想了想后,赵与芮又道:“你先用着他,但重要的事情,不能信他。” “小的明白。”胡松赶紧点头。 赵与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和董宋臣不同,董宋臣是个两面讨好的人,今天朕得势,他能站在朕这边,若是赵竑得势,他可以坚定的站在赵竑那边。” “历古以来,这种两面讨好的骑墙派,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胡松心神一颤,重重的点头:“小的明白,小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只会永远忠心陛下。” 赵与芮立刻伸手拍拍他肩膀:“朕不是说你,上次你拼命跑出来示警,为朕立下大功,朕把你当兄弟一样,更何况,你我本来就是一家人。” 胡松动容,表情有些感动,皇帝确实对他不薄,不但直接晋升为都知,更是私下给了一万贯铜钱和大量的珠宝还有棉绸,每月还有额外的补贴给他母亲和妹妹,等于是变相补给他,这是两宋宫内,没有任何宦官能享受到的待遇。 他母亲去年为全县令生了一个儿子,胡松现在和全县令是一家人,当然和皇帝也是一家人。 没错,曾经的全保长,如今已经是庆元府定海县县令。 全保长是买来的官身,又非京官出身,不能知定海县,所以只是县令。 原知县李宗勉现在是知象山县,兼浙东沿海制置司副使。 一刻钟不到,两人来到瑶华宫。 赵与芮也是第一次来南宋冷宫,看到现场也是目瞪口呆。 瑶华宫说是宫殿,其实就是几间简陋的破屋围成一个小院,院内荒草丛生,差不多有半人高。 他来到院子里时,正好看到黄裳和诺儿两人在院中拔草。 这大概是历代皇宫里条件最差的冷宫了。 “陛下,叩见陛下。”黄裳和诺儿看到皇帝来了,赶紧纷纷下跪。 赵与芮愣了下,便问:“钟夫人呢?”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一间破屋。 胡松和黄裳他们站在外面,赵与芮直接走了过来。 他刚从后宫一路过来,几乎没看到有军士。 皇城司的人只把守后宫重要进出口,后宫进来后,就看不到有军士。 后宫有少数内侍和宫女,也很少会出现在冷宫附近。 所以这会瑶华宫里,也就他们几个人。 一年多没见钟夫人,钟夫人变了不少,原本明艳照人的美貌,也有些黯淡无光。 她一身素白长裙,静静坐在屋子里看书。 看到赵与芮进屋,她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时,脸色和祥,完全没有以前惊艳的感觉。 赵与芮感觉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或者,这才是真正的钟夫人? 赵与芮上前,恭恭敬敬的叫道:“与芮拜见钟娘娘。” 钟夫人似笑非笑看着他,片刻后就问:“与芮当了皇帝有什么不同?” “心急如焚。” “哦,与芮急什么?” “有些答应过别人的事,还没能做到。” “与芮答应过别人什么事?” 钟夫人当年可没说自己要什么,但赵与芮已经猜到了。 两人说到这里,便没再说话。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夫人长叹道:“你先出去吧,你不可在此久待。”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也知道,你现在说了不算。” “等你真正能说了算,你再来瑶华宫。” 赵与芮一脸无奈,只好转身出门。 他今天来瑶华宫,其实就是表明心意,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你帮助了我,我一定会回报你,只是现在,我说了不算。 走出屋子后就看到黄裳。 黄裳年纪比他还小,这次也是立下大功,当时是冒着风险救了胡松。 事后姚必之还想毒死他,还好被赵与芮劝阻。 “你俩好好干,把这里的杂草清理干净,打扫干净,朕不想看到这么破败。” “是,陛下。”两人赶紧又跪下。 回去的路上,赵与芮心情有些烦燥。 这次虽然当了皇帝,但身边的文官一个没能进京,史弥远很小心,庆元府赵与芮的心腹和文官们,俱得到重要和提升,但全部还是按在庆元府。 进京之后,赵与芮身边居然没有可以说话和商量的人。 武官之中,只有牛宝转任皇城司干办官,唯一带进临安的武官。 他现在很需要在京城能商量的文官和武将。 但满朝文武,大部份都是史弥远和夏震的人,如何选择是个大问题。 他思来想去,可以先启用真德秀,而且历史上理宗赵与莒上台后,也重新启用了真德秀。 真德秀在知泉州和提举泉州市舶司时,做了一些改制,做的相当好,赵与芮的两浙市舶司都是学的真德秀。 真德秀当初还弹劾了赵与芮,启用真德秀,可以证明赵与芮用人无私,不计前嫌,应该会得到一些非史党的支持? 赵与芮现在迫切需要一些非史党的支持,因为史弥远废立赵竑助他上位后,朝中非史党是敢怒不敢言,私底下都不认同这个新皇帝。 如果他再打倒史弥远,那简直满朝都是敌人。 在一路思索中,他来到皇城北侧东华门宫殿,这边主殿是选德殿,牛宝平时就驻守这里。 孝宗时,这边是皇帝主要的活动殿,到宁宗时,主要活动殿改为垂拱殿。 大伙通常都是这样,隔代皇帝换个地方。 所以到赵与芮后,主要办公和召见大臣们的地方,也改到选德殿。 他以前不是皇帝,能整天带着牛宝到处跑,但现在要去后宫,就不适合带着牛宝,只能让牛宝驻守选德殿。 大殿门口还有姚定章在,看到皇帝回来,姚定章立刻小跑过来,上前低声道:“丞相求见陛下,说有要事启奏。” “快宣。”赵与芮立刻道。 但他进入选德殿时,史弥远已经在殿中候着了。 真是大权臣,赵与芮心中暗暗不满,皇帝不在,史弥远直入皇城,还在内殿中坐着,放任何一朝,都是大不敬,但现在他可不敢表露一丝不满,史弥远可能是在试探他。 “丞相来啦。”赵与芮满脸堆笑,看到史弥远时,脸上就笑成了花。 史弥远上前欲跪拜:“拜见陛下。” “这里没有外人,可不用多礼。”赵与芮抢先一步又扶起他。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相视一笑。 史弥远觉得赵与芮和两年多前进京好像没什么区别,除了个子长高了。 “来人,赐坐。”赵与芮不等史弥远开口,立刻高叫。 胡松马上跑了过来,搬了张凳子。 史弥远眉开眼笑,这可是宁宗时他没有待遇,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皇帝下首。 史弥远坐下后便道,金国使者英国公胥鼎,已经到了临安,想求见陛下。 又云,史弥远他自己已经先见过胥鼎,胥鼎的意思,想和宋朝议和,开通互商,一起抗蒙。 赵与芮都没有问史弥远什么意见,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这种事情,丞相处理即可,与芮今天下午,还想出宫。” “陛下要出宫?”史弥远愣住。 “与芮想去看看球牌室,雪糖铺,看看生意如何。” “。。”史弥远不知该笑该哭,他想了想,故意道:“陛下已经拥有四海,应该用心在军国大事上。” “与芮经验不足,军国大事还得仰仗丞相和太后,还有诸位大臣。” “说句实在话,丞相莫要笑与芮,天天呆在皇城,真不习惯,与芮还是喜欢到处跑跑。” “。。”史弥远脸上挤出一丝假笑,双眼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接着史弥远假意又劝几句,赵与芮坚持要出宫,甚至想更改五天一上朝,为十天一上朝。 史弥远略惊,提醒他缓缓。 说你新皇刚登基,不能这么干,等明年或后年,可以改十天一上朝,史弥远甚至想,到时你想一个月上一次朝都可以,老臣满足你。 赵与芮这才表示满意。 两人说到这份上,史弥远对新皇帝赵与芮放心不少,心中更觉的当年自己选赵与芮,真是特吗的选对了。 第174章 陛下还在等什么? 赵与芮最后又提了几件事,一是加封自己原来的母亲全氏为敏德夫人,追封生父赵希瓐为荣王,二是升迁自己原来的大哥赵与莒为县令,进封文康侯,食邑一千五百户,食实封六百户。 表弟全勇进封武康侯,食邑一千四百户,食实封五百户,进迁正七品武翼大夫,差遣为信州府御前驻军左军副将。 前面说过,南宋绍兴议和后,像各地守军,如镇江府、建康府、池州等都称之为御前诸军,又叫屯驻大军。 各地屯驻大军兵力不同,像两浙,西北等靠近战线和京都的多,信州所属的江南东路兵马也不少,但主要在建康府。 信州是南宋产矿重地,又负责铸钱,所以当地有一个左军编制驻守,员额为一千八百人,实际只有八百人不到。 全勇挂了个副将,基本不去军营,就在矿场。 当然,这些地方小事史弥远是不知道的,也没兴趣理会,他注意的是赵与芮比较念旧,以前的徐寡妇还要封妃子,以前的舅舅表哥,母亲哥哥都要封赏。 念旧的人啊,当然是好。 史弥远全都同意了,心里对赵与芮非常认可。 赵与芮又道,可起复真德秀,让他再知泉州,提举泉州市舶司。 史弥远大惊失色,问道,当年真德秀,可是弹劾你的。 赵与芮道,就事论事,各为其主,真德秀赚钱很有一套,泉州市舶司干的不错,这种大臣就应该放在有用的位置上,让他在泉州干到退休,帮朝廷赚钱才是。(言外之意,只要不让他回京就好。) 史弥远不由对赵与芮刮目相看,突然觉得赵与芮很有气度,有容人之量。 十月初五,朝廷重新启用真德秀,满朝震惊,大伙私下也佩服新皇帝赵与芮。 接下来朝廷全力准备赵与芮的婚事,赵与芮每次上朝,基本不管事,也很少说话,下朝后就喜欢微服往宫外跑。 正直的朝臣们对新皇帝很失望,但史弥远对他越来越放心。 而朝廷之外,金国试图和南宋联盟的事,遭到南宋群臣一致的反对。 十月初八,工部侍郎兼国子监司业兼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乔行简上书称:“强鞑渐兴,其势已足以亡金。昔吾之仇也,今吾之蔽也。古人唇亡齿寒之辙可覆,宜姑与币,使得拒鞑”。 乔行简已经看到蒙古的强大和野心,极力赞成与金联盟,共抗蒙古,甚至他说,如果能让金国顶在前面,哪怕继续交纳岁币都可以,朝廷应该让金顶在前面,和金讲和,通商互市,支持金国,然后得到发展的机会。 乔行简相当大胆,提出继续岁币金国,以为屏障,全力支持金国顶在前面打蒙古,大宋在后面继续发展的策略,凭良心说,原历史上用不用乔行简这策略,南宋都得灭亡,因为皇帝不行。 但现在赵与芮如果能说了算,这还真是目前办法之一。 所以乔行简想上书给皇帝赵与芮,但直接被史弥远截留。 接着整个临安城就知道,顿时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当年由于金兵南下,掳取徽钦二帝北归,包括皇室在内的朝廷上下被洗劫一空。宋人对金人恨之入骨,宋朝虽多年积贫积弱,但收复失地以报世仇的呼声从来没有停止过。 朝廷大部份文武认为皇室被掳,财富被劫,土地被占,如今能偏安东南一隅,与金国有不共戴天之仇,居然还有人要继续屈辱地供给岁币。 十月底,由“太学诸生黄自然、黄洪、周大同、家演、徐士龙等,同伏丽正门,请斩(乔)行简以谢天下”。 乔行简当然没有被斩,但与金国的联盟和谈彻底失败。 金使胥鼎在临安呆了足足一个多月,多次求见皇帝不成,四处拜见南宋官员被拒,最后黯然离开。 胥鼎离开临安时脸色非常不好看,因为他来之前就身患重病,原历史就死在今年。 当天临安天气阴暗,秋风阵阵。 胥鼎站在岸边,看着富饶繁华的临安城,轻轻咳了几声,突然,哇扑,他伸手用绢挡住,打开绢时,已经满是鲜血。 “英国公。”四周随从纷纷上前,随行大理寺卿裴满钦甫,之前去西夏议和,满载而归,没想到这次出使南宋居然碰了这么大钉子。 他们住在使馆的时候,每天都有南宋士人过来高呼,要朝廷杀金使,可见宋人对他们有多忌恨。 “英国公莫要生气,咱们已经尽了力,是南宋不肯联盟,陛下也不会怪责咱们。”裴满钦甫好声劝道。 胥鼎悲愤交加:“唇亡齿寒,如此简单的道理,大宋上下,居然无人敢言——” “如今之势,内有叛民,外有勍敌,若不能与宋联盟,国家百年积累之基,河朔亿万生灵之命,不久矣-——”叫罢,他再次吐血,当场昏迷。 众金使赶紧将他其抬往船上,又派人去找宋朝医士,不料,听闻是金使生病,临安城无人敢来,拒不医治。 金使们只能将他带回船上,赶紧回国,结果死在半路。 胥鼎的尸体运回汴京,侍从们控诉着宋人如何无礼,完颜守绪勃然大怒,认为是宋人羞辱,气死了胥鼎,金宋联盟之事,彻底失败。 —— 临安城群乐院球牌室以前是秦卓家的大院子,改造后成为临安最大的球牌室。 球牌室运营了两年多,为赵与芮赚了大量的钱。 这两年下来,台球玩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赵与芮已经开始大降价,变成了平民能玩的起的娱乐。 麻将玩的人也越来越多,更有百姓私底下会自己在家私造麻将,只要没人举报,通常也不会有事,赵与芮自然也管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在外面开麻将馆就行。 胥鼎离开临安城时,赵与芮就微服来到群乐院。 秦卓早就在房间里等他,现场另有严英和秦琛两个青年。 严英现在是正八品奉议郎,差遣是两浙市舶司干办公事,秦琛是从七品承议郎,差遣是庆元府司户参军,两人都是文官,另外严英的一个妹妹,已经嫁给了秦琛,双方成为了亲家。 两人都是赵与芮当了皇帝之后升迁的,因为差遣都在庆元府,史弥远答应的挺痛快。 当时赵与芮还想以皇帝的身份,特奏秦卓为官,想了想后,暂时先忍住。 秦卓在史弥远心里印象极差,赵与芮和秦卓一起做生意,史弥远就不高兴,他决定暂时再忍忍。 目前赵与芮的大事,除了皇城司杨跃虎,就只敢和先这三人商量。 “朝中乔行简,真德秀,邓若水、陈贵谊、陈贵谦等人,皆可用。”秦卓见到皇帝立刻开口道。 他说的人,大都是被史弥远针对过,其中陈忠谊和陈贵谦是亲兄弟。 真德秀就不用说了,都被贬到家,还是赵与芮重新启用,并说永远放在泉州,老史这才同意。 乔行简因为想联金抗蒙的事,很多人站出来跪在丽正门前,要求皇帝斩乔行简,估计也是老史的授意。 邓若水在嘉定十三年(1220)六月试进士,于对策中极论史弥远奸邪,请罢弥远,别任贤相。结果,考官将若水置于末甲。但他策语传播临安,士子们争相诵读。史弥远大怒,欲加罪于若水,被人阻止。 陈贵谊任太学博士时就上书论政,请求皇帝与百姓同甘共苦。指出现今朝廷奸邪当道(暗指史弥远),百姓怨声载道,人心涣散,史弥远又是大怒,将其改迁小学教授。 陈贵谊继续上书,史弥远直接安排李知孝弹劾,将其罢官撤职。 陈贵谦是礼部郎官,因为弟弟得罪史弥远,十年未能升迁,还在原地。 秦卓上来就向赵与芮报一大堆名字,基本都是朝中不得势的正直官员,大部份都得罪过史弥远,有的被闲赋,有的被罢免,有的十几年不能升迁。 赵与芮听完后,静静想了想下。 “济州岛的事,越来越大,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早晚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和史弥远的关注。” 他们在济州岛事业是越干越大,虽然全军事化管理,全岛封闭,但谁敢保证,一点消息也不透露出来。 四海贸易严家和魏王赵与芮关系这么好,外面都传合伙做生意,再这么下去,有心人肯定会想到背后就是赵与芮在主持。 所以,赵与芮认为,得尽快夺权,不能再等。 史弥远从历史上看,弄死韩侘胄也好,废赵竑也好,都办的相当漂亮,谋定而后动,完全不给对方翻盘的希望。 一旦让史弥远发现自己的野心,史弥远很可能提前动手。 “直接杀了史弥远有没有用?”秦小胖秦琛这时道:“当年史弥远不是直接杀了韩相就解决问题了吗?” 当年老韩可是第一权臣,但被老史干掉之后,他的势力也立刻倒台了。 赵与芮和秦卓同时摇头:“这不一样,当年史弥远有杨皇后支持,军方夏震也支持他。” 所以当时杀了老韩之后,老韩手下的那批人没什么用,立刻树倒猢狲散了。 现在史弥远和杨太后,夏震还是一条心,要干就就同时干掉这三人。 但老史也好,杨太后也好,都对赵与芮不错,夏震在八月宫变时也帮过赵与芮。 赵与芮理想的方案,最好是不要在杀人的情况下,夺取权力。 但是,他并不是圣母,必要的时候,为了皇位和权力,那怕是恩人老史,也没的情面。 历古以来的皇位争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老史捧他上位,就是因为觉的他好控制。 一旦他不愿意被控制,老史会毫不犹豫的,再废掉他。 “陛下还在等什么?”秦卓这时问道。 他知道赵与芮已经在准备,而且准备的差不多,就是不知赵与芮什么时候动手。 赵与芮沉声道:“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不用在这里悄悄的说话。” 砰,说到最后,赵与芮重重的拍着椅臂,厉声道:“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岂能像老鼠一样,和心腹臣工们说话都要躲躲藏藏。” 第175章 天子亲军 嘉定十七年(1224年)十二月底,朝廷决定宝庆元年正月为皇帝大婚。 赵与芮非常高兴,向史弥远提了个意见,一是说很久没有蹴鞠,皇帝大婚当天,他想请在京所有重要文武到皇宫来看场蹴鞠,他想亲自下场,踢最后一场,因为以后,他身为皇帝,恐怕不能再踢球了。 史弥远当时听的一个头两个大,皇帝喜爱蹴鞠,他当然早就知道,没想到现在当了皇帝还念念不忘,简直和当年徽宗一样,不过皇帝好歹说了,只踢最后一场,以后不踢了,史弥远便点头同意。 皇帝大婚,满朝文武都要进宫拜贺,多加一个看球的项目,似乎也不错。 婚礼原本定在正月二十八。 但进入宝庆元年后立刻发生了一件大事。 正月十四日,朝廷还在准备皇帝大婚之事,被禁在湖州的赵竑却派王春向朝廷举报有人造反。 原来在去年底时,当地县尉潘壬和潘丙兄弟及堂兄潘甫等人对史弥远擅自废立很愤慨,于是与山东李全联络,准备拥立赵竑为帝。 结果到了约定日期,不见李全一兵一卒。潘壬等人遂组织起一帮盐贩和太湖的渔民,半夜进入湖州城,将赵竑拥入州衙,黄袍加身,要立他为皇帝。 赵竑号哭不从,最后与他们相约说:“你们能不伤害太后、皇帝吗?”众人答应。于是取出军资库的金帛和纸币犒劳军队,假托李全在城门张榜,历数史弥远废立皇帝之罪,说:“现在领精兵二十万,水陆进讨,直捣临安。 湖州知州谢周卿还以为真的,立刻率领官员前来恭贺。 但等赵竑到天亮时一看,现场全是一些太湖渔民以及巡尉兵卒,一共不满百人。 赵竑再蠢也知道此事不会成功,他立刻反水,派遣王元春告诉给朝廷。 消息传到临安,史弥远又惊又怒。 同时他也感觉到下面有些官员靠不住。 赵竑称帝,知州谢周卿居然还带官员拜贺? 朝廷立刻调派殿司正将彭任前去讨伐,但彭任的部队到时,事态已平息,彭任诛杀了潘氏兄弟。 接着史弥远都没问皇帝赵与芮的意思,直接以皇帝名义下了道圣旨,逼赵竑在州治自缢。 正月二十三日,年轻的赵竑在湖州自杀。 史弥远毫不犹豫的杀了赵竑,进一步让赵与芮感觉到老史的凶狠。 赵与芮听话时,老史能把他当儿子一样,赵与芮要是不听话,搞不好下场和韩侘胄和赵竑一模一样,老史到时恐怕不会是废了他,而是直接弄死他。 赵竑的闹剧短短十天不到就结束了,朝廷继续准备赵与芮的婚事,时间还是正月二十八日。 —— 也就在正月十四湖州变乱时。 济州岛的西面严家港口,一艘艘大船正纷纷停靠。 济州岛经过两三年的建设,西港做为主要的进港口,越来越大,现在可以同时纳容七八艘三千料以上的大船停靠。 今天一大早,二十几艘大船从南宋方向过来,然后靠岸。 第一艘大船是一艘五千料大海船,看起来通体崭新,应该是新造的海船,非常壮观。 轰隆,随着两块跳板连到岸边,一个肤色微黑,面情凶狠的高个青年第一个跳到岸上。 信州府御前驻军左军副将全勇已经十八岁,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瘦小的少年。 在信州矿场呆了两年多,又先后成亲生子,他现在看起来非常成熟,而且由于常年的自律和训练,全勇浑身都是肌肉,一看就是比较凶猛精悍。 “全副将。”济州岛上一个身影也小跑过来。 “哈哈哈,陈准备将。”全勇上前,重重抱了下陈小刀。 陈小刀可是赵与芮第一批训练的少年,现在也早就成亲生子,安家在济州。 两人好久不见,亲切的抱了下。 接着走到边上,只见那艘五千料船上,一波波的人正往船下走。 “这次来了一千三百户,共五千一百零八人。”全勇向陈小刀道:“俱是矿场出身,所有成年精壮,受过一年以上的训练,拿起刀枪,披起甲,再打几仗见见血,就是精锐了。” 陈小刀自己就是王府训练出身,当然知道王府训练的人,纪律严明,远超任何宋军部队。 “加上前几批,信州已经来了五千户。”陈小刀道:“这是当年陛下要求的最低数。” 原来这两年,全勇已经陆续往这里送了五千户过来。 “每户有一壮丁,这边还有多少,现在能凑多少人马?”全勇问。 “李统领(李平夏)那边有五千人马在训练,水军有两千。” “差不多能凑一万了。” “应该用不了这么多,这批人先安顿好。”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下午时,刚来的一千三百户里,每户成年精壮被叫到某处集合。 三百人一批。 他们到后,发现现场有朝廷文武官员在。 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看到朝廷官员后都觉的奇怪。 此时有人突然拿出什么,大声高唱:“朝廷有令,陛下招募精兵——成立皇帝亲卫,天子亲军--” 大伙一听,原来是皇帝要征招亲军,想从他们当中募军,顿时纷纷表情古怪,有人不是很想当兵,但他们在信州训练有素,这会大伙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出声,所有人站的笔直,一动不敢动。 南宋经常强制招兵,所以老百姓意见很大,还会有举家迁逃的。 但现在这批人都受过训练,四周又有精兵守卫,当然不敢有异议,只能先听着。 听了一会后,好多人表情又舒展开了。 这边说,朝廷要训练精锐步骑,优先从信州矿工中挑选,天子亲军,待遇从优,不剌字,不分级,通过考核即可。(因为南宋以前按个子高低确定军饷多少,现在明显表示不按个子高低来,只要通过考核就行,一视同仁。) 原来他们在信州时,每家每月打底三贯,然后按挖矿和其他成绩有奖赏。 现在招募为天子亲军,每户分田五亩,前三年,亩税三成,三年后,亩税一成。 普通军人,月钱五贯(两贯铜钱,其余为会子),军官更多,十年期满,可以退出军营,田也不收回,亩税回到二成。 所有军人的儿子,将来优先可以招募为军,如果参与科举,军人后代,可加分,又言,以后大宋科举,为百分制,天子亲军后代参与科举,可加十分,若有立功,则加更多的分。 军人的儿女愿意读书上学,由皇帝出钱,免费读书。 现场官员噼里叭拉说了一堆,仅五贯月钱就让人眼睛一亮,因为其中有两贯是铜钱,收入是达到南宋以前普通军人近五倍。 以前当矿工,全家月入才三贯,现在一个人月钱就五贯。 更何况现在的田价这么贵,分田五亩就是几十上百贯。 这种条件开出来,现场大部份都愿意参军。 这些人在信州五万多户矿工中挑选出来,当时在矿场就是看中他们比较精悍,经过训练之后,大部份对当兵排斥不大,更何况现在这么好的条件。 最终这一千三百多户到岛上后,不愿意当兵,选择做其他事的,不到一百户。 也就在同时,西港这边在准备新兵,北港仁和港那边,靠近高丽,平时很有宋人的船过来,因为按要求来往宋船都从西港走。 此时北港这边,大量的船只正在排队,全勇刚带过来的船也在这里。 他有点震惊的站在船头,看向远处走过来的兵马。 一列列披着札甲,牵着战马的兵士正往港口登船。 他虽然来了济州好几次,但从来没有深入过岛上,这是第一次看到表哥在岛上训练的精兵。 哗察哗察,现场除了札甲鲜亮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杂音。 全勇以前训练队列是已经感觉到纪律严明的好处,但看着全副武装的军队加上纪律严明之后,更加的震憾。 对面像一条条钢铁长龙,浩浩荡荡,所有人兵甲鲜亮,精神高昂,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真特娘精锐。”全勇看到后面忍不住大骂。 “还不行。”身后传来李平夏的声音:“他们还没有正式上过战场,见过血。” “得打几仗,见见血,才能真正算精锐。” “我怎么感觉无敌了?”全勇笑道:“这么多札甲,表哥下了好大的血本。” 李平夏傲然道:“也不算多,制札甲比较慢,这会才两千具不到,但这已经是咱大宋最强的着甲率了,没有一支大宋军队能比。” “走。”全勇最后挥手大叫:“带他们去京师见见血。” “见见血。”李平夏也是深深吸了口气,内心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跟了陛下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现在吗? 此次济州动员八十多艘大小船只,训练了一年以上的四千精锐步营,一千水军,加五百匹战马,带火炮二十门,前往京师,岛上另有留守一千步军,加刚刚招募的一千多人在训练。 另船上带有仿造禁军衣甲一千副,以为备用。 庞大的船队自济州出发,先到定海县附近,定海水师冯德山带两千定海水军与船三十艘与其汇合。 两军合计七千人,从海上直奔京师。 第176章 史弥远留了心眼 宝庆元年(1225年)正月二十八日。 大宋新皇帝大婚。 此次婚礼将在选德殿举行,然后在大庆殿宴请群臣,皇帝与民同乐。 赵与芮这才知道,南宋因为皇城太小,像大庆殿的牌匾经常换来换去。 他登基时,大庆殿换成文德殿。 状元殿试时,大庆殿改成集英殿。 皇帝过生日,和宴请群臣时,就改为紫辰殿。 皇帝祭拜先祖,还要改成明堂殿。 可以说南宋大概是历代皇朝对自己最节俭的一个了,历任皇帝也没有改过宫中格局和扩建。 今天大庆殿改成了紫辰殿,主要是为了宴请臣,原本是京师七品以上文官,五品以上武官可以入宫与皇帝同庆,但赵与芮特别要求把武官也放到七品,另差遣实职在统领以上,包括皇城司提点以上都邀请入宫,婚礼当天除了宴请,皇帝还要每人发十斤雪糖,同时鼓励大伙多买雪糖,支持庆元府南宋国产雪糖。 皇帝不但要请客,还要发现在最火的雪糖,史弥远当然不能拒绝。 不过他也比较小心,留了平叛的彭任在外面,说是负责临安城防。 彭任于今天一大早,城门打开时进的京师,按说他平叛回来后,立刻要上交兵符,然后遣散兵马回各营。 但史弥远故意打个时间差,让彭任先继续拿着兵符,等皇帝婚后再处理,同时却立刻下令,提升彭任为副统领,但枢密院先不出文书,说要等皇帝圣旨,又是打了个时间差。 这样做的好处是,彭任不用进皇城,还能带着兵马守在皇城外待命。 两宋对军权限制的很厉害,枢密院有发兵权,但没有统兵权。 三衙有统兵权,却没有发兵权。 按宋制,凡要动兵,先有皇帝圣旨到枢密院,拿枢密院兵符,给统兵大将,才可发兵。 三百人以下,用一虎一豹,三百人以上,五千人以下,用两虎豹。 史弥远在位时,动过两次兵马。 杀韩侘胄时,夏震只带了几十人,所以不需要兵符,圣旨还是杨皇后和他假诏的。 八月赵竑宫变,史弥远在宁宗活着时就用了皇帝圣旨,让郑发统兵三百,以保护魏王名义。 之后宁宗病死,史弥远用兵符和夏震一起调动了上千人,进宫之后,才补了假圣旨,其实又是违规操作。 这次皇帝大婚,要宴请统领以上军将。 史弥远做事非常谨慎,又留了个心眼,让彭任晋升副统领的文书和圣旨晚一步,把彭任留在外面,并且没有收回彭任的兵符。 前面说过,此时整个临安城,只有殿前司和步军司,马军司在建康。 殿前司十一个军,步军司四个军,两军约九万五千人,接近十万人左右。 殿前司有统制十三,统领二十一,侍卫步军司有统制级五人,统领级十人。 其中彭任在去湖州平叛前为正将,他是史弥远心腹,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借这次平叛为刷功绩,回来后就提为副统领。 加上皇城司的提举王斌,提点杨跃虎、方刚、徐有忠,整个临安有资格参加皇帝婚礼的武官,约五十多人。 彭任刚刚带了平叛的两千兵马回来,暂驻守皇城北部步军司后军大营,负责临安城的戒备,以防还有赵竑同党在当天搞事。 他是唯一一个不用进皇城的统领以上武官,除他之外,当天临安统领级以上重要将领,俱在皇城内。 上午六点左右,皇城里已经开始婚礼。 古代皇帝成亲非常麻烦,像明朝时,皇后要单独举礼,等过段时间,再娶其他妃子。 好在南宋没这么讲究,今天是一下子把礼全办了。 顺序上是先和皇后谢道清行礼,然后再与其他妃子一起。 按杨太后和赵与芮商量,谢道清为皇后,贾玉华为贵妃、秦楠为淑妃。 这三个排名最前的皇妃,赵与芮都是刚认识不久,有的只见过一两次面,比如贾玉华和谢道清,而秦卓女儿秦楠才十一二岁,小的不得了。 真正和他有些感情的小桃,为贵仪(九嫔之一)。 徐氏直接是宫女,连个才人都没给,但允许她随身伺候皇帝,也算给了赵与芮面子。 婚礼过程比较繁琐,皇帝和一批相关重要的官员,史弥远等会先在选德殿,其中读召书都要读好一会。 上午九点,毛同来到丽正门。 赵与芮登基后,毛同从指挥升为干办官,也算进了一大步。 他刚认识赵与芮时,不过是个小小押正,班长级别的,一转眼,他已经是皇城司十位干办官之一,仅次于提点提举的存在。 丽正门今天有两队人,约五十多,毛同的人占了一半,另有一小半俱是钱斌死后,王斌提举皇城司,从禁军带来的人马,替换了原来皇城司的人。 现场还有内东门勾当官董宋臣和高班陶胜,负责进出宫门检验,因为今天进出宫门的比较多。 “都特娘打起精神。”毛同带着两心腹正在皇城里巡逻,来到现场后就高声大叫起来:“陛下体恤兄弟们,等下值后,每人可以领五斤白糖,五贯礼钱。” “多谢陛下。” “陛下万岁。”现场哈哈大笑起来。 人群中有少部份是禁军调过来的,因为步军司王斌和方刚两人都到了皇城司,跟过来一大堆人。 他们都是愣了下,接着想到有赏钱,也纷纷叫了起来。 “听说大家乐球牌室,后面十天打五折啊。” “陛下与民同乐,与天同庆,哈哈哈,这下可以好好玩玩了。” 众军士都在交头接耳,毛同正要转身离去。 突然外面叫道:“站住。” 大伙纷纷扭头。 “是蹴鞠队。” “这么多人?” “回将军,每队二十五人,共五十人,咱们是踢大场,一边十一人呢。”外面有人赔着笑。 “陛下的蹴鞠队来了,快开门。”毛同叫道。 轰隆隆,沉重的丽正门轰然打开。 赵溍和赵平兄弟站在最前面,雄纠纠气气昂的,好像他两兄弟是主角似的。 两人今天分别代表一个队,进皇城踢表演赛,还是比较志高气仰。 赵与芮进京登基后,可没忘了这些老兄弟,纷纷给了文散官的从七品朝散郎。 当时赵与芮还想给实职的,比如门宣赞舍人。 但到了史弥远处后,压而不决,后来就没了消息。 赵与芮没办法,给两人各弄了一个文散官,先拿着俸禄再说。 两人刚进来,两侧皇城司军士就有人上前搜身。 新任提点王斌的部下押官李开,本来想带人上去搜身,不料有人抢先一步已经在摸赵溍和赵平。 李开犹豫了下,只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不好意思,两位朝散郎,例行公事呐。”搜身的人一边搜一边陪笑道。 “无妨,应该的。”赵溍和赵平可想到会有什么事。 以前两人都不喜欢蹴鞠,前两天皇帝突然召见他们,要让他们各带一队来玩蹴鞠,谁的队踢赢了,到时官阶升一级,这把两人给激动的。 此时赵溍父亲赵葵为淮西安抚参议,手下练有强勇、雄边二军,共五千人,吕文德、余玠两位南宋后期重要将领俱在其军中。 赵平父亲赵范为淮东安抚副使,兼知扬州(扬州知府),俱是南宋地方重要官员。 正月十八,赵范向朝廷请调弟弟赵葵带强勇、雄边两军五千人马驻守宝应,以防备金军,史弥远打算在皇帝大婚之后答应,同时召赵葵回来面谈。 赵氏兄弟非常尊重史弥远,有什么事情和文书,必上报史弥远,从来不报给宁宗。 宁宗死后,也从来不报给赵与芮。 年轻的赵溍和赵平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俩今天带蹴鞠队进来代表了什么。 蹴鞠队哗啦啦涌进来五十多人,除了两队各有队员二十多人,还有什么领队(如赵溍赵平兄弟),副领队,队医,后面还有拉拉队和表演嘉宾。 正是来自观文院的兰儿她们,每个人都带着琴啊筝的,乐器东西装了好几车。 守卫没想到还有女的进来,身边也没有宫女检查,只能请两个内侍董宋臣他们检查。 “兰儿姑娘要在宫里唱曲了,这下要名扬天下。”毛同笑着道。 兰儿和灵儿捂嘴笑道:“多谢陛下和太后给咱们机会呢。” “几时唱曲,到时我得去听听。”毛同又道。 两人说话音,宫门口有点乱,后面有人要进去,前面要一个个搜身。 皇城司有点烦燥,有些人就马马虎虎起来,反正纷纷放行就是。 片刻之后,连上唱曲跳舞的女子就有六七十人的队伍从丽正门进了皇城,然后由董宋臣带着,先安排到大庆殿左边阁楼去侯着。 整个婚礼非常长,大概到上午十一点时才完成,接着皇帝换了衣服,亲自下场,每队十一人,在大庆殿南侧左边院子里踢了场球。 场地有点小,但他们发挥不错,人影横飞,很多官员还是第一次看蹴鞠,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皇帝大概下场踢了两刻钟,满头大汗的收工,四周一片欢呼声,都说皇帝踢的好。 约十二点时,改成紫辰殿的大庆殿开始大摆宴席。 第177章 左右兵符 皇城司提点杨跃虎正站在大庆殿前看着四周。 大庆殿前面一百步外就是南宫门,再一百五十步外就是丽正门。 南宫门的人全是王斌的人在守着。 大庆殿到南宫门中间有四块平地,刚刚踢球也是在这里,现场官员都在等着,等大庆殿摆好宴席就要依次进殿。 这附近约有十四队皇城司,每队五人。 南宫门那有两大队,约二十人。 这几十人里,有些是杨跃虎的人,有些是王斌的人,但不管是谁的人,今天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皇帝非常警惕,皇城司的人除了杨跃虎和毛同、徐有忠等廖廖几个人,没有人知道今天要干什么。 皇帝不打算动用皇城司的人,因为里面很多都可能靠不住。 杨跃虎自己带着两心腹和一队人马在左右巡逻,连他的心腹,跟了他十年,他都没说今天要干什么,可见皇帝有多小心。 “这些人踢完了,把他们带到大庆殿左殿,那边安排了午饭。”杨跃虎这时对一个心腹道。 那心腹押官愣了下:“他们不出宫吗?” “还有歌女在午宴跳舞,跳完舞后,他们与歌女们一起离宫。”杨跃虎道:“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跑,就呆在左殿。” “诺。”部下心腹转身而去。 杨跃虎抬头看看天:“特娘的,到午饭时间了,走,咱们也吃饭去。” 他也带着自己一队人往西去。 驻守宫城的皇城司轮流吃饭,到了午饭时间,也是要吃饭的。 四周军士们看着这些踢球的到了左殿后,刚刚广场上满是人影,顿时变的空荡荡的。 大伙也齐齐舒了口气。 广场上全是人,看着压力挺大的,而且这些踢球的,身体素质都挺好,看起来比较精壮。 见到所有人到了左殿,也有人开始去准备吃饭。 左殿大门,站着两队人,一边五人。 提点徐有忠正大声道:“让他们在里面呆着,没事不要出来,等跳舞唱歌后,立刻送他们离宫。” “诺。”四周两队人大声回应,徐有忠转身就走了,很快来到大庆殿后面的垂拱殿,这边有内侍宫女在,徐氏也在这里,正指挥人把好几个大箱子抬进来。 大箱子都热呼呼的,里面放着给蹴鞠人吃的饭,一会要抬到大庆殿偏殿。 “玩蹴鞠的都是陛下的人,你们小心点抬饭,莫要翻洒。”徐有忠大叫道。 内侍和宫女们纷纷答应着。 正午时,宴席即将开始,他们这边的饭菜也抬到了大庆殿。 —— 两刻钟前。 临安城北天宗水门附近,一艘小船飞快靠岸,上面有人直接牵了匹马到岸上,驾,一路快马跑到风波亭附近。 南宋国子监也在这附近,另有钟友的家就在风波亭和国子监中间。 钟夫人在宁宗时得势,钟友家是皇帝赏赐,占地上百亩,非常之大。 这人快马跑到钟友家,砰砰砰敲门。 很快里面有人打开房门,正是赵与芮的心腹少年,如今的皇城司指挥季虎儿。 “船队距离保安水门还有十里。”刚来的人喘着气大叫。 “好。”季虎儿立刻道:“你马上回去,让船队加速往前。” “诺。”这人又骑着马疯狂往天宗水门去。 季虎儿匆匆跑回院子里。 院子里很多人正在着甲,大部份人都已经穿好。 禁军准备将李平虎正穿最后一片札甲,同时打量四周。 四周有一百多人,全是十八岁到二十岁的精壮青年,据说以前都是魏王亲卫。 魏王当了皇帝之后,这一百多人被安排在皇城司。 但今天他们都不值守,全跑到钟府来了,到了钟友府上后,大部分人立刻更换禁军衣甲。 所以禁军准备将李平虎身边除了七八名心腹外,所有的兵马都是皇城司的人假扮禁军。 另一边,皇帝亲随内侍胡松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看起来全是圣旨,他身边还有两个内侍,徐飞,高明,都很年轻,才十五六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刚刚跟胡松到这里,现在看到四周全是甲士,都吓的不敢出声。 “别慌。”胡松这时安慰他们:“你们跟着我就行,让伱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知道了,胡都知。”两少年内侍赶紧低头道。 “好了没有,走。”李平虎看大伙衣甲换好,大手一挥,砰,打开房门,带着一百多禁军冲出街上。 途经御街时,有个球牌室里,突然哗啦啦又冲出几十个,加入队伍中。 走到另一条小街时,某个后院突然大门打开,又冲出来几十个人,还牵了十几匹马加入队伍。 他们一路走,人马越聚越多。 快到枢密院时,赵与芮第一次进京带进来的五百人几乎凑齐了,但他们分成两部,走在前面有几十人,另数百人远远跟在后面。 枢密院门口守门是皇城司的人,大概有十人左右。 突然看到街口浩浩荡荡的人马,门口守门俱是吓了一跳。 “圣旨到。”胡松拿着圣旨,带着李平夏和几十个军士直冲枢密院。 季虎儿还认识守门的皇城司人,那人看到季虎儿也是大惊失色:“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别管,退下就是。”季虎儿厉声道:“咱们带着圣旨来的。” 十个皇城司人员面面相觑,俱没敢出声,站到一边。 李平虎一挥手,后面有人把这十人押进枢密院里面,解了他们的兵器,门口立刻换成了十个身穿皇城司衣甲的赵与芮人。 枢密院里今天没多少人,七品以上都进了宫,只留下八品九品的一些小官儿,突然看到禁军进来,所有人都被吓到。 胡松不管他们,进来就召集所有人宣旨,读的飞快。 十几个低级官员跪在地上,听的一头雾水,但好像听明白了。 赵竑谋反,临安城中还有同党,皇帝要召集禁军,捉拿同党。 圣旨就是过来要兵符的。 “兵符在哪?”李平虎厉声道。 枢密院有十二房,这些人基本都是各房的人,听到季虎儿的声音,大伙胆颤心惊的抬头互看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宁宗时,以丞相兼枢密使,现在枢密使史弥远不在,几位副职也不在,圣旨来拿兵符,显然就是不合规。 李平虎一看众人不出声,一手按在刀上:“再问一次,兵符在哪?” 人群中突然有人站起来:“在‘在京房’。” 众官员回头,却是一个从九品监当官。 季虎儿大喜:“你带我们去。” 此人赶紧起身,带着他们往‘在京房’。 “你叫什么名字?”季虎儿道:“什么官职。” “回将军,下官叫宋科——” “好,很好,陛下会听到你的名字,你放心。”季虎儿道。 宋科脸上顿时挤出谄媚的笑容。 到了在京房后,发现里有重锁锁着放兵符的大门,据说要枢密使和副使两人以上一起才能打开。 “砸。”李平虎二话不说,叫人砸锁。 轰隆几下,大门被砸开,里面的抽屉还有锁,继续砸,终于找到两对兵符。 宋代的虎符上篆刻着“某处发兵符”。 下铸虎豹为饰,左右符各五。 右五符存放枢密院,左五符给五个重要的统兵大将。 调动三百人以下,用一虎一豹,调动五千人以上,用双虎豹。 但现场只有双虎豹,李平虎立刻就知道,彭任手上有双虎豹,史弥远身上可能擅自带着一对。 他逮着宋科就问,果不其然,彭任手上有,史弥远还真带着一对在身上。 他又问还有几对左符在谁手上? 宋科道,他也不知道,这是军中机密啊,只有枢密院副使以上才知道。 李平虎也不管了,没有皇帝的圣旨,没有右符,史弥远和夏震又在皇城里,其余京师的统兵大将,就是得到消息,也不敢擅自调动兵马,他一把抓起仅余的两对右符,等于控制了别人再调动别人兵马的权利。 离开“在京房”后,李平虎又把枢密院的大印拿了过来。 接着便道:“吏房谁负责?” 马上有人瑟瑟发抖的站出来。 “把禁军最近五到十年以上没晋升的,都头以上武将名单找出来要多久?” “最少半个时辰。” “最近十年内晋升最快,指挥以上名单要多久?” “半个时辰。” “李莫。” “末将在。” “你带一百人守着枢密院,任何人不能进出,名单出来后,立即派人送到宫中。” “诺。” “我们走。”李平虎带着其余的人飞快离开枢密院。 出门之后,李平虎不停吩咐身边人,身边陆续有人离开队伍,向临安城各处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出现在保安水门附近。 临安城有两道水门,一是北面的天宗水门,第二是东南角下的保安水门。 保安水门在临安城东南角,位于太医局以东。 保安水门连接钱塘江,外面到临安的大船,从杭州湾直接能开进钱塘江,然后从钱塘江可以进入保安水门。 但这边三千料以上大船很难进,只有三千料以下中小船能进,进去后,就沿着水道到了临安城里,通常南宋全国各地进贡京师的物资,都是从保安水门进城。 其他船只和商船,由城北天宗水门走后世的(京杭大运河位置)进京。 正月的临安有些寒冷,驻守这段城墙的是禁军步军司兵马。 今天外面天冷,即便正午阳光普照,但城头上的人,不到平时五分之一。 水门平时都开着,偶而会有船只进来,一般都是官船。 前几天皇帝大婚前,进来的船比较多,最近这几天一天也见不到几艘船。 “碰。”保安水门不远处,守将许顾正和三个同事在打麻将。 第178章 是陛下要造反? 临安城里私下打造麻将的越来越多,赵与芮的麻将从五十贯降到十贯。 许顾也喜欢玩,专门和同事几人凑钱买了副,每到当值时,就在城墙下面的角楼里打牌,反正也没人来检查。 现场许顾最大是个准备将,另三个是指挥级。 四人经常打牌,当值打,下值到许顾家里打,有时还会去群乐院打,玩的不亦乐乎。 要说这麻将,真是好玩啊。 四人正在打牌,突然。 “圣旨到。”外面传来高唱声。 许顾先是莫名其妙站起来,接着大惊失色:“快。” 众人七手八脚,赶紧把麻将什么都收起来。 外面已经有军士冲进:“许将军,宫中来圣旨了。” 许顾转身从另一侧拿过帽子戴上,脑子一片迷糊,现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旨? 难道要升老子官了?也不可能? 像他这种准备将,除非大规模调动和升迁,单个的晋升调动,根本用不到圣旨,枢密院的行文就可以。 屋子里聚集了十几个人,他们四个在打牌,有人在观看,大伙都是不想这么冷的天到城墙上去,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随着大门被推开,一个内侍拿着圣旨出现在众人身前,内侍后面,赫然跟着李平虎。 李平虎同样是步军司准备将,赵与芮登基后提拔,与许顾相熟。 “步军司后军二将准备将,许顾接旨——” 许顾目瞪口呆,但还是赶紧跪下,四周顿时哗啦啦跪了一片。 很快许顾听懂了,圣旨里说朝中有奸孽乱党做乱,可能是赵竑藏在禁军中的余孽,想在皇帝大婚时闹事,皇帝要调防兵马。 先让许顾召集部下回自己大营,保安水门交给禁军步兵司左军三将李平虎部防备。 许顾心头一颤,心想又要被杀一批了。 当初钱斌做乱,事后皇城司押官以上的人,查出钱斌部下心腹的,被杀了很多。 想到前几天赵竑刚刚作乱,禁军里估计又要杀一批。 许顾这级别从来没接过圣旨,只是起身后还是感觉怪怪的。 他把圣旨拿到手上,自然也分不出真伪,因为这确实是真圣旨。 但他想到什么,问李平虎:“李大哥,可有枢密院兵符?”他这边部下有超三百人,调动的话,必须要兵符的。 你要替防我?你的兵符呢? 李平虎不动声色拿着兵符晃了下:“还请许将军带兄弟先行一步。” 许顾隔空看了眼兵符,脸色顿时大变,李平虎虽然没给他,但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有右半边,没有左半边。 这左半边在谁手上,许顾当然不知道,但李平虎没有左半边就来调兵,这——不合规吧? 不对,这不是不合规,这简直就是兵变造反。 大冬天的,许顾突然感觉到额头上冷汗直冒。 但对方手上有圣旨?这特娘算什么事?是陛下要造反吗? 他也不知说什么好,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在场中,房间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叭。”李平虎一手按在刀柄上:“陛下圣旨,和枢密院的兵符都在这,你想抗旨吗?” 许顾心中骂娘啊,伱们这是不合规啊?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再想到今天统领以上都进了皇城,不由暗暗震惊皇帝的手段。 许顾左右看看,身边部下都是一脸懵的表情,且手上全没有兵器,这要反抗,肯定咱们先死? “李将军。”就在两人相恃不下,外面有人匆匆跑进来,递给李平虎两样东西。 李平虎转手就递给许顾,然后上前小声道:“许兄弟在大营等上几个时辰就好,此事与你无关,很可能立下大功。” “草尼娘的李平虎。”许顾在心中大骂。 入手两样东西,一样是他婆娘头上珠钗,一样是他儿子脖子上挂的小金锁。 八月宫变,史弥远押着钱斌和罗亮等皇城司诸将家属前往皇城,皇城司的人打开宫门比谁都快,没想到这招皇帝也学了过来。 许顾没办法了,只好咬牙道:“末将遵旨。” 许顾刚把人叫下城墙,就听到身边有部下在议论,远处江面好像出现大量的船只,不知是什么贡物又进贡到京师了。 许顾不哼声,当没听见。 集合好他的人马后,李平虎派了三十个甲士跟着他,一起回步军司后军二将驻营。 这三十个人全副武将跟着他,有人手上还抱着一大堆文书样的东西。 许顾一边走一边扭头,他的部下都兴高采烈,谈论着各种事情,丝毫不知道现在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 因为这么冷的天可以回营,大伙都挺高兴的。 他部下有四五百人,但只有一半不到带了兵器,很多人连兵器都不带。 没办法,临安城多少年没有敌军逼近,他们守城的都纪律松散,很多人上值都不愿意带兵器。 带甲的就更少,整个部队没有一具完整的步人甲。 反观他身边三十人,个个身上穿着禁军的步人甲,而且走路不紧不慢,一看就是精锐。 他想过突然发作,会不会被这三十个人全部杀光?看他们精锐的模样,我的人好像打不过啊? 就算打过了,下面往皇城打吗?还是去通知彭任? 人家有圣旨,有兵符,他啥也没有,谁会跟着我干? 关老子屁事,老子奉圣旨的命令回防的,许顾毕竟不是夏震心腹,左思右想着,感觉自己没必要犯风险。 关键部下们也未必会跟着他。 对面明显也不怕他反水,就派了三十个人跟着他。 就在他若有所思时,身边三十人突然叫道:“陛下要招天子亲军,许将军回营后,可以多多宣传。” “啊?”许顾惊讶瞪着眼睛。 接着这三十人就在四周许顾部下中开始说了。 “兄弟们,陛下要在京师诸军中招募一批精锐,另成一军。” “每人月钱五贯。” “各位兄弟回去后可以考虑考虑,凡力气较大,个子较高,能披部份步人甲者,优先。” “五贯月钱?真的假的。”有人惊叫,这比皇城司还高多了。 “君无戏言,陛下能开玩笑。” 众军士纷纷有些心动。 “只要你们愿意加入,可于下月开始,轮流到皇城司上一指挥大营报名。” “这段时间,你们多多宣传,有兄弟两人,同伴三人等一起报名的,还另外有赏钱。” 军士们交头接耳,都忘记了水门的事,全在议论皇帝要建新军的事。 “月钱只是一部份,还有很多福利,明天应该有公告贴遍整个临安城,各大军营,大伙可以找识字的一起去看看。” “我们今天也带了十副。” “好勒”有人配合着叫道:“朝廷终于舍得花钱啦。” “陛下万岁。” “万岁。”人群纷纷叫道。 等他们到了大营,这三十人拿出公告,走到营中到处张贴。 顿时大营里鸡飞狗跳,大伙纷纷来观看皇帝招募亲军的公告。 许顾看着他们在张贴,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每份公告下面,都有皇帝用印。 他犹豫了片刻,走到其中一人身前问:“像末将这样能报名加入皇帝亲军吗?” “都可以。”那人道:“任何武官被选中,官升一级,月钱加升。” 许顾眼前一亮:“月钱多少?” “许准备将这样的,估计得翻倍,还有赏田。” “还有赏田?”许顾惊叫。 “以前我大宋只有文官有在职田,陛下说了,以后武官也得有在职田。” 许顾心中长叹,这大宋啊,又要变天了。 接着他看到有人想离营,估计想上街玩,但那三十个甲士守着营门,让他们不要乱跑,还有人找到许顾,让他约束好部下。 许顾果断的应了。 —— 也就在他们回营的同时,远处的钱塘江面上,一排大船正快速靠近。 此时城头和水门上面全是赵与芮的人,李平虎让人清理岸边地方,不时紧张的查看天色,约一刻钟不到,船队终于靠岸。 随着李平夏满身带甲踩到临安的地面,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军士飞快上岸集合。 “什么时候了?”李平夏上岸后立刻问。 这次赵与芮说时间很重要,因为皇城里时间都是算的死死,几时完成婚礼,几时宴请群臣。 而他们进宫,一定要掐好时间,可以提前,不能晚来。 “午时五刻,差不多刚好。”李平虎道。 “马车呢?” “都准备好了。” “把火炮抬上马车。” “走。”李平夏厉声道:“按陛下分配,各司其职。” 当浩浩荡荡的兵马奔跑在临安城中,整个临安城的天空也好像变的不一样。 此时临安城上街头人来人往,到处是人,很多百姓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兵马进来,大部份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平夏的兵马进来后,一分为三,一部往彭任大营去,一部往皇城,一部往禁军殿前司、步军司官署、中书省、翰林院等几个重要地方。 三道黑色铁流,像三条黑龙,穿梭在京师之中。 史弥远肯定想不到,这会还有人用船栽着大量兵马,由水门进京,毕竟历史上也没有谁这么干过。 —— 皇城北。 禁军殿前司前龙猛军一将大营,彭任也在和部下们在营中打麻将。 麻将这玩意啊,现在在军中最火,因为军将们最喜欢在营中打牌。 龙猛军是太宗时起的番号,保留到南宋。 是殿前司十一军之一。 彭任平叛前是一将正将,借平叛之功,史弥远升其为龙猛军副统领。 但皇帝要召统领以上进皇城参与宴席,史弥远打了个时间差,升迁文书没下,彭任以正将名义,没交兵符,带两千兵马暂驻龙猛军大营。 “胡啦。”今天彭任运气不错,已经连胡了三把。 四周部将们纷纷夸赞,彭任也是眉开眼笑。 正打的开心,突然外面大叫:“圣旨到。” 接着有个都头跌跌撞撞跑进来:“彭统领,大事不好,好多兵马,还有圣旨来了。” 彭任脸色大变,赶紧推开麻将,带着诸将出房,一边怒道:“谁让他们进来的?” 第179章 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部下结结巴巴,对方有圣旨有兵符。 关键兵马很精锐,挡不住啊。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一股奇怪的声音,诸将凝神听后,脸色俱是大变。 轰隆隆的铁骑声震击着大地,这声音再清楚不过。 彭任披甲都来不及,匆匆跑出去,刚出门口就看到远处黑压压一片骑兵,已经冲进大营,一边跑一边举着圣旨和兵符大叫:“圣旨到,圣旨到。” 大营里各部军士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热闹似的围在四周。很多人兵器,衣甲都没有。 两千人闹哄哄的挤出来,看到骑兵后,大家都脸露震惊之色。 因为南宋京师很久没看到这么多骑兵出现。 在绍兴议和之后,马军司已经调到建康,更何况马军司原本也没多少战马。 虽然这些骑兵训练才一年左右,骑术一般。 但因为全部武具,场面相当震撼,吓唬吓唬这些京师少爷兵是没问题的。 南宋此时能打的兵马都在西北方向,京师禁军的素质,远远不如边军。 “来都何人?擅长军营可是大罪。”彭任带着人迎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示意部下召呼人手,很快身边围了一百多人。 对面人马和他们差不多,但个个披甲,极为精锐,给禁军强大的压迫感。 “龙猛军一将正将,彭任接旨。”胡松又拿出一副新圣旨,高声大唱。 彭任表情一凝,愣在当场,身边诸将都看向他。 彭任可是史弥远心腹,他眼珠飞快盘旋起来,突然厉声道:“哪来的圣旨?” “皇帝在大婚,根本不会下圣旨,你们是不是赵竑叛军,来人,召集兵马,集合,集合。” 他一边大叫,一边后退,准备召集兵马对抗李平夏。 禁军们左右观望,不知所措。 对面要是普通百姓他们肯定早上了,关键看起来全是精锐。 突然,不远处传来哭喊声。 接着前面黑压压的兵马,纷纷散开。 彭任顿时眼都绿了。 只见妻儿小妾,都被人拖到前面。 他身边诸将的妻儿小妾们也跟在后面。 季虎儿时间有限,也就捉了七八个军将家人,但已经足够了。 李平夏再次高举圣旨,厉声大叫:“彭任平叛归来,擅自扣压兵符,拒不上缴,有不轨之心,我奉陛下之命,捉拿彭任,敢反抗者,如同造反,全家诛斩。” “圣旨和兵符都在此,谁敢说假?”季虎儿也举起手中兵符。 “假的,都是假的,放箭,放箭——”彭任大叫。 但四周无人回应,大伙都看着圣旨兵符。 禁军诸将也不是傻子,对面明显比他们更精锐,谁敢擅动,更何况家属还在那边。 “你们都想被诛全家吗?把兵器放下。”李平夏厉吼道。 当,他话音刚落,前面有个禁军就把手中兵器扔了。 这下好了,当当当,现场响个不停,大伙纷纷扔掉兵器。 “圣旨-——到-——”胡松高唱,拿过圣旨往里走。 “哗啦啦”现场禁军纷纷跪下。 彭任又惊又怒,还想鼓动心腹部将,但部将中突然有人直接跪下:“末将接旨。” 彭任回头一看,是郭成勇。 这是郭成璋的族兄,郭家曾掌控禁军近三十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有人在禁军中的。 郭成勇一跪,彭任的几个心腹也赶紧纷纷跪下。 “驾。”前面李平夏一提战马,身先士卒,直冲上前。 禁军们纷纷避让,放下武器再跪下。 彭任脸色涨的通红,看着李平夏带着大股兵马上来,只能一声长叹,准备跪下。 “你好大的胆子,敢私动兵甲,以下犯下。”李平夏一声狂吼,人到马槊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寒光闪过。 哧啦,彭任的脑袋冲天而起。 李平夏勒马停下时,轰隆,彭任的身体才重重倒地。 四周无不惊恐失色。 胡松这时举起圣旨,诸将无人敢抬头,纷纷趴在地上。 圣旨上说,彭任今天辰时不到就已经进京师,却拒不上交兵符,是为谋反大罪。 但皇帝只诛首恶,如果大伙能举报他的不轨,可以不计较。 圣旨读完,胡松把圣旨交给一个准备将。 那人双手抖个不停,匆匆看了眼后,立刻道:“是真的圣旨。” 但其实圣旨上只有皇帝大印,而赵与芮登基时,有垂帘同亲政五个字,这意味着,宫中发出的圣旨,必须还要有太后的印才有效。 但这会哪能想到这些,就算想到了也不敢说。 李平夏等众将起身后,立刻大声问道:“彭任兵符是不是没有上交?” 部下纷纷回应是的。 “这不是造反是什么?”李平夏厉声道。 他话音刚落,郭成勇立刻道:“末将要举报彭任,在湖州时,与赵竑曾单独密谈了半刻钟。” “好,郭将军,伱把详细写出来,我禀报陛下,必有重赏。”季虎儿大喜道。 这下好了,另几个彭任的心腹部下们,也纷纷开始举报。 李平夏看在眼里,心中长叹,果然被陛下猜中了。 当年朝廷要对付岳飞,把岳飞一抓起来,岳飞心腹部下纷纷反水,开始控诉岳飞。 这大宋的军将们啊,没几个有骨气的。 这时有小宦官进营开始张贴公告。 “陛下要招募皇帝亲军,欢迎大伙踊跃报名--”李平夏到后,先带人解了这两千人的兵甲,然后开始洗脑征兵。 皇帝亲军,排面大,嘘头足,待遇高,众军将士看到公告,纷纷强烈要求申请加入皇帝亲军。 —— 大庆殿上。 歌舞刚刚结束,皇帝举杯与众臣同饮,大伙都喝的红光满脸,相当兴奋。 突然外面牛宝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御案前,低声俯耳,和皇帝说了些什么。 皇帝微微点头,举起杯子,缓缓站了起来。 堂下所有人纷纷抬头,看向皇帝。 史弥远并没有喝多少酒,保持着头脑清醒。 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赵与芮的表情和气势和以前有所不同。 以前他每次看到赵与芮,都感觉赵与芮有些猥琐或者谄媚。 但此时的赵与芮,表情端重,脸色严竣,身上隐隐有股摄人的王者气息。 “肃静。”突然,站在皇帝身边的姚定章大声唱道。 群臣们慢慢安静下来,但有些武官喝的比较多,陆陆续续还在大声说着什么。 刷,皇帝的眼睛凛厉的看向那桌武官。 武官们很快发现气氛不对,也慢慢安静下来。 整个大殿,慢慢变的诡异般的安静。 史弥远不由抬头看了下对面的夏震。 他们文武各在一边,对面夏震也凝惑的看着他。 “今日是朕大婚之日,按民间的习俗,朕已经成家立业,算是成年人了。” 说到这里,赵与芮嘿嘿一笑:“诸位爱卿以后可别再把朕当小孩子了。” 堂下哈哈一片笑声,很多人都笑了。 赵与芮话音刚落,便有人突然站了出来,接着高唱:“陛下,臣有本奏。” 众大臣纷纷看去,却是礼部郎官陈贵谦。 陈忠谦被史弥远压着,干了十年礼部郎官没有动弹,相当憋屈。 “陈爱卿你说。”赵与芮立刻道。 “陛下正当壮年,如今又已成亲娶妻,臣请太后和丞相,还政于陛下,让陛下亲政。” 嘶,此言一出,大殿里很多人倒吸一口冷气。 史弥远和夏震还有杨太后三人,更是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八月宫变就在不久前,宫中的鲜血还没有干透,没想到有人居然又提出这个问题。 史弥远面露震惊之色,还没反应过来,朝臣中又走出一人,跪在地上:“臣附议,恳请太后与丞相,还政于陛下。” 乔行简又站了出来,接着又陆续几个官儿都站出来附议。 后面出来这些人还真不是赵与芮叫的,有的是七品小官,想从附新皇,有的可能早看不惯史弥远,当众发难。 这下大殿里彻底炸锅了。 “大胆。”有人一声暴喝,跳出来对着陈贵谦大骂:“陈郎官你何剧心,陛下大婚,普天同庆,你敢挑拨君臣和母子关系,臣弹劾陈郎官,居心叵测,心怀龌龊,请陛下罢其官职,下其诏狱。” 正是侍御史李知孝,史弥远四木三凶之一。 李知孝于今年由监察御史,升迁侍御史。 侍御史是御史台的二把手,主管辅助御史台事务。 他就是史弥远的疯狗,叫他咬谁就咬谁。 他一开口,御史台六名监察御史纷纷上前,轮流叫着要治陈贵谦的大罪。 但这还不够,史弥远眼色往边上看了几眼,他的部下心腹们也一个个站出来,要治陈的大罪。 这些人叽叽喳喳一顿叫,陈贵谦、乔行简等正直忠厚之人,那里说的过他们,陈贵谦满脸通红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年青的皇帝一挥手。 “住口。”御案前有人厉声大喝。 突然大叫的人正是牛宝。 牛宝身高体大,很是威猛,突然一声大喝,更是中气十足。 堂下被吓了一跳,喧闹的场面也慢慢安静。 史弥远不可思议看着牛宝,这种场合是你能开口的? 赵与芮不动声色从上面走下来,牛宝紧紧跟在其身后。 “今日是朕大婚大喜之日,诸位爱卿不用争吵,朕就想想问问。” “认为朕还需磨炼,不用亲政的,请站出来。” 皇帝此言一出,下面再次哗然,所有人面面相觑,相互观望。 史弥远觉的情况不对,他赶紧再看了眼夏震。 夏震回头看向王斌。 王斌心领神会,立马起身往殿门外去。 第180章 谁敢再动? 那李知孝不知死活,继续往前站了步:“臣恳请陛下,将陈乔等人,治罪下狱。” 刚刚六名监察御史里,有五人继续站出来:“请陛下将陈乔等人治罪下狱。” 只有一个姓周的御史,眼珠转了几下,这次没有跟随,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气氛不对。 接着余铸、林介、薛极、宣缯,包括以前和赵与芮关系不错的梁成大等史弥远亲信纷纷站出来,要求皇帝治陈乔两人大罪。 他们没说反对皇帝亲政,但这意思也是很明显。 随着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原本犹豫不决的官员,也纷纷站到史弥远那边。 王斌还没走到殿外,现场已经站了有七成官员,反对皇帝亲政。 史弥远脸上不由露出洋洋得意的微笑。 满朝文武大臣都反对你,皇帝你还想亲政吗? “好了好了,官家只是和大伙开个玩笑,官家快坐下,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呢。”这时杨太后也站了起来,微笑着示意皇帝坐回原来的位置。 伱好好听话,今天的事,大伙当你喝醉了。 “还有吗?”赵与芮根本不理杨太后,继续道:“还有人要治陈乔两人的罪吗?” 回应他的是,陆续有人站出来。 转眼间,七成变成了八成,八成官员反对他亲政。 史弥远这时也站了起来:“陛下醉了,来人,扶陛下后殿休息。” 夏震顿时看向殿外,殿中很多武官也看向殿外,大伙都等殿外甲士进来‘请’陛下回去休息。 可王斌已经离殿,怎么半天没反应。 —— 几乎在王斌走出大门的同时。 大庆殿偏殿里,内侍黄裳出现,他匆匆跑进偏殿大叫:“看到烟火了,看到烟火了。” 穿着蹴鞠服的李平豹、全四、陈峰等人原本正在吃饭,闻言纷纷扔掉手中的饭菜,掀起刚刚抬进来的大箱子。 哗啦,箱子里的余下的饭菜倒了一地,最下面铺了一层油布,再把油布掀掉,露出里面亮闪闪的几十柄短匕首。 “嘶”大殿里几个内侍和宫女惊呆了。 “别吵,谁敢出声,杀了他。”黄裳对着几个宦官厉声喝道。 徐氏也示意宫女们不要出声,都站在原地。 所有人吓的不敢动。 全四他们纷纷拿起匕首往外走去。 刚到门外,就看到徐有忠正站在左侧,身后跟着一队皇城司。 他对面还有一队皇城司,有另一个提点方刚的人。 “你们干嘛?”谁让你们出来的? 那方刚的人看到他们出来,顿时警觉起来:“先进去,等通知。” “都是是陛下的人。”徐有忠走过来,站到这人身后。 这人正想说什么,徐有忠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前面全四袖子一抖,扑哧,一刀捅进他的心脏处。 扑哧扑哧,现场赵与芮的人纷纷上前,短匕首贴身捅杀。 这些皇城司的人都来不及拔刀,转眼间就被捅翻。 跟着徐有忠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恐的站在原地。 徐有忠事先也没和这些部下说,这时大声道:“发什么呆,跟着陛下升官发财了。” “铮”他拔刀而出:“快去召集兄弟们,先守在桥廊上。” 说罢和李平豹等人赶紧往大庆殿正门去。 那边同样有两队人,包括大庆殿远处,桥廊更远的地方都有人。 那边两队人已经看到这边的异样,有人立刻指着惊呼:“不好-——” 话音未落,扑哧,身后有皇城司的人对着他们就捅。 后面都是牛宝的部下,也是赵与芮自己训练的心腹。 几人惨叫连连,倒地的同时,李平豹他们已经冲过来。 就在这时,王斌正好走出大殿。 迎面就看到地上全是横七竖八的人,赵与芮的人正对着地上躺着的人继续捅。 “嘶”王斌倒吸口冷气,脸都绿了。 “不——”他转身就往里跑,同时想大叫:“不好了。” 但这个不字刚出口。 扑哧,背后正中一刀。 李平豹手中的短刀,飞掷过来,一击而中。 “轰隆”王斌的身体重重栽倒在大门前,距离一丈不到就能进入大庆殿。 他绝望的抬起头,还能看到里面诸多身影,他拼尽全力想说话。 突然就感觉到脖子后面一痛,李平豹一脚踩在他脖子上,哧哧哧,几刀就把他的头给割了下来,然后提在手上。 他起身转头,南宫门那边已经发现大庆殿门口不对劲,正陆续有人冲过来。 而杨跃虎也从另一侧带着一股人马出现。 “砰砰砰”更远的地方,天空中突然又窜起好几道烟火,李平豹长舒口气,知道陛下的大军已经到了丽正门。 陛下对时间要求很严格,来人果然及时。 “有人冲上来了。”全四这时看向身后。 “别管他们,有杨提点带人挡着,走,咱们先进去。” 李平豹大步跨进大庆殿内。 —— 李平豹说的没错,李平虎、全勇等人的大军已经到丽正门。 他们这波有三千人,是训练时间最长,也是最精锐的三千人,其中有一千人都披有济州岛自造的札甲。 这些里人里的一半,将来要替换皇城司,驻守皇城,保护赵与芮。 李平虎他们距离丽正门不到一百步时,门外已经有守军发现大股甲兵靠近:“有甲兵来了。” 门外的甲兵先是愣了下,然后发现来者不善,赶紧往里跑:“关门,关门。” 跟着王斌过来的原禁军指挥李开,一手按在刀柄上,厉声道:“快去通知丞相和殿帅,召集人马,关——” 门字还没说出来,突然感觉不对劲。 他猛的回头。 毛同手起刀落,狠狠一刀。 扑通,李开的脑袋直接翻滚到地上,鲜血喷了毛同脸上全是。 毛同干了皇城司半辈子,这也是第一次杀人。 砍了李开之后,他自己也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原来砍人这么爽? 此时皇城司的人正在关门,没想到毛同突然一刀砍了李开。 两边各自人马不由面面相觑。 皇城的门有点厚重,左边推门的是李开的人,右边推门的是毛同的人。 双方全部呆在场中,片刻之后,还是李开的人先反应过来,赶紧继续把门往前推。 毛同的人也跟着反应过来,转身拉着门往后拉。 双方不约而同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还愣什么,杀啊。”毛同也反应过来了,厉声大叫:“跟着陛下,升官发财,杀反贼。” “杀。”毛同部下都是当年守卫魏王府的一批人,和赵与芮都很熟,经常在当值时打台球,知道魏王仁厚。 现在老大都动手了,外面还有甲兵来,他们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丽正门顿时一片喊杀声,双方挥刀就砍。 双方都不是什么精锐,也缺少训练,但李开被毛同杀了,部下难免有点慌张,加上外面甲兵越来越近,转眼之间,李开的人就被杀的四散而逃。 哗哗哗哗,随着李平虎和季虎儿的大军冲进来,毛同全身是血带着部下站在门边,看着心情激荡,表情振奋无比。 陛下的大军如此精锐,大宋何人能敌? “看到没有,这是咱们的兵马,是陛下的兵马,陛下万岁。”毛同振臂高呼。 “陛下万岁。”丽正门前此起彼伏的喊声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皇城。 —— 大庆殿内的人都神色古怪的看着皇帝。 丞相史弥远已经开口,要把皇帝架走,可怜的皇帝,当个听话的傀儡不好吗,为何想亲政? 大伙都同情的看着新皇帝。 “请陛下到后殿休息。”丞相史弥远再次道,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赵与芮居然敢当众发难,想夺权亲政,史弥远很失望。 老臣为了你上位,费了多少心思,帮了多少忙? 没有老臣,你还在绍兴玩泥巴呢。 简直不知好歹。 不过他刚刚杀了赵竑,现在显然不能再杀赵与芮? 可以先囚禁在宫中,然后另选贤能。 宁宗在时,要求十五岁以上宗室,现在宁宗死了,十五岁以下也可以,更好控制? 电光火石之间,史弥远已经把后面的事都想的七七八八。 就在这时。 哗哗哗哗,外面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似乎有大量的兵马靠近。 夏震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直接快步来到史弥远身边,俯耳低声道:“要不要?” 用眼睛做出一个狠毒的神色,意思是,要不要一会,把皇帝处死在后殿? “先不要。”史弥远也低声道:“等找到继位人选再说。” “恩。”夏震点头微笑。 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此人身上没有披甲,全身是血,右手拎着一把短刀,左手拎着个脑袋,刚到门口就随手一扔,扑通,那东西一路滚到大殿中间。 所有人定睛看去。 “啊呀。”有人吓的一屁鼓坐到地上。 正是新任提举王斌的脑袋。 李平豹、全四、陈峰等人穿着踢球的衣服,纷纷涌了进来。 他们没带什么大型兵器,都是手持短匕首。 赵与芮每次出宫,会带几箱铜钱银子进宫,就这样慢慢把匕首带进宫。 这些蹴鞠的人带着兵器的人一冲进来,大殿里的人就感觉到大事不妙。 有些原本站着支持史弥远的人中有反应快的,赶紧坐了回去。 那郑清之反应最快,看到王斌的头掉到地上,想都没想,赶紧先坐回原位。 但现场还是有几十名武官的,并且大部份刚才都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中年武官不是谁,看到这么多人凶神恶煞手持利器冲进来,弯腰抄起地上的凳子,厉声道:“大胆,你们想干什么?来人啊-——” 他话音未落,全四和陈峰已经冲到他身前,同时也在叫:“保护陛下。” 扑哧扑哧,现场一片惨叫声,两人手起刀落,刀刀要害,这中年武官身娇体胖,行动迟缓,哪经的起他们干,几下就被捅翻在地。 边上原本也有其武官抄起凳子,有人还拿起桌上的酒瓶,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想当兵器。 一看到这武官的下场,吓的纷纷扔掉手中的家伙,一动不敢动了。 “谁敢再动?谁动杀谁。”李平豹持刀跳到桌子上,大声厉喝。 满朝文武瑟瑟发抖。 嘶,史弥远和夏震两人则倒吸口冷气,差点把屎吓出来了。 第181章 史弥远大势已去 场面瞬息扭转,李平豹等人手持利器,护在皇帝身边,同时控制住全场,整个大殿,无人敢动。 王斌在地上的脑袋和刚才那武官的尸体告诉他们,谁敢乱动,谁就会死。 刚刚想看着皇帝被拖出去的人,现在都是瑟瑟发抖中。 史弥远和夏震惊惧交加的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大骂:“上当了。” 今天要被赵与芮一锅端。 谁也想不到,皇帝会在大婚之日突然发难。 京师高级武官都在皇城,除非有人能拿到兵符才能发兵救他们。 但现在,就算发兵了,他们也可能先被杀。 “为何会变成这样?”史弥远非常不甘心。 就在史弥远心中又惊又怕又后悔的时候。 外面丽正门的全勇和李平虎已经带着大股甲兵冲进南宫门。 李平虎手持圣旨和兵符,边冲边叫:“奉陛下圣旨清君侧,诸兄弟放下武器,不然格杀勿论。” “清君侧,正朝纲,定君臣,安万民。” “天佑赵宋,陛下万岁。” 甲兵们一边跑进来,一边有节奏的大叫。 很快,天佑赵宋,陛下万岁的声音冲进南宫门。 南宫门前,正有两股人马对恃。 一股是王斌和方刚的皇城司的人,还有一股是杨跃虎、徐有忠等的人马。 但王斌和方刚都不在,他们的部下都看到大庆殿门口台阶上尸横遍地,到处有人被捅倒,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杨跃虎带人拦在廊桥上,大叫陛下在清除奸臣,你们都不要妄动。 双方人数都不多,两边加起来不到五六十个人。 原本陆续有皇城司的人从四面八方过来,但李平虎和全勇的甲兵一进,皇城司不是杨跃虎的人,立刻一哄而散。 “杨跃虎。”李平虎进来后大叫。 “末将在。”杨跃虎马上上前。 “给你五百人,再带上你的人,立刻控制皇城司所有人员,凡反抗者,格杀无勿论。” 宫门外面,李平虎已经安排步骑守着,但内部还要清理一遍。 “诺。”杨跃虎大笑,转身对着身边心腹们道:“升官发财就在今天,走。” 大伙纷纷大笑,转身去召集各部。 而大庆殿内,此时非常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那‘天佑赵宋,陛下万岁’的声音越来越近。 全四、李平豹他们,一部份手持兵器围在皇帝四周,一部份堵在门口,还有一部份站在殿中诸武官身后。 武官们包括夏震、郑发、方刚等在内,没人敢动。 对方全是青壮,又是匕首,他们手无寸铁,这让他们近身一阵捅,会死的很难看。 此时的夏震还好,心中只有害怕。 但史弥远是非常不甘心,又后悔。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赵与芮,不敢相信赵与芮能谋划出这种事情来。 小皇帝哪来的兵马杀进皇城?这是史弥远最不能理解的。 我捧当他皇帝,他就这样过河拆桥? 史弥远肯定没想到,赵与芮动作这么快,刚灭了赵竑没几天,就突然对他下手。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隐隐感觉到赵与芮的可怕。 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在谋划的,而他居然一无所知,可见赵与芮有多可怕。 就在他内心纠结痛苦又害怕的时候。 “哗察哗察”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到了殿外,接着李平虎,全勇全身披甲,带着大股精锐冲了进来。 一队队甲兵冲进大殿里,所有人都是看的倒吸一口冷气。 崭新的札甲,明亮的兵器,精锐的兵士。 禁军的气势和他们根本没法比,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天佑赵宋,陛下万岁。”李平虎和全勇进来就跪倒,大声道:“末将奉旨,带一万精锐入京清君侧,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与芮心中也缓缓舒了口气。 终于翻盘了,但马上又提醒自己,这还不够。 控制住现场的人,不等于控制住大宋天下。 “周旦,郑清之。” 赵与芮大声道。 “臣在。” 郑清之和周旦两人瑟瑟发抖站到前面。 刚才郑清之和周旦也站出来支持李知孝,后来看情况不对,立刻退了回去。 “葛洪。” 皇帝又叫。 葛洪刚才没站出来,但也没支持皇帝,保持了中立。 这会听到叫他,他也只好站出来:“臣在。” “拟旨,同签枢密院事葛洪为枢密使,升右丞相。” “以李宗勉为签书枢密院事,以魏了翁为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后面这两枢密院的副职,原本是史弥远的心腹薛极和宣缯。 郑清之和周旦愣了下,立刻道:“遵旨。” 身后有牛宝拿出空白圣旨和笔墨,还有皇帝和太后两人的大印。 杨太后都不知道自己的大印什么时候到了大庆殿,她脸色发白,一言不敢出。 葛洪可没想到自己突然成了枢密使,但他不是史弥远的人,为官也比较清正,但又比较聪明,史弥远得势时,他可没得罪史弥远,现在皇帝得势,他当然顺着皇帝。 “葛洪,另两个左符(兵符)在谁那里?” “殿前司前军正将徐丰年、步军司威武军正将叶春雷手上。” “拟旨--”赵与芮飞快道。 升李平虎为殿前司前军统制,拿回兵符。 皇帝说话时,身后有胡松等几个内侍捧上来一大堆东西,然后把酒桌上的酒菜全推倒在地,堆放上去。 大伙一看,得了,枢密院的大印,中书省的大印,相关的文书,翰林院空白的圣旨,凡是需要用的到的东西,都被皇帝搬到大庆殿里了。 郑清之和周旦两人现场写圣旨,写完后当场盖印,然后拿着另一半兵符和圣旨,直接出宫。 全勇不客气的上前,在史弥远身上搜出另一个兵符。 所有人现场办公,效率极快。 皇帝无视众人,一道道圣旨不停颁出,短短半个时辰,写了几十道圣旨。 翰林院陆续有人被叫出来写圣旨。 迁薛极为中书令,升乔行简为中书侍郎。 中书令是中书省的长官,但南宋有名无职,中书侍郎是副长官,却真正掌握本省职权。 枢密院主管武官,中书省主管文官,这两个部门的长官第一时间全被赵与芮当场换了。 宣缯为尚书令,等于也是有名无实职,陈贵谦为左司朗中(左司管吏部、户部、礼部),陈贵谊为右司朗中(右司管兵部、刑部、工部。) 这两职位之前是余铸和林介,又称都司官,是南宋极为重要的权力部门。 起复邓若水为吏部尚书、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魏了翁再兼兵部尚书、徐元为工部尚书、杜范为户部尚书,杨长孺为礼部尚书、李皇为刑部尚书。 大伙在现场默默看着皇帝一道道的发下圣旨,表情怪诡。 南宋没实权的六部尚书都被换了,而且要么是被史弥远以前罢职的人(如邓若水、杨长孺),要么是赵与芮的人,其中那个徐元,大伙都没听过,后来才知道,原本是定海船场出身的七品小官。 史弥远很敏感,一看六部尚书的名单,就感觉到皇帝可能要改制,以六部尚书,来削弱丞相宰执的权力。 当天皇帝不知发了多少圣旨,除了京师中文武官员的调动。 更是连发十数道圣旨往各路。 包括,调崔与之安为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 调原四川制置使郑损为广南东路制置使,知广州。 召淮南西路安抚参议赵葵、淮东安抚副使兼知扬州赵范进京。 调淮南西路制置使曾式中任两浙西路制置使。 调杜杲为淮南西路制置使兼转运使、沿江制置使、知安庆府。 召峡州兵马监押兼在城巡检孟珙进京。 调强勇军指挥余玠到建康侍卫马军司。 召忠训军指挥王坚进京。 当天赵与芮就直接在大庆殿办公,当着上百文武官员连发四十六道圣旨。 该用印的全部用印,无论是枢密院还是中书省,或者皇帝皇太后。 所有圣旨写完之后,李平虎回来汇报,外面的兵符都收回来了,京师目前稳定,各营都在自己驻地,临安城各大城门,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此时史弥远就知道,大势已去。 赵与芮把他们都封在皇城,用最快的速度,连连颁布圣旨和军令,完全控制了皇城。 除非这时有人铁了心来营救他们,不计后果的起兵出击,但在南宋此时,基本不可能。 没有人会冒着造反和杀头的威胁出兵的。 没有兵符和圣旨,临安城十万禁军没人敢乱动,也没人动得了。 更何况统领以上的军将,现在都在宫中。 史弥远还关注到,其中另有一道圣旨,把整个皇城司五千人马换了一小半,有一千五百名定海的兵马替换到皇城司。 以全勇提举皇城司,李平豹、陈峰、毛同为提点。 以李平夏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杨跃虎、徐有忠等一些原皇城司的将官,纷纷转任禁军统制。 冯德山为步军司都指挥使,兼定海水军统制。(水军有统制,这代表着定海水军后面可能扩军,兵额可能破万) 然后殿前司统制十三,统领二十一,侍卫步军司统制级五人,统领级十人,共四十九个高级将领,全部在现场,被更换一半,另一半也是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更换完毕后,各统制统领级以上手持枢密院的文书、圣旨各着一队亲兵奔赴禁军各营,接管各营。 五个左兵符分别由李平夏,全勇,杨跃虎,冯德山,李平虎五人先拿着。 另有圣旨规定,以后兵符和唐以前一样,放在皇帝这边,不再放枢密院。 所有右兵符被收集到皇宫皇帝这里。 天黑之前,赵与芮基本稳住了京师,下面就是要稳住地方各位大佬。 但地方大佬们,主要是前线及西北方向的,两浙江两广等地比较简单。 他的圣旨今天下午就以八百里加急奔赴各地,不出意外,各地接到圣旨后,会陆续做出反应,也不知道京师发生了什么变故。 就算知道了,谁又敢违背圣旨? 整个下午,赵与芮在京师接管禁军,更换部份皇城司和禁军,所有官员都关在大庆殿不能动弹。 第182章 陛下你最大,你说了算 下午四点左右,赵与芮先把杨太后请入后殿,两人说了一会,杨太后出来后,对着众大臣道,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再垂帘听政,当还政于官家,太后走后,皇帝立刻当廷下圣旨,让太后侄子杨谷知奉化县,杨石知武进县。 众大臣顿时若有所悟。 接着赵与芮分批召见官员,有的是单个召见,有的是两个一起。 像乔行简、陈贵谦等很快高高兴兴的离开了,他们将带领京师各衙,包括枢密院,中书省等继续正常运转。 薛极、宣缯一起被皇帝叫进后殿。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态度也不错,没办法,现在刀架在脖子上,当然老老实实。 赵与芮简单直接:“你俩去洞霄宫,月钱不少你们,家属子女全去济州岛,洞霄宫呆三年后,放你们和家属团聚,到时想去哪就去哪?” “家中田产全部没收,银钱可带走,商铺可以卖掉换钱带走。” “陛下--”薛极还想说话。 “伱们只需回答朕,同意还是不同意?”赵与芮冷冷的看着他们。 南宋大部份高级官员退休,都会提举洞霄宫等道观,相当于朝廷花钱继续养着他们,这也是南宋一笔极大的开支。 赵与芮开口就是让两人提举洞霄宫,只能选同意或不同意。 两人脸色难看之极,想都不想用,现在家属都在皇帝手上。 “臣遵旨。”两人最后无奈道。 宣缯还问,能不能见家属一面? “可以,他们上船前,朕会安排。” 两人后来到岸边时才发现,啥叫家属。 南宋这会家属通常是指直系家属,赵与芮这新皇帝真狠。 薛家、宣缯直系非直系,甚至连七姑八婆亲家等家属,凡在京师的,统统送往济州岛,两家有关的直接被送走两百多人,不在京师的,在后面一段日子,继续被抓了过来,送往济州岛。 接着是聂子述、余铸、林介等和赵与芮共过事的几个官员。 处于结果相似,家中田产全部没收,银钱可以带走。 皇帝成立济州府,这几人到济州任县令,其实过去也是被架空,等于被圈禁在济州岛。 郑清之和余天锡两人一起见了皇帝。 郑清之为人不错,余天锡更是帮过赵与芮。 赵与芮也不多说,勉励了几句,让他们好好干,然后安排在翰林院,专门写圣旨,算是弄了个闲职。 然后划了个大饼,意思是,你们好好干,将来朕自然会重用。 两人当然只能表态感激。 大庆殿里的人越来越少,史弥远一直没被召见,夏震也是如此,两人坐在一起,身后是几十名禁军统领以上。 这些军将才慌。 按大宋传统,文官们应该不会被杀,他们武官就说不定了。 陆续有官员进出后殿,通常出来后就会有新的圣旨。 有些官员直接致仕,但圣旨立刻把他们的儿子亲属们升官,这在史弥远看来,肯定是和皇帝达成了妥协。 有些官员致仕到道观,出来时表情相当痛苦,这在史弥远看来,连儿女家属们,可能都没有得到好处。 到下午六点左右,大庆殿里只余下李知孝、史弥远、夏震和军将们。 “李知孝。”突然有人大喝。 “臣在。”李知孝这疯狗,这会满头大汗,表情紧张无比。 他匆匆往前走,不料前面牛宝一步拦住他:“你往哪去呢?” “不是去后殿吗?”李知孝表情要哭了。 “你不用去后殿,你去偏殿。”牛宝狞笑。 “啊。”李知孝就觉的双腿一软,完全站不住,身体软绵绵的就往下瘫。 “叭。”身后两名甲士一左一右同时夹住他,把他直接拖往后殿。 夏震和史弥远看的同是一颤,心神恐惧。 不一会,姚定章跑到大殿,对着后面大喊:“启禀陛下,侍御史李知孝下楼时,不慎摔倒,受重伤了。” 后殿传来皇帝的声音:“立刻请御医曾防为李爱卿看病。” “遵旨。” 姚定章转身,看了眼史弥远后,又跑走了。 姚必之也背叛了我?史弥远看在眼里,心中又惊又怕。 四十多位军将们如坐针毡,这些人全是禁军统领以上,现在都十分害怕。 就在这时,全勇出现,手上拿着纸张,低头看了看后便叫了起来:“步军司神武军统领卫忠。” “末将在。”卫忠已经快五十岁,年纪看着比较大,他赶紧站出来。 “殿前司——” 全勇报了六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统领,五个副统领。 报完后,他挥挥手,示意六人可以离殿。 六人面面相觑,卫忠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跪下,对着御案位置大叫:“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另几人也连忙学着他。 磕完头后,六人赶紧往外跑。 外面天色已黑,但到处都是甲兵。 门口李平虎正站着。 李平虎在步军司时,还是卫忠下属,这会他可不敢摆上司身份。 而且李平虎现在已经是统制级别。 “李统制,咱们可以回去了?”卫忠带着五人小心翼翼的问李平虎。 李平虎沉声道:“六位将军最少的七年没有晋升,卫统领已经十一年没有晋升。” “陛下认为,你们可能不是和夏震一伙的,回去吧,明日,正常上值。” “陛下英明。”卫忠老泪纵横,几乎泪奔。 皇帝接着在后殿召见禁军各统领级以上武官。 还是老套路,田产全部没收,商铺房子你们自己卖,然后银钱带走,和全家去济州岛。 每个人写下过去十年提拔的军中统领以下人员,写的越清楚,皇帝可能会开恩,如果有隐瞒,你们也知道什么后果。 皇帝又言,你们写快点,家属们还在外面等你们团聚呢。 皇帝还说,太祖开国时,杯酒解兵权,朕也不是嗜杀的人,大伙好聚好散,你们去济州做个富家翁也好。 这威胁之意很明显了,大伙只能纷纷拜谢,然后赶紧写名单吧。 最后一批军将走后,大殿里只有史弥远和夏震两人。 赵与芮再次出现,步态从容。 他现在很有信心,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大宋的天下,将正式由他说了算。 “陛下。”史弥远二话不说,直接跪下:“老臣年事已高,请求陛下恩准,致仕归乡。” 夏震也赶紧跟着,说同样的话。 赵与芮任两人跪着,想了想后,缓缓道:“今天朕要是失败了,夏殿帅和丞相,恐怕想弄死朕。” “臣不敢。”两人赶紧否认。 “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赵与芮笑道:“朕和聪明人说话,喜欢直接一点。” “丞相可能觉得,当年是你选中了朕,对朕有举荐之恩,朕不应该背信弃义,对你下手。” “可是丞相没想过,所有的一切,都是朕自己争取得到的。” 刷,史弥远满脸通红,又羞又怒。 “当年余天锡路经绍兴,是朕的舅舅主动推荐,这才引起你们的关注。” “朕就是要谢,只能谢谢朕的舅舅。” “进入相府之后,要不是朕故意装疯卖傻,丞相又怎么会觉得朕好控制,而选朕呢?” “丞相废赵竑,也只不过为了自保,朕在丞相眼里,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史弥远立刻道:“老臣从来没有居功,一切都是陛下自己的努力。” 你现在最大,你说了算。 赵与芮又道:“当年秦王赢政有一文一武两大功臣。” “王剪和吕不韦。” 史弥远不由和夏震面面相觑。 “两人一个及时放权,功成身退,得以善终,另一个抓权不肯放,下场凄凉。” 史弥远和夏震再次对视。 “从古至今,每个人,都渴望权力,朕对丞相,能感同身受。” “丞相应该害怕自己致仕退位之后,会被其他人清算,所以紧紧抓着权力不放,还要推荐自己的人上位。” “正常的,每个在这个位置上的,都会这么想。” “朕与两位相识一场,两位或多或少都帮助过朕,这样吧,你们配合交权,朕向你们保证你们和家人的安全。” “听说夏殿帅有个女儿,叫夏小墨,朕想娶她妃,夏殿帅以为如何?” 夏震心想,我能不答应吗,他憋红了脸,想了好一会,道:“臣当然没意见,但是小女,小女-——这性格——” 赵与芮想到夏青芝的泼辣,这夏小墨估计也不是善辈。 “这样吧,夏殿帅回去问问小墨,她自己若愿意,朕就娶她,她要不愿意,就算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么。” 赵与芮对娶夏小墨也不是兴趣很大,因为夏震这长相和夏青芝差很多,他还真怕是个五大三粗的粗婆娘。 他这是表态不想弄死夏震,你好好交权,朕好好待你。 接着转向史弥远:“史嵩之、史宅之、史宇之三人,朕都会重用,丞相可安心,朕向你保证,史家至少三代富贵。” 皇帝话说到这份上,史弥远和夏震也不能不答应。 而且两人有点数的,像今天这种情况,估计很难翻盘。 但赵与芮是一点翻盘的机会都不给他。 第183章 牢握军政大权 史弥远和夏震刚痛快的答应了交权,皇帝挥手,示意召人进殿。 不一会,有人进来,史弥远回头一看,发现是御医曾防。 赵与芮道:“曾爱卿有什么事就说。” 曾防大声道,他怀疑去年宁宗服的金丹有问题,宁宗死后,他留了心眼,把没吃完的金丹带回家,试验后,果然发现有毒。 史弥远脸涨物通红。 皇帝马上道:“丞相承认金丹是你送的,但不知道有毒,算是误伤。” “朕发配你去岭南,实则安排在济州岛。” 赵与芮意思很明显,要把史弥远打倒彻底,定他毒害皇帝的罪,但保证会留他的命。 史弥远肯认吗? 他不认都不行。 曾防可以指证他,而且他两个儿子史宅之、史宇之现在都在皇帝手上呢。 当晚处理完所有的事务后,已经是后世晚上十一多,赵与芮当天可是新婚,他也没敢招皇后等人,单身睡了一会,还是睡不着,心里比较紧张。 脑子里不停的想,还有什么事没做好,后面还要怎么干? 两宋历史上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兵变,通常按两宋的‘习俗’,只要皇帝即位,京师稳定,除了老赵陈桥兵变开国的时候,其他时期下面地方几乎不可能会起兵反抗。 但赵与芮可不是简单的要夺权,巩固皇位,还要改制南宋。 改制就要碰触即得利益团体,所以仅仅控制京师还是不够的。 下面就要派可靠的人下去各省,得到全国军队的控制权,接着得到全国地方的控制权。 大权在握之后,想怎么改制就可以怎么改。 当然,现在算是南宋中后期,国内稳定,国外不稳,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西夏,蒙古和金国。 只要外部没有压力,他在两三年内,必能取得全国稳定的控制权。 第二天一大早,有些人一觉醒过来后,发现京师好像变了不少。 很多百姓昨天就看到有大量军队在京城里跑来跑去,今天街上没什么大规模兵马,只有少量兵马会来巡逻,各主要街道都有巡逻披甲军士,与此同时,城中球牌室对禁军将士二折优惠,优惠时间定为一个月。 而临安府衙门在上午辰时左右,就已经聚满了人。 除了距离远的县,包括府官和钱塘县、仁和县、临安县、余杭县等各县的亲民官,监当官都已经到了现场,约有三十四人。 很多人昨晚就得到了消息。 衙门外站着甲兵,院子里正有人在读圣旨。 所有人跪在地上。 圣旨宣布,签书枢密院事李宗勉兼知临安府,考功员外郎洪咨夔为临安府通判。 洪咨夔当年因触犯史弥远,被劾落职,居家七年,到理宗上台后才复用。 现在也是,赵与芮掌权之后,第一时间启用了洪咨夔。 圣旨中任免了部份官员,像枢密院编修官刘克庄知钱塘县,将仕郎崔叔似为临安县县尉,大理寺司直游似知仁和县,施州通判程公许提举临安市舶司,武学博士李性传知余杭县等,枢密院小吏宋科知富阳县。 临安府七八成的府官和县级官员几乎被更换,有心人很快发现,大量的新任官员,都和崔与之有关。 崔与之是南宋名臣,他于去年辞官,住在广州。 原历史在辞官后,朝廷多次请他出山,他‘八辞参知政事,十三辞右丞相,’除端平元年(1234年)为平摧锋军变而暂任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外,终不出仕。 可见崔与之对南宋朝廷其实相当失望,不想出来干事,但又担心朝廷。 中间只有1234年,因为军变而出山。 当时广州有支部队,叫摧锋军,被调到建康驻守,长达四年。撤离卫戍后未过五岭,又在江西逗留了四年。这支部队转战各地,所向披靡。但各府不上报功劳,驻守期满又不让回广东,摧锋军遂于端平二年(1235年)七月发动兵变。 叛军当时由曾忠带领自江西经梅州返粤,焚惠阳,长驱至广州府城,知广州府连夜逃遁。崔与之当时正在家闲居,见事态严重,便率领民兵,带病登上城楼与叛军相见,查问叛乱原因。叛军一见,立即拜伏于城下,说明兵变缘由。崔与之派弟子李昴英、杨汪中坐吊篮从城墙上缒下,到叛军营中晓之以逆顺祸福道理,宣谕允许叛军自新。叛军大部分人归家散去,曾忠带少数人退踞端州(今广东肇庆) 大家看看崔与之的威名,等于只身平叛,人家听到他的名字就诚心拜服。 崔与之是军政一把好手,一生推荐大量的官员,其有名有姓记载下来的,就有游似、洪咨夔、魏了翁、李庭芝、家大酉、陈韡、刘克庄、李鼎、程公许、黎伯登、李性传、王辰应、王潠、高稼、丁焴、家抑、张裨、度正、王子申、程德隆、郭正孙、苏植、黄申、高泰叔、李鐊、李心传、李昴英、林略、吴彦、李荣仲、吴昌裔、黄学皋、宋翊、吴纯臣、温若春、许巨川、杨汪中等人,后来事实证明,上述官员或以道德、学问著称,或以治绩、军功见长,确实皆是难得的人才。 这人现在对南宋朝廷相当失望,不满史弥远专权,所以也不出来当官,隐居在广州。 受他推荐的魏了翁当然极力推荐给新皇帝。 赵与芮套路就比较多啊,而且比历史上的理宗更诚心。 立刻在临安府附近,大量启用和崔与之有关系的人,更把崔与之还在家里的儿子将仕朗崔叔似任命为临安县县尉。 赵与芮不信崔与之还不出来干事。 被撤换的官员,基本都是史弥远提拔,其中有些被闲置,有些直接罢免。 这样整个临安府在第二天就已经被换了波新官员。 —— 殿前司有十一个军,正副统制十三,正副统领二十一。 昨晚兵变,撤换了大量的统制和统领,整个殿前司和步军司加起来,只有六个回到原位。 但赵与芮提拔起来的人,也就一半左右,另有一小半空置是空缺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平夏带着一百多随从,拿着圣旨,兵符,来到殿前司前军大营。 这边已经召集了一个军的兵马,员额九千七百人,是殿前司最多兵马的一个军。 李平夏到时,大营里全军官兵集合完毕,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 但这会军纪比较差,大伙都在交头接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昨晚兵变的事,昨天还有新的统领来见面。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大伙还不知道。 等李平夏来到军中,当值的一位正将立刻上前,先接过圣旨,验过兵符,然后大声道。 殿前司前军人马,全部集合完毕。 李平夏看了看现场,冷笑道:“本帅看员额九千七百人,这里有九千多人?” 那正将脸色涨的通红,只好道,实额五千六百人。 握草,李平夏嘴角一抽,没想到禁军这边也是严重缺额。 临安城殿前司和步军司员额九万多人,十五个军,他来到第一个军就听到缺额,可想而知,整个临安起码要缺三四万人。 而这些缺额,以前都是被吃空饷了。 李平夏也不多说,大手一挥,身后一百多人每人拿着张纸,往人群里跑。 那正将莫名奇妙,不知道李平夏想干嘛,但只能看着。 然后就发现,这一百多人分到各处,接着召集身边的军士,开始大声朗读。 皇帝要招募天子亲军,待遇从优。 每人连读了两遍,四周围观听着的军士们,纷纷睁大眼睛,表情不可思议。 “天子亲军,要加饷了。” “五贯一个月。” “不得克扣,谁敢克扣,从统制开始砍头,诛全家。” “真的假的。” “特娘的,这是皇帝亲口说的,都在到处读了,还能有假。” “昨晚俺就听到了,龙猛军有个同乡就在营门口看到了公告。” “那俺不要在禁军,俺要去天子亲军。” “在哪报名?” “下个月开始报名,你没听吗,下个月到皇城司上一指挥大营报名。” 现场一片哗然,到处在讨论这事。 禁军大将们个个面面相觑,也管不过来。 读完之后,这些人把公告当场贴到军营各处,接着李平夏示意都头以上留下,其他人解散。 现场顿时一哄而散,兵士们都去看公告了,有些识字的,都被人拉着:“再去帮忙读一遍。” “下面这个是什么印?” “别碰,那是陛下御印。” “皇城司上一指挥大营在哪?” “皇城北边。” “下个月初几报名?” “下面有时间,咱们前军是初一到初三。” “看来各军是不同时间报名。” 兵士们在议论,纷纷叫着不当这破禁军了,要去当皇帝亲军。 而另一侧,李平夏正招集都头以上。 现场都头以上也好几百人。 李平夏看的暗暗摇头。 都头为百人指挥,他们实额五千多人,按说都头级把正副都算也就一百多人,但现场都头级达到两百六十多人,很多人可能挂着都头,手下没什么兵,这种基本都是关系户。 都头以上就更不用说了。 “陛下有旨,愿意加入天子亲军的,到皇城司报名,考核通过后,所有军将,官升一级,并且武官以后都有在职田,月钱上涨。” 现场所有人表情振奋,很多人都忘了昨晚兵变的事。 因为兵变和他们无关,除了那些和夏震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心腹除外。 李平夏说完,现场立刻有个准备将表态,要加入天子亲军,效忠陛下。 这是公然表态了,接着陆续有人表态,也有人不出声。 李平夏接着一挥手,身边有人拿着名单出来,开始点名。 “夏和中。” 第一个名字一报,现场所有人都看过去。 夏和中脸色铁青,默默走了出来。 这是前军三将正将,夏震的族侄。 昨天他不够统领,没进皇城,但今天是逃不掉了。 李平夏身边的人一边点名,陆续有人站出来,有人双腿发软,站不出,马上被甲兵上前拖了出来。 其他人低头不语,各种表情和心情。 “要杀了咱们吗?”夏和中这时大声道:“用什么罪名?谋反?” 他当众质问,显然不服。 李平夏沉声道:“陛下都不杀夏震,伱算个球?” 夏和中:“。。” “少废话,走。”身后全四带着一批人,直接把这些人全部拖出军营。 第184章 那岳飞还吃空饷呢 赵与芮的连着几天,陆续派人走遍京师禁军十五个军,重新提拔了一批新的统领及以上,大量过去五到十年没有得到提拔的,都先提拔了一下。 同时带走了很多过去五到十年里比较得志的禁军将领,不管是不是夏党,一律按夏党算。 最后又在原本的禁军中提拔一批替补上来,这些人基本都是多少年没有得到晋升的武将们,当兵资历够,在军中熟人也多,关系多。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皇帝要成立亲军,临安禁军都知道,大伙都盼着加入皇帝亲军,谁会跟着你闹事。 从三月初开始,皇帝亲军营正式成立,开始先在禁军中招募,待遇从优。 禁军各部陆续开始报名。 通过简单的考核,主要是拉弓、骑马、跑步、披甲跑步等,优先选用会识字的。 这意味着,一旦招募结束,跟着两宋两百多年的禁军称号,就会烟消云散。 大宋禁军在赵与芮手上,将成立新军,取而代之。 所有没被选中的禁军,皇帝要求先集合起来,还有另外的用途,月钱都从五百文--八百文,先涨到一贯。 这样没有被选中的禁军们也没有太失望,因为后面皇帝说还要重用,还会加饷。 —— 三月初。 史弥远当廷认罪金丹有毒,但是他本人不知情,把锅推给了丘处机。 皇帝发配其到岭南,实则送往济州岛,同行还有原殿帅夏震。 夏震走之前,还专门写了封信给建康马军司统制周贺,非常配合赵与芮。 史弥远亦写了好几封信,包括给赵善湘、赵汝述、史嵩之等地方军政要员。 做为回报,这两人的大部份家属,都留在京师,不用去济州岛吃苦。 这相比其史党又好了很多,其他人是家属送到济州岛,自己留在京师道观里被禁闭。 而在这次兵变中被抓走的军将们和家属,都将和夏震、史弥远一起,发配济州岛。 很多人到了之后发现,他们居然被安排为工人,在济州岛上帮忙建筑盖房做苦力。 但这时后悔也没有用。 三月初三。 赵范和赵葵兄弟奉旨来到京师。 两兄弟接到圣旨后没有犹豫,立刻就奔赴京师,回到家一听,差点晕厥。 据说自己家两个傻儿子,带着蹴鞠队冲进皇城,帮皇帝把史弥远给干翻了。 赵平和赵溍两兄弟洋洋得意向各自父亲炫耀,还说当年和皇帝一起做生意,每个月能分多少钱,这次又帮皇帝大忙,赵家以后要发达啦。 赵范和赵葵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两人在宁宗时就紧紧抱着史弥远大腿,有什么奏章通通发给史弥远,而不给宁宗。 赵与芮登基之初,也是如此。 两人都能算半个史党。 只是没想到皇帝现在干翻了史弥远,还拉着自己的傻儿子下水。 两兄弟一合计,赶紧得投靠新皇帝。 首先喝斥两傻儿子,把当年和皇帝签约做生意的合同给撕了,生意股份全还给陛下。 两傻儿子顿时黑着脸,却又无可奈何,当天下午,皇帝在下朝后召见两人。 赵范赵葵到了垂拱殿,发现现场还有不少人在,很多人都不认识。 不一会,里面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内侍徐飞出来,叫道:“宣淮东安抚副使兼知扬州赵范。” 接着又报了几个名字,赵范也没注意听。 但等大伙一起往里走,赵范发现有文官,和武将。 他从来没看到过皇帝,刚进去就先抬头,终于看到赵与芮,接着赶紧低下头,心想皇帝真是年轻啊,也真是厉害,一晚上就把史弥远给干翻了。 他心里有点害怕,生怕皇帝把他也当成史党。 赵与芮正埋头看赵范的简历。 中书省已经把赵范的工作简历和评估送到他这边,初步来看,赵范当文官还凑和,打仗是远远不如其弟赵葵。 赵范进来后先跟着大伙拜见陛下,皇帝很和气,先让他们起身,然后便叫赐坐。 他起身后才发现,现场摆了好多凳子。 他有点不敢坐,但其他人纷纷选了个位置坐下。 大伙都好像不愿意坐的离皇帝太近,等赵范反应过来,只有最前面的位置给空下了。 他暗暗后悔,早知反应快点了,只能硬着头皮坐到第一张。 皇帝等他坐好后,更笑道:“朕来介绍下,今天这里坐的,都是朕可以信任的人。” 皇帝的第一句话就让赵范心里舒坦了很多。 接着他算是认识了现场的人。 有陈峰、全四,李平山,严康,魏近思,陈东,卫忠。 皇帝介绍的很用心,赵范知道陈峰和全四都是皇帝心腹,李平山是殿帅李平夏弟弟,严康原本是庆元府的官员,魏近思是魏了翁儿子,陈东是定海水军副统领,卫忠是禁军统制。 介绍完后,皇帝挥挥手,有内侍把一张张纸张送到诸人手上。 皇帝接着道:“建康地区下辖上元、江宁、句容、溧水、溧阳五县。孝宗乾道二年(1166),载入官方统计的农田有“七百七十七万二千八百六十三亩”。到了嘉定十七年(即去年),变为“四百三十四万一千六百四十三亩三角二十六步。” 皇帝一开口,赵范就震惊了。 “这么多田怎么没的,朕不管,赵范你过去之后,有没有信心,把这些田重新弄回来?” 赵范大惊失色,这才知道皇帝想让他知建康府,他当然不敢拒绝,立刻跪下道:“臣遵旨,臣必然竭尽全力。” 最后四个字说的挺苦的,因为不知道有多难。 南宋严重的土地兼并,赵范会不知道?他赵家也有上千亩呢。 “赵爱卿你不用担心,朕和这些臣工们都是伱的后盾,有什么问题,大伙可以一起解决,就算完不成,朕也不会怪你。” “臣不敢,多谢陛下。”赵范心里好受点。 皇帝又道:“枢密院的记录,建康府有马军司十军,员额近三万人,地方屯驻大军四军,员额八千人,另有御前水军一万两千人。” “这只是表面上的数字,朕实际估计,员额五万,实额能有三万就算不得了。” 赵范低着头,心想,我大宋各处都是,基本都在吃空饷,那岳飞都吃空饷呢。 皇帝接着道,卫忠过去后,立刻接手马军司,以卫忠为马军司统制,李平山为副统制,另外余玠应该也到建康了,也会被重用。 赵范看了下小纸条,上面写了,要把建康马军司和江南东路、江南西路其他兵马,合成大宋江南都司,设十军,每军六千人,共六万人。 不够的,就要原地招募,另建康水军设江南水军三军,由陈东暂为统制,共一万八千人。 建康水陆两军合计七万八千人。 至于具体怎么改,皇帝直接和他说,你不用管,你去了建康就负责民政后勤方面的事务,军事上面,交由卫忠、李平山、陈东、余玠等人。 赵与芮当天说了很多,纸条上也写了很多,赵范一边看一边听,非常震惊皇帝的大手笔。 建康原本就是江南东路制置司所在地,赵范为制置使知建康府。 但整个制置司的职能和设置被改了很多,而且江南两路原有安抚司、转运司等统统都取消,功能合并到制置司。 但南宋的制置使原本是地方军政大佬一把手,现在皇帝只给赵范民政事务,军权剥夺了。 皇帝又把江南东路和江南西路两路的军事单位合并为江南都司。 都司府设在建康。 赵范第一次见皇帝,就感觉到皇帝实在是有手段,而且改制力度相当大,不但剥夺了制置使的军权,而且重组了江南两路的军队,所图非小。 而他身为民政一把手,去了之后,任务还是比较重,皇帝说,在江南两路为试点,进行改制,赵范要是能做好了,可以封爵(国公级以上),不降等世袭二代,这话听的赵范心头一震,比较激动。 两宋封爵的太多了,比大明大方,各种侯爵不要钱似的封,还有人被王爵的,但不能世袭。 皇帝答应可以世袭,传二代,这算是破天荒的。 但在赵范眼里,爵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孙子们的富贵,等于皇帝也答应了。 可如何改制也很复杂,首先制置司要对应京城中枢,成立各分司。 包括有兵司,户司、刑司、礼司、工司、吏司,然后新增税务司、商务司,火器司、船舶司。 “由陈峰任工司朗中(正六品)。” “力争收编整个江南东西两路工匠。”(各州各县都会有对应工房,以后工匠们在各地就是集中上班,全是在编人员。) “朝廷编工匠户为吏员,吏员表现好,做工精良不犯错,三年后可择优升监当官,再三年可任亲民官。” 皇帝上来就放了个大招,要征招工匠,然后设为在编人员,今后还可以直接当官。 工匠由工司统一分配,有些会分配到火器司,有些可能分到船舶司等,每月月钱三贯,每户还给月粮二石,另每年考核,不合格的则逐出,并终身不得进行工匠活动。 赵范脸直接黑了,只好问皇帝:“这是等于朝廷养着工匠户?”朝廷这得支出多少钱粮? 当兵的都没这么养着。 皇帝给的是铜钱,折会子十几贯,匠户家里人口不多,仅凭三贯月钱和两石粮,已经能生活的很好,除非家里人口比较多的。 “对,朕要养着工匠。” 哪来这么多钱啊?赵范想到建康还要养几万兵马,更是头痛。 第185章 先杀十几个文官祭祭旗 但如果皇帝真的要把所有工匠转为吏员,并有机会当官的话,估计绝大部份工匠,都会应召加入工司,皇帝要这么多工匠干什么? “有多少收多少吗?”赵范再问。 “纸上写有数额,建康府最少要两千工匠,其他州县每个县府最少一百工匠,别担心养不起,钱的问题,朕来解决,粮的问题,今年你先解决,明年交给朕。” “臣遵旨。”赵范心想,只要有钱就行。 皇帝又说,把建康和江南两路所有矿场收为朝廷所有,强制收回,没有余地,谁反对灭谁。 由工司统一组织负责采矿,工钱待遇照信州矿场来。 建康府有曲山的金矿、赤山的铜矿和铁矿,句容还有铜矿,目前都是当地豪强经营,只交少量的税,亏了朝廷,肥了相关官员和豪强们。 但这一步,皇帝要求不急,先把江南都司整顿好再收拾他们,估计要等一年后军队整训完毕。 全四任火器司朗中。 全力负责火药和火炮等的打造,在建康建厂,工匠由工司提供,工人尽量优先工匠家属和军士家属。 赵范发现皇帝又是大包大揽,这些工匠工人都有不低的工钱,还发粮,等于让朝廷养着。 这养的人这么多,哪来这么多钱和粮? 赵范心里看的有点发毛。 仅火器司,皇帝要建康火器司最少五百工匠,两千工人,每人每月平均月钱三贯计,这一年开支就得近十几万贯。 但皇帝说没事,这是小钱,对比此时南宋的各种开支,这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钱。 赵范注意到一个细节,淘汰下来的军士,可能进税务司和商务司船舶司,很多军士军官的家属,也可以优先到这些地方打工。 皇帝很看重军队和工匠,几乎把军队和工匠们的家属安置都考虑在内。 反观文官家属,根本不管不提。 这赵范搞民政还是一把手。 他最后盘算了下,沉声道:“陛下要近八万兵马,仅月钱开支,按陛下最新平均三贯标准,全年合计近三百万贯,其余兵甲伙食还没计算在内,加起来估计得四百万贯往上。”这还是没算札甲的,要是全部披步人甲,还得加几百万贯。 “工司、火器司、商务司、税务司、船舶司有大量工匠和工人,按陛下标准,合计工匠最少两千人,工人和其他人员最少五千人。” “按平均三贯标准,每年得二十多万贯,加上供粮等,打底四十万贯往上。” “建康水军船只维修等,去年接近三十万贯。” 其他官吏役员月钱还没算,一个建康府加军队,一年开支将近五六百万贯,整个江南两路不得近千万贯? 这么多钱粮,陛下从哪来? 皇帝淡定的道:“以前官员腐败,上下监管不力,很多钱最后到了私人腰包。” 像去年建康水军船只维修费用就达三十万贯?这什么概念?赵与芮用在定海县,至少可以打造二十艘中大型新船,还有的多。 所以赵与芮现在非常迫切抓住军政大权,然后改革,再让下面的官员这么折腾下去,南宋就真的完了。 “赵范你到了之后,最大的作用就是要加强吏治。” “我大宋以前有不杀士大夫的不成文规定,朕可没有。” “朕给个你底,等建康兵马整合完毕,先杀十几个文官祭祭旗,朕,最恨的就是贪污腐败。” 赵范嘴角微抽,心想,听说陛下伱以前没当皇帝前,经常到处送礼拍马屁啊,现在换了个位置,就这样了? “总之你认真干事,钱粮的事,朕会替你解决。” 皇帝当天和他们聊了很久,主要都是江南两路的改制。 皇帝以建康为试点,因为是建康在京师前方一线,与两淮紧靠,而且很多驻军。 建康和江南两路搞定之后,可以慢慢推往全国。 接着皇帝又分别召见了赵葵等人。 赵范进京后没几天,带着卫忠,李平山,陈东等人往建康,随行有赵与芮训练的兵马五百人。 这五百人将在当地成立集训队,专门分批训练江南两路新招募的兵马。 他们到了建康后,卫忠立刻带着圣旨和李平山等人往马军司大营去。 卫忠在禁军几十年,统领就干了十一年,资历威望都有些。 皇帝让他来暂时安抚马军司是相当好的人选。 马军司统制周贺当年就是卫忠部下,他有个小妾还是夏震夏家的族人。 但周贺也不敢动啊。 皇帝的圣旨在兵变的第二天就到了建康,要在建康组建江南都司,择优录取,待遇从优。 当时传旨的内侍说完后,就抱着公告贴的到处都是,足足贴了三四天。 周贺这时就知道京师必然出了大事,可他毫无消息,也不敢动弹。 而且这时他想动,也没人会跟着他动,首先他没有兵符,也没有圣旨,更没有枢密院的文书,无权调动兵马。 周贺只能在建康干等着。 等皇帝圣旨到时,召集了马军司指挥以上所有军将,当众宣读,被选进江南都司的,都能得到官阶和月钱的提升,还有在职田。 圣旨宣读完毕,大伙就开始讨论江南都司的事,谁还管其他。 新皇帝如此拉拢军将们,大伙当然看的出。 至于京师发生的事,史弥远和夏震都表态服了,而且夏震还亲笔写封信到了周贺这,让其交兵权。 卫忠到后,周贺痛快的上交兵权,接着卫忠当场念了些名字,让部份军将回京述职。 接着又读了份圣旨,原地提拔了一批新的军将。 被提拔的,直接入选江南都司,其余的考核后优选。 赵范和卫忠到了建康,不到十天就完成了对地方官员和军将的更换,得到了地方大权。 接着开始招募新军,成立江南都司。 此次南宋征兵和以往不同,首先不刻字,全部改为效用。 同时承诺可退役,军士设为满十年或三十五岁可退役,退役后,可自由选择让儿子继承,当然,也要通过考核才能录取。 普通军士月钱三贯(比京师皇帝亲军略低,但已经远远超过以前),其中一贯铜钱,其余为会子,军官基本都大增。 时建康前后共招募近八万多兵马,一年饷钱支出为两百八十多万贯,另由禁军和水军,地方军中淘汰掉一万八千人,每月一贯先养着,支出也要二十多万贯。 赵与芮这两年卖糖,做生意赚了不少,最大的大头是去年在定海的现代理财骗局,一下子骗了两千多万贯,加上他自己赚的,不用秦卓支持,赵与芮现在就有三千万贯在手上,足以支持好几年。 他现在怕钱不够,先给地方兵马饷银少点,以后钱多了,可以逐步加饷,最终要和天子亲军一样的标准。 他以天子亲军的嘘头,不过是想拉拢稳住禁军,禁军稳住之后,还得重用地方兵马。 而他们到了建康的第二个月,一家名为‘龙腾钱庄’的店铺正式开业。 钱庄说只接受五百贯以上存钱,每月利息十贯,一年利息一百二十贯,五年不到能拿回本钱,随存随取。 还有这种好事?建康的土豪地主和官绅们,纷纷开始试探着存钱。 与此同时,京师,江南、两广、福建等地,各种钱庄开始冒出来,纷纷以高利息吸引人投资。 其中京师开了两家,有一家叫‘四海钱庄’利息较低,据说是背后有官方背景,保证安全。 但大伙看到利息太低,都没什么人投钱,逐步随众投向利息高的钱庄。 ….. 五月底,仅仅两个多月,江南都司和水军就已经招募完毕。 没办法,这大概是两宋立国以来最好的条件和待遇。 仅月钱是以前近五倍以上。 以前很多军士月钱才五百文,甚至四百文,这次起步三贯。 在招募一个月后,甚至两淮地区以北都有人闻迅来投军。 五月二十八日,江南都司大校场,在建康的都头以上都来开会。 余玠早早就来到现场,他也是第一次来大校场。 后世这里是明朝南京有名的大校场,地方很大,用来练兵蛮好的。 余玠在这边没什么熟人,是跟着陈峰一起来的。 来之前他是强勇军的指挥。 强勇军最早是扬州强勇军,多数是扬州人,有一千人,后移到镇江,在赵葵手上,达到两千多人。 余玠和赵葵同时接到圣旨,他被调到马军司,来了之后,陈峰带着皇帝的圣旨和枢密院的任命。 余玠升为马军司副统领。 此时余玠还年轻,没想到当年和皇帝有过一面之缘后,会得到皇帝重用。 陈峰还传来了皇帝的话,皇帝知道余玠是个有才能的,将来定然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墨,你好好干,等有机会,朕与你将来,迟早还会再见面。 当时接到圣旨和皇帝口谕的余玠非常激动和兴奋,再三拜谢皇帝陛下。 至于皇帝兵变的事,啥?俺不知道。哪有皇帝造自己反的。 今天江南都司大会,全军都头以上都陆续到大校场集合。 进门口时,余玠赫然发现门口堆着好多箱子。 每个进去的军官都能拿到十贯会子。 皇帝又发钱了?余玠看的苦笑不止,但他是聪明人,皇帝刚刚夺权,害怕不稳固,拼命拉拢军将们。 只见每个进去的军官拿到钱后,都会立刻大呼:“多谢陛下。” “多谢陛下。” 还有人郑重其事往临安方向拜礼,再高呼,多谢陛下。 多谢陛下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很快轮到余玠,对面发钱的大声道:“这是陛下的赏钱,感谢诸位多年来对大宋的付出,大宋和陛下,不会忘了诸位。” 这人不知说了多少遍,说的口干舌燥,每说一段时间,会换个人来说,见到一批就说一次。 余玠立刻郑重其事接过钱,转身向临安方向拜礼:“多谢陛下,陛下万岁。” 诸将进去之后,都在谈笑风生,现场有一小半都新提拔的,大伙当然很高兴,很支持皇帝。 不一会儿,卫忠等人出现。 余玠现在级别比较高,也被叫了站到前排。 第186章 练兵就是要用钱堆 “肃静”陈峰大声一喝,四周慢慢安静下来,纪律相当不错,果然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卫忠看的面面相觑。 以前他的部队,也没这么听话啊,果然还是陛下厉害。 陈峰找了个大嗓门的出来念。 现场人比较多,四周又竖了很多木牌,上面也会贴着,事后大伙可以自己去看。 现在比较安静,大伙都认真听着。 很多人还下意识往前站,全挤在四周。 皇帝成立江南都司,设十军,每六千人一军。 大概的意思就是要改制。 江南都司主将称都指挥使,另设两名副都指挥使,各军主将为统制,其中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都必然是兼职一统制。 所以这三位主副将,就会统领三个军。 卫忠为江南都司都指挥使,兼都司一军统制。 李平山为江南都司副都指挥使,兼都司二军统制。 郭刚(原马军司升任)为江南都司副都指挥使,兼都司三军统制。 另,陈峰、全四,余玠,分别为都司四,五,六军统制,另有原来马军司一些人为其余各军的统制。 余玠听的心中一震,表情激动。 以前他的上司赵葵不过领强勇、雄边两军五千人,他现在先升副统制,接着又升统制,直接领一军六千人,皇帝对他真是相当信任。 每军分两将(每将三千人),一将六营(每营五百人),一营五都(每都一百人),一都十伍(每伍十人) 将为正将,副将,营为指挥,副指挥,都为都头副都头,伍为伍长。 每个单位都有副职和军官,所以整体人数不会是六千整,应该六千出头。 南宋军制复杂,各军都能不同,同军各将都能不同,赵与芮现在在南宋基础上,完成了统一编制。 十人设一伍,百人设一都,每都有两名副都头,副都头都兼伍长,战时还可以指挥两三个伍等一起打仗。 五都为一营,副指挥等也兼都头。 六营为一将。 为什么到将时,变成六营呢?因为各将都要有一个炮兵营。 将以下都是步骑。 每将必须有炮兵营。 这样一个六千人编制的大军,会拥有两将,两个炮兵营,炮兵达到一千人,占六分之一。 当然,大宋的炮兵不能和后世比,赵与芮现在也没有这么多炮。 按他的配置,炮兵营五百多人,会拥有二十五门炮,五十辆武钢大车,两百匹马骡。 赵与芮的炮兵营,兼着工程和运输兵的兼职。 平时运输拉货,战时打炮。 其余步营每营各配五十辆武钢大车,两百马骡。 从而保证各营的基本运输能力。 古代打仗动不动要带大量的民工以为助力,战场一旦吃了败仗,百姓都来不及跑,会死伤惨重。 赵与芮在不远征的前提下,尽量不用民工,自己保障后勤和运输。 而且有大量的武钢车后,遇到大规模骑兵立刻可以结车阵用来自保。 接着校场上又道,每人重新任职,以前各种什么押官,虞侯、十将等乱七八糟的官都被取消,各人按新职称呼。 然后再道,原本的武散官也全被取消。 四周一些中高级军官一片哗然。 散官制度是隋代所创,到南宋大量流行。 南宋有武散官和文散官。 宋代的官制应该是历代王朝中最复杂的,很多有散官的没有实际职务,而很多职务很高的官员又不实际管事,真正在岗位上发光发热的反而是“差遣”。所以,宋代的官分为散官、职官、差遣等几类。 而宋代的官员工资发放标准就是以散官高低而定,所以这个散官,你说不重要吧,大伙又都很想要。 现在赵与芮改制,目前只在建康实行。 军中没有散官,全部只有品级和差遣实职。 军中差遣为伍长的,定从九品武官。 哇,现场很多人差点跳起来。 因为南宋武官品阶很重要,以前伍长那够从九品。 现在伍长直接定为从九品。 并且每满五年,可以升品,就是你干伍长五年,但是你没升差遣,没升到副都头,没事,给伱升正九品。(因为月钱根据你以后的品阶来的) 可以说,南宋以后十人伍长就是官了。 这对低层军将们来说,极有诱惑力,现场伍长级的是非常激动啊。 以后也能称一声武官了。 副都头为从七品,都头为正七品。 这下都头们也激动了,因为以前七品武官在南宋就算中高级官员,还能当大军当领导了。 营指挥为正六品,副指挥从六品。 正将正五品,副将从五品。 统制正三品,副统制从三品。 都指挥使正二品,副都指挥使从二品。 “月钱待遇按品阶发放,不按差遣。”前面大嗓门还在大叫,下面再次安静,凝神静听。 “从九品月钱五贯,在职田一亩。” “正九品月钱八贯,在职田二亩。” “正七品月钱二十一贯,在职田五亩-——” “正五品,月钱五十贯,在职田十亩,春绢四匹,冬绢五匹——” “正三品,月钱一百贯,在职田三十亩,绢丝棉各十匹,年粮二十石。” “正二品,月钱两百贯,在职田五十亩,绢、丝、棉、绸各三十匹,年粮五十石。” 整个看下来,中下层军官待遇小涨,中上层军官的钱和以前差不多,但有了在职田和粮,也等于大涨,毕竟现在田很贵。 大嗓门还没报完,现场有人突然跪下:“陛下圣明,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时现场纷纷跪倒,狂呼万岁。 人就是这样,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得支持谁。 新皇帝即位,立刻大幅提高众武官的待遇和尊严,大伙能不支持吗? 但后面还在念。 待遇高了,但要求也高了,从后天起,江南都司将集合训练,所有都头以上,和部分兵马先练三个月,然后是都头和伍长,加部份兵马再练半年,接着就是操练全军,至于怎么练,当然到时就知道了。 如果吃不了苦的,随时可以提出退出回家。 下面一片欢笑,这么好的待遇,我退个鸟啊,有种把俺往死里练,有人直接大叫,四周一片呼应。 等最后散去时,大伙赶紧又跑到四周张贴的公告上看。 因为现场人多,可能有人听不清楚,但公告上写的很清楚。 公告还写明了,不管什么品阶,只要没犯错,都可以五年一升,战场上立功,可以提前晋升。 品阶升了,待遇自然就上去了。 然后又说,当兵是十年退役,或满三十五岁,军官都头以下是四十五岁。 都头以上是五十五岁。 在军中时,五亩及以下不用交税,五亩以上交一成,正三品三十亩以上,交两成税给朝廷。 到退役时,每名军官拿一笔自己当年月钱十倍的钱,退出现役,在职田上交朝廷。 比如普通伍长,退役前升到正九品,月钱八贯,可以一次拿八十贯退役,相当不错。 回到家乡可以买几亩田了。 另外,无论士兵还是军官,后代要继续当兵的,除了朝廷招募之外,可以承袭。 但肯定要通过考核。 士兵进来还是士兵,军官后代进来,全部从伍长干起,不论你本身有多大的官,且有一年试用期,考核不合格,就会退出军营。 有人说高级武官可能不高兴了,我帮皇帝出身入死,儿子进来,还得从伍长干起? 这不用担心,爹是都指挥使,儿子还不是和坐了火箭似的往上升。 更何况南宋没有像明朝一样军官世袭制,你夏震的儿子本身进军营,也得从基层干起,所以这条在南宋是相当正常的,也不会遭到高层军将武官们抵触。 现在唯一会让人抵触的是,按公告说,改制以后,江南东路和江南西路所有武散官俱不再承认,也没了有俸禄。 这部人当然不少,两宋封和卖了大量的文武散官,全是拿着俸禄不用干活的人。 像以前的钟友、郭城璋等赵与芮相熟的,都是如此。 这部份人要么用钱买来的,要是荫补家里长辈的,现在朝廷把这部份人的待遇全部取消,他们意见是相当大,但这部份人意见再大,也没有用,对比起整个江南都司,他们的武散官只是少数,朝廷随时准备武力镇压。 余玠虽然官升了统制,但很快和一群中高级武官被集合起来训练。 这时他才发现,皇帝的队例训练很严格,很苦,很多年纪大的都吃不消。 好在皇帝也比较照顾,像卫忠等一批四十五岁以上的都训练的不多,主要是让他们了解下制度,知道纪律的重要性。 江南都司在整改的同时,建康水军也改成江南水军,两军都在抓紧训练。 都是先由赵与芮自己的兵马在当地成立集训队,负责训练事宜。 用一年时间,把所有军官,特别伍长级别训练好,再扩散到全军。 两年之后,整个江南近八万兵马的精气神则完全不一样了。 同时在这两年里,源源不断的武钢车,马骡,火炮也开始补充进军营,炮兵们基本在第二年就开始训练。 最开始的这几年,基本是朝廷供粮,赵与芮私人贴钱,好不容易赚到的三千万贯私房钱,流水似的往外淌。 赵与芮的拉拢和练兵,完全是用钱堆积起来的。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钱不够用。 号称最富的南宋也顶不住他这么练兵。 那他必须还得想办法赚更多的钱。 第187章 愿与金国结盟,共抗蒙古 时间回到宝庆元年三月下旬,金国京师汴京皇宫。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正端坐在御榻上。 他今年才二十六岁,正值青壮,他也算金国后期皇帝中比较能干的一个,在位之后,他重用能臣,信任汉人,可惜生不蓬时,出生在蒙古崛起的风浪口上。 他也知道蒙古凶猛,自从当上皇帝之后,就试图联络各国,共抗蒙古,可未能争取到有力的支援。 上次胥鼎出使大宋失败,又为完颜守绪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听说宋人还在使馆面前振臂而呼,请斩金使,完颜守绪更是大怒,有那么一点冲动,差点又想发兵攻打南宋。 好在他没有像金宣宗那样失去理智,大金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和宋人打来打去,毫无意义,只会加速大金的衰弱。 原本胥鼎出使失败,已经让完颜守绪相当愤慨,不料最近突然从宋国传来消息,宋人新皇帝赵与芮发动兵变,拿下了权臣史弥远,重用乔行简。 当天胥鼎出使宋国时,乔行简上书求盟,结果宋国太学诸生黄自然、黄洪、周大同、家演、徐士龙等,同伏丽正门,请斩(乔)以谢天下。 这件事,当初震惊临安城,也让胥鼎蒙羞。 而宋人新皇帝拿下史弥远之后,立刻重用乔行简,这让完颜守绪闻到了别样的味道。 当日胥鼎没能见到宋人皇帝,看来拒盟之事,可能是史弥远的意思?或者,并不是皇帝的意思? “陛下。”就在完颜守绪若有所思之际,外面传来声音:“枢密判官移剌蒲阿求见陛下。” “快宣。”完颜守绪兴奋道。 移剌蒲阿是契丹人,完颜守绪还是太子时,就充为太子亲卫军总领,之后在完颜守绪夺位中,立下汗马功劳,颇受完颜守绪的信任。 完颜守绪即位后,军国大事都和移剌蒲商量,也非常倚仗他。 这人在历史上也相当忠心完颜守绪,最后战败被俘,敌人问他降不降,他只是说:“我是金国大臣,只应死在金国境内。”于是被杀。 不一会儿,移剌蒲阿大步进殿,先拜见皇帝,完颜守绪立刻招手示意他上前,到御案前和皇帝说话。 移剌蒲阿脸露感动之色,赶紧上前。 “听说宋人皇帝突然发难,拿下史弥远,还定了史弥远误毒先皇的罪,朕以为,可以再试着和宋人议盟之事。” 移剌蒲阿立刻道:“宋人兵乱已经是二月中下旬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宋使过来,依臣看,新皇帝不敢这么快议盟?” 完颜守绪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 宋人举国上下恨金入骨,宋人新皇帝这个时候需要巩固权力,不可能公开与金议盟,他不怕下面的官员和百姓都反对他吗? 但完颜守绪断定新皇帝赵与芮有议盟之心。 “这样吧,不管宋人皇帝下步如何,咱们先做在前面。” 完颜守绪这时和原历史上一模一样,打算派移剌蒲阿领兵到金宋边界光州,四处张榜,告谕宋界军民,表示从今以后不再南侵,以此缓和金宋矛盾。 原历史在此后十年,完颜守绪屡次下令严禁边将侵扰南宋,但南宋都不领情。 移剌蒲阿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叩拜:“臣遵旨。” 君臣刚刚决定向宋朝示好,外面突然有宦官匆匆跑进来:“启奏陛下,参知政事张天纲求见陛下。” 张天纲是金朝末期的汉人名臣,重臣。 当年完颜守绪刚刚登基,招抚司知事刘昌祖上疏献策,请皇帝出兵伐南宋,保持金宣宗时的对宋政策。 张天纲竭力反对,上书道:“我攻南宋,即使取胜,饥民南窜,则不复为我之人民。明年以后,即便天年无灾,也无人民种地,国库将更加枯竭,我国何以养兵?倘若攻宋不胜,灾民返回必大掠我国,国必大乱。现在我们的主要敌人是北方的蒙古。我国不但不应攻宋,更应与宋讲和,与西夏讲和而全力对付蒙古方为上策。” 完颜守绪觉得有道理,听取了他的意见,并逐步重用张天纲。 张天纲进来后先也拜见了皇帝,接着立刻道:“陛下,宋人有波商人求见陛下。” “?”完颜守绪和移剌蒲阿目瞪口呆。 张天纲说,前几天有宋商悄悄找上门,说有重要国事想见金国皇帝,但不想声张,希望能保密。 又言张天纲是大金重臣,皇帝亲信,不知知晓金国皇帝对外政策如何? 这话说出来后,张天纲似乎猜到了什么,也不敢怠慢,立刻往宫中来。 “什么样的商人,叫什么名字?”移剌蒲阿沉声问。 “他自称姓齐叫齐英,名字怕是假的,但说是四海商铺。” 一说四海商铺就太有名了,金国现在国内最火最好销的白糖就是通过李全之手,再和四海商铺交易。 外面都说,以前的魏王就在四海商铺有股份,是四海商铺的后台,现在魏王变成宋国皇帝,四海商铺突然找上门? 完颜守绪大喜,他刚刚还和移剌蒲阿商量示好宋国的事情,没想到宋商已经上门。 “齐英人在哪里?” “就在宫外候着。” “快宣。” 很快齐英也来到大殿。 齐英也就二十岁左右,非常年青,拜见过完颜守绪后,就左右看了看。 完颜守绪立刻笑道:“齐掌柜莫担心,这是朕的心腹移剌蒲阿,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他态度是相当好,估计来人可能是宋使,不然不会如此小心谨慎。 齐英又看看身后殿外。 完颜守绪立马大声叫来宦官,示意大殿四周五十步内,不得有人。 移剌蒲阿则小心翼翼来到完颜守绪身边,警惕的看着齐英。 完颜守绪见状,拍拍移剌蒲阿的手臂:“齐掌柜看着也不像剌客。” 他话音刚落,齐英小心的掀起衣服,用力一撕,哧啦,撕破外衣之后,从里面摸出一封密函,大声道: “我奉大宋皇帝之命,愿与金国结盟,共抗蒙古。” “好。”砰,完颜守绪重重拍着御案,几乎喜极而泣。 齐英飞快道,去年胥鼎去了京师,想与我大宋结盟,可我国皇帝没有实权,说不上话,金国皇帝应该是知道的。 完颜守绪拼命点头,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齐英又道,今年陛下虽然拿下史弥远,但朝内史党太多,各地也不平静,而金宋又是世仇,我皇显然不能公然与金结盟,希望完颜皇帝也能体谅。 完颜守结又是点头,朕能体谅,朕能体谅。 移剌蒲阿立刻道:“不能公然结盟,难道就凭你空口白言?” 说罢瞪着齐英手上的密函。 齐英双手递上,移剌蒲阿一把夺过,匆匆看了眼后,赶紧交给完颜守绪。 上面写了很多字,完颜守绪看后,脸色变来变去,看完之后久久不语,然后才递给移剌蒲阿和张天纲两人轮阅。 宋人皇帝的想法与刚刚完颜守绪的想法不谋而合。 宋人皇帝要求完颜守绪派兵到金宋边境张榜表态,以后不再南侵。 做为回报,宋人皇帝可以悄悄和金国做生意。 以四海商铺的名义,向金国输送白糖、铁料、铜钱,来换取金国的人口。 金国此时非常缺铁,缺战马,缺铜钱,因为这边缺少铜矿,此时大的铜矿,只在云贵和江西、福广等地,云贵在大理,江西等在南宋手上,所以金国铜钱很少,市面上主要用类似南宋会子的纸币‘交钞’和铁钱。 因为要用铁钱,金国的铁料就要留一大部份造铁钱,这让他们铁料打造兵甲都要省吃俭用。 所以赵与芮说,伱们还要联合西夏,同时让出凤翔及临兆路以西,让我们借道和西夏交易,共抗蒙古。 又言,黄河连年生灾,百姓苦不堪言,不如拿来和我们交换,不但可以让百姓们生存,也能让你们恢复国力。 完颜阿骨打纵横天下时,大金国可没有这么多宋人百姓拖他后腿。 凭良心说,完颜守绪也好,移剌蒲阿也好,第一眼看到时,可不赞同用人口去换资源,但他知道自己大金国现在不行了,如果想对抗蒙古,此时不得不用这个看来是饮鸩止渴的方式。 “以人口换资源,以空间换时间。” “将西北方向大量人口全部撤走,赤地百里,坚壁清野,把有生的力量聚集在各处重要的城市。” “你们留着人口,只会让蒙古攻城时添加更多的填沟民夫。”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金国不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有些地方,都可以让给蒙古。” “蒙古全是骑兵,以战养战,如果失去补给,百里无人烟,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大解。” “没有人口,他们连民夫都掠夺不到。” “潼关,函谷关等重要关口,都要加固增修,做为最重要的防线,只要西面不失,你金国至少数十年内无忧,另以严防蒙古绕道,袭你后背,当在南阳重建新的防线。” 赵与芮的便条在最后面,为完颜守绪打开了一条新思路,更指出了金国现在最弱的防守区域。 第188章 拖雷要吐血三升 历史上蒙古三路伐金,最重要的就是拖雷的西路军四万骑兵。 当时金国以潼关和黄河,构成关河防线,蒙古屡攻不克,就在这时,在凤翔有个叫李昌国的投降汉人向托雷献策道:“现在金国迁都汴京,凭借的是潼关和黄河天险。若我们出宝鸡,经汉中,不过一月就能到达唐(今河南唐河县)、邓(今河南邓县),然后如神兵天降从背后袭击金国,定能将金国一举消灭。”托雷以为此计可行,逐上奏窝阔台(成吉思汗的三子,拖雷之兄)可汗。 托雷“假道伐金”原本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四万骑兵纵横挪转上千里,横跨陕西、四川、河南数省,还要翻越秦岭,这个难度在后世看来,比邓艾灭蜀还要难上几十倍。 但他还是成功了。 当时拖雷向四川宋军借道时,宋理宗犹豫再三后,拒绝借道。 时沔州都统制张宣还直接斩了蒙古来使。 拖雷考虑之后,决定西边假攻宋廷,然后从东进宋境,假道伐金。 因为在几年前,时任四川制置使郑损擅自做出了弃守关外五州(阶州、成州、凤州、西和州、天水军)的错误决定,从此自吴玠时代以来南宋经营百余年的“三关五州”防御体系开始彻底瓦解,给了拖雷充分操作利用的空间。 于是拖雷以战术蒙敝了宋军守将,带四万骑兵自凤翔出发,经宝鸡,渡渭河,取连云栈道,过大散关,翻越秦岭,经凤县至汉中,由此突破了南宋由吴玠、吴璘建立的经营百年的蜀口防线,挪转上千里后,最后出现在金国背后,一战打崩了金国最后十五万精锐兵马,鼎定了灭金之战。 赵与芮身为穿越者,虽然不是很精通宋史,但拖雷假道伐金是历史经典,他一下子就指出了现在金国最大的漏洞。 完颜守绪看到这里时,简直如醍醐灌顶。 历史上蒙古大汗想害死拖雷,故意泄露消息,完颜守绪因此集合最后的精锐,十三万步兵,两万骑兵去阻击,前面连战连捷,结果突然遇到大雪天气,金军不习惯雪天,被拖雷一战打崩了。 现在赵与芮提前警示,金国有充分的时间重筑南阳防线,甚至还可以把防线往汉水方向再移,将蒙军阻在金境之外。 只要金国守住后背,再支持个二三十年,甚至四五十年都没问题。 而赵与芮正因为不放心四川,已经把郑损提前调回京师,另有任用,换了崔与之主持四川大局。 赵与芮最后这段话是相当有诚意,指出金国最大漏洞,并保障会尽力守好四川,不给蒙古绕道后背的机会。 “如果我们陛下不诚心,只需借道蒙古,则金国危矣,希望金国皇帝能明白我们陛下的诚意。” 此时连移剌蒲阿也感觉到宋人皇帝很有诚意来联盟,不然凭借道蒙古这妙计,足以让大金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以空间换时间?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完颜守绪这时反复念着这几句话:“说的好,说的好,你宋人皇帝能灭掉权倾朝野的史弥远,果然厉害,有见识。” 移剌蒲阿脸色突然微变,心想宋人新皇帝如此厉害,就怕将来挡住了蒙古,还是要被宋人出卖? “你们皇帝倒是好打算,想让咱们大金国顶在前面,你们在后面渔翁得利吗?”移剌蒲阿立刻道。 齐英沉声道:“我齐英来不来,伱们都要面对蒙古,蒙古第一个要灭的还是金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当我没有来过。” 接着又道:“枢密判官若不服气,可把潼关以西全让给我们大宋,你看我们敢不敢打蒙古。” 移剌蒲阿表情微愣,还想再说什么。 完颜守绪赶紧当和事佬:“两位不要争吵,蒙古才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张天纲也立刻道:“陛下,臣认为宋人皇帝说的有些话很有道理,咱们不能和蒙古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与其把人口便宜给蒙古,被他们掠去然后充为民夫来攻打我们的城池,不如和宋人交换各种物资。” 历史上完颜守绪老想着恢复大金国,多次派兵出去和蒙古野战,也收复过一些城池,但在来往的争斗中,军队主力受创,大量百姓遭灾,生产力也受到破坏,毫无作用。 很多城池被蒙古打下后,当地百姓就变成了蒙古人的民夫,用来攻金国的城池。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把当地百姓全部迁移,留给蒙古一座座空城? 赵与芮居然成功忽悠到了完颜守绪,同意了以人口换资源的方略。 但双方还有重要的分歧,移剌蒲阿不同意分割凤翔给宋廷。 凤翔是金国在陕西的重要屏障,金国在凤翔有两万驻军,与潼关遥相互应。 凤翔一失,敌军可以直逼潼关。 潼关以西大边土地基本等于没用了。 齐英苦口婆心劝道,凤翔距离你们潼关也不算近,有六七百里,蒙军要是来了,你们救还是不救?但是凤翔离我们近啊,我们可以救啊。(时宋廷据守大散关,距离凤翔较近) 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 历史上蒙古人强攻凤翔,完颜守绪急令潼关兵马去救,但移剌蒲阿当时就驻守潼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因为潼关是险关,他认为只要守好潼关就行,万一半路被蒙古打个突袭,连潼关都要丢。 齐英又道,我们要和西夏做生意,必须要借道,你凤翔不给我们,临兆路以西不给我们,我们怎么和西夏交易? 金国皇帝如果还在意几城几地的眼前利益,等蒙古大军过来,损失只会更大。 齐英的意思,凤翔及临兆路以西皆让给宋廷,金国同时把潼关以西,大部份人口都往潼关以东迁移,这样能造成近数百里的无人区。 宋国只坚守凤翔和大散关,其他临兆路以西的人口也全部迁到四川及大散关以南。 这样双方在陕西和河南之间,形成一片方圆巨大的无人区,蒙古再想从这边进攻,补给和民夫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你凤翔守不住,潼关以西再多的土地和人口,都是等于白送给蒙古。” “你要救凤翔,必然尽起大军与蒙古野外决战,皇帝陛下有信心吗?” 齐英基本把蒙古打陕西的套路说的清清楚楚。 蒙古人肯定先来打凤翔,到时你潼关的兵马去不去救? 你去救,可能半路被围点打援,全军覆没,连潼关也丢。 你不救,到时潼关以西全部要丢,你的人口和资源全部变成蒙古的,到时候蒙古人驱使你们的百姓背土填沟来攻打潼关。 那你为何不现在和我们宋朝做个交易,卖个好价钱? 历史上移剌蒲阿就没去救。 他显然能明白救不救的后果和结局。 齐英就是严英,曾帮赵与芮出使高丽,从高丽手中拿回济州岛,他有胆有谋,思路清晰,完颜守绪只要不是昏庸无能,肯定能听明白。 完颜守绪在历史上主动示好南宋,多次张榜安民,听从汉臣张天纲的劝阻,可见他是个比较能讲道理的人。 听齐英说到这份上,君臣三人相互对视几眼,心中也在权衡利弊。 张天纲见皇帝不出声反对,似有所悟,率先道:“你自己也说,宋金现在不能明面上联盟,凤翔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让给你们。” “我们发兵攻打凤翔,你们且战且退,能带走的,都带回潼关去。”齐英立刻道。 “朕要铁料一百万斤,白糖五十万斤,重启岁币,年一百万两白银,临兆路以西,都可以让给你们。”完颜守绪大声道。 “陛下。”移剌蒲阿觉得不妥,但又觉得齐英说的有道理,左右为难。 听到皇帝开口,移剌蒲阿又觉得太少了,应该多要点。 齐英笑道,这不可能,重启岁币不可能,咱们皇帝敢这么做,他这皇帝还想不想干了? 完颜守绪也是苦笑。 接着双方一阵讨价还价。 齐英又爆出一个重磅炸弹,最终议定了金国让出凤翔及临兆路以西,让宋廷和西夏议和结盟,打通商路的盟约,宋、金、夏,三国争取结盟,共抗蒙古。 做为对金国的回报,宋廷答应在后面十年里,每年向金国提供二十万斤铁料,五万斤白糖,二十万贯铜钱。 同时两国边界停兵,互通有无,宋廷以各种资源,交换金国人口。 金国同意了赵与芮大部份条件,但在具体实施时,交换人口中几乎没有青壮,全是妇人和中老人或儿童。 完颜守绪留了心眼,也认可赵与芮以人口换资源的道理,但又不想壮大宋国。 其实在去年木华黎去世之前,在木黎的打击下,金国的战略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仅剩陕西关中、河北南部、山西南部、江苏北部、安徽中北部、河南全境这片狭小的区域。 以前完颜守绪想争夺每个区域每个城市,现在发现不能再这么干。 金国与蒙古野战已经是胜少负多,再这么和蒙古纠缠下去,精锐兵马越打越少,地方人口争来争去,最后还是蒙古人的。 与其这样便宜蒙古人,不如把人口转卖给宋人。 于是他决定把潼关以西,关中的大量人口迁移到潼关以东和河南境内,宋国同时也会迁移人口到大散关以南和四川境内。 这样两国联手之后,几乎把陕西关中人口迁移一空。 宋国以凤翔和大散关为据点,金国以潼关为据点,双方死守两地,蒙古人进来后,数百里无人烟,补给极为困难不说,想攻城时,连民夫和工匠都没有,必须自己带进来。 可以说,西线和四川这边,因为赵与芮的提醒,金国和宋廷做了最坏的打算,用了最恶的方法。 若干年后,等拖雷再次领兵进来,估计会吐血三升。 第189章 灭杀李全 临安城。 时间再往前,到宝庆元年三月中旬,此时赵与芮刚刚稳住京师,最近又陆续发了数十道圣旨,主要还是调整文武官员为主。 今天是他兵变后半个月左右,上朝时发现朝中文武大臣比以前少多了,其中有近五分之一已经换了新人。 但这不不够,他会陆续替换,提拔重用以前史弥远在时不得志的官员。 散朝后,赵与芮来到垂拱殿,大殿的御案上,铺满了中书省、枢密院、尚书省等送来的资料。 基本都是南宋各地,地方大员和重要文武官员的介绍,经历。 他每天都看,然后从中选择贤能。 其中崔与之的资料他看的最多,虽然没见过崔与之,心中非常认同和佩服他。 崔与之在各地上任时,看到有用的人才都会向朝廷推荐,如魏了翁等,但很少得到朝廷重用。 现在赵与芮专门重用崔与之推荐的人,因为看资料确实很多都是有才华的人。 可惜他们在原历史上,俱不能得到朝廷认可,南宋精英人才得不到重用,是南宋极大的损失。 垂拱殿里人不多,有胡松,徐氏,等近侍。 皇帝于昨日又重组了宫中的内侍和宫女。 南宋宦官才两百多人,宫女也是两百多人,加起来五百左右。 皇帝分为五局,百人为一局,各司其职,其中徐氏和大家乐老板娘周琼都各为局尚宫,正式确定了她们为正五品的女官身份。 胡松除了是内侍省都知外,还是内库局负责人,专门保管皇帝的私房钱。 借着这次改制的机会,皇帝给所有内侍和宫女都涨了月钱,原本还想给假期,但赵与芮想了想,自己刚控制皇宫,还得等等,过几年再说。 并且下旨,以后皇帝选宫女不用在全国各地劳师动众的选,就近在京师附近。 宫中宦官和宫女就保持在五百人规模,每退一人,补一人。 此举得到很多朝臣支持,这是减少铺张和浪费,新皇帝上位后,干了这么多事,这件事是最靠谱的。 看到皇帝进来,徐氏立刻带着两小宫女去清理御案。 “不要动,等会再清理。”赵与芮向徐氏点头微笑。 徐氏脸微红,立刻柔声道:“是,陛下。”款款后退。 胡松这时跟了进来,皇帝坐到御案前,看了看面前的材料:“都来了吗?” “回陛下,都在偏殿。” 赵与芮没说话,仔细看着桌上的资料。 面前有南宋现在和四周的地图,可以明显看到四周各大军头环绕。 这种情况下,想安心发展,必须得苟住,先稳定金国,蒙古,西夏,甚至各大地方军头。 而国内最重要的两淮、京西、四川等地,需要信的过的人经营。 “先召杜杲。” “遵旨。” 胡松很快出去,不一会,淮南西路制置使兼转运使、沿江制置使、知安庆府杜杲进来。 杜杲在兵变的第二天就去了淮南西路,接替了曾式中,然后又于近日回到京师。 两淮是南宋对金最前线,但淮南东路后面有两江路的建康,扬州等,赵与芮已经派了赵范去,暂时比较放心。 淮南西路是赵与芮比较担心的,不过和金国和谈的使者,他已经派了出去,只要稳住金国,他闭门休养发展几年就不怕了。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杜杲进来后就跪拜。 杜杲在历史上可是抗蒙名将,不过赵与芮当然不知道,他重用杜杲,是因为李宗勉推荐。 事实上他和杜杲接触过后,发现确实是位人才,文武全能。 历史上他在安丰(也是淮南西路所在)大败南下的蒙军,后带吕文德等名将战连胜,捷报二十七次,是南宋唯数不多,多次打败蒙军的军将。 杜杲还发明了鹅梨炮、三弓弩炮等武器帮助守城,杜杲的儿子杜庶也发明了一种排杈木帮助守城。 赵与芮虽然不了解他的历史,但认可他的才能,毫不犹豫,委以重用。 “杜爱卿免礼,来人,赐坐。” 等杜杲坐下,赵与芮拿过桌上淮南西路的地图,向他解说。 上次兵变成功,赵与芮是立刻让他第二天去换曾式中,先稳住淮南西路,接着又面见了赵葵,让赵葵从京师带了三百赵与芮的兵马回淮南东路,加上赵葵自己的雄飞,强勇两军,收编两淮属于朝廷的所有兵马。 此次杜杲进京,赵与芮要成立两淮都司,即把淮南东西路合并。 以前的南宋在各路官员挺多的,什么转运使,安抚使,节度推官等各种,提举什么就不说。 现在赵与芮全部取消,只设制置使,地方民政大权交给杜杲,军事大权交给赵葵,采用军政分开之术。(此时他并不知道,杜杲打仗其实比赵葵还厉害。) 赵与芮要求杜杲和赵葵配合,两淮要在两年内,整训出五万多都司兵马。 基本和江南都司一样,六个军的步骑,三个军的水军,共五万四千多。 杜杲的任务就是屯田,备粮,修整水利,经营矿场,盐茶,反正就是后勤保障和民生。 具体如何做,皇帝都有安排,他可以根据皇帝的安排,再自己根据两淮实际情况做出决定。 两淮没有火器司等部门,所有火器由朝廷提供。 杜杲和赵葵可以自己打造兵甲,但不包括火器。 打造兵甲的部份也是朝廷下派的人负责。 赵与芮最后和他说:“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一是尽快挑选精壮,组成九个军的精锐,开始训练。” “二是搞好当地水利建设,做好屯田,保障税粮。” “等兵马练好之后,下一步就是整顿粮税和商税的事。” 说到最后,赵与芮问杜杲,杜杲你看,我大宋现在最大忧患有什么? 杜杲没有客气,立刻道,除了官员腐败,就是土地兼并。 南宋的土地兼并产生了两个特别恶劣的影响。 一是地方豪强占的土地太多,但没有能力耕种,所以居然导致荒芜,好好的粮田就荒了。 而没有土地的老百姓无田可耕,变成流民或离乡背井,导致社会生产力下降。 赵与芮叹道,你明白就好,伱到了两淮,先稳定民政,以后朕来处理。 赵与芮这会也不能明说,他意思就是等军队训练好了,咱们就拿豪强们开刀。 说到最后,赵与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前世谈到明末,都说换成任何皇帝也没有用,明末地主级别太厉害了,皇帝也没办法。 人家满清进来怎么有用? 南宋的豪强厉害,人家元朝进来就有用? 杀就是了。 只要有兵权,狠狠的杀下去,直接掠夺,什么地主和豪强还能存在? 赵与芮就是打算简单粗暴,只要稳住金,蒙和西夏,国内稳定,训练完兵马,立刻就要大开杀戒,先杀一批豪强,把全国隐藏土地全部清理出来。 打土豪分田地这招,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用的。 杜杲现在还不知道皇帝的想法,皇帝让他到了地方上,选拔贤能,重用清官,修整水利,屯田备战,都是他比较愿意做的事。 这次再离京,皇帝给他运了足足两百万贯银钱,到地方大展拳脚。 这种支持力度,简直前所未有,杜杲也是充满了信心。 君臣两说了会话,皇帝突然道:“杜爱卿知道彭义斌吗?” 杜杲立刻道:“河北义士,抗金英雄,臣早有所闻。” 赵与芮点点头,递上一个奏子。 杜杲伸手接过,看了几眼后,满脸不可思议。 这居然是彭义斌上奏朝廷的公文,彭义斌想和朝廷联手,一起诛杀李全。 “不诛逆全,恢复不成。但能遣兵扼淮,进据涟、海以蹙之,断其南路,如此贼者,或生禽,或斩首,惟朝廷所命。贼平之后,收复一京三府,然后义斌战河北,盱眙诸将、襄阳骑士战河南,神州可复也。”” 彭义斌一心想打过黄河,收复故土。 原历史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上书朝廷先灭李全,再复两淮所有地盘,就能驱兵往北。 但当时的宋廷,首先害怕李全,同时也不想彭义斌在北方坐大,所以对河北、山东形势没有表态,既没有给彭义斌论功封赏,也没有回应彭义斌的书信。 彭义斌没办法,只能自己领着兵马往北打,最后被蒙古人打败,蒙军史天泽劝降,彭义斌厉声说:“我大宋臣,且河北、山东皆宋民,义斌岂为它人属耶!”说后从容就义。 此时他和历史上一样上书,换成以前就是落在史弥远手上,这次第一时间来到赵与芮的手上。 赵与芮看着杜杲,故意问:“听说彭义斌现在占据河北、山东好多地方,拥兵十万,声势浩大,依爱卿看,灭杀李全之事,可否能行?会不会让彭义斌势力越搞越大?” 杜杲想了想,突然起身,扑通,重重跪倒在地。 “启奏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彭义斌仍大宋义士,真心收复河山,绝不会像李全那样,拥兵自重,称霸地方。” “陛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是灭掉李全,收复两淮全部的最好机会。” “杜爱卿见过彭义斌,与其相熟?” “从未见过。” “为何如此信任?” “观其行,听其言,无不忠于朝廷,心念北方,臣断定,必是忠义。” 又言,彭义斌从来没向朝廷要过一分钱,一粒粮,反观那李全,不停以各种借口向朝廷要钱要粮,史弥远在时,每年给几十万贯军资支持。 但其从来不愿为朝廷出力,拥兵自重。 去年擅杀章梦先,逼死淮东制置使许国,更是如造反大罪,史弥远还不敢翻脸,给钱安抚了他,这次可抓住这机会,弄死李全。 “好。”赵与芮听到这里,拍案而起。 “朕准备提升李全为淮东制置副使,两淮兵马大总管。” “赏银一万两,铜钱二十万贯,白糖十万斤,封楚州侯(淮安)。” 杜杲听的目瞪口呆。 “杜杲,你有没有胆子,跑趟楚州。”皇帝说到这里,眼中闪过无穷的杀意。 杜杲先是一愣,接着大喜,毫不犹豫的呼道:“臣遵旨。” 第190章 皇帝可能要北伐 杜杲走后,皇帝陆续召见。 大理寺少卿,进右文殿修撰、知镇江府,祥符县男,赵善湘。 赵善湘也是赵氏宗室,入京前是镇江知府。 他从地方县丞开始,做过知县,通判,提辖、转运判官、提点刑狱、知州、权户部郎官、提举常平等数不胜数的职位。 他也是个奇人,基本把南宋地方能干的官位都干过了。 赵与芮看到这位同宗的简历也是吃了一惊。 原本在理宗上位后,又接着干了沿海制置使、安抚使等重要地方大员。 这人啥都能干,而且能力不错,每次考评都算比较优秀,在宗室中非常少见。 赵与芮让他去江南西路任制置使兼沿江制置使。 任务差不多,修整水利,收回和重启矿场(因这边是南宋重要矿区之一),屯田募兵。 这边要求七个军步骑,两个军水军,同样是五万四千人。 这边设江西都司,都指挥使由李平虎充任,李平虎会带走京师赵与芮原有五百精锐,再从信州矿场挑选两千矿工为班底,组训新军。 接着又召见赵彦呐。 1219年,金军再次入侵西和州,赵彦呐请求亲自修缮西和州北水关,招募民众耕战自守,并制置使安丙减少关外四州的租税,让关外四州也用民兵自保,在西和州五年赵彦呐深得民心,转提点刑狱,后担任沔州路帅,一时声名远播。 1221年,崔与之担任制置使,久闻赵彦呐大名,决定考察他是否合适担任边帅,之后崔与之认为赵彦呐大言无实以后必定误国,上奏朝廷不要让赵彦呐担任边帅,然后剥夺了赵彦呐节制沔州兵马的权力。 赵颜呐这个人,用崔与之的说法,有少许才能,但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的劝,所以容易在大事情上犯错,崔与之所以说他以后必定误国。 但赵与芮看重他曾经招募民众耕战自守,减税安民的做法,认为这人用在民政上还是可以,只要不用在军事上就行。 以赵彦呐为京西南路制置使,杜庶(杜杲儿子)知襄阳,以王坚为京西都司都指挥使,两文一武相互配合。 全面经营襄阳防线。 历史上襄阳被蒙古攻破过一次,后来被孟珙收回,孟珙看出襄阳比较重要,建议朝廷以襄阳为中轴,建立了一条东起淮河,西至巴蜀的防御体系。宋朝在此后的时间,利用这条防御体系与蒙军对峙了将近四十年。当然,这条防线也不是孟珙首创,当年岳飞抗金时,就是这么部署的。 赵与芮当然知道这条防线有多重要,现在提前了十几年开始经营,由赵彦呐管民政,王坚组新都司。 这边京西都司要求步骑八个军,水军四个军,十二个军,共七万两千人。 跟随赵与芮的心腹部下中的周来、刘铁山、秦猛、秦幼虎,钱武等都在这边担任要职。 赵与芮让周来带着五百万贯银钱,和赵彦呐一起离京,算是用了大手笔。 此次重用王坚,也是让很多朝臣十分意外,因为王坚这会还是个小小指挥。 嘉定十二年(1219年)金国侵略军统帅完颜讹可入侵唐州、枣阳,宋荆鄂统孟宗政招募唐,邓,蔡三州壮士两万余人,号忠顺军,王坚即由此招募入忠顺军,戊守唐、邓,在杏山山区屯田、练兵、守备御敌。 历史上,王坚曾秘密潜入蒙古军造船之地,烧毁其船只二千余艘。 但最有名最厉害的就是钓鱼城的防守。 宝祐二年(1254年),王坚升兴元府都统兼知合州,主持钓鱼城防务。王坚知合州后,加固钓鱼城池。他调集所辖五县军民数万,在钓鱼城上开掘大小“天池”蓄水养鱼,控井92眼,加筑从城上至南北江边码头的一字城墙,阻截敌军于城墙与江流之外,屯田练兵,“秦蜀之人,望风响应”。钓鱼城成为川、陕、甘民众聚集的军事重镇。 蒙古大汗蒙哥就是被王坚命人放炮打死的。 但这些事现在还没发生,赵与芮都不知道就是王坚修建了钓鱼城的防务,赵与芮重用他就是因为王坚手上有忠顺军,还有孟宗政对他的推荐。 孟宗政去年病世后,忠顺军由江海统领,当时内部极为不稳,人心离散。 原本在大半年后,朝廷让孟珙去接管,孟珙将忠顺军一分为三,终于稳定下来。 现在赵与芮已经将其一分为三,一部份由王坚带到襄阳,加上赵与芮自己的三百精锐兵马为助力,扩建京西都司。 一部份会由孟珙带到四川,还有一部份会被调往两浙。 此次四川制置使的重组,也是和以前不同。 南宋在四川有夔州路、利州路、潼川府路、成都府路四路共计五十多个府、州、军。 以前各路还有转运使,推官等各种各样的官职。 赵与芮只设四川制置使司,由崔与之任制置使,全面负责四川民政和军事事宜。 另组成四川都司,由孟珙为都指挥使。 基本上相当于把四川设总督,崔与之总督军事民政,孟珙因为现在年轻,而且崔与之能力确实强,所以先只负责军事。 整个四川四路统一指挥,修建四川至襄阳整体防御体系。 王坚之后,赵与芮单独召见孟珙。 孟珙来京已经很久,刚到京城,赵与芮就安排其跟着全勇和皇城司训练了十天。 让孟珙了解下现在新军的训练方式。 接着才召见孟珙。 皇帝和孟珙谈了一个多时辰,把吴阶时建立的四川防御措施,地图统统交给孟珙。 他给孟珙的要求是,四川都司要有步骑十二个军,水军五个军,共要招募训练十万人马,这是皇帝要求的底线,兵马是越多越好,最好能有二十万,所需财力,都由皇帝和朝廷提供。 此时虽然是南宋中后期,但当地人口可不少,淳熙二年,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夔州路、利州西路、利州东路户二百五十八万。 以此南宋四川户口数扣除蒙元时期划归陕西的兴元府、金州、洋州、沔州等地,为245万户左右。 若按一户4人计算,南宋这时四川人口也在980万到一千万左右。 但到了南宋晚期,经过蒙元大战,在钓鱼城降元之后,四川诸路人口降到十二万户,也就六十万人左右,史载:“十丧七八”“千存一二”,可见四川在抗元中的惨烈程度。 而且整个元朝都没有恢复,一直到了明朝建国之后,才开始以‘迁江西填湖广’,以‘湖广填四川’。 所以现在很多四川人,其实可能是湖广去的后代。 赵与芮在四川要训练精兵十万,要求并不高,此时四川宋兵都不止十万。 但赵与芮要求的都是精锐,必然会从中挑选一番,多出来的兵马,还有他用。 至此,南宋重要的西北方向,四川、京西、江南,两淮各地,赵与芮全部安排妥当,后面就是逐步微调地方官。 短短一个月不到,赵与芮这个原本对地方不熟的穿越者,靠心腹的推荐,自己的判断,先后更换了南宋最重要的地方大员,一大批有才干,有素质的南宋精英得到重用。 并且西北各地在两年内,要为赵与芮招募训练约三十三万兵马,其中水军为十七个军,约十万二千人。 步骑为三十九个军,二十三万四千人。 接着赵与芮会陆续要求其他各路,像两浙、荆湖、两广、福建等各路,每路要训练招募五万四千人。 整个大宋按赵与芮要求办成后,将一共会有步骑八十六个军,约五十二万人。 水军三十七个军约二十二万人,全国是七十多万兵力,加上京师禁军改编的皇帝亲军二十个军,约有八十多万。 而赵与芮登基后,看到枢密院的资料,此时全国在册员额兵力为六十四万八千人,实际大概有六七成是实额,其余都是吃了空饷。 而这六七成里,能披甲打仗的,估计也就一半左右。 所以赵与芮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征招精锐,训练士兵。 但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往往你上面要求挺好,到了下面,执行的人,未必能办好。 好在赵与芮当沂王魏王这几年训练了班底,他在济州岛上,也一直保持着数千人马在训练。 宝庆元年四月,京师陆续有兵马离京,赵与芮训练的人马,开始到各地帮忙训练招募军队。 四月底时,孟珙带着人离京。 孟珙今年才二十多岁,正值青壮。 他接着到圣旨进京面圣时,还有点震惊,因为当时他的官还小,只是峡州兵马监押兼在城巡检,武官从九品。 去年他父亲孟宗政去世,朝廷立刻让江海接掌忠顺军,原本半年不到,忠顺军开始不稳,朝廷这才起用孟珙接掌忠顺军。 这次皇帝直接让他回去接掌忠顺军,并带一部去四川,成立四川都司。 皇帝给他练兵十万的要求,着实震惊了孟珙。 这是皇帝对他极大的信任和支持。 一个从九品的武官,直接跃升为正二品都指挥使,这是何等的荣耀。 当时孟珙拜叩在地,差点泪奔。 每当想到这里,孟珙就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到四川,为皇帝好好经营四川防线,招训兵马。 想到这里,孟珙扭头看看身后。 他身后跟着三百精骑,这三百人的家属已经在船上。 他将带着这三百精锐先去接了忠顺军的人,然后赴川,用这三百精锐成立集训队,专门训练精兵。 孟珙在京师呆了有一个多月,专门跟着训练了一个月,很明显感受到皇帝练兵之术非常厉害,练出来的兵马,都是纪律严明。 这种兵马只要打几仗见见血,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练兵难吗?在孟珙看来不难。 只要钱粮到位,多少精锐都能练出来。 此次皇帝在全国大肆招训精兵,皇帝亲军是五贯一个月,江南都司因为是禁军侍卫马军司基础,为三贯一个月。 四川等各地兵马为两贯一个月,这月钱直接就比以前加了几倍。 而且皇帝向他保证,只要过两年朝廷收入增了,必然会再提升军饷。 有两贯一个月的保证,孟珙非常有信心在四川练出精兵来。 要知道此时的四川兵马,大部份都几年没拿过军饷,能保障吃穿不愁,已经算是不错。 皇帝,可能想北伐啊?孟珙想到皇帝在全国招募新军,心中不由激情澎湃。 “走,兄弟们,去四川。”孟珙猛的一甩马鞭,驾,部下皆奋力跟随,往码头去。 到了码头后,孟珙发现有好多大船在,一问才知道,除了这三百家属,皇帝还给了他五百万贯会子加铁钱(时四川用铁钱为主),让他带去给崔与之,供四川先用。 这里面包括未来一年军饷,加其他费用。 “陛下万岁。”孟珙对着皇城方向,重重磕头,心悦诚服。 第191章 给朝廷个下马威 孟珙走后不久,皇帝赵与芮来到临安城某个院子。 他换了身常服,进入一个房间,约莫等了半刻钟不到,外面传来声音。 不一会,杨妙真再次出现。 “恭喜严掌柜,贺喜严掌柜。”杨妙真进来之后,连连恭喜,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赵与芮身上靠。 她基本每两三个月来一次临安,主要是为了给李全进货。 李全负责送人口给济州岛,她则过来收白糖、铜钱等物资。 赵与芮要求每次她亲自来,然后两人会在这院子里的幽会。 几番下来后,杨妙真对赵与芮的态度也柔和了很多。 女人就是这样,第一次或许非常抗拒,但几次之后,那男人表现也不错,通常就会慢慢放开。 “也要恭喜四娘子,贺喜四娘子。”赵与芮哈哈大笑,上前伸手,毫不客气把她搂在怀中。 杨妙真满脸通红,羞涩的问:“喜从何来?” 她两三个月前走的时候,新皇帝刚刚即位,又没权势,太后垂席,丞相权听断军国大事,天下人都在笑皇帝。 如今再次入京,发现这临安已经变天了,皇帝亲政,取得大权。 而身为与魏王时就交好,还有生意来往的严家,肯定以后要大红大紫。 杨妙真这次来,就是想探探口风。 赵与芮果断道,皇帝已经取得大权,我们严家要发达了,我父亲已经入朝为官,到建康府任通判(严康和赵范一起去的建康)。 “我不久的将来也要当官了。” “那要恭喜严掌柜。”杨妙真眼中闪过一丝媚色,表情更加的妩媚。 赵与芮又道,我还听到消息,皇帝刚刚夺权上位,怕下面的人不服,到处收买人心。 杨妙真也道,我都听说了,皇帝在秦卓的支持下,拿秦家的钱到处洒钱,收买各地军将。 建康府的马军司,排着队领钱呢。 赵与芮又道,你知道皇帝最怕什么吗? 杨妙真道,怕什么? 赵与芮道,皇帝怕李全,所以要重赏李全,安抚李全。 去年赵竑湖州兵变,李全说出兵但没有出兵,已经把皇帝吓的半死。 所以皇帝这次为了地方上的安稳,打算重赏李全,你说要不要恭喜。 杨妙真听的大喜,而且十分相信。 新皇帝刚刚夺权,肯定不希望地方上有人反对和动乱。 如果李全这时起兵,朝野都会动乱,换成我是皇帝,也得安抚好地方统兵大将。 “要如何重赏?”杨妙真赶紧问。 赵与芮道,本来皇帝想赏十万贯钱,加个小官,但是我亲自帮你们说情。 皇帝要重赏几十万贯,加封为侯爵士,可能还要有制置使的差遣,四娘子,伱要不要好好谢谢我? 杨妙真立刻道,肯定要谢谢严掌柜,其实心中不以为然,估计是皇帝想拉拢李全,姓严的故意邀功,但她知道了这件事,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赵与芮这时道,以后我们可以和李全大量的交易白糖和铁料等物资,只要你们有人口过来换就行。 杨妙真立刻满口答应。 当天杨妙真也是非常配合,任赵与芮索取。 完事之后,她匆匆离开院子,赶紧上船离开临安。 此时她心里想,回去之后,让李全和皇帝谈好条件,由朝廷提供白糖,以后再也不来临安,便宜这严掌柜了。 —— 楚州是宋朝淮东重镇,南宋淮东制置使就驻在楚州。 上任制置使许国在时,李全驻守青州,妻子杨妙真带人驻守楚州。 所以南宋在这边实力有限,因为自己兵力少,还是得看李全眼色。 当然,许国在任时,经常克扣朝廷下发的物资,也引起李全极大的不满,最后导致了楚州之乱,许国幕僚章梦先被杀,许国自己也自杀了。 许国死后,史弥远选了徐晞稷来任淮东制置使。 史弥远选人也是有目的,徐晞稷镇守过海州,当时李全也在海州,双方关系还不错。 李全听到徐晞稷任制置使,也相当高兴,他立刻从青州回到楚州,然后假装责备手下大将刘庆福没有制止楚州动乱,又随便斩了几个替死鬼,上表请罪,宋廷面子里子都有了,这件事就从此揭过。 史弥远选择了忍气吞声,怕李全再作乱,但在李全看来,他逼死淮东制置使这样的重要地方大员,宋廷都能忍了,可见宋廷有多么无能。 从此李全就几乎没把宋廷当回事, 徐晞稷上任之初,李全还算比较敬畏,当时因为李全兵马众多,物资丰富,地盘又大,徐晞稷代表朝廷,向李全要战马和器械。 李全有点不高兴,有天酒后向部下吐槽,部下立刻道,咱们现在在两淮兵强马壮,朝廷应该看我们眼色,为什么我们要向朝廷给马给甲,不是应该朝廷给咱们吗? 李全闻言心中一动,第二天果断的拒绝了徐晞稷的要求,并且反过来向徐晞稷要战马和兵器。 结果徐晞稷吓的半死,果然乖乖答应,会向朝廷汇报。 这下好了,从此李全越来越狂妄,眼中再也没有朝廷。 就在宝庆元年四月底,孟珙离京的同时,李全直接派人冲进楚州朝廷的军械库里,把朝廷囤集的几千杆长枪全部搬空,徐晞稷一言不敢发,还称他为‘恩府’。 完全以低声下气的姿态和李全交流。 至此,李全越来越不把大宋朝廷和新皇帝放在眼里。 五月初,杨妙真回到楚州,第一时间来见李全。 杨妙真的船进楚州时,就感觉到城门口人流来往密集,还有兵马调动,不由暗暗称奇。 楚州是淮东重镇,当地主要的守军有忠义军(即李全兵马)和朝廷兵马两部份。 其中忠义军约大部,有一万余人在楚州,属于朝廷的兵马,大概只有三千多人,处于劣势一方。 现在李全大权在握,连徐晞稷都要看他脸色,楚州城中的忠义军也越来越多,李全上个月又从青州调了两千兵马过来,稳稳控制住楚州。 但今天杨妙真刚进城,就感觉有兵马调动,不由微微吃惊。 等她到了李全府上,就见里外有诸多军将来回,好像热闹的不得了。 “四娘子回来啦。”杨妙真刚进院中,就有人远远的和她打招呼。 杨妙真抬头看去,刘庆福、王文信、国安用、阎通等夫君的大将都在府上。 “发生了什么事,是要动兵吗?”杨妙真问。 刘庆福哈哈大笑,招手:“你回来的刚好,进来说。” 众人来到内堂,李全已经端坐中间,身边是儿子李璮。 李全脸上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看到杨妙真回来,喜滋滋的道:“四娘子以后可以不用去临安,咱们的好日子要来啦。” 李全已经知道南宋新皇帝要重重赏他。 南宋皇帝派来安抚李全的圣旨已经在路上,听说皇帝要任命他为淮南东路制置副使,还要封侯,但李全现在,要求的可不只是这些。 他今天召集诸将,商量大事。 “金国使者完颜从恪昨天悄悄到了楚州,暂时被我安排在楚园。”李全上来就爆了个劲爆消息。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宋使就要到楚州,怎么金使也来了? 李全道,完颜从恪奉金国皇帝完颜守绪之命,想面见宋廷使者,再次求盟,如果宋廷不答应,金国就要威胁发兵攻打宋廷。 他们上次去临安,临安士人在使馆面前集合喊打喊杀,胥鼎也因此病死,所以不敢去临安,想在咱们这里面见宋使。 杨妙真则道,咱们安排金使,会来会让朝廷愤怒? 李全大笑道,愤怒个毛啊,完颜从恪说的没错,现在是咱们满天要价的时候。 原来完颜从恪对李全道,宋国现在新皇帝刚刚夺权,要安抚天下各路,特别是他这种统兵大将,你应该趁这个机会,向新皇帝要求淮东制置使一职,把徐晞稷给踢走,自己当淮南东路一把手。 皇帝赵与芮集着拉拢各地军将,生怕有地方反叛,定然会答应你的要求。 金国也是来威胁结盟,如果不结盟,就要说发兵攻打宋国,宋人皇帝为了国内稳定,肯定会同意。 李全一听,有道理啊,据说皇帝这次为了拉拢他,大量赏银,还要封侯,明显是害怕他。 所以李全以为,这次等宋使来了之后,必然能好好要些好处。 为了给宋使来个下马威,他调集了部分精锐进城,安排在城门和水门附近,到时让他们看看自己军队的威猛。 李全说完,众人都觉得可以借此耀武扬威,索取合理的官阶和好处。 宋人新皇帝刚拿下史弥远,目前全国的稳定,是他第一任务。 这个时候逼反李全,完全没有理由。 杨妙真听完,也觉得可行。 当下几人好好商量了一番,如何给宋使展现忠义军的军威,从而索取好处。 就在他们商量的同时,距离此地不远处的楚园。 金国前皇太子完颜从恪带着随从烦躁的在楚园里走来走去。 完颜从恪在大安元年(1209)年立为右丞相,第二年立为皇太子,本来金国皇位就是他的。 但在至宁元年(1213年),卫绍王被胡沙虎杀,他与兄弟皆废居中都(今北京),之后迁居南京(现在的开封)。 之后金国历任皇帝,都对他有些忌惮,因为他毕竟是前太子,所以他从来没有实职,也没有权力。 这次完颜守绪突然安排他来楚州出使,密见宋人使者,要求联盟,完颜从恪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的味道。 完颜守绪怕是做了两手打算,如果能和宋国结盟最好,如果惹怒了宋国,可以把我害死? 身边随从好像知道他的心意,这时上前小声道:“殿下放心,宋人新皇帝为了稳定,肯定会答应的,就算不答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胥鼎到宋人京师都没事,咱们到楚州,怎么会有事? 完颜从恪听完,心里好受点。 第192章 可以站着接旨 四月中旬。 东平府。(山东东平) 彭义斌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跪伏在地的严实,表情略有些意气风发之感。 嘉定十七年(1224年),彭义斌以南宋京东西路副总管的名义,率军从山东西部出发。 他虽然顶着南宋的官名,部下其实基本都是红沃军旧部,在攻克濮州之后,开始越过黄河向河北进军。相继从蒙古军队手里夺取开德府(今河南濮阳)、大名府(今河北大名)、冠氏县(今山东冠县),他这股代表南宋的兵马,自北宋灭亡之后,比南宋朝廷的北伐还要打的远。 时蒙古驻东平守将为山东西路总管严实,他原本是金国人,木华黎进山东时,他和石珪先后投降木华黎。 这次彭义斌往北打,他试图攻击孤军深入的彭义斌,但彭义斌正值兵盛,他不但没有占好处,反而被彭义斌的兵马反击,最后包围了东平。 这严实也是墙头草当惯了,见势不妙立刻投降。 宝庆元年四月中旬,彭义斌带领兵马进入东平府。 彭义斌和历史上一样,接受了严实的投降,还对严实给予重用。 可历史上正是严实,又在彭义斌和蒙古人大战的时候,阵前反叛,背后偷袭,灭杀了彭义斌。 彭义斌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心,会引来将来的杀身之祸。 进入东平后,彭义斌距离南宋又比较近了。 这时他写了封信,向朝廷请求,攻杀李全,可以打通山东东南方向的全部地方,与南宋接壤。 原本史弥远掌权时,南宋朝廷没有回复他,彭义斌只能继续北伐,最后兵败身死。 不过现在史弥远已经不在,彭义斌正在东平等朝廷回信。 偏偏此时北方真定武仙又来信求助。 原来完颜守绪上台后,多次联络武仙,召武仙回国。 武仙本来就是金将,投降蒙古也是逼于无奈,见完颜守绪诚心相邀,武仙索生杀了蒙古大将史天倪,再次回到金国。 武仙这下简直捅了马蜂窝,宝庆元年三月,木华黎儿子孛鲁命令肖乃台率领三千蒙古兵协助史天倪儿子史天泽攻打武仙。 武仙左右看看,身边最近的势力就是南宋彭义斌,立刻求救。 四月十六日,正在东平府整顿兵马的彭义斌,收到了武仙的求救令。 他召集身边诸将议事,严实强烈要求,立刻北上,救援武仙。 “我北方有真定顶在前面,可以阻挡蒙古兵锋,若武仙一败,真定失,我们就要直面蒙古人的兵力。” “先助武仙打退蒙古,再图山东和两淮。”严实拼命劝说。 他说完后,其部下孙庆也支持先救武仙。 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 此时严实是逼降的,他和孙庆都认为蒙古势强,必然崛起,早就投降了蒙古,这次想借会,再反出东平府,所以拼命劝彭义斌去救武仙。 “末将不同意。”就在这时,彭义斌手下大将朱荣坚决反对。 “东平距离真定接近七百多里,咱们只有几千精骑,其余大部都是步军,等咱们赶去,真定武仙都可能败了。” “彭总管已经向朝廷上了书,不如等朝廷回复到了再看。” 朱荣说的太有道理了,东平距离真定太远,没理由只带骑兵赶过去。 历史上彭义斌没得到朝廷回复,只能带兵往北,半路就遇到了蒙将孛里海的四千精骑,结果被严实反水,两军夹击给灭了。 严实闻言立刻道:“咱们信都送了大半个月,若朝廷一直不回信,咱们就一直等吗?” 彭义斌左右为难。 他这人打仗是比较猛,但大部份胜仗靠的都是勇猛,不是谋略。 他用来冲锋陷阵是可以,但当统帅多半是不及格的,要不然也不会全军覆没。 严实再次劝说,要求北上。 朱荣强烈反对。 双方争势不下,彭义斌便道:“再等三天,若朝廷还没有回信,咱们就北上。” 就在彭义斌话音刚落之际,外面传来声音。 “报,大总管,朝廷圣旨到。” 彭义斌大喜。 他赶紧带领众将出去,刚走到院子里,迎面看到个内侍,带着四个甲士也进了院子。 院子里好多彭义斌的兵马,大伙看到这四个甲士时,都暗暗倒吸口冷气,脸露震惊之色。 这是赵与芮训练的兵马,参与了二月兵变,四人中有三皆穿着济州产皮甲,另一个穿了济州产的札甲,济州甲制造精良,光鲜亮丽,对比起彭义斌的这群农民兵,不知强了多少倍。 严实等将盯着那穿着札甲的猛士,心中震憾无比,什么时候大宋也有这么精锐的甲士了? 这四人进来后,站在姚定章身后,一动不动,军威气势逼迫人心,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内侍姚定章左顾右看,他第一次出远门,心中还是有小慌,好在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办砸了,并且身后跟着甲士,虽然看到现场这么多兵马,还是马上镇定下来。 经历过八月宫变和二月兵变的鲜血和横尸,姚定章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请问将军是京东西路副总管彭义斌?”姚定章虽然不认识彭义斌,看彭义斌走在最前面的样子就知道了,进院后立刻好声问道。 “末将正是。”彭义斌态度也很恭敬,看的出,他很想得到朝廷的认可。 彭义斌内心还是比较激动,打了半辈子仗,都没有得到朝廷认可,以前朝廷给他封官,都是当地制置使发文书随意封个官,整个山东河北地区,只有李全得到朝廷正式册封过。 没想到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彭义斌说罢有点手足无措,因为没接过圣旨,不知道要有什么礼仪。 “彭总管,里面请。”姚定章示意往屋内去,彭义斌赶紧转身。 到门口时,姚定章又道,彭总管你一个进来就是。 四周一片哗然,部下纷纷警惕的看向姚定章。 姚定章强自镇定,道,我的甲士们也在外面,你们不用担心。 “退下。”彭义斌武力值还是不错,岂会害怕一个内侍,立刻下令四周退下,单身匹马跟着姚定章进了屋子。 在自己的地盘,他怕个毛。 进去之后,姚定章关上大门,拿出圣旨。 彭义斌正准备跪下。 却听姚定音道:“陛下说了,彭总管是我大宋义士,爱国猛将,可以站着接旨,不用跪下。” “末将-——多谢陛下。”彭义斌动容失色,眼睛都红了。 他这人容易感情用事,严实投降卖好,他就心软放过严实。 现在皇帝开口照顾他,彭义斌又感动了。 等圣旨一读起来,彭义斌更加动容。 朝廷要成立山东都司,册封彭义斌为山东制置副使,山东都司副都指挥使,从二品。 麾下兵马每六千人设一军,以后都由朝廷下发军饷,每月一贯。 彭义斌晋封济南侯,不降等世袭二代,食邑一千五百户。 圣旨里又令彭义斌进占济南,驻守临清,率军牢牢控制临清到济南一线以南所有地盘,并在当地屯田安民,兴修水利,暂时不要动兵,等朝廷派文武官过来。 这是朝廷第一次决定往山东各大兵头的地方派文官武将,其实就是赵与芮试探彭义斌的底线和真实想法。 如果彭义斌不是真心向着朝廷,还想当地方军头,肯定会一口拒绝。 不料彭义斌接完圣旨,神情非常兴奋。 朝廷认可他,给他封侯,官至从二品,招揽之意非常明显。 “末将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虽然不要他跪,但接过圣旨之后,彭义斌还是跪伏在地,向临安方向磕了几个头,并道:“末将早就等在朝廷,咱们都是宋人,都希望能早日回家。” 等于表态同意接受朝廷派来的文官和武将。 好,姚定章大喜:“彭指挥使果然是真义士,朝廷之幸也。” 姚定章等他起身后,示意他到里面隐秘处。 “朝廷以后会支持山东都司的钱粮,铁料,各种甲器,数天之后,会先运二十万贯钱,十万石粮到济南,彭指挥使当尽快攻下济南,然后招募工匠,修固城防,精选部下青壮练兵,淘汰老弱,训练精锐。” 时山东府治在青州,也是李全的大本营,济南归属青州,也是李全的地盘。 彭义斌兴奋道:“朝廷同意拿李全开刀吗?” “圣旨里面可没说,你不能当众说,陛下要这样-——”姚定章俯耳密语,彭义斌听的连连点头。 两人在里面密议了一会,彭义斌出层来到院子里,大声道,朝廷以后,要给咱们发饷,支持兵甲了。 四周顿时一片叫好声,有人问,咱这样的能拿多少? 彭义斌道,诸位都是统兵大将,有钱有田,朝廷不会亏待咱们。 四周又是一片叫好声,红沃军都是穷苦人出身,当兵打仗也是为了生存,现在得到朝廷正式认可,还要封官发饷,肯定愿意。 只有严实有些慌张,立刻道:“这样以后还是总管的兵马?这不是变成宋廷的兵马?” 彭义斌不在乎道,兵马还是我指挥着,咱们都是宋人,一切为了收复故土,本来就是宋人的兵马,有何不妥。 四周大多数人表态认同,只有严实等少数人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第193章 更觉得朝廷软弱可欺 这时,边上四名站着的甲士里,有人站出来:“彭指挥使,朝廷要下发军饷的事,当尽快通知全军,以防有些人心怀不诡,在军中散布谣言。” “凡有人敢散布谣言,离间朝廷和彭指挥使等兄弟者,当立刻诛杀。” 说罢,这人向后道:“为表示朝廷诚意,咱们这次随船运来一百具札甲,两万贯银钱,先赏给诸位将军。” 彭义斌大喜:“当是如此,让兄弟们都知道,咱们要回大宋啦。” 又言,就是你身上这种札甲,好家伙,好家伙。 彭义斌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札甲,心中更是欢喜。 现场很多人听到,不由眼睛都红了。 在外打仗多年,咱们要回大宋了吗?咱们终于有宋人的身份了吗? 这些从小生长在北方,生长在金人统治下,不惜拼命反抗,誓死北伐的好男儿们,此时此刻,俱是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姚定章带人走后,严实还想说什么。 彭义斌突然厉声道:“不要再说了,本指挥使现在是朝廷命官,一切都听朝廷的。” “如军中再有胡言乱语,视同故意挑拔,一律诛斩。” 刚刚姚定章和他说的很清楚,现在就是要稳定,千万不要给有心人利用,散布谣言,动乱军心。 姚定章用历史的经验告诉彭义斌,往往在招安时,上下很容易离心离德,特别有谣言的时候,更能激起兵变。 严实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接着彭义斌一边派人按受朝廷运来的甲具和银钱,一面下令通知全军,以后由朝廷发饷,收编为南宋正式兵马,军中不得有谣言,一切以中军大帐命令为准。 然后彭义斌整顿兵马,往济南方向而去。 对外,他宣称,朝廷拒绝了他的提议,打算和李全谈判,可能要让李全干淮东制置使,让出山东部份给咱们。 彭义斌本来准备强攻济南和青州,但赵与芮部下全九带来了新招数。 论攻打城池,明末的后金最有话语权。 后金之初,在辽东战无不克,靠的就是细作内应。 全九让彭义斌先派部下精锐数百人,巧装打扮以普通百姓身份混进济南和青州,接着大军突然集合一路快奔,等济南和青州城头发现,在他们关城门时,内应突然发难,里应外合。 这招在宋金蒙各朝时几乎还没有谁用过,这会攻城基本都是强攻,很少有用内应的。 而彭义斌和李全双方都是汉人,想混进济南和青州太容易了。 更何况平时双方就有生意来往。 最后全九道:“陛下打仗最看重时间。” “你选个时间,陛下会配合咱们,咱们如果决定某日到青州,不能早不能晚,一定得是某日。” 彭义斌犹豫了下,便道:“那就五月初三。” 五月初一,就在朝廷特使来到楚州宣旨的同时,彭义斌兵分两路,一路突然发作,以内应装百姓夺门,打进济南,拿下李全的地盘,另一路直取青州,到青州时,正好五月初三。 青州身为李全大本营,李全不在时,其堂兄李福负责镇守。 也就彭义斌前往青州的路上,五月初三凌晨,两艘大船同时来到青州,朝廷有圣旨到了青州。 守将李福闻言,大惊失色,立刻亲自到码头来。 青州此时是山东地区最重要的港口之一,李福匆匆带着一波甲兵来到港口。 只见两艘船停在港口,岸边站着一队宋廷甲士和一个内侍,内侍手上拿着圣旨。 “我弟弟李全现在正在楚州,并不在青州。”李福见到内侍徐飞后道。 他听说对方是找李全宣旨的,没想到来到青州,明显走错了地方。 “李全在楚州?”徐飞也是一脸意外,没想到自己走错地方了。 “正是呢。”李福只好陪笑道:“末将派兵护送你们去楚州吧。” 徐飞回头看看江面:“那我们这次随船,运来朝廷给李全的赏赐,五万斤白糖,五万贯铜钱,也运到楚州?” 李福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当然不是,货物可以卸在青州。” “我们卸在码头,伱们自己派人运回去?”徐飞道。 “可以,可以。”李福大喜,立刻回身招呼身边兵马,快快,过来搬东西,去,找些马车来。 接着徐飞的船上有一百多人陆续背着白糖,铜钱等到岸上来。 李福带着的甲兵,和附近驻守青州兵纷纷过来帮忙,很多人丢下兵器来抬东西。 李福在边上和徐飞聊着天,打听弟弟的封赏和自己的好处,听到自己也要被爵,简直喜出望外。 他这人也是比较活络的,看船上陆续有铜钱被抬下来,他眼睛大亮,回头招来一个随从,不一会,随从离开后又出来,李福拿了锭大银子,塞到徐飞手上。 徐飞笑眯眯的接过,塞进袖子里,又回头看看身后。 他身后站着两甲士,一动不动,据说是皇城司的人。 李福心领神会,又派人拿来两个大银锭,塞给了这两个皇城司的。 大伙在码头边正谈笑风生,李福看着一车车的白糖和铜钱经过,眼睛儿都快笑没了。 可突然有两箱铜钱上马车时,哗啦,一下子倒在地上。 铜钱洒的满地都是,很多散开的铜钱四下滚落。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这些青州兵,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铜钱,有人眼都绿了,偷偷拣起来往自己怀里塞。 接着哗啦,又是一箱铜钱散开,放着光芒的铜钱在阳光下,如同大块的美食,看的人口水直流。 李福也看的有点发呆。 等他看到有人偷偷往怀里塞时,勃然大怒:“快拣起来,谁敢私藏,杀。” 现场顿时又是大乱。 “啊呀。”一个抱着一大袋铜钱的人,又是一声惨叫,扑通,摔倒在地,手中的铜钱再次洒了一地。 片刻之后,现场好几个铜钱袋子破碎,洒的到处都是,场面有些混乱。 “报——”李福正想发火,突然身后不远处有人骑马狂奔而来。 “?”李福回头看看,莫名奇妙。 “报,报——彭义斌带兵杀过来了。”那人一路骑马狂奔到码头。 “什么?”李福又惊又怒。 没等他反应过来。 扑哧扑哧,身后突然一阵剧痛。 他全身剧颤,低头时就见一柄短剑,已经从后背捅穿了他的前心。 “杀,朝廷招安,降者不杀,还发军饷。” 现场突然大叫,很多原本在搬运货物的,从身后摸出短刀,一队跟着徐飞来的皇城司甲士,直接拔刀就砍。 码头片变的更加的混乱,现场喊杀声震天。 徐飞带了一百多人过来,俱是精锐,很多还披着甲衣。 李福手下大部份都扔掉兵器在搬运货物,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关键李福上来就被杀了,又知道外面彭义斌打过来,现场顿时就一哄而散。 徐飞也不是要杀进去,他们的目标就是杀了李福,接着把现场铜钱袋子全部拆除,洒了满地,一路洒到城门口,然后立刻上船,离开港口。 不一会,城中有部兵马到了现场,但看到现场到处都是铜钱,哪里组织的起来,纷纷去抢钱。 而彭义斌已经在攻青州城,李福不在,青州城大乱,有些兵马听到消息,还跑到东边港口去抢钱,根本没有组织起抵抗,不到半天就被攻破。 —— 五月初,宋廷使者赵拱来到楚州。 赵拱当年是贾涉部下,曾代表宋廷出使蒙古,是南宋第一位出使蒙古的官员,还受到木华黎款待,但回来后,就提醒到蒙古兵强马壮,威胁很大。 可惜他当时人微言轻,也没有人听他的。 这次皇帝重用赵拱,进监察御史,以为使者,亲自过来宣旨。 同行有原赵葵强勇军猛将吕文德及部下两百人,淮西制置使杜杲等。 到达楚州岸边时,有二十五艘大船靠岸,接着李全得到消息,朝廷来了二十多艘大船,船上全是白糖和铜钱、珍珠香料等物,朝廷有数百人在搬运,也请他们出人接收,俱是皇帝的赏赐。 李全欣喜若狂,一边派人接收货物,一面要亲自迎接使者,但部下刘庆福劝道,要给他们下马威,不用领情,在府中等就是。 李全一听有道理。 他是想要淮东制置使的官身,必需对朝廷摆上硬姿态。 得到李全认可,赵拱带着莫小奇、吕文德及两百多人,推着五十辆马车满载珍宝往城中去。 守卫问是什么,赵拱说,这都是皇帝赏赐给李全的珍宝。 守卫打开前面几辆马车,果然都是珍宝异玩,赶紧放行。 众人一路过来,遇到李全兵马都是趾高气昂,带着兵甲在街上到处逛,故意示威,李全部将也是说话大声,气焰嚣张,新任淮西制置使杜杲等人一路表情惊恐,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杜杲等人的表情被李全部下段兴等将看在眼里,更觉得朝廷软弱可欺。 等众人推着珍宝到了李全府上,门口早有人在等着。 淮东制置使徐晞稷,朝廷在楚州兵马统制姚翀等文武主要官员都在,李全大将刘庆福等也在。 大伙相互见礼,客套了几下。 吕文德问,这几十箱皇帝御赐的珍宝,运到哪边? 刘庆福立刻大声道:“先运进院子就行,不劳你们费心。” 第194章 新皇帝实在可怕 杜杲上前和徐晞稷聊了几句,双方是两淮的主要官员,还是第一次见面。 朝廷这次调整了淮南西路,没有调整淮南东路,徐晞稷还是很高兴,以为朝廷认可自己。 两人聊了没几句,徐晞稷发现杜杲身后跟着个中年,还很威严,便问,这位是? 杜杲道:“这是岳飞之孙,岳珂。” 四周一片哗然,很多忠义军的军将们也看过来。 岳珂这会都三十多岁了,他于庆元四年中进士,嘉定十年(1217年)十月,岳珂以奉议郎权发遣嘉兴军府兼管内劝农事,有惠政,自此家居嘉兴。 历史上也是在今年,宋理宗开始重用他。 杜杲一边和徐晞稷聊着天,一边进院子,后面吕文德,莫小奇也正带人往院子里搬东西。 院子比较大,但这么多人和箱子进来后,还是挺挤的。 也就在这时,里面传来大笑声,李全带着儿子李璮,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进来。 赵拱看到李全进来,立刻举起圣旨:“京东路镇抚副使、保定军节度使李全接旨。” 李全已经知道自己要被封什么,虽然不满意,但表面功夫还好做好,心中已经在盘旋,一会接完圣旨后,如何发泄不满,如何谋要更高的官阶和更多的赏赐? “臣李全接旨。”李全说罢,率先跪下。 四周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院子内外纷纷跪下,李全府中部下和甲士们也到处跪下。 杜杲的表情略有异样。 因为原本,他以为李全会到码头去接旨。 通常这种情况,皇帝较大的封赏,李全以示尊重,肯定会带人去码头,那如果在码头动手,成功机率更大。 但李全居然没去码头,呆在府里接旨。 府中内外全是李全的甲兵,杜杲就知道这事有点麻烦。 但他在皇帝面前打了包票,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李全,而且他们也做了两手准备。 此时赵拱正在读着圣旨,李全俯身在地听着皇帝的封赏,皇帝封赏一堆一堆,丝、棉、绸,锦就读了好半天,各种珍珠,宝贝无算,还有珊瑚、香料,数不胜数,听的李全如痴如醉,越加认真新皇帝忌惮自己,想拉拢自己。 但赵拱读着读着发现不对劲,身后杜杲和吕文德居然在动。 他微微用余光一扫,只见杜杲向吕文德正在使眼色。 吕文德二话不说,飞快一步往前,直冲李全,同时大叫:“李全。” 李全原本低着头,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抬头。 哧,就见眼前寒光一闪。 扑通,一颗人头冲天而起。 几乎同时之间,跟着吕文德来的,在院内外搬运货物的甲士们,有的从怀中摸出匕首,有的从马车里抽出长刀。 还有人直接钻进马车,把马车里的一口巨大箱子,往下一推,哗啦,一大堆珍珠倾泻后,露出里面数张强弩。 吕文德先杀李全,接着反手又是一刀,砍向李全的儿子李璮。 李璮听到叫李全,他也抬头,抬头就看到老爹的头飞了起来,吓的他一声尖叫,说时迟那时快,吕文德反手又是一刀,劈向李璮,他反应飞快,一个原地打滚,惊险避过。 吕文德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地上刘庆福刚刚站起来,莫小奇带着一名甲士扑上,扑哧扑哧,两人贴身拿匕首就捅。 刘庆福一边一怒一边想拔刀,莫小奇一手按在他的刀把上,他连拔几次没拔出来,最后轰隆倒地,身上全是窟窿。 院子里是鸡飞狗跳,惨叫声,怒骂声连绵不绝。 吕文德和莫小奇带来的人,要么是强勇军的老兵,要么是参与临安二月兵变的狠人,贴身捅人屡试不爽,小小的院子里,这些统兵大将被两人三人一近身,拔刀的机会都没有,纷纷被捅倒。 像李全的身边大将,如刘庆福、王文信、国安用、阎通、邢德等今天几乎被一锅端了。 赵拱拿着圣旨,惊呆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什么看,拿兵器啊,岳珂能战否?”杜杲也是个猛人,弯腰从地上拿起刘庆福的刀,还问岳珂能打不。 岳珂是岳飞孙子,自然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赶紧也从地上拿起一把刀。 “只杀李全,降者不杀,还发军饷。”杜杲大声叫着,和吕文德等人与四周李全的人大干起来。 杜杲的人有准备,先发制人,砍倒了一大波李全的人马,并立刻把身后的大门关上。 外面吵闹声怒骂声不绝,很快有人狂奔而去,也没有撞击大门,估计是调动兵马。 院子里则很快平静下来。 莫小奇带人一路往里杀,李璮逃进后院,还是被追上,杨妙真也在现场,被他们一起抓了。 李璮和杨妙真一路怒骂,骂朝廷阴毒,又言,你们杀了我们,也离不开楚州,都要被杀。 楚州虽然有朝廷的兵马,但忠义军更多。 等莫小奇回到前院时,现场全是尸体,他的人正对地上补刀,每个人又捅几下,李璮和杨妙真看的脸都绿了。 边上淮东制置使徐晞稷软瘫在地上,楚州统制姚翀也是脸色发白,谁都没想到,好好的升官庆功场面,就变成这样。 再想想,皇帝大婚之日时,突然兵变,新皇帝做事总是出人意外,实在太过可怕。 “杜制府,这是何意,这是何苦,这可是楚州——”徐晞稷都要哭了:“你杀了李全,也难逃一死。” “那又如何。”杜杲厉声道:“本官愿为陛下尽忠,只要能除了李全就好。” “我们这些人,怕死就不会来了。” 王府少年出身的莫小奇没哼声,直接叫来姚翀:“你看看地上,李全身边大将还有谁不在?” 就在莫小奇说话的同时,他部下们正在院子中几辆马车里寻找。 他们推过来五十多辆马车,然后被拉进院子的有四十辆,还有十辆零散的放在外面没有动。 这些马车里,有些是装满珍宝的,有些都有兵器在里面。 此时,轰,有人从马车里抬出几口比较大的箱子,接着打开箱子。 嘶,现场徐、姚和李璮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两名甲士抬起一门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火炮。 接着又有人陆续敲开箱子,拿起炮架,将火炮架在上面。 片刻之后,现场被架起四门火炮。 姚翀这时颤声道:“夏全守海州,时青在胶西,郑衍德在沂州,李福在青州,楚州还有四田不在这。” “都是什么人,可招降不?”杜杲问。 姚翀道,时青和夏全有机会招降,特别时青不是李全亲信,但郑衍德和李福是李全亲信,还有防守楚州北门的田四,是李全亲卫副将出身,外面的人现在肯定去北边通知田四,田四马上会举大军前来。 杜杲又问:“楚州制勇军大营,距离这里多远?能战否?” 制勇军就是姚翀的兵马,他顿时苦着脸,说距离有些远,在西边六七里处,但。。 楚州的宋军,论战力肯定不如忠义军,要不然当初许国也不会逃走,连反抗都没有。 吕文德这时道:“不用慌,等田四来了,把田四打死,这些人都会一哄而散。” 忠义军大部份军将都死在当场,再杀了田四,应该没什么凝聚力,何况,李璮和杨妙真还在他们手上。 “李璮,杨妙真,伱们愿意招降忠义军吗?”杜杲这时回头问。 两人俱破口大骂,骂朝廷不仁不义。 “把他们嘴巴堵上。”杜杲见劝降无效,大手一挥,先把两人嘴堵上。 “开门,杀出去。”杜杲相当勇猛。 他们人少,守在这里等对方大军到了,必死无疑,只有杀出去先,外面还有人可以来接应。 莫小奇立刻安排,将两门大炮对准大门,推到大门后面十步内,接着上炮弹,点燃。 很多人没见过这样的火炮,只听到他在叫:“左边实心弹,右边散弹,点火。” “瞄准-——” “开门。” 大门被轰然打开。 外面早就聚集着一大波附近的兵马。 “杀。”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李全的兵马看到大门开了,乱哄哄的就往里冲。 轰,一声炮响惊天动地。 现场有人可能第一次听到这炮声,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扑哧,一颗霰弹先打在冲进来的兵丁身上,无数密集的铁碎石子,打的现场惨不忍睹,兵士们像被割麦子似的割倒一片。 接着,轰的一声,实心弹几乎紧跟在后面打出去。 近距离的动能作用下,实心弹撕裂眼前所有,哧拉,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正对大门二十五米内几乎没有人能在炮响之后还站着。 现场无比惨烈,门内门外倒了一片,很多人手臂腿脚,甚至脑袋都被打没了。 门两边诸多兵甲还没冲进来,就被两炮打懵掉,有人更是被炮响吓的重重摔倒。 “我的吗呀。”片刻之后,不知是谁一声惨叫,扭头就跑。 杜杲和吕文德等人也惊呆了。 这是赵与芮的炮第一次用于实战,因为在二月宫变时,赵与芮准备了火炮,却没有用上。 大伙第一次看到新式火炮的威力,打的现场惨不忍睹。 第195章 杜杲也是个狠人 这两炮的威力,打的双方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等到对面有人扭头逃跑的时候,吕文德才率先反应过来。 “杀。”这时吕文德和杜杲身先士卒带着人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距离不远的东边码头附近。 全二听到炮响,眉头一拧:“是咱们的炮。” “杀。”全二原本正在港口和一名李全的人在聊天,突然发作,拿刀就捅。 接着他身后的一艘船上,突然竖起黑色的龙旗。 “呜”然后就是长长的号角声。 随着这号角声和龙旗竖起,江面上停靠的二十几艘大船里,陆续有兵马涌现出来,开始集合。 而岸边原本还有二百多人正在帮忙运货,也突然翻脸就杀。 港口又是大乱,李全的人四散而逃。 李全之前为了显军威,还是召集了一片精锐,可这些精锐在全二眼里还是不够看的。 这些人打过仗,全二的人没打过仗。 但这些人的纪律太差,几乎也没怎么训练过,全二的人纪律严明,又训练有素,还先发制人,李全的人一触即溃,等他们重新整队再来时,全二的人也整队完毕,并从船上推下了五门火炮。 二十几艘船上共下来一千精锐。 双方在城门口遭遇,全二的人顶着箭雨和死伤往前,轰轰几炮。 五门火炮打完,李全的人第二次被打崩。 全二立刻下令占了东门,把五门炮推到大街上,一字排开,又从船上再抬下四门,运到城墙上。 此时城中没有什么大将,大将都被剌杀在李全府上,码头被袭,城里非常混乱。 只有城北的田四,得到消息后立刻整顿兵马,集合人手。 他一边集合,一边下令,派了一队人去城西制勇军军营,严防制勇军。 他还在整队,城中爆响声不断,不知道是什么炮在打,一刻钟不到,前面传来消息,顶不住,对方杀出来了,带着李璮和杨妙真,往城东码头边战边退,兄弟们完全挡不住。 田四大怒,他们才多少人马?你们居然挡不住? “对方有炮啊,可以推着走。”有人哭道,兄弟们像潮水般冲过去,一炮就被打没了,还有那马车,突然就爆炸了,他们预先在马车里装了很多火药,兄弟们被炸死好多。 刚刚有吕文德的人推着路上的马车往前冲,冲到对面人群后,立刻后退。 那些兵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还越过马车,想来追杀。 不料马车内部突然爆炸,现场街上又被横扫了一大片。 马车里装满了火药,一个惊天动地的爆炸,李全兵马死伤上百。 等田四集合好大股兵马追过去时,得到消息,对方已经退到东门,可能要上船逃走,东门被对方占了。 “特娘的,追,给老子追。”田四带着大股兵马追向东门。 看到东城门时,只见东门前的街道上,横推着大量的马车和箱子,把街上堵了个严实,后面依稀能看到有人影在动。 四周兵马来报,对方用马车和箱子堵在街口,后面有火炮和弓弩,上前就会被打。 田四怒道,对面就这么点人,你们怕什么,给老子上。 也就在这时,城头处杜杲等人并没有走,都看着不远处的一栋楼。 彭义斌占了青州之后,正带兵马乘船从海路过来,他们需要等待即可。 而这栋楼就在街道右侧,原本是个商铺,此时岳珂和姚翀等,带着几个甲士就躲在上面。 “哪个是田四?”岳珂手中拿着一把二石弓,藏在窗户后面问。 “就那个。”姚翀指了指田四。 田四比较小心,怕被火炮打,身前有大量甲士,距离城门有三百多步。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岳珂就埋伏在街边的楼上,距离他不到一百步。 但岳珂为了一击就中,并没有立刻射他,而是等待机会。 田四不停指挥兵马进攻,前面喊杀声冲天。 杜杲那边有一千多人,正堵在街口和城门口和田四的人打。 田四兵马再多也没有用,街道就这么宽,城门也就这么大,双方正面的人数差不多。 对方还有火炮在城头支持,短时间肯定打不下来。 岳珂耐心的等了半刻钟,田四的兵马越来越往前。 田四骑在马上,渐渐出现在他五十步内。 就在此时,岳珂猛的出现在窗口,弯弓搭箭,居高临下。 深吸了口气,皇帝重用自己,自己可不能坠了爷爷的威名? 铮,岳珂一箭射出。 正中田四后脑。 田四连声音都没来的及发出,轰隆,从马上一头栽下。 四周一阵慌乱。 “杀啊。” 就在这时,前面杜杲指挥人马反杀过来。 杜杲手持李全的脑袋,浑身是血,站在马车上也不怕被箭射,厉声大喝:“李全勾结金人,死有余辜,朝廷只诛首恶,投降不杀,还发军饷。” “投降不杀,还发军饷。”街上到处是这样的喊声。 忠义军毕竟还是和农民军差不多,主要将领一死,加上现场没有人站出来指挥,看到李全人头之后,很快就崩了。 宝庆元年五月,杜杲带一千多人在楚州城发难,杀李全及主要部将,忠义军军心大乱,城中混乱无比,很多败兵烧杀抢劫,又往外逃。 两天后,彭义斌带兵从海路至,杜杲整顿制勇军后,这才稳住楚州动乱。 城中炮声响起时,楚园的金使完颜从恪正焦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完颜从恪已经知道宋使来了,但李全还没有安排他去见宋使。 他多次派人去门口问,都被守卫拦下。 听到城中突然响起炮声,完颜从恪表情更奇怪,他问左右:“这是什么声音?” 左右道,好像是炮声,但与我们朝的炮又不同。 原先金国和宋朝的火炮结构和火药都与赵与芮的新式火炮不同,当然声音也是有明显差异。 完颜从恪又问,为何城中会有炮声? 左右面面相觑。 有人道,我去问问前面。 他们到了门口,门口有两队卫兵守着,还是那句话,你们等着,上头还没下令,暂时不能出去。 完颜从恪无奈,只好在院中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远处好像传来喊杀声。 没一会,有左右匆匆跑进来:“不好了,门口守卫跑了,好像有人杀过来了?” “?”完颜从恪一脸懵。 “谁和谁打起来了?”身边有人惊恐的问。 “不知道啊。” “会不会李全要求制置使没成功,一怒之下杀了宋使?” 完颜从恪瞪着眼睛想了下,突然叫道:“不好,快走。” 他招呼手下就往外跑。 刚跑到大门外,远远看到街口一股甲兵正往这狂奔。 “往东,往东。”完颜从恪又惊又怕,掉头往东。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有左右惊问。 完颜从恪一边跑一边怒吼:“定是宋使斩了李全,然后想过来杀我?” “完颜守绪是想借刀杀人。” 如果是李全的人杀了宋使,李全的守卫不会走的。 完颜从恪还是挺聪明的,看到守卫都跑了,认定是宋使斩了李全。 更重要是,他猜出了完颜守绪和宋人达成了默契,要借宋人之手,杀他这个前皇太子。 完颜从恪没猜错,这便是严英和完颜守绪谈判时的另一个条件,帮他杀死对完颜守绪有潜在危险的前皇太子完颜从恪。 当时完颜守绪听到这事后一口答应了出让凤翔路的事。 完颜从恪是前太子,完颜守绪父亲金宣宗时就想弄死他,但找不到借口,后来国内外焦头烂额,金宣宗也没顾到杀完颜从恪。 到了完颜守绪后,也是如此。 他父子两得位不正,毒杀了完颜从恪的父亲才上位,很怕完颜从恪会复辟,但就是找不到好借口弄死他。 这次好了,大宋皇帝派人来出了个妙招,伱派他去议和,咱们帮你杀了。 完颜从恪猜到了内幕,却逃不掉宿命。 还没跑出一百步,就被街口大股宋军给堵住。 “我是大金国使者,奉皇帝陛下旨意来向宋国求和。”完颜从恪情急之下,赶紧大叫,说自己是来求和的。 吕文德带着甲兵上前,狞笑道:“明明是你和李全勾结,想屠戮楚州大宋军民——” “金贼,还我河山。” 不等吕文德一声令下,四周军士们疯狂涌上,扑哧扑哧,就将金使砍成烂泥。 杜杲当众斩杀完颜从恪及随从,宣读朝廷圣旨,收编忠义军,并从今天开始发饷。 不愿意跟着朝廷干的,就拿五百文钱走人,愿意跟着朝廷干的,以后就是朝廷正规军,接受训练,拿饷吃粮。 与此同时,彭义斌等人把忠义军大部份中层军将都一个个找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全部砍了。 最后在楚州收编忠议军一万一千多人,基本大部份都留了下来。 此时世代混乱,到处征战,大伙当兵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和活下来,现在朝廷发饷,正规兵马,何乐而不为。 诛杀李全之后,吕文德问杜杲,李璮和杨妙真怎么办?听全二说,杨妙真和陛下,好像还见过面。 杜杲也是个狠人,他想了想,这种女人性子野,不好降伏,可别误伤了陛下。 他伸手做了个抹头的动作,厉声道:“陛下若问,就说是本官下的命令。” 可怜杨妙真,到死也不知道,曾经的枕边人,居然利用谋算了她。 第196章 军屯和更大改制 赵与芮这次和彭义斌联手除掉李全,直接把山东和两淮连成一片,形势是一片大好。 而且这会山东境内已经没有多少军头了,大部份被杀在楚州,另有在外握重兵的,也就时青等人。 时胶西时青,海州夏全陆续表态继续跟着朝廷,因为忠义军原本名义上就是朝廷兵马。 沂州郑衍德不服,欲起兵作乱。 五月下旬,夏全,时青和杜杲、彭义斌四路合围,破沂州,擒杀郑衍德。 至此,山东济南和临清以南和山东东部,绝大部份地盘都归南宋所有。 南宋在僻居南方多年后,终于有机会进入黄河以北。 但此时除了楚州之外,其他各地还是都在各地方军头控制下,名义上还是宋人地盘,宋人军队,实际还是地方军头。 诸军头中,只有彭义斌愿意接受宋朝廷往其地盘派出文官和武将,其他人可以接受文官,拒不接受武将。 赵与芮现在是想稳定四周形势,除掉李全之后,其他人暂时可能不敢乱动,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整顿国内,于是也没有急着继续对付其他军头。 而彭义斌现在占据青州,济南,临清,东平,他的势力,几乎把其他军头都包裹在里面。 南宋朝廷占据楚州之后,可与彭义斌一起围着夏全、时青等人,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 当务之急,还是控制收编彭义斌的兵马,整顿淮南东西两路的兵马。 留给赵与芮的时间还是足够的,只要金国没亡,他就有时间埋头发展。 他也不能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于是先不管其他军头,稳住他们,第一时间整编彭义斌和两淮兵马。 六月,朝廷下旨,大肆封官,时青、夏全都为各地都统制,赏白糖五千斤,会子两万贯,暂时安抚。 同时朝廷开始整编两淮和彭义斌兵马。 设山东都司,以彭义斌为都司副都指挥使,部下设十军,共六万人,主要驻守青州、济南,临清、东平四地,形成四角,除了统帅还是彭义斌,朝廷一次派遣了一百多基层武将,充其部中,彭义斌欣然接受,但部下中很多人不满,特别是驻守东平的严实等人。 八月,皇帝召见彭义斌,部下纷纷劝阻。 彭义斌犹豫之后,还是前往临安面圣。 另淮南东路在南宋最前线,许国在时,曾干了一件事,召集境所有兵马共十三万在楚州城检阅,就是想吓唬吓唬李全。 此次杜杲来后,将淮南东路和西路合为淮南路,没办法,赵与芮现在可信任的人不多,只能专门把两路合为一路,形成明元总督似的地方官。 以杜杲为淮南路制置使,知庆元府,主要经营淮南西路,以赵葵为副使,知扬州,主要经营淮南东路。 以岳珂知楚州,徐晞稷知泰州。 成立淮南都司,设九军,每军六千人,赵葵还兼都司都指挥使。 赵葵部下吕文德得到重用,直升为副都指挥使,领两军驻守楚州。 两淮朝廷兵马不少,但精锐不多,杜杲和赵葵、吕文德等人从十几万两淮兵马中精挑细选步骑六军,水军三军后,发现还有近十万人多出少。 皇帝知道后,大笔一挥,再设十军专门囤田。 其实南宋历来就有军囤的传统。 乾道八年七月十四日,庐州知州赵善俊说:“朝廷分兵屯田,诚为至计。然屯驻诸军,愿耕者不得遣,所遣者不愿耕,军司并缘为奸。当遣者侥幸苟免,得遣者骄惰不率”赵善俊所说的“屯驻诸军”,相当于北宋禁军的正规军,把正规军去耕作屯田,这些军兵照旧领取其应得的钱粮。这种情况不仅庐州如此,其他地区同样存在。 乾道九年五月七日,“建康府驻札御前诸军都统制郭纲说:“太平州(今当涂县)营田官庄客户一百余家,所占官兵二百四十余人,一岁所收,除种子外给力田人外,共得稻三千余石,麦二百余石,共准钱三千四百余贯。官兵岁约请给计钱二万八千贯(一说三万八千余贯)。 这里也能看出南宋屯田的正规军都是领饷钱的,而且屯田所得,还不够支付饷钱。 绍熙元年(1190年),和州(今和县)知州刘炜措置和州屯田,被称之为膏腴田的水田,每五人一顷,一人合得二十亩。陆田由耕兵分种,“每人不得过三二亩”。同时,“剩田令招万弩手耕种”应该是召集上万名弩手耕种的意思。 嘉定三年(1210年),国子监司业刘爚接伴金使于盱眙军。回朝后向宋宁宗汇报说:两淮地区是江南屏障,战乱后应加以恢复。淮南地方土地肥沃,水利灌溉事业发达,人民豪放勇敢,请召集流亡百姓,清沟贮水,给农器,贷种粮,把他们组织起来实行屯田,平时耕种,战时防守。宋宁宗就命刘爚经理两淮屯田。 嘉定七年,崔与之主管淮东安抚使,公事后,选守将,集民兵。依靠滁州的山林险阻,创五寨,结忠义民兵。金人自此不敢侵犯淮西。淮民多养马,善于骑射,依万弩手法,创万马社,募民为乡兵,且耕且守。 同年,濠州营田官庄“招到庄客三百一十九丁,开垦水陆田一万六千一百一十八亩”。约合每丁五十亩。 南宋军屯田和明朝军户差不多,但上面举的例子都是成功的例子,屯田失败的远远超过上面的例子。 南宋屯田成不成功,关键就是看主事的官员是谁。 崔与之这种大有才能的人,在两淮任制置使时,能屯田养马,创万马社,即当时两淮拥有上万匹战马,平时屯田,战时上马能战,令金国都不敢来打淮西,可见他能力有多强。 其他官员有的都是找借口屯田,然后想办法把田占为己有。 所以整个南宋军屯田还是以失败告终。 此次赵与芮在两淮再次屯田,用了崔与之以前成功的法子,继续实行。 他想不明白,既然有成功的例子在,为什么朝廷不继续实行呢? 还是官员不行。 以前的许国也好,现在徐晞稷也好,这些人在干制置使的,都是想着弄权捞钱,谋私利。 许国这狗官还能集合十三万兵马来个阅兵式,赵与芮都怀疑许国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这么大官瘾。 杜杲能力不比崔与之差,由他主持两淮事务,赵与芮还是比较放心。 但此时南宋最大的问题,一是土地兼并,二是官员腐败。 宝庆元年六月,刚刚平定李全之乱后,赵与芮着手开始处理整顿官场的问题。 六月份,朝廷接连下了几道圣旨,先是前妃子钟夫人允许离宫,接着钟友去两浙当知县。 然后赵溍、赵平都下放地方为知县。 六七月份赵与芮在大宋各路更换了大量的县官和府州官。 他于登基之初先换路级重要官员,主要是试探下面的服从力。 结果发现效果很好,此时还没到南宋末期,中\央还是比较有威望,下面没有人敢挑战朝廷中枢的。 各地军政大员接到圣旨后,都是老老实实移换。 三四五月份主要是招募新军,固定饷银,稳住军心。 同时由新任地方大员,推荐各县各州各府的适合人选。 整个六月份赵与芮都在查看中书省关于各地地方官员的评估和资料,特别一些以前被免掉的,他要看看为什么被免,什么理由被免。 南宋官员资料简介这东西,不敢说百分之百真实,但肯定比,恩,比明末要强上很多,靠谱很多。 然后赵与芮再配合看其他人的推荐,两相比较之后,基本什么官员能用,什么官员不能用就有点数了。 像魏了翁,崔与之,李宗勉、杜杲、赵葵这些人的推荐都基本是有大才的。 赵葵当年向史弥远推荐的吕文德和余玠可是撑起南宋半壁江山。 崔与之推荐的文官都是相当优秀,肯定都是正直清廉并且有才能的人,而且他喜欢推荐文官,不怎么推荐武将。 七月份开始,赵与芮大面积更换地方县官和州府官员。 包括很多地方提举。 提举这职位,主要集中的铸钱,茶盐、榷酒、市舶等赚钱的部门,必须要用正直清廉,且有才能的人。 但南宋现在的局面,仅换基层官员还是不够的。 赵与芮自己在定海县干过,李宗勉任定海县令,全县役员可以不给他面子,甚至可以架空县令,市舶司的吏员贪腐起来,提举都不知道。 整个封建皇朝,也只有南宋基层会有这种奇葩局面出现,也只有南宋的胥吏敢“自号立地知县”。 于是更大的改制,已经在赵与芮脑海中酝酿起来。 通常来说,后人站在前人的经验上,无论什么事,效率会越来越高。 当然,也有反着来的,比如明朝宗室制度,就比两宋还拉垮一百倍。 但有些后世优秀的制度,是可以学习的。 宝庆元年八月初二,临安城皇城大庆殿。 赵与芮看着满朝文武,心中还是比较痛快。 第197章 朝中必须要有奸臣啊 登基半年,他的皇位基本稳固了,朝中史党几乎被换一空,任用了大量正直有才能的人。 但正直有时候也可能起反作用。 比如像真德秀这样的正直大臣,就强烈反对和金联盟,朝廷内外很多学子士人都是如此。 所以,朝廷现在和金国交易的事,都是以四海商铺的名义,偷偷进行,满朝文武没多少人知道。 有鉴于此,赵与芮上个月调回了赵汝述,以赵汝述为侍御史,成为御史台二把手。 赵汝述这个人当然是奸臣,但赵与芮认为,朝廷中如果全部都是忠臣是不健康的,皇帝有时候想做些事情,会遭到集体的反对,所以君王之道,忠奸都要用到。 与此同时,贪婪成性,但和赵与芮有过共事的梁成大,也被起复,为刑部侍郎。 这样史弥远历史上的四木三凶,七大恶人,赵与芮留下了两个,有这两人在,朝中的大忠臣们就不会整天没事干,天天盯着皇帝了。 今天一上朝,赵与芮看了眼梁成大。 梁成大心领神会,立刻走出队列大呼:“恭喜陛下,天佑大宋,收复凤翔,功盖于世,陛下真乃千古圣君,可比秦皇汉武。” 堂下顿时有好几个大臣呼应,都高呼皇帝如秦皇汉武。 上个月,四川制置使传来消息,四川都使都指挥使孟珙挥军北上,攻克了凤翔,这是绍兴议和之后,南宋第一次越过大散关,攻下了金国重镇。 当时赵与芮成立四川都司,任命年轻的孟珙为都指挥使时,朝中是有不少人反对的,不过当时赵与芮以兵变上位,手握精兵,还杀了文官李知孝,大伙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现在孟珙刚上升,就打破凤翔,并逼迫金国退兵数十里,夺取了凤翔以西大片领土,这是当年北伐都没有过的功绩。 皇帝登基后天天撤换官员和军将,大伙都人心慌慌,眼下终于看到成效,满朝文武其实还是高兴的比较多。 但梁成大这种奸臣站出来说这种话,现场好多人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梁成大。 有人心里估计已经在‘tui’梁成大了。 赵与芮看着群臣的眼光,心里美滋滋的,你看你看,朝中必须要有奸臣啊,这样才能转移目标嘛。 “此许小功,不值一提,这是前方将士用命的功绩啊。”赵与芮洋洋得意,还赞赏似的看了眼梁成大。 大伙更不高兴了,这奸臣眼看就要得势。 “启奏陛下。”礼部尚书杨长孺立刻上前:“金国上次来使求盟,被拒,又在光州附近张榜表态不再南侵,陛下突然举兵,怕金国会因此大怒,再发兵南下,涂炭生灵。” 杨长孺认为,现在应该和金国谈和,不该惹怒金国。 “杨尚书的意思,咱们打下的凤翔再还回去?”赵汝述阴阳怪气的反问。 “陛下,蒙古崛起,不可不防,与金国的事,当慎重考虑。”参知政事魏了翁比较了解蒙古,认为蒙古是大患,也苦口劝道。 朝中顿时分成两派,有人要继续打金国,攻占关中,有人要想和金国联盟共抗蒙古。 赵与芮看着两派人在吵,心里很爽。 史弥远在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画面。 基本史弥远说什么,大伙就跟着说什么,朝中只有一个声音,这肯定是不健康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朝中两派声音差不多,各半各半。 赵与芮等他们吵了会,终于伸手在半空挥了几下。 堂下很快陆续安静。 大伙纷纷看向皇帝。 赵与芮正了正身子,缓缓道:“朕想问问诸位爱卿,我大宋,为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有人就算明白了,也不敢说。 见堂下无人敢出声,赵与芮又道:“昨天全天,朕接到二十六份奏折。” “有礼部来的,有刑部来的,有兵部来的,有御史台的,有枢密院的,有中书省的,有地方邸报——” 皇帝一口气报了十几个部门,又言,最早的辰时一刻拿到,最晚的到了晚上睡觉前,送到宫门外,非常乱,效率也极低。 众文武官员听罢面面相觑。 因为以前大伙都是往史弥远府上送,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现在史弥远倒台了,各部门和地方,都下意识往皇宫送给皇帝,但实际上还是乱了套,根本不合规矩。 各朝各代都有疏理奏折,上通下达的部门,明朝有通政司,南宋有都进奏院。 都进奏院经过几次改革,功能曾并到枢密院下属银台司官,也划到过门下省,都是为了最快的把全国信息传到皇帝手上,为此,北宋时,都进奏院的办公地点,就在皇城内,距离皇帝办公的文德殿和紫辰殿都不远。 到了史弥远专权时,他为了控制全国奏折不进宫,下令所有奏折往他府上报,所以整个过程就乱了套。 这十几二十年下来,大伙都习惯了。 今天皇帝突然提出来,所有人才回过神来,这是不合规的。 而且效率极低。 “都进奏院功能现在归谁?”皇帝突然大声问。 枢密使葛洪和门下省门下侍郎、给事中胡梦昱两人对视一眼,两人也不知道这功能在谁哪。 没办法,葛洪以前在枢密院的时候就没这功能,都是往史弥远那送,胡梦昱在宁宗时因得罪史弥远而被贬,史弥远毒杀赵竑时,更是上书赵与芮,因而引的史弥远大怒,将他发配广西,史弥远当时还密令广西安抚使帅臣钱宏祖在路上杀了胡梦昱,可见对他有多忌恨。 赵与芮夺权后,立刻重新起用胡梦昱,他也是刚刚到门下省,以给事中判门下省事,相当于后世以副职主持工作,在他来之前,门下省就没这职能,所以胡梦昱根本不知道都进奏院去哪了。 史弥远掌权近二十年,都进奏院都快被遗忘了。 当然,这也有宁宗的锅。 宋宁宗当皇帝三十年,前十年被韩侘胄掌权,都进奏院的职能就被消弱,后二十年被史弥远掌权。 这快三十年没有都进奏院正常运转了。 所以皇帝一问之后,满朝文武都是一脸懵。 有些年轻的官员,可能在想,我朝还有都进奏院这个部门?听都没听过? 赵与芮这时也哭笑不得,堂堂大宋,满朝文武都不知道都进奏院在哪? 由此可见,史弥远和韩侘胄这两权臣做的有多成功。 “朕要重建都进奏院,衙门就设在皇城内,大庆殿西侧。” 众大臣凝神细听,也不敢说话。 “都进奏院设都院一人,正二品,副都院级两名,从二品,下设通政司,有左右通政,再下设通事数名——” 皇帝新成立一个部门,这是赵与芮登基后,第一次在朝廷中成立新部门,之所以叫新部门,因为他的都进奏院无论规模,功能和级别,和两宋的完全不一样。 其级别基本和六部、御史台等平级。 都进奏院有通政司,负责集中传递全国各地和各部门奏折(另私人上奏折,可在当天上朝时交由内侍),特别紧急的私人上奏折,可随时递交到皇城司,驻守丽正门的哨所,有专人收集。 皇帝做了第一个改制,以后奏折分两种,一是各地和各部门名义递上的奏折,统一交由通政司,再由通政司分类之后,递送到垂拱殿。 二是私人奏折,全国正七品以上文官及武官,可以私人名义递奏折,能上朝的,可以上朝时递,不能上朝的,或者赶时间,晚上就想递,可以递到皇城司丽正门哨所。 皇帝在丽正门,专门设了收奏折的点,哪怕半夜三更,都有人值守,随时可以递私人奏折。 但皇帝说了,你们私人递的,不要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无中生有的事也往宫中递,一旦查实,经常递废奏折的,皇宫可以拉黑,拉进黑名单,以后奏折一律不接。 都进奏院除了通政司,另有快驿司。 即负责把各地军情,奏折送到京城的部门。(明朝时,都属于通政司,两宋属于兵部和枢密院) 皇帝现在把部门一分为二,专门疏理奏折的叫通政司,专门传递的,叫快驿司。 宋代邮驿制度以军事化管理,用军士代民役,按行驶速度设置了金牌、银牌和铜牌,非常重视。 两宋在全国扩建驿道,当时从陕西、甘肃到四川的青泥驿路阻不通,在利州转运使主客郎中李虞卿主持,重开了一条白水驿路,只用了半年时间,就修起了从河池驿至长举驿的驿道,然后进入四川。 驿途中共有阁道2309间,邮亭设施389间。因为工程的成功,主持者李虞卿等受到了朝廷的旌奖。 两宋在今甘肃境内修筑了许多驿路桥梁,著名的兰州浮桥,安乡浮桥(在今临夏境内),都是北宋时候建起的。这两座浮桥,大大方便了甘肃到新疆、甘肃至青海之间的驿运。 宋朝根据各地不同的自然条件,还发展水驿和驼驿等多种模式的邮驿设施。在甘肃敦煌一带大力发展沙漠驿路的驼驿和驴驿。 可以说,宋朝对邮驿传信上面相当重视,并且管理由兵部和枢密院同时负责,双方可以相互监督。 但到了宋朝中后期,邮件文书的递送,和过往官员投宿的馆驿,从职能上完全分开。馆驿已演变为单纯的政府招待所。 明朝时,驿站也是如此,不但可以传递信息,还是过往官员的招待所。 年轻的皇帝这次要改制了。 第198章 消减开支和顺风快递 以后快驿司只负责朝廷信件和文书的传递,不负责官员的招待。 官员以后上任也好,投宿也好,自己到地方客栈,除了上任和奉命进京,朝廷会补贴路费,其余非公务,都自己出钱。 皇帝把这说完,下面一片稀吁。 别小看这小小的改制,能帮朝廷省很多钱。 南宋和明朝官员上任也好,出行也好,朝廷都有相关补贴,还能免费住驿站,驿站因为要招待,烧饭,住宿,都需要极大的开支和人手。 你看看人家崇祯,为了消减开支,把国家都弄亡了。 所以赵与芮在这直接裁了招待功能,首先官员出行自理,其次只有公务出行才有补贴。 你特娘游山玩水,还要住驿站,还要朝廷补贴,你想屁吃呢? 这改制要是换成史弥远当权时,朝中都是奸臣当道,不知多少人要起来反对。 现在朝中正直的大臣多啊,皇帝这么一说,马上大伙纷纷叫好,皇帝英明,能节省不少开支。 连梁城大,赵汝述这种奸臣也得站出来呼应一下,不然就显得自己是奸臣了。 这时户部尚书杜范站了出来:“臣请奏陛下,那以后民间的信,谁来传递?” 皇帝的快驿司只传公文和朝廷来往的信件,民间和私人信件谁送?官员有时也要送私人信件啊。 皇帝说,由民间富商成立快递公司,朕的名字都帮他们想好了,谁第一个愿意出来做事,朕亲笔赐批,叫顺风。 皇帝的意思,请民间富商成立顺风快递,专门送民间的信件。 有大臣问,这有人肯干吗? 有啊,有钱赚就有人干,秦家就干,皇帝笑道,这事先公开招募,若没有其他商人出来,由秦忠来干。 秦忠是秦卓的人,即意味着秦家来干顺风快递。 皇帝最后的意思,这种商业行为,最好不能让一家垄断,由两家三家一起干最好,可以公平竞争,价钱也不会太贵,众大臣们纷纷表态认同。 而且赵与芮说了,在顺风没有在全国搭建起物流网之前,还是用朝廷的,等顺风快速搭建好了,朝廷就不再送私人信件。 当天议政,皇帝决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设都进奏院,确定了以后奏折的报送,上下命令的传递职能,踢掉了民间通信和官员住驿的功能后,快递司效率肯定可以提升。 而都进奏院的第一任都院,由兵部尚书魏了翁兼任,副都院暂设秦卓一名。 大伙顿时明白,以后秦卓可能干这事。 秦卓一介商人,因支持皇帝上位,爬的这么快,大伙还是相当无语。 可历史上的贾似道,原本街上一个小痞子,因为自己姐姐是贾玉华,后来也是身居宰辅。 没办法,这很南宋。 要是换成明朝,伱看一介商人能进朝廷中枢不。 接下来大伙见识了新皇帝的办事效率和认真。 当天议定重组都进奏院,和责能,得到一致赞同。 皇帝接着又与众臣审定了人员和薪资。 时南宋有驿站一千四百多个,陆驿一千一,水驿三百多。 皇帝要求,陆驿每驿配有十人十马,设伍长一人,水驿每个配二十人,三船(都是快船小船,只运信,不运人和货物),全国共需两万人左右。 每人基本月钱五百文,包吃住,跑送加件军情按里计费,每跑多少里给多少文。 这也不是你想说跑多少就是多少,每次加件的军情和民政信件,朝廷都有记载,所以这都是固定可查的。 假设从四川到京师跑了一次,有一千里,沿途多少驿站,多少人接力了,都是可以算出来,你多报了,肯定对不上。 这是鼓励大伙多跑加急文件。 这种月钱计费方式,南宋和南宋以前还没有谁干过,皇帝这么一说,群臣们纷纷暗赞,这样一来,驿站的人定然不会消极怠工,而是要努力挣钱。 南宋以前军队也就五百文一个月,因为包吃包住,还是能招到人。 所以基本月钱五百文,包吃住,另外跑起来还有赏钱,驿站人员肯定是留的住的。 皇帝最后道:“朕与秦副都院已经计算过,整个快驿司人员加各级官员,一年月钱大概要花费十五万贯。” “维护马匹、船只和吃用,全国全年预计花费在十五万贯。” “加急奖励和其他(包括驿站维护等),大概也在十五万贯。” 全年开支约四十五万贯。 为严防各驿站伍长们贪腐,到时会有公文贴到各驿站,每驿站一年给多少钱,花在什么地方,都写的清清楚楚,召所有驿员观听。 每年会有地方皇城司下去调查,有没有专款专用,有没有人贪腐私吞。 马匹的质量,人员的精神状态,这是最容易看出来的。 皇帝一套说下来,朝下官员有些震憾,因为南宋以前也没有专款专用这说法,更没有这样预算后再分摊到各地的分配,所以很多拨款经过京师地方层层克扣后,到最基层就没什么了。 有心人还听到皇帝说地方皇城司,这意味着,以后皇城司可能设到县府一级。 当天皇帝和诸臣审定,整个都进奏院,官吏一共多少人,下面各司有多少人,全年支出约六十万贯。 即以后在保持人数不变的前提下,都进奏院每年经费六十万贯,用不完的可以积余到下年,用的不够,再交由皇帝与朝臣们共议,第一年可能准备不足,基本两年后,皇帝就能确定多少经费可以运转都进奏院。 朝会上也有人提问,驿员没有这么多又如何? 因为以前驿员待遇比较差,更没什么加急奖励,事情还多,现在事情少了,月钱也似乎多了,肯定要招人。 皇帝说,这次全国兵马招募,会淘汰一些以前的兵马,会选一部为驿员。 散朝之后,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今天皇帝是登基后第一次重组新部门,连预算人员经费全部固定统一,大伙都闻到了不同的味道,所有人一致认为,用不了多久,朝廷各部门可能都会这么干。 如果全部按皇帝这样来,整个朝廷的预算和开支,应该能节省很多。 没过几天,山东都司副都指挥使,南宋实际在山东的军事负责人,彭义斌到了临安。 彭义斌来临安之事,整个山东四周都在看着。 这是山东军头第一次有人敢到临安来。 因为朝廷以前做过这种事,忠义军改编之前又称红袄军,当时投奔宋廷的首领季先就是被贾涉以议事为名,在路上埋伏人弄死,然后分割了他的兵马。 有了这前车之鉴,后面的时青也好,夏全也好,李全也好,轻易不敢擅自到南宋官方地盘,就算去楚州议事,也是带着大量兵马,更别说来临安了。 彭义斌是第一个敢到临安来的地方军头,引起四方瞩目,别说是山东境内的军头,就是其他蒙古和金国的地方军头都在看着宋廷的反应。 夏全等人甚至觉得彭义斌一到临安会被抓起来砍头。 八月初五上午,彭义斌带着几名部下在相关官员的带领下来到丽正门。 彭义斌一身新的札甲,全是朝廷刚刚下发,穿在身上极为威武,部下几个心腹也都是朝廷下发的新札甲。 门口验过人后,很快放行。 几人都是第一次进皇城,十分稀奇,左右观看。 他心腹部将朱荣则不停打量两人的札甲。 两人级别不一样,但札甲差不多,彭义斌的比他多了十几片,防守地方更多,也更重。 “彭大哥这甲片好像比我们多几片啊?” “别乱摸。”彭义斌哈哈一笑,拍开朱荣的手。 另三个人都有点心慌,还是害怕的。 “看你们怂样,陛下要杀咱们,进城就干了,还要等现在?”彭义斌大声道。 身边内侍嘴角微抽,表情古怪。 此时他带进皇城,有心腹朱荣,陈奔,贺大海三人,都是山东本地人出身,跟着他征战多年。 不一会,几人来到大庆殿,只见大庆殿前有两排宫女,内侍站着,好像在欢迎他们,相当有牌面。 看到众人靠近时,有人高唱。 “山东制置副使,山东都司副都指挥使,济南侯彭义斌上殿觐见——” 大殿里有好多文武大臣,两宋官方也没有山东这称呼,大伙听着面面相觑,但新皇帝到处改制,有部门,新地方,出来个山东也是正常,而且大部份人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几人小心翼翼的上殿,看到年青的皇帝,彭义斌带头跪下,身边亲信纷纷下跪。 “济南侯免礼,快平身。”皇帝隔空用手挥了下,姚定章立刻上前,扶起彭义斌等人。 彭义斌等人脸露感激之色。 大伙看着大宋皇帝,四周文武,都很新奇,很激动。 “宣旨,济南侯和诸将,可以站着接旨。”胡松这时高唱。 接着有小内侍读圣旨。 彭义斌已经在山东接过一次,这次又来。 圣旨表彰彭义斌投效朝廷,给彭义斌在京师赐了座大宅院,赏白银千两,铜钱会子合计一万贯,丝帛若干。 朱荣,陈奔,贺大海各为军统制,京师赐宅院,每人赏银百两,铜钱会子合计三千贯,丝帛若干。 四人大喜,纷纷跪下,三呼万岁。 皇帝相当给彭义斌面子,在大庆殿又赏了一波,还当着群臣面,称赞彭义斌为大宋义士,为大宋收复故土,说要让史官,把这四位将士将来都要记载入史书,流传青史。 四人听的又激动的要死,又磕头。 原本这些人常年在外领兵打仗,眼中都没什么南宋朝廷的威严,但今天第一次上朝,还是被大庆殿和皇帝宝座的气势所慑,加上皇帝如此赏赐,大伙也会说什么好话,只懂的磕头了。 走过程序后,皇帝宣布下朝,单独招彭义斌见面。 第199章 你愿意帮朕背黑锅吗 大庆殿后面的垂拱殿,赵与芮和气的请彭义斌坐下。 赵与芮先和彭义斌简单聊了几句,济南侯老家哪里?当年为什么当兵打仗? 彭义斌开始有点拘谨,说了几句就放开了。 他也是豪爽之辈,很快在皇帝面前吹了起来。 正吹的起劲,赵与芮突然语气一转:“听说当天楚州动乱,杜杲活捉了李全之子和妻子,后来怎么杀了?” “。。”彭义斌一愣。 片刻之后,刷,他脸上通红,结结巴巴道:“末将--末将两天后才到,楚州城中的事,也多半是听来的。” “济南侯听到什么了?”赵与芮笑问。 彭义斌犹豫了下,咬牙道:“有人问杜制府如何处置,杜制府立刻下令斩了,还说陛下若问,就说是他下令的。” 赵与芮脸色不变,静静的听着。 彭义斌说完,起身,扑通跪下:“末将愿以性命担保,杜制府是心为朝廷,杀的好。” 彭义斌这人不会说谎,先实事求事,然后也表态,说杜杲杀的好。 他和杜杲很像,两人之前都没见过面,只听过对方的事迹和名字。 杜杲在皇帝面前也担保,彭义斌是真义士,如今彭义斌投桃报李,也是如此。 这两人性格都是直爽,不会拐弯抹角,但若遇到一般的领导,很讨厌他们自作主张,肯定不会被重用,甚至要被猜忌。 赵与芮没再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后就道:“朕说句实话,济南侯是个将才,并不是个帅才。” “末将明白,末将打仗基本靠勇,靠兄弟们的支持。”彭义斌脸涨的通红,痛快承认自己能力有限。 他打仗没什么兵法技术含量,就是直接干。 上次赵与芮的人教他攻青州,攻济南,省事很多,如果换成是他自己干,估计就是直接提兵去攻,搞不好要打个几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打的下。 轻松的攻克济南和青州后,他认为皇帝那边的人很有套路,打仗比他厉害。 “末将早有准备,请陛下派人来接管山东都司。”彭义斌这时道。 皇帝封他为副职,他就知道早晚有人要接替自己。 “朕不是要夺你兵权,山东的兵,你先管着,只要你答应朕,没有接到朝廷命令,不得继续北伐,朕不是不想北伐,伱现在北伐,一旦吃了败仗,基本必死无疑,你彭义斌不怕死,你手下数万兄弟陪着你死吗?” 彭义斌应该听明白了,当着皇帝的面表态,以后一切以朝廷命令为准。 赵与芮得到满意的答覆,又问,以济南侯看,现在我大宋,最大的敌人是谁? “蒙古。”彭义斌毫不犹豫:“蒙古之患,比金厉害十倍-——” 彭义斌常年在山东,和金国打过,和蒙古人打过,还没遇到过蒙古人的主力,但已经感觉很吃力,而且蒙古打的金国节节败退,他是深有印象。 他要是知道历史,肯定要谢谢赵与芮,没有赵与芮把他招回楚州,招回去打青州,他现在已经在北伐的路上,被蒙古人灭了。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行。”赵与芮道:“朕问你。” “如果有只狼咬过你,但前面又来了只虎,现在只你有先和狼联手,才能暂时保住小命,抵抗住虎,你怎么办?” 彭义斌没有犹豫:“末将认为,当安抚金国,先共抗蒙古。” “好。”赵与芮拍案而起。 接着赵与芮面授机谊。 朝廷要以东平为据点,和金国私下交易。 从东平往西南就是曹州,陆路可以进入河南金国腹地,与开封都不远。 东平边上还有重要的水驿道,往东连接青州可入海,往南可到两淮。 朝廷的船现在两边都能走,但邳州和徐州还在金国手上,如果走这条路,和金通商就太明显了。 为了保密,还是走青州。 然后从青州到东平,再由东平到南阳湖,双方在南阳湖交易。 “朝廷现在还不能公然称和金国交易,所以如果被人发现和举报,你要出来背祸。” “到时就说是你彭义斌自己和金国交易。” “彭义斌,你愿不愿替朕背黑锅?” 彭义斌大声道:“末将愿一力承担。” “好。”赵与芮扶着他的肩膀也大声道:“济南侯守好山东就是大功,将来朝廷北伐之日,朕再与你痛钦一场。” 彭义斌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不怎么会说话,反正就是感觉皇帝人很好,和皇帝谈的来。 赵与芮最后又问,东平守将是谁? 彭义斌说是严实,原金人,先降蒙古,又降了他。 赵与芮脸色微变:“这种人朝三暮四,不能信任,他上次能降你,将来还能降蒙古?” “你要么除掉他,若是不愿意,让他去守临清,东平一定要换成你的人,所有兵马,要用你自己人。” “末将遵旨。”彭义斌还是心软,心里只想着把严实调防临清,也没想除掉严实。 临走前,皇帝让他回山东后,配合赵与芮的人训练整顿兵马,逐步消减严实兵权,修固青州,济南等地城防,屯田养马,做好备战。 彭义斌一一答应。 —— 大散关为周朝散国之关隘,故称散关,为关中四关之一,位于后世宝鸡市南郊秦岭北麓,自古为“川陕咽喉”,兵家必争之地。 南宋建炎四年(1130年),宋于富平之战失败后,宋将吴玠收拾残兵,屯据和尚原,刚立好栅寨,金兵已至原下。 有人劝吴移屯汉中,保住入蜀之关口,吴认为:“我保此,敌决不敢越我而进!坚壁临之,彼惧吾蹑其后,是所以保蜀也。”果然打败了来犯的金兵。 次年五月,金没立郎君及别将乌鲁折合,分两路入寇,吴派吴璘、雷仲等,将劲兵用“驻队矢”迎敌。并用骑兵断其粮道,共交锋三十多次,完颜宗弼中箭而败退,此役宋军大胜。 南宋因为牢牢守着大散关,奠定了后面的绍兴议和的地界。 绍兴十一年(1141)年,南宋与金议和,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绍兴和议确定了宋金之间政治上的不平等关系,成为两宋在靖康之耻后的另一个耻辱。 大散关身为关中四关,从中原进蜀必须要走这里,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支撑着南宋在秦岭北部的防线。 但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关键还是要看守关的人是谁。 吴阶吴璘在时,金兵不能破关。 但前几年金兵来攻,守将王立不战而逃,直接弃了大散关,之后拖雷来了之后,又被打破了大散关,牢不可破的大散关,变的像菜市场一样,谁都可以进来。 正因为知道大散关和四川的重要,赵与芮掌权之后,立刻撤换了原四川制置使,史弥远的心腹郑损。 赵与芮对郑损毫无印象,也不知道他才能如何,但郑损是史弥远心腹,而且崔与之是南宋名臣,他肯定优先使用崔与之。 而历史上正是郑损这废物放弃了关外五州,让拖雷轻易的打破了大散关。 所以赵与芮阴错阳差之下,反而是换对了人。 但现在的问题是,崔与之已经不年轻了。 宝庆元年六月。 年近六十七岁的崔与之,在两个年青人的搀扶下,站到大散关的城头。 历史上崔与之八十多岁还去平叛,所以这会精神还是不错。 但大散关海拔一千两百多米,他爬上来后,也有点气喘吁吁,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扶着他的两个青年,正是孟珙和孟璋兄弟俩。 此时崔与之正眺望大散关,他身边是孟珙兄弟,身后是大散关守将,准备将张宣。 几年后,拖雷派速不罕借道入川,正是已经升为沔州都统的张宣,怒斩来使,因为张宣也知道,唇亡齿寒,不能借道给蒙军。 “崔制府,您看东侧就是和尚原,当年吴帅就在此大败金兵,和尚原四周陡峭,顶上宽平,是屯兵戍守的险地,西侧尽是悬崖,底下深达——” 张宣正在向崔与之介绍大散关。 崔与之之前担任过一次四川制置使,张宣就是在他手下提拔起来的。 但过了这么多年回来再看,大散关没多少变化,反而略有破败。 但这也不能怪张宣,朝廷向来对四川没什么支持,四川是南宋唯一朝廷认可,可以自己铸造铁钱的地方。 南宋时,四川相对比较自治,驻守的帅臣们更像封疆大吏,可以铸钱,可以随意征兵练兵,随意屯田,一切不需要上报朝廷就可以自己干,主要就是朝廷离这里比较远,也没什么支持力度。 至于发军饷什么就别想了,都是四川当地自筹,四川还有独自的财政系统,叫总领所,和朝廷是分开,自己运转,自己支出,积余的钱粮和税收不用上交朝廷,只要报个数字就行。 现在赵与芮十分看重四川,崔与之听着张宣的解说,脑海里却闪起孟珙带来皇帝的信。 皇帝说,守四川,就是守人口,千万不要让蒙古和金人掠夺和屠杀咱们的人口。 城池可以丢,百姓一定要保。 保住百姓,就是保住生产力,保住兵源,保住希望。 崔与之对皇帝这些话,深以为然,也正是被皇帝这些话打动了他,他才愿意重新出山。 200.第200章 两宋第一能臣崔与之 赵与芮二月登基,大量使用了崔与之推荐的人,包括崔与之的儿子崔叔似也被任命为县尉。 但崔与之接到圣旨后并没有出山,还是婉拒,只是派儿子上任了。 最后到孟珙过来,带来皇帝的亲笔信,这才打动了崔与之。 皇帝的很多话,能和他产生共鸣,让崔与之感觉到大宋终于有个懂自己的人。 赵与芮道,现在咱们不比三国,三国蜀国才一共多少人? 咱们现在有九百多万,将近千万人在四川。 凭四川天险,只要守住这里,就是咱们大宋的希望和后盾。 皇帝对四川非常重视,观点和崔与之相似,因为崔与之也曾上书朝廷,说四川是大宋最重要的屏障,但没有得到朝廷重视。 四川之所以重要,在南宋时,有以下三点。 首先是地理位置。 蜀口三关五州处于陕甘川三地的交界地带,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吴玠兄弟在时,主要经营三关和大散关一线,另在五州地带利用天险也修建了几个山城,从而让三关五州成为保蜀的最前沿。 南宋在绍兴议和时,还竭力争取和尚原,但没有成功。(此次严英出使金国,得到凤翔以西所有地盘,也让和尚原回到南宋手上,这让固守大散关,变的更加的简单。) 其次是军事价值。 南宋的主要防线就是临安和北边地界,其次就是川陕边界,其他地方容易被攻进来,这边只要守住,整个四川地区是非常太平,可以闷头发展。 另外就是两宋一直缺马,而蜀口因为地处陕甘南部,距离优良的河陇产马区较近,是南宋优质军马的最主要甚至是唯一来源地。 前边说过,这与游牧民族交易的马匹被称为西马,最高时代每年从蜀口茶马贸易交换来的西马近五千匹,同时朝廷还允许兴州(沔州)驻军与少数民族交易一定的马匹,每年约在七百匹左右,算是为朝廷对川陕驻军的优待。 因为有比较可靠的军马来源,所以南宋川陕战区的骑兵数量也是除禁军之外最多的,巅峰时代有约1.5万,中晚期,也就是现在,也在5000左右,在南宋这个缺马的朝代,能一次性调集数百甚至上千骑兵的也只有川陕战区了。 第三就是经济价值。 成都平原历来称为天府之国,到南宋时代,南宋完成了中国经济重心的转移,使四川经济价值在南宋变的极为重要,嘉定年间,四川对南宋的经济贡献最高时候可达三分之一以上。 当然,蜀口这边现在还是比较贫瘠,因为山岭较多,不利于耕种,但南宋对这里十分重视,特别在崔与之任上时,建造了大量粮仓兵库,主要分布在利州路前线地区,史记:“武阶之仓、三同庆之仓、七凤集之仓十有一,西和之仓十有五,金、洋之仓二十有七,其大者则如利、沔、兴元,每月各支家粮万石,而鱼关一处计取财赋,几收十分之四。从关外五州到兴元府、沔州、金州三大集结区和利州、鱼关,都有仓库。” 不得不说,南宋战备功夫做的不错,在前线附近诸州,建了大量的仓库,储备了很多粮食和军械。 有人要说了,不是说蜀道难于上青天吗? 对,那是蜀国的蜀道,不是南宋的蜀道。 南宋时在四川的各种运输,一部份依赖于山路,更多的依赖于水路,这是三国蜀时期做不到的。 水路上,南宋主要依靠嘉陵江航运,嘉陵江在两宋时期水量充足,适合船只往来,是南宋来往蜀口驻军粮运的主要方式。 史载,四川总领所每年支付军粮150万石,其中约130万石依靠水运,占85%以上。 一直到南宋后期,宋蒙军事冲突后,尤其是六年后托雷制造辛卯之变,严重破坏了南宋川陕的后勤和交通,南宋被迫重新依赖陆路运输,极大的增加了军事成本,防守也变的更难。 赵与芮最后在信中说,自我赵宋南渡以后,“以四川为上游重镇,蜀土富实,无兵革之扰,居官者以为乐土”。 因为没有战火进来,所以四川总领所的收入,常年占南宋财政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以上,四川提供的军粮,更达到整个南宋军粮供应量的三分之一以上,故时人便有“蜀亡则宋亡”之叹。 所以要说四川现在不适合种粮什么,全是山城是不科学的,时天府之国不但在军事上支撑着南宋半壁江山,其经济和军粮更支撑着整个南宋。 当然,这一切都在六年后拖雷攻入宋境之后化成飞烟了。 拖雷攻入宋境后,先屠马岭堡、屠洋州、屠兴元,时知府郭正孙带十余万百姓逃亡,遇蒙古兵,又皆被屠杀一空。 接着再屠天水军和西和州,之后攻沔州,再屠(报复沔州都统张宣杀了蒙使),蒙古数次进四川,杀川民上百万,到钓鱼城投降时,杀的四川九百多万人只余六十多万,人都没有了,哪还有经济价值。 崔与之看过皇帝的信后,非常认同皇帝的话,还认为皇帝的话与他产生了共鸣,四川不但是南宋最重要的屏障,更是南宋粮食的重要产地和兵源产出地。 只要保住人口,保生产力,什么都会有。 孟珙来后,先带兵收复了凤翔,金国让出了凤翔以西所有地方,孟珙立刻按皇帝所说,派人将凤翔以西,原金国临兆府境内所有人口迁往南迁,一部份安排在凤翔,一部份安排在西和州,另一部份迁往大散关以南。 这样下来,加上收复凤翔所得,四川南宋人口一下子又多了几十万,接近千万人口。 但这样还是不够的,最终要守住城池,保住人口,还得靠精锐的兵马,和重要的地方官。 咱们看看地方官崔与之的能耐就知道了。 历史上崔与之到四川任制置使时:”初至,府库钱仅万余,其后至千余万,金帛称是。”看看,崔与之刚到四川时,四川总领所仓库中的钱只有万余贯,等他在四川几年,库中很快积累至上千万贯,金帛更是数不胜数。 崔与之又:“虑关外岁籴不多,运米三十万石积沔州仓”以备不测。 崔与之在时,四川是不缺钱不缺粮,常年在沔州屯粮三十万石。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论打仗岳飞出名,论治理地方和综合能力,崔与之在两宋无人能及。 他在八十多岁还能单身劝降乱兵,乱兵听到他的名字就直接跪下,可见崔与之在南宋时的声望和能力有多强。 崔与之在两淮,两淮养战马上万,金国不敢来攻,崔与之在四川,钱粮堆积仓库,蜀口牢不可破,以他的能力,别说放在两宋,即便在整个封建王朝,都能排进前列。 但崔与之离开四川后,四川制置使一个不如一个,四川形势也越来越差,大散关先后被金国和拖雷都攻破过,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崔与之回归,也看到了皇帝练训出来纪律严明的军队,他完全把练兵的事交给孟珙兄弟和陈小刀等。 他主要负责屯田种粮,兴修水利,修固城防,招募兵士。 皇帝带给他五百万贯,足够他在四川大展拳脚一番。 以前朝廷一毛钱没有,他还不是干的风生水起,还储积了上千万贯。 崔与之想到这里,再次看看大散关,大散关上已经有上千民夫在修缮,加固,并且被安置的几门新式火炮。 他不由起身走向火炮。 身后张宣、孟珙、孟璋等人赶紧跟上。 “这叫什么炮?”崔与之看着大散关上的炮问。 孟珙赶紧转头,身后闪出一个青年,正是王府出来的陈小刀。 “回制府,这叫庆元大炮24型(1224年打造),通体钢铸,最是耐用,大炮口径-——”陈小刀向崔与之介绍了下。 听说放在城头能打到两里左右,放平地上只能打到一里多,城头最好的杀伤距离在三百到五百步,崔与之有些震惊,这已经远远超以前宋军的火炮。 “这通体钢铸,造价不菲吧?” “是的,这次咱们进川,也只带了三十门,另有铁炮一百门。” 崔与之闻言点点头,皇帝来信,要他在当地征招工匠,由工匠吏员身份,由朝廷养着,专门打铸兵甲和火器,还随孟珙送来火器工匠一百户。 崔与之当时有点意外,他寒窗十年才位居高位,小小工匠也能当吏员?以后表现出色,考核优秀,打造的炮好,还能当官? 不过崔与之很快能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要守好四川,除了士兵精锐,更要兵甲精利。 “打一炮给我看看。”崔与之最后道。 陈小刀立刻下令准备。 四周很多宋将也围过来观看。 大散关城高八米,24型大炮架的也比较高,炮手经过一番操作后。 轰,一发炮弹打了出去,足足飞了近二里才落地。 四周一片哗然,宋将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能打这么远的炮。 崔与之没啥表情,想了片刻又问:“这么慢?多久能打一炮?” 刚刚炮手似乎不熟,好一会才打出一炮。 陈小刀道,这里都是新炮手,还没有熟练,等练一练,过几个月就能成熟手。 “熟练的炮手,最快三百息内(约五分钟)能打出去。” “但连着打很伤炮管,最好要冷却,通常情况下,大半刻钟左右(十分到十五分)打一炮是最好。” 崔与之已经在招募工匠,但想在四川打造出大炮,估计也得是小半年后的事,因为组建火器局,建炮厂都要时间。 “璞玉(孟珙的字),依你看,咱们重点要守何处?如何守?” 201.第201章 凡驱百姓来攻城者,皆可杀 孟珙刚来时,以二十多岁出任都司都指挥使,崔与之相当震惊。 不过了解他是孟宗政的儿子后,再和孟珙一接触,发现其确实相当有水平,也比较认可。 孟珙闻言,知道崔与之想考自己,他想了想,缓缓道。 我朝已取凤翔,当优先防守凤翔,重点经营天水军和西和州等五州三关,再加固大散关和凤州-——诸地互为崎角,形成阶梯式防御——层层消耗-——。 他的思路和当年吴玠兄弟差不多,但又加入了皇帝的想法,优先考虑到人。 因为他知道,不管什么雄关坚城,没有适合的人选坚守,完全无用。 ‘扼守四川,用人为上,良将贤臣,抵十万雄兵。’ 从地图看,过了凤翔,就是南宋的大散关,两地约一百多里。 蒙古入宋时,也是先取凤翔,再破大散关。 实际上只要守住大散关,蒙古就很难进来,历史上拖雷兵分两路,一路绕向天水,一路怎么攻破大散关的,也没有记载,反正是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大散关,很可能守军降了。 因为当时有抵抗的各城,各关,基本都被记载屠了,而且拖雷进军前两年的南宋制置使杜如渊上任,没有积极经营关外五州的大门大散关,搞不好当时也荒废,根本没守兵。 现在孟珙计划先守好凤翔,驻军两万人左右,城中放两万户百姓,屯田种粮,并存放一年以上的粮食。 百姓青壮平时也用来训练守城。 若有敌军至,固城死守。 南宋现在和金国联手,正在迁移关中所有百姓,包括凤翔以西,与西夏之间的所有百姓。 这样做的后果是,除了凤翔以南的大散关外,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 蒙古兵要再到凤翔,别说一年,十天半个月不打破凤翔,就要考虑到粮食供应。 因为四周几百里没有吃的,你也没有民夫用,你就是十万大军团团围住凤翔,只要打不破,你就只能退兵。 崔与之闻言,驻军两万够吗? 孟珙道,够了,金国也才两万驻军,而且只要像陛下那样训练兵马,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末将有信心,两万人马,加上城中青壮辅助,蒙古就算来十万兵马,也打不破凤翔。 更别说咱们现在有陛下的火器支持。 崔与之含笑点头,也表示认同。 孟珙的战略下,凤翔两万兵,两万户百姓,天水五千兵,一万户百姓,西和州五千兵,一万户百姓,成州、阶州、凤州皆是如此。 这样就是优先凤翔,然后重点五州三关(三关是七方关,仙人关、武休关)。 孟珙说的基本也是吴玠兄弟留下的策略。 “欲守三关,必守五州。五州不守,三关不固”。 南宋就是在郑损手中弃了五州,被蒙古轻易破了三关。 但孟珙用了皇帝的方式,重点说到了数据和用人。 即每州每关多少人,存多少粮,能抵抗多久都做了预算。 孟珙甚至按照皇帝的说法,各州的城墙加固到多高,护城河多宽,也都要有标准。 像现在大散关的八米城墙肯定要加固,至少要加固到十米以上。 现在大宋正在迁移所有百姓,南宋这会很多城池没有护城河的,孟珙还要开始挖护城河。 挖完之后,伱蒙古来攻,方圆百里找不到人帮忙挖土填沟,要么你自己带民夫进宋境,要么你用精兵亲自上阵,到时攻城难度会大大提升。 另外新到的火炮,优先分配给五州和三关,还有凤翔,大散关,其余四川境内的城池都可以不用。 这些地方攻不破,蒙古兵就进不来,这些地方被攻破了,其他地方也很难守。 孟珙最后道:“陛下说了,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关城,战场上最重要还是看双方主将的发挥,所以各关各州,都要选用贤能,忠于大宋,能死战而不退。” “要让来犯的敌人,每攻一城,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说的好。”崔与之抚掌而庆,不停的点头。 崔与之所想和皇帝一样,不管在哪,主要还得看人,所以历史上他向朝廷举荐了大量的人才。 比如此时的南郑知县郭正孙,大散关守将张宣都是他推荐的。 郭正孙已经前往凤翔任知府,郭正孙能力非常强,虽然是文官,也能打仗。 “守关文武,都要精挑细选,过些天,本官会亲自走遍三关五州,确定武将人选。”崔与之这时沉声道。 孟珙脸露尊重之色,崔与之这把年纪,还要在各地奔波,真是尽心尽力。 各地的文官崔与之基本选好了,很多都是他以前在四川的旧部,但是武将变化比较大,崔与之要每个人亲自见面,考核后才决定。 已经确定的地方主官人选中,凤翔由郭正孙知府,孟珙大哥孟璟驻守,天水军由忠义军总管田燧和凤州教授张叔寅。 田燧在历史上率一千四百余军民于马岭堡阻击蒙军,血战三天全军覆没,也是相当勇猛,张叔寅死守凤州,城陷后被杀,都是大宋英杰。 西和州知州由洋州通判张度接任,阶州知州由凤州通判李寔接任,成州知州由沔县知县高稼接任,这些文武官员,都是崔与之相熟,并推荐,皇帝全部破格提拔,纷纷连跳几级。 而历史上这些人都是留名留姓,在各地死守,战死在蒙古铁骑之下,俱是我大宋英杰。 接着就是各地武将和三关守将的安排,崔与之还要重点考核。 全部人选到位后,以后蒙古进来,每攻一城,都得付出血的代价,不可能再现闻风而降的画面了。 当天崔与之与孟珙看过大散关后,决定加固大散关,留火炮十门,驻军增加到五千。 至此,川陕蜀口一线,崔与之与孟珙共计在五州三关,和凤翔大散关,安排了近五万兵力,同时另外会安排四万人马在沔州和褒城训练,这边可以随时支援各地,另据根崔与之以前的安排,在沔州屯粮三十万石。 崔与之以前在时,这里屯粮三十万石,他走后,这次再来,当地连三万石都没有了。 皇帝让孟珙在这边练兵十万,孟珙和崔与之放了十万在蜀口一线。 只要兵马练起来,基本是固若金汤。 但孟珙记着皇帝的话,如果能练兵二十万,就得练兵二十万。 在成都平原上,四川各地也正在招募新兵,训练预备兵马,源源不断的新兵,从四面八方涌向成都。 宝庆元年六月中旬,孟珙来到凤翔城。 其兄孟璋和凤翔知府郭正孙纷纷前来,双方见面后,就上了城头。 站在凤翔城上,孟珙也是心神激荡。 只见城外陆续有人拖家带口往城中走,凤翔城四周人来人往,全是百姓在干活。 凤翔城是唐代李茂贞所建,城池形状为一只飞翔的凤凰,凤凰头朝北,尾朝东。城南北各有一门,门均向东开,呈凤凰展翅状。 但凤翔城当时不是重镇,所以城墙不高,护城河也窄,当年李从珂反唐,王国同率兵来打,还没一会,就差点攻破了凤翔城。 到了宋朝手上,这边也不算重镇,宋廷也没什么修缮,日益破败,护城河越来越窄,等到金国打过来,几乎被一战而破。 金国得到凤翔后,成为南下攻击南宋的大本营,金人看不起宋人,知道宋人不敢打他们,所以也没什么修建,至此,凤翔城城防是越来越差。 孟璋和郭正孙接过凤翔后,立刻发动民夫开始修建,第一个就是扩建护城河,加高城墙。 城中水资源其实很丰富,城外有两支水环绕全城,一支东绕北“宁远门”及东“迎恩门”向南流去;另一支西流经“金巩门”及向南“景明门”由凤尾桥东流与南流护城河水汇流入塔寺河,两水环绕全城,因为多年没有清理河道,现在护城河宽仅一米左右,深约一米多,且到处垃圾和浮物。 郭正孙先清理河中垃圾浮物,在断沟排水,排开之后,命人开挖,按皇帝标准,沟深三米,宽约五米。 重建好的凤翔城,先期会有五十门火炮,两万守军,后面会不断增加火炮。 凤翔城周长十二里,城垛四千两百多,每垛能分到五人,再加上城中青壮,足以抵挡十万人的进攻。 按孟珙现场观察和赵与芮的要求,最终大宋的所有城池,每二十米要有一门炮。 凤翔城这种周长,最终要有两百四十门炮。 考虑到蒙古人这会还没炮,连回回炮也没有出来,只要守将有些能力,城中军民同心,基本是不可能被攻破。 就算蒙古人将来带来回回炮,也远远不是赵与芮火炮的对手。 当然,要想达到两百多门炮,估计最少也是一年以后的事。 在火炮没有达到目标之前,赵与芮又出了一招绝招。 也就是迁移了凤翔以西所有人口,并鼓动金国也迁移凤翔以东所有人口。 这种坚壁清野之下,没有民夫和粮食的话,蒙古铁骑更难攻城。 你蒙古人以后自己带民夫进来,你就要带大量的粮食,你不带民夫进来,你无法攻城。 到时会拖雷会很头痛。 “还有多少百姓没有迁移?”这时孟珙问郭正孙。 郭正孙马上道,已经迁到兰州,但有少数当地百姓不肯走。 孟珙问大概有多少户? 郭正孙估计,整个凤翔以西,最少有接近一千户左右不肯走。 孟珙只能道,不肯就算了。 等蒙古兵到了,必然要抢掠他们的粮食,然后征为民夫。 “陛下有口谕。”孟珙这时脸色一正,郭正孙和孟璟赶紧跪下。 孟珙沉声道:“凡我大宋各城,见有敌军驱使百姓蚁附来攻,不必留情,皆杀之,以保我城中军民。” 嘶,郭正孙身为文官,脸色微变,倒吸口冷气。 202.第202章 愿与西夏结盟,共抗蒙古 郭正孙在任上向来爱民如子,一时难以接受。 孟珙见其变色,只好劝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因为不忍下手,被敌军破城,死伤的就是咱们自己人。” “百姓被逼攻城,基本必死无疑,既然会死,为何不转身与敌人拼命,如果每个人都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的决死之心,还有什么敌国敢欺负咱们宋人?” “现在陛下下旨,所有的功过,由陛下承担,郭知府应该明白陛下的苦心。” 郭正孙只能苦笑。 孟珙沿着凤翔城走了近一个时辰,文官郭正孙也陪着走了一个时辰,大热天的,几人都走的满头大汗。 孟珙几乎把凤翔看了一圈,然后和大哥孟璟,知府郭正孙一起指出那边需要加固,那边需要放炮,那边需要多放弓箭手,两人纷纷记下。 孟珙又让郭正孙组织城中工匠打造防箭雨棚。 据说是皇帝设计,即把前后两段城墙连起来,搭上铁木架。(类似于在城墙上建一个个雨棚) 雨棚建在火炮处,可用来防雨,和防城下弓箭抛射。 以铁棍为支架,顶部先铺一层铁板,然后在铁板上铺一层石子,再加一层木板,再铺一层石子,再加一层铁皮,还可以保护火炮和炮手。 从头墙上下来后,孟珙继续在城里转,郭正孙和孟璟等人还是跟着。 按皇帝的命令,城中全部经过重新规划,居民区是居民区,军事区是军事区,屯田处是屯田处,匠作局归匠作局,整个城市以军事化管理,住进来的居民都要登记身份,以防细作混进来。 此时城中到处都在忙碌,外面有移民进来,然后有人专门登记后再分配,也可能送往他处。 还有人在河中投放鱼苗,有人在开垦新田,还有人在建仓库,等等。 他们要求城中能放一年以上存食,还要尽量自给自足,所以郭正孙和孟珙等人想方设法在城中养猪养鸡,甚至和钓鱼城一样养鱼。 附近大量的农田基本在城外,但为了防止被围城,城中也开垦了近一百亩田,占了城中好大一块地方,主要还是种植蔬菜为主。 孟珙又道:“等迁移百姓结束,按陛下要求,所有边防重城,还要全面清点,登记人口一次。” “家家户户制做铁牌身份证,严防细作。” “以后非本城户口,进出人员,要严查。” “城门两百步内,所有民间建筑都清理掉,战时和城门关闭时,未得到命令,两百步内,不得有闲人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接着又道:“再发动百姓和将士,将凤翔城外十里的所有树木全部砍了,运进城内。” “接着再砍十里外的。” 反正只要有时间,没有敌军来之前,能砍尽砍,最终要让凤翔城五十里之内,看不到一棵树。 孟璟听的目瞪口呆。 跟着父亲征战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防守的。 他们当年一直是和金国打仗,照现在来看,蒙古人好像很可怕一样,防守工作,做到这种地步。 会不会太过了?他小心翼翼的提问。 孟珙摇头,沉声道:“以四川为上游重镇,蜀土富实,无兵革之扰,居官者以为乐土。” “只要咱们这里没有蒙古人进来,咱们四川就是大宋的大后方。” “源源不断的军粮,源源不断的兵源、兵甲,可以支持两淮和京湖地区。” “咱们只要守好凤翔,蒙古人进不来,就是一大功。” “整个四川可以为大宋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此时四川近千万人口,远胜蜀国。 赵与芮可以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巨大的大后方,支撑南宋其他战场的消耗。 而在他赵与芮的计划里,广东、广西,福建、江西等省,都将和四川一样,起到大后方的作用。 历史上的南宋,在两广和福建几乎都没得到什么支持,除了泉州和广州的市舶司收入,兵源、资源,甚至粮食等贡献都少。 蒙元进去之后,两广和福建一路投降,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而这几个地方和现在的四川一样,从头到尾没有经历过战火。 所以赵与芮要充分利用,把这几个省和四川联成一线,专门供养前面一线。 孟珙当时和赵与芮面谈时,也被皇帝的大战略震惊了。 以他的能力,也只看到四川和襄阳连成一线,可以建立重要的防线,但还没有考虑到后方供给的问题,毕竟在他们这些地方将领眼里,这种事是朝廷和皇帝关心的,不是他们能想的。 “四川、两广和福建等路,都能出兵,钱,甚至还有铜、硝、硫磺等各种物资。” “咱们要让金人和蒙古人看看,咱大宋不是只有两淮,京湖和江南,还有四川、两广和福建。” 守好四川,就是大功?郭正孙和孟璟此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孟珙在凤翔呆了三天,接着马不停蹄赶赴三关五州,所有一线关城都要巡察一遍,完事后,还要和崔与之一起写报告给皇帝,说明守三关五州的文官和武将都是谁,兵力人员配置,为什么用这些官将,他们有什么优缺点等。 虽然比以前麻烦,但孟珙能理解,皇帝对这里重视。 离开凤翔时,他单独招来三哥孟璟,孟璟能力一般,孟珙是知道,但他更知道,三哥不怎么会犯错。 “郭知府能文能武,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大哥平时多向郭知府学习,不管将来蒙古还是金国,西夏来人,你只要守着,别出城浪战,千万别学马谡,只要不犯错,守住凤翔,就是大功。” “四弟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能力,决不会给孟家丢脸。”孟璟看弟弟不信的表情,又道:“就是你嫂子在城外,老子也不出去,这样你放心没?” “哈哈哈。”孟珙大笑。 —— 宝庆元年八月中旬。 一支庞大的马队从西夏西凉府(凉州)的牧场往东南方向而去,浩浩荡荡的马队铺天盖地,差不多有数千匹战马,一路沿着喀罗川,进入原金国临兆府内,两天后就到达了兰州。 年轻的高智耀骑在一匹战马上,慢跑着看着身边成群的马队,眉头紧锁,若有若思。 才十九岁的高智耀是西夏右丞相高良惠之子,是坚定的联盟抗蒙之人。 西夏新皇帝李德旺继位后,在即位之初立即改变神宗的附蒙政策,试图对抗蒙古。 乾定二年(1224)二月,李德旺听说成吉思汗西征未归,遂遣使联络漠北未被蒙古征服的部落,结为外援,以共同抗击蒙古,但消息败露,成吉思汗于五月亲率大军再次攻夏,先打沙州,一个多月也没有打下,成吉思汗又分兵打银州,九月,攻破银州,屠杀西夏军数万,掳掠牲口(牛羊马驼)数十万,李德旺只能请降,并答应送儿子去当质子,蒙古人这才退兵。 也就在今年三月,蒙古人派使者进京,质问李德旺为什么没有送质子过来? 时右丞相高良惠和枢密使李元吉都建议李德旺守信,送个质子过去,但李德旺刚刚与金结盟,不愿意白白牺牲儿子,他把蒙古使臣敷衍遣回,整饬国政,联金抗蒙,铁了心要对抗蒙古。 同年六月,李德旺于国中求直言。殿中御史张公辅向德旺上书陈说整顿国事的七项意见:一曰收溃散以固人心;二曰坚盟信以纾国难;三曰修城池以备守御;四曰明军政以习战守;五曰联烽堠以立应援;六曰崇节俭以裕军储;七曰观利便以破敌势。概而言之,就是要增强国力,联金抗蒙,特别在盟约上面,一定不能和以前一样反覆,无论和谁结盟,就不要反覆。 李德旺之前,西夏各任皇帝,一会联蒙抗金,一会联金抗蒙,墙头草一样变来变去,受各国厌恶。 德旺对张公辅的上疏十分赏识和认同,擢升他为御史中丞。 张公辅的七策刚说完,宋人新皇帝派使者入西夏,要求结盟抗蒙,通商共利。 当时李德旺简直欣喜若狂,不敢相信。 南宋之后,已经很少有宋使到西夏,毕竟双方国土已经不连在一起。 此时宋使突然来到,李德旺非常隆重的接待。 宋人不说和金结盟之事,只说要和西夏结盟,共抗蒙古。 简单来说,让西夏交易战马给宋,宋给西夏白糖和茶叶、绢帛。 时朝中有大臣不同意,感觉宋人交易的东西对战争无用,不能增加国力。 但白糖和茶叶等物,又确实是西夏奇缺,甚至说上流社会需要的东西。 宋使道,伱们不交易给我们,难道被蒙古打破之后,全部掠去? 银州城破,西夏损失牛羊马数十万,其中战马就有数万匹。 肥敌人而弱自己。 宋使还道,以前你们交易给金国质量比较差的战马,结果最好的战马,却被蒙古夺去,然后蒙古人用你们的战马杀入你们的国家,杀死你们的男人和孩子,抢走你们的战马和钱粮,凌辱你们的母亲和妻女,这真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当时西夏朝臣愤怒,有人还想打死宋使。 但右丞相、张公辅等人极力反对。 宋使说话难听,但很有道理。 西夏神宗之时,与金国交易,故意用质量比较差的战马给金国,现在报应来了,被宋人说中,蒙古人把西夏当自己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每次过来,都要掠夺数十万的牛羊马。 想到银州城刚被抢了数万匹战马,李德旺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即决定,和宋交易,不过他还加了一个要求,还需要部份铁钱或铜钱。 203.第203章 不给蒙古人留一粒米,一滴水 西夏缺钱又缺铜,当年和北宋打仗,迫使北宋求和,北宋每年以“岁赐”的名义向西夏进贡银七万二千两,折算成铜钱大概是二十五万贯,绢帛十五万匹,茶叶十三万斤,这些都是西夏急缺的,西夏国内几乎一直都在用两宋的铜钱和铁钱,自己造的很少,而且他自己造的钱,出了西夏就不被承认。 但宋钱到蒙古,金,大理,甚至日本,高丽和南洋等地,到处都能用。 于是在今年六月,大宋与西夏签定了新的盟约,共抗蒙古,通商共利。 因为张公辅七策里第二条就是‘坚盟信以纾国难’,所以李德旺这次打算坚守盟约。 两国盟约规定,西夏每年交易大宋两万匹战马。 大宋每年给西夏铜铁钱各二十万贯。 白糖十万斤,茶叶三万斤,绢帛一万匹。 此时好的西马大概五十贯以上一匹,西夏两万战马,价值一百万到一百三十万贯之间。 大宋给的物货,按市场价还略高,实际价值肯定远远不如战马,双方都比较满意。 因张公辅七策中第六策为‘崇节俭以裕军储’,所以李德旺对茶叶和绢帛要求都降低,除了少量赐给勋贵和王室自用,其余的包括现在最受欢迎的白糖,都拿来在市场上卖,以筹措军资。 不得不说,李德旺这个西夏皇帝也算是和完颜守绪一样,拼了命的想反抗蒙古。 西夏是此时三国中最大的产马地,年均保有战马达五十万匹。 其辅郡西凉府“善水草,益畜牧“,素有“凉州畜牧甲天下“之誉.以“凉州“为代表的河西右厢地区是西夏最大的官营马场,即使到了现在西夏末期,年产优质战马近六万匹。 此次高智耀奉命运送第一批优质战马五千匹,前往金国境内交易,双方约定在狄道县中。 当时高智耀还很纳闷。 因为此时临兆府属金国境内,狄道县更是金国临兆府府治所在。 他想不明白,为啥金人能同意宋人在在此交易。 等他到了兰州之后,高智耀简直目瞪口呆。 一路过来,几乎看不到有什么人烟,往往几十里才能看到一些零散的百姓。 高智耀一直在西凉管理马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招来当地一个百姓,一问之下才知道,前段时间宋人和金国打了一仗,然后好像宋人占了这里,正到处迁民往宋境去。 高智耀愣了下,宋人几时也会干这事? 自从北宋和西夏辽国以及后来的金国打仗以来,宋人很少以官方名义迁移百姓。 反而是这些游牧民族最喜欢打进来后干这事。 现在宋人新皇帝居然懂得迁移百姓,这让高智耀很稀奇。 但随着他马队的深入,高智耀越来越震惊。 狄道县距离宋境较近,距离西夏较远,之所以他们愿意送过来,因为他们全是马。 身为临洮府府治所在,狄道县原本有数万户百姓,是金国西路最繁华的一个县,来往西夏和金国的商人,包括宋国商人都会在这经过。 可等高智耀进入狄道县内,沿路看不到一点生气,也没有看到有一个活人。 整个狄道县内静悄悄的,路上连条狗都看不到。 要不是知道宋人以天朝上国仁义自居,他都怀疑,这边的人全被宋人屠了。 “高大人,这不对劲啊,一路过来都看不到人?宋人会不会使诈?”身边这时有亲随过来,小心的问道。 高智耀沉声道:“应该不会,两国已经正式签定了盟约,他们以后还要不要战马了?” 那人犹豫了下,咬牙道:“卖战马与宋,不是强敌而弱我?” 高智耀立刻道:“蒙古现在才是咱们的敌人。” 他抬头看了眼四周的密密麻麻的马队,苦笑道:“若不趁现在和宋人换些钱物,难道等将来在战场上被蒙古人白白夺去?” 随从无语,低头不再说什么。 “报”就在这时,前面有哨骑回来:“狄道县城门大开,好多骡车在城外,宋人在等我们。” “好,快马加鞭。”高智耀大喜,奋力扬鞭。 等他们的马队来到城外,果然看到好多马车停在城外,并且从城外一直排到城内。 对面也是个青年,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二十岁左右,自称姓孟,正是孟珙的九弟孟瑛。 双方当面交易,相互点货。 孟瑛带着两个中年人,专门看马,一会看看马齿,一会看看马腿,看的非常仔细。 高智耀则直接走进城内,一进去又是倒吸口冷气。 狄道县县城内破败不堪,还有很多百姓正在拆卸沿街店铺和房子。 看宋人这架势,似乎要把整个狄道县给拆成废墟不成? 他急忙找到孟瑛:“你们这是干嘛?” 孟瑛道:“不给蒙古人留一块砖,一块木,一块布,一粒米,一滴水。” “。。”高智耀。 “木布在冬天可以起火取暖,砖房可以御寒,避雨,高大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去你娘的哦,高智耀心中大骂宋人变太,这要蒙古大军来了临兆府,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都不给? 不管如何,高智耀心中认定,宋人真是铁心了要在这片经营防线,并且不可能主动攻打别国,包括他们西夏。 交易完成回到西夏,高智耀向李德旺汇报看见所闻,说宋人把临兆府一带,凤翔四周几乎清空了,一心扼守凤翔和三关五州,还增加了敌军进攻的难度。 按宋人这么干,也不太可能主动出击,因为他们出来进攻难度也大了,根本没有补给的地方。 于是西夏君臣上下认为,以后可以安心和宋人交易。 —— 宝庆元年十二月,临安城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普通百姓或许感受不到过去一年发生了什么。 其实在大宋全国文武官员眼里,宝庆元年对他们来说,记忆深刻,是非常与众不同的一年。 大宋换了新皇帝,并拿回了陕西凤翔临兆等地,整个山东有一大半被朝廷招安,并纳入管制。 大宋朝在战场和外交中屡次受憋,这次是数十年来难得一次的扬眉吐气。 而更让他们记忆深刻的是,宝庆元年全国大量更换官员,几乎大半个宋朝的县级以上主要官员都被更换。 新皇帝唯才是举,重用贤臣,满朝上下,都似乎看到大宋中兴的希望。 如今临近过年,皇帝下令各地勤俭节约,皇城今年只能放二十个烟花,以示节庆,其他庆祝活动,一律取消,得到绝大部份官员们的支持和盛赞。 十二月下旬。 皇城仁明殿门外站着皇后谢道清。 谢道清才十五岁,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发育,长的娇小玲珑,脸上也满是稚嫩。 她已经嫁给皇帝快一年,但这一年里看到皇帝的面不到十次。 皇帝对她很好,每次来都嘘寒问暖,有时还会陪她打牌,逗她开心。 但谢道清知道,因为自己是太后介绍,皇帝心里,与她有隔膜。 赵与芮快一年时间才睡了她十次,但没有一次在仁明殿过夜,通常睡完就走。 这让谢道清心里有种羞耻感,皇帝不信任她? 但她也能体谅皇帝。 皇帝兵变上位,逼迫太后交权,不信任谢道清,也是正常。 皇帝没有废掉她这皇后,已经算是仁义。 只是她毕竟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娘,总是期望有人陪伴。 如今临近过年,加上皇帝不许铺张,仁明殿显的异常冷清。 谢道清站在殿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雪,内心百味杂陈。 “陛下驾到。”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内侍的高唱声。 谢道清顿时回过神来,赶紧抹了抹脸上,眼角下的泪痕。 她身后的内侍,副都知黄裳立刻跑了出去,然后跪在院门处。 谢道清看了眼黄裳,这是前妃子钟夫人留下,仁明殿也是钟夫人以前的宫殿,她身边尽是钟夫人留下的人,真是让人很无奈。 想到这里,她有点不急气的要掉眼泪,但皇帝马上要来,她赶紧再擦了擦眼睛,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 不一会,皇帝顶着大雪,也没撑伞快步往仁明殿。 看到皇帝没撑伞,谢道清的心又软了,生不起气。 “参见陛下。”谢道清还刚弯腰,皇帝已经伸手扶起她:“快进屋,外面挺冷的,别冻着。” 说罢,搂住谢道清的小蛮腰,皇帝与她一起进了殿中。 谢道清满腹的委屈又好像烟消云散。 进去之后,皇帝立刻问:“临近过年,道清要不要回家看看家人?” “如果需要出宫,派黄裳和姚必之说下即可安排。” “我——可以回家?”谢道清有些意外? “逢年过年,与亲人团聚,这是人之常情。”皇帝笑道:“咱们经常在宫中相见,道清的家人,怕是很想念你。” 谢道清有些感动,皇帝虽然对她有提防,但还是很讲事理。 赵与芮这时又道:“伱哥哥谢奕,朕准备让他过完年后,去下面县里任知县,朝廷要打算取消散官,以后不可再荫补,你回去劝劝他,如果再不愿意,以后就没机会当官了。” “多谢陛下,臣妾一定会好好劝他。”谢道清赶紧道。 历史上谢奕被封为郡王,谢道清父亲还被追封魏王。 古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不是假的。 不过现在在赵与芮这边,谢奕基本不可能被封爵了。 给他弄个知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谢道清是聪明人,基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回家就是和家里人说好,皇帝不会大肆封赏皇后家人,你们以后在外面,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太嚣张。 赵与芮和她说了会话,突然抬头看看四周。 黄裳顿时一挥手,殿中宫女内侍纷纷退出。 刷,谢道清满脸通红。 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随时随地的白昼-——。 从仁明殿出来后,皇帝衣冠楚楚的往选德殿去。 选德殿已经有好多位大臣到了,都是被赵与芮一起招来的。 有枢密使葛洪、签书枢密院事李宗勉(相当于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兼兵部尚书魏了翁(也相当于枢密副使和副相)。 赵与芮听着这些官名就烦,明明可以简单明了,以副使称之,两宋就是花样多。 南宋还有权,签等各种前缀,有些就类似后世副职主持工作的意思,有些是表示年轻资历浅,要挂个前缀。 现场另有吏部尚书邓若水,工部尚书徐元、户部尚书杜范、礼部尚书杨长孺、刑部尚书李皇,侍御史赵汝述、中书侍郎乔行简、门下侍郎胡梦昱、都进奏院副都院秦卓,端明殿学士权判尚书都省事胡槻等。 204.第204章 岁入破亿还负收入 其中胡槻原是广西经略使,也是崔与之认可的人,但这人醉心文学,为人正直,用赵与芮的话来说,放在朝廷里干干事可以,在地方上难有大的作为。 这种是典型的文官,通常以写诗著说为主业。 所以赵与芮于今年找个机会把他调进京师,主持尚书省的工作。 现场除了皇帝,就是南宋的执政和其他重要部门负责人,共计十三人。 皇帝在选德殿里排了两排凳子,大伙按官职大小坐下。 这已经大伙第七次来,刚来的时候还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每次皇帝召见他们十三人,必然是要议什么大事。 这让大伙还是挺高兴的,以前史弥远在时,通常只有史弥远单独见皇帝的机会,哪轮到他们。 “宝庆元年快过去了,大伙来听听过去一年的成绩和不足。” 赵与芮坐下后,开口就道,然后看了眼户部尚书杜范。 杜范先起身拜了拜皇帝,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卷文册。 “截止到这个月初十为止,我大宋过去近一年里——” 去年南宋全国税粮为1246万石(每石算两贯钱(各地有差异),合计2492万贯),金6万两,银18万两,铜钱130万贯,匹帛240万匹(单价600文),丝棉784万两(单价60文),杂色560万束(两宋杂色包括刍茭、蒿、薪、炭、翎、箭杆、黄蜡等,单价一般以20文计)草680万束(单价20文)等等,合计折合到3652万贯,另有合茶、盐、酒算、坑冶、榷货、籴本和买之入,又3688万贯,各地商税,包括市舶司等合计2268万贯。 另外在南宋,四川的收入是独立的,由四川总领所统收统支,史记:“别计四川之钱引,以三千三百余万矣。”可知南宋此时四川之财政岁入有3300万。 但前面说过,四川主要用铁钱为本币的钱引,财政会计计算也是用铁钱,换算铜钱,大概是10:4,约1320万贯铜钱。 这里可以看出,南宋四川在没有经历战火之前,相当富足,一省之地积蓄了千万贯。 所以去年整个南宋收入折成铜钱约为1.09亿贯。 说到这里,杜范沉声道:“嘉定十七年。”即赵与芮登基前一年,大宋全年收入总计为7862万贯。 短短一年时间,在赵与芮手上,多了三千多万贯。 其中白糖的销售,和高丽和日本的交易频繁,加上两浙市舶司的重启,也起到了关键作用。 而四川因为崔与之过去,收入又是快速上涨。 所以官员的任命,相当重要。 诸大臣们听到这宝庆元年和嘉定十七年的变化如此之大,都相当震惊。 “今年朝廷收入大增,主要是和日本高丽南洋等地的交易量大增,庆元白糖的销售更是重中之重,定海严家,将庆元白糖股份向朝廷上缴了一大半,我朝已经占据八成股份,明年收入只会更高。” 大臣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还是靠的皇帝,在白糖销售上带来的利润。 收入高了,按说皇帝应该高兴才是。 但赵与芮表情可不好,挥手让杜范接着说:“过去两年我朝开支多少,与诸位爱卿再说说。” 嘉定十七年,朝廷开支九千四百万贯。 收入只够十个月的开支。 为此,史弥远大量发行会子。 南宋因为铜钱产量极速降低,加上开支越来越大,会子在绍兴年间(1150年前后)开始正式发行,三年为一界,每界以一千万贯为限。 在发行初期,朝廷还能控制自己的发行欲望,使币值得以维持稳定。但从乾道七年(1171年)开始,会子发行量从1000万突破到1800万,此后逐界升高。随着战争和其他支出的不断加大,朝廷只能通过不增加会子发行量来解决收支失衡的问题,特别在史弥远掌权间,他赚钱没本事,就只能疯狂增发会子,原本到第十六届时(1232年),发行量已达1亿2900万缗,这让会子越来越贬值,越来越不值钱。 而且以前是发行一届,收回前一届,但在史弥远手上,最后也不收回前面的,更是贬值厉害。 现在史弥远下台了,按规矩,明年就是发行十三届会子的时候。 嘉定十六年,史弥远发行了三千六百万缗。 明年原本朝廷至少要发行六千万缗才够,因为今年朝廷开支为1.2亿贯,五千万会子,折合铜钱才两千万。 “今年朝廷开支1.2亿贯,主要是全国精编兵马,提升官兵待遇,另工部有收编全国工匠为吏员等支出巨大,打造兵甲战船花费无数,收入还是不够支出。” “是陛下今年私贴了大量的私房钱,才勉强够用。” 杜范继续道:“明年开支只会更大。” “按陛下标准,明年朝廷会有兵马接近九十万。” “仅全年军饷支出,就要达到两千万贯,加上战马,战船和器具,其他武备,打底要四千万贯。” “今年全国各地招募近五千工匠为吏员,也是一笔大支出。” 赵与芮对工匠相当重视,以户为单位进行招募,月三贯加两石米养全家,干的好还有奖金,平均折合八到十贯/月每户,所以全国越来越多的工匠投效朝廷,明年可能会更多。 仅这块支出,全年达六十万贯。 而朝廷整个都进奏院这种大部门,养了上万人,也才六十万贯经费。 现场官员听完都很震撼,大伙都预感到皇帝将来想干嘛,无论工匠为吏员也好,都进奏院改制也好,都是为了打仗。 朝廷在军事上的投入几乎占了大宋一半收入了。 赵与芮这时站了起来,缓缓道:“原本我朝发行一届会子就收回一届,但现在已经数届没有收回,发的还越来越多。” “市面上的会子,早就超过上亿,所以铜钱和会子的比例在一比三,而且还有下降的趋势。” “朕决定,明年十三届会子只发两千万贯,同时回收市面上十届以前的会子,降低会子总数,提升会子价值。” “咱们要把会子和铜钱比例,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不能让老百姓和大伙手上的会子再贬值。” 皇帝此言一出,大伙当然是高兴的,能让会子增值,对现场官员来说,都是好事,毕竟他们发的月钱,很多都是会子。 但葛洪立刻就问了:“明年朝廷能收入多少,支出这么大,会不会不够?” 今年支出已经是负近两千万贯,相当于六千万会子。 如果老史还在,史弥远明年至少得发八千万会子才够用。 现在皇帝不但缩减会子发行,还要收回以前的会子,朝廷的钱够用吗?这是在场所有官员关心的事。 “今年白糖种植已经扩建到两广和福建,朕还计算在大员开拓新地,两广和两浙增加海船打造,扩大贸易规模。” “加大和四周诸国的商贸,明年不出意外,收入肯定还会暴增,诸爱卿放心就是。” “朕是沂王的时候,就能赚钱能力而出名,大伙只需认真做事,赚钱的事,交给朕,朕向你们保证,绝不会少你们的工钱。” 现场顿时一片哄笑声。 皇帝会赚钱,这是大伙公认的。 但赵与芮也不是神仙,哪能说变就变,明年开支会更大,收入能到什么地步,他也心中没数,好在他有后手,全国各地重要州府都有高利息的钱庄在开启,什么时候收网,就看朝廷什么时候缺钱。 笑过之后,大伙发现皇帝脸色还是比较严肃,纷纷禁声。 赵与芮这时道:“朝廷收入和支出总是相差无几,这是不健康的,所以我们从明年开始,要裁减压缩支出,想办法增加收入。” 群臣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现在这样整个朝廷都没有节余,年年如此,年年亏损,史弥远在时,全靠增发会子来续命,最后会子贬值到像白纸一样,地方和朝廷都没有钱,不亡国才怪。 但增加收入也不是嘴上说说,封建皇朝的收入,无非就是农业税,农业税,农业税。 南宋已经算是最好的时代,去年商税占到四分之一还多。 赵与芮明年打算在大员开荒,移民,屯田和种甘蔗制白糖,以明朝的经验来看,那边经营起来,无论粮食还是白糖,产量都是相当可观。 但前几年的投入也是巨大的,短期内看不到效益,赵与芮评估了下,前五年在大员投入的人力不算,折合各种财力,至少要三千万贯往上。 群臣听罢又是倒吸口冷气,朝廷如此缺钱,陛下还要在大员进行巨大的投入。 有人怀疑,三五年后,大员能给朝廷回报产出吗? 皇帝说肯定行。 南宋早其实很早对海南和大员进行了管理,两地还都设立了官府,但海南这会主要是发配犯人的地方,大员是打击海盗的原因。 乾道七年(1171)年,泉州知府汪大猷得知有近千名毗舍耶人犯泉州沿海,悄悄的集结了土军、水军和巡海禁军,伏击了毗舍耶人。 但是第二年,毗舍耶人又来了,汪大猷觉得不行,如果不斩草除根的话,这帮流寇还是会回来。要打海盗就必须拔了他们的老巢才行。 汪大猷组织兵马直接杀上澎湖列岛,灭了这波海盗。 他上岛后发现这地方不错,于是就下令建了两百栋屋房,驻扎了一千兵马。 开始时是定期戍守,春夏派兵、秋暮回归,后面汪大猷觉得太麻烦了,兵士多有怨言,就改成了长期戍守,不用回来了,就在那里呆着。没事时耕耕田,有事时打打海盗。慢慢的这些驻兵也在澎湖岛繁衍开来。 之后宋廷进一步明确,澎湖划归福建路晋江县管辖,明确为宋朝的郡县之下。 这是南宋正式对大员地区的统治和管理。 澎湖驻军一直到宋末还保持着,当地人口也不断往大员岛上迁移。 南宋大凡有个皇帝早做准备,提前经营大员,最后兵败的时候,也不用往崖山跑,或许还能跑大员再抵抗一会。 205.第205章 先拿官员开刀,大裁减 现在赵与芮来到南宋,决定好好经营大员,他不是为了自己的退路,而是为了粮食和赚钱。 皇帝今天主要的议题是赚钱,没想到第一件事就是花钱,未来五年,最少要花三千万贯在大员上面。 成立大员路,设大员制置使,设大员都司。 大员制置使为严英,大员都司都指挥使为原定海水军大将阮聪,副都指挥使为魏王府出身的季虎儿。 由福建路和广东路负责迁民之事,每年最少要往大员迁民五万户,五年要移民二十五万户。 两广和福建、两浙提供船只,可雇佣民间船只。 两广和福建三路准备耕牛,耕具,种子和初期的粮食。 买耕牛和耕具的钱,由朝廷出。 方式采用军屯式,即驻军主要从这二十五万户里挑选青壮,每十户选一个,共要有驻两万五千,另朝廷派六千水军,凑成三万驻军。 即大员采用军事管理模式,二十五万户移民过去后,每十户抽一军,其余的负责屯田和种甘蔗,军事化管理,十户设一队,一百户设一小堡,五百户设一大堡——。 五万户设一县,大员先设五个县。 赵与芮为了效率,先期以军事管理模式,主要是便于管理移民,等几年后人口增长,可以慢慢放松管理,转为和地方一样。 赵与芮以兵变上位,应该算是两宋比较强势的皇帝,今天第一件大事,也没什么人反对,因为钱都是朝廷出。 而朝廷没有钱,就是皇帝自己出,大伙都心知肚明。 皇帝自己出钱办这事,大伙能有什么意见。 大伙只是有一个疑问,皇帝的钱,什么时候用的完?为啥有这么多钱? 赵与芮经营球牌室,经营白糖大伙是知道,只是没想到皇帝的钱好像花不完似的,比大宋朝廷还有钱。 “下面朕来说说如何压缩开支。”皇帝说完大员的事,语气一转:“邓尚书,我大宋现在官吏多少?以前有多少,现在有多少?” 邓若水立刻起身,也拿出一张纸来,向众人解说。 太祖立国之初,大宋官员为五千多人,到宋真宗时增加到9000多人,到宋仁宗时有17000多人,到宋徽宗时,高达48000多人。 官员人数大幅度增加,意味着科举大扩招。 唐朝时每年大约录取进士30多人,明朝约100人/年,清朝还不到100人/年。 宋朝是多少呢?两宋319年,合计录取进士115427人,平均每年361人! 有的皇帝把录取标准放得更宽,如宋太宗,在位21年共录进士约1万人,平均每年约500人。 也就是说在唐朝,想考中进士当官,必须考进全国前30名;生活在宋太宗时期,只要考进前500名就行。 不仅如此,两宋还其他各种当官的途径,前面说过的皇帝可以特奏,即随便封官,京师官员可以举荐、荫补(门荫)等,到中后期甚至还能直接买官。 所以到现在宝庆元年,吏部在十二月份按皇帝要求清点全国官员,有差遣在干事的,约三万四千八百人,没有差遣但有散官阶的,约七千两百多人,还有奉祠的官员三千多。 加起来一共四万多。 其中后面两种都是拿着钱不用干钱的,就占了三分之一。 这还只是官员,吏役更是无法计算,赵与芮登基之后,三月份就让吏部统计,到现在还没统计完,因为这是地方编制,每个月都在变化,初步估计可能有五六十万还多。 两宋时,只有在宋真宗年代,大规模裁减了一次吏役,当时一共裁减了十九万。 “奉祠的官员,基本是安置五品以上不能任事,或年老退休的官员。”皇帝赵与芮这时沉声道:“这些人品阶高,不干事,月钱又高,还有各种福利(丝绢棉什么,甚至还有住房医疗保障)每年要花去朝廷五六百万贯。” 这是什么概念?赵与芮都进奏院整个部门一万多人,全国工匠五千户全家老小由朝廷养着,一共支出才一百二十万贯。 “朕承认他们在年轻时,为朝廷和国家出过力,但这样就能让朝廷养他们一辈子?这对其他还在位置上,像诸位爱卿一样,为朝廷尽心办事的人公平吗?诸位爱卿的月钱,还不如一些奉祠的官员。” 刷,众大臣有脸色通红,有相当生气,也有无所谓,各种表情。 这要全部是奸臣,大伙都会想,等我退休了,也想有这样的待遇啊。 但现场奸臣可不多,大伙心里未必会这么想。 而有散官阶的就不说了,要么是买官买来的,要么是受父亲荫补,基本就是官二代和富二代,勋二代,宗室二代,也有部份被贬官或调离岗位,拿着钱不用干事的。 反正就是全部都是只拿钱不干事。 虽然这波人月钱福利比较低,但人数也多啊。 这两波吸血虫,一年得花费南宋朝廷约一千万贯养着。 皇帝说完,下面的人一片安静。 大伙都知道皇帝的意思,可能想消减这两波官员。 但这两波官员,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但包含着大宋几乎所有的勋贵,和高官,也和现任的官员们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怎么动? 前者大部份都是官二代,现任的官员们就不想自己儿子以后也荫补吗? 现任的官员就不想自己退休,也奉祠吗? 别说京师以外了,就今天坐在这里的十几位大佬,谁不想自己后代荫补,谁不想自己退休后有朝廷养着。 这是和天下官员对着干呢,这是破坏了大宋几百年的传统呢。 皇帝上位才一年不到,就开始想着干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堂下一片沉默。 此时群臣相互观望,片刻后,兵部尚书魏了翁站了起来。 他两个儿子都被皇帝重用,荫补这是不用了,他也没想退休后要朝廷养。 “回陛下,臣认为,可以逐步改动和完善官员的选拔制度,裁减淘汰一些不干事的闲官。” “但这件事,得一步步来,不能操之过急--” 皇帝皇位刚坐稳,魏了翁不想皇帝因为得罪天下官员和勋贵。 因为这批人里,包括文官和武官。 赵与芮却笑了,他缓缓道:“朕不急,当然慢慢来。” 赵与芮说出了他的办法。 第一步,以开发大员为借口,在散官中挑选一半,充为大员实职,到大员上任。 “以后所有官员都要有实职,按职定品阶。” “品阶拿月钱,实职拿福利(即棉帛在职田等)” 选中的人,定品定职,官方宣传,收入会暴增一到两倍,同时有了实职,肯定大受欢迎。 比如你原本只拿一个月十贯钱的散官,突然可以下去当县尉,甚至县令,你不高兴吗?你不兴奋吗? 当然了,等伱过去之后,也可能发现你只是当了个堡长,或镇长。 但你上去之后,下来难,大员全军事化管理,过去之后,基本就出不来了。 在大陆的父亲官员和富商父亲,怎么好久没看到儿子了,行,你也可以去大员看看,然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赵与芮第一步,先把散官一半清理到大员,而且优先选家庭背景不是很强,也就是好欺负的,特别是那些买来的散官,最好清理。 第二步,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办法。 即朝廷下旨,会从余下的散官中的挑选一定比例的人,充为地方实职, 当然,这人数是有限的。 全国各地按照各地的散官数,五中选一,进行笔试和面试两轮,笔试成绩占三成,面试成绩占七成。 这就给了面试时,大伙有充足的操作空间。 “让所有参与的人选,可以随时举报对手有什么不良的事迹,将对手排除在考试之外——” 皇帝这招真是狠,大臣们听完是直接跪了。 以选实职的名义,让散官们相互举报。 以面试的名义,来拼爹。 朝廷当然优先选中爹比较强的。 这样一个操作后,全国七千多散官,还余下大概两千多。 这两千多就开始组织考试,每年一次,考中能有实职,连续三年考不中,取消散官。 当然,绝大部份人永远都考不上。 三年之后,几乎就没有散官了。 皇帝打算用三年时间,逐步取消散官。 除了家里背景强的几百人会被充为实职,其余的全部淘汰。 其中到大员会做堡长去屯田,面试拼爹这种事,赵与芮自然没有明说。 他的法子说出来,众大臣面面相觑,感觉还是可以。 至于奉祠,皇帝直接说了,之前奉的继续奉着,以后不再奉祠。 这就是暂时还得花钱养着,但以后的官员没有这福利,等这批人死后,财政能省一大笔钱。 皇帝两个法子说出来,满堂大臣松了口气,皇帝没有急功近利,还是想保持朝局稳定,逐步裁减。 如果用强行的手段,取消散官和奉祠,肯定会引起必要的动荡。 但赵与芮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刚登基不到一年,军队也没有完全整训好,暂时还得忍忍,等过几年你看看,到时奉祠的也得滚。 而且他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重点对付大地主们,官员勋贵得放一放,安抚为先。 说完这件事,皇帝又道:“以后我大宋各地,需要定编定岗,保证官员的数量。” 南宋此时有17个路,36府,125州、38个军,700多个县。 另外在四川南部、湖北西南、湖南西部、贵州东北和广西西部等少数民族地区,设置了近三百个羁縻州、县、洞。 少数民族的暂时不动,各路,各府各府都要确定编制。 赵与芮大手一挥,吏部尚书邓若水立刻拿起稿子又念了起来。 206.第206章 朕专杀士大夫 赵与芮改制还是比较大。 路里和朝廷一样设六部(六司),其中江南两路现在多了几个司,是为试点。 三年后,各路也要设这几个司,官员人数和编制都预先准备着。 各府,各州,各军,各县也是如此。 以前县级以下没有这六房,明朝有六房,而且只是吏,现在都改成为官。 即县以下,有县令,主薄,县尉,和六房主事(户、礼、兵、刑、工、吏),九个官员。 一个县,不管大县小县,全是九个官员。 所有军,改为县或州,官员数相同。 州府有知府(知州)、同知、通判,推官,和六曹(户、礼、兵、刑、工、吏)主事,每曹设副职两人,共十六个官员。 路一级有制置使,副使(2人),十司郎中(户、礼、兵、刑、工、吏、商、火器、税、市舶(有港口的路))每司下面有一到两三个科,设科主事,副主事,路一级大概有八十到一百个官员。 以前的铸钱也好,盐茶也好,转运使,安抚使按察使也好,各种提举提点乱七八糟的官职都没有了,全部并入各路的十司中。 另外有些地方是两路并一路的。 这样邓若水最后道,通过改制,大宋地方官员一万三千多,加上京城各部官员,约一万四千不到。 按照现在的月钱,定编定薪之后,朝廷年开支约一千三百多万贯。 “这是按平均八十贯月钱的高薪定的,其实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多。”邓若水道:“加上各种补贴,实物,一年肯定可以控制在两千万贯左右。” 月八十贯,是相当高的月钱,但赵与芮要考虑到中高级官员的福利,比如在职田,丝绢棉等开销,所以先往高里算。 你再想想前面奉祠和散官两种只拿钱不干事的官员加起来,就接近千万贯,这么想想,在职的一年开支两千万贯也不算多。 葛洪立刻道:“陛下这是又要消减官员?” “消不了多少。”赵与芮道,刚刚说的三万多官员,也括了武官。 现在武官不在里面,只说文官。 文官大概只需消减四千多人。 具体的消减,由各路各州府自己决定,先上报,再由皇帝来批。 因为目前全国各路各府州都基本换了主官,绝大部份都是能干事,愿意干事的人在。 县一级没有消减,还要增加,很多官员可能到县下去。 不得不说,皇帝这个大招还是很震撼。 刚要进入宝庆二年,皇帝就要大肆消减在职官员和散官。 “一定要定编定岗,以后根据各地人口来增加官员,人口不增,官位不能增加,一个都不能加。”皇帝这时郑重其事的道。 此次裁减,基本会裁掉一些在当地不干事,或以前依附史弥远的官员和贪官污吏们。 比如溧阳县令陆子遹这种。 陆子遹是著名诗人,爱国者陆游的儿子。 但老子英雄儿子不一定是好汉,就好像秦桧的后人也有为宋朝战死在沙场上的。 陆子遹在当溧阳县令时,为讨好史弥远,在当地以拆迁名义强征了六千亩粮田送给史弥远。 史弥远当时给陆子遹是一亩十贯买田。 陆子遹给百姓五贯一亩,自己还私吞了五贯每亩。 有百姓不服,想进京告御状,陆子遹带着人截拦,烧掉百姓的房屋,抓拿百姓后关入学习班,灌以尿粪,逼写献契,而且陆子遹一毛钱都不给他们。 陆子遹在溧阳犯的罪,简直罄竹难书,天理难容。 赵与芮在查抄史弥远粮田时,才知道这件事情。 借这次消减官员的机会,赵与芮把这种官员直接就是抄家问斩,都不用审判的。 赵与芮态度很明显,对消除散官和奉祠的官员,态度比较温和,逐步来。 对这批在岗的官员,朝廷直接暴力裁减,老老实实愿意回老家的也就算了,不老实的,直接找个借口抓起来。 这些人基本都是原先地方的贪官污吏,没什么好情面可讲,能杀就杀一批。 另外,除了裁减官员,皇帝还要求,分批次在全国裁减共四十万吏役。 他对吏役十分厌恶,表示要和定海县一样,痛下杀手,每县吏役定员额,裁减一大批,新招一批,全国控制在每县府一百到两百左右,总数约十五万。 新招吏役,以地方驻军军将的军属亲戚为主。 各地若有人有异议,直接杀。 皇帝要大动兵戈,杀一批在职吏役,甚至少量官员,确实震惊众大臣。 因为两宋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 但皇帝也说了啊,现在大宋很多官员不是进士路,是荫补和买官来的,不算士大夫,可以杀,必须要杀。 杀文官,就是要起警示作用,让天下官员知道皇帝的做事风格。 你们再不好好干,朕专杀士大夫。 更重要的是,两宋花钱的大头就是因为这些官吏的贪赃枉法。 赵与芮打算在军事上年预算四千万贯,占整个朝廷收入的三分之一还多,已经相当可怕。 但两宋朝廷以前花钱的大头还不是这些。 官员的薪水也只占了军费一半左右。 更多开支都是用的不明不白,比如前面说过,嘉定十七年,建康水军船只维护用了三十万贯,都可以直接买新的大船几十艘,中型上百艘。 实际用了多少现在是没人知道,反正当地的官员肯定吃的肥水十足。 两宋朝廷中这样不明不白的花费才是大头,各地都有这种情况,铸钱还能大量亏本,铸钱的官员们却赚的盆满钵满。 所以赵与芮要整顿官场,大杀吏役。 这也是削减开支的办法之一。 至少刚换上来的官员和吏役,会收敛点。 当然,官员人品是主因,制度又是更重要的东西,这些制度,还要靠赵与芮慢慢制定,逐步完善。 当天皇帝召集群臣,基本定下了明年要办的四件大事,裁减官员,消减开支,开发大员,加大和周边各国的商贸,特别是和西夏换战马的事。 第二天起,一道道诏书和通文开始下发各路。 宝庆二年,赵与芮对大宋王朝开始重大的改制,整顿全国官吏。 赵与芮敢这么干是有底气的,自二月掌权以来,他大量更换地方主要官员,得到全国的控制权。 更重组全国军队,整训练兵,牢牢把握全国军政大权。 现在又先后和金、西夏议和,平定李全,国内四周暂时稳定。 赵与芮要抓紧时间整顿全国官吏,为自己加速发展,打下基础。 崔与之在两淮时,屯田数十万,战马万匹,兵士精锐能战,到四川后,积钱千万贯,囤粮几十万石,官民诚服。 所以赵与芮知道,有用的官员和没用的官员,差距太大了。 若不能整顿全国官场,大宋再怎么改都没有用,仅靠他一个人,他就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明太祖全附身,也改变不了大宋。 次日群臣上朝议事,刚到南宫门,就看到南宫门外左右墙上用黑漆两行大字。 左侧是:“重用贤臣,选拔良将”,右侧是:“勤俭节约,爱护百姓。” 文武百官看在眼里,纷纷表情古怪。 进南宫门,就直接往大庆殿。 大庆殿正门两边墙上也被涂写。 左边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豆腐。” 右边是:“男儿当兵,保卫家园,守护妻儿。” 此时文官从左边上,武官从右边上,大伙看着两行字,各种若有所思。 皇帝没说什么当兵保卫大宋这些大空话,就是保护你们的妻儿和家园。 让蒙古和金人进来,家园和妻儿都要遭难。 上朝之后,皇帝命人发了本小册子。 上面是崔与之为官的经历,所有的成就。 朝廷编写成册,将陆续传发各地,让各地路、府、州、县级官员学习。 朝廷要大力宣传崔与之的能力,号召各地官员学习崔与之。 后面还有个反面教材,就是陆子遹,更标注了,诛杀陆子遹全家,以为警示。 这是问问天下官员,伱们想做崔与之,还是想做陆子遹。 —— 宝庆二年一月,刚过新春没多久,钱宏祖和一些人来到泉州港口,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船只,脸色凝重无比。 钱宏祖是史弥远心腹,嘉定十五年,钱宏祖出任广西经略安抚。 嘉定十七年史弥远杀赵竑,胡梦昱上书赵与芮指责史弥远(奏本自然落到史弥远手上),史弥远大怒,将胡梦昱贬至广西,并密信广西帅臣钱宏祖,在胡梦昱经过时,杀胡梦昱。 当时钱宏祖还真想杀胡梦昱,好在身边有人劝阻,他犹豫之后,最终没有下手。 这件事真是救了他一命。 没多久,皇帝兵变夺权,废史弥远,接着大肆更换地方官员。 凡被史弥远贬的,都重用,凡被史弥远重用的,基本被贬或被废。 史弥远指令他杀胡梦昱的事,不知怎么被皇帝也知道,但他没有动手,很快,皇帝来圣旨赞扬了他,调其为福建经略安抚,以汀州知州赵崇模为广西安抚使,算是平级调动,没有贬他。 去年七月,皇帝又下旨,钱宏祖为福建制置使,泉州知府、提举市舶司真德秀和杨公汶为副使。 207.第207章 你好好当皇帝就是,折腾啥 三人负责组建制置使司,以前各路的乱七八糟使全废了,职能并入制置使司,一举提升了制置使的权力。 两宋在州府之上改来改去,先后设了四个行政长官,有帅(安抚使)、潜(转运使)、宪(按察使)、仓(常平使),分别掌管军事、财政、司法、救济等要务,且四个长官互不隶属。州县从过去只承奉一个顶头上司,而现在得应付四个顶头上司衙门,地方还有提举茶盐,提举市舶等各种其他机构。 现在皇帝全废了,使制置使权力大增,但又消弱了他的军事权。 因为在四月份时,皇帝就派来了原皇城司提举全勇,到福建组建福建都司。 全勇到任后,和钱宏祖与真德秀三人明说,皇帝要在福建组六军步骑,三军水军,每军六千人,共五万四千人,另今年从福建征招一万新军,集中到福州训练,以为备用。 皇帝要求,新军人员,从二十岁到三十周岁,全部要是精壮男子。 全勇还带来朝廷一大堆公文任务,看的就让人害怕,钱宏祖也没办法,只能先答应了先,然后逐磨能不能办,能不能拖延。毕竟以前朝廷下来的公文,地方都有不执行的。 全勇到后,先组建九军兵马,还没开始招募新军。 从去年四月到九月,整整五个月后,全勇才在福建组建完毕九军兵马。 其中大部份都是福建原来的兵马,又重招募一部份,淘汰了一部份老弱。 福建这边的兵马,除了水军外,以前都没什么战斗力。 全勇来后,带来五百精锐,整顿改编,用了近半年时间才完成全部兵马的筹建,步骑的主要军将几乎都是王府少年出身,水军有部份是福建原来军将。 去年十一月,全勇检阅都司九军,请钱宏祖真德秀等福建地方官员观看。 当时军容严整,精气神和以前也不一样。 这时钱宏祖就知道,皇帝如果在全国都是这么干,这皇帝位置基本坐的很稳了。 到宝庆二年,朝廷又下旨,移福建和广东两路百姓到大员。 成立大员路。 福建分到任务是每年三万户,广东是每年两万户。 钱宏祖当时很头痛,如何移民,迁移谁去?谁愿意去,他还没有办过这种事。 好在全勇的都司是主要负责移民的,福建制置使只需配合就好,所以压力比较轻,全勇的人在定海往济州岛移民时就有经验,果然好办了很多。 今天钱宏祖一早来到泉州港口,外面有福建水军几十艘大船在,其中赵与芮登基的一年里,朝廷要求福建船场新造了五十艘大型水军战船。 以前用钱是朝廷和制置使,泉州府4:4:2,以后改成朝廷和地方8:2,大部全是朝廷出。 福建水军因为鸟枪换炮,士气也上升了很多。 今天水军来了三十多艘船,又雇使地方商船一百五十艘,主要运送第一批物资和人员到大员。 一大早,钱宏祖,杨公汶,真德秀,全勇等文武都到了现场。 第一批人员是水军一个军,六千人(其中三千是福建水军,三千是定海水军),将先到大员驻守,修建房屋,屯田居住,为后续百姓的到来,清理地方和划分区域。 驻守水军大将为原福建水军统领刘胜,副统领为全义。(原名全八,现在改名全义。) “钱制府,走吧,严制府他们也来了。”就在钱宏祖看着海面上的船若有所思时,身后响起真德秀的声音。 钱宏祖赶紧转身,接着伸手,做了个请,与真德秀一起。 两人到了码头,大员制置使严英,都指挥使阮聪,副都指挥使季虎儿,军政大员都在。 他们与全勇和全义很熟,双方正在聊天。 刘胜与他们不是很熟,但也夹在其中说着什么。 “严制府。” “钱制府。” 两位制置使一把手相互抱礼。 钱宏祖心里很郁闷,新皇帝上台后,重用了很多年轻人,这严英以前都没听说,据说是荫补出身,居然一路提拔到制置使高位。 但大员穷乡僻壤之地,又是新开发,钱宏祖想想也比较高兴,还好没叫到我。 “东西都到位了吗?”严英这时问。 钱宏祖看向真德秀,真德秀立刻道:“都足额,全统领(全义)应该清点过。” 第一批送五百头牛,两千具农具,种子和其他物件工具若干,粮食一万石,油盐茶糖若干,布匹铁料都有,随行还有五百户工匠户。(现在大宋的工匠可都是吏员,相当受欢迎) 钱宏祖看向江面,叹道:“我大宋,很久没有办这样的大事了。” 严英笑道:“开发大员,是陛下今后五年,甚至十年的大事,从眼下来看,似乎兴师动众,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但从长远来看,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诸位参与者,将来都会被记入史书,青史留名。” 钱宏祖和真德秀等地方官员相互对视,有人脸上微红,似乎被忽悠到了。 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大员没什么用。 全勇沉声道:“末将前段时间去过大员,上面土地肥沃,可屯田制糖,将来必然能源源不断的产出,诸位切不可掉以轻心,全力支持才是,咱们投入这么巨大,可不能失败。” 众文武只能纷纷点头。 众人在码头说了会话,并目送严英他们上船,第一批人和物资,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浩浩荡荡开往大员。 船队走后,全勇说要去训练新军,也带人先后告别。 钱宏祖和真德秀、杨公汶三人对视一眼,嗨,轻轻长叹了一声。 福建和广东以前都没什么事,到南宋快亡,才影响到他们。 新皇帝上任后,又是组织新军,又是开发大员,把福建两广弄的鸡飞狗跳。 但真德秀和全勇到任后,一个整顿市舶司,一个整顿军队。 这两地方已经出了成绩,朝廷收入增加,军队有了战斗力,钱宏祖和真德秀等还是看在眼里的。 但同样,目前的投入也是巨大,每个月的钱,哗啦啦的流出去。 去年福建就没有什么盈余,今年估计还要亏损更多。 以前有史弥远狂印会子来支援,现在都是朝廷,或者说皇帝以私房钱在支撑。 皇帝这么折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训练精兵,肯定是为了北伐。 就怕和宁宗当年刚上台一样,想北伐立功,结果惨败,到时,又有谁能成为下一个韩侘胄来做替死鬼? 钱宏祖想上前和真德秀说几句,但真德秀没理他,转身大步而去。 钱宏祖是史弥远的人,真德秀肯定和他不是一路的。 没办法,钱宏祖只好转身而去。 此时跟在他身后的是福建制置副使杨公汶。 杨公汶之前在桂林任通判。 前年史弥远贬胡梦昱去广西,密信钱宏祖在胡梦昱到桂林时杀了他。 当时就是杨公汶劝阻,钱宏祖便没干这事。 后来两人都被调来福建,杨公汶官升副使,也算是钱宏祖的心腹。 “看陛下这样,又练兵又屯田,还要搞白糖赚钱,这是铁了心想北伐?”杨公汶见四周没什么人,压低声音道。 朝廷当年北伐没钱,号召全国捐款,秦卓捐了六千万贯,最后失败,损失惨重不说,老韩还被杀了背锅。 钱宏祖叹道:“现在还是秦卓在支持陛下,肯定还要北伐,就看到时北伐失败,被杀背锅的会是谁了。”反正只要不是我钱宏祖就好。 杨公汶犹豫下,道:“我观全勇的兵马,虽然新兵,但也精神威武,若天下兵马都是如此,倒可一试。” “中看不中用。”钱宏祖冷笑:“都没上战场打过仗,见过血,马都没几匹,他们打什么仗?” “倒也是。”杨公汶摇头:“一旦开战,不知多少我大宋男儿,又要战死沙场。” “就是。”钱宏祖这两个字没敢说出来,心里嘀咕,你好好当你的皇帝就是,到处折腾,劳民伤财不说,不知将来要死多少人。 钱宏祖心里肯定是不支持北伐的。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回泉州城。 他的制置使府在福建,今天住在泉州,明天还坐船回去。 刚到泉州城东门,就看到泉州城东门两侧城墙上都写着大字报。 左边是:“移民分田,发家致富。” 右边是:“百姓能为吏,商人可当官。” 大门两侧摆了十几张长桌子,好多人围在那边。 这是朝廷在泉州等各大城设立的‘移民办。’ 不属于地方衙门,由福建都司全勇直接负责。 全勇正在到处招人移民到大员,然后会根据人数,向地方衙门提出要求,购买牛羊和农具等物。 “这么多人想移民到大员?”钱宏祖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发现现场相当热闹,很多人在咨询移民大员的事。 “好好的谁愿意离乡背井。”杨公汶道:“都是活不下去才愿意移去大员。” “陛下这写的?”杨公汶相当无语,直白明了,百姓能为吏,商人可当官,做为进士上来的人,他相当不服气啊。 但没办法,嘉定七年,朝廷统计过当时的官员,全国有一万多是中进士成官员,另有两万多是荫补当官的。 所以当时南宋官场还是有鄙视链的。 中进士的看不起荫补的。 荫补有差遣的,看不起荫补没差遣的散官。 荫补的散官看不起买的官。 像钱宏祖和杨公汶这种进士出身,最看不起那些买官的。 皇帝以官为诱饵,引诱百姓和商人移民,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买的,不配为官。 208.第208章 大宋锦衣卫 “走,去看看。”钱宏祖还是第一次看到,刚刚他出城门时,这边摊子还没铺起来,也没有人,现在回头才看到,感觉很有意思,带着几个随从和官员,就到了前面。 他们站在众人身后,看着里面闹哄哄的。 “怎么移啊,过去就分田吗?”有人在问。 “想移民的登记一下,上船时准时到就可以,到了地方,由朝廷提供牛、农具和种子,屯种的田,一半一半,即一半是朝廷的,一半是你自己的,前五年免税,五年后税一成。” “有没有识字的,这边贴着呢,可以自己看。” “屯到多少都分一半吗?我要屯了五百亩呢?” “有本事就屯,无论多少一半归你们。” “怎么当官吏啊?”也有人问。 “看家中人口和田地,优先选择人多田多的当吏,三年一考核,三次考核优秀,可破格提拔为官。” “商人举家迁移,自己带牛,带物资,可参与考核,考中者,直接为官,考核内容,与你经商相关,不是四书五经。” 突然,有商人拍案叫道:“我要带牛一百头,农具上百,粮食铁料成船,过去之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当官?” “大官人这种,过去最少也得是个县尉吧。” “还要考核不?” “考核很容易,难不住大官人。” 钱宏祖和杨公汶面面相觑,现场大部份衣服都破破烂烂,还有乞丐在里面,明显都是混的不好的才愿意移民,但也有少数衣着光鲜的商人。 皇帝这么干,和卖官没什么区别? 但此时官员对百姓和商人诱惑极大,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买官。 而现在到大员去,相比买官的成本,又降低了不少。 果然,没几天,泉州移民办的人贴出公告,直接明码标价。 比如带牛一百头,铁料,粮食各五万斤,全家移民大员,即可选一人为从九品。 带牛羊五百头,铁料粮食十万斤,全家移民大员,家中可选一人为从八品,或两个从九品。 哇,这消息传出来后,报名有兴趣的商人还多了起来。 “荒唐。”钱宏祖最后气呼呼的和杨公汶走进城里。 两人都是进士出身,虽然南宋取的进士是历史皇朝中最多的,但看到别人出点牛都能当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进城之后,发现街上到处都是。 很多大的酒楼和商铺临街显眼的墙中,都被朝廷写了宣传语。 有征兵宣传语,有移民宣传语,全是全勇来了之后搞的。 街上乱七八糟什么宣传语都有,钱宏祖看着这些画面,一时有点恍惚,感觉自己好像走错地方了,这里根本就不是大宋。 新皇帝登基才一年多,整个泉州都不一样了。 这在他眼里是非常可怕的事。 古代皇朝受限于通讯不发达,对越远的地方,影响力越弱。 时两宋也好,后面明朝也好,官员被调到两广和福建,就等于被贬和发配,在同窗和老师面前抬不起头的,很没面子的事。 但赵与芮登基才一年多,朝廷的影响力就已经到达两广和福建。 据钱宏祖了解,新任福建都司都指挥使全勇,以前就是京师皇城司提举。 皇城司守卫皇城,一把手全勇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 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来到福建这么远的地方,可见皇帝对这里的重视。 钱宏祖可以想像到,广南两路(两广)现在肯定也会如此,慢慢被朝廷牢牢控制。 钱宏祖身为福建制置使,主管地方诸多民政事宜,但在宣传这块,他完全不知情,都由地方都司全勇负责,钱宏祖还是很郁闷。 古人还不知道宣传工具的强大,钱宏祖看到街上的改变之后,才发现这玩意有点可怕。 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呢。 钱宏祖和杨公汶没走一会,噼里叭啦,街角某处突然传来一阵炮仗的声音,四周也有不少人在围观。 他循声看去,好像是什么新店开业。 “真是喧闹。”钱宏祖不爽的道。 身后有随从这时上前小声:“是八达钱庄开业,前段时间,街上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在叫嚷(宣传)。” “叫嚷啥?”杨公汶奇怪的问。 “让百姓们存钱到他们钱庄。” “?”钱宏祖瞪着眼睛,要不是他是文官,他都想骂人,我特娘有病,有钱不会放家里,为啥要存他们钱庄? “笑话,为啥要存他钱庄?”杨公汶果然道。 随从苦笑:“听说利息高,五百贯起存,年息三十贯,存十二年就翻一倍了。” “嘶”钱宏祖和杨公汶同时倒吸口冷气。 两人第一次听到这事,相当匪夷所思。 这时杨公汶身后又有一个随从上前:“存钱还得靠关系呢,也不是谁都能存,小人一个亲戚去打听了下,想存五百贯,对方说不收,普通百姓,没资格,看不起人。” “。。”钱宏祖两人更是无语。 片刻后,钱宏祖沉着脸问:“对方什么底细,他凭什么给这么高利息?” “说是海外大商人,专做白糖丝绸等生意,他拿我大宋的白糖,售卖到海外,利有十倍。” “但本钱不够,所以用这个方法来聚收本钱。” “他一次性在泉州东湾造船厂,预订了五十艘大船呢,前后要造三年。” 杨公汶冷笑:“投机之辈,拿别人钱,帮自己赚钱。” “没办法啊,他能拿到大批量两浙白糖,其他商人拿不到大批量的。” 钱宏祖隐隐听说,庆元府四海商铺的白糖,皇帝也有股份,这么想想,这钱庄,应该比较靠谱的。 五百贯一年三十贯,这利息真是高。 他沉默不出声,眼珠已经在转来转去,估计有点心动。 第二天钱宏祖和杨公汶刚上船准备回福州。 在码头又遇到全勇,全勇向他推荐了一个人,说是奉陛下密旨,跟着钱宏祖到福州组建新部门,随身拿出皇帝的圣旨。 钱宏祖接过圣旨,验过真假,不由再次动容。 全勇推荐的人叫冯通,他是步军司都指挥使,定海水军统制冯德山的长子,全勇娶了冯德山的女儿,等于是他大舅子。 冯通奉皇帝命令,到福建设皇城司分部。 皇帝改制皇城司,为分两司一卫。 一是皇城司,由原皇城司五千人中抽三千人组成,护卫皇城。 二是情报司,由原皇城司中抽两百人,加上各地驻军中抽取一部份人组成,再从民间招募一批,主要是建立情报网络。(国内基本就用了赵与芮和秦家的球牌室当据点,金国和西夏蒙古包括大理等都在发展) 三是锦衣卫,由原皇城司中另两千人组成,主要负责收集民间和当地官员军将的情报和事迹。 情报司由其他人负责,冯通负责建立福建的锦衣卫。 冯通最后道:“锦衣卫负责监察当地文武官员的表现,包括执行朝廷公文的力度,治理地方的能力,以后官员的升迁决定,吏部考核占六成,锦衣卫的报告占四成,另包括地方各种物价,百姓声音会及时传给京师。” 刷,钱宏祖满脸通红,这等于是悬在他们地方官员头上的尚方宝剑。 “那,御史台又算什么?”钱宏祖沉声道。 两宋监督官员的有观察使和御史台。 但赵与芮上台后,把观察使、转运使等乱七八糟的都给裁了。 像观察使位高权重,官员本身清正还好,要是不清正,反正是弊端。 “这么说吧,官员的腐败,贪污,不归咱们管。”冯通道:“咱们只管三方面的事。” “一、朝廷下发的公文,伱们当地执行如何?” “二、年终考核,每年的税收税粮等达标了没有,升了还是降了。” “三、地方物价变化大不大,当地市场缺什么,什么受欢迎,物价有没有影响到老百姓和衙门运转。” 比如朝廷让你们征一万新兵,你们征到没有? 比如去年是十万石粮税,今年是十一万,还是九万?是多了还是少了。 再比如,去年福州米价是一石一贯多,今年涨价没有? 除了这三方面的事,其他事情,不管锦衣卫卫,都是御史台和其他部门的事。 冯通道,你钱宏祖就是在街上杀人放火,也不归咱们锦衣卫管。 咱们锦衣卫就管这三方面事,执行朝廷公文和治理成绩和上报当地物价变化。 冯通说到这里,大声道:“以后每年夏秋两粮,和市舶司、茶盐商税,当地铜、铁、船等产量,都是我们考核,我们全部要现场清验。” “比如要看到新粮入库,每年不定时抽查,以防有人中饱私囊,偷卖粮食——” 赵与芮外判定海时,前任知府走的时候,交给赵与芮帐面上的数据挺好看的,有存粮多少,钱多少,实际数一下,都特么不够。 历史各大皇朝别说末期了,盛期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要不然怎么会有粮仓突然起火这种事发生? 现在他设立锦衣卫,可不是像明朝一样,用来专权霸横,而是监督地方。 古代通迅不易,如何执行中\央文件是件大事。 为啥说皇权不下乡,太远了,别人不吊你。 现在锦衣卫设到各地,专门监督地方大员们,对朝廷文件执行力如何。 同时用来查验地方各种数据和成绩。 209.第209章 皇帝逼我做恶人 凡以后地方清点粮食也好,收缴商税也罢,吏部,户部,锦衣卫的人都会到现场,一起查验,然后登记造册,各备一份,锦衣卫有权每年抽查。 比如你福建今年产铁料五十万斤,朝廷用了多少,余下多少,最后都要对的起来,不能有差。 你收了多少粮,用了多少,余下多少,也是要能对起来的。 钱宏祖听冯通这么一解释,和杨公汶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对皇帝越来越忌惮。 锦衣卫的权不是很大,也不管他们其他事,就盯着两三件事,但这两三件事,恰好能看出官员的能力如何。 你执行朝廷公文不力,政绩不明显,每年税粮还降,那肯定不行的。 “锦衣卫只设在福建?”钱宏祖问。 “福建是试点,明年开始往其他路。” “前三年要设到所有县。”冯通道:“后面陛下要在县以下还要设镇和乡。” “后四年要设到乡和镇,十年之内,在全国各乡各镇,各县州府,都要设。” “当地锦衣卫不用当地人,每三年轮换。” “查县、州、府一级时,从邻县、州、府,抽锦衣卫共查。” “查路一级(省级),从邻省抽锦衣卫共查。” “御史台也会设置到县级,到时都会有御史台的人一起。” 钱宏祖知道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朝廷在下面合并各职能部门,只有制置使司,制置使内部会设御史台这样的监督机构。 也就是到时,查的人里,由他们和锦衣卫一起,也算公平。 冯通一路和他同船到福建,钱宏祖和杨公汶和冯通聊了好一会。 聊完后就发现,以后这大宋当官越来越难了,要求越来越高了。 想混混过日子的,可不好混。 据冯通说,皇帝对锦衣卫要求极严,月钱也极高,叫高薪养廉。 一旦有和地方串通,瞒报少报,哪怕只是一石粮,一贯钱,立刻抄斩满门,瞒报少报越过一千贯,一千石等,诛九族。 当时钱宏祖和杨公汶听的脸都绿了,两宋皇帝还没有这么残忍的。 也只有老朱家大明,动不动诛人九族。 两宋皇帝杀只鸡都要考虑下,文官都不轻易杀,更别说杀满门和诛族了。 因为皇城司里还有个叫情报司的部门。 情报司到时也会和京师皇城司抽人,每年在各地随机抽查锦衣卫。 看看锦衣卫有没有认真干事。 听着冯通说的话,钱宏祖感觉皇帝疯了,一个部门监督一个部门,环环相套,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部门会在监督另一个部门。 他想到今年皇帝给他福建的指标是:招募新兵一万,上缴夏秋粮税两百万石,铸铜钱两百万贯,商税、茶盐酒等税收收入五百万贯、绢帛等——,一系列数据就头痛。 这么多数据要求里,商税茶盐酒等难度不大,去年福建上缴也接近这么多,其中泉州市舶司就占据了大头。 最难的是招募新兵一万,铸铜钱两百万贯,夏秋粮税两百万石。 进入南宋之后,由于管理不善,矿场关闭,熙丰年间18个钱监岁铸钱500余万缗的盛况不复再现。这让南宋的铜钱监数量逐渐减少,而且兴废无常。 到绍兴元年(1131年)又废了广宁监和永丰监,接到到庆元三年之间,又反复调整,最后只余下江州广宁、池州永丰、饶州永平、建州丰国四监还在铸钱。 建州丰国就在福建境内,钱宏祖来上任的去年,年铸铜钱十二万贯,少的可怜。 皇帝突然要求两百万贯,这对他压力极大。 但冯通说,陛下在饶州有改制(即赵与芮自己的铸钱地方,已并到饶州永平监),用好官员,加上监督得力,收回铜矿为国有,重新雇佣矿工,赏罚制度分明,可以有效增产,去年饶州永平监,年铸铜钱近两百万贯。(实际超四百万贯,有两百万被赵与芮当私房钱了,毕竟都是他以前的产业)。 伱要是觉得难办,可以请教全都指挥使(全勇),他在信州时就是帮皇帝铸铜钱的。 话说到这份上,钱宏祖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当场表态,要请教全勇。 再说到粮食和征兵。 这两样主要看人口和粮田。 福建是个多山多民族的聚居地,魏晋以前,福建经济落后,也没有得到充分开发,人口稀少,到唐宋时代,由于战乱的原因,从其他地方迁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口开始上升,史载北宋初期为46万户,元丰三年增至九十万,到北宋灭亡金兵南下,好多中原人举族南迁,到两年前,即嘉定十六年(1223年)统计时,户数已达160万户,约八百万人,当时的人口已经超过了清朝乾隆初期的人口数。 但因为当地山区面积占据70%以上,人口又多了,于是耕地面积显的有些不足,从北宋中后期开始,就出现米谷供求不稳定的局面。 宋廷把福建分成上四州和下四州,上四州代表内陆,下四州代表沿海,下四州人口较多,压力较大,但商业经济发达,富人官勋基本聚集在下四州。 上四州比较穷,但有‘习俗强悍,盗贼屡作’的说法,按朝廷布置,福建当地征兵,都是先往上四州去。 上四州即建、剑、汀、邵,当地经济情况差了点,民风强悍,钱宏祖现在就是主要在上四州征兵。 全勇过来整顿福建兵马,成立九军时,已经招募和淘汰了一批,当时用了大半年才完成,相当不容易。 朝廷又给他一万新兵名额,钱宏祖准备在上四州准备招募八千,下四州招募两千。 因为朝廷包吃包住,还有月钱,并保证不拖欠,所以在上四州效果不错,能征到人,但下四州反而比较难。 这几个沿海州府,经济发达,家中有粮有钱,没有粮田的,也有盐田,没有盐田的,也可以海中捕劳,那看的上一个月一贯两贯的月钱。 所以钱宏祖现在头痛,这一万兵怎么招满,如果强征的话也可以,因为南宋经常强征,就是容易引民忿,和逼百姓跑路。 要知道上四州人口少,征招八千已经不容易,下四州人口多,却连两千都难。 但相比征兵,更让钱宏祖头痛的是夏秋粮税两百万石。 时南宋福建总体粮食情况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天灾,基本自给自足,少量能上缴朝廷,因为当地粮食面积少,但产量比较高,和两浙一样,亩产达三石以上。 一旦有天灾,立刻要两广接济。 南宋广南两路(基本是广东,从占城等地有粮食进来)经常接济福建,没办法,天灾是少不了的。 所以在钱宏祖上任之前,福建每年粮税缴的很少,不到五十万石,有时还要朝廷从两广接济。 钱宏祖想到这里,直接和冯通诉苦。 福建粮田有限,都是山区,前年遇大水,都是从两广接济,根本没有余粮,能不能向陛下启奏,宽限些数字,先降到五十万再说? 更何况,咱们还要配合全勇移民大员呢? 皇帝在福建要移民三万户,还好这事不要他来干,由都司全勇负责,他们只要配合帮忙买些牛、农具等事,不然制置使干这么多事,他能焦头烂额。 冯通似乎知道钱宏祖会这么说,便笑道:“钱制府知道高宗末年章德文的事否?” 钱宏祖先愣了下,然后摇摇头,确实不记得。 高宗时期,毕竟离现在很远,他脑子又不是电脑。 冯通道,高宗末年,章德文到建州任知州,当时因为建州民风凶悍,朝廷为了牵制和镇压各种叛乱势力,在建州驻扎了许多军队。 可驻扎了军队,又长期提供不上粮食,于是很快军情汹汹,士兵们不干了,看到要起兵乱,章德文赶紧和士兵们谈判,得到一个月的缓冲时间。 接着章德文向当地地主征收米谷来充当军粮,不但及时支付,还得到了余粮近十万石。 章德文通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解决了长时期欠发的许多军队的军粮。 由此可见当时建州一带的地主们,有相当规模的粮食蓄积。 说到这里,冯通笑道:“钱制府听明白了没有?” “我大宋土地兼并很严重,钱制府说福建田少?粮食也少,因为土地都集中在大量的地主士绅手上了,粮食也都被他们霸占着。” “章德文一个知州,从上四州之一,粮食产量年年不足,还需两广接济的建州,征到了近三十万石粮石。” “钱制府身为制置使,难道还不如章德文?” 刷,钱宏祖脸色通红,又惊又怒又是害怕。 皇帝这是给他难题。 皇帝是逼他做恶人。 这等于是明抢地主们的粮了? 我岂能这么干?(我也是地主啊。) 但是我不干?皇帝要干我? 钱宏祖和杨公汶此时不由自主对视一眼,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 钱宏祖在广南西路任安抚使时,也是屯积了不少的粮田,他钱家在台州就是个大地主。 他现在听到冯通的话后,感觉皇帝以后可能要对付整个大宋的地主。 赵与芮等地位稳固了,会陆续给各省各路下派指标,同时派出心腹官员督查这些事。 历史上两广的福建江西等太轻松了,基本没对南宋起到重要的支持作用,元军一进来,投降的比谁都快。 现在赵与芮要给他们压力,从各省各路陆续征兵,征粮,征物资。 听起来有些野蛮,会不会对当地百姓造成困难? 其实地方官员想做好这些很简单,学高宗末年的章德文就行。 粮和钱,都在当地的大地主手上。 想不扰民,想境内安定,搞大地主就行。 冯通见他发呆,赶紧再提醒他。 “建康府去年的情况,钱制府知道吗?” “愿闻其祥。”钱宏祖赶紧道。 宝庆元年,赵范到江南路,朝廷合并江南两路为江南都司。 赵范去前,孝宗乾道二年(1166)建康府官方统计的农田有“七百七十七万二千八百六十三亩”,到了嘉定十七年变为“四百三十四万一千六百四十三亩三角二十六步。 经过赵范近一年的整理,现在建康府官方统计有农田一千两百六十八万七千七百二十六亩。 比嘉定十七年,多了近两倍,还超过了孝宗时。 “什么?”钱宏祖和杨公汶当时听的大惊失色,不敢相信。 钱宏祖虽然家里也是大地主,但没有瞒报过田数,没想到皇帝现在把建康府瞒报少报的田数都弄出来了。 怎么弄的? “钱制府想知道怎么弄的,去找全勇即可。”冯通笑道。 他现在什么事都让钱宏祖找全勇,全勇好像是神仙一样全能,能变钱粮出来。 全勇是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手中有五万多兵马,钱宏祖隐隐明白为什么。 “赵范在建康干的非常好,今明两年要推广到江南两路,陛下已经封赵范为爵,赏田一千亩,赵范的公子赵平从知县直升知府,连跳数级,这是陛下对有功之臣的赏赐。” “钱制府当好好想想,如何为陛下分忧,如何为子女们积福。” 210.第210章 都这么蠢 时间很快进入宝庆二年(1226年)三月。 山东东平州和济南城中间有两座山,隔马山和方山。 两山左右两边分别是大清河和沙河,中间有一大片平原。 从去年开始,这边用木栏围起一大圈,西起大清河边,东到沙河右,在两河和两山之间的平原和山林间,建立了济南附近最大的军营——山东都司集训营,魏王府少年许俨为集训营负责人。 去年八月彭义斌进京面圣,得到大量的赏赐和皇帝召见,并且与皇帝很谈的来,感觉到自己深受皇帝重视,彭义斌回来之后,在自己占据的地方,全面按照皇帝要求进行改制。 朝廷先后往他兵马中派来数百青壮,充为各级军官,其余山东都司六万人马,陆续轮流在营中集训。 三月中旬,山东都司集训营。 大营占地面积极大,但设施简陋,到处都是帐蓬,几乎没什么房屋,一旦下雨,条件就变得极差。 但训练营的教官和所有人一样,大伙也没办法。 今天一大早,又一批原红袄军的人来到营门外。 这批人约五百人,全部都是彭义斌以前兵马。 彭义斌近十万兵马被挑出来六万,余下的都是十八到三十五岁之间的青壮,也算比较精锐。 大清早,这批人闹哄哄来的来到营门外,被拦在外面。 副都头兼伍长宋田和周兵都在人群中。 宋田三十出头,周兵二十七八岁,两人是章丘人,都是山东老乡,他们队伍里大部份也都是山东人,也有少量从北边逃和迁移过来的汉人。 两人跟着彭义斌打了几年仗,在朝廷改编之后,分别称为副都头兼伍长。 因为是轮训,等了大半年才轮到他们这支队伍。 宋田和周兵平时驻滋阳(兖州),滋阳以南就是徐州,徐州还在金国地盘,以前经常打来打去,最近金宋谈和之后,才停了战火。 但两人不知道宋金谈和啊,被调到这里要集训三个月时相当不满。 “特娘的,金人会不会趁我们不在,去打滋阳?”宋田这时站在人群里叫嚷着,生怕滋阳少了他们就被金人打破。 “不是还有兄弟守在滋阳嘛,应该没啥事,三个月后就回去了。”周兵道。 “集训个鸟啊,老子还要他们教打仗?听说那些人都没怎么打过仗?”宋田不服道。 “嘘,总是朝廷上官,谁让咱们现在拿他们的饷钱呢。”周兵让他小声点。 宋田不管,依然叫嚷着。 这时前面有人叫着,为啥还不让进去? 营门口的人道:“排好队,排好队,要登记——” 很快有人过来整队,让他们排成两行长队。 人群中骂骂咧咧,这些人平时都不怎么列队,打仗就是一窝蜂的冲上去,纪律是比较差的。 场面有些短暂的混乱,但好在他们有五个都头,一个副指挥在,倒也能安抚住大伙。 宋田看到营门口左右两边有人登记,左右排了两排,进去之后都好像要说几句。 等了一刻钟左右,才轮到他和周兵。 “姓名,家乡,职务。” 对面一个小青年,看起来二十岁不到,宋田有些看不起这种小年青,但打量几眼,发现对方很稳,坐那背部笔直,比较有气势,本来想开口调侃几句,还是忍住了:“宋田,章丘人,特娘的,好像是--副都头兼伍长。” 他心里嘀咕着,这官级都没以前好听,以前彭义斌军中,大伙都能自称将军。 对方又问他几军几营几都的? 宋田那记的住,还在右边周兵记住了,对面全部登记下来。 然后道:“按朝廷新政,副都头为从七品武官,月钱二十一贯,在职田四亩,你都拿到没有?” 宋田脸色一正,表情也凝重起来。 不得不说,他现在当兵拿的月钱,比以前在彭义斌手下多了近十倍。 跟着彭义斌时,大伙和流匪一样,主要管吃饱,若打仗胜了,有了战利器,抢夺到银钱,可以分一些,军饷都不固定的,有时几个月不开饷,有时能发一大笔。 现在划归朝廷之后,每月固定月钱,从去年到现在大半年了,宋田发现钱都花不完。 不过朝廷也坏的很,在各地开球牌室,今年一月滋阳县也有了,球牌室边上就是卖白糖的。 宋田经常去打球,家里婆娘还要吃白糖,花费又多了起来,好在他月钱比较高,算是能有节余。 这么想想,确实要感谢朝廷。 “都有,都拿到了。”宋田赶紧道,神情也好柔和了很多。 “如果拿不到,上官有克扣,今年可以到各县各府举报,明年后,可以到锦衣卫举报。” “锦衣卫?”宋田愣了下,没听过这部门,不过他还是挺高兴:“都有,都有,彭大哥不会克扣咱们。” “训练比较苦。”这时那人又道:“你要受不了,可以主动提出来,对于年纪比较大的,咱们可以宽容些?可以提前走?” “你说谁年纪大呢?特娘的,信不信老子揍伱,你杀过金狗和鞑子吗?”宋田刚刚对这青年有些好印象,但下句话就惹的他大怒。 边上周兵赶紧拉他:“啊呀,没事了没事了,走走。” 宋田骂骂咧咧的进营了,心中想着,吓唬谁呢?老子是吓大的吗? 赵与芮给基层军官的待遇全国都是一样的,只有军士有区别。 守临安的皇帝亲军最高,月钱五贯。 原马军司,现两江都司月钱三贯。 其他各省都司都是一贯,因为他暂时真是钱不够,只能先这么来,后续有钱了,肯定会提升军士的待遇。 而一贯已经远远超过南宋以前的各地军士,并且以前经常拖欠,现在是不许拖欠的,前期全是皇帝拿自己的钱在发。 宋田之后是个普通军士。 姓名家乡什么问后,又问。 “当兵几年了,一直跟着济南侯的吗?” “现在月钱一贯,有克扣吗?” “知道伍长月钱五贯吗?” “训练表现突出,可以升伍长。” 每人进来都要说这几句。 等他们五百多人进去后,大伙都知道了,军士们在这里表现特别好的,可以升伍长,月钱涨为五贯。 进营之后,他们被分为十人左右一组,每组有个人带着他们训练,和他们同吃同住。 宋田还是很自来熟的,第一时间和教官聊了聊,然后目瞪口呆。 他们的教官居然也是彭义斌的人。 教官叫张勇,第一批来集训的,去年七月底就来了。 先训练三个月,表现出色,提为伍长,接着又训练了三个月。 二月份开始,在这边准备训练新人。 宋田是他带的第一波人。 此时宋田和周兵发现,大营里很大,被木栏分隔成十几块,他们这块就他们五百多人,加五十多位教官。 宋田和周兵站高处看了看,估计整个大营里最少有三四千人在同时训练,教官有三四百人左右。 另外各块营里有一百左右的披甲军士,维持次序,这些人都是前面被训练完的人。 宋田还认识很多,有些兄弟才几个月没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站着时一动不动,走起来又稳又有节奏,看的他有些发呆。 他感觉看的不舒服,但又隐隐觉得好像与众不同,比较有气势,比较有纪律。 “怎么把人练的和木头似的?”宋田悄悄对周兵道。 周兵嘴角微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这组人比较多,有十二人,这会正随意的三三两两站一起聊天。 “我叫张勇,是你们的教官,今天是训练的第一天,在训练营,只有三个要求-——一服从命令,二,服从命令,三服从命令--” 张勇这时站在他们面前,对他们大声说着训练营的纪律。 众人似笑非笑看着张勇,大部份都没当回事。 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跟着蒙古和金人都打过,接到命令过来集训,很多人还以为和以前一样过过场,根本不在乎。 但张勇说到后面越来越夸张:“挑战教官者,斩。” “不听教官者,斩--” 张通连说了好几个斩。 几个斩字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伙面面相觑。 有人开口想骂娘了,四周哗哗哗,传来声音。 众人扭头,看到一队披甲执税的军士走过。 军士们全副武装,兵甲精利,顿时把现场所有人给震住。 宋田想到来之前,顶头上司营指挥说的话,这边来了一定要听命令行事,不然被砍头就惨了,某某军某某营,谁谁谁就是训练场上闹事,被彭大哥亲自带人砍了。 这么想想,再看看眼前的画面,连宋田也不敢闹事。 接下来张勇开始训练,第一天很简单,就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即令行禁止,让他们做的事才能做,不让做的不能做,说话前要先报告。 然后就开始站着,全队十二人,先站两刻钟,要求一动不动能,说话打报告。 中间有人违规,全队受罚。 结果有个十八岁左右的小家伙,刚站了会要小解,没说报告就直接说要小解。 张勇立刻罚全队先跑两圈(约一千米)。 大伙跑的上喘下吐,纷纷骂那少年。 有了这个教训,后面大伙就老实多了。 然后继续站,重新算,又站两刻钟,一动不能动。 站的时候还有标准,背部要挺直,昂首挺胸,张勇不时过来纠正。 宋田眼珠转来转去,发现四周同来的人不时有整队整队去跑步的,心里突然欢乐起来,原来大伙都这么蠢。 211.第211章 陛下要重振汉唐神威 随着两刻钟到,张勇一声令下可以休息,现场一片欢腾。 众人纷纷赶紧原地坐下,先休息会。 然后有人骂了起来,这训练个毛啊,就这么站着有什么用? 还人说早知不来了,受这个罪,宋田骂道,你说不来就不来吗?老子都来了。 众人正在说话,张勇过来,示意十二人围成一个圈坐好。 大家没办法,只好围着圈。 宋田和周兵也只能照做,宋田的官职比张勇还大,心中很不服气,心想,等哪天在战场上遇到你,老子好好教训你。 张勇等大伙坐好后,便道:“大伙都为什么参军啊,我先说说我自己吧。” 张勇说自己费县人,但不是山东当地人,老家是北方的,当年金国南下,到处屠杀宋人,他全家被杀的只余下两个男丁,拼命游过高津河,这才逃到济南,接着又继续南下,最后定居费县。 但没过几年,金兵又占据费县,听爷爷说,当天金军入村,见到男的就杀,见到女的就玩,小孩都被砍了头,把头挑在枪尖上,残忍无比。 他爷爷带着他老爸,藏在家里院子中的水井里,差点淹死,这才活下来。 张勇说的声情并茂,绘声绘色,说到激动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宋田开始很讨厌他,听完之后,隐隐有些同情。 张勇说完就是打开话匣子了,大伙纷纷说自己的故事。 现场的人要么是山东本地被兵祸逼的当兵,要么就是老家和张勇一样,从北方逃过来的。 很多人原本都是普通老百姓,家人被兵祸连累,走投无路,这才当兵。 说着说着,大伙都在骂金人,也有在骂朝廷,认为朝廷无能,保护不了宋人,连国土都被金国占了,很多人生下来,就是金人身份。 张勇听到有人骂朝廷,赶紧语气一转,说当今皇帝陛下圣明,以兵变上位。 他说起皇帝兵变的事,众人都很兴趣的听起来。 宋田也一副很有兴趣的表情。 张勇把细节也添油加醋说了下,还有些夸成分,说到史弥远大惊失色,叫:“陛下要造反?” 四周哈哈大笑。 连宋田也笑了。 张勇最后道,当年韩侘胄力主北伐,收复故土,把大伙拉回大宋怀抱,但史弥远这狗贼不肯,还假传圣旨杀了老韩。 陛下继位后,先除掉史弥远,然后重练精锐兵马,就是想保护大宋百姓,以后再也不外族欺凌。 更是要保护咱们的家人和妻儿。 张勇说的大义凛然,有部份人都受到震动。 宋田这种老甲鱼当然不以为然,心想,皇帝套路很多啊,还会鼓动军心? 他正想说点什么,张勇又道:“伱们知道现在这世上,谁最残忍凶狠?” 现场有人说金,有人说李全,有人说张荣,然后各种大笑声。 当然也有人说蒙古。 张勇立刻道:“这位兄弟说的对,就是蒙古,你们知道,蒙古人怎么对我们的吗?” 众人疑惑不解,蒙古人怎么对我们了?没有啊? 张勇道,前年八月,蒙古人攻银州,城破后屠城几十万,嘉定十二年,蒙古人第一次西征-——。 这会通迅也没后世发达,蒙古人西征的事,都是通过商人传到南宋,大部分普通老百姓都没听过,很多宋朝官员也不知道。 赵与芮是添油加醋,反正把蒙古人说的很凶残,到处屠城,但基本也没说错。 张勇说的很夸张,众人听的表情不一。 接着又说,蒙古征服每地之后,逼当地人为军,当地人连狗都不如。 又说北边很多汉人跟着蒙古人,但所有汉人新婚,妻子都要先给蒙古人玩,证明他们是蒙古人的狗奴才。 “兄弟们,你们愿意你们的妻女,将来先被蒙古人随意玩弄吗?你们想当蒙古人的狗奴才吗?” “草特娘的。”现场很多人破口大骂,对着蒙古人就骂。 蒙古人敢过来,老子和他拼了。 张勇也立刻叫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现场顿时很多人跟着叫。 宋田不知道张勇说的是真是假,但听起来确实让人生气,我汉人成亲,妻子还要被蒙古人玩?我干他娘哦。 前几天训练不严,都是原地先学站,学习规矩,中间休息,张勇就带他们说蒙古人和金人的事,然后大伙一起对着蒙古人和金人骂。 有时也会说到汉朝和唐朝,说中原鼎盛时,出兵打到大漠和草原,杀外族的男人,抢外族的女人和财富。 现场大伙听的和打鸡血似的,狠不能重回汉唐盛世。 这时张勇就会说,陛下要重振汉唐神威,早晚要打回草原,灭了这些外族鞑子,杀光他们的男人,抢光他们的女人。 大伙狂呼杀回去,杀回去。 张勇每天洗脑似的说这些,训练强度也越来越强,先是队列,纪律,然后体能。 开始他们经常犯错,大伙腿上手臂上都绑着红色布带分左右,还有人能转错方向,一人犯错,全队受罚,两个月后,犯错的就越来越少,纪律也越来越严。 连宋田都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变化。 来时,他们都是吊二朗当的,很多人站没站像,坐没坐像,才两个月后,整个气势就不一样了。 训练营伙食还不错,基本三五天能有一次大肉。 大伙最喜欢发饷的时候,每次发饷,都是全营五百多人一起集合,然后分成五队,一个个上去领月钱。 发钱的都会说,这是大宋陛下给的月钱?陛下知道大伙训练很苦,但为了保卫自己家园,保卫自己的妻儿,为了将来杀鞑子,抢鞑子女人,大伙还要更努力些。 多谢陛下,众人会习惯性叫一声,然后心里在叫,玩鞑子女人。 训练营每训十天放假一天,营中有台球,大伙可以排队玩。 像宋田这样的军官,可以获准带三人,到济南城玩,当天去要当天回。 这是宋田最高兴的事,他发了月钱之后,就会叫几个好兄弟,一起跑济南,找个红楼玩一下。 三个月后,所有人面貌一新,比起前精神很多。 这时张勇分别召见了宋田和另一个军士。 张勇说宋田练的很好,再练三个月,可以当教官了。 留下任教官可以官升一级,加月钱加田,也可以再训练一个月,然后回原驻地,在原驻地继续练自己的兵马。 你想留下当教官,还是原驻地? 宋田说,老子要打蒙古人,不想留在这。 于是他被留下再训一个月。 这个月专门教他怎么当教官。 一个月后,宋田回到滋阳。 滋阳因为靠近金国的徐州,由彭义斌一个将驻守。 一将是三千人,有六个营。 其中五个步骑,一个炮兵营。 但宋田在去集训队之前,都没看到有炮兵。 据说炮兵专门在另一个地方集合训练。 这次他三月出去,八月回来,在外面呆了四个多月,回到滋阳后,感觉好像变了个样。 以前街上都是乱逛的军士,现在街上的军士,都看起来纪律比较好,虽然没有达到后世走路一条线那么夸张,但肯定不会乱哄哄聚一团。 而且街上军士很少,大部份都在自己营里。 他回到营里报道,发现营指挥使和副指挥都换人了。 营指挥姓刘,刘指挥自我介绍是京师原殿前司,现皇帝亲军下来。 副指挥还是红袄军,姓白,但宋田不认识,应该是彭义斌另一部兵马的人,彭义斌巅峰期手下十几万人,宋田也不是个个都认识。 白副指挥很年青,才二十七岁,说自己在集训队练了半年,又到京师学习了两个月才回来,还面见过皇帝。 宋田刚回来,刘指挥说他集训队练的不错,提升为都头,并让他指定一人为伍长,接他的班。 但他的副都头位置,由另外人接任。 不过他指定的伍长,以后表现不好,要追究他的责任。 宋田还是很高兴,心想还好没上张勇的当,回来也提升了。 不过他隐隐又感觉不对劲,这军中啊,现在都只知道皇帝陛下,好像对彭大哥没啥印象了。 等回到自己营中,宋田更感觉不对劲。 营中的老兄弟好多不在,还好周兵还在。 问了周兵才知道,不久前,滋阳兵马和历城兵马轮换了一波,所以宋田部下被换了好多人。 他这都一百多人,只有三分之一是自己原来认识的。 所有人都经过集训队,回来后,每天还要训练。 但这边都是他们自己训练,要求没有集训队严。 但营里下了课程表,每天都有任务。 早上天没亮起来跑步,围滋城县城墙跑一圈,大概正好五公里。 然后是体能训练半小时,一百个伏卧称,一百个蛙跳,分三组。 休息片刻之后吃早饭。 早饭过后,就站军姿,一小时,一动不能动。 然后就是集合,解散。 看集合的速度。 每次最后站到位的,都要受罚。 宋田没回来前,都是周来在训练,宋田回来后,由他训练。 他第一次训练一百多人,开始有点不习惯,慢慢也有模有样。 按张勇的意思,他还要在这都中培养十个以上能当教官的人,将来增兵的话,需要人带着训练。 宝庆二年十月的某天,宋田正在营中训练兄弟,突然听到一声炮响。 没多久,他听到消息,滋阳有炮营了。 此时距离彭义斌被朝廷招安,已经一年多,山东境内一直没什么战事,金国不动,地方军头们也没事,彭义斌因为没有继续北伐,也没有引来蒙古人。 他们境内太平无事,专心练兵,但蒙古人在其他地方,已经大动兵戈。 风雨飘摇的大宋,终于迎来了这世上最强大的敌人。 212.第212章 要亡国了吗? 宝庆二年春,因西夏没有送质子,成吉思汗决定再次攻伐西夏。 蒙古兵分三路,一路由成吉思汗亲自带兵,从北路进夏境攻黑水城,另一路由大将阿答赤率军与畏兀儿亦都护配合,由西路(原西辽地盘)进军沙州,还有一路从兀剌海进西夏。 二月,成吉思汗破黑水,东路军破兀剌海等城。 西路阿答赫先派遣忽都铁穆尔与昔里钤部前往招抚,夏守将籍辣思义伪降,设伏袭击,阿答赤几乎被擒,蒙军受挫,全力攻城。籍辣思义坚持拒守。 蒙军在夜间挖地穴攻城,籍辣思义在地穴中放火,蒙兵多死。 几经血战,蒙军经过月余的强攻,到四月才攻下了沙州。 阿答赤大怒,下令屠城,西夏在沙州数万军民被屠一空。 五月,蒙军进侵肃州,夏军坚守不降,城破,再被蒙军屠杀一空。 肃州距离西凉约九百多里,蒙军进攻沙州时,西凉和西夏方面,已经知道蒙古军兵分两路而来。 西夏国王李德旺同时派使者往金国和大宋求援。 但他们距离金国完颜守绪太远,使者过去都要好久,且这时金国也是属于末期,哪有实力相助。 五月时,驻守凤翔的郭正孙接到西夏求救急信,立刻转交崔与之与孟珙。 崔与之一面上报朝廷,一面与孟珙研究对策。 “璞玉怎么看?”崔与之先问孟珙。 孟珙表情还是比较自信,他和崔与之来四川一年,整顿兵备,训练兵马,打造器甲,朝廷和皇帝也对这里给了最大的支持。 嘉陵江来往船只常年不绝,前线各大仓库都存满了粮食和兵甲。 他们更在虎头关设匠作局,以军事管制工匠,打造火炮,提供给前面城关。 朝廷从水路运输火药,他们当地自己打造炮弹。 时南宋的火药和赵与芮济州产火药完全不同,如果用南宋自己地方的火药,赵与芮的火炮效果会大大折扣。 才一年时间,四川兵马精神气已经完全不一样,兵甲俱利。 当然,至于能不能打,效果如何,还得在战场上见真章。 孟珙现在自信的是守城能力,至于野战能力,还不敢说。 因为现在的川军由忠顺军,原川军和赵与芮兵马三部组成,经过淘汰招募,新兵也不少。 这才练了一年多,最好先守城打几仗,获取胜利,提升士气,慢慢就会变强,再出去和蒙古人野战。 “末将来川时,陛下有叮嘱,若和西夏议和成功,而西夏又要求救,当如此回复-——” 崔与之听完一愣:“还能这么干?” “这可是陛下说的。”孟珙道。 “。。”崔与之哭笑不得。 当天两人商量一番,派信使去中兴府,信使是孟珙七弟孟璋(孟璋是孟宗政六子,但还有个养子,所以排第七),他拿好信后,孟珙与孟璋俯耳密语,孟璋快马加鞭往凤翔去。 凤翔有孟珙一个三哥孟璟,九弟孟瑛。 到了凤翔休息片刻,他让郭正孙看好时间,组织军民收掉凤翔城外所有粮食,接着叫上九弟孟瑛,每人双马,连随从也没带,就带着一些干粮和水,和西夏使者一起进入西夏境内。 刚到西夏境,两人兵分两路,孟瑛往西凉,他往中兴府。 六月初,孟璋带着信来到中兴府。 六月的中兴府一片阴暗。 五月时,西夏太上皇神宗病死,李德旺身体也越来越差,每天都活在惊恐之中。 原历史他在下个月,即七月也惊忧而死。 李德旺正值壮年,一心抗蒙,重震大夏威名,奈何蒙古步步进逼,他心里实在是不甘心。 过去一年,他整兵备战,和宋金交易,国中略有起色,眼看着越来越好,没想到蒙古人又来了。 这几天每天都是各地急报,五月肃州被围,后来再无信息,估计现在早被破了。 肃州后面就是宣化(甘州),而甘州和西凉(凉州)却是西夏最大的养马地,这两地被蒙古人夺去之后,西夏以后会越来越难。 “报,宋使到。”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李德旺如有听到天籁。 “快宣。”李德旺惊喜道。 上次宋使来了,与西夏结盟,国中有了些起色。 因为他们的战马太多,又卖不出去(金人以前交易到劣质战马,现在不信任他们,而且金国现在也很穷),如今可以和宋人交易,先换大量的茶、糖,帛等物,然后再与民间交易,筹到很多军资。 这次宋使来了,又有什么好消息? 不一会,孟璋大步入内,拜见西夏皇帝。 “宋人大军,何时出发?”李德旺上前就问。 孟璋道,陛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德旺神色动容,真话如何,假话如何? 假话是,我大宋精兵十万,正在集合,最多半个月就能支援中兴府,与大夏合击蒙古。 李德旺苦笑,一听就是假的。 “真话又如何?” 孟璋脸色一正:“陛下也是知兵之人。” “实话说,当今天下,还没有谁能在野战中和处于上升期的蒙古一决上下。” “此战蒙古尽出精锐,据说有五成是本部人马,我四川就是全军尽出,恐怕也不是敌手。” 李德旺脸色惨白,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西夏现在都不敢和蒙古野战,能守城就尽量守城。 但蒙古攻城也厉害,一路进来,黑水,兀剌海,沙州、肃州攻无不克。 照这种进度,最多三个月就要打到中兴府。 “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大夏各城,被逐一攻破,蒙古人每城都屠啊--”李德旺面目狰狞,他最恨的就是蒙古人动不动屠城。 西夏以前也比较野蛮,后来慢慢以文明自居,但遇到蒙古之后,李德旺发现蒙古人简直是野人中的野人,野蛮不讲道理,只要攻城,稍有抵抗就会屠城。 “陛下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孟璋沉声道:“知道蒙古人为什么经常屠城吗?” “为何?”李德旺惊问。 “除了蒙古人野蛮,更因为他们要节省军粮。” “蒙古人以战养战,数万大军攻入敌国,只能就地取粮,如果每攻下一城,还要守城,又要分兵,还要养着城中的百姓军民,那要消耗多少粮食和兵力?” “所以他们为了集中兵力,基本打下的城池不会守,直接屠了,也省了很多粮食,他们带着掠夺的粮食,又可行军数百里。” “陛下应该明白,一旦蒙古人打破中兴府,西夏其他臣民不敢说一定会死,但王族上下,必然被屠一空。”孟璋拼命提醒他,蒙古人是会屠城的,你们到时,都要死。 “朕,当然明白。”李德旺几乎咬牙切齿。 但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西夏与宋可是同盟,去年也交易了两万多匹战马,比盟约中还多,你们不能帮我们? “我大宋有三策。”孟璋这时道。 “快讲。” 一是立刻送质子和金银珠宝及美女等物求和,争取时间,争取两到三年,这两年大宋与西夏交易,双方国力都得到提升,西夏朝廷得到了钱,大宋得到了战马。 再拖延两三年,对赵与芮则更好,当然,孟璋只会说,再拖延两三年,伱们西夏就能恢复元气,强军强国了。 李德旺果断摇头,没用,蒙军破黑水时,我就派人求和,愿送质子和珠宝,他们不要了。 这是铁了心要灭西夏。 那就二,退往大宋,全国迁往我大宋,带着所有战马和百姓进川,我大宋身为盟国,愿意保护西夏百姓。 “啥?”李德旺一脸不可思议。 他真没想到大宋居然肯让他举国迁移入川。 西夏巅峰人口也就两百多万,但这会人口真不多了,他们人口主要集中在中兴府和几个大州,而很多地方已经被蒙古人杀光了。 蒙古人数次进攻西夏,每次进来都得杀数万甚至十几万人。 前年蒙古进西夏,又破银州,抓了几十万人,杀了数万夏军。 上次破银州还留下了百姓,今年蒙古就是奔着杀人来的,先破黑水,直杀了黑水数万军民,、然后是沙州、肃州等,外围几州差不多要被杀光。 如果真要迁移,也就中兴府四周还有些人口,估计加起来就五六十万人。 这要大举入川,就是寄人篱下,以后还能不能复国都是问题? 但李德旺不得不承认,大宋皇帝赵与芮很有胆魄,居然敢让他们百万党项人进川。 “第三呢?”李德旺再问。 孟璋道:“若陛下既不能和,也不走,唯有死战。” “将全部金银,下发将士,所有青壮,都上城头,要让百姓知道,城在人在,城亡必然要被屠亡,就算亡于蒙古,也得狠狠咬他们一口。” 李德旺羞怒加交:“你大宋就在边上看着?”说好的盟国呢? “陛下可选一皇子,随我回川,大夏皇族血脉,总要流传下去。” 扑通,李德旺一屁鼓坐在位置上,脸色惨白无比。 宋人都猜到他要亡国了吗? 李德旺自己应该也猜到了,不然历史上也不会在七月忧患而死。 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李德旺沉重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德旺挥挥手,无力的道:“请宋使在夏德殿等着。” 孟璋看着失魂落魄的李德旺,长叹一声,转身出了大殿。 213.第213章 宋人想趁火打劫吗? 西夏会不会亡,他当然不知道,但这次蒙古大军尽出,且是从西辽方向进来,全是本部精锐,仆从军比较少,明显是奔着灭国去的,看西夏现在这样子,都肯定抵挡不住。 西夏最大的问题是,嘉峪关后没有险关,到处一马平川,不是草原就是沙漠,蒙军骑兵来去自如。 而且现在西夏内外交困,军心士气比较差,又恐惧蒙古,战斗力也远远不如巅峰。 怕是要亡国了,孟璋心中也是长叹,等走出大殿后,随侍从到夏德殿侯着。 李德旺正在招心腹大臣们议事。 有侄子南平王李睍,老将嵬名令公,右丞相高良惠,吏部尚书李仲谔、南院宣徽使罗世昌、尚书省左司郎中李绍膺、御史中丞张公甫等。 大殿里一片寂凉,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李德旺看着满殿文武,心中更沉重了。 他仔细想了想,终于开口:“举国入川,可不可行?” “陛下不可。”右丞相高良惠立刻反对。 不但是高良惠,殿下诸臣基本个个都反对。 西夏立国近两百年,老祖宗们浴血奋战,以三百万不到的人口,从近亿人口的大宋朝中搏出一条立国之路,岂能不战而逃,避往他国? 南平王李睍更道,宁可战死,决不投降和迁移。 殿中上下无人愿意入川,李德旺没办法,又问,可否迁皇子入川? 堂下皆沉默。 很显然,西夏这会文武大臣们虽然愿意和南宋结盟,但心里还是看不起南宋的。 他们边陲一小国,人口不过三百万,和上亿人口的两宋纠缠一百多年还略占上风,西夏人心里看不起南宋是不加掩饰的,要不是快被蒙古打的亡国,哪愿意和宋结盟。 把自己的皇子送到他们眼中的弱宋手上,他们肯定不愿意。 李德旺见诸人都不表态,心中更加的绝望,他又不能厚着脸皮要送儿子去宋避难。 于是他最后又问:“宋使要预购明年战马,诸卿认为可行否?” 说是预购,其实大殿所有人都知道,就是怕他们灭国,战马被蒙古人夺了,不如先送给宋人。 老将嵬名令公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大声道:“预购可以,当支付钱帛,宋人现在是想趁火打劫吗?” 吏部尚书李仲谔则道:“蒙军可能久攻不下,还会退兵。” 蒙古进攻西夏五六次了,以前经常打一半退兵,最凶的一次围住中兴府,还是退兵了,吏部尚书李仲谔显然认为,还不会亡国,蒙古会退兵。 这条提议又有争议,大臣们大都不同意。 只有南平王李睍想了想,缓缓道:“当做两手打算,西凉府怕是守不住,与其资敌与蒙,不如卖与宋人。”他有句话没说出来,还可以留条后路。 说罢,抬头看了眼高良惠。 高良惠儿子就在西凉负责马政,宋人交易都是与高良惠的儿子,李睍的意思很明显,可以为你儿子留条后路。 高良惠是西夏贤臣,根本不顾自己的身死,也没在意儿子的去向。 他更在意的自己的名节和西夏的国势。 “可预支部份战马,另让西凉,将战马往中兴府转移。”高良惠道:“实在不行,宁可就地杀了,也不能给蒙古。” 历史上西夏被蒙古狂攻,根本管不到战马的事。 现在宋人夹在其中,不时提醒他们,你们那么多战马,要么给点我们,要么全杀了,可别留给蒙古。 于是战马的事,反而成为西夏现在头等大事。 李德旺他们肯定不想便宜宋人的。 但蒙古人太野蛮,破黑水,直接屠,破沙州又是屠,所过之处,如蝗虫一般寸草不生,杀的西夏人快绝种了,这种仇恨,是任何事情无法弥补的。 李德旺在原历史上只想着如何守住中兴府,现在是想着如何可以报复蒙古人。 老子就算全送给宋人,也不会给你们蒙古杂货留一匹。 “传旨。”李德旺见李睍和高良惠开口,便大声道:“传旨西凉和肃州,尽最大的能力,将战马东移,实在不行,就地杀了-——”说到最后,他是咬牙切齿。 马没了可以再养,但绝不能便宜蒙古人。 孟璋很快见到西夏使者和圣旨,简直欣喜若狂。 因为李德旺要私下送儿子进川。(这证明李德旺心中非常害怕) 他把才六岁的李继交给孟璋带回宋境。 这件事,大臣们都没说话,其实是反对的,于是李德旺瞒着众大臣送儿子离境。 孟璋不敢多留,带着李继就回凤翔,西夏传旨使者一人双马,飞快往西凉去。 但在使者前往西凉的路上,孟瑛已经到了西凉府。 孟瑛到西凉府时已经是六月上旬。 老朋友高良惠儿子高智耀忧心忡忡的接待了他。 两人交易过几次战马,又都年轻,还挺谈的来。 高智耀只是没想到孟瑛会单人单骑来到西凉。 但看到孟瑛来了,他也能猜到什么事。 “五月蒙军进攻肃州,守军坚守不降,城破,全城军民被屠,当地的战马近十万匹,都落到蒙古人手上了。”高智耀痛心道。 甘凉是西夏产马盛地,为避蒙军掠夺,他们养好的成年战马,都迁往肃州,那边养了十万匹精良战马,同时在那边可以和西辽、吐蕃等交易,以前宋人也有商人从金国临兆府走吐蕃,到这里来买马。 但没想到这次蒙古从西辽方向进来,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战马损失无数。 而肃州被破,下面就是甘州。 甘州也是战马较多的地方,再往下就是他西凉了。 “伱还等什么?”孟瑛道:“现在六月份了,甘州恐怕也被攻了。” “你还不带着所有战马和家人,和我去宋境。” “。。”高智耀满脸通红,不可思议看着孟瑛。 “高制府还年轻,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妻儿着想。”孟瑛好声劝道。 高良耀在西夏的官职也是制置使。 不过西夏的制置使和南宋不一样,南宋以前是地方军政一把手,赵与芮上台后,才改为民政一把手。 西夏有群牧司,管理畜牲,下设制置使,副使,都监等,另有飞龙院,主管御用马匹。 高良耀的官名全称是:群牧司西凉府制置使。 听到孟瑛的劝说,高良耀沉默不言,脸色有些发红。 他肯定不愿意年纪轻轻就赴死,但他父亲如此神勇,他也不可能临阵就跑?而且蒙古人未必能打下西凉呢? 但西凉府这时有大量的牛马羊,甚至还有骆驼,也不可能全部迁进城中,蒙古人来了,必然要损失一部份。 “听说蒙军毫无人性,所经之处,全部屠之,高制府,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全城百姓着想啊。”孟瑛又换了个说法。 你不管家里人是吧?好,是西夏忠臣,那管管百姓们吧。 高良耀仍然没出声。 “报。”就在这时,守将斡扎箦派人来召高良耀议事。 “你等会,我一会再和你说。”高良耀匆匆而去。 孟瑛被留在院中,比较着急,来回走着,又不能出去。 他奉命要劝诱高良耀,但高良耀不是当地军政一把手,只对战马和畜牧业有管理权。 他刚刚进城时,发现西凉府守军精神状态不好,兵力估计也就一两万,肯定守不住。 西凉城被破和孟瑛无关,但孟瑛和崔与之他们,关心西夏的战马,甚至牛羊啊。 高良耀去了没多久又匆匆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 前方有败兵跑了回来,说五月底甘州已经被破了。 五月下旬,蒙古进攻甘州,甘州的守将叫曲也怯律,他的儿子察罕就在蒙古方面做将领。 察罕写了劝降信,派使者交给了自己的父亲。曲也怯律接到了儿子的劝降信,就打算投降了。 但他的副将阿绰率领三十六人突然发动兵变,毫不客气地把曲也怯律全家老少连同蒙古使者一起杀光,接着他率领全城军民继续抗敌。 蒙军随后对甘州发起猛攻,很快攻破了这座城池,把城中的百姓军民全部杀光一个没留。 甘州城破,又有几十万马牛羊(还有骆驼)落到蒙古人手上。 听到到处被屠,西凉守将斡扎箦居然有投降蒙古的意思,想和高良耀商量。 斡扎箦想投降的目的很简单,保护百姓。 而原历史上,斡扎箦举西凉府投降,蒙古人果然没有屠城,算是保住了当地百姓,但西凉几十万牛马羊和骆驼,再次落到蒙古人手上。 这斡扎箦能力非常强,为人清正,公私分明,爱护百姓,投降蒙古后被授与中兴路管民官,在蒙古西征时,他供运粮饷不绝,无毫发私,备受蒙元赞赏。 斡扎箦现在和历史上一样,想投降,并试图说服高智耀,保全百姓性命。 他在历史上和高智耀关系相当不错,毕竟一起在这西凉府共过事,他病死后,高智耀向元世祖帮他请爵,得到认可。 但孟瑛一听心里就巴凉巴凉的。 好不容易来到西凉,还想忽悠,哦不,买点战马回去,没想到西夏人不吃这套。 这高智耀似乎关心百姓,胜过关心自己妻儿,忽悠不了。 他当下道:“既然如此,那,高制府的妻儿,要不要跟我走?” “?”高智耀瞪着眼睛看着孟瑛。你几个意思?打我老婆主意? “咳咳。”孟瑛干咳几声:“高制府不要误会,我怕蒙古人不讲武德,万一你们投降后,还是屠城怎么办?” 高智耀闻言,脸色更加的难看。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 外面又有声音叫了起来,圣旨到了。 214.第214章 将宋人全部杀光 西凉府守将斡扎箦和高智耀等一起出去接旨。 西夏皇帝圣旨很明确,迁西凉府所有大小战马往东南,牛羊骆驼入城,当以粮食,用来死守,如果被蒙军追至,可杀牛马羊等。 高智耀接到圣旨是又惊又喜。 李德旺圣旨说东南,东是西夏,东南就是宋,所以既可以去中兴府,又可以去宋境。 圣旨说的模棱两可,这意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入宋境。 使者还带来了父亲高良惠的话,建议高智耀先入川,但高良惠没明说让他带战马入川。 老父亲还是关心儿子的,希望儿子带全家先入川。 守将斡扎箦接到圣旨没出声,他心里是想降的,但这会当然不敢说。 当下高智耀找到孟瑛,立马组织人手,除了留下武威城本军用的,其余大小战马约八万多匹全部迁往宋境。 此事相当紧张,五月底甘州已经破,现在六月初,蒙军随时能到。 高智耀立刻组织当地群牧所官员,又从守军中抽调了上千人,帮忙押运马匹。 临走前,守将斡扎箦又找到他说,我已经准备投降不想坚守,城中要不了这么多牛羊,你们把多余的牛羊也带走,走在后面,或许还能阻挡追兵,把骆驼留下就好。 高智耀深以为然,又带走城中三十多万头羊和两万多头牛。 他们以战马先行,中间放牛,最后放羊,队伍后面,密密麻麻的羊群延绵数里,非常壮观。 孟瑛和他走后四天左右,蒙古先锋到了西凉府。 斡扎箦为了帮他们拖延时间,没有第一时间投降,还是写信和蒙军谈条件。 蒙军先锋不理,立刻下令攻城。 第一天没有打下。 蒙军后部陆续来到。 六月二十日。 “呜”长长的号角声中,西凉府以西出现了漫无边际的大军。 此次蒙军兵分三路,一路从西辽进西夏,一路从北破黑水城进西夏,北路军是蒙古主力,在肃州与阿答赤的西路军汇合。 两路大军汇合之后,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五万,其中有接近六成是契丹和汉人等仆从军,还有部份西夏兵马也跟着蒙军打自己国家。 就这比例来说,已经算是蒙军精锐中的精锐。 后期征灭大理等国,蒙古基本出三四千蒙军,其他全是仆从军。 “哇吼”突然,大军中人情汹汹,无数呼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变的震天动地的大喊。 接着左侧一股蒙军像潮水般的两边分开,诸多蒙古大将众星拱月,拥护着一小股精骑出现。 这股精骑中有两人跑在最前,两人都是身材高大,满面胡须。 其中年长者,正是此刻的蒙古大汗,拥有海洋四方的可汗,强盛伟大的君主,大蒙古国的拥有者等诸多称号,当今世界第一强者成吉思汗。 另一人是他深受信任的心腹辅臣,契丹人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因为和成吉思汗一样满面胡须,特赐号“吾图撒合里”,意为“长胡子”,时包括成吉思汗和后面的蒙古大汗窝阔台都相当尊重他,亲切的称为他长胡子。 这耶律楚材先为辽臣,后为金臣,再降蒙古,同样是三姓家奴,人家就活的比吕布滋润多了。 “长胡子你看,这就是夏人的西凉府,武威城。”成吉思汗此时举起马鞭,遥指武威城:“依你看,朕(Ezen)的大军,几日可破武威城。” 成吉思汗自称Ezen,这个蒙古字读音和朕相似,蒙古语意思是主人,也是代表至高无上的皇帝意思。 耶律楚材想了下,好声道:“大汗最终是要统治天下,就像雄鹰在天上破击长空,还是需要有源源不断的食物才能鹏程万里-——” “哈哈哈。”成吉思汗大笑,叭,狠狠一甩马鞭:“来人,射箭武威城,给他们一天时间投降献城,否则,鸡犬不留。” 耶律楚材是劝成吉思汗不要再屠城,成吉思汗果然还是听从他的意见。 身后阿答赤二话不说,快马冲出,挽弓拔箭,马冲到城下,箭也飞了起来,嗖,一箭射在城楼上。 他骑着战马,嚣张的在城前跑了几个来回,大吼道,一日投降,否则鸡犬不留。 城上斡扎箦的脸色凝重,脑子里还在想远去的高智耀和孟瑛。 他们带着八万多战马,两万多牛,三十多万的羊,战马可以跑起来,牛和羊实在太慢了,他希望两人能带走更多的牛羊。 斡扎箦为了拖延时间,没回应,耐心等着一天时间。 一直等到第二天差不多时间,蒙军准备集合攻城了,斡扎箦这才打开城门,向成吉思汗投降。 成吉思汗很高兴,因为自从进入西夏以来,西夏各城都是拼死血战,这是第一个向他投降的西夏大城。 他当场宣布赫免斡扎箦的罪过,表示不会屠城,但今天晚上,城中要献上最美的美女和最好的美酒,还有无数牛羊来给他的子民。 结果兵马进去没多久后,有人来报告,城中牛羊不到数千,战马才三千匹,倒是骆驼有上万。 成吉思汗大怒,西凉府可是西夏最好的畜牲地之一,这么多牛马羊哪去了? 斡扎箦很快被带到成吉思汗面前。 “西凉府的牛羊马呢?”成吉思汗冷冷的盯着眼前的西夏守将。 斡扎箦硬着头皮道:“回拥有海洋四方的可汗,我朝皇帝已经下旨,迁马牛羊往东南——” 他拿出皇帝之前送来的圣旨,表示不是自己的意思。 但圣旨上只写了送战马,可没说送牛羊。 成吉思汗也不是这么好忽悠的,立刻随机抓来一些城中的其他官员,马上问出答案。 有宋人来到城里,和高智耀一起,带走了西凉府大量的牛马羊。 “走了多少天?”成吉思汗厉声道。 “三——四-——天左右吧——”那人颤抖着。 “到底是三还是四?” “小人记不清了,应该是-——三天吧-——”那人已经吓的语无伦次,说话也结结巴巴。 不一会,成吉思汗问的七七八八。 宋人和高智耀走了约三天多(其实已经是快六天),战马先行,然后是牛,接着是羊。 随行有西凉府群牧司所有人,共四千多户,还有一千城中原守军跟随。 他们出西凉府后就往南去古浪城,明显是直接往宋境去的。 成吉思汗认为斡扎箦故意拖延时间投降,给宋人和高智耀充分逃跑的时间。 他下令诛斩斡扎箦的全家,但耶律楚材小心的提醒,大汗您已经答应过献城不杀,草原上的英雄从来一言九鼎,就算他拖延的时间,又岂能难住大蒙古的勇士? 成吉思汗闻言,下令鞭打斡扎箦二十下,同时准备发兵追击。 这时成吉思汗身后有个青年人站出来大声道:“父汗,孩儿愿带一千精骑,追杀这股人马,一定把战马和牛羊带回来。” 几乎他出声的同时,成吉思汗身边好几个人陆续挺身而出。 还有人叫只要五百骑,接着有人又叫三百骑。 第一个说话的正是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然后三子窝阔台,养子忽里,还有阿答赤等大将纷纷站出来。 高智耀他们虽然走了五六天,但西夏和临兆两边交界可不好走,而且要经过金国地盘(成吉思汗问话时,也没人告诉他临兆府已经被宋人夺去了。) 加上牛和羊走的极慢,成吉思汗肯定的认为可以追上。 他左右看了看出来说话的诸人,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四子拖雷身上。 拖雷率先开口,成吉思汗便下令让拖雷率一千精骑追杀这股人马。 考虑到刚才有人说五百,三百骑,成吉思汗语重心长的对四周道:“草原上的群狼搏杀兔子,都会用尽了全力,更何况是在战场上。”众人纷纷惭愧的低头。 只有窝阔台略有不满的看了眼拖雷,心中很不高兴,因为四弟得到了父汗的认可,而他被批评。 拖雷离开后,立刻去召集兵马,准备蒙骑三百,契丹七百骑,又令契丹人扎脱带十五骑精锐先发,查看高智耀行军路线,沿路留下记号,他率大队后面跟来。 临走前,拖雷下令,追上去后,除了群牧所的人,其他宋人和西夏人,全部杀光,尤其是可恶的偷马贼宋人,一个不留。 拖雷走后,成吉思汗在西凉府呆了两天,犒赏军队调整布置。 和原历史上一样,他准备穿过沙漠,到黄河九渡,渡黄河取应理县,然后先攻灵州。 灵州是中兴府(兴州)屏障,打破灵州,兴州就变成了孤城,而且东路军也正往灵州去,双方可以合围中兴府。 六月下旬,蒙军准备一番,带上西凉府的骆驼开始穿越腾格里沙漠。 —— “快快快。” 宋境兰州附近,大股的战马奔腾在大地上。 孟瑛和高智耀脸色凝重的站在路边,看着成群的战马,大大小小往南去,都是百味杂阵。 孟瑛眼神有些激动,这次要立大功了,如果能顺利回川的话。 一下子从西夏弄来八万多匹战马,虽然有不少幼马,但稍微养半年一年的,都能用。 更别说还有几十万的牛羊。 高智耀则一脸心疼,西凉群牧所的心血,大夏国的财富,就这么白白送给宋人了。 但想到肃州、甘州等地的惨烈屠城,他又霍然,宁愿送给宋人,也不能便宜蒙古人。 215.第215章 狂奔与追击 “初几了?”高智耀想到什么,突然问。 “二十一了。”孟瑛沉声道。 “距离凤翔还有几天路程?”高智耀再问。 “战马六七天,牛羊起码大半个月以上。” 他们八万多战马,都是被群牧所和西凉府守军赶着走,中间还要防止走丢,所以路上跑不快,起码要六七天才能到凤翔。 至于牛羊就更不用说,最少得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高智耀一听脸就黑了:“如果没猜错,武威城肯定破了,蒙军要是知道,可能派兵追过来?” 他们就一千西夏兵,其余群牧所的人根本不能打仗,打也是送人头。 “先过洮水再说。”孟瑛道:“过了洮水,兵分两路,战马和部份羊往天水军去,从天水军翻嶓冢山,走祁山道进川,不去凤翔。” “我们会有兵马过来接应,只要走的快,应该可以遇到。” 过洮水后,距离南宋天水军,比距离凤翔城要近。 难点就是嶓冢山比较难走,但有宋军天水军在那守着,马羊只要进了天水城,可以慢慢爬山进川,不用担心追兵。 但牛不能走天水军,爬不了嶓冢山,孟瑛原来已经计划好了,大部份战马和羊走天水,牛和其余部份羊和马往凤翔。 “河州城外大夏河和洮水的交界处,有洮兰桥,咱们已经安排了人马守在那,只要过了桥,立刻把桥毁了,蒙军要追,就要绕道,又能争取到一天左右的时间。” 高智耀听罢也只能长叹一声,拖一天是一天,但一两天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早晚还是会被追上。 除非能击溃追击的蒙军,但宋军的战力,还不如咱们夏军呢? 他不由看看孟瑛,孟瑛过来都没穿甲,看起来比较精明,但还有些瘦弱,不像是猛将。 两人说话间,成群的马队经过他们,等数万马队过后,却迟迟等不到牛羊。 牛羊走的如此之慢,两人不由抬头,相到都看到对方脸上一片阴暗。 为了驱赶牛羊,西凉群牧所有上千人跟着牛羊,这些人都落在后面,非常危险。 孟瑛想到这里,不由道:“凤翔和天水一定会派兵过来接应,到时我们的人替换你们的人,总之保证你们的人安全入川。” 高智耀脸露感动之色,但还是道:“单论驱赶牛羊,还是我们群牧所的人更适合。” “。。”孟瑛无语。 当天天黑之前,他们随马队来到洮兰桥。 洮兆桥两边果然有宋军在。 宋军来了三个伍,三十三人,由副都头许大牛带队。 按新的编制,许大牛兼一个伍长,另有两个伍长各带了十人。 许大牛的人比孟瑛他们先到一个时辰,正在桥边布置东西。 “就——来这么点人?”高智耀还以为有多少宋军,没想到才来了三十多人。 不过这三十多人看起来很精锐,有一半披了札甲,其他都是皮甲,这是西夏人以前很少看到的。 但宋军的札甲,西夏那边也有,眼前的札甲好像不同,看起来比较轻,保护的地方不多,特别背后少了很多片。 高智耀知道宋军步兵札甲太重,很多人披不起来,现在看来,宋朝皇帝做了改进,减轻了重量,所以大部份宋军都能轻松的披起来。 “我们一人双马先来,带了些食物和水,后面陈副将(陈小刀)带了大队人马正赶过来,他们带着马车,要比我们慢多了。”许大牛道。 “为何要带马车?兵贵神速啊。”高智耀急道。 “从这边开始到凤翔,没有补给了。”许大牛无奈。 “。。”高智耀这才想起来,进入宋境之后,连牛马羊的补给都不容易。 自从崔与之再到四川,宋人像疯子似的在临兆府内坚壁清野,连凤翔四周的树都砍了不少。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原临兆府境内,好在他们一直沿着洮水河走,路边还有些草和水,不然牛马羊都得饿死在宋境。 他们随行有数千户群牧所有人,加一千西夏军,接近万人,虽然从西凉府带了不少食物,沿路还可以杀羊吃肉,但总得以防万一。 若是羊牛都被蒙古人追去,后面就没得吃了。 宋人考虑周到,带了马车和粮食过来。 不过高智耀显然猜错了,陈小刀带马车过来,是防野外遇到大股蒙军,到时可以结马车为车阵,而且专门带了十门铁炮。 此时蒙军主攻西夏,孟珙和崔与之认为,蒙军即使知道战马被夺,派兵过来追,人马不会多,最多一两千人,只要带着炮,足以抵挡一下,正好看看宋军经过这一两年的训练,有什么进步。 而且孟珙年青气盛,专门叮嘱陈小刀,遇到蒙军不要怂,只要对方兵马和我们相当,能打就打。 这时他们不怕和蒙军翻脸,主要是防线基本建立起来,且要拖延西夏灭亡的时间。 能分散一下蒙军注意力最好,西夏能多活一年,对四川和整个南宋都是好事。 皇帝赵与芮并不希望与蒙古过早的开战,但又给了崔与之和孟珙极大的地方自主权,加上这是四川,距离京师太远,历史上从来就是当地自主,连招兵征粮花钱都是自己来,不需要经过京师同意。 所以崔与之和孟珙商量后认为,现在四川形势比较好,这一两年的兵马练的也不错,能打就打打,还可以起练兵的作用,只要金国不亡,蒙古肯定不会彻底和宋翻脸。 原历史上,宋军不打蒙军,蒙军还是想办法进宋境打宋人,打过之后就走,然后继续派人来说联盟,一起灭金,反正心里根本没把宋人当一回事,能欺负就欺负下。 当晚高智耀和孟瑛就睡在洮兰桥南岸,天黑后还看到宋军在挖啊挖的,然后得知他们在桥下埋火药。 西夏当然知道火药,也用火药守城,但火药能炸这桥?此时各国火药威力有限,通常都是起到吓人吓马的作用,高智耀有点不理解。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就起床,马队继续赶路,孟瑛说他不走了,要留在这,接应后面牛羊,等东南面的凤翔和天水军宋军。 其实孟珙只有凤翔有兵派出来,天水军没有,但为了安抚西夏人,也只能如此说。 凤翔兵马较多,炮也多,可以拉出来野战,天水军军队少,炮少,只能坚守城中。 高智耀也是个猛人,听完后示意家属跟着宋人和部分马队继续往天水,他也留在这里配合孟瑛。 等天亮之后,孟瑛打算到前面看看牛羊,他们跟着马队走的,已经几天没看到牛羊,也不知道后面情况如何。 许大牛留下一伍守在桥边,带着其余部下,一人两骑,跟着孟瑛。 当时高智耀看的有点恍惚。 曾经宋人以缺马闻名,现在四川宋军都开始一人双骑了。 战马和不要钱似的,这全亏了他们西夏啊。 “孟副将,请着甲?”临走前,许大牛双手捧过来一副新的札甲,这是他们从凤翔城带过来的。 孟瑛看了看,挥手给高智耀:“给高制府着甲。” “不用不用”高智耀有些不好意思。 那许大牛二话不说,把自己身上的甲就给脱了,高智耀和他推让一番,最后还是穿上了。 许大牛就是扬州忠顺军出身,并不是四川本地兵马,他是孟宗政旧部,也算是孟家军。 披上甲后,孟瑛带着二十几人,个个都是一人双骑,飞快往前而去。 牛羊的速度确实慢,第一天跑到天黑都没看到。 孟瑛差点以为牛羊全被蒙古人截了。 高智耀安慰他,肯定没有被截,被截会有人来通知我们。 跟着牛羊群的有一千多群牧所的人,这些人打仗不行,骑术精湛,遇到蒙骑,肯定会跑来报信。 当晚他们在兰州附近睡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跑。 终于,在上午大概九点左右,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牛群。 “斡扎箦应该为我们争取了一些时间。”高智耀看到牛群激动道。 斡扎箦先和蒙古人打了一天,又拖延了一天,为他们争取了两天时间。 他们比蒙古人先走五六天,接近七天时间。 战马是遥遥在先,孟珙看来,战马回去是没什么问题,但牛羊还是个问题,从这走到凤翔,至少得大半个月。 当然,大部份羊过了洮兰桥后,可以走近路去天水,但这两万多头牛值钱啊。 “让羊加快速度,走到牛前面,尽量能带多少是多少?”高智耀这时提了个建议。 牛走中间显然已经太慢,还影响后面的羊。 孟瑛不懂这些,但高智耀是专家,他立刻应了。 接着群牧所的人开始加快赶羊,成群成群的羊越过牛群,往南去。 许大牛等宋军看呆了,这么多牛羊?吃到什么时候能吃完啊? “叭”孟瑛一巴掌抽在他头上,就知道吃吃吃,这些是要养的,养的越多越好。 “蜀口也没地方养啊?”许大牛憨笑道。 “牛羊要送去成都,成都平原多少都可以养起来。”孟瑛道,关键牛可以用来耕地,成都平原不缺良田,就缺牛。 但现在六月份,天气越来越热,这一路去成都,如果没有群牧所的人跟着照理,估计得死一大片。 就这样进宋境后,没路可供草料越来越少,全靠群牧所的人带了部份,牛羊是越来越瘦,没办法,他们要优先供应战马,让战马先回去,估计这批牛羊一路进四川,得饿死好多。 现在只要入川就好,进了川可以慢慢走,崔与之已经让各地官员准备草料和饲料接济,沿路一边养一边走,哪怕走半年到成都都行。 六月二十三日,孟瑛和高智耀等人,跟着牛群又来到洮兰桥。 两人有些奇怪,因为好多天过去了,蒙军影子都没有看到。 正常情况下,蒙军大军不说,哨骑应该接近了。 216.第216章 蒙军很狂 蒙军来的慢,还得谢谢一个西夏无名英雄。 蒙军对这边不熟,想找个人带出西夏边境,绕道追击宋军。 西凉府里有个西夏人自称知道高智耀和宋人的撤退路线,愿意带路,走小道抄到前面堵截。 扎脱还真信了。 但这人带着蒙军绕了下道,然后在半路找了个机会跑了。 跑了,跑了。 契丹人扎脱气的半死,因为等人跑了后才发现,他们被带到吐蕃的湟源。 他只能在当地又找了个向导,湟源和兰州相邻,吐蕃人以前经常来往做生意,自从宋人坚壁清野之后,他们连生意都没的做,对宋人也很不爽。 这时扎脱才知道,临兆府已经归宋人了。 他一面派人回去通知拖雷,一面从湟源进兰州,等于绕了个大道,还是在向导的带领下,从西宁附近越过黄河,沿湟水先到湟州,再到兰州,多走了好几天的路。 后面跟着的拖雷闻言七窍生烟,差点想砍了扎脱。 高智耀和宋人带着大量的牛马羊走,一路上到处能留下牛马羊的踪迹和粪便,经验丰富的草原猎人,哪需要向导? 二十四日,牛群全部通过洮兰桥,蒙军还没到。 孟瑛和许大牛大喜,连忙把桥炸了,赶紧往凤翔去。 他们走后又过了二天,在天黑前,扎脱才来到洮兰桥,一看又是大怒。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看这桥被毁的,应该没多久。 “西夏人跑不远了,这边离凤翔还好几百里,快,回去通知四王子。” 扎脱像打了鸡血似的,当晚连夜赶路,带哨骑绕过洮兰桥,又多走了近一天路程。 但他知道西夏人带着牛羊,走的慢,肯定能追上。 二十七日,大量的战马和羊早就进了天水军,还有部份战马已经进了凤翔。 孟瑛和高智耀带着牛群已经到了静宁,正准备过葫芦河,过了河就是陇州地境,有一大片平地,速度能提升不少。 牛群的前面是羊群,羊走的也慢,他们还没进凤翔,要过了陇州才是凤翔。 这边距离凤翔还有四百多里,战马三四天能到,他们牛羊,就是一天走四十里,还得走十天。 此时两人都有些紧张,已经明显感觉蒙军要追上来了。 无论怎么拖延,蒙军全骑兵又是精锐,肯定迟早要追上来。 好在陈小刀的人马已经靠近,刚刚有哨骑过来报告,遇到陈小刀人马时,距离他们约七八十里。 “快,今晚到静宁住宿,可以与我宋军汇合,明早再往凤翔。”就在孟瑛声音刚落的时候。 一阵铁骑踢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起。 他和高智耀同时抬头,只见远处的大道上,一个,两个,七八个,十几个。 很快出现三十几骑。 “蒙军来啦。”群牧所的西夏人惊叫起来。 对面蒙军和他们一样,都是一人两骑,十几名契丹人骑兵,在扎脱的带领下终于追到了他们。 “夏狗和宋狗,看。”扎脱兴奋的举起马鞭,看到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牛群。 他深深吐了口气,心中激动无比,终于特娘的追上了,太难了。 过了洮兰桥后,他不再跟从向导,主要看地上的粪便和吃草的痕迹来判断。 但西夏群牧所的人也很狡猾,会在各路口都驱使牛羊马匹,留下痕迹和粪便。 扎脱也不笨,多次细探之后,发现西夏人应该分成两队。 一路往天水去了,一路往凤翔。 他猜测战马什么,可能走近路去了天水,他应该追不上,不如去追牛羊。 果然被他追上。 蒙军一出现,群牧所的人大惊失色,纷纷要往前面跑,也不管牛羊了。 “别慌,才十几骑。”孟瑛连忙大叫,同时下令:“大牛快派人通知陈小刀,先别管马车,立刻派人过来。” 保牛还是保人现在孟瑛要选,他认为蒙军兵马不会太多,陈小刀不能指望火炮,立刻要带兵过来。 只要打退这股蒙军,牛群和羊群就能保住。 两万多头牛和十几万羊,这是孟瑛不能丢失的。 而且他们马车就在后面几十里外,兵马先过来挡下,马车和炮兵也能慢慢跟上。 许大牛立刻点了个骑士,和几个夏军快马往后面陈小刀部去。 此时现场有些乱,群牧所的人往前跑,高智耀在努力喝止他们,让他们不要慌,先继续赶着牛羊。 另一边许大牛已经集合所有人马,三十二骑,跟在孟瑛身后。 “铮”孟瑛拔刀,环视四周。 三十二骑也纷纷拔刀,看着他。 “没什么好说的,当兵领饷,战场杀敌,这么多牛羊,不能给蒙古人。”孟瑛沉声道:“随我杀。” “杀。”许大牛和部下皆狂吼。 “不能这么蛮干。”高智耀连忙叫住他们。 孟瑛回头凝惑看着他。 “对面都是契丹人,不是汉军,骑射厉害,你们就这么冲过去,还没靠近,就要死伤大半。” “咱们不去,他们也会上来。”许大牛沉声道。 野外遇到蒙军是没办法的,他们像狗皮膏药一样,会贴上来。 许大牛话音刚落,轰隆隆,对面已经响起沉重的马蹄声,对面蒙军留下一批空马,十四骑契丹人毫不客气直接往前冲。 “杀夏狗宋狗,一个不留。”扎脱一边跑一边呼叫,手中缓缓拿起硬弓。 “一个不留。”部下纷纷狂吼。 不得不说,这批契丹人跟着蒙军胆子也越来越肥,对面加上群牧所,有好几百人,甚至上千人。 但群牧所有人都在往前逃,现场比较乱,所以他们根本不顾不管,直接冲上,一点都不怕。 就在这时,轰隆隆,孟瑛等人身后也传来马蹄声,却是一队西夏兵从前面跑了过来。 这队西夏兵有一百多人,一路也是护卫着牛群。 “高制府。” “高制府。”西夏兵纷纷看向高智耀,他们看到蒙军少,也跃跃欲试。 “让我们的人先上,你们跟在后面。”高智耀沉声道:“尽量快速近战,别被他们拉开距离。” “明白。”孟瑛心想,蒙古人打法,咱们已经知道了。 “迎战。”西夏兵也纷纷举起兵甲。 接着全军往前,孟瑛二话不说,带人跟上。 现场马蹄震荡,狂吼声不绝,双方人马快速接近。 高智耀屏住呼吸站在后面,脸色变来变去,虽然害怕,但没有后退。 蒙军前面冲的很快,双方快接近一百步时,蒙军开始降速。 孟瑛紧跟着夏军身后,脑子里不停回想四哥孟珙的话,有机会要看看蒙军怎么打仗,学习优点。 他看到蒙军仅十几骑敢冲他们上千人,就已经明白蒙军现在相当狂。 “呜呜呜”对面蒙军边跑边叫,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西夏军这时也在减速,孟瑛发现西夏军有一大半也拿起了弓。 但宋军能骑射的不多,他们这三十多人,只有六七个手上拿着弓。 在强烈的马蹄声中,双方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沉,像战鼓击打着所有人的心神。 夏宋联这边边,所有人表情严肃,神情紧张。 八十步。 七十步。 六十步。 转眼间双方进入六十步。 就在这时,扎脱一挥手,蒙军左右分开,变成两股,从东西冲锋,分向南北两侧。 “噼里叭拉”空中一阵爆竹似的声音,在他们分兵时响起。 蒙军箭羽纷飞。 与此同时,西夏军也纷纷射箭,同时向两边掠开。 “贴上去。”孟瑛大吼,快马加鞭,奋力加速。 他看中了扎脱,直追扎脱。 嗖嗖嗖。 空中全是箭羽声。 “啊” 扑通。 轰隆,现场一片人仰马翻,各种惨叫,西夏兵被射倒好多。 孟瑛的人马还算在后面,第一波没射到他们。 第一波对射,西夏军就损失惨重。 “崩崩崩” 蒙军一边往两边掠,一边回头再射,第二波紧接着过来。 轰隆,一匹匹西夏战马栽倒,不时有人惨叫着摔倒在地。 很多摔下去后,再也不能起来。 嗖,刚刚加速的孟瑛就感觉到耳边生风,一枝羽箭破空掠过他的发际。 孟瑛吓了一跳,这箭差点就射中他。 “嚯——”下一刻就听到身后有战马悲鸣。 “吁”有个宋军战马脖子被一箭正中,入肉三分。 宋军娴熟的勒马降速。 战马前蹄飞扬,马身高高跃起,在它痛苦的悲叫声中,落下马蹄时,完全站不住。 “轰隆”战马轰然倒下。 那宋军灵活的往地上一滚,嗖嗖嗖,整个身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只觉的全身到处都痛。 高速下摔下马来,确实非常难受。 他当时伤的不是很重,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发现身上的腰刀都不见了。 “特娘的,狗鞑子——”宋军低头从地上摸起腰刀,刚抬头想找匹没人的战马。 眼前突然一黑。 扑哧,一箭正中他的脸门。 扑通,他的身体不甘的倒在地面上。 “呜呜呜,吼吼--”扎脱像野人似的大叫,向紧追他的孟瑛挥动硬弓示威。 “草尼娘的。”孟瑛实际二十岁都不,正是青年气盛的时候,看到兄弟被射杀,勃然大怒,再次加力。 217.第217章 冷兵器的三段击 扎脱不紧不慢的跑着,骑术非常娴熟,他始终和身后西夏军与孟瑛保持五十步左右。 从这个距离可以推断,他的弓力最少在在一石以上。 发现孟瑛加速追他时,嗖,扎脱回头就是一箭。 扎脱射的又快又疾,在孟瑛眼中,几乎没有瞄准,完全是凭感觉盲射。 孟瑛一直紧眼着他,看到扎脱举弓,孟瑛身体猛的往马上一伏,同时双脚用力一勾马肚。 嗖,这箭是贴着他的背部和马背飞过去。 “恩”扎脱一箭没中,眼中精光大盛,意外的看了眼孟瑛。 “驾”孟瑛一声狂吼,战马再次加速。 但他原本是紧追扎脱的,突然往右边冲了半步,同时举弓搭箭。 扎脱不可思议看着这汉人也会骑射,正想再举弓,突然感觉到风声,他吓的嗖身体往右侧一倾,整个身体藏到马腹右边。 扑哧扑哧,身后西夏军中有两箭射在他的战马背上。 扎脱一声怪叫,余光看到孟瑛突然一箭,射向另一个蒙军,那蒙军没想到左侧有人会冲出来射他,一下被射中脖子,坠马掉了下去。 “哇吼”四周宋军和西夏军纷纷狂吼,以振奋士气。 “真是奸诈。”扎脱心中又惊又怒。 没等他起身,扑哧扑哧,身后又是两箭中了他的战马,其中一箭射中他战马右后大腿上。 “呜”他的战马发出惨烈的悲鸣。 扎脱赶紧勒动战马的马头,同时四下观看,意外看到不远处有匹西夏军留下的战马,正站在场中,那西夏军已经被射死当场。 “驾”扎脱还想发力,但他的战马已经无力,脚步一软,他的战马也轰然倒地。 扎脱在地上借势翻滚,连滚了几下后,就到了那西夏军战马后面。 刚想上去,扑哧扑哧,左后背又连中两箭。 “嘶”他低哼一声,动作却没法迟缓,飞身上马。 他穿的极厚的蒙古特有柳叶甲,这两箭射的不深,伤害不重,影响也不是很大。 嗖嗖嗖,此时场上你追我逐,蒙军一边跑一边射。 西夏军和宋军在后面跟着,双方就跟在牛群后绕圈。 这股蒙军是蒙军中的哨骑,他们在契丹时,称之为‘远探拦子马’,降蒙古后,改称为前锋哨骑(阿勒斤赤)或逻骑(托落赤)。 这些人在战前查探范围达一两百里,个个骑射精绝,厉害无比。 几个回合下来,西夏军损失惨重。 蒙军被射下四五人,西夏军死伤也接近四分之一,孟瑛这边一个被射杀,一人没了马。 扎脱见势不妙,对方人多箭多,大手一挥,还吹了个口哨:“走。” 现场马蹄声大作,蒙军纷纷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他的任务是找到敌军,并不愿意在这里和夏宋两军死战。 西夏军还想追,对方同时回头,嗖嗖嗖,一波箭雨,又是几个西夏军和马中箭。 “停——别追”孟瑛赶紧大叫。 西夏军和宋军纷纷停下,眼睁睁看着余下的九骑蒙军嚣张的越奔越远。 其中有个蒙军身上被箭了七八支箭,居然还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吁”高智耀很快上来,他来到孟瑛身边,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刚刚宋夏联军上百人,围攻蒙军十几骑,居然处于下风,任对方杀伤自己三十多人后扬长而去。 “蒙军哨骑到了,大军一会就到。”孟瑛脸色凝重:“高制府,阻拦蒙军的任务交给我们宋军,但我想知道蒙军到底有多少人?” “沙德尔。”高智耀立刻大声道。 “末将在。”一个西夏军官上前,这人也比较悍勇,身上插了三支箭,伤势似乎不大,但脸色也不好看,有点苍白。 “宋军要阻击蒙军,咱们党项人也不能落后,你选骑术精湛者跟过去,一定要看到蒙军有多少人。” “诺。”沙德尔看了眼孟瑛。 原本有些看不起孟瑛和宋人,但刚刚孟瑛也射下一名蒙军,沙德尔冲过去后,一刀把那蒙军给砍了,所以他现在感觉孟瑛和宋军还是比较顺眼。 西夏军中很快挑了十骑比较厉害的,沿着刚才蒙军退去的方向缓缓找过去。 “高制府,你们走吧。”孟瑛这时道。 高智耀想了想,沉声道:“我已经从西凉府跑过一次,不想再抛弃盟友了。”说罢决然的看向孟瑛。 这西夏人可以。 孟瑛当时非常动容。 高智耀这会也才十九岁,和孟瑛年纪相仿,两个青年,此时同仇敌恺,同生共死,也为日后积下深厚的友谊打下基础。 两人知道蒙军哨骑到了,大军肯定距离不远,当下就研究在那阻击比较好。 高智耀在历史上能力也比较强,他和斡扎箦在西夏投降后主要就是帮蒙古西征提供战马和粮饷,他的强项就是养马养牛养羊和内政管理,对军事不行。 孟瑛比起四哥孟珙差了点,但也是有点水平的,毕竟跟着父亲孟宗政好几年的磨练和学习。 “往南走葫芦河,如果蒙军来了,背靠葫芦河列队,可防后面。” 原本他们打算往东过河,进陇州的,但过河后有一大片平原,蒙军追上来的话,他们要四面结阵,且容易被蒙军从四面围攻。 孟瑛的意思现在不往东了,直接往南沿葫芦河走,蒙军来了,就背河结阵,这样只需防正面。 高智耀一听就觉得有道理。 “牛群还管不管?”高智耀问要不要再兵分两路,赶一波牛羊往南,吸引蒙军注意,毕竟蒙军是为了牛羊来的。 孟瑛想了想,认为后面陈小刀的兵马就要上来,蒙军来后,肯定要先打掉他们的兵马。 而且他们刚才遭遇了一战,蒙军必定要来复仇。 当下两人就带着余下的几百西夏军和许大牛等宋军,掉转方向往南,沿着葫芦河边慢走,后面赶着几百头羊为食物。 大概半个时辰不到,西面和北面同时有西夏骑兵出现。 接着,“呜呜”在他们的西面和北面,又同时响起了号角声。 西面蒙军先出现,大股的精骑黑压压的出现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速度又快又急,但很快又在一个高坡处停下,看向这边。 这股骑兵来的快,停下也快,看起来就是个个骑术精湛,操控战马相当娴熟。 反观东面的宋军,先是三三两两出现,接着才是一波一波,很多人弯着腰骑在马上,似乎比较疲惫或不适。 没办法,宋军大部份是带马的步军,骑术真不咋的。 也是赵与芮和西夏达成联盟之后,西夏源源不断的提供战马,他们凤翔才配上大量战马。 这些人快马赶到这里,很多人都跑的七上八下,还有不少人,在路上坠过马。 前面跑来的西夏骑兵是哨骑,一波是查探蒙军主力,一波是联系后面宋军。 两波人一同跑向孟瑛他们。 “来了来了,蒙军主力约千骑。”西面来的西夏骑兵狼狈的跑到高知耀这边。 高知耀一脸黑线,蒙军都到面前了,你们才回来?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刚刚沙德尔派了十骑出去查探消息,现在回来只有三骑。 另一侧的人到后向孟瑛道,宋军后阵共三千人,两千五百步骑,五百马车兵(其实是炮兵)。 他们得到命令快速支援这边后,来了两千骑,还有五百步骑护着五百马车兵在后面赶路,距离这里约二十里。 孟瑛这边还有近百西夏骑,加上宋军就是两千多对一千。 应该能打打? 孟瑛立刻带人迎上去,两边很快汇合,对面是副将张能,带了两千骑,其中大部分是步兵带马,真正的骑兵只有五百人,正好一个营。 张能是川军,和守大散关的张宣是族人。 凤翔守军,或者说四川守军现在由三部份组成。 因为吴阶兄弟在时,川军号称吴家军,全是吴家的兵马,要不是正好金国强盛,屡次攻打宋朝,换和平时期,吴家能在四川自立,再弄个蜀国。 赵与芮上台后,先后把孟瑛的忠顺军,还有自己在济州练的兵马调派过来。 部份基层军官,和所有的炮兵军官,全是陈小刀带来的人。 然后忠顺军和川军混在一起,组成了现在的四川都司兵马。 而且原本的川军其实也分两部,有忠义军和朝廷军,忠义军是地方组织的,后来投效朝廷。 这么多系统看起来有些乱,经过赵与芮一年多的整训和调配,目前已经融为一体。 双方汇合之后,孟瑛是副将,张能也是副将,但孟瑛自觉年青,为了礼貌请张能指挥。 张能也不客气,看了看前面蒙军,开口道:“只有背水一战,靠河结阵,以骑兵护两翼,步兵在中间。” 川军打仗的方式还是吴璘留下的,历史上称之为“叠阵”。 即兵马分四层,让长枪兵在前面防御,蹲着不动,第二层是步兵强弓编队,第三层是强弩,神臂弓在第四层。 等敌兵迫近到百步的距离,神臂弓先射,距离七十步时强弩发射,再近到五十步时用步弓。(后来赵与芮认为南宋打法,是冷兵器的三段击,其实相当先进。) 若敌人阵脚一乱,隐蔽在两翼的骑兵一起杀出。 为保险起见,叠阵有主阵和次阵,即使主阵被冲破,后面还有一道完全一样的防线。 用吴璘的话说,这种阵法是专门针对金人“二酋(两大主帅兀术和撒离喝)”的,“敌虽锐,不能当也!” 吴玠吴璘兄弟在川中时,这套阵法屡试不爽,宋军其他部队也用过,打西夏打金国都经常取胜。 这套阵法有两个关键,一是前面长枪兵要能挡的住,不会崩,二是对弓弩手要求高,阵中有接近七成是弓弩手。 218.第218章 蒙古第一名将 川军战斗力在崔与之任上还是有的,自崔与之离开后,后面的制置使不行,兵备也越来越差。 到赵与芮登基前,川军还在用这套阵法,但是因为兵备不力,长枪兵不能顶,弓手越来越弱,这套战术其实已经没什么用。 赵与芮登基后,看到吴璘的战术比较认同,和孟珙商量了下,又改良了,正常情况下,后面还有一层炮兵,但现在炮兵来不及,还在几十里外,只能全靠步骑。 赵与芮一个改良是,前排长枪兵加了盾牌。 吴璘时的宋军,前排没有盾牌,全靠长枪,硬抗骑兵,关键还要求蹲着不动,有点发傻。 这打打现在的金人和西夏可以,遇到暴风骤雨的蒙军骑射,就是送人头。 而且这种打法对长枪兵的素质和纪律,要求极大,甚至要不怕死的人顶在前面。 吴璘为什么要用主阵次阵两个阵,因为主阵老被打破。 前面长枪兵一崩,后面骑兵冲进来,弓弩手就是送人头,所以遇到蒙军这种很容易被打崩。 赵与芮的队列训练当然是纪律严明,不过他还是人性化的加了盾牌,并且不用宋人的圆形盾,而是用了欧洲人的长方形大盾。 所以此时,高智耀看到宋军后也是一愣一愣的。 只见宋军步兵纷纷下马,很多人马的一侧挂着长长的盾牌。 这盾牌比他们见过的都大,而且是少见的长方形。(毕竟现在世界各国主流还是小圆盾) 更让高智耀震惊的是宋军纪律。 这些宋军到了之后随着命令飞快下台,列队,整个过程除了军官的命令外,几乎没人说话,而且动作快速到位。 还有他们的精神和士气,更是高智耀难得一见。 他自己的西夏兵,看到蒙军大股主力来后,都是垂头丧气,很多人脸上还有害怕怂缩的表情,根本没什么斗志了。 而宋军们的表情没啥变化,眼神都比较锐利,有的人还挺兴奋,当然,也肯定有害怕的人。 但整体气势和士气比西夏兵强太多。 因为队列训练最大的用处就是提振士气。 看过阅兵式的都知道,那种整齐划一和纪律严明,能给人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 这些宋兵跟着赵与芮的人经过一年多的队列训练,加上伙食到位,不拖欠军饷,又经常看自己人的队列示范,大伙都知道自己的队形很壮观,很震撼,不容易被打破,这样大伙就有士气。 再加上这边的川军也好,忠义军,忠顺军也好,在赵与芮登基的前两年都是一直在打仗的,所以现在看起来相当精锐。 就在宋军下马背靠着葫芦河结阵的同时,拖雷也在布置进攻。 拖雷在蒙古史上,被称之为最强的统帅,蒙古第一名将,很多史学家认为,成吉思汗座下的“四骏”、“四獒,八大猛将都不如他,尤其他的战略眼光更是独树一帜,是相当厉害的。 要不是他死的太早,估计南宋也早就亡了。 此次是他第一次和宋军交战,他相当重视,也十分小心。 拖雷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股宋军。 他知道父汗打算和宋国联盟,灭了西夏之后,就要考虑灭金的事。 但宋人不讲武德,拐走西夏这么多牛羊马。 但这样会不会破坏和宋人议和之事? 拖雷只是想了下,马上摇头否决。 宋人很好忽悠,到时道个歉,说几句好话,宋人皇帝和下面的臣子们就激动的要死,肯定还是要咱们联盟灭金。 打是肯定要打,但怎么打,是打败驱赶,还是全部杀光,就要斟酌一番。 “也客那颜”就在拖雷考虑要不要全杀了这股宋人时,拖雷身边大将奥屯世英上前道:“牛羊群都不在这,要不要末将带人过河,不管这股宋军,先去追赶牛羊?” ‘也客那颜’是蒙军中对拖雷的尊称,和宋人的‘大官人’相似。 蒙军中,大部份人叫拖雷也客那颜,也有叫四王子,还有叫大官人的。 而奥屯世英,更是拖雷部下十大猛将,都是历史上蒙军中的顶级将领。 奥屯世英是女真人,祖上是金国人,辅助过完颜阿骨打征代辽国,还被封过异姓王,算是金国宗室。 奥屯世英自小体格强健,勇武善射又精通兵法韬略,是金将中少有的大将之才,1211年,成吉思汗起兵分三路攻打金国,奥屯世英领军率部众来降成吉思汗,成吉思汗知道是奥屯世英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亲赐虎符,命其隶属于先锋部朵火鲁彻立部下,后归属拖雷部随军西征,从此成为拖雷部下十大猛将之一。 此人精通蒙汉金各国语言,文武双全,素有谋略。 看到宋军背河结阵,他知道宋军打算在这里硬抗蒙军,但宋军的牛羊现在肯定没有人守着,不如先去夺一波,再杀些西夏人,岂不更妙? 在奥屯世英眼中,眼前这股宋军和西夏军已经是死人了。 只要他们先不管宋军,过河截断牛羊,这股宋军就没了粮食来源,后面围而不攻都行,慢慢游击,用不了多久,宋军不战自溃,定要全军覆没。 这么打当然是可以的,但拖雷可不是简单的想灭了宋军。 蒙古灭西夏在即,后面就要打算与宋结盟,共灭金国。 眼前也是个好机会,先试探下宋军实力,而且宋军已经结阵,他拖雷身为大蒙第一名将,岂能避开不战,先取牛羊? “不管牛羊。”拖雷这时沉声道:“对方已结阵,定是想与我军一较上下。” “我想看看宋军实力,想必宋军主将,也想试试咱们大蒙勇士的弓箭。” “哈哈哈哈。”四周一片嘲笑声。 宋军也配?奥屯世英眼中闪过鄙视之色。 “奥屯世英。” “末将在。” “给你两刻钟,击溃这股宋军,我要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喏。”奥屯世英狞笑,脸上露出凶残之色。 拖雷知道战马已经来不及追回,非常憎恨这些宋人。 “呜”很快,蒙军集合准备进攻的号角开始吹响。 “列队-——”宋军阵前张能和诸部军官的声音此起彼伏。 哗哗哗哗,前面三排长枪兵,一手持枪,一手持盾飞快列队。 砰,所有大盾重重立在地上,长枪兵们纷纷蹲下,此时只有帽子和眼睛还露在外面,身体已经全在盾墙后面。 第一排长枪成四十五度架在前面大盾上,按训练时要求,当骑兵冲上来时,所有人身体尽量往下用力,把长枪尾部牢牢捺向地面,把长枪上部牢牢捺在盾上。 但双方撞到一起时,要么长枪断掉,要么对方倒掉,长枪肯定不会乱飞。 如果骑兵不冲,只是掠射,则举盾四十五度到身前,这么长的大盾,基本能全身覆盖,有效保护长枪手。 四五六排全是弓手,所有弓手左右腰上都挂着箭袋,有人还从马背下拿下更多,放在脚下。 七八排是第三层强弩手,弩手们带着腰刀,箭比较少。 第九排十排是神臂弓手。 神臂弓其实也是弩。 “熙宁元年,始命入内副都知张若水、西上阁门使李评料简弓弩而增修之。若水进所造神臂弓,实李宏所献,盖弩类也。以檿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 看这段描写,能射三百多步,相当厉害。 宋代1尺长约30厘米,可见“弓身”长约1米,“弦”长约75厘米。弩矢的箭羽是木头制作的,弩矢长约数寸。如果是八九寸就是接近一尺。数寸应该大于4寸,小于8寸。大概在12到24厘米之间。不是很长。差不多一根筷子的长度,质量也不会太大。 三百多步是指最大射程。而有效射程(约一百步)内入榆木半笴,也就是半个箭杆,大约6厘米到12厘米。这是很强的穿透力了。神臂弓发射的是小尺寸的箭,最大射程三百多步。有效射程能射入榆木6厘米到12厘米,穿透力相当强,威力也强。 神臂弓当然有他的优缺点,时南宋军中装备神臂弓的比率大概十分之一,即一千人的军中,有一百神臂弓手。 首先他对准确度要求高,宋军考核,射十箭中五箭为合格,但很少有人射合格。 ’神臂弓垛远百二十步,给箭十只,取五中为合格,军中少得该赏,恐惰于习射。送殿前、马步军司勘会,将中贴箭数并改为上垛,其一中贴此两上垛。” 你看看,宋军让射中五箭就合格,结果没人射中,后来改为射中靶上半部就算合格。 没办法,这玩意远距离想射中真不容易。 所以面对大规模密集的步骑兵是有用的,要是对面兵马少,你弓又少,能不能射中,你就得看运气。 其次对臂力要求高。 起初,两宋神臂弓的弓力标准为2石3斗,这已经是超级猛将的臂力,岳飞、李平夏这等人才有。 后来发现不符合现实,实战中神臂弓都是在较近的距离发射,用不着两三百步的射程,而且射这么远,很耗力气,还可以造得轻便一些。于是朝廷下诏,造了一种弓力1石4斗的神臂弓,更为轻便,对弩手的力气要求也小多了。 但一石四斗已经不算低,同期蒙军和金军西夏军,普通骑兵弓都是八斗左右。 所以神臂弓对军士要求比较高,力气比较大,选兵的时候,就少了。 219.第219章 不动如山 张能带过来两千人,神臂弓手也只有三百多,这还是赵与芮训练有素,伙食到位的情况下。 当然,他也有优点,射的远,速度快。 神臂弓前面的强弩射一箭,神臂弓就能射两箭,而且神臂弓比普通弩轻便。 也就在蒙军准备集合,开始进攻的同时,宋军已经飞快列好伍队。 一千五百多步兵排成十排,右侧是宋军骑兵,左侧西夏骑兵和部份宋骑。 宋军列队很快,对面蒙军还没整好队,宋军步骑已经列好队。 拖雷看的心中一跳,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心里不安的感觉。 “奥屯世英”他再次叫道:“不可轻敌,眼前这宋军,似乎不一样。” “诺。”奥屯世英嘴上答应的挺好,心中不以为然。 宋军连金人都不如,金人都被咱们打成狗了。 他都忘了自己曾是地地道道的女真人。 “儿郎们。”奥屯世英骑马上前,扬起长鞭,大声狂吼。 “让宋狗,见识见识咱们草原勇士的英勇——” “杀他们片甲不留——杀。” “杀——” 蒙军群起狂呼,轰隆隆的铁蹄声震动八方,除了拖雷身边留下五十骑,近千骑兵像洪流般冲了出来。 蒙骑刚冲出来,拖雷转身对身后扎脱道:“派哨骑过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宋军埋伏和支援。” “诺。”扎脱应了声,立刻派了十骑过河。 前面蒙军飞快接近宋军。 一百五十步,一百三十步。 一百十步。 右侧西夏军和高知耀都是脸色苍白,很多人都非常惊恐,对面千骑冲出来的威势相当惊人,好像有千军万马,又如同钢铁洪流。 但宋军不为所动,所有人面无表情。 “射”随着张能一声狂吼。 叭叭叭,现场神臂弓声音不绝,一百二十步就开始射。 前面说过蒙军大部份都是八石弓,这个距离八石弓基本不会射,也没什么杀伤力。 而且奥屯世英发现这波宋军着甲率很高,远距离的箭,恐怕杀伤更弱。 “冲。”奥屯世英挥手,弯腰低头,冲锋往前。 他也是很猛,根本没把宋人弓箭放眼里,还冲在前面。 嗖嗖嗖,木箭纷纷射入他们阵中。 这就完全靠运气了,基本都是盲射。 神臂弓才三百左右,射到马群里大概中了十分之一。 蒙军中一阵人仰马翻,还有惨叫,也有人中箭之后,继续往前狂奔。 奥屯世英看的心头火冒,更想把这股宋军全杀了。 他再次扬起马鞭,在半空划了几圈,身边诸跟随纷纷学着,很快整个蒙军到处都有在画圈。 蒙军阵形开始分散,以避开神臂弓密集的杀伤力。 “叭叭叭”仅仅十息不到,神臂弓再次响起。 神臂弓就是一个快字。 但极耗臂力,通常连射十支箭左右就要休息,厉害点的射到二十支也会不行。 宋军第一波时,蒙军阵形还比较密集,效果最好,射倒了二十多骑,射伤了三十多人。 第二波时,蒙军已经分散阵形,往宋军两翼分去好多人。 这一波射中不到十骑。 张能和孟瑛看的是脸色严肃,又无可奈何。 而仅仅二波之后,蒙军前锋已经进入七十步内。 “弩。”张能狂吼。 “弩”四周宋军各将都在大吼。 叭叭叭,空中又是一阵爆响,更多的强弩射了出去。 强弩射速比较慢,但胜在人数多,有四五百人,这一波射倒蒙军三十多骑。 对面到处都是怒骂声,有人可能已经在问侯宋军母系族亲之类的。 但宋军强弩需要用脚踏踩,装箭较慢,仅射了一波,第二支箭还没来的及装上,蒙军已经进入五十步内。 “风”张能再吼。 “风”四周宋军各将都在狂吼。 崩崩崩,空中弓弦声络绎不绝,蒙军和宋军四五六排弓兵同时射箭。 如果赵与芮能在现场,可以看看冷兵器时代的巅峰三段击。 可惜这三段击也没能在历史上拯救大宋。 对面蒙军的阵形和之前一样,开始往两边分散。 孟瑛和张能看着狂奔的蒙军,娴熟的往两边分散,掠射,都是非常震憾。 这种骑射功夫,可不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能练出来的。 此时两军已经进入疯狂对射状态。 宋军四五六排弓手,像机器人似的,按训练要求,不急不慢的射着。 身边不时有军官在叫。 “不要慌,慢慢射,瞄准再射。” “注意提前量。” 蒙军都在飞快移动,射骑兵就要注意提前量。 “低头,低头,低头。”突然有人大叫。 很多宋军纷纷低头。 当当当,现场像下雨似的,各种箭支落到宋军阵中,有的射在头盔上,被弹开,有的射到肩膀上和前胸。 赵与芮对札甲(步人甲)做了改动,加大了头盔和肩甲的防护,舍弃了后背的防护。 这时对射的效果就出来了。 绝大部份箭都射在头盔的肩膀上,有少量会射到胸前。 只要不抬头,基本很难射到脸上。 啊,人群中也有人惨叫,有人被射到脚上。 也会有人被射到胸下。 还有人不注意没低头,会被射到脸门。 蒙军射术又准又狠,而且宋军是固定靶,他们是移动靶,才对射了一会,孟瑛就发现对宋军不利。 与此同时,张能也叫了起来:“变阵,散形,散形--” 除了第一排长枪兵,第二第三排纷纷起身,举起盾牌,后面弓弩手往四下分散,闪出空间。 二三排长枪兵举盾穿插到前面的弓弩手中。 宋军阵形也散开,中间还有人举盾帮挡箭。 局面稍微好点,但还是处于下风。 其中第三层的弓弩需要用脚踩,射速慢,最后面的神臂弓力量要求高,射了十几箭后就要休息。 有人的是左右手互换着上弦。 这些弩都没有弓准,且蒙军是移动靶,人数又不多,阵形还散,很难射中,好在蒙军都骑着马,可以射马,总算不是太差。 场中箭来箭往,射个不停。 没办法,蒙军大战在人数少的时候,基本的战术就是这样,上来先射,射崩之后,或者射出破绽之后,再冲上去收割。 宋军步兵想上去也不可能,宋军对金国,对西夏都是这种战术,上来就摆阵,等对方来攻。 所以宋军即使赢了,无法大胜,无法追击崩退的敌军。 “扑哧扑哧” “当当当” 现场各种声音不断,有时像下雨似的打到宋军甲上,盾牌上,有的射中宋军,不时还有人惨叫倒地。 两翼宋军骑兵和西夏骑兵也在场上来往护翼,与蒙军不时对射,但他们不敢走远,背靠着步阵大营,骑射又不如蒙军,同样处于下风。 整个场面上看,宋夏联军到处下风,完全处于挨打一边。 这要换成以前的宋军或仅有西夏军在,一刻钟不到就能崩了。 拖雷刚开始看到宋军列阵时的纪律,还愣了下,感觉这股宋军,比他见过的各国军队都要精锐,没想到才一打起来还是招架不住蒙军的暴风雷雨般的进攻。 一刻钟不到,宋夏联军死伤惨重,阵中到处都是倒地惨叫的人。 但在蒙军西征中,普通军队被打成这样,早就忍耐不住,要么崩溃,要么失去抵抗,然后大蒙的勇士可以轻松的冲上去收割人头。 再厉害一点的军队,就算还能支持,蒙军会趁对方虚弱时,派上重骑兵,基本一冲就破,然后就可以随意的虐杀。 可现在拖雷总有点感觉怪怪的。 眼前的宋军明明被射的抬不起头,有些军士只敢低着头盲射,都不敢抬头,可阵形几乎没乱,也没动弹,好像所有人都是木桩,没得到命令,像桩子般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古怪,古怪,古怪,拖雷心中暗暗三个古怪。 “对,海中孤叶。”拖雷想到了大海中的孤叶,无论大海的风浪怎么大,多么汹涌,但一片孤叶在海中,永远不会沉下去。 “也客那颜,冲不冲?”就在他内心有些震惊时,身边另一位大将塔察儿沉声问道。 塔察儿也是拖雷部下十大猛将之一,祖上是成吉思汗四杰(四骏)博尔忽。从小便骁勇善战,号称勇不可挡。 原历史在几年后,蒙古举国伐金,塔察儿是西路先锋大将,金国屏障潼关就是被他打破的。 此时塔察儿感觉到宋军已经招架无力,阵形分散,可以冲一下。 拖雷抬头看去,蒙军与宋军还在对射不止,蒙军损失也不小,有一百多骑,但很多蒙军失去战马后,还能起来,继续步行往前再射,宋军起码倒下两三百人,还有部份宋人身上都插了一支或数支箭。 但宋军真是坚韧,如果对面是西夏军,两千多人的军队,有接近两三百人倒下,早就崩了。 “这波宋军披甲率高,远射未必能破甲,当上前再射几轮。” “我观宋军,很多倒下之后,伤势并不严重。” 拖雷认为,蒙军因为太过小心,基本都在最远距离对射,对宋军的伤害遭成不是很大,很多人现在可能倒在地上,如果战后,可能还能起来。 塔察儿深以为然,嘴里嘀咕着,这些契丹人,胆小如鼠,不敢上前,如果全是我大蒙勇士,早就冲上去射了。 “呜”不一会,拖雷身后号角声大变。 前面奥屯世英听到声音,脸色微变,立刻重新下令,往前冲。 拉近距离再射。 220.第220章 被射死也不能动 拖雷也是第一次和宋军交手,看到场上的情况,及时做了战术变更。 蒙军之前的对手,没有像宋军这么披重甲的弓弩手。 眼前的宋军,前排有大盾,中后排有很多披着步人甲的重步弓弩手,这是蒙军极少遇到的。 因为重甲弓弩手意味着可以和他们对射。 蒙军大部份弓力在八斗左右,少数能超过一石。 在距离有限的情况下,无法造成破甲的重要伤害,很多宋军中了几箭都能站在原地继续和他们对射。 所以拖雷立刻下令,全军往前压,拉近距离才能给宋军造成更大的伤害。 接到命令后,在沉重的铁蹄声下,蒙军再次掠过来时,纷纷往前,拉近距离。 前锋转眼间就冲近宋军不到三十步。 这个距离的八斗弓,只要角度射的好,甚至能射破宋军沉重的铁头盔。 但双方距离越近,阵形通常就越密集。 对于命中率不高的用弩宋军来说,这同样是好事。 “来了来了。”孟瑛这时一声暴喝,手持硬弓,不顾一切冲到前面:“射死这群狗鞑子,给老子射。” 崩,他直接冲到弓手最前面,对着蒙军就射。 “收——”张能嘶声大吼,宋军阵形也开始收缩。 蒙军距离近了,随时能往上冲。 这会也只能不顾死伤,顶着箭雨继续和他们对射。 双方接近之后,阵形都变的密集起来。 这时弩手和神臂弓的威力就显现了。 叭叭叭,一阵弩机声中,神臂弓箭速极快,破空飞去如流星。 对面不时有蒙军中箭,然后也惨叫倒下。 这神臂弓近距离杀伤力惊人,打到手臂上能洞穿,打到脖子也是。 对面奥屯世英原本冲的也前,不料就见寒光一闪,扑哧声响,他扭过头就看到身边一亲卫,被神臂弓一箭从脖子进去,脖后出来,又射在他身后另一个蒙军的马头上。 后面蒙军也是一声怪叫,轰隆,连人带马栽到地上。 嘶,奥屯世英倒吸口冷气,宋人这无羽的箭这么厉害? 不由放慢脚步,缓缓退向后面。 他是勇猛,但也不蠢,当然不想被无名小辈射死在当场。 此时宋军那边,受孟瑛鼓舞,士气大振,很多弓手和弩手不由自主往前,顶着蒙军的箭抬头瞄准。 宋军阵形相当密集,而且也是好事。 人员密集之后,人与人相近,空隙小了,蒙军的箭几乎都是射到他们的头盔和肩膀上,很少能射到胸口,更不可能再射到脚上。 而头盔和肩膀,是宋军步人甲最厚重的防守区域。 可惜赵与芮时间有限,目前川军新式步人甲刚刚起步,一年才打造了一两千副,这波兵马不是个个都有。 被射倒在现场的宋军,基本都是没穿步人甲的。 叮叮当当,蒙军的箭像下雨似的落到宋军头盔和肩膀上。 很多人肩膀上插了好几支箭和没事人似的。 孟瑛才刚射了两箭,当当当,头上被射中,肩膀又被射中。 他一声闷哼,仍然大呼:“射鞑子——” “保护少将军。”有忠顺军老部下,孟宗政的人看的大惊,一步兵举盾到了他的身前,举着盾挡在他左侧。 “混帐,谁让你擅自离队的,退下去。”孟瑛大怒,破口就骂。 刚拿出支箭准备再射,扑扑,那部下背后连中两箭。 “少将军。”部下一手将长枪竖在地上支撑,一手还举着盾,嘴里全是血,身体纹丝不动。 扑,扑,扑,不时有箭射在盾上。 孟瑛看的眼都红了,也不再管他,举弓再射。 “怎么训练的,不能动。全部被射死也不能动。”孟瑛一边狂吼一边射,眼中全是眼泪。 “不能动。”张能狂吼。 “不能动。”宋军全部狂吼,继续对射。 后面神臂弓手已经有人手指都拉出血来,还在射。 高智耀看的热泪盈眶,明明宋人也曾经是他们的敌人,却深受震憾和感动。 宋军这纪律,这不怕死的精神,他大夏军队有一半,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他直接弃马冲过去,拿起战死的宋军弓弩开始上箭。 有些西夏骑兵看到也纷纷上前。 宋军还是弓多,两千多人,有七成带弓弩。 蒙军靠近之后,双方第二波对射,阵形密集,弓少的就肯定吃亏了。 这下蒙军损失不少,到处有人坠马。 拖雷和塔察儿看的脸色大变。 原本以为宋军要顶不住被射崩,没想到反而来劲了。 宋军硬是顶着大量死伤和他们对射,胆子也越来越大。 近距离,密集阵形下的骑兵,吃亏不少,对方强弩和神臂弓非常厉害,射中就入肉三分,甚至洞穿。 场上惨叫连连,不时有蒙军坠马。 拖雷见势不妙,有点想叫收队,然后慢慢跟着这股宋军,边跟边骚扰,慢慢磨几天,就能磨杀这股宋军。 “冲吧,冲下就崩了。”塔察儿这时大声道。 他认为宋军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冲一波,肯定崩。 拖雷愣了下。 从严谨的战术来看,拖雷此刻收兵,然后一路跟着宋军,不停的骚扰射杀,用不了几天,孟瑛他们肯定要全军覆灭,被活活拖崩。(当然是前提没有援军之下) 但这种战术怎么配的上英明神武的拖雷王子。 他是蒙古最强战神,帝国的未来。 用这种战术打败一股两千多人的宋军,回去后,要被兄弟们笑死。 此时的拖雷还年青,不够沉稳,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战术。 “冲。”拖雷几乎咬牙切齿说出这个字。 “呜”蒙军号角声再变。 “冲了,他们要冲了。”高智耀居然能听懂蒙军的号角声。 “集合。”张能和孟瑛纷纷大叫。 宋军阵形飞快往中间压缩,人与人更加紧紧连靠到一起。 所有长枪兵往前面顶。 “轰隆隆”宋军还没完全整好队,蒙军已经开始冲锋。 砰砰砰,一面面大盾竖在地上,后排宋军把身体微侧,用肩膀顶在肩上:“靠近我,靠近我——”对着身后战友们大叫。 宋军一个紧贴一个,前面四五排一定要紧紧相靠。 骑兵冲锋的最大敌人,就是密集不透风的步阵。 所有人恨不得肉靠肉,死死贴在一起。 高智耀看的心神驰荡,就感觉宋军训练有素,变阵很快,所有军士都知道听到什么命令,做什么事,而且不慌不忙,很有效率,这与他一向认知中的宋军,好像截然不同。 他还看到很多受伤在地的宋军都坐了起来,然后一左一右,用手抱着两边宋军战友的大腿。 宋军以人肉组成钢铁城墙。 外围宋军在收缩,后面的神臂弓等还在射,中间的弓手还在射。 这时蒙军冲锋就要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 好在双方距离不远,宋军一般也就射到一两轮。 轰隆隆,一股蒙军精锐像狂涌的潮水狠狠撞到宋军前排盾牌上。 站在蒙军不远处的奥屯世英脸色相当难看。 拖雷和塔察儿距离战场远,因为宋军神臂弓据说能射二三百步,所以看不清现场具体情况。 奥屯世英是看的清清楚楚,在蒙军开始冲锋的时候,原本松散的宋军以飞快的速度集合,紧密的连在一起。 宋军是后退着集合的,打个比方,原本宋军阵形占了十个平方,也就在几十秒的时间里,突然收缩,变成占了五个平方。 宋军阵形猛的压缩,密集,还和蒙军拉开了距离,同时后面箭矢不断。 奥屯世英看到宋军变阵这样,就知道冲上去没好果子吃。 但他不是主帅,军令如山,拖雷下令冲锋,他是后退不了。 也许宋军只是反应快,打到现在,也没什么士气了,上上上,他自我安慰。 几乎在他思考的同时,前面的先锋已经撞上宋军大盾。 双方简直就是慧星撞地球,轰隆隆,宋军整个大阵都好像摇晃了下,但仅仅也只是摇晃了下。 宋军太密集了。 这种阵形根本冲不上去,除非他们骑兵比宋军还多。 卡察卡察,前方大量的长枪被撞断。 战马嘶鸣,怒骂声不绝于耳。 一匹战马冲的太猛,在主人的长“吁”声中,居然一头飞进宋军阵中。 宋军几乎无人做出反应,有的是来不及,有的是不敢。 经过长达一年多的队列训练素质,已经完全展现出来。 扑通,这战马冲进宋军中,居然没有撞开宋军阵形,压在好几个宋军头上。 有宋军被压的当场吐血,但阵形也只是撕开一个小口子。 宋军大盾挺高的,还有长枪竖着,能冲进来的战马也是少数。 更多的画面是战马被撞倒,撞倒,战马上人飞进来。 一名蒙军收势不住,连人带马飞起,马在半空砸下,他嗖的一声飞向宋军大阵。 上面全是长枪,扑哧扑哧,人还没落下就被捅了好多枪。 双方前面到处混乱,战马,蒙军,宋军都有倒地。 很多人长枪都被撞断。 宋军用的吴璘战阵,长枪兵才三排,有的全部战死或倒下,后面弓手拣起长枪顶上去,弓手再死,弩手顶上。 正是宋军前赴后继往前顶,所以阵形波动不大,更没被冲开口子。 “捅”张能和很多军官同时大叫。 轮到长枪手发挥了,纷纷起身,对着前面就捅。 有的捅人,有的捅马。 双方在前面一片混战,后面还在对射。 221.第221章 敢犯大宋者,格杀勿论 打到眼下这种情况,宋军人多、弓多的优势就完全展现出来。 宋军神弩弓近距离下,只要射在脖子等防守薄弱处,甚至能把前面的蒙军射穿,射到后面的蒙军。 因为冲锋,蒙军已经从移动靶变成了固定靶,宋军射中更加容易。 而且宋军和西夏军中也有骑兵,这时也上前趁热打铁,从两翼和他们对射。 蒙军既要分部冲锋,撕开口子,想办法打崩宋军,又要防着骑兵,和骑兵游射,还要支援前面冲锋的蒙军。 片刻之后,蒙军从原本的上风变成下风,不时有人坠马,前面冲锋的蒙军死伤更多,完全冲不过去。 前面倒下的蒙军留下的马,加上宋军死伤的人,已经堵住了冲锋的路线。 这时再说冲过去,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 后面拖雷脸色铁青,几乎不敢相信。 原本没冲之前还算上风,没想到冲了一波就变下风。 短短一个冲锋,不但没冲开宋军,蒙军更是死伤惨重。 这股宋军的意志力,坚韧力太可怕。 他观宋军现在战死战伤起码三分之一左右,换成任何军队,早就崩了。 “也客那颜,冲不上去,不能冲了。”就在这时,前面有骑兵跑了回来,正是奥屯世英派来的人。 眼下这情况,再继续冲简直就是找死,如果这么拼消耗,蒙军显是消耗不起。 拖雷反应很快,他非常不甘心的咬牙道:“退回来,先退回来。” 呜,随着又一次的号角声,蒙军如蒙大赫,纷纷扭马头,很多人狼狈不堪的往回逃,和刚刚嚣张狂妄往前冲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看到蒙古人终于撤退,高智耀激动的挥臂大呼,接着很多西夏军也叫了起来。 但宋军几乎没有反应。 张能看了眼孟瑛,挥手道:“陛下有旨,敢犯大宋者,格杀勿论,杀——” 孟瑛表情狰狞的跳出阵中:“杀。” 三步并两步来到前面,不远处一个蒙军正倒在地上惨叫,孟瑛上去就是一刀。 “啊”现场响起惨烈无比的叫声。 接着一股宋军出来,提着长枪,见一个捅一个。 扑哧扑哧,现场不留活口。 场中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怒骂声,但很快又慢慢恢复平静,场上蒙军,无论伤势有多重,被宋人捅杀殆尽。 “宋狗欺人太甚,当杀光他们。”塔察儿简直看的要吐血,宋人居然当着他们的面,杀他们的族人。 拖雷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远处的宋军,简直像见了鬼似的。 下一刻,无尽的愤怒涌上心头。 这战打的太特么憋屈了,拖雷王子的脸都丢光掉。 前面还是大占上风,一个冲锋后,损失惨重。 蒙军上千骑冲上去,回来不到七百骑,有近三百骑被永远留在阵前,然后全被宋军杀光。 宋军损失应该在他们两倍以上,最少六七百人。 按这比例来说,蒙军还算大胜。 可对比其他战场和拖雷以前的战绩,这就是惨败。 这是耻辱。 杀光他们,拖雷脑子里疯狂的涌起这个念头。 此时他们还有近七百骑,后面只要正常以蒙军的战术,贴着宋军,边打边扰,截断宋军粮食供给,用不了多久,他拖雷还是能杀光这股宋军。 “塔察儿。”拖雷立刻布置起来:“你带两百骑过河,驱杀西夏人,截断牛羊群和宋军的联系。” “奥屯世英,你带四百骑,跟着这股宋军,别让他们和牛羊群汇合,慢慢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一个不留-——”拖雷狞声道:“一个不留。” “喏。”两员大将纷纷道。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有蒙骑狂奔而来。 拖雷神色微变,有种不好的预感。 “报——四王子。” “东面陇州方向,看到有宋军大股步骑,约千人,还有几十辆马车。” “距离葫芦河,约五里。” “该死的宋狗。”塔察儿和奥屯世英纷纷破口大骂。 没想到关键时候宋军来援军了。 “宋军速度比较快,个个都有马。”哨骑又道。 “末将去杀光他们。”塔察儿大声道。 拖雷眉头一皱,眼前这宋军纪律严明,悍不畏死,塔察儿两百骑打一千恐怕更难。 而且对方还有马车,可以结阵避箭,更无法冲锋。 拖雷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在评估此战的得失。 大蒙勇士已经损失了近三百骑,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耻辱战绩,回去之后,父汗未必会责骂,其他兄弟肯定要冷嘲热讽,如果再和宋军决死,损失更大,恐怕父汗都不会放过我。 但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也不是没有功劳。 他已经见识到宋军的能力,宋军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弱,这样的重要的消息,一定要带回给父汗。 当重视宋人,与宋人结盟之事,也要慎重。 如果宋人全国兵马都是这样,那简直是比金人还要可怕的存在。 按拖雷现在的判断,到时蒙古应该先和金人结盟,灭了宋人才行。 “宋人援兵已至,亦不知后面还会有多少兵马,夺回牛羊和战马,已然不可能。”拖雷这时缓缓道:“若与他们再拼,徒耗死伤,得不偿失,此战,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 拖雷沉声看向四周:“诸位也看到了宋军的能力,千万不可再小瞧宋人,父汗常说,草原上的群狼搏杀兔子,都会用尽了全力,咱们大蒙啊,应该重视宋人了。” 说罢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扬起长鞭:“走,回家。” 拖雷知道这部宋军是从凤翔城来的,不由看向远处的宋军,心想,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到时我定要统率大军前来,一举荡平凤翔,杀光这些宋人。 拖雷果断下令撒退,现场大股蒙军居然隐隐有高兴之色,可见这股宋军已经杀的他们心里有阴影了。 自从进攻西夏以来,他们战无不胜,攻不无敌,早认为自己天下无敌,目空一切。 没想到会在这里栽个大跟头。 奥屯世英和塔察儿有些不甘心,相互对视了一眼,可军令不能违,而且正如拖雷所说,亦不知宋人后面还会不会有援兵,以骑兵贴着宋军慢慢磨杀的战术,恐怕不行,按正常打法,宋人骑兵后面,定然还会有步兵,到时再来几千步兵,就更难打。 “今日暂且放过他们,改日我们再带兵回来,定要将这股宋军杀光。”塔察儿跟着放了句狠话。 “当屠灭整个凤翔城。”奥屯世英更是愤怒无比。 “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拖雷最后看了眼远处的宋军,狠狠一甩马鞭:“走,回家。” 他也算小心谨慎,如果再攻陈小刀部,就要见识到当世最强的火炮和火药威力了,搞不好被打死在临兆府就好笑了。 “哇吼”另一侧的宋军那边,看到蒙军退去,这才欢呼起来。 现场变成欢乐的海洋,无论宋军也好,西夏军也好,刚才都感受到了蒙军的可怕和压力。 但他们还是打退了蒙军。 这场遭遇仗不能算赢,因为宋军和西夏军死伤六七百,远超蒙军。 而且如果陈小刀不到,再打下去,蒙古开始骚扰游射,早晚把他们全干死。 但毕竟打退了蒙军。 两位主将,张能和孟瑛身上都插着箭,双方相互看了眼,心中百味杂陈。 陛下对蒙古人非常忌惮,各地练兵标准是按照对抗蒙古人来练的,军中战术也是如此。 张能以前的敌人是金人,孟瑛在忠顺义也是面对金人,今天终于见识到了蒙人的厉害。 更要感谢皇帝陛下对他们兵马的集中轮训,感谢陛下对他们兵甲的无限支持。 今天被杀伤的宋军都是没有步人甲具多,如果有步人甲在身,双方的对射不会损失这么惨重。 当然,宋军的纪律严明也是重中之重。 要不是这将近一年的训练,凭以前的川军也好,忠顺军也好,早就崩了。 “今日才知队列训练之重要,纪律严明之厉害。”张能叹道:“陛下真是英明。” “只要兄弟们悍不畏死,令行禁止,没有敌人能击败咱们。”孟瑛大声道:“必胜。” “必胜。”现场涌起疯狂的声音。 高智耀心神激荡,忍不住在心中也叫了声,大宋必胜。 葫芦河大战是这个时代南宋与蒙军正面第一次交锋,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的优点。 但南宋这边知道自己的缺点,而拖雷那边,暂时没觉得蒙军有缺点。 两刻钟不到,张能孟瑛带人和陈小刀部汇合。 陈小刀走的慢没办法,他的炮兵没什么战斗力,需要保护,而且拖着沉重的马车和炮,带着炮弹,他们这边已经全员有马,相比起来,还算走的比较快了。 要是换成以前的宋军,连马都没多少,只会更慢。 两军汇合后,就放心不少,按孟瑛和张能的判断,蒙军来追牛羊的,不会有太多人,这批一千骑被打退,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来人了。 就这样他们一路护送,大概七月中下旬,才终于来到凤翔。 高智耀在当地休整了一段时间,留下少量凤翔用,又带着大量的牛羊往大散关去,这边大散关涧道很难走,牛羊最多只能排两排,排三排都容易掉下去。 等大量的牛羊送到成都平原时,已经是接近半年后的事,沿路死伤了上千。 但这次成功得到八万多匹马,几十万牛羊,让川军实力大增,加上有西夏群牧所在这边帮忙养马,四川此时成为南宋战马最多的一个战区。 222.第222章 将来还是要靠野战 孟瑛和张能回来后,立刻向孟珙、崔与之汇报了与蒙军交战的经过,明显表示,宋军也要练骑射,弓手训练还要加强,甲具还要改进,打造更多的札甲。 皇帝把天下工匠招为吏员,已经极大提高了工匠们的待遇,南宋此时的工匠比任何朝代都受尊重,待遇要高,做事也尽心。 但札甲打造不易,崔与之和孟珙来了一年多,才打造出两千副,还要分配到各军。 战后,孟珙和崔与之根据他们的汇报,再召集了军中多个参与大战的中层军将和部份兵士谈话,最后写了份报告给皇帝。(这全是皇帝的要求,每次打完仗,一定要收集军中各层指挥和普通军士的经验想法,前期要送到皇帝那边,中后期可以自己留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和蒙军交战,立刻要总结出来,递交皇帝那里。 孟珙根据兵士们和军将们的想法,总结了几点。 一是札甲肩膀和前胸上半部还要加厚,这两地方是蒙军射的最多的地方。 此战宋军几乎个个中箭,很多人中了好几箭,事实证明只要没被近距离射中,伤势不重,甚至不能入肉,只会入甲。 他们带回来了蒙军的箭支和弓,发现蒙军大部份都是七八斗弓,也有少量用一石弓的。 用蒙军的箭和弓来射他们札甲,按距离远近,估计杀伤力,来增换宋军札甲肩胸部甲片厚度。 孟珙建议札甲重量再加八斤,达到三十八斤。 加的八斤主要在肩膀和前胸,另在脖子后面又加了块,以防抛射。 同样,他们还带回了蒙军的衣甲,用自己的弓箭和弩箭来评估蒙军的甲的抵抗力。 蒙军基本皮甲和锁甲多,时锁甲在中原不流行,蒙军西征之后,从欧洲得到锁甲,锁甲比较好看,也有防御力,开始仿造。 孟瑛提议,朝廷弓手的弓,七八斗就够用,只要全部换成重箭头,破甲无忧。 因为他们发现蒙军的箭标准不一,但有部份重箭头,破甲很厉害。 时南宋弓兵因为体质和缺少训练,基本是六到八斗弓,大部份是六斗,七斗,能拉一石的都在用神臂弓。 赵与芮得到信件之后,立刻下令全国各地弓手训练手臂力量,提升弓力,打造重箭。 二是长枪兵在此战中受创较少,前期很少能中箭,举起盾牌后,基本就射不到,而且蒙军看射长枪兵效果不好,就专射后面弓弩手。 长枪兵札甲可以减轻,降到二十斤,重点还是保护头和肩膀,腰部以下都可以放弃。 但长枪兵太少,川军用的吴璘战术,只有三四排,明显不够,战斗中前面损失后,需要弓手去拣起长枪顶着,按孟珙提议,长枪兵最少要六排。 三是强弩有些鸡肋,射的较慢,神臂弓射两箭,强弩才能射一箭,蒙军冲锋时,他们只射到一轮就进入弓手打击范围。 两军对射时,因为强弩手在第三层,处于蒙军火力覆盖最多的地方,强弩手因为要用脚踏,动则弯腰,死伤最众。 孟珙提议放弃或用少量强弩,第三层改为弓手和持盾弓手,搭配一列弩手,每弓手身边放一名举盾弓手,护罩两人。 宋军第三层通常是蒙军箭雨落下最密集的地方,受到伤害也最大,用举盾兵护佑弓兵,不但能减少伤亡,也能对蒙军造成伤害。 强弩射一箭,弓手可以射四五箭,理论上虽然多了一批举盾的人,但第三层输出是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另外举盾者和弓手每过一段时间,可以轮换,有效保持第三层的战斗力和输出。 孟珙还说蒙军近战时,有人会扔出骨朵,小锤,甚至小斧头。 宋军长枪兵应配备短刀。(飞刀) 等蒙军冲锋到前时,可以飞刀扔战马或蒙军。 孟珙上信一大堆内容,基本皇帝都支持同意,在信最后,孟珙说,从长期来看,想打败蒙军,将来还得出去野战,想杀到蒙古境内,还得靠骑射。 野战靠守是守不住的,当天幸好蒙军兵少,他们又来了援军,而且不缺粮。 如果在野外比如草原上被蒙军粘住,没有粮食,早晚会被活活拖死。 所以宋军还是得练骑射,要能正面和蒙军对抗。 但这骑射不是一年两年三年能练起来的,是个长期的过程。 这古代通信还是很麻烦的,南宋从四川到临安通迅是很慢的过程,要不然四川也不会形成自治,连财政军事都几乎是独立的。 时赵与芮登基后,立刻改制了都进奏院,着重建设驿站。 从四川到临安的通信,采用了水陆结合的方式。 时蜀口大本营在沔州,孟珙长期在这边,崔与之在成都和沔州两地来回,近七十高龄,相当辛苦。 从沔州的信出来,都是从水路沿汉水到襄阳,再从襄阳到九江,再从九江到信州,再从信州到临安,全程约两千多里,大概有三成是走水路。 陆路是八百里加急快件,水路二十四小时都在开船。 沔州到临安如果路上顺风时间多,最快十天能到临安,慢的话十二天也能到,效率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高的,成都到临安稍微晚两天左右。 皇帝专门在都进奏院设了四川到临安的专用快船,加上快马,把成都到临安通信时间缩短了两三天。 而在他之前,南宋到成都最快纪录是十八天,用的金牌通信。 南宋光宗时,时枢密使赵汝愚曾把送信时间做为考核,要求每站到下一站的时间都计算在内。 这和赵与芮现在的设定差不多,但赵与芮加了赏钱,赵汝愚又没给钱。 所以这效果不但没有,反而越来越差。 到宁宗时代(1207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朝廷下旨让四川制置使杨端明到临安汇报工作,圣旨到第二年的正月月底才到,足足走了五十多天,接近六十天才到。 所以南宋后期,临安到四川的通信是一言难尽。 赵与芮现在改制之后,又加大了通信传达的奖励,这效率立马就起来了。 成都到临安的新纪录为十六天,比以前的金牌还少两天。 赵与芮接到信后,按信中提议,下令全国各地改造札甲,打造重箭,调增弓力,和阵形,完全以蒙军为战略对手来进行。 同时让四川运了三万匹战马到京湖战区和两淮战区。 因为四川现在也养不了这么多战马。 此时赵与芮在济州岛,每年稳定产两万左右战马,加上西夏前后弄来近十万匹,南宋战马拥有率达到新高。 从四川到京湖,再到两淮,各战区主力部队,最少都有两万左右的战马。 而西夏群牧所的到来,为南宋在川贵地区的养马业打了下扎实的基础。 南宋川贵地区也产马,全国各地也在想办法养马,但养的马都不是合格的战马,只能负重或运输。 西夏群牧所的人到后,在皇帝赵与芮的示意下,很快他们迁居到乌蒙大草原。 乌蒙原为部落首领之名,为唐代阿统的第十一世孙。他兼并周围一些小部落,统治了今昭阳、鲁甸、大关、盐津等地。 到两宋时,乌蒙归四川,熙宁年间,宋廷封阿杓为乌蒙王,确定了乌蒙与宋廷的臣属关系。“乌蒙王”阿杓原名罗星,是江西吉安人,宋代才入籍滇南为乌蒙帅,之所以封乌蒙王,是因为参加讨泸(州)夷有功。 这地方在元朝时,划归云南,明朝时又划到四川,清朝时又划到云南,后世归属贵州。 乌蒙地处三省交界处,最有名的就是乌蒙大草原。 当地有十几万亩大草原,非常适合放牧,除了云南外,乌蒙大草原应该是西南几省中唯一能养战马的地方。 但这会当地有强大的土司番族势力,原历史一直要到清雍正年代,才被朝廷完全镇压消除。 赵与芮给乌蒙当地继续封王,以盐和白糖、绢帛等物安抚,暂时借用草原养马。 土司们主要还是住在山区僻远处,对草原上掌控原本就很一般,当然很痛快的同意了。 —— 宝庆二年八月中旬,临安城。 今天一大早,赵与芮就带着牛宝等随从来到工部匠作局。 朝廷在路及以下已经开设火器司,但京师中枢还没有动,目前工部有设匠作局,主要打造冷兵器。 火器局单独设在工部之外,由赵与芮亲自负责,地址在临安最南部,原御马营西侧的凤凰山脚下,过去这一年,赵与芮正慢慢从济州迁运火器局的工匠和人员,凤凰山方圆五里内划为禁区,原御马营营地也被划为火器局。 匠作局就在火器局隔壁,四周皆是新的京军守卫。 赵与芮新设天子亲军十五军,每军六千人左右,临安守军目前是九万多,看守工匠局和火器局的是‘神机军’。 神机军统制为李平豹,副统制为牛宝,李平豹原来是皇城司提点,现在牛宝身兼皇城司提点,做为赵与芮贴身卫队队长。 刚到匠作局,李平豹已经带人在门口等着,现场四五个军将,要么都是赵与芮上台后新提的,要么就是赵与芮以前王府的人。 赵与芮不动声色向众人一个个打招呼,然后带队进入匠作局。 他上台前,主要依靠李家和秦家的人,还有部份皇城司军将。 军中大量高级武将都是这三批人。 现在皇位基本坐稳了,他就要开始逐步提拔其他军将,控制李家和秦家的势力。 过去一年里,他主要提拔在史弥远时不得志的军将,包括郭城璋郭家以前的势力,慢慢在军队中寻找平衡,不能让一家独大。 同时重点培养自己的心腹,将来可以逐步取代各地武官。 此时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武官,这武官就是他今年破格取用的曹友闻。 曹友闻是宋朝名将曹彬后代,今年刚刚申请特奏,原历史他今年中的进士,因为赵与芮今年整顿官场,科举推期,所以有官员为其申请特奏,这家伙后来战死在蜀口三关五州之一的仙人关,算是南宋抗蒙忠臣名将。 这次赵与芮在看到特奏名单介绍,上面写着曹友闻能文能武,便召见曹友闻,和其面谈后,再让牛宝试了试,果然能文能武,算是个人才,于是改授皇城司押官,成为随行武官。 223.第223章 蒙军遇到我赵与芮,也只能跪了 此时曹友闻才十九岁,年纪和赵与芮相仿,没想到皇帝专门召见了他,曹友闻十分激动,暗暗发誓要好好孝忠皇帝陛下。 一行人直入匠作局试兵场,现场已经布置好很多东西,有大量匠作局官吏在。 这些官吏在以前都是正经的朝廷官员,但赵与芮登基后,匠作局的官员,基本都是工匠晋升,因为现在工匠全是吏。 这叫用专业的人管专业的事。 并优先选用识字和技术较高的工匠,在这种提拔机制下,很多工匠也开始学识字,或让儿女们们识字读书,希望将来也能当官。 看到皇帝来了,大伙纷纷涌上,想拜见皇帝。 不料皇帝大手一挥:“都免礼,闲话少说,直接开始。” 很多工匠官员都是济州岛过来的,也知道皇帝什么性格。 匠作局郎官刘福也不多说,立刻挥手。 李平豹也同时挥手,上来几个军士。 前面放着一个假人,刘福道,假人身上的步人甲是最新打造的,重四十斤(比孟珙提议的三十八斤还多了两斤),加厚了头正面和肩膀,还按皇帝要求,制了面具。 赵与芮看过孟珙的信,宋军和蒙军对射时,脸部是第一个要害,被射中就要命,即使当场不死,事后也很危险。 于是他想到西方的包住整个脸的铁面甲。 他让工匠局添加步兵护面片。 孟珙当时提议增加到三十八斤,现在赵与芮改为四十斤,这两斤就是加在脸部的。 刘福介绍的时候,赵与芮面前有一大排桌子,上面放着各种甲具。 牛宝率先递过来一个头盔和护面片。 赵与芮把头盔拿起来,非常沉,估计有五六斤重。 他戴到头上后都感觉沉甸甸的,昏沉沉的。 葫芦河大战中,宋军有些头盔也被射穿,但伤势基本不大,一般身在侧面会被滑弹开,主要眉心往上这部位很容易被射进去,所以加了斜角和厚度,这样箭支射到斜角也容易被滑开。 而斜角正好用来搭扣护面片。 护面片只露出两只眼,平时可以不带,战时扣在头盔上,只露出两只眼。 当然,蒙军箭术比较厉害,这要再被射中眼睛,那真是运气不好,也没办法,赵与芮反正是为宋军想到所有能保护他们的办法。 护面片重两斤多,正面厚,侧面薄,通体浇铸而成,射到侧面可能滑开,但射到正面就看运气。 刘福道,工匠局已经试射过,如果是重箭加八斗弓,五十步内射在正面,还是会穿过去。 但护面片不能再加重,再加重配戴者受不了,头脸部太沉了。 “葫芦河大战来看,蒙军不是个个八斗弓,也不是个个用重箭,当时尸体三百零六具--”李平豹用数据向皇帝汇报。 蒙军尸体二十三具,其余皆是契丹人,用重箭者,四十六人,蒙军较多,契丹也有。 另用七斗弓占三成,八斗弓约七成,一石及以上弓,十八人。 就在李平豹说话的同时。 崩,前面军士一箭射出。 第一箭平射,正中头盔正面脸部位置。 靶子一阵晃动,箭入铁甲。 不一会,有人把铁甲拿到皇帝赵与芮面前。 军士继续射,有时会抛射,有时会换弓。 赵与芮看了眼,用的八斗弓,重箭,在五十步平射,箭尖穿进去约两厘米。 面甲裂了个口子,基本要重铸。 赵与芮把破的面甲往头盔上一扣。 “陛下小心。”四周惊呼,因为箭还在上面。 赵与芮挥手示意大伙不要慌。 因为面甲不是紧贴脸上的。 所以如果射到鼻子附近,未必能伤到皮肤。 赵与芮把面甲载上,箭尖果然没有剌到肉,但已经很近。 但考虑到这是八斗弓,而且是五十步,如果是一石以上的弓,或许距离近了,必然能贯穿到人的骨肉当中。 他拿下面具,心想有些鸡肋,不带吧不安全,带着也不是一定有用,但至少可以让军士们安心些,减少伤亡是肯定可以的。 骑弓不如步弓,蒙军要是保持最远距离输出,铁面护片还是能保命。 “蒙军若不敢贴近射,还是有效果的。”赵与芮道。 李平豹闻言也道:“回陛下,蒙军也不是个个都用重箭,若不是重箭,防御力还是可以的。” 赵与芮点点头,起身:“看看蒙军装备。” 左侧地上摆放着蒙军装备,都是孟瑛他们战后拣回来,然后对比整理,基本代表着蒙军现在全套装备。 史称:“人各携带一小帐,一革囊盛乳,一锅,随身行李皆备于是矣。用兵时随带一部分家畜,供给其食粮。” “其出兵,头目人骑一马,又有五六匹,或三四匹马自随,常以准备缓急。无者亦须一二匹。” 通常蒙军远征,能达到一人三四匹马,而不是一人双骑,用马相当之多。 这次他们追击高智耀,用的是一人双骑,如果是千里远征,最少一人三四匹,多的能达五六匹。 赵与芮看过去,地上有蒙军帐篷,按孟珙来信,这是蒙军标配,人人都有,帐篷比较小,卷起来可以挂在马背上,宽约一米多,和后世睡袋差不多。 如果是汉军,会有较大的帐篷,大部份蒙军和契丹等马上民族,都是一人一个帐篷。 地上还有蒙军的小奶锅,用来煮饭煮奶,有铜质,有铁质,还有瓷质,五花八门。 看过蒙军的装备,赵与芮才知道小小一个蒙军骑兵,身上要带这么多东西,难怪战斗力不俗了,也难怪要一人三四匹马,马少了都装不下。 他们的甲具主要有柳叶甲、罗圈甲、锁子甲、札甲。 锁子甲学自西征,从欧洲国家学来的,札甲取自金宋,柳叶甲是他们自己用的。 从葫芦河战斗来看,基本甲具还没有形成制式统一,五花八门都有,大部份应该是各自的战利品。 他们主要用羊角弓,少数人用硬弓,前者基本七斗,八斗力,后者能达一石以上。 很多人都带着响箭,即鸣镐也有驼骨箭、有批针箭,刻木以为枯,落鹏以为翎。 赵与芮发现蒙军带响箭挺多的,不知为啥用。 其他兵器更是五花八门,常见的有环刀,即像圆月弯刀,轻停而犀利。 有长短枪,刃扳如凿,故着物不滑,可穿重札。 看到他们的长短枪,再想到孟珙的来信,赵与芮眼睛一亮,可以学啊。 蒙军的长短枪和标枪一样,可以用来掷扔,近战之时,直接扔过来,能穿札甲。 “这种标枪-——” 李平豹嘴巴张了下,想说是长短枪,但还是没说,陛下说标枪就是标枪了,以后大宋这边,就叫标枪。 “咱们可以学着打造,给神臂弓手用,前排长枪兵,可以随身带两杆,应该比短刀好用。” 神臂弓手手臂力量大,用来扔标枪正好。 每人随身带五六杆,蒙军冲锋上阵前时,就可以扔。 你射一弓要十秒左右,但是扔五六杆标枪,可用不了多久。 “陛下圣明,可让神臂弓手学习掷用。”李平豹赶紧拍个马屁。 “这玩意不难,练练就行。”赵与芮拿起一标长枪,身体微微往后侧斜,接着两步助跑,扭身甩胯弯腰,手臂一扬。 嗖,那长枪飞出去约四十多步后,扑哧,扎在地上。 “好。”四周一片叫好声,很多人还是比较意外。 皇帝看起来瘦瘦的,没想到能扔这么远。 赵与芮洋洋得意,心想老子还是有点水平的。 接着他看到蒙军盾牌。 蒙军盾牌也是五花八门,有防牌,以革编条,否则以柳,阔三十寸,而长则倍于阔之半。 有团牌,特前锋臂之,下马而射,专为破敌之用。 有铁团牌,以代兜黎,取其入阵转旋之便。 有拐子牌,为攻城避炮之具。 第一种是革编的小圆盾,远距离防箭可以,近距离很容易被射穿。 团牌比较小,可绑在手臂上,专门用来防箭。 冲锋时,蒙军会举起手臂上的团牌护头部,也有一定作用。 赵与芮每看一样,边上就有李平豹向他解说,其实这些孟珙都在信中提过,但赵与芮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他越看也越佩服蒙军,蒙军的装备多样化,很多都是蒙军自己想出来的,总之都是为了提升战斗力,巅峰期的蒙军,确实比较猛,不过你们遇到我赵与芮,也只能跪了。 而能这么研究蒙军的,也只有他赵与芮。 这时李平豹拿起蒙军的骨朵等近战兵器递到赵与芮手上。 蒙军近战有骨朵、破甲斧,都是手扔的兵器,加上长短枪,两军交阵时,都会找机会扔过来。 很多还带着套马索,套马索这玩意,基本是从蒙古人身上搜到的,契丹人似乎已经遗忘,用的不多。 赵与芮还看到有少量的旗,蒙军中背上负旗的都是中级军官,通常可以在战场上做为指示来用。 他们平时是卷着的,遇到激战打不开局面时,会展开,通常展开,就代表着要强攻,不惜代价的强攻。 “每大酋头项各有一旗,只一面而已,以次人不许置,常卷常堰,凡遇督战,才舒即卷。” 赵与芮看过全套蒙军的装备,心中也有点数了,蒙军装备多而杂,有些实用性较强,有些一般般。 “长短枪,短斧我们可以学习,改用标枪和短刀。”赵与芮这时道:“以后凡与金蒙交战,战后都要收集他们装备,有用的可以学习,师夷长技以制夷。” “陛下英明。”李平豹等赶紧又拍一波。 “陛下看他们重箭。”刘福等皇帝说完,递上蒙军重箭。 224.第224章 标准化生产 蒙军的重箭标准学自金人。 在金人强盛时,金人用重箭狠狠教训过蒙人。 蒙古人兴起后,学金人打造重箭。 但蒙军中用重箭的不多,因为重箭打造不易,对弓力和射术要求也高,射术和弓力不够的,只会白白浪费重箭。 刘福递上来两支重箭,一支是蒙军的,一支是现在宋军打造的。 赵与芮拿手上看了下,明显质量还是宋军的好。 宋军按蒙军重箭重量打造,箭头大约三两重。(南宋时三两约一百一十克左右)。 双方重量相似,但宋军质量更好,试射时,穿透力略强。 “蒙军相当重视工匠,每占一城,如遇屠城,必然也会留下工匠。” “但这些工匠的技艺,和咱们还是有区别的嘛。”赵与芮对比双方重箭头,他的工匠打造明显更好。 但他知道为什么,蒙军虽然重视工匠,但给工匠的待遇却远远不如赵与芮。 这也是为什么宋军现在兵甲越造越好,越来越犀利的原因。 在打造火炮的要求上,赵与芮和后金学,每门炮都要刻上工匠名字,如果轻易发生炸膛的事,是要杀头的。 “蒙军开始不用重箭,很多重箭学习金朝,后来慢慢就用起了重箭。”李平豹在边上解释。 重箭都是学自金朝,三两重的标准也是金朝开始。 南宋以前的箭,也是各地不同,没有统一标准。 赵与芮接下来要统一全国神臂弓,强弩,步弓标准,统一全国箭支标准。 统一全国步人甲。 统一全国火器标准。 当天工匠局试射了很多次,主要是让皇帝看看宋军现有甲具和蒙军甲具的防护力,双方箭支的穿透力,对比之后,明显宋军现在更强。 “神臂弓现在一个月能打造多少?”赵与芮看过后问。 “回陛下,现在京师匠作局,月造神臂弓约两百具。” “这么少?”赵与芮皱眉。 没办法,工匠局太忙,什么都要造,步人甲要造,火器局又分掉好多工匠,强弩要造,其他兵器也要造。 “带朕去看看。”赵与芮要求去看看神臂弓打造现场。 走在路上他想到孟珙的建议,取消第三层强弩手,这样可以少打造很多强弩。 “当减少强弩,分与步弓和神臂弓。”刘福立刻答应。 到现场后,赵与芮看到工匠们正在制造。 神臂弓用的是檿树做弓,赵与芮看过后发现好像就是桑树。 这玩意很有韧劲。 书上记载:檿,落叶乔木,叶互生,内皮可做纸,木材坚韧,可做弓、车辕。 “这是桑树吗?”赵与芮问刘福。 “陛下圣明,正是桑树,叶可饲蚕,内皮可制桑皮纸,木材是做弓和车辕的上好材料。” 神臂弓打造也不难,就是繁琐,各部件材料都不相同。 主要有弓身,弰,登子和枪头,马面牙发,弦,五个部件。 弓身用桑木,弰用檀木,登子和枪头用的铁,马面牙发用的铜,弦用的麻绳扎丝。 赵与芮仔细观摩了下,其中的弰类似于曲臂杠杆零件,登子和枪头是放箭支的地方,马面牙发是接弦的零件,也有杠杆作用。 原本还有个叫干镫的零件,在神臂弓前端,呈圆环状,这是为了省力,给战士用脚踩的。 刘福向赵与芮解释,以前神臂弓力量两石三斗,可以射两三百步,射手射几箭就没力气,装箭还得弯腰,后来就装了干镫,可以用脚踏着,站着装箭。 后来神臂弓降到一石四斗,省力了很多,不需要脚踏就能站着装箭,便取消了干镫。 现在干镫只有在强弩上面还保持。 普通的强弩箭,长约(0.8-9公尺)左右,神臂弓的箭,只有七八寸。 赵与芮问,到底是七还是八? 刘福挠扰头,因为之前确实无所谓,七寸八寸都能用。 “统一标准,七就是七,八就是八,如果射程力量差不多,七寸箭小,可以带的更多,那就造七寸的。” 神臂弓射程在一百步左右,赵与芮认为已经相当厉害,用七寸的箭就足够。 看到神臂弓的使用后,赵与芮才知道为什么叫弓。 它的结构装置像弩,但因为是和弓一样,竖着用的,所以叫弓。 古代横着水平端的叫弩,竖起来的叫弓。 神臂弓结构像弩,但拉弓时和普通步弓一样,要竖着拉,且没有板机,所以叫神臂弓。 此时赵与芮发现现场造弓时,基本都是一个工匠带几个徒弟造一具,各造各的。 这就可能标准都不一样,速度也慢。 “造弓方法也要改。”赵与芮这时道。 按神臂弓零件,和工匠们擅长的部位分组,一组造弓身,一组造弰等等,弓身也好,弰也好,所有零件统一标准,然后可以随意组装。 某零件,用铁料多少,用木料多少,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能多不能少。 长多少,宽多少,厚多少,也是严格按标准来。 这样造好后,各零件拼凑,立刻能组成一把神臂弓。 将来在战场上坏了某零件,只要更换即可。 “每部件确定用料和尺寸,不能多不能少,这样造出来的神臂弓,都是一模一样。” “弓身的长度,重量,厚度,要相差无已,造的越精准,越要奖励。” “神臂弓都要编号,不能遗漏,以编号确定工匠,造的不好,追工匠们的责任。” 皇帝一一述说,四周官员们脸色严肃的记在心里。 事后证明,换了皇帝这种打造方式,效率确实有质的提升,同样数量的工匠下,每月可以打造两百五十具,并且学徒人数大大减少。 此时强弩要求少,又新加工匠,临安府每月产量能达到三百具左右。 京师这边基本只有部份济州岛和临安附近的工匠在这边集合,按赵与芮要求,全国各路的匠作局,以后月产都要超过这个数。 因为京师这边主要打造火器,步人甲,神臂弓还是次要的。 赵与芮打算用两到三年时间,达到全国月造神臂弓五千具以上。 下午时,赵与芮换了身常服,带着牛宝、曹友闻、胡松和一队皇城司卫队,前往城北钱湖门附近。 钱湖门那边有很多前禁军驻地,包括原殿前司中军,牙兵寨,步兵司衙门,虎翼营、架子营 教骏营等都在这边。 现在步兵司衙门和牙兵寨、殿前司中军大营等已经改为大宋天子亲卫集训营,隔壁就是骐骥院。 骐骥院是养马的地方,用的都是济州和西夏的优质战马。 以前这边的马用来赏给王公大臣们,还有用在驿站,现在专门用在驿站和集训用,王公大臣赏马的事已经不会再有。 集训营占地面积比较大,由以前三个营房改建,分操场和教室两部。 赵与芮从南面操场进去,操场上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兵马在训练。 这里训练相当严格,最低也是半年才能毕业,有些人会被训练九个月以上,然后经过挑选之后,充到全国各地为基层军将。 皇帝刚进大营,训练营负责人石虎儿已经带着一波人在等着。 “拜见陛下。”营指挥石虎儿就是以前的少年石狗儿,他可是魏王府第一批毕业的少年,勇猛聪慧,就是不知为什么这名字听起来比较蠢。 赵与芮要给他升官,果断帮改了个霸气点的名字。 “军营之中一切从简,快起来,走走。”赵与芮哈哈一笑,上前扶起石虎儿。 石虎儿脸露动之色,他原是北地难民,被贼人卖到临安,最后又被当时的沂王赵与芮买去,这才两三年光景,已经身居朝廷大将之列,还在临安娶妻生子。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 “听说你婆娘一胎生俩,你小子可以啊,虎父无犬子,石家有后了。” 石虎儿赶紧道:“托陛下洪福——” 两人一路聊着天,皇帝也没什么架子,石虎儿身后跟着一堆军将,都脸露羡慕之色。 赵与芮一边和他聊天,一边观察操场上。 当初他第一次来时,整个操场纷纷跪下,参拜皇帝,令他十分郁闷,后来他赶紧下令,以后皇帝来了,不能打断训练,所以各队还在正常训练。 这边基本被他当成军校来用,全部选用京师十五卫里的优秀基层武官,再集合整训,毕业后再提拔下放到全国各地为军官,从而达到皇帝可以强力控制全国军权的目的。 他一边看过去,大营里操场上约有一千人在训练,有练队列的,有练骑马的,也有练扔飞刀的。 军中配发飞刀,还是刚刚和蒙古人打过之后才发生的事。 营中现在装备不多,已经有队伍在练起来。 蒙古人随身带骨朵,小锤,小斧,近战时辟头盖脸扔过来,宋军现在也要推广学习,全部配发飞刀,后面还要添配标枪。 赵与芮专门过去看了看飞刀。 宋军飞刀长约十五公分,宽约两指,比较沉重,十步内破甲很强,五步必然能破甲。 四川专门送来了蒙军的柳叶甲和锁甲、札甲等各种甲,宋军工匠针对各甲进行了试验。 五步内只要命中,什么甲都能破。 但飞刀这玩意,看起来简单,扔起来也挺难的。 赵与芮看着第一批练飞刀的军官们。 225.第225章 天子门生 只见队员们排成长队,轮流扔刀,目标是十步木桩。 可能是刚刚开始练,命中率感人,一排二十人扔完,有一小半要么没能命中,要么掉地上,要么入甲不深,力量不够。 石虎儿也脸色严肃,有点小慌,没想到皇帝第一次来看练飞刀,扔成这模样。 “不急,慢慢练,以后全军配发飞刀,大伙闲事也可以自己找地方练。”赵与芮并不生气,笑道:“蒙军金军从小就练,咱们现在开始,慢了好几步,所以不要急,给大伙一点时间。” “陛下圣明。”身后一阵狂赞。 通过操场后,赵与芮来到一排房间前面。 房间像后世的教室,或会议室,很多桌凳排在一起,里面坐了大概四十多位军官。 赵与芮进去后,就悄悄坐在后面,看着他们。 前面讲课的教官,发现皇帝进来,表情有点激动,但也没有起身,继续在说。 赵与芮听了会,基本都是他所准备的后世套路。 让这些军官到了各地后,多宣传蒙军的凶残,皇帝的英明,朝廷的决心,和对有功将士的奖励等等。 说了大概两刻钟,教官突然站了起来:“全体起立。” 哗啦,现场同时起身,赵与芮也赶紧起身。 教官这时带大伙转身,叩见皇帝。 所有学员这才知道皇帝也在后面。 接着的流程也都是赵与芮安排的。 这批人在各自营中训练了三个月,又在训练营训练了六个月,结束后全部被评了分,按评分高低,逐一选外放州府。 他们原来基本都是副都头,都头级的,外放之后,全部会提升一级。 现场马上热闹起来,大伙当着皇帝的面选各自想去的州。 有的选两浙,江西,福建这些不怎么会打仗的地方。 有的选四川、两淮、京湖等前方一线地区。 选前线战区的,都会被暗中记下,将来做为重点培养。 此时随着石虎儿的一挥手,有队甲士走了进来,每人手上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数柄飞刀。 这些飞刀都是特制,刀柄嵌有金银,看起来极为珍贵,上面还刻有这些军官的名字。 皇帝一个个赐刀,同他们每人说几句话。 所有人表情激动,这可是御赐之物,只有经过集训队的人军官才有,很多人的上官,正将副将级以上的都没机会来集训队,也没资格拿到这御赐宝刀。 这把刀不但是代表了皇帝的信任和亲信,更代表了在战场上他们不能落到敌军手上,如果战败,大伙就知道该怎么做。 “很快,大伙就要离京,前往我大宋各地。” “朕知道大伙都不想远离家乡,离开亲人。” “我们以前也不想离开北方,但最后还是被金人赶到了江南。” “因为这个天下很真实,强者横行,弱者亡国。” 众人神色动容。 “有人也曾经问朕,为什么我们要不停的在这里训练?站着,坐着,跑着?因为这些来自草原的野人,凶蛮而残忍,如果我们不够强大,他们会毫不留情夷平我们的家园,银辱我们的妻女,再杀死我们的孩子和父母。” 赵与芮的声音越来越高昂,现场很多人听的激动不已,双眼通红。 最后赵与芮几乎狂喊出声:“拿起你们的长刀和弓箭,替朕到大宋各地训练精锐,我们要让这些野蛮人知道,我大宋,勇不可挡,不可屈服,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石虎儿振臂大呼。 现场群起怒吼:“战无不胜。” 发刀时,赵与芮和每个人都会说几句话,问问家乡在哪?家里有什么人,对朝廷有什么建议? 其中有个胆大的说白糖价高,普通百姓吃不起,赵与芮立刻让胡松通知临安街上的白糖铺,诸将士离京前,每人带十斤白糖走,现场顿时一片欢呼声。 “你叫向士壁?”赵与芮看着刀柄上的名字,知道这人叫向士壁,聊天中知道他是常州人。 他后来才知道,向士壁这人比较自负,开始一心考进士,原历史几年后就中了进士。 但赵与芮登基后,先将工匠为吏,又提拔重用了很多年青人直接为官,还有移民直接送官的,这家伙比较自负,感觉现在进士不值钱,阿猫阿狗都能当官,于是不想考了。 然后朝廷在各地征兵,他就报名,直接走了武官路线。 向士壁在历史上也是抗蒙名将,其实南宋很多文官,包括赵与芮身边的曹友闻、杜杲等,都是先为文官,后来打着打着,变成名将。 没办法,这些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今天赵与芮这么番操作下来,这些人就都自然而然的以天子门生自居,成为赵与芮的心腹爱将。 赵与芮离开时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这些军官们最后的大喊是不是发自内心,眼前的士气已经远远超过他登基以前的禁军。 随着京师源源不断的有军官外放,他对地方官军的控制会越来越强。 后面几天陆续有京军将士离开,每批人,赵与芮都会召见,一个个说几句话,尽量的拉拢军心,这些人将到全国各地,为赵与芮训练和统领兵马。 但这样还是不够,现在没什么仗打,赵与芮又要求全国各地,各军,陆续选派都头到指挥级军官轮流进京集中培训,朝廷给予地方和这些人的长途补贴,在训练完后,赵与芮同样会一个个见面,然后放回原地。 这样用不了几年,整个大宋都头到指挥这级重要的军官,都会认识赵与芮,都会以赵与芮天子门生自居。 另外在非战时,凡指挥升副将,或副将以上晋升,都要到京师来,面见皇帝。 皇帝要当面嘉奖和赐刀。 控制兵马当然重要,但朝廷开支和改制同样重要。 宝庆二年九月。 赵与芮早早就招来了舅舅全忠。 全忠现的职位是两浙制置使司,税司郎中(正六品)。 赵与芮改制后,两浙合并设制置使司,下设十司。(户、礼、兵、刑、工、吏、商、火器、税、市舶(有港口的路)) 两浙是改制先驱,和江南两路一样,由两路合并一路。 全忠先是在定海船厂,接着又任县令,今年五月两浙合并后,又去了税司任郎中。 皇帝登基两年不到,连升数级,已经官至正六品。 曾经的全保长这两年也没啥变化,每次赵与芮看到他,总感觉他保里保气的。 虽然当了六品官,但看起来还是个保长。 “与芮呐——”全保长一进大殿,左右看看没什么外人,立刻谄媚亲切的叫起外甥名字。 他脸皮厚是出了名的,要不然也不会忽悠到余天锡把两外甥带进京。 赵与芮当然不介意,呵呵笑着招呼他坐下。 从根源上说,没有当年全保长忽悠余天锡,他赵与芮也没机会当皇帝,所以赵与芮对这个舅舅是相当客气,非常照顾。 舅舅和外甥两聊了会,外面有内侍叫了起来,神武卫营副指挥,郭城璋觐见。 原本嘻皮笑脸的全保长立刻板起了脸,一脸恭敬的看着赵与芮,其变脸之快,让赵与芮也自叹不如。 郭城璋代表着禁军前殿帅郭家的势力,在赵与芮夺权中,郭家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他这边。 郭城璋以前是弄了个散官阶,不用上班拿工资,天天和钟友他们一起玩。 赵与芮夺权后,逐步提升他,还给了差遣实职,为天子亲军神武卫的副指挥。 但郭城璋玩乐惯了,实在不是当兵的料。 赵与芮也头痛,又不好处理这种好兄弟,毕竟当初经常一起打过麻将和台球。 于是最近打算把郭城璋派往他处。 之前他单独见过郭城璋,郭城璋听了也很乐意,毕竟在天子亲军中需要艰苦训练,将来还可能打仗。 原先的京师禁军,已经被重编为天子亲军,目前有十五军,每军六千人,后续赵与芮可能还要招募扩编五军,凑到二十军。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郭城璋进殿后,也是做足规矩,这才起身。 “赐座。”赵与芮习惯性赐座,来的不管是谁,都有位置坐,这是所有大臣们最喜欢的。 没过一会,刑部尚书李皇和户部尚书杜范也来了。 全保长非常活络,先后起身,亲切的叫了两声尚书大人。 郭城璋年纪轻,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等全保长叫过之后人,他才回过神,有些不情愿的起身,然后分别打了声招呼,算是给皇帝面子了。 这人就不适合在官场混,赵与芮默默的想着。 四人坐在皇帝下首,相互看了几眼,便看向皇帝。 皇帝叫他们来,肯定又有什么事情。 李皇在赵与芮外判庆元府时,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杜范当时是鸣鹤场盐监。 鸣鹤场是当时浙东最大的盐场之一。 赵与芮当魏王也好,登基之初也好,一直没动过盐茶酒的事。 两宋的盐茶酒是朝廷税收来源之一,牵涉到的人也多。 现在他感觉皇位比较稳了,可以逐步处理这些事务。 “大家看看。”赵与芮挥手,有内侍递上纸张给几人。 众人纷纷看去。 226.第226章 让利于民 至道年间(995-997年),朝廷盐税为235.8万贯,当时有很多地区盐税未计入,包括四川等,茶税为285.3万贯。 到熙宁十年(1085),朝廷盐税收入1203万贯,其中四川,河东、广南等路不在统计中。朝廷茶税收入202.9万南,其中四川茶税122.9万未计入,东南(即两广和福建等地‘不清’),当时以‘不清’两个字表述,证明朝廷在这几个地方控制力真不行。 大伙一看这数字,就知道皇帝要对茶盐税开刀了。 因为从北宋到现在,到赵与芮登基前,四川、福建、两广地区的茶盐税,经常统计不清,甚至没有收入朝廷册目中。 而朝廷中\央似乎还习惯了,经常会把这几省的统计不计入。 那么这几省的茶盐税收入哪去了? 通常来说,就是当地自用了,所以不够上缴,也不需要统计。 但熙宁十年,四川茶税122.9万贯没有上缴,也统计在其中。 其他地方,则以‘不清’两个字打发了。 正常情况下,当地官员绝对有中饱私囊和贪墨的事。 赵与芮登基之后,开始加强边远省份统治,但去年登记时,两广福建的茶盐税还是少的可怜。 这两地方可是产盐大户,产茶大户。 赵与芮前期还管不到他们,因为要办的事太多,现在终于可以一起收拾。 “朕要借盐茶税的改制,疏理下我大宋的茶盐税。”赵与芮表示又要改制:“时间定在明年,今年现在已经是九月,主要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 他登基后,几乎年年要拿点事情出来改制。 今年是改制地方机构,明年要拿茶盐税开刀,后年打算拿酒、商税等开刀,总之是一步步来,一年年改,改到满意为止。 两宋的茶税、盐税也是一塌糊涂,收的钱不少,但民间怨声载道,没有造反,可能是因为一直在和金辽等国打仗的原因吧。 两宋的盐价其实在历朝中都算最高的,也不知百姓怎么能忍的住。 赵与芮就打算先拿盐价开刀,降低盐价。 开宝年间,因为朝廷感受到盐价太高,各地盐价均被朝廷命令降价,每斤卖六十文的降到五十文,每斤四十文的,降到三十文, 就这样宋朝的盐价还是处于超高水平。 后面整个明朝平均盐价在七八文之间,最低的时候二三文一斤。 但宋朝盐价普遍处于三十文以上。 咸平年间,因为产于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青盐(也就是后来西夏的青盐)进入,每斤不过十五文,极大的冲击了宋朝市场。 史称“未禁青盐之时,每一斤不过十五文钱,百姓皆食”这时,附近的百姓,都能吃的起盐的。 但后来朝廷为了盐利,果断的禁青盐,不准西夏盐进来。 这时如果有胆大的民间商人,不远千里绕过金国去西夏进青盐,进来南宋之后,能血赚。 宋朝盐价这么高,收的税自然不少。 嘉定年间全国盐税还能收一千多万贯,远超明朝,一直到清朝中后期盐税达到一千三百多万两白银才超过两宋。 南宋因为财政紧张,对盐税的倚仗比北宋更深,于是致力控制食盐的生产甚至是销售。 南宋的盐有三种,颗盐、末盐、井盐,卖法有两种,一种是官卖,一种是引盐。 官卖就是官方自己卖,第二种是卖给盐商,由盐商卖。 但无论第一还是第二种,价格都是官方来定,且民间的盐场,不能私自往外卖,他必须由官方先收购,按官方价格卖给官方,然后官方加价来卖给百姓和盐商。 但官方开始定价还算正常,后来就越来越离谱。 史记:“其入官,斤为八钱或六钱,出为钱三十六。” 这是记载永利监向盐户收买的盐价是每斤六文到八文,然后卖出去是三十六文,含泪赚了五六倍。 北宋后期,越州萧山县钱清盐场,官府购买盐户盐价极低,每斤不过四五文,盐户们已经无利可图,于是“多窜亡,至追捕拘系之,乃肯就役。” 这样搞的后果是,官方收购价太低,盐户们不干了,被抓到后,也不愿意去弄盐,宁可去服劳役。 南宋朝廷当然看到这情况,于是在蔡京为相时,提过一次价。 “又以算请盐价轻重不等,载定六路盐价,旧价二十钱以上皆递增以十钱-——” 当时是最低价盐和最高价盐不动,其余的盐价,每斤提价十钱。 但这样盐户们利润还是不高,积极性也一般,于是到政和元年,张察建议每斤再加二到九文钱。 朝廷屡次加价收购,本意是好的,给盐户们一条活路,但换来的结果是,卖价也相应提升,老百姓吃不起了。 于是盐价到南宋后逐步上升,北宋时才三四十文一斤,到南宋就六七十文一斤,有的地方,甚至七八十文,上百文,最贵的达到过两百文一斤。 也就在赵与芮登基的前一年,四川西和、成、凤州等地的解盐价格,仍然是每斤两百文。“每斤忧为二百云”。当然,考虑到四川用的是铁钱,折铜钱约在八十文左右。 赵与芮夺权后,立刻和西夏通商,购入青盐,直接把解盐价格打到底。 现在西夏眼看要被蒙古灭了,以后当地的盐价还要涨起来。 两宋官盐价格高,而私盐价格低,这导致了后期有地方官盐都卖不出去。 绍兴末年,两浙江阴军,“有产私盐,每斤五十文”,“而官盐百余钱一斤,终无一金之人。” 也就是说,当时在江阴附近,官盐一百文一斤,有价无市,无人购买。 老百姓都去买五十文一斤的私盐。 当时两浙路,官方收购盐户价是十六到十九文每斤,你卖三十多文都能赚一倍多,偏要黑心卖一百文。 这等于把市场让给了私盐,使私盐盛行,官盐卖不出。 绍兴十二年,广东见情况不对,率先改变盐法,取消官方直接卖盐,交由客商卖钞贩盐,价格也各不相同,但效果仍然不是很好。 广西转运司一度将广西的盐价统一由每斤一百文,涨到一百六十文,但不久就被朝廷制止。 时南宋,不但盐价各地不同,盐法也是各地不同,相当混乱。 同一个州府不同的县,都能有不同的盐价。 赵与芮要统一全国盐价,至少官方盐价要统一,同时让利于盐户,让百姓受惠。 他还记得在自己当沂王时,全保长刚买回来的官盐,就质量极差,价格还高。 赵与芮说过之后,全保长开始买私盐,质量好,价格也不贵。 于是赵与芮便问:“你们都或多或少干过盐茶的事,你们认为,现在要改制吗?” 李皇和杜范纷纷表示,确实到了要改制的时候。 如今这情况再继续下去,百姓怨声载道,苦不甚言,早晚要出事。 事实上南宋两浙还真有盐民起事造反,只是后来被镇压下去了。 朝廷低价强制收购,高价售卖,老百姓制盐别说赚钱,要亏本,这谁能干下去? 如果私卖给走私私盐的盐商,被抓到还要杀头,这不是逼人造反吗? 于是赵与芮说:“那伱们有什么意见?” 李皇便道,可提高朝廷收购价,让利于民,基本还是以前的老套路。 赵与芮没说话,感觉李皇水平也不咋地,不过古代人大部份也就这点水平吧。 杜范是户部尚书,认为这样朝廷收入要少了,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让利于民,才是头等大事,能保障盐业的稳定。 但提高多少,让利多少,这又是需要慎重决定的事。 这种决定一旦定了,轻易不能更改。 所以赵与芮现在九月就召开会议,要求明年才改制。 “仅仅提高收购价还是不行的。”赵与芮道:“我朝盐税全是官管,只能官方售卖,价格奇高不说,外面私盐照样横行。” “朕打算放开售卖之权。” 赵与芮想改用清朝的方式,放开售卖之权。 其实元朝、明朝和清朝都是用引法,当然这制度也是传承宋制。 引法里,民间也有售卖权,但各朝又不相同,相比起来,清朝的先进一点,不然也不会到后期有数千万的盐税收入。 清朝的盐税是因为两淮而改制的。 当时淮南与淮北的差距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地步,淮南盐场有23个,而淮北只有3个;淮南可以产盐169万引,淮北仅仅只有30余万引。 道光年间,清廷改革,取消总商,让所有民贩可以自行贩卖。 凡想干这事的百姓,自己来报名,朝廷登记姓名,年龄、籍贯等,然后发给执照,其凭执照到盐场拿盐贩卖,仅仅一年时间不到,淮北销售盐税就超出指标,民间商贩越来越多,食盐供不应求。 在道光十八年二月,票盐开局时,当天到场的民间资金达到两百万两,可见非常成功。 元明时,也用盐引,商人们拿到引盐卖盐,这盐就是商人们自己的了,路上经常会被劫匪和地方恶霸,或其他盐商劫走,朝廷也不管。 但清朝时,商人们就好像是朝廷分销商,拿的盐还是官盐,只是帮朝廷销售,一旦被劫,朝廷还得负责追查,这样到后期就无人敢劫商人们的盐。 “取消所有官盐售卖商铺,朝廷官方盐场只负责制盐,然后批发给盐商。” 赵与芮改制第一步,南宋官方不卖盐,让利于民。 227.第227章 两宋瞒田有多严重? 朝廷把各大盐场改为盐厂,专门负责制盐,然后民间商人百姓,谁想卖盐的,到厂里来拿盐。 第二步,拿的盐越多,价格越便宜,从而降低小盐商的生存能力。 比如你杜范说我有钱的,一次进货一百万斤,朝廷盐厂给你五文一斤批发价。 你李皇只是个小商贩,想进货一千斤,朝廷盐厂给伱十文一斤批发价。 这样你李皇在市场上的卖价,肯定竞争不过杜范,小型的盐商会比较难以生存。 但朝廷肯定保证出厂价远远低于市场价,一是保障小型盐商也能赚到钱,二是压缩私盐利润空间,打击私盐。 沿海边经常有很多百姓偷制盐私,一户一户,或几户一起,这样私盐,以前对官盐有冲击,因为他们价格低,质量也不错。 但总体来说,这种私小作坊,产盐量和质量都不会比以后的官盐好。 “另外私人的盐井田等,按面积和工人数,计量产量,征收盐税。” 除了海边私人晒盐煮盐,四川等其他地方还有盐井等私人大型产盐地,以前他们出产的盐,只能低价卖给朝廷,然后朝廷高价去卖。 现在他们可以直接自己卖。 但朝廷会根据对方盐田面积,工具数,工人数,预估产量,每年收取一定的费用,然后也不管。 这个费用,每年会调节一次,到时朝廷各部门会经常上门查验其产量如何,售价如何,从而调节收费。 时海边的盐户,无论煮盐也好,晒盐也好,都需要固定的盐田,官方只需上门看下盐田大小,工具多少,就能评估大概的产量。 赵与芮的要求,按评估产量的七成收税。 即评估到年产一万斤,就按七千斤收税,让利于民。 每斤税为十文。 南宋盐税最高达到百分之八十,赵与芮每斤收十文,在历史各朝中算是比较高,但对比现在南宋是相当之低了。 按照成本来算,每斤盐成本五六文,加税十文,朝廷以后每卖一斤盐,也就是十六文左右。 原本官盐五六十文一斤的盐价,直接降到十六文,其余的钱,都是商人赚的。 这样的话,市场上的市盐肯定也要大大下降。 商人不需要卖一百多文才能赚钱,私盐卖五十文,我可以卖四十文,三十文,甚至二十文也能赚,有效打击私盐的生存。 户部尚书杜范当时听的就脸都绿了:“陛下这么一改,明年盐税收入,恐怕要腰斩?” 如果真的按赵与芮这么弄,杜范可以想像到,明年开始,盐价会大幅下降。 “为何会低?”赵与芮笑问。 杜范道,明年盐价肯定要大幅下降。 对啊,赵与芮道,盐价大幅下降,老百姓更会吃的起盐,明年盐的销售会上一个高峰,产量会增加,盐税恐怕不降反而要升。 这叫薄利多销。 南宋因为官盐价高,质量差,私盐横行,加上云南,还有西夏的低价盐入侵,官方的盐卖的其实相当不好,很多老百姓都吃不起,只能少量吃盐,官方产量也低。 赵与芮看起来打压了盐价,但老百姓如果都吃的起,食盐肯定要和清朝两淮似的供不应求,还能打压外面的进口盐。 杜范想想,好像官家说的有道理。 最后赵与芮道,明年当下令,所有盐中,不得夹杂沙土,谁敢卖夹杂沙土的盐,直接诛杀抄家。 赵与芮还要登记盐厂来拿盐的盐商资料信息,然后观察他们卖盐的盐价,如果有盐商妄想垄断抬价,还是卖高价盐,立刻划入官方黑名单,永远不能再拿到盐。 “朕要让老百姓,都吃的起盐,吃的了好盐。” “陛下圣明。”殿中诸人纷纷跪服。 皇帝明年要大力整顿茶盐市场,两浙这边,郭城璋配合全保长,率先实行,他们先要整顿官办盐厂,盐厂只制精盐和粗盐两种,并且以后不准夹土售卖。 给盐户以相应的待遇,按产量和质量定奖金,这样才能大力提升官盐品质和竞争力。 皇帝当天说了很多,大伙听着记着,感觉皇帝这次改制之后,无论朝廷盐税会增还是会减少,大宋百姓肯定能得到实惠。 —— 宝庆二年八月。 钱宏祖和杨公汶来到福州港码头。 这个月当地组织了五千户移民往大员去,现场是帆樯如云,旌旗蔽空,至少上千艘船在海上。 钱宏祖当官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船同时出海,好不壮观。 朝廷去年给福建三万户名额,到八月这批时,三万户移民已经完成。 完成之快,让钱宏祖和杨公汶也相当震惊。 整个移民都是全勇在负责,福建制置使司只是配合,购买所需物件。 当时钱宏祖在征新兵一万时都相当困难,还以为移民很难完成。 不料全勇居然在八月就完成了。 钱宏祖再次见识了朝廷宣传和发动的能力,这是两宋任何一个皇帝在位时都不能看到的。 皇帝对下面的掌控越来越强,钱宏祖认为地方上以后会越来越困难。 今年三月,福州锦衣卫完成设立,七月,整个福建各州府设立锦衣卫。 照这样的速度,明年就能设到各县。 随着锦衣卫的完善,朝廷对地方执行能力的监管也越来越强。 今年粮税还没有着落,铜钱打造倒是在全勇的指点下,有希望完成。 “哎哟。”这时杨公汶看着海面上出海的各种船,叫道:“移民的事终于完成了,下面可以搞粮税了吧。” “现在已经八月,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钱宏祖苦笑。 “有全指挥使支持,按他的做法,应该没啥问题。”杨公汶叹道:“只是希望-——” 希望不要起动乱才好。 两人等到移民完成,才开始征收粮税的事。 朝廷去年给他们两百万石指标,锦衣卫现在开始催促了。 之前没动手,因为他们购买物资什么,还是需要用到当地地主和商户。 现在移民完成,可以动手,整个的套路还是两江制置使赵范用的。 八月中旬,福建制置使司开始下公文,要求各地地主上报家中田亩数,朝廷要统一登记,按田征税。 公文一出,整个福建哗然,地主们纷纷大骂。 因为嘉定十六年和十七年间,朝廷统计过一次。 所以当时的建康府会有四百多万亩的数据。 这才宝庆二年,上次统计才过了两三年又统计,朝廷是不是有病啊。 但骂归骂,大伙还是得照做。 于此同时,福建各县府役吏也接到命令,下去各地,丈量百亩以上大小地主家的粮田,不得徇私。 这种类似的事北宋王安石干过一次,熙宁5年(1072年)王安石推行方田均税法,清丈土地正是核心内容:对各州县耕地进行清查丈量,核定各户占有土地的数量,按照地势、土质等条件将耕地分成五等,编制地籍簿册,确定不同等级耕地的课税额度。 由于当时北方人口多、土地隐瞒明显,因此重点清丈了开封、京东、河北、河东和陕西等5路的耕地。 当时朝廷在册是1.2亿,最终量到2.48亿,足足增加了1.26亿亩,翻了一倍还多,可见北宋隐瞒粮田有多严重。 而且仅北方五路就增加了1.26亿亩,可以想像全国有多少亩被隐藏了。 但王安石方田均税法得罪了太多人的利益,因此遭到豪强地主的强烈反对,最终在1085年废止,因此并未在全国推行。 当然,福建向来田少,隐藏的田地肯定不会有北方那么多。 公文发了没几天,福州府的役吏们也接到任务,开始按名册到各大地主家丈量。 制置使司要求,四人一组,不得徇私,十二月十日前完成。 福建知府衙门八曹之税曹主事李继文是福州当地人。 他原本只是知府衙门一个吏员。 宝庆二年初朝廷改制,府设六曹(户、礼、兵、刑、工、吏),每曹设主事,和副主事。 没多久,又加了商曹、税曹。 李继文因为之前表现不错,又得钱宏祖推荐,一跃成为税曹主事。 当时设定为正七品文官,一下子从吏员晋升为官。 当然,朝廷的这次改制,很多表现不错,配合朝廷的吏员都得到晋升。 李继文升官后,家中亲戚也鸡犬得道,好几个亲朋当了吏员。 因为赵与芮要在全国裁减六十万吏员,所以正分批,分省在慢慢消减。 裁减完后,当地军官家属优先为吏员。 李继文借着这机会,也安排了几个亲朋当了吏员。 公告刚出来没一天,有四个吏役来到李继文家里。 正是李继文的族人李琛,婆娘家亲戚吴广明,周得路,和另一个税曹副主事的亲戚袁奎。 四人刚进门就问李继文,这次怎么丈量? 其袁奎参与过嘉定十六年到十七年的统计。 他道:“福州淳熙间有户321284,粮田4263318亩,秋税米11356石。” “到嘉定十七年,粮田降为三百十二万亩,秋税米降为八万多石。” “依李主事看,这次咱们应该怎么做?” 李继文瞪着他,什么意思?你为何这么问? 袁奎左右看看,认为现场都是自己人,便小声道:“林大官人昨晚找上门,意思是——” 228.第228章 法不责众 林大官人就是福州大地主林远山。 林家是福州府第一大地主,最早走私私盐,有了积蓄后开始跑海贸,钱越赚越多,然后和很多地主一样,开始囤田,家里的田也越来越多。 嘉定年十年,林家是一万两千亩田,但到了现在,也就十年不到,林家已经拥有粮田两万八千亩,翻了一倍还多。 林远山听说又要量田征税,心中恼火,便找上袁奎,因为嘉定十七年,就是袁奎帮他丈量上报的。 他的意思,请袁奎上报五千亩,另外的两万三千亩,帮他掩瞒,做为回报,他愿意给袁奎两万三千贯会子。 即瞒报一亩,给一贯会子,当时袁奎听了就极为心动。 因为嘉定十七年时,朝廷会子和铜钱比例为三比一,有些地方甚至能达到3.5:1。 但自从今年朝廷大量回收旧会子,少量新发会子,会子价格开始小幅上涨。 目前市场上,已经达到2.5:1,百姓们也看到了会子在升值,开始认同会子。 林远山要给两万三千贯会子,接近一万贯铜钱,这可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换成以前,袁奎一个人敢私吞了,然后帮林远山隐瞒。 但赵与芮的套路和以前不一样,要求四个人一起上门,袁奎没办法,也知道另三人全是李继文的人,于是只能上门,向李继文汇报,希望把李继文也拉下水,大伙一起发财。 这次数目极大,接近一万贯铜钱,他们五个人都帮忙,除了下面保长什么还要少量打点下,每人还能分不少。 李继文一听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接着眼中闪过无尽的贪婪之色。 他以前也是个小役吏,每月月钱不到五贯。 借着朝廷改制,他才晋升七品官,才当了没几个月,就在上个月,他刚刚换了新房子,家中又没了余钱。 突然听到一下子可以收这么大笔,确实令人心动。 袁奎把李继文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暗笑,这家伙以前和老子一样是个吏役,哪有不喜欢钱的。 但朝廷七品官员月钱还是比较高,在职田和各种待遇加起来,一年估计得有两三百贯,约是七品武官的三分之二左右。 李继文是刚当七品官,要是再当几年,收入高了,估计未必敢做这事。 现在正是李继文缺钱的时候,袁奎估计李继文无法抗拒。 李继文内心很纠结的想了好一会,他一面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当了个七品官,应该恪守本份,千万不能贪墨,一面又想着能分近两千贯铜钱,相当于自己好几年的月钱,真是-——左右为难啊。 “李主事还在考虑什么?”袁奎沉声道:“从大宋立国到现在,朝廷平均每十年左右上报一次,粮田上报数,一次比一次少,大伙都是这么干的,也从来没见朝廷有什么异议,从上到下都是如此,全国亦是如此。” 李继文脸色涨的通红:“当今陛下上台之后,手段,可不一样。” “那又如何?全国都会这么干,大伙都在掩瞒,法不责众,朝廷办不了的。” “就是就是。”族亲李琛这时也道:“听说钱制府家中在台州也是大地主,钱制府也不可能有多少亩报多少亩,朝廷这么多勋贵宗室,谁会老实上报?” “皇帝若要抓人,先把这些人抓起来再说。” 吴广明又道:“我听说严主事有个亲戚,家中有田上千亩,打算只报两百亩,李主事,大伙都是这么干的。” 众人你一言我语,李继文终于被说动。 没错,全国都会这么干,我何必假正经? 万一钱制府也在瞒报,老子一本正经来,就是得罪钱制府? 法不责众嘛,皇帝不可能治天下人的罪。 皇帝也不可能把天下所有地主和官员都抓起来吧? 李继文基本代表了百分之九十的基层吏役们。 历代各大皇朝的粮田兼并能够成功,北宋初北方五路能掩瞒上亿亩田,这些吏役们的功劳可不小。 正是他们假公济私,和当地豪强地主相互勾结,一起欺上瞒下,所以朝廷很难得到真正的粮田数。 于是第二天,他们四人开始下乡,先召集各地保长,大保长,都保正等,然后安排逐个上门丈量。 丈量时,由他们四人负责,随同来的保长或大保长负责记录,有些保长大保长不认字的,就在边上看着,事后地主们都会给两石粮食,或几贯铜钱给保长大保长们,很多地主本身就是保长,大保长。 就这样,一个个数据开始汇集到福州府衙。 到八月底时,才实行了十几天,制置使钱宏祖就发现不对劲。 福州府治在闽县,这十几天闽县千亩以上的大地主被率先丈量,结果数据上来之后,和嘉定十六年上报的一比,居然足足降了五万多亩。 一般来说,普通百姓的田地可能变化比较大,生活不易时,会不得已经卖出田地,但大地主们的田,通常是一年比一年多,怎么可能越来越少的? 钱宏祖当然知道为什么,全勇就和他说过了,朝廷在两江都司这么干时,也是这样的结果。 他暗暗摇头,知道下面这些人和各地主豪强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以为朝廷不会认真办这事。 当年王相公(王安石)也算厉害了吧,清量北方五路粮田,后来还是不了了之,王安石下台后,朝廷再次丈量北方五路,粮田数一年比一年少,朝中有谁敢吭声。 “报,老爷。”就在这时,外面有家仆进来,原来是台州钱家老家有家信到了。 朝廷正在改制驿站,经过招标后,只有秦家愿意出钱开设顺风快递。 顺风快递还在筹建中,目前私人信件,朝廷还在送,但过了明年,就可能改由顺风快递。 钱宏祖打开信一看,家中堂弟问,两浙路要开始丈量土地了,让咱们上报,堂哥啊,咱们少报了很多,你身为朝廷一路主官,可得帮忙打声招呼。 “草”钱宏祖当时就爆了粗口。 全勇他们在两江的套路,他已经知道,更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 只是没想到家中也会少报。 他当即写了封回信,然后算算时间,福州到台州可不近,生怕两浙已经开搞:“快,请快驿司的人,以八百里加急,送至台州。” 地方快驿司现在归朝廷管,但目前地方官员也有部份管理权,所以钱宏祖还是能指挥的动。 等顺风快递出来后,快驿司不送私人信件,那钱宏祖也没办法了。 当天他召集了知府衙门和制置使司所有官员,开个短会。 郑重其事说了些话,他不敢明说,就是表示这次丈量朝廷很重视,下面的官吏千万不要徇私,更要劝说地主们老实上报,也不要掩瞒。 但两宋地方没有开会传统,开会的时候,很多官员都不在现场,问都是下乡丈量去了。 福州通判杨幕德从泉州调过来的,也算半个本地人。 杨幕德见钱宏祖有些着急,散会后找到钱宏祖。 他鬼头鬼脑左右看看,最后压低声音道:“钱制府,若是瞒报?朝廷会如何?” 钱宏祖沉默了会,也压低声音道:“定然重惩。” 他重重说了后面两个字,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但杨幕德又问:“朝廷如何知道瞒报?难不成是锦衣卫干这事?” 锦衣卫不是说好,不管其他事的吗? “茂治(杨幕德的字)应该知道福州现在有了锦衣卫,锦衣卫都头冯通说过,凡地方政\府执行朝廷公文得不得力,就归他们管。” 杨幕德不信了:“锦衣卫才几个人?冯通那里好像才二三十个人,他能量得了整个福州几百万亩田?” 朝廷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有吏役想认真办事,去地主家丈量。 地主家召集了上百佃户,看到有人上门就一顿打,役吏都被打的到处跑,根本没办法。 把状告到知府或知县那也没有,都是帮地主的。 就像明朝中后期,朝廷曾经想收地主们的田税,地主们能把朝廷办事的人打的抱头鼠窜,最后不了了之。 杨幕德显然认为,仅凭锦衣卫几十个人,不可能丈量得了福州几百万亩田,他们敢上门,地主们就能打死他们。 到时佃户们一哄而散,知府衙门只要说找不到事主,也不知道是谁打的,或者打人的已经跑了,这事就能不了了之。 以前全国都是这么干的。 钱宏祖见杨幕德还沉浸在以前的好日子,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有多可怕,他想到杨幕德平时也算尊敬自己,终于再次郑重其事道:“茂治可没参与这些事吧?” “茂治现在每年月钱近数百贯,一家四口,用之不尽,你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可千万别做错事。” 杨幕德这次终于变了脸色,感觉到钱宏祖的暗示。 原来也有当地主找上他,愿出多少钱,帮忙掩瞒粮田数。 杨幕德当时觉得钱不少,现在想想,自己年收入数百贯,为了几千贯做这种事,实在划不来。 杨幕德回去后,果断拒绝了这个地主,但表示自己不知情,也不参与这事,毕竟丈量的事,他不用亲自去。 他既不包庇,也不反对,反正当不知情。 229.第229章 陛下的法就是王法 之后的两个多月,福州甚至整个福建各地到处都在上报和丈量。 说来也奇怪,百分之九十的上报和丈量面积都是一模一样,特别是大户们。 只有少数自己上报的面积和丈量面积不同。 凡数据不同者,按以往惯例,都以丈量为准。 但古代量田和后世可不一样,往往实际亩数与丈量亩数差距比较大。 一般上等粮田,可能用尺子去量,差点的,地形不好的,可能用脚步走着量。 最难量的是福建的山田。 “闽郡多山田,素无亩角可计。乡例率计种子,或斗或升;每一斗种,大率系产钱十余文。” 福建有很多山田,也无法用尺子或走路去量,于是就算用了多少种子,来估算多少田亩数。 除了以种粮定顷亩外,各地乡俗还有以秧把、用工定顷亩,以钧、秤、杠等特殊计量单位定产量以纽计田亩等法,在南宋经界、计税租实践中曾广泛行用。 这些用秧把,用工来估算田亩数,简直就是毛估估了,所以实际田数,和上报田亩数肯定有差距,而且不会小。 时间一转眼到了宝庆元年十一月。 距离年底越来越近,经过近三个月的上报和丈量,整个福建各府州的田地数基本出来了。 钱宏祖所在的福州,在嘉定十七年汇总还有三百多万亩,这次直接变成两百六十万亩。 从淳熙孝宗年间到现在宝庆二年,也就过了四五十年的时间,福州粮田从四百多万降到两百多万,你说气不气人。 关键福州人口还越来越多了。 十一月初四,制置使司突然又下发公文,全省已经收上来了,要重新制做“砧基簿”,并且田产和房产分开。 砧基簿是两宋的产权证,全面记载了户主的田产、住宅面积,四至、来源等土地状况,内中还有地形图,由县府的经界所验收确定后,交给户主,另留一副本在县、府,或转运司。 两宋砧基簿不但是产权证据,还是朝廷征税课役的根据。 当出现田产和住宅交易时,双方都要带“砧基簿”到县府办理‘批凿’才行。 所以此时再想想北宋时,北方五路能瞒报一亿多亩,可以说地方官员肯定全部参与了。 如果不参与,相关数据不会写进“砧基簿”,那很多田可以算无主田。 之所以王安石能查出来原始数据,也只需要把“砧基簿”找出来就行。 赵与芮这招重制“砧基簿”非常狠毒,而且以后的“砧基簿”只列房产和商铺,没有粮田在里面。 粮田单独制做“大宋私田证”。 握草,这消息传出去,整个福建的大地主们惊呆了。 他们数据全部报完了,像林远山这种两万多亩只报五千亩,如果制到‘大宋私田证’里,那另外两万三千亩,以后就等于是无主田了? 这公文上午贴出来,当天晚上制置司全省各县,各府的仓库帐房全部离奇发生小火,原先的全省“砧基簿”存本被一把火烧光了。 第二天上午,大伙还关注着福州知府衙门发生大火的事。 一队甲兵约一百多人,浩浩荡荡来到林远山的田地里。 随行有四名当时帮他丈量的吏员李琛,吴广明,周得路,袁奎。 另有税部主事李继文。 李继文这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明白为什么带甲兵出来。 他不时扭头看身边的都头方铁山。 方铁山表情严肃,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两人出来前,李继文已经接到制置使的命令,一切,听福建都司安排,制置使司只需配合即可。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一大片粮田里,这里是福州最好的田地之一,眼前全是上等的粮田,一眼看去,最少好几千亩。 “方都头,咱们到这里是干什么的?”李继文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 方铁山看了他一眼,道:“去把这片的保长,大保长,都保正都叫来。” 李继文赶紧看了眼李琛,不一会,当地保长,大保长,都保正全来了。 方铁山拿出本帐薄,大声道:“我们最近观察了整个福州上报的私田四址,发现这片粮田三千多亩,居然是无主的。” “说来也奇怪,这田里势这么好,到底是谁种的?”方铁山回过头,笑吟吟的问李继文。 李继文表情极为难看,陪着笑道:“下——下官——也不知道啊--” 他其实官阶比这都头还大,但惊慌之下,有点语无伦次。 袁奎这时小声笑道:“会不会是当地百姓自发屯种,发掘的新田--” “那为何不上报?”方铁山猛的转过头,盯着当地都保正等人:“你们是当地保长大保长,既然有新田出现,为何不上报?” “啊——”几个保长大保长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说什么好。 方铁山身边一名副都头这时道:“管他新田旧田,既然没有上报,就是无主田,李主事。” “下官在。”李继文赶紧应了声。 “将这片田划归官田,收为官有。” “啊。”李继文差点一屁股吓的坐倒在地。 李琛等四人更是脸色难看到极致。 方铁山可不管他,当即带着人圈了好几千亩,表示这是无主田,收为官有。 还和部下道,咱们福建都司的武官们的在职田,都等着呢。 原来朝廷答应过给他们在职田,正准备年底兑现。 李继文等人惊恐失色,不知说什么好。 接着方铁山带人到处圈田,福州大量所谓的无主田被圈为官有。 大概两个时辰不到,正午时分,某田边远处一大波人匆匆跑过来。 李继文等人扭头看去,却是大地主林远山带着大量的家丁佃户过来了,将近两三百人,黑压压的一片,还挺吓人的。 “你们在干什么?为何在我田里?”林远山已经收到消息,朝廷借口把没有上报的田,全部当无主田,收为官有,这还得了,他立刻点齐人马赶过来。 方铁山冷笑,伱是谁? 林远山道,我是林远山,这片田就是我的。 方铁山一挥手,有人拿出林远山最近上报的田地数,方铁山当场念了起来:“林远山,自己上报田五千亩,其中闽县城北十里坡,两千三百亩上等田——” 方铁山念的时候,林远山脸色通红,又羞又怒。 念完之后,方铁山最后问:“林员外,我没念错的话,这边的田,可不是你的,你可没上报过。” 林远山脸红脖子粗,怒道:“我不小心报错了,这片田是我的。” 方铁山刷的一个脸色沉了下来,转身冷冷看向李琛等人:“林员外说报错了,几位丈量的时候,也丈量错了?” 四人呆若木鸡,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们好大的胆子。”方铁山勃然发作,厉声道:“朝廷再三严令,做事要认真,不得犯错,凡量错超过一百亩者,斩立决。” “林员外,这里一千多亩,都是你的?” 林远山大声道:“当然都是我的。” “啥?斩立决?”李继文等人脑子快都当机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制置使刚贴的公文,你们怕是没注意看是吧?”方铁山狞笑,挥手:“来人。” 身后众军士纷纷冲上,把四人全部按在当场。 铮,有人直接拔刀,就要砍人。 “啊。”李继文几乎吓尿,一脸不敢相信之色。 “我们没有量错。”就在一个军士挥起刀的时候,袁奎疯狂大叫。 那军士的长刀高高挥起,看向方铁山。 袁奎哭叫道:“没有量错,我们没有量错,林大官人确实只有五千亩田。” 另三人也纷纷点头,林大官人,只有五千亩田。 袁奎又道,你问保长大保长他们,就是五千亩。 边上几个保长大保长等人也疯狂点头,就是五千亩。 这会谁都不敢承认自己量错了。 林远山大怒,老子有“砧基簿”,别以为你们烧了衙门里的就有用,你们想合起伙来骗我? 方铁山道:“你把原来的“砧基簿”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错?” “林员外你对的话,这四人量错田,要砍头,他们四人没量错,林员外你就是无中生有,寻衅滋事--要重罚。” 林远山一听要重罚,哪肯啊,赶紧让人把砧基簿拿出来。 方铁山等他砧基簿拿到面前,不动声色看了眼袁奎:“你们去看看,到底是他对,还是你们对?” 袁奎眼中寒光一闪,突然一把夺过砧基簿,立刻叫道:“是假的,是假造的。” 哧啦哧啦,直接撕成粉碎,接着就拿起碎片往嘴里塞,李琛几个也赶紧冲上来往嘴里塞。 “握嫩尼娘哦。”林远山差点晕倒,再也忍不住,冲上来就骂,说这四个人收了他的钱,故意包庇。 袁奎则骂他胡说八道,陷害忠良。 双方还在争吵,方铁山大怒吼道:“别吵了,林员外你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你的田,那只能按你报上来的算。” “林员外你心里明白,你少报了这么多,到底是不是有意还是无意。” “天杀的,你们想明抢吗?大宋还有没有王法啦——给老子打--”林远山也疯了,突然指着袁奎等人大叫,他是想让人打袁奎他们的。 不料方铁山眼睛一亮,狞声道:“造反了,给老子——杀——” 他等到现在,就等林远山这句话,大宋有王法啊,陛下的法就是王法。 “杀。”现场一片喊杀声,上百军士弓弩,长枪,腰刀纷纷冲上。 现场顿时血流如注。 十一月初五,福州第一大地主,不满朝廷新政,鼓动佃户造反,被诛全家。 事后还查明,李继文,袁奎等官吏勾结,帮忙掩瞒,全部诛斩,没收家产,参与的保长,大保长,都保正等,有的被诛斩,有的被免,重新任换。 朝廷为证明林远山隐瞒了大量的田地,还专门召集他家所有佃户和家仆,谁第一个举报实数,赏一百亩田,一千贯钱。 现场疯狂表态,他家管家抢先一步,报出林远山家中所有田地,得到朝廷奖励一百亩田,加一千贯钱。 从这以后,一场举报自家老爷家中有多少田的活动,浩浩荡荡的在福建开始了。 230.第230章 对蒙金等野蛮民族,要用爱去感 十一月中旬开始,到次年三月,几个月的时间里,朝廷在福建调动兵马,以雷霆手段一口气诛杀了六名大地主,和四十八名相关官员和役役。 其中六大地主全家被诛,官员中有两个被诛三族。 这消息震惊福建的同时,更是震动了整个大宋,甚至连金朝和大理等国听到,都纷纷感觉不可思议。 两宋以来,老赵家对读书人和地主阶级都是比较客气的,因为很多地主就士绅官员。 这其实就是一个合理的循环,读书人当了个官后,就有钱有权有机会可以圈地,让子孙后代成为地主,同样,有钱的地主可以培养子孙当官,然后继续凭权钱来圈地。 地主和士绅官员,基本就是一家人。 两宋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老赵家的历任皇帝,除了太祖和太宗,其他皇帝几乎没有谁这么干过。 太祖和太宗时期被杀过一些官员,但那会刚立国,很多人没参与过科举,有些留有名字,是文官还是武官也不能确实。 历史上唯一能确定的是太祖朝的褚德臻是文官。 当时记载:“国子博士,知荣州褚德臻与判官郑蒙共盗官银,德臻杖死,蒙决杖配流。” 这家伙是国子监的教授,确定是文官。 真宗之后,赵家人几乎就不怎么拿文人开刀了,一直到北宋灭亡,终于杀了个文官。 号称两宋唯一被皇帝杀的文官就是张邦昌,这家伙是倒霉蛋,靖康之变后被金人选为皇帝,他也是受胁迫上位的,并且不敢南面称朕,只在东面接受百官礼,等金人一走,他也识趣的立刻脱下皇袍,最后还是赵构弄死,按说这种放明朝足以诛九族了,构哥儿很义气,连他家人都没牵连,没办法,两宋皇帝不干这事。 另一个韩侘胄是史弥远以皇帝的名义矫诏杀的,和皇帝其实无关,宁宗在他死后才知道被史弥远杀了。 老赵家杀文官都这么少,至于诛三族,诛九族这种事,呸,我老赵家斯文人,决不会和老朱和朱棣父子一样素质低下的。 但现在一切都被赵与芮改变了。 赵与芮夺权之初,只杀了一个李知孝,对大权臣史弥远一系几乎没有动刀,这让大伙还以为新皇帝也是个软柿子。 没想到狠起来真是禽兽不如,直接在福建诛了两位官员三族,抄没四十八名官、吏、役的家产。 消息传出,立刻引起天下轰动。 但赵与芮其实是有选择性的诛杀地主和官员,他主要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杀人夺田,而是想杀鸡儆猴,为后面量田和收税做准备,减少阻力。 此次杀的官吏,大部份是平时民声口碑不怎么好的人,而且身后没有大靠山。 被杀的地主也是如此。 其他的地主和官员,处置方式就就婉转很多。 像泉州通判当时也帮忙一名地主隐瞒,朝廷对该地主罚钱五千贯,罚粮两万石,再罚没五百亩田。 通判被钱宏祖面谈,训勉,罚了两个月月钱,并降职任用。 赵与芮这次的量田,主要还是为了整治地主和县州的吏员,并借这件事,逐步完成他减少吏员数的计划。 经过赵与芮的雷霆手段,从宝庆三年三月开始,福建各路地主和官吏役们都老老实实,无人还敢反抗。 钱宏祖借着这机会,全省罚粮加粮税,终于勉强够到朝廷给他的两百万石目标,不过还是到次年才算完成。 经过近半年的整顿之后,福建粮田数也终于清理出来,总数为一千两百万亩。 这数据和明朝时相差不多,和宋初九百多万比,多出两百多万。 福建的田来去不大,因为山多,福建可耕地不多,所以不会像当初北方五路一样,会差距上亿亩,翻了一倍还多。 福建上四州没啥田,粮田基本集中在下四州,特别是福州附近。 福州是掩瞒田地最多的州府。 这会福建上四州产量低,田也少,下四州产量高,田也多。 平均亩产量在1.8石左右,低于两浙和江南。 按正常产量评估,年产粮石两千一百六十万石。 南宋原来的两税为夏税为秋税,前面说过,夏税可以是钱,绢,绸等,秋税是粮。 之前江南包括两浙等地是亩三斗左右。 江南等地产量高,平均三石产量,亩税也就是一成。 除了江南,其他地方是七升到一斗。 这个税还是比较低的,所以像福建这种都征不到多少税。 你就算亩一斗来计,整个福建以现在一千两万亩田来征税,秋税有一百二十万石。 赵与芮登基前,福建全省粮税才五十万石,还经常拖欠。 现在这么一弄,秋税已经翻了一倍多,对朝廷意义重大,对地方衙门也是好事。 有人倒霉就会有人得意。 赵与芮拼命打击压迫地主和官吏,肯定要有人支持他才行。 而此次朝廷在福建没收查抄了大量所谓的无主田,正好分赐给福建都司武官的在职田,分完之后还有多余成为官田,可提供给民间无田百姓租种。 同时为了进一步拉拢武官和军士,并配合赵与芮在全国裁减二十万吏役。 借这次量田的机会,福建以包庇为名,把各县府役吏和保长等被杀被开除了占了七成以上,然后下令,当地役吏中的五分之一,都必须是都司武官家属,甚至军士家属中选任,其余的大部份,可以从地方上选任(并且主要集中在工匠家属、普通小商人家属、没有获取功名的普通读书人等)并明确表示,不能世袭。 这样地方吏役的构成比以前复杂了很多。 以前两宋吏役基本世袭,并且绝大部份都是官绅和地主家出身。 现在赵与芮治下的吏役由武官家属或亲戚,文官家属或亲戚,工匠家属或亲戚,普通小商人家属或亲戚,没有功名的读书人,甚到普通百姓等各种成分构成。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成份组在一起,很难再在基层同心协力的做些欺上瞒下的事。 而且赵与芮的屠刀,也深深的警示了他们。 赵与芮认为管理官员和吏役很简单,每年在各省各府,找几家干的不好的杀杀头,年年保持,下面的人一定会好好干事。 有人要说了,老朱也杀的狠啊,还是禁不住。 老朱宣传不得力啊,监督制度也缺欠。 小赵的宣传和监督制度肯定要超过老朱的。 当然,除了官吏之外,下面的保长们也得改。 原先古代这些保长和大保长等,都各村田产最多的担任。 赵与芮一改常态,从保长起,改为村中田最少的人轮流担任,三年一期,三年期到后,全保百姓同意其继续担任,就可以继续干,最高连干三期。 而且以前保长什么都没有工钱的。 现在保长每年供粮五石,说实话不多,还不够一个人吃一年的,但也算有了工钱。 供粮还有个前提,即本保如期完成朝廷夏秋两税,可得粮五石。 就在朝廷于福建大力推广新政,量田换役的同时,赵与芮大杀文官和地主的行为与残忍,引起京师很多勋贵、文官和地主的不满。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福建之后,很快全国都会这么干。 这和当年王安石在北方五路是一模一样。 王安石在北方五路弄出一亿多新田,但事后还是遭天下地主和官绅的反对,此事不了了之。 皇帝现在还想这么干,当然不能放任他。 宝庆三年初,京师以袁韶、陈韡、王迈等为首的文官员开始窜连。 袁韶在赵与芮登基前,曾任临安府尹(相当于临安知府,一把手),他在这位置上干了近十年,擅于处理复杂案件,平反很多冤假错案,百姓称他作“佛子”。 后来赵与芮掌权后,把全国各路,各府的主要一把手基本换了个遍,自然没他什么事了。 历史上这会袁韶已经做到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同知枢密院事(相当于枢密院副使),已经进入班子成员了。 但现在当然没他什么份,他被提前奉祠宫观,等于被置闲起来,而且皇帝好像还有取消奉祠的意思,他现在是相当危险。 陈韡在贾涉死后,由史弥远面试认同,然后短暂担任过淮东制置使,但没干下去,压不住李全等军头,后来回京奉祠华州云台观,赵与芮掌权后,和历史上差不多,被人推荐为淮东提点刑狱,然后赵与芮改制,这些乱七八糟的并到制置使司各部门,他又回京任工部郎中。 王迈是南宋有名的诗人,中进士后被授潭州观察推官,他名声不错,有廉谨靖恭之称,据说以爱人为主,诚信不欺,抚民以仁,算是个好官,但他对皇帝动不动诛三族,杀文官相当不满。 这些官员有两个特点,一部份是以前都和史弥远有接触,一部份都以正直仁义为主,后面那部份官员你不能说他们坏。 大部份都很有才学,而且为官清正仁义。 但他们和明朝的儒学大师刘宗周有点类似。 刘宗周何许人啦?看过明镜另一本明末小说是知道的,就是崇祯皇帝让汤若望打造火炮几百门准备对付后金,刘宗周强烈反对,说是有伤天和,对后金这种野蛮民族,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爱去感化他们,才能展现我们大明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风采。 结果崇祯没办法,从几百门减到十几门,只能从了刘宗周。 他后来驻守杭州,杭州失守后,他又绝食而亡,很有骨气。 那这种人你说他是好是坏?伱是皇帝对这种人怎么办? 现在这种人和袁韶他们,已经对皇帝大杀文官和地主表现出相当的不满。 我大宋礼仪之邦,天朝上国,怎么动不动杀杀杀?不就是犯了点小错误啊,少量几亩田吗?收了点小钱吗?不是应该以爱去感化他们吗? 加上刘宗周的原话,不是和本书无关,因为宋明很多文官都有这种思想:“臣闻用兵之道,太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下此非所论矣。”“今日不待人而恃器,国威所以愈顿也。”“火器终无益于成败之数。”“放还本国,以永绝异端之根。” 刘宗周说用火器是异端,没武德,没有汤武时代的仁义,不许崇祯打造。 231.第231章 请父汗,联金灭宋 宝庆三年,临安城内外暗流涌动。 但咱们还是要先把时间拉到宝庆二年。 八月拖雷带着兵马从临兆到黄河九渡,九月,成吉思汗亲率大兵通过沙漠到了黄河九渡。 因渡口较小,十数万大军过了整整大半个月才全部通过。 九月底,成吉思汗在应理县外三十里扎营,同时下令射书让应理县降。 西夏应理县守将直接射杀信使,成吉思汗大怒。 但当天他们到时已经快天黑,他只能先安排休息,并令次日,由麾下名将,四杰之一博尔术明日强攻,鸡犬不留。 成吉思汗的营帐刚刚搭起来,正召集部下们议事,外面通传,四王子拖雷带兵马回来了,求见大汗。 成吉思汗顿时愣了下。 拖雷去追牛马羊,如果成功了,肯定是先回西凉府武威城,不可能这么快追上他们。 除非拖雷只带了几个亲随先过来。 “回来多少兵马?”就在这时,成吉思汗右侧窝阔台突然问。 那人回道,约七八百骑。 成吉思汗脸色再变。 窝阔台有些幸灾乐祸的再问:“有多少牛马羊?” 这话就是故意的了,拖雷就算追回来,也不可能带着牛马羊跟到这里,这是摆明提醒大伙,拖雷应该是失败了。 那人又道,好像不见牛马羊。 大帐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拖雷这时虽然年青,但也是蒙军共认的帅将,能力不可谓不强。 原以为带一千骑精锐必然能成功追回牛羊,现在看这模样,不但失败了,还损失惨重。 一千精锐出去,只回来七八百,而且想办的事没有成功,这对此时处于上升期,几乎战无不克的蒙军来说,绝对算是损失惨重。 “招他进来。”成吉思汗黑着脸道。 不一会,拖雷带着奥屯世英和塔察儿两员大将步入大营。 大营里的蒙古勋贵们都在看着他们,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比较震惊,有人似乎不敢相信,特别看到奥屯世英身上还有血迹,一脸灰败的表情,更加认定,他们追击的事失败了。 “拜见父汗。”拖雷无奈的跪拜,等起身后,立马就说了起来。 他飞快简要说了下和宋军的战斗,最后道:“孩儿从未见过这股宋军,他们装备精良,士气旺盛,纪律严明,死战不退,任我们暴风骤雨似的箭矢射过去,所有人像木桩似的不动如山,孩儿认为,如果宋军举国都是这样的兵马,咱们应该联金灭宋,先打宋人。” 轰,现场简直炸锅了。 大营里差点沸腾起来,蒙金是世仇死仇不说,成吉思汗联宋灭金的战略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确定,灭西夏就是除了报得西夏不守信,也是在西路打下基地,以后西路军可以从西夏出发,拥有固定的后勤补给。 拖雷今天刚到就说要改变既定国策,联金灭宋,简直匪夷所思。 此时大营里一片喧哗,蒙古贵族都在交手接耳。 成吉思汗寒着脸,脑子里还在想拖雷说的话。 拖雷是他儿子,他当然了解,拖雷不会说谎,绝不会因为战败失策,而找借口。 虽然一千蒙军打两千宋军,打成这样不能算失败,可没有成功,就是失败。 宋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强了?但成吉思汗真是不相信,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宋军。 成吉思汗还没说话,边上又有人大笑:“四弟可是我们草原上的雄狮,第一次和宋军交战就被打寒了胆吗?” “我听闻宋军连金人都不如,大片山河被金人随意的践踏,如按四弟所说,金人岂可能是宋人的对手?” 拖雷立刻反击道:“宋人新皇帝以兵变上位,重用乔行简、崔与之等名臣,还悄悄打下临兆和凤翔,又与西夏人结盟,交易战马,种种表现来看,宋人皇帝绝对不是以前的软骨头,孩儿断定,宋人将来,必要北伐。” “我蒙古与宋人,将来迟早一战,如果先灭金而再打宋,就给了宋人足够的时间。” “赵与芮登基才两三年,宋军就已经进步如此,再给他多几年还得了?” 大营里再次喧哗起来,大伙相互交头接耳。 但不管拖雷说的如何天花乱坠,现场几乎所有人都不把宋人当回事。 窝阔台又道:“你没带重骑,仅带着轻骑硬冲宋军步阵,这可不是我四弟的风格?” “如果你能游而射之,不用几天,就能灭了这股宋军,四弟为何舍长而取短?” 这是当面讽刺拖雷战术不对,打的稀烂。 刷,拖雷满脸通红,只能争辩道:“当时宋军已经摆开大阵,我以为——”我以为宋军是屎,能一击就溃。 不过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既然打输了,就不用找借口。 他马上改口:“是我指挥的错,请父汗责罚。” 扑通,直接跪下。 成吉思汗扭头看了下耶律楚材,耶律楚材脸上也似乎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两人互相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不信之色。 无论宋军的强大和拖雷的指挥失误,都让人震惊。 成吉思汗正要说话。 “报。”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突然大叫。 接着又汇报,西夏军应理县守将,刚刚带了股骑兵突然杀了出来,蒙军准备不及,被射杀好多人,然后他们又扭头跑回城里了。 握草,大帐里顿时各种问候西夏守将家中母系的声音。 成吉思汗勃然大怒,原本准备明天攻城的,他立刻叫了博尔术现在就打。 博尔术二话不说,当即出了营帐点齐兵马攻城。 成吉思汗这时挥挥手,营帐里的陆续出去,很多人要去看攻城。 拖雷也不出声,等人陆续离开后,营帐里只余成吉思汗、窝阔台和耶律楚材三人。 他再次上前,大声道:“父汗,这股宋军真的不一样。” “宋人新皇帝登基才两年不到,就练出如此精兵,如果再让他经营几年,宋人,将是我蒙古第一大敌。” “求父汗三思,先攻灭宋人。” “四弟你知不知道伱在说什么?”窝阔台大怒道:“不灭金夏,如何攻宋?” 窝阔台非常愤怒,拖雷为了掩盖自己的战败,故意夸大其辞把宋军说的如此厉害,明显有混淆视线,为他自己开脱之意。 拖雷立刻道:“临兆和凤翔都已经归宋,直接可以攻宋,然后破大散关,而进川。” “另与金谈和,逼其攻宋,金宋是世仇,必然答应。”拖雷道。 耶律楚材则道:“完颜守绪即位后,致力和宋联盟,派兵到光州到处张贴公告,表态不再南侵,怕是极难。” 拖雷表情着急:“那就先不管金人,先攻宋人。” “谎缪。”窝阔台冷笑,还号称我大蒙名将,这话也说的出口。 看拖雷比较着急的模样,成吉思汗终于开口:“朕听闻,宋人四川距离京师很远,当地军政钱粮基本都是自治?” “确实如此。”耶律楚材道:“宋人从京师传出来的信,要两个月才能到成都。” 成吉思汗缓缓道:“宋人皇帝登基才两年不到,以宋人对地方的掌控,恐怕很难影响到地方军头们。” “崔与之是宋人名臣,颇有能力,朕观川军所变,应该是崔与之带来的。” 成吉思汗的意思是,你别大惊小怪,宋军不可能全国都是这样,只可能是崔与之到了四川后,练出来的新军。 耶律楚材和窝阔台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大汗说的话。 “而且,你这次只带轻骑,又战术不对,判敌失误,下次再遇这股宋军,我相信我的孩儿定能能一战灭了他们。” “那是当然。”拖雷傲然道,这次是大意了,下次不可能再这么打。 但这下他又突然没话说,因为父汗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宋人皇帝距离四川这么远,怎么可能影响到四川?他岂能在临安帮四川练兵? 很可能是崔与之来后宋军变的厉害。 崔与之之名,在蒙古和金国中还是相当重量。 崔与之在两淮,金国不敢南下,崔与之到四川,四川也无啥战事。 现在崔与之又回到四川,肯定在练兵屯粮,宋军实力有所上升,也是正常。 但这崔与之能力比较强,确实讨厌。 “崔与之多大了?”成吉思汗突然问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想都没想:“今年应该有六十八岁了。” 成吉思汗愣了下,长叹道:“比朕还大三岁呢。” 他赞赏似的看了眼耶律楚材,耶律楚材简直就是他的百宝典,想问什么都可以得到答案。 成吉思汗这时声音也响亮起来:“不过我儿说的宋军这么厉害,咱们还得重视起来。” “-——着令孛鲁,南下攻灭山东各军头,先占据山东,试谋两淮。” 时木华黎儿子孛鲁,正在山东北方,成吉思汗嘴上没把宋人当回事,心中还是比较警惕,立刻下令孛鲁起兵攻山东,征服山东军头,然后试探两淮宋军,为将来攻宋做准备,就算不攻宋,也要给宋人制造压力。 成吉思汗的决定让拖雷比较高兴,窝阔台心中很不爽,更加感觉到父汗对四弟的宠爱。 当天蒙军并没有攻下应理县,第二天继续攻,不料小小的应理反抗激烈,连续数天没有打下来。 原来历史已经被孟瑛他们改变,上次宋使来夏,让李德旺多散金银,鼓动军心,据城死守,李德旺没舍得银钱,还在犹豫。 但七月,成吉思汗还在西凉府时,李德旺和历史上一样惊忧而死。 他的侄子南平王李睍继位,立刻采用宋使的建议,先大散金银,然后将各城主要守将家人迁往中兴府,不许投降,投降就斩家人。 西夏军不得已,每城死守。 十月初,连攻了七天之后,应理县终破。 蒙军再次屠城,一个不留。 十一月,成吉思汗亲率大兵靠近灵州,数天后,东路军也来前来灵州和其汇合。 232.第232章 宋人,能借道否? 蒙军这次为了灭国而来,先逐步清除灵州和中兴府四周诸城,他们分兵先破盐州(定边)然后开始屠杀。 “以大兵久驻盐川州,四面搜杀遗民。民至穿凿土石避之,免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数千里几成赤地(《西夏书事·卷四十二》)。” 这段话说:蒙古人攻克了陕西定边之后,先屠城,接着还派出军队到乡间去搜杀百姓。百姓被迫挖洞躲藏,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两个能够活下来。整个定边地区白骨蔽野,几乎全都变成了一片荒地。 十一月中旬,蒙军开始攻打灵州。 原历史上,李睍集合了西夏举国之兵,号称三十万(实际应该没这么多,因为中兴府最后投降时,全城也就二十万人左右。)在老将嵬名令公的带领下在灵州城外和蒙军决死,据说西夏国内,所有能拿刀枪的都上阵了,基本是小到十四五岁,老到四五十岁,举国抗敌。 波斯史学家拉施德记述说:战斗之激烈,是蒙古人作战史上少见的。 而且因为出城野战,最后惨败,败兵来不及进城,灵州被蒙军攻克,至此,整个西夏就余下首都中兴府一座孤城。 同样,因为历史改变,李睍采取宋使建议,避免与蒙军野战,分兵死守灵州和中兴府。 这个小小的改变,让蒙古人吃尽了苦头。 原本蒙军轻易在野外打败西夏军,然后占据灵州,接着军中暴发瘟疫,是耶律楚材在灵州中收集了中药,最后救治了上万名蒙军。 当时蒙军进城后,到处搜抢金银珠宝和女人,只有耶律楚材在找中药和书籍,让很多人耻笑,后来才知道耶律楚材的先见之明。 接着蒙军围攻中兴府超过大半年,才逼降西夏。 而这次,因为西夏军放弃野战,据城死守,仅灵州城就让蒙军久攻不破。 十二月,军中突起瘟疫,蒙军上万人病倒,四杰之一的博尔术病死在军中,让成吉思汗痛失心腹大将。 耶律楚材立刻派人前往西凉府寻求中药,等回来时,蒙军已经死亡数千,比这么多天攻城死的人还多,成吉思汗越发的愤怒,心中下定决心,破城之后,定要屠灭灵州。 时间很快进入宝庆三年元月。 蒙军围攻灵州数月未果,伤亡惨重,军中多有怨言。 所以只要避免和蒙军野战,一般的大城,蒙军很难攻破。 中兴府在历史上就没有被攻破,坚守大半年后,只是最后弹尽粮绝,被逼投降。 进入到宝庆三年(1227年)的春天,原本蒙军已经攻克灵州,正在围攻中兴府,成吉思汗留窝阔台和拖雷等继续围攻中兴府,他亲率兵马渡黄河,攻积石州,进入金境。二月,破临洮府。三月,破洮、河、西宁三州,在凤翔以西到处掠夺,攻击金兵。 但这次灵州都没有被攻破,成吉思汗原本还打算到临兆境内看看凤翔宋军,都没有空。 蒙军继续围攻灵州,但军中已经有退兵的心思。 灵州久攻不破,还起了瘟疫,虽然被压制,但蒙军损失惨重,比历史上损失的人马还多。 但蒙军也有办法,三月,成吉思汗从西凉府招来投降西夏军。 让西夏军在灵州城西面攻城,号召他们一边往前,一面招降城上西夏军,敢后退则,全部射杀。 同时将西凉府西夏百姓也驱赶过来,专门帮忙攻城,驱百姓在前。 灵州夏军看到自己百姓在前,军心闪动。 又有自己人攻城,心神震荡。 三月底,灵州坚守了四个月后终于被破。 但攻打灵州,蒙军比历史上还多死了数千人马。 成吉思汗屠尽灵州城近二十万军民泻恨,率蒙军团团包围中兴府。 西夏继续死守。 四月贤相高良惠带病指挥守城,积劳而死。 五月,成吉思汗自隆德州至六盘山避暑,同时派遣使者察罕去中兴府劝降,被拒。 五月中旬,成吉思汗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正漫步在六盘山附近。 这匹白马还是西凉府投降后献上的千里马,非常雄武,成吉思汗一眼就喜欢上了。 原本的历史上,他也是这个时候到六盘山避暑。 但那会他是亲率兵马,横扫金境之后,占据了这里。 这次因为知道宋人已坚壁清野,而攻打灵州又多耗了时间,成吉思汗也没带兵在四周横扫,直接就进来了。 进来之后,成吉思汗也是满脸黑线。 从隆德州到六盘山,一路上都看不到什么人烟,宋人坚壁清野之招,让成吉思汗也看了头痛。 “宋人几时攻取的凤翔?”成吉思汗这时边走边问身边拖雷。 这次进来避暑,除了耶律楚材,他只带了最喜欢的四子拖雷,这又让窝阔台忌恨无比。 拖雷小心翼翼的上前,沉声道:“两年前(宝庆元年)元月宋人皇帝兵变夺权,六月就攻取了凤翔。” 成吉思汗脸色不变,想了想:“依长胡子言,临安到四川通信都要两个月,如何会这么快?” 耶律楚材立刻道:“赵与芮夺权后,立刻调崔与之到四川来,当时崔与之还在广州。” “宋人从临安传信到广州就要一两个月,再从广州去四川,又要近一个月。” “崔与之再整顿兵马攻凤翔,时间非常紧迫,可能崔与之没到之前,宋人四川守将,已经有攻凤翔之意。” “金人如此不堪,凤翔被一攻即破?”成吉思汗有些不信。 “金人已经腐烂到骨子里,不值一提。”拖雷傲然道,然后发现自己态度不对,表情立刻又谦逊起来。 “凤翔以东呢?”成吉思汗再问。 “金兵狂退百里,主要力量已经退到潼关以东,其余各府,和宋人一样坚壁清野,乡村的百姓全都迁进大城,野外乡间,几乎看不到一个人。” “。。”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表情古怪,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为何金人和宋人好像做一样的事?到底在防谁? 你说宋人怕金人来攻,坚壁清野是正常的,你金人也在坚壁清野,这又是什么鬼? 但宋金是世仇,这是毫无疑问的。 宋人早就坚壁清野,也不知道蒙军去年会来打西夏,所以成吉思汗并不认为宋人是在防蒙古。 但金人这操作就有点迷了。 当天到了六盘山后,成吉思汗找了个荫凉地方扎营(萨里川),接着叫来耶律楚材,让他派人去凤翔,请宋人过来议事。 成吉思汗想看看宋人对金的态度。 这边距离凤翔也不远,两天后,使者回来,说宋人要去成都问制置使崔与之,让成吉思汗稍等。 成吉思汗觉得正常,这种事,肯定要得到上官同意。 凤翔距离成都可不远,成吉思汗一直等到六月,宋使还没来,前面传来消息,六月中兴府地震,也产生了瘟疫,李睍不得已,只能请降,并请求宽限一个月,同时愿意上贡王妃。 这会蒙军也已经没什么力气,应理,灵州连续两次强攻死伤无数,于是成吉思汗也同意了。 六月下旬,西夏中兴府。 皇帝李睍脸色苍白的站在城门前,他身前不远处,另站着一个身穿淡红长裙的绝美女人。 这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之一,西夏王妃罗氏。 罗氏是南院宣微使罗世昌女儿,生的天香国色,号称西夏第一美人儿。 李睍原本准备据城死守,迫使蒙军退兵。 但六月突然地震,接着又产生瘟疫,为了百姓生存,李睍只得想办法请降,拖延时间。 此时他的脑海里,不由回想着宋使孟璋的话。 据先皇李德旺说,宋使孟璋临走前,建议他们先战再求和。 最好要在顶不住的时候,求和遣女。 又言,成吉思汗最喜欢玩弄敌人的女人,这让他有征服的快感。 到时,派遣你们的女人,如此如此?孟璋一番面授。 宋人真是阴险,还礼仪之邦,当时李睍听到就感觉不可思议,而且简直下流无耻。 但现在想想,大夏形势,已经真的到了这个地步。 罗氏性格刚烈,是他女人中最为勇敢的一个,这段时间守城,罗氏都拿弓上城助战,从而鼓励将士。 “孟兰。”李睍想到这里,忍不住上前搂住罗氏。 两夫妻重重搂在一起,俱是泪如雨下。 “陛下莫要伤心,臣妾为了我大夏子民,这是臣妾应该做的。”罗氏安慰李睍,眼神坚定无比。 此去蒙古,十死无生,罗氏知道自己要死,但为了大夏百姓,这又算得了什么? 蒙人到处屠城,大夏百姓死伤几十万,罗氏对蒙古人的恨,用整条黄河的水都洗涮不清。 离开中兴府后,罗氏被送往六盘山。 七月初,罗氏来到六盘山。 就在她来六盘山之前,宋使郭正孙刚刚离开。 成吉思汗在不久前,终于见到宋使凤翔知府郭正孙。 郭正孙一反常态,态度谄媚,曲意奉承,说话低声下气,这让现场蒙古贵族和拖雷等人俱大跌眼镜,内心更看不起宋人。 席间说到金国,郭正孙简直义愤填膺,怒不可竭,再三请求向蒙借兵,要攻打潼关。 现场当时一片笑声,大伙都被宋人逗乐了。 成吉思汗很是满意宋使态度,试探的问,如果将来我们伐金,能借道否? 233.第233章 惨死的铁木真 郭正孙眼睛一亮,但表情有点为难,然后道,这事,得禀告我国陛下,我们是做不了主的。 成吉思汗看在眼里,默默的点头。 郭正孙临走前,成吉思汗令耶律楚材给予大量金银珠宝,郭正孙全盘接受,笑的合不拢嘴。 成吉思汗得知,当即认为,凤翔将来,必然可以一攻而下。 罗氏来后,成吉思汗又是眼前一亮,果然是个大美人。 他向来认为,男人除了能骑马征战天下,更要骑伏敌人的女人。 成吉思汗当天就睡了罗氏,罗氏也是曲意迎合,让他好不快活。 有天晚上,成吉思汗继续睡罗氏。 突然营帐中传来一声惨叫,等卫士冲进去,只见罗氏满嘴是血,状若疯狂:“恶贼铁木真,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杀了她,杀了她——”可怜成吉思汗一代枭雄,这会捂着腿间惨叫连连,两句话没说完,扑通,晕倒在地。 众卫士一涌而上,扑哧扑哧,将罗氏砍成一堆肉泥。 这么重的伤势即便在后世,如果求治不及,也得送命。 军中医士显然没有办法,成吉思汗病情越来越重。 他先招来窝阔台、拖雷和诸营中贵族大将,道:“我寿已将终,赖天人之助,为汝等建一大国。自国之中心,达于诸方边极之地,皆有一年行程。汝等如欲长保此国,必同心御敌。大位必有一人继承,我死之后,应奉窝阔台为主,不得违背我命。” 立下了窝阔台为大汗的遗言,四周莫敢不从。 拖雷更是当众表示:他愿意辅佐窝阔台,在他沉睡的时候唤醒他,愿意为窝阔台而战,提醒他关注自己的责任。 接着成吉思汗又划分了地盘和兵马,这让现场很多人大为震惊。 在土地的分配上,术赤系分到的土地最多,察合台系分到的土地仅此第二,托雷将继承父亲在斡难和怯绿连的斡朵儿、牧地和军队,地盘不多(是蒙古人发家祖地),但军队最多,成吉思汗麾下最精锐的军队共有一百多个千户,十九万人,其中九十六个千户队归拖雷,接近一半精锐都归拖雷。 他把这么多兵马给拖雷,除了最喜爱这个儿子,更是认可拖雷的军事能力是最强的。 他更是让拖雷实行‘监国’之职。 因为蒙古人原本有‘“幼子守灶”的制度。即:哥哥们各分家立户,剩下幼子来继承父亲的财产和地位’。 可成吉思汗既没有以传统的幼子继承制,也没有采用中原常见的嫡长子继承制,而是采取了有明主色彩的部落会议选举制度。 他们还要进行一场选举,来确定真正名义上的大汗。 拖雷暂时监国,等蒙古各地的贵族回来,进行选举,再把大权交给新的大汗。 也就是说,现在拖雷是蒙军中最有实权的。 这拖雷但凡心狠一点,有些想法,这是很好弄死窝阔台夺权的机会。 成吉思汗又道,土地不够可以自行扩展,但是不可以内部抢夺,有实力可以从外面拓展,内部争斗只会让蒙古闹得四分五裂,打的头破血流。 众人纷纷表态不会内斗。 当天一番吩咐之后,成吉思汗已经如日暮西山,脸色苍白说话无力。 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攻灭世仇金国,可惜天不从愿。 想到拖雷之前要说联金灭宋的事,成吉思汗还是非常在意。 “你——们,过来——”成吉思汗最后伸手,向拖雷和窝阔台。 两个儿子哭着跪在成吉思汗面前。 成吉思汗左手握着窝阔台的手,右手握着拖雷的手。 “汉人有句话,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两兄弟哭着不停的点头。 “联宋伐金,朕之心愿——” “拖雷,你能明白吗--” “父汗放心,孩儿知道——孩儿错了——”拖雷痛哭失声,答应成吉思汗,一定联宋伐金,先灭金国。 成吉思汗看拖雷回应,终于脸露满意之色,此时他深深看了眼两兄弟,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弊,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 这是他临死前最后定下联宋灭金,借道伐金的话。 说完后成吉思汗道,等他死后,秘不发丧,等西夏投降,尽屠之。 一代天骄饮恨六盘山下。 成吉思汗死后,蒙军秘不发丧,但等了一个月,李睍还是不降。 因为李睍估计罗氏已经咬死成吉思汗了,在等蒙军退兵。 蒙军中很多贵族都想退兵,回去重新选大汗,窝阔台也想退兵,迫不及待回去登大汗位。 而且拖雷手握九十六个千户队,精兵精锐全在拖雷手上,他相当忌惮。 但拖雷道,这次我们要是走了,将来再打回来怕是更难,李睍比李德量精明能干,千万不能给西夏人喘息的机会。 他坚持再攻。 历史上西夏七月降,这次李睍等蒙军退兵,坚守不降,一直打到十月。 城中粮食耗尽,李睍见蒙军还在攻,以为成吉思汗没死,罗氏没有成功,没办法,只能再次表态投降。 其实这会蒙军也疲惫不堪,军中多有怨言,拖雷都打算要退兵了,没想到西夏突然愿降,他喜出望外,先满口答应不杀城中百姓。 等西夏一降,立刻按成吉思汗遗命,尽屠中兴府二十万军民。 至此,立国一百九十年,传十主的西夏终于亡国,得助宋人献计,多支持了三个月。 蒙古诸皇子大臣乃为成吉思汗发丧成礼,共奉灵柩,回到漠北三河源头故乡,葬于一棵大树之下,不起坟垅,而遍植树木,使人不知陵墓所在。 而之前成吉思汗到隆德六盘山避暑时,金国以为蒙军要来攻打他们,立刻派廷议求和。 时金陕西行省向朝中进献三策:上策请金主自将出战;中策请金主幸陕州,就近擘划战机;下策弃秦陇,保潼关,以利战御,金主均不从。 完颜守绪认为,他已经在潼关以西坚壁清野,秦陇可弃可不弃,也无伤大局。 原历史七月成吉思汗死后,蒙军还东攻金国,先下凤翔,再破京兆(长安),后破商州,兵锋直接到了潼关附近,几乎就把潼关以西全占了。 这次蒙军没空理金国了,而且凤翔已经在宋军手上,蒙军灭了西夏后,直接班师回国,同时经营西夏,为下次伐金准备。 金国暂时得到喘息的机会。 之后因为蒙古大汗选举之事,金国暂时得到喘息,而四川和凤翔的川军拼命发展,练兵,打造兵甲,争取时间。 但西北无事,山东境内已经烽烟四起。 —— 宝庆元年原金将武仙在真定杀史天倪回到金国,引的木华黎儿子孛鲁大怒,立刻派大将肖乃台率领三千蒙古兵协助史天倪弟弟史天泽攻打武仙。 武仙不敌,当时一面向彭义斌求助,一面联络金国。 彭义斌当时等着被赵与芮招安,没理武仙,武仙最后便退向南京(开封)。 蒙古夺回真定,孛鲁让史天泽带兵驻守德州,时德州属于河北东路,对面不远处就是山东济南,而在他们右下角,原本是蒙古的临清,当时被彭义斌占着,后彭义斌遣投降他的严实驻守。 这时,从宝庆元年开始,宋军势力,其实已经和蒙古相接。 孛鲁任命史天泽为河北西路兵马都元帅,接替史天倪的职务。 这史天泽非常有能力,甚至被人比作郭子仪、曹彬,他一生谨慎,多谋善断,料敌用兵,主张攻心为上,力戒杀掠。史天泽及其家族为巩固和发展蒙古贵族在中原的统治立下功劳,是忽必烈推行汉法的主要大臣之一,也是元朝时汉族显贵的代表人物。 他夺回真定之后,又先后平定西山抱犊寨、蚁尖、苍峪、马武等寨以及相州(今河南安阳)、卫州(今河南汲县)等地,真定局势得以稳定。 史天泽以真定为中心,任用原金朝治下的儒士和官员,缮城壁、修武备,招集流散、存恤穷困,颇有治绩,到宝庆三年时,史天泽已经兵强马壮,成为蒙古在当地最强的力量。 宝庆二年拖雷和宋军在凤翔附近大战,后建议成吉思汗小心宋人,成吉思汗当时就命令北方蒙军攻略山东。 消息从西夏传到孛鲁处时,孛鲁正在紫荆关。 他立刻召史天泽到保定,述说这件事。 史天泽领命而回,但他为人非常小心,知道自己对面的对手是彭义斌。 彭义斌和原历史走了完全不同的路,这两年在南宋朝廷的支持下,在山东西部南部练兵屯田,兴修水利,休养生息,和史天泽干的差不的多的事。 双方都在拼命治理地方,又没有与金国起战火。 说实话,论治理地方,史天泽在这方面的能力远远超过彭义斌,历史上彭义斌也是死在他和严实手上的。 但史天泽是完全靠自己,蒙古几乎没对他有什么帮助,而彭义斌身后是整个南宋皇朝源源不断的支持和输血,双方同样安静的发展了两年,结果是完全不一个层次上。 但史天泽聪明啊,所以他很快想到了严实。 严实原本就是蒙将,被彭义斌围东平后才不得已投降,心中更是向着蒙古。 234.第234章 黄雀在后 这两年严实一直被安排驻守临清,地盘与蒙古控制区相连,明显有防备他的心思。 宝庆二年十月,史天泽派人暗中联系严实,双方一拍即合,严实愿投奔蒙古。 但又言,现在彭义斌实力不比以往,兵精粮足,要小心行事。 接着严实和史天泽道,彭义斌在考虑招降张荣,咱们可以用这个做文章,若能引彭义斌和张荣开仗,蒙军黄雀在后,我再背后偷袭,可一举灭了彭义斌和张荣,整个山东,一大半就到了我们手上,其余的夏全等人就不足为惧,定然招之即降。 严实和历史上一样,想了招在战斗中背后偷袭彭义斌。 史天泽认为此计不错,而且很稳妥。 就在严实和史天泽的人密谋如何对付彭义斌时。 彭义斌于十一月初,来到山东集训营。 这两年他的兵马陆续在这里集训,兵马越练越强,越练越多。 原本六万编制,到今年十月时,已经扩充为七万两千,又多了两个军。 其中全礼(原名全十六)则为他军中专司后勤副统领(只负责后勤不负责军队),并充当他与皇帝之间的联络人。 从投靠朝廷以来,两年多年时间过去,彭义斌也看到了明显的变化,心中还是很欢喜。 这天彭义斌一大早从济南来到集训营。 营中大量人马都在集训,彭义斌带着全礼等人,找来集训营负责人,许俨。 许俨也是王府少年出身,彭义斌看到许俨后,左右看看,挥手示意,除了朱荣之外,身边人其他退出去。 房间里很快只有彭义斌、朱荣、全礼、许俨四人。 “这次集训的可有严实的人?”彭义斌沉声问。 “招严实一千人来,严实只派了六百多人,且全是老弱病残。”许俨不满道:“他是故意的。” 这两年来,集训营招了严实八次,每次要求一千人,严实每次只派几百人来,而且全是老弱病残,很多根本不是他的兵,可能就是当地百姓中抓来的替补。 朱荣立刻道:“老子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心怀不轨,根本不想投靠朝廷。” 上次皇帝召彭义斌进京,彭义斌想带严实去,被严实拒绝。 严实都不敢进京,加上最近的言行和举止,彭义斌越发感觉严实这人靠不住。 还好他按皇帝要求,已经将严实调往临清。 彭义斌想了想:“不如我去临清劝劝他,毕竟他祖上也是汉人。” “千万不可。”全礼叫道:“济南侯把他当兄弟,他可不一定会把济南侯当兄弟。” 又道:“朝廷派往严实营中的军将,都被架空,无所事事,严实心不在朝廷,昭然若揭。” 彭义斌闻言长叹。 “要不再以议事之名,把严实招来,然后——”许俨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不可。”彭义斌惊道,一脸难办。 他这人太重义气,严实举城向他投降,他当众说了不杀严实,现在确实很难受,不好意思翻脸。 全礼和许俨对视一眼,都觉得彭义斌太重情义,不是好事。 关键是,彭义斌把严实当兄弟,人家可不一定把他当兄弟。 “再等等,咱们只要把兵马练的精锐,严实兄弟肯定也不会有异心。”彭义斌还要再等等。 许俨和全礼没办法,只能先答应着。 许俨接着问:“张荣有回应吗?” 山东境内这时还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叫张荣。 张荣是济南历城人,红袄军崛起时,张荣率乡民至章丘之黉堂岭结寨自保,竖起抗蒙大旗,并受金朝封号。在1218左右,张荣率部攻占了章丘、邹平、济阳、长山、辛市(在临邑县境)、蒲台、新城及淄州等地,并据而有之。 这张荣打仗很滑头,就是游击战,敌军大兵至,则带人清野入山,敌军大兵退,就进占城池。 章丘、长山、新城等地,就在青州和济南的中间。 以前这些地方归李全,李全也不能分兵守这些小城,李全举兵,张荣就退到山里,李全大兵一走,他又回来,李全也头痛,后来就不管这些小城,让张荣占着。 赵与芮灭李全后,派人招揽张荣,但张荣受金朝册封,以金人自居,没有回应。 历史上严实和蒙古联手杀彭义斌,投降蒙古,蒙古来招降,张荣迫于压力就降了蒙古。 彭义斌被朝廷封侯之后,又派人再次招揽。 结果还是没回应。 “我看张荣,轻易不会下注。”彭义斌道。 现在看表面局势,还是金朝强,南宋弱,因为前几年都是金朝来攻,宋朝在守,这在张荣眼里,肯定不愿投靠较弱的南宋。 “不如让严实攻打张荣。”朱荣这时道。 这是个好办法,可以消弱严实的实力,关键是严实听不听? 朱荣又道:“他若不打,肯定是有问题,他若去打,可能两败俱伤。” 许俨犹豫道:“这么明显的借刀杀人,严实肯定能看的出来。” “还是带他去打张荣,到时驱使严实兵马先打头阵,消耗其力量。” “济南侯不想杀他,可想办法消他兵马,夺他兵权,他自然不会有二心。” 彭义斌似有心动。 众人正在议论,外面突然有人来报信,枢密院有军令到。 大伙比较意外,等招来使者,带来了枢密院和皇帝的口谕。 朝廷不能再等,山东这边彭义斌已经训练发展了两年,朝廷要求平定张荣,再逼降夏全和时青,统一整个山东。 使者还带来皇帝的口谕,提醒彭义斌小心严实,情报司观察到他最近府上有北方来人进出。 现场顿时一片骂声,彭义斌脸色很难看,但北方来人,不一定是指蒙古,也可能是北方商人。 但朝廷军令已下,彭义斌决定攻打张荣。 十一月初六,严实接到彭义斌命令,整顿兵马,准备攻打张荣,张荣不肯投降,要收拾他。 因为严实距离远,让严实先从临清出兵,彭义斌从济南出兵,双方在济阳附近合兵,先攻济阳,断张荣退路,再打张荣老巢章丘。 严实接到消息大喜,立刻派人快马通知史天泽。 史天泽派东平路元帅石天碌领兵两万从德州出发,准备在彭义斌攻打张荣时,和严实里应外合,灭了彭义斌,如果有机会,要么招降张荣,要么连张荣也一起灭了。 史天泽部下也就两三万骑兵,这次一次性派出两万,当然,因为军中多汉军,所以很多是骑马的步兵,但因为人人有马,运动能力很强。 —— 十一月初三,滋阳。 滋阳原本和金国徐州相邻,以前宋人和金兵经常在附近打仗,宋人几次进攻徐州,都被金兵大败,后来干脆也不去打了。 自赵与芮登基后,金人也张贴公告不再南下,双方终于和平相处。 在彭义斌投奔宋廷之后,在南阳湖替宋人和金人暗中交易,整个滋阳附近,就再也没有了战火。 驻守滋阳的兵马,除了训练之外,还要负责南阳湖的警戒,先是迁走附近十里内的百姓,然后拉起十里警戒线,严禁外人靠近,这才保持着宋廷和金人的秘密交易。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滋阳附近很多人其实都知道金人私下在和宋人交易,但大伙都以为是彭义斌自己这么干的,不知道是宋廷才是背后老板。 彭义斌这个黑锅是背定了,但附近的百姓并没有意见。 彭义斌投降宋廷之后,兴修水利,屯田练兵,山东境内一片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老百姓们能稳定生活,管你和金人还是蒙古人做生意。 更何况山东这边原本就归属金国所有。 这一天大早,滋阳军二将二营指挥宋田准备出门。 宋田在彭义斌部下不过是个副都头兼伍长,后来先参与集训队,回来提都头,然后因训练本部兵马比较厉害,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连升两级,先升营副指挥,后升营指挥。 他现在是营指挥正七品武官,还有在职田五亩,整个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跟着彭义斌投奔朝廷的时候,彭义斌这些老部下都有些不爽,也不是很认同,但这两三年下来,除了刚开始的训练有点苦,现在都觉得跟着朝廷和皇帝陛下混才真是好。 此时宋田正对着家中的铜镜照了又照。 以前家里没钱,铜境都买不起,现在他买了面大铜镜,能照到半个身体,很多邻居有时都要到他家里来照照,让他很有面子。 宋田身上穿着新式的札甲,重三十斤,左右各有一个军士在帮忙整理。 这些军士都是住他家附近,是他同营的部下。 左首的人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左右,这时笑道:“听说上面要改动札甲,要加到四十斤左右,宋指挥什么时候换?这换下来的,能给咱们不?” 宋田哈哈一笑:“没这么快,各营轮流。” 说罢白了眼这部下:“你慌什么,陛下说了,所有兄弟都会有札甲,现在匠作局不是来不及做吗?” “嘿嘿,穿着真是威武好看。”右边的人也一脸羡慕。 宋军步人甲本来就好看,赵与芮还改动了下,不但好看,还轻便。 235.第235章 军中指导员 以前近七十斤的步人甲已经被大家深深嫌弃,那玩意太重了,现在送人都没人要。 “四十斤也有些沉,怕行动不便。”左首的人道。 宋田脸色严肃:“战场上刀箭犀利,甲具不厚重,怎么保护自己?” “朝廷这次改动,肯定是深思熟虑,为了咱们着想,每甲多了十斤重量,这要多耗多少铁料--”说罢他回头看看两人,这两人都有点瘦:“你们特娘的不长肉啊?” 两人苦笑。 军中伙食也算不错,但训练也苦,确实很难长肉。 “走,回营。”宋田整理好衣着,带着两部下就出门。 刚到院子里,看到妻弟刘忠河。 “刘吏员。”两部下纷纷笑着打招呼。 “姐夫出门啦。”刘忠河也陪着笑。 刘忠河以前就是个普通百姓,但朝廷在今年选取了大量的武官家属充为各县役吏。 刘忠河因为识些字,也被选中,一下子成为了吏员。 而且朝廷现在政策和以前不一样,凡得到百姓和上官一致认可的,每三年考核一次都是优秀,连续两次优秀者,可提拔为九品官员。 刘忠河算是一步登天了,所以看到这姐夫相当尊敬。 “你今天不上值?”宋田看到刘忠河顿时板着脸。 “今天休息,这不来看看姐姐嘛。”刘忠河陪着笑。 “你特娘的好好干,别丢老子脸。”宋田叫道:“朝廷现在考核,还要询问你治下百姓,和附近的邻居街妨-——你要敢做奸犯科被人举报,别怪老子不客气--” “知道了姐夫,我会好好干的。”刘忠河赶紧道,心想,我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啊,当然要好好干。 看宋田要出门,刘忠河欲言又止。 宋田瞪了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听说明年朝廷要在山东重新丈量各地主粮田,按田收税,我在琢磨——”说到一半,看了眼姐夫。 刘忠河这鬼头心思,立刻被宋田猜到了,宋田当即大骂:“琢磨你娘哦。” “你敢收别人的钱徇私,你就死定了,你特么别连累我。” “明白明白,我知道怎么做了。”刘忠河就是听说有同仁收了地主们的好处,要帮着瞒报,他有点不敢,过来看看姐夫,如果姐夫能罩的住,那他也就敢做。 现在宋田警告他别乱来,刘忠河当即决定,不能这么干。 宋田回到自己营里,营中五百多人已经集合着在跑步。 他们天没亮就起来跑步,沿着营房跑大概三千米左右。 营房里全是一二一的声音,黑压压的一片人排成长队,有序的跑着。 宋田看着他们,想到自己当年在集训营,天天被练的和死狗似的,顿时心里好爽。 他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札甲。 要不是穿着札甲,他也习惯性和兄弟们一起跑。 因为上头有规矩,除了四十岁以上的武官,四十岁以下的,每天跑步要和军士们一起。 其他体能训练,三十五岁以下的,军官们也要跟着做。 三十五岁以上的,可以自由跟或不跟。 “看什么看,你俩还不去?”宋田这时回头瞪了身边两跟班一眼。 两跟班赶紧转身,跟着跑进队伍里。 宋田挥挥手,队伍里跑出来一个人,满头大汗到他身前,正是营副指挥周兵。 两人当年是同一期集训队的。 “你怎么穿甲了?”周兵奇怪的看着宋田。 “今天军里开会,副指挥以上都要参加,你回去换身衣服,快点,我等你。” “这不得洗个澡?”周兵怪道:“你早说开会,老子不跑步了。” “特娘的别废话,快滚。”宋田一脚踢在周兵屁鼓上。 周兵骂骂咧咧转身回营。 按大宋现在军规,每营有一指挥,两副指挥,三人轮流驻守营中。 今天是周兵在营里。 没一会,另一个副指挥鲍勇身着札甲也从家里来到营中。 宋田看了眼鲍勇,一脸不爽的看着鲍勇腰间的配刀。 鲍勇是京师来的,据说是皇帝亲军,腰间天天挂着皇帝送的短刀,神气的不行。 宋田看得很不爽。 但没办法,人家训练时间比他长,经验也丰富,还会洗脑。 他们营中每练五天休息两天,其中一天就是上课,全是这鲍勇在洗脑。 宋田不知道,这要放后世,鲍勇就是军中的指导员了。 宋田不爽的不是鲍勇的洗脑,而是鲍勇经常拿皇帝的短刀耀武扬威,好像是天子门生一样了不得。 但人家确实是天子门生。 哎,宋田又看了眼,居然有点羡慕鲍勇的小腰刀。 两人说了会话,周兵穿着札甲出来了,三人很快各骑了一匹马,往军指挥部去。 到了滋阳军指挥部,现场短暂开了个会,就是说要动兵了,打张荣,有人留守,有人出战,接着开始报名字,报到的营就准备下,明天上午出发,没报到的,就留守。 宋田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他瞪着眼睛看四周。 滋阳军共两将十二个营,现场几十人都竖着耳朵。 宋田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他认为,大部份人,肯定不愿留守。 滋阳已经两年左右没打仗,大伙天天训练,都快忘了打仗的滋味,再练下去,他感觉要废。 “一将一营。”突然上面报到名字。 哇吼,宋田身边一营指挥副指挥纷纷狂吼,表情振奋。 宋田瞪着眼看着他,然后发现所有被报到名字的都在兴奋大叫。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大伙都渴望打仗。 现场突然有些喧哗,报到名字的狂喜大叫,没报到的也在叫:“为啥我们营没有?我们营不行吗?” 现场各种欢叫和怒骂声。 前台报名的副统制大怒,重重拍了下桌子,厉声叫道,别吵。 众人这才不甘的安静下来。 上官们才不管他们,最终在十二营里叫了八个营,有四个营留守,然后让那四个营滚蛋。 四个营的指挥和副指挥们骂骂咧咧的走了。 上官们召集余下八个营,飞快说了些事项。 宋田和周兵都是识字不多,两人原先都不识字,还是加入朝廷之后,这两年里稍微学了点。 朝廷现在没强求武官们识字,但已经明说了,以后会识字的优先提拔。 另外朝廷在滋阳县开设了学字班,每五天休息两天时,军官们可以自愿去学习,不学的也没事。 宋田还算比较要好,经常拉着周兵去学,周兵不肯学也没办法。 这两年下来,两人大概识了几百个字,也算不错。 这时宋田就看到边上的鲍勇随身带着笔和纸,正在记录上官们说的话。 那笔和普通的毛笔不同,据说叫炭笔,用炭做的。 宋田立刻用心记上官的话,心想,早晚我也会学更多的字,京师来的了不起啊。 散会之后,宋田基本知道了自己营的任务。 宋军一将六营,步骑五营,炮兵一营,对外目前称车营。 宋田所在二将要出车营,宋田营负责跟随保护。 战时,宋田营也跟在车营身边。 宋田听完不乐意了,跟在车营身后还打屁的仗? 散会后他立刻带两副指挥找到二将正将,顶头上司白仲奇。 “白正将,能不能和三营的换换?咱们当先锋?”宋田陪着笑道。 他是都头时,白仲奇是他们营指挥,现在还是他上司。 “换个屁。”白仲奇笑骂道:“老子还想和一将换呢,滋阳军还想和济南军换呢,这能换吗?” 这次打张荣,据说济南军是前锋,滋阳军是后队,滋阳军还想换到前面呢。 “这也不能让我跟着车营啊?”宋田知道那是炮,但现在战场上很少用到炮,估计又是坐冷板凳,搞好了是章丘两日游,搞不好都看不到章丘。 说实话,带营训练了两年多,宋田有点膨胀了,感觉天下无敌。 他自己练的兵自己最清楚,令行禁止,纪律严明,精气神更是和以前截然不同。 宋田认为,张荣肯定不经打,这天下,也没有能打的,除非传说中的蒙军来试试。 “咱六营里才一个车营,你知道车营多金贵?你别以为是小事。”白仲奇道:“老子跟你明说吧,真在战场上打起来,我们五个步营都可以没,车营一定要保住,任务艰巨你知道不?” 宋田听的一脸不思议,心想,那破车营有啥用?破炮有啥用?还金贵个屁? 此时各国打仗,也只有战船和守城才会用到炮,更是唬人多过杀人,宋田真没放在心上。 不过上官这么说,他当然不敢反驳,只能陪着笑。 白仲奇又道,你不要小看张荣,这家伙打仗很滑头的,最会偷袭,总之你们营要好好保护车营,万一被人摸掉车营,宋田你也别当兵了。 宋田立刻拍着胸脯,白正将你放一百六十个心,保证车营安全,人在车在。 三人回到营后,立刻集合全军,副指挥鲍勇先动员了一下,宋田在边上听的津津有味,心想这些京师来的,就是会特吗的编。 鲍勇说张荣这混蛋,七岁就在家里偷看姐姐洗澡,十二岁就和村里寡妇勾勾搭搭,十三岁就开始杀人,在村里欺男霸女,夺人田产。 占据章丘后,专门奴役汉人,搜刮汉人油水,孝敬金人,然后又说了些张荣到处作恶,屠杀汉人的事。 最后又说张荣已经准备发兵打济南,要把咱们全给灭了,让咱们投降。 但是张荣那边的军士,可没军饷,全靠抢老百姓的,五天吃不到肉,十天不见鱼,兄弟家中有漂亮的媳妇,还得先给张荣玩。 这些事真假宋田不知道,反正鲍勇说的活龙活现,听到这里,大伙还能忍? 而且现场人群里还有托,立马叫着干死张荣。 接着全场都在叫,干死张荣。 现场群情激奋,兄弟们都要干死张荣。 这时轮到宋田上去总结几句,他大声道,不管张荣是什么狗东西,咱们当兵拿饷,保卫家园是天经地仪,更何况军令如山,明天就出发,打他娘的。 “打他娘的。”操场上很快全是这种狂叫声。 辛苦训练了两年多,这些人都压抑着自己的凶性,是时侯见见血了。 236.第236章 宋军天下无敌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田整合全营五百多人,排成三列队,从营房出发,从滋阳南门到泗水河登船。 等他们到了河边,只见河边已经停了很多船,但现场兵马不多,也就几个营。 因为他们被要求辰时一刻到码头,各营要求来的时间点都不一样,以防拥挤。 码头边还有他们二将六营,即车营。 车营指挥钱大青第一时间来和他打招呼,宋田和他聊了几句,不时看到有一辆辆的大车被推到船上,还有马骡。 马车好像比较沉,宋田估计里面有炮。 他看马车车箱大小,评估着这炮也不大啊,能有啥用? 正想问问炮的事,不远处又来了一骑。 宋田和钱大青纷纷打招呼:“刘副将。” 是他们二将的一位副将。 刘副将递给宋田一个封蜡的密信。 说里面有条子,你们两营到了济南后,凭条子在济南谭城驿码头边领马车和粮草,车营同时还可以在那边领火药和炮弹,具体领多少条子里都有写。 又说船上准备了五天粮,而他们从这里坐船到济南,只要三天。 两人点点,抬头看到对方,都是比较满意,特别宋田,以前跟着彭义斌打仗,那有这么计划周详,安排妥当。 当天他和钱大青分开后,各自带着自己的兵马按编号上船。 宋田的兵马分坐五条船,钱大青人员和他相似,分坐了二十五条船,是他五倍。 他当时默默在码头数了下。 钱大青营里三十辆马车就占了十条船。还带了一百马骡。 他不由心想,这车营确实费钱。 这次他们八个营出发,需要的船上百艘,以前滋阳都没这么多船,还是赵与芮掌权之后,在各地大造船只,各地的船才多了起来。 上船之后,他们一路沿泗水河,第二天上午先到济宁,然后会穿过马肠湖到东阿县,宋田发现马肠湖里全是船,很多济宁军的兵马也在集合登船,现场杂而不乱,看军容,恩,比咱们滋阳军稍微差了点,也是强军。 第三天他们到东阿县,出乎意外,在经过当地码头时,当地有官员带着人在沿船送肉,全是已经处理好的鸡肉鱼肉还有猪肉。 众军在船上两天没吃到肉了,这下终于可以大饱口福。 次日上午,船队到达进入济南,因为船太多,他们当时排到济河县,从济河县到谭城驿码头,全是彭义斌在山东各军的兵马船只。 一直轮到下午快天黑,他们的船队才到达谭城驿码头。 码头边人山人海,有些是还没有来及走的兵马,也有当地兵马,还有当地官员和百姓民工。 宋田在自己营的第一艘船上,第一个下岸,岸边立刻有个穿着札甲的武官上前高问:“哪个军哪个营的?” “滋阳军二将二营宋田部。”紧跟着宋田的周兵大声叫道。 “车营钱大青部呢,你部应该和他们一起的?” “在后面,前面五艘船是我们。” “去个人叫钱大青下船。” 众人在岸边等了会,车营钱大青也来了。 “这边来。”那武官挥手,带宋田、周兵、鲍勇、钱大青等人到右首的桌子上。 桌子上是现场地图,画的还算周正清楚。 “你们两营的物资,存放在这里,下船后,先整队,沿岸边往北走一里,然后右拐——”武官说了两遍:“记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宋田重重的点头。 对方又拿出一张地图:“这是济南附近各县地图,打完要收回来,不要丢了,你部与车营共用。” 鲍勇突然问:“可以自己照着画一份吗?” “可以。”对方说完,把地图塞到宋田手上:“快下船,别堵在这里,立刻走,后面还有兵马上岸。” 宋田身后的岸边,他的兵马已经差不多整好队,还有部份在搬运装具,他们赶紧整理队形,先把二营往前移,让出位置,钱大青的车营下完后,天都黑了。 这时他们发现岸边有官员过来,带过来整车的火把,他们全军点燃后按路线继续走。 不一会就到了一个营地,这边是济南城外某驻军营地,宋田拿出密信里的便条,对方验看过后,就道:“这营的兵马走了人,你们今晚暂住这里,吃完饭,明天再拿装备离开。” 宋田和钱大青一商量,可以,因为离规定集合的时间还早,天色也黑了。 当晚营地里还提供了肉食,就是晚上有点吵,因为后面陆续有兵马进营,宋田和钱大青站高处看了看,毛估估当晚这个营进来有两三千人。 但因为组织得力,兵马有序,所以吵而不乱,到后世大概十点左右就安静下来,然后整个大营一片安静,军士们纷纷睡觉。 宋田在睡觉前问营地武官,需要人帮忙守夜巡逻吗? 对方说不需要,五十里内,有济南军哨骑在跑,晚上都有。 宋田听的一脸羡慕。 他听说朝廷在东面(济州)和西面(四川)有养战马,济南军的战马分配到好多,有整营整营的骑兵,他们滋阳军比较少,像他二营五百多人,一共才三十匹马,基本是当步兵,没准备骑兵。 第二天起床后,宋田和钱大青就去领物资,现场看的也是大为震惊。 宋田营有二十辆四轮大马车,一百匹马骡,马车里全是粮草。 这是宋田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四轮大马车。 四轮大马车比较大,长约两米多,宽一米多,以三匹马呈品字形拖动,朝廷给了一百匹马骡,可以轮换。 另随军跟着两工匠,专门修理马车。 宋田注意到两工匠都穿着朝廷制式吏服,知道都是朝廷吏员。 钱大青那边领到二十辆四轮大马车,一百匹马骡,马车里有粮草,有火药,也有炮弹。 钱大青自己本身就带了三十辆马车和马骡,加上这里的就更多了。 现场还陆续有百姓到场,后来两人才知道,这是朝廷给他们车营配的民夫。 民夫在当地征招,每人每天五十文钱,跟一个月就是一贯五,算是比较高工钱。 “你两营共计民夫五十人,四轮马车四十辆,运输马骡两百匹,粮食二百四十石,草料五十石,火药六桶——” 官员读完之后,把单子递给两人:“两位指挥若是点验无错,请在这里签字画押,若不会写字,就按手印。” 交易完物资,官员和他们说,粮食大概够他们两营吃十天,这边到济阳县也就两三天路程,来回都够,两营要有联络哨骑与这里上报,每天最少一次往这边汇报自己两营位置,如果同一天位置有变化,就要多次汇报,粮食缺少时,提前三天汇报,济南会有后继粮食运过去。 当然,你们也可以尽量在当地自行筹粮,因为这两年济南附近都没战火,如果要筹粮,肯定能筹到,而且一旦打起来,不能保证粮食能通畅,所以尽量自筹。 车营的二十辆四轮车,交给宋田营负责,民夫都归他管,他的任务就保护车营安全。 四轮车比较骄贵,遇到不好走的路,不要强走,要小心通过,马车车速不要太快,容易损坏轮胎,能不能走,听随军工匠的,如果要修路,就要先修再走。 因为马车较大,所有东西装完,很多马车还空着一半,你们进入张荣境内后,可以自己再收集物资,像沉重的札甲和盾牌、头盔什么,也可以先放在马车上。 当地武官非常认真,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宋田和钱大青也只能听着记着,反正感觉现在打仗比以前麻烦多了。 以前彭义斌一声令下,三天后在那集合,准备开仗,大伙就闹哄哄的赶去了,那有什么后勤保障,什么地图注意事项。 但越是这么麻烦,宋田和钱大青越认为准备允分,宋田原本就感觉现在的宋军天下无敌了,现在更是膨胀,还有谁,还有谁,老子就问还有谁的兵马会这么安排有序?老子无敌了,来一个老子灭一个。 这边他们当官的在听,另一边宋田营中十五个哨骑也在登记。 宋田营只有三十匹马,主要是给哨骑用的,他全营也就十五个哨骑,听起来有点少,但他们滋阳军里,有个哨骑营,整营全是哨骑,五百多人,所以打仗时,很少用到他们自己的营里的哨骑。 现在他营中哨骑要负责每天来往报一次位置,所以都要在现场登记。 好不容易全部交代好,宋田和钱大青一声令下,两营开始拔动,宋田营先走一部,中间是车营,然后是民夫,最后又有一部宋田营。 部队刚刚出发,周兵突然凑过来:“我看到三营在换头盔。” “他们全部的头盔换成新式的,带着面具,咱们怎么没有?” 原来有他们同将的三营,正在当地换头盔,当地准备了一种新式头盔,带着面具。 宋田立刻换到刚才那武官,问,咱们营怎么没新式头盔,带面具的那种? 宋田当然知道,带面具的,肯定防护力强啊。 朝廷要全国打造新式札甲,奈何兵马太众,装备也慢,宋田全营五百人,现在只有五十具札甲,接近十分之一,也算远超以前的宋军。 那人道,新头盔数量还少,你们又不在一线,主要保护车营,暂时没有配匹,其他营要到一线和张荣干,你们不得先让着兄弟们? 宋田听完无语,捏着鼻子回队。 237.第237章 跟羊吃草,还是跟虎吃狼羊? 此时已经十一月初七,而彭义斌是十一月初六才通知严实要打张荣,实际上提前就在准备。 宋田带着钱大青两营往北走了不到半天,突然身后有滋阳军哨骑营的人追上来,带来了军指挥部的命令,你两营转西北向,往辛市去。 啥,周兵立刻叫了起来,不是打济阳吗?怎么去辛市了? 宋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管打那,按令行事。 两军立刻转向。 当天天黑前,有哨骑又过来:“辛市往济阳的主官道上,必须要过土河和商河。” “土河和商河中间,有个高丘村,你们把那村占了,当地百姓控制起来,找高处筑炮阵,若有敌军来攻,人数少的话,不要用炮,人数多,就用炮。” 此时宋田已经感觉不对劲,恐怕不是打辛市那么简单,而且从哨骑口里得知,前面宋军哨骑已经和张荣哨骑干了起来,张荣的哨骑当然干不过,正退往辛市。 辛市是张荣控制最西面的县城,再往西北方向就是蒙军地盘。 原本只要打下章丘,灭了张荣,这种小城肯定立刻就会投降,现在他们先打辛市,再打张荣,这是给张荣时间反应,让他集合兵马来决战吗?也好,一战打掉张荣更好。 果不其然,第二陆续有宋军经过,直奔辛市,远处的喊杀声和炮声,连宋田都能听到,他和钱大青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痒的不行。 但全军只能呆在高丘村,眼巴巴看着别人打。 到下午,有哨骑来报,辛市打下了,张荣的人和以前一样,看情况不妙,往城外山林处跑了。 上面下令,大部队去打济阳,宋田营,钱大青营跟着大部队在后面,继续往济阳去。 宋田骂骂咧咧,出来几天了,啥都没捞到,一直跟着大部队走来走去,却又无可奈何。 彭义斌留两营一千人守辛市,大量兵马又往济阳去。 宋田两营跟在最后,走的西路,算是西路军,西路军有彭义斌部下田世荣一万两千多人,他们一千人多人在最后面,完全没机会上阵。 初九,济阳被破,宋田两营在济阳城里补给了下,又继续往西南,逼向章丘。 此时彭义斌主力两万四千多人,从济南北往南,向章丘,朱荣领三军一万二千多,自青州往东,逼新城和临淄。 彭义斌三路大军,近五万人,从三个方向攻张荣各地。 章丘城里,张荣正在大殿中召集兄弟们议事。 张荣是山东本地人,出生时山东就属金朝,所以向来以金人自居。 后因兵灾,山东群盗四起,张荣也带了几个兄弟起兵,占据章丘等地。 他占的几个地方吧,都在山东北部,又处于青州和济南之间,城都不大,全是县城,但又都比较重要,新城临淄在青州西边,济阳和辛市在济南头顶,加济阳和新城中间的长山、邹平,他占据了七八个县城,正好连成一条直线,可以相互支持,还能对青州和济南造成压迫。 李全在时,也拿他没办法。 李全被灭后,彭义斌与他相安无事,张荣也趁势发展,这两年更加的兵强马壮。 但他占据的毕竟是几个县城,人口比较少,目前治下各城兵马加起来,也才一万多人。 彭义斌突然起兵,张荣也挺恼火的,大伙相安无事不好吗?李全都没惹我,你偏要惹我? “大伙都说说,打还是撤?”张荣大声问着兄弟们的意思。 他以前的套路时,看到敌人强大,就带兵往长白山撤。 章丘和邹平之间有座长白山脉,连接后世淄博、济南和滨州3市,东西长约25千米,南北宽约20千米,山区面积约175平方千米,呈链状半环形展布,水系则呈放射状散开。 长白山脉共有大小山头300多个,最高峰摩诃山海拔高度826.8米。 他现在兵多了,以前只有几千人,遇到大敌带着人往山里一躲,蒙古人和李全都拿他没办法。 堂下顿时吵成一团。 “彭义斌十万大军,拿什么打?撤了撤了。” “十万个屁,他彭义斌养的起这么多兵马吗?咱们现在不是几千人,有一万多兄弟,怎么撤?和他打拼了。” “彭义斌后面有宋廷支持,这两年还和金人交易,兵强马壮,不好打啊。” 张荣听了会,堂下基本各半各半,有人叫着打,有人要撤。 但他现在也今非昔比,以前只有几千人,还能分散一部份,化成老百姓躲在各县城,带少量人进山躲起来是可行的。 现在部下一万多人,分散掉一部份,人数还得过万,这么多人进山里就不现实了,短时间或许可以坚持下,时间长了补给就是个问题。 但他也知道彭义斌兵强马壮,正面恐怕不是好打的。 张荣带兵还是有一手的,他见堂下争吵不止,眼珠转了转,大声道:“彭义斌向来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次突然来者不善,我看,背后肯定有人支持他。” 众人纷纷大骂,基本都在骂宋廷。 张荣又道,罢了罢了,兄弟们实力不如他,看来也只能再退向长白山,不过可惜这几年经营的财富和地盘,恐怕都要吐出来了。 彭义斌经营比李全还要强,以后我们再想杀回来恐怕难了,只能鬼缩在长白山,过些野人的日子。 撤吧,叫兄弟们准备撤,尽量先带粮食,金银珠宝到山里没用,最好别带。 张荣这话说的现场爆跳如雷,很多人都跳起来。 大伙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好日子,岂能再回山里当野人? 原本有些想撤的人,现在听了张荣这话也不想撤了。 因为张荣说的没错,李全经营地方没什么能力,但彭义斌最近这两年干的风生水起,兴修水利,屯田种粮,很得百姓们支持,这次再退,以后还能不能回来就真是问题。 “打他娘的,和彭义斌拼了。”人群里有人狂吼,咱们积累的金银财宝,能便宜张荣吗? 仅一会功夫,现场支持和彭义斌拼了的人就占据了七成。 但这时也有人提议出来,不如降了宋廷算了,毕竟大伙都是汉人。 张荣见状,不动声色的道:“这事也正要和兄弟们商量下?” “前两天,宋廷和蒙古都来人了。” 大堂里顿时一片安静,大伙都盯着张荣,宁神静听。 “我先说说两边的要求吧,兄弟们一起拿个主意。” “宋廷让我知青州,但兵马要交出去,分拆数部,在坐的兄弟们,以后可能和我一样,都要转做地方官,不在带兵。” “蒙古人给咱山东行尚书省,兼兵马都元帅,知济南府事,兵马还是咱们自己的。” 后者是当地军政一把手,都不用张荣再说,现场又是骂声一片,大骂宋人不要脸,还是蒙古人仗义。 也有人道,不打仗不好吗?以后安心当个地方官,可以不用打仗,搂搂小娘不好吗? 顿时好多人眼睛微亮,似乎也觉的是好事。 张荣余光看了眼族弟张柄。 张柄心领神会,立刻大声道:“都别吵了,听我说一句。” 现场纷纷看向他。 张柄道:“我张柄没什么文化,也识不了几个字,更不懂家国礼节,我现在只知道。” 他抬头环顾四周,冷然道:“当初是金人把宋人北方全占了,打的宋人龟缩江南,年年岁币。” “现在是蒙古人把金人老家给占了,打的金人年年求和。” “老虎能吃狼和羊,狼只能吃羊,我就问问兄弟们,你们要跟着羊吃草,还是跟着老虎吃狼和羊?” 张柄这话说的即直白就明了。 宋人打不过金人,金人打不过蒙古人,咱们应该跟谁混? “当然是干都元帅。”现场有人大吼。 接着四周轰然大笑,好多人纷纷叫,拜见都元帅。 张荣脸露得意之色,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用说,大家能听明白这个道理就行了。 于是张荣上下终于达成一致,投靠蒙古,合击彭义斌。 十一月十二,张荣放弃济阳,新城,临淄等地,集合了章丘、济阳、新城、邹平、长山、蒲台、临淄七城兵马,共一万六千人,在章丘城外西白云湖位置,结阵出来与彭义斌决战。 张荣选的这个位置挺聪明的。 他的兵马东面靠着章丘城,西面是白云湖,彭义斌如果要进攻,只有北面和南面两边可以进攻。 之所以要出来野战,是因为蒙古人答应他,到时会和严实一起合击彭义斌。 好像约好了似的,张荣兵马在章丘城外集阵时,南北两个方向,彭义斌大军也先后来了。 双方挺有默契,城外决战。 先是田世荣一万多人从济阳过来,绕过白云湖,出现在张荣兵马北面。 与此同时,彭义斌的主力出现在张荣南面,而另两支兵马,暂时还没有到现场。 朱荣的一万多人正从临淄方向赶过来,朱荣骑兵少,步兵多,距离远,走的慢。 严实八千多人已经到龙山镇,距离彭义斌大军不到十里。 小小的白云湖所在,集合了双方七八万人马,大战一触即发,但彭义斌和张荣都没有进攻,好像都在等什么。 彭义斌是为了等田世荣结阵包围,张荣是为了等蒙古人。 238.第238章 都有不安的感觉 十二日上午约十一点左右,后世都快吃午饭的时候。 严实的兵马缓缓出现在白云湖数里外,先是骑兵,又等了片刻后就是步兵。 严实长的尖嘴猴腮,一看就是心思狡诈之辈。 他这八千人里,有一千多骑兵,其余全是步兵。 此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叫李甲的人,此人是史天泽部下,蒙军与严实的联络人。 两人并骑往前,缓缓出现在彭义斌兵马身后,一直到距离彭义斌兵马不到两里才停,两人看着前面黑压压的彭义斌兵马,相视一笑。 “今日定要让彭义斌,死无葬身之地。”严实哈哈大笑,心中毫不念旧情。 彭义武攻东平,饶他不杀,严实不但没有感谢,反而时刻想着再投回蒙古,之所以如此,因为当年他的部下李信,在他外出时杀了严实的妻子杜氏及其兄严彬,并降于宋,所以严实心中对宋人十分憎恨。 “这是,彭义斌兵马?”李甲突然脸色微变。 严实举目看去,也是有些发愣。 只见两里外,一个一个方阵正在缓缓移动,每个方阵数千人,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仍然能看到兵甲精良,阵容严整,正慢慢向白云湖方向移动。 严实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以前和彭义斌打过,当然知道彭义斌的兵马是什么德性,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严整了? “听说他这两年挑选精锐,勤练兵马。”严实略有失声道:“但哪来这么多兵甲?” 李甲脸露凝重之色,感觉彭义斌兵马要全是这样的,恐怕不好打。 就在两人想往前近点,再看仔细时,前面已经有彭义斌传令兵跑过来。 传令兵带来彭义斌的命令,让严实在彭义斌大军阵后三百步待命,听三声炮响,可上前助攻,若无炮响,则按兵不动。 严实兵马上前时,从彭义斌大军最左侧上,不要冲击到彭义斌的兵阵。 严实便问,要打了吗?不是还有兵马没到? 传令兵道,朱荣的东路军距离现场不到二十里,很快会到,到时要堵张荣东面,张荣如果输了,可能带兵往东跑。 现在南北方向有彭义斌的兵马,西面是白云湖,或是张荣输了,也只能往东跑。 严实和李甲对视一眼,心中暗喜,这意味着彭义斌不等朱荣的东路军到,就要先打。 两人赶紧带着兵马上前,贴近彭义斌的后阵。 李甲在半路上问:“不是说你阵中有很多宋廷派来的军将,一会动手可有安排?” 严实笑道:“我留部份兵马守城,这些人俱被我留在临清,你放心,军中全是我的人。” “那彭义斌每几个月就要招我的人去参加什么集训,我都从百姓中强征去应付下。” 李甲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话音刚落,前面突然鼓声大作,接着号角声吹起。 彭义斌的兵马开始加快速度往前压。 李甲和严实赶紧快马上前,距离彭义斌后阵三百步时,找了个高处看去。 只见前面巨大的旷野中,左边是白云湖,右边是章丘城。 他们看不到张荣的兵马,因为前面全是彭义斌的人,一个个方阵连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正往白云湖和章丘城中间压迫。 张荣的人应该就在白云胡和章丘城中间。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严实激动道。 李甲却是脸色严肃,一直看着彭义斌的兵马在移动,就感觉这些兵马,前所未见,似乎纪律严明,兵甲犀利,移动的时候,整个队形保持的很好。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和他有一样感觉的还有张荣。 张荣这时已经按石天禄的要求,率兵出城野战。 一万多人分两波排在白云湖和章丘城之间。 这样他的兵马只要防守北面和南面两面。 南面彭义斌的主力先到。 张荣当时一看,就倒吸了口冷气。 前两年和彭义斌兵马照面时,都没看到有这么多步人甲。 只见彭义斌的兵马几乎人人带甲,其中最少有十分之一是步人甲。 关键是,对面移动时阵形严整,两万多人看起来和一个整体似的。 张荣在山东和各大势力打了几年,从来没见过如此严整的阵形。 “特娘的,彭义斌的兵马,练到这种程度了?”张柄当时就直接惊叫起来。 身后好多将领脸露惊讶之色。 这一看就是精锐啊,不好打啊。 张荣看众将神色,咬牙道:“他的兵马两年多没打仗了,我看是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吓唬人的。” “传令,准备迎敌。” 四周一片骂声,都在骂彭义斌兵马中看不中用。 张柄则小声道:“蒙古人何时到?” “慌什么?还有严实帮我们,彭义斌必死无疑。”张荣沉声道。 张柄抬头,远远看到不远处好像有波人马在彭义斌身后,但看不清楚,他估计是严实的,心中顿时大定。 严实背后可以偷袭彭义斌,再加上蒙古人,此战必胜。 “灭了彭义斌。”张柄振臂大呼。 “灭了彭义斌。”现场跟着群起狂吼。 “呜”长长的号角声响起。 北面田世荣的兵马也出现,彭义斌的兵马越走越快。 田世荣也是红袄军出身,跟过很多人,也跟过李全,但和彭义斌关系还不错,李全死后,田世荣就彻底倒向彭义斌,历史上李全要降蒙古,田世荣是苦劝不同意的。 现在跟了朝廷几年,朝廷对他不薄,田世荣也是一心跟着宋廷走。 就在他准备进攻张荣北面时,突然有传令兵来到。 “都指挥使有令,你部留力,不要尽全兵,至少要留一半兵马,以防万一。” 彭义斌的哨骑四出,也防备着四周的其他敌军,他们南面兵马足够对付张荣,所以让田世荣堵住北面就好,要留预备队,以防万一。 田世荣当即应了声,立刻下令,调派一个军六千兵马缓缓往前,另六千兵马在后面当预备队。 而南面彭义斌正在紧张的观望。 他阵中有两个车营,五十门炮在,但被密密麻麻的大军包裹在当中,前面的张荣也好,后面的严实也好,都没看到。 彭义斌主要怕蒙古人突然出现。 他以前打仗没这么严谨,怎么说呢,毕竟是泥腿子出身,也没学过兵法,历史上他带兵北伐时,压根就没派什么哨骑,路上突然遇到了蒙军,被蒙军和严实两面夹击给灭了。 见过皇帝之后,而且皇帝亲自整训他的兵马,他现在很注重哨骑哨探的运用。 像今天这么重要的会战,彭义斌也是四下派出哨骑,最远放到五十里外,严防有其他兵马突然插入,影响这次会战。 但不知道因为哨骑放的远,还是什么原因,从凌晨到现在,回来的哨骑越来越少,这让彭义斌也有种不安的感觉。 但此时双方兵马将近,再想这些也是无用。 彭义斌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自己阵形严整的兄弟,突然心生豪气,我彭义斌现在拥有这么精锐的兵马,还怕什么? 来了就战。 “击鼓”彭义斌挥手力呼。 咚咚咚,宋军这边鼓声大作,队列加快往前。 双方步骑很快贴近。 这时装备差距就很明显。 张荣的兵马大部份无甲,或少甲,前排全是长枪兵和刀盾兵,中后排有少量弓弩手。 宋军前面六排长枪兵,后面是步弓手,然后是弓盾手加少量弩手,最后面是神臂弓,两翼各有两千骑兵。 彭义斌在投奔宋廷时,就有数千骑,现在全军骑兵接近八千,他这边主力带了四千。 宋军几乎人人披甲,其中十分之一拥有步人甲。 随着哗察哗察的甲具声,黑压压的宋军逼近张荣兵马一百五十步。 “停。”大军中突然一声大叫,哗啦,宋军同时止步。 整个场面突然一个停顿,队伍整齐而划一。 对面张荣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弓。”宋军前阵有人在摇放大叫。 前排弓手纷纷变阵,往前挤压,缩小空间。 后排神臂弓向前走了几步。 张荣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觉得奇怪。 就在这时。 “噼里叭拉”空中一阵爆竹似的声音。 嗡,天空微微一暗,一波箭雨破空而来。 “握草。”张荣那边纷纷大骂:“举盾,举盾。” 宋军在一百多步外,就以神臂弓先射。 张柄更是不可思议,又惊又怕。 因为以前山东这边很少看到神臂弓,就算谁有,用不了多久也会坏掉。 彭义斌军中以前也没有。 但这两年没打交道,没想到对方军中突然这么多神臂弓。 这下是远程降维打击。 张荣一万多人排着密集的阵形在等开仗,不料宋军走一半不上了,直接拿弓就射。 当当当,现场到处是箭落阵中的声音,有的被盾牌挡住,有的直接射进人群。 啊,马上张荣阵中惨叫声不止。 “嗡”空中又是一片嗡声,第二波神臂弓又射了过来。 宋军还是站原地不动。 张荣这边惨叫连连,很多前排的人马开始往后退。 宋军一百多步外射,大部份都射在前排。 大伙都怕被射到,纷纷往后退让。 人群中顿时一片慌乱,张荣没办法,这样等于一直挨打啊。 “击鼓” 咚咚咚,张荣全军也踩着鼓点往前走,准备肉搏宋军。 239.第239章 这种炮有屁用? 原本他打算原地死守,等宋军来攻,没想到宋军不讲武德,远距离就用神臂弓射过来。 张荣没办法,硬着头皮下令往前冲。 他们又不是蒙军,前面全是步兵。 这下真是惨了。 嗡嗡,第三波神臂弓又铺天盖地的而来。 两军还没接触,张荣兵马死伤惨重。 “冲,冲,冲上去。”张荣等人没办法,纷纷振臂大叫。 在满天的喊杀声中,张荣部下近一万多人闹哄哄的冲上来,另有数千则防备北面的田世荣部。 北面田世荣这时也下令上前,南北两侧同时打了起来。 以宋军此时的大阵严整和兵甲犀利,除了对蒙古人外,几乎是碾压的。 特别这种步兵比较多的兵马,根本就是送人头。 张荣等人也知道不能让神臂弓一直射,加速往前冲。 但一百步内有神臂弓,七八十步有强弩,进入五十步就是步弓。 短短一百多步就好像死亡之路,宋军箭如雨下,对面到处惨叫。 张荣的兵马顶着一路的死伤冲进宋军二十步内。 进入到二十步后,砰砰砰,宋军的大盾牌纷纷重重的砸到地上。 前面整排看过去都是盾牌,组成一道盾墙。 在双方的喊杀声中,轰隆,两军终于短兵相接。 残忍的肉搏战开始了。 可宋军弓多箭多,前面六排枪盾兵在顶着,后排不停的还在抛射。 宋军纪律严明,不动如山,场面是一边倒的,张荣部下上一批倒一批。 这会的张荣真是不经宋军打的,若不是有严实和蒙军在,张荣部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被打崩。 章丘城前双方已经大战开始。 而不远处的北面,宋田正盯着钱大青的炮看。 田世荣只带了这个炮营,还没用,因为彭义斌那边的炮营也没用。 田世荣没用,倒不是把这炮营当成宝,而是因为以前没接触过,他们这些泥腿子,心里并不是很认同炮营,这才二十五门炮,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能有啥用? 加上彭义斌一天到晚说炮营珍贵,步骑可以死,炮营要保住,于是田世荣想,你这么珍贵,就给我呆在后面,不用你上前,于是钱大青的炮营被放在最后面。 宋田营是负责保护钱大青炮营的,自然也被安排到最后。 此时钱大青的人正在卸炮。 宋田和钱大青走了这么多天,终于看到火炮真容。 只见钱大青的人纷纷爬上大马车,然后打开一侧木板,接着四人抬起一门门火炮下车。 宋田这才知道,这些火炮都藏在车里。 这么小火炮有啥用?宋田看着那火炮,四个人就能抬起来,不由心里暗暗嘀咕。 “这玩意多重?”宋田不由上前问钱大青:“能打多远?” “两百五十斤。”钱大青看了他一眼:“射程三百步,最强杀伤距离一百五十步,当然,打人群密集的,两百步也有效果。” “这么近这么小有卵用?”宋田顿时叫道:“神臂弓都比他强。” 钱大青愣了下,然后白了他一眼:“威力比神臂弓强啊,我一炮能打好几个。” “但是你慢呀。”宋田居然知道火炮打的慢。 钱大青又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居然说咱们的炮没用。 接着宋田又发现抬下来好几门比较短的炮:“这什么炮?”他又三八的问道。 “主打霰弹的,炮口粗短,射程也短,只有一百步,最有效杀伤距离四十步,打密集步骑很好。” 怕宋田不理解,钱大青弯腰低头,摸索了会,抓了一把铅弹递过来。 “里面全是这种铅弹,一炮一百八十粒到两百粒,呈扇面打出去,高度能达两丈,四十步时,宽度能达四丈(十二米左右),人马皆可穿。” 钱大青用手画个铅弹飞出去的路线,一脸得意。 钱大青喜欢用霰弹打密集阵形,因为练炮到现在,还没试过,他很想看看那场面有多壮观。 宋田看他得意的模样,故意不以为然:“要换成金人蒙人,四十步很快冲上来了,也就打一炮。” “不是有你们顶在前面嘛。”钱大青嘻笑。 “。。”宋田。 接着宋田就看到了钱大青的布置。 钱大青营有二十五门炮,随军带了三十辆马车。 其中有五辆是装的火药和炮弹,通常一门炮在一场战斗中可以打十五炮到二十炮。 带多了也没什么用,短时间你打多了,这炮管可能就废掉。 此时钱大青正把马车排到大军最后面,还找了个低洼地方,然后把长管火炮移到高处。 他让宋田的人站马车后面,如果后面有兵马过来,可以用车阵来抵挡冲锋。 而短管的火炮就摆在弓手后面。 钱大青的人随身还带了石灰,开始在地面涂洒,又以漆黑铁棍打入地面,以为标记。 然后带着宋田走了圈。 “这是霰弹炮大概攻击范围,若敌军攻进我军阵中,你的兵马在这个范围内不用怕被炮打到,记住,一定要让兄弟们尽快退到石灰以外。” 宋田回头看看身后的炮:“在这石灰以内,就是会被自己的炮打到?” “差不多吧。” 宋田听完感觉这炮没啥用啊,若敌军真冲上来,这些炮就废了,容易打到自己人,没屁用。 这什么基吧炮,还可能打到自己人,宋田骂骂咧咧走了,然带着着各都头,伍长一起转了一圈,指着那些标记,叫道,你们记着,以后若是遇到敌人来了,你们眼睛瞪大点,不要站在这些石灰中,容易被自己炮打中。 众人纷纷记着。 周兵这时凑上来,也是一脸不爽:“听起来这炮没啥用啊,打一两炮敌军就能冲上来。” “后面再打,就容易打到自己人。” 宋田想了想,便道:“那种长的炮,打不到自己人,那种短的炮,是打霰弹的,钱大青说有什么安全角度。” “只要不在角度内,是打不到自己人。” “这一打起来,混乱无比,谁还管角度。”周兵嚷嚷道。 也是,宋田暗暗点头,他的步营还没训练过这种,真打起来,叫都来不及,也没人会注意听,听到也未必能做到。 两人正在议论着火炮,南北面突然先后起了变化,先是南面狂呼,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接着田世荣军中爆发山呼海啸的呼声。 “赢了。”宋田和周兵大喜。 南面张荣的兵马似乎顶不住了,宋军弓弩不绝,长枪兵又猛,张荣根本冲不上去,打了没一会,彭义斌一声令下两翼骑兵冲锋。 张荣也下令骑兵迎战,双方一顿冲杀,又是张荣兵马大败。 张荣的战马基本都是当地养的,要么是以前金人的,彭义斌在李全手上夺了数千战马,后来又得到济州战马支援,加上他的骑兵披甲率又高,张荣又是不敌,立刻就崩了。 眼看张荣兵马要崩,但也就在这时,北面严实身后出现黑压压的一片骑兵。 一直按兵不动的严实看到大喜,立刻叫道:“蒙军来了,准备。” 严实的人纷纷摸出红布带,然后扎到左臂上。 等所有人绑好,严实拔刀怒吼:“宋廷软弱无能,蒙军天下无敌,兄弟们,随我杀宋狗。” “杀。” 他一声令下,部下八千多人疯狂冲向彭义斌后阵。 彭义斌接到朝廷命令,让他防着严实时,心中还有些愧疚,并希望朝廷猜错,但看到严实真的冲过来时,就知道这严实没救了。 他之前一直派出哨骑防备,没想到蒙军从严实方向出现,这更意味着严实和蒙军窜通,避开了大部份宋军的哨骑。 此时前面彭义斌大胜,正追杀溃逃的张荣军,张荣原本已经准备往章丘城里跑,大部败兵四散而逃,但蒙军出现,严实反水,张荣大喜,立刻鼓动部下。 “援军来啦,灭了彭义斌。” 张荣部下士气大振,反冲彭义斌。 彭义斌也不着急,这个时候,他是不能慌的,而且他的阵形一直保持的很好,更加不能慌乱,他看着四周的形势,一道道命令发去,身边军旗不停晃动,传令兵到处跑动。 哗哗哗,突然他的后阵一个转身,接着后排往前面跑,前排往后面来。 严实距离彭义斌后军也就几百步的距离,还没跑到一半,宋军已经完成了变阵。 整个动作又快又急,约有一万两千,三个军左右,在几分钟内完成了变阵。 严实骑在马上,一边冲一边看,就见前面宋军跑来跑去,跑前跑后。 看起来又乱又杂,但等停下来后,就和变阵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看起来比较整齐。 但原本后阵的神臂弓手和长枪兵等已经换了位置。 “特娘的,怎么练的?”严实心中暗骂,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回头一看,不远处李甲也满脸震惊。 宋军变阵又快又急,而且井然有序,看到他们和蒙军来了,都没有慌张,实在让人震惊。 但蒙军已经来了,这战不打都不行。 “冲。”他硬着头皮,用力挥刀。 “嗡”空中嗡鸣声起,对面宋军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追着张荣打,一波神臂弓已经射向他们。 神臂弓虽然重要,但赵与芮还是优先打造步人甲,保障宋军披甲率,所以彭义斌这边也不多。 严实的兵马是顶着死伤冲上去,片刻之后,轰隆,双方兵马也结结实实撞到一起。 240.第240章 让宋人见识下蒙古重骑的厉害 神臂弓虽然因需求原因打造慢,步弓造的可不慢,宋军中间全是步弓手和部分弩手,嗖嗖嗖,对着他们抛射不停。 前面六排长枪兵顶着,双方展开生死搏杀。 此时场上非常混乱,有张荣军,彭义斌军,严实军,蒙古军,田世荣军五部兵马在,简直就是宋版的五军之战。 彭义斌一分为二,前面在打张荣,后阵在抗严实。 张荣部也分成两部,一部打彭义斌,一部抗田世荣。 田世荣同样如此,一半在打张荣,一半开始转身,准备迎战蒙军。 此时如果站在章丘城高处,可以看到城外巨大的战场连绵十数里,数万人马混乱不堪的犬牙交错,各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是如果你再看的仔细,就会发现,张荣和严实的兵马阵形都比较分散混乱,而田世荣和彭义斌的兵马却依然保持住阵形,慌而不乱。 此时正是中午,阳光下的战场中喊杀声震天,战斗激烈无比。 宋军虽然强势,而且处于上风,但因为蒙军到了,张荣和严实士气大振,拼死冲杀,一时打的难分难解。 混乱而血腥的战场外,新来石天禄和蒙古大将千户孛里海也正在观望。 石天禄是蒙古东平兵马都总管,山东诸路都元帅石珪之子。 石珪当年正是通过孛里海投降了木华黎,后与金人大战,战败被杀。 石天禄袭父爵,被授东平路元帅,龙虎卫上将军。 此时他与孛里海两人带两万蒙军刚刚到了现场,他的兵马全是骑兵,黑压压一大片看起来非常震撼。 因为现在场中的严实、彭义斌、张荣,三部骑兵加起来不到一万,不及他们一半。 两万骑兵的占据的地方,比现场张荣和彭义斌大战的地方都大,远远看去,好像有十万步兵似的,极为壮观。 但石天禄的军中,汉军占了八成,另孛里海带了四千骑,其中一千蒙古人,三千金人和契丹人。 两万骑兵中,真正的蒙古人只占一千,并且这一千骑是蒙古重骑,所有骑兵的马都披甲,是蒙军西征的大杀器,威慑力很强。 蒙古以重骑和轻骑配合的战术,在此时打遍天下无敌手。 但这会他们的重骑基本都在西征的兵马当中,这是孛鲁手下不多的重骑兵。 史天泽部下也就两三万骑兵,这次为了夺取山东,灭了彭义斌,几乎全派来了。 两人来到现场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投入战场,都在观察现场。 四周的蒙军哨骑也不时过来报告。 “白云湖南面,彭义斌军正同时和严实、张荣在交战。” “东路朱荣军距离这里不到八里。” “北面田世荣的兵马正在边打边退,可能想脱离战场,防备我军。” 随着各路消息汇聚,石天禄看向孛里海:“先助严实打彭义斌,还是打这田世荣?或者是去打朱荣?” 石天禄也是有点水平的,想围点打援,不管现场,先把宋军即将过来的援军东路军朱荣打掉。 东路军朱荣只有一万出头,他们两万骑兵过去,还不是稳稳拿捏。 但孛里海没出声。 他正瞪着眼在看前面彭义斌和严实的战阵。 严实兵马乱哄哄的冲上去,杂乱没有章法,纪律也很差。 对面彭义斌大军一个个方阵,相互之间保持固定距离,无论多少敌军冲上来,都似乎影响不到他们的阵容,一直比较整齐,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宋人兵马,几时练的这么精锐?孛里海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孛里海很快道:“刚打起来没多久,宋军阵形严整紧密,我观严实和张荣都不是宋军对手,咱们一走,恐怕他们会崩。” 孛里海说到要点。 现在张荣能不崩,因为是看到蒙军来了。 严实冲上去后也拿彭义斌没办法,他们两万骑兵在这,这两人还能劲打打,要是两人带着骑兵去打朱荣,张荣和严实很快就能崩。 石天禄没办法,这意味着他们只能先打崩眼前的彭义斌和田世荣才行。 “先让严实和张荣与他们消耗,派人通知严实,不要一味往前冲,想办法拉扯宋军,让宋军阵形变松散。” “必要的时候,可以伪败,看宋军会不会冲出来。” “宋军只要冲出来,阵形一散,就有机会冲他们。” 说到一半,他大叫:“阿鲁达。” “在”,一个金人将领大声回应。 “你带一千骑从旁掠射,以助严实和张荣。” “喏。”阿鲁达点了一千金人往前。 “扎必力。” 在,一个契丹人回应。 “你带两千骑往东,拖住朱荣东路军,有机会就打崩他们,若是他们阵形和这里的宋军一样严整,只需拖延,不要蛮上。” “喏。”扎必力很快带两千番骑离开。 现场还有一万七千骑,孛里海身后站着一千重骑,然后还有六千汉骑。 “你带一万人去打田世荣,我在这里助严实。” “好。”石天禄二话不说,点了一万汉骑,往北而去。 两人相互一点头,呜,蒙军的号角声响起,旗帜分开,上万骑军分成两部,一部绕过白云湖,去打田世荣,孛里海则整顿兵马,左右看了看后,他身边围着七千骑,却一丝不动。 不一会,前面严实派人来,说宋军太猛,打不进去,死伤惨重,请支援。 “让他顶着。”孛里海脸色严冷:“只要他自己不死,部下八千人死光都没事,给老子继续冲。” 他铁了心让严实和彭义斌先消耗,带七千骑在后面静观其变。 等宋军筋疲力尽时,孛里海会让宋军见识下蒙古重骑的厉害。 “下马,着甲。”这时孛里海下令着,他们的重骑兵在西征时,每人三四匹马,这边只带了两匹,其中一匹专门负重甲具。 随着他的命令,蒙军们纷纷下马,把另一匹马背上的札甲等重甲,相互帮忙穿戴起来。 这是蒙古重骑兵首次出现在与宋人的战场上,孛里海相信,大蒙古重骑兵,一定会给宋人一个深刻的,永远难以忘记的教训。 而在另一面。 轰隆隆,上万精骑掀起天崩地裂的声音,缓缓贴近田世荣部。 一万骑兵这会还没冲起来,只是慢跑贴近,那声势就已经是惊天动地,地动山摇,场面极为震撼。 田世荣正骑在马上,不时回头观看身后。 他原本分兵合击张荣,但蒙军突然现现,严实也反水。 他连忙下令后阵集合,转身,同时前面试图脱离战场,他才一万两千人,不想两面作战。 被他和彭义斌夹攻的张荣也是这么想的。 张荣独抗彭义斌都抗不住,更不想两面作战,两人好像有了默契,张荣北面也开始脱离战场。 双方都是边打边退,不一会儿,张荣的兵马率先脱离北部战场,除了留少量兵马戒备,全部投向彭义斌部。 田世荣也缓缓收回,很快一万多兵马都围在青阳山下。 青阳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山坡,也正是钱大青炮营布置的地方,是附近最高的所在。 田世荣刚刚把兵马撤离战场,还在整队,石天禄的一万骑兵已经到了他的正面。 “我特娘的。”后阵的宋田目瞪口呆,正破口大骂。 原他是后阵,在最后方,也是最安全的一个。 没想到后蒙军突然从后面出现,他和炮营变成了最前面。 这会炮营已经不能动了,炮营移动太慢,想推到后面也不行,而且附近几里内,除了章丘城,就这山坡最高,适合安置炮兵。 他还在骂娘,上官白仲奇派人传令,你们给老子守好炮营。 此时这边宋军一万两千人由四个方阵组成,每个方阵三千人左右。 前面两个,后面两个。 宋田的营在后面的正中间。 他们一排大概五百人,两个方阵六千人,约十二排。 宋田的营在后面正中间位置,也是炮营的前面位置。 这位置很明显的。 石天禄的兵马接近五百步后就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观察宋军阵形。 宋军一排约五百人,前面两方阵十二排,后面两方阵十二排,共二十四排。 这战术在他看来,和川军吴璘用的老套路一样,分主阵次阵。 他不由哈哈一笑:“宋军和金人打了几百年,还是以前的老套路。” 四周诸将纷纷大笑。 但仔细再看,对面宋军四个方阵,正好组成一个较大的四方形。 中间是宋军骑兵。 正面五百人这会站的并不密集,每人占了一米左右,人与人有间隙,排宽约五六百米。 宋军骑兵不多,田世荣这边只有一千骑,现在全集中在前后方阵的中间地带。 “这部宋军阵形不紧密,可以冲一下。”部下有将领这时向石天禄提议。 宋军五百人站了五六百米,阵形算是比较松散的,骑兵很好冲。 石天禄回头看了下自己的骑兵。 他一万骑兵原本是纵队,这会正缓缓往前压,他的骑兵也是每排五六百骑,约二十排不到。 但因为是骑兵,所以排面比宋军宽,宋军五百步兵占了五六百米,他们骑兵约占了一千米宽。 这冲上去后,肯定可以从两翼包围宋军。 “宋军中间有些不一样,那山坡上是炮吗?”石天禄指了指远处,看到宋田正中间位置,高处上好像有些炮。 “宋军把守城的炮弄下来了?”蒙军们一脸懵。 这会守城的炮吓唬多过杀伤力,在他们看来是毫无作用的。 “谁去打中间?”石天禄笑问。 “末将。”边上有人大喝。 石天禄回头,看到是儿子石兴祖。 241.第241章 宋军的炮好厉害 轰隆隆,在天崩地裂般的马蹄声中,四周沙土飞扬,骑兵席卷。 一万精锐从正面,和两个侧面,同时冲向宋军大阵。 石天禄部下全是汉军,骑射和蒙军金人等差的远了,主要还是靠冲阵。 对面步兵和他人数相当,阵形又不严阵,石天禄没有客气,立刻发动进攻。 视情况再决定冲不冲。 一万骑兵跑起来惊天动地,尘土飞扬。 四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进入到两百步后,蒙军开始提速。 马蹄越来越急,越来越沉重。 整个大地都好像在震颤。 对面田世荣不时回头看副统领许布。 许布是京师来的,识不少字,也比他懂兵马,至少明白自己兵马的长处,和战术。 所以虽然是田世荣领兵,在战场上,田世荣还是愿意听取许布的意见。 许布前面一直没出声,等蒙军进入到两百步后,这才大声道:“蒙军全是汉军,没有硬甲,不要慌,收阵--” “收阵-——”随着许布的声音,四周到处扬起收阵的声音,很快有大旗在阵中数个不同的地方挥动,接着响起另一种号角声。 各级军官的声音加上大旗和号码角声三重提醒,宋军各部变阵非常快。 于是在石天禄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宋军阵形好像吐了口气的,从一个大胖子,飞快变成一个小瘦子。 前面前排五百人左右原本站了约六百米宽,突然收缩,直接变成两三百米左右宽,直接瘦身了一半。 宋军不停往中间和后面碎步紧跑,很快变的人靠人,肩并肩,原本飞快松形的阵形,一下子压缩的无比紧密。 “草”石天禄看的大爆粗口,他从来没见过变阵这么快,而且不乱的军队。 宋军之前松散的阵型似乎专门诱惑他们强攻,看到蒙军冲锋,立刻收缩阵形。 但他们也是号称蒙军的,虽然全军都汉人。 石天禄猛的一挥手,四周旗帜飞扬,很快,轰隆隆,蒙军在进入到一百步内后开始往两边分掠。 他们这骑术水平和真正的蒙古人就看出差距了。 蒙古人进入到二十步内都能往两边掠开。 汉军骑术转弯需要的空间更大,所以进入一百步后就开始转弯,分掠两边。 嗖嗖嗖,对面宋军可不客气,神臂弓已经飞进人群。 现场人仰马翻,不时有人坠马。 进攻中间的石兴祖小心的控制速度,也不敢靠太近,一边带着兵马在宋军阵外游动,查看破绽。 此时就是蒙军在百步左右围着宋军转,也不冲上。 宋军原地不动,随意的射神臂弓。 石兴祖很快看清楚,宋军最外围有六七排长枪兵,都手持大盾,后面全是弓弩手。 大概知道蒙军不敢轻易冲阵,宋军神臂弓和硬弩射的比较慢,明显打算好好瞄准一番。 虽然他们是移动靶,也不时有人被射倒。 他正琢磨怎么破阵,身后突然跑来一个传令兵。 传令兵和他靠近大声说了几句,又跑向另一边。 不一会,蒙军开始试图往前。 “呜呜”一阵号角声中,轰隆隆,大股蒙军在宋军阵前,呈横往里掠动。 从开始一百步,到八十步,七十步,五十步,三十步。 蒙军还是横掠,但与宋军阵形越来越近,进入五十步后,陆续有一石硬弓开始先射,进入到三十步后,各种弓都连续射了起来。 崩崩崩,现场箭弦声不断,双方都在对射。 但蒙军射了一轮就走,从三十步再跑到五十步,七十步,一百步,接着一个调头。 左右两股蒙军重新按刚才的路线。 七十步,五十步,三十步。 射。 蒙军第二轮再射。 蒙军一轮轮掠射,每次间隔时间都比较长。 而宋军陆续射的不停,只要蒙军进入一百步内各种弩先开,然后是弓。 现场几乎听不到什么喊杀声,与另一侧彭义斌和严实他们的大战截然不同,除了强劲的马蹄声,就是空中弓弦和箭声几乎不停。 石天禄一直在心中默数着。 一轮,二轮——十轮。 他们蒙军来回掠射五轮,宋军已经射了三十多轮箭。 而且宋军射的还是比较慢,明显在保持体力。 这时他发现,宋军的箭越来越少。 这不是说宋军被他们射杀的人多了,而是宋军力气消耗越来越大,需要休息的人越来越多。 宋军披甲率极高,石天禄甚至看到中后排还有人脸上都戴着面具。 而他们汉军的弓还不如金人和蒙古人,除了进入三十步内,对宋军杀伤力不大。 骑射本来就不是他强项,这样和宋人对射,不过为了消耗宋人体力。 约莫射了八轮之后,石天禄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宋军这会射出来的箭更少了。 “宋军弓手已经没有力气,给老子。”石天禄大声挥手。 “冲。” 此时蒙军号角声开始变化,大量骑兵冲出去后就飞快集合。 前排很多骑兵收起弓来,拿出各自的武器。 马上有人跑来问石天禄,宋军阵形严整,又密集,是不是再等等? 石天禄道,彭义斌那边到现在还没分出胜负,咱们要先打崩了田世荣,就能立下大功。 而且宋人箭射了这么多轮,休力消耗不少,可以攻了。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和宋人对射? 他们骑射又不如蒙军,明显落于下风。 要不是他们是移动靶,不怎么容易被射中,死伤会更多。 部下没有哼声,可一旦冲锋,那就不是移动靶了,和固定靶没有区别。 “呜呜呜”沉重而绵长的号角声缓缓而起。 蒙军在距离宋军两百步外先集全,接着开始提速。 “冲了冲了。”宋田这边也开始大叫。 宋田转身拿起一个面甲,戴到脸上。 这是他刚刚从其他营换来的,因为他们营从最后面变成最前面,都没来的及换位置。 宋田自己换了个新式带面甲的头盔,赶紧戴到脸上。 前面六七排长枪兵纷纷全神贯注看向蒙军。 蒙军一冲起来,宋田就要骂娘,因为明显看出蒙军在中间的兵马更多,这是要优先冲他们炮营所在的位置。 老子嫩尼娘哦,宋田心里在骂,嘴里却在叫:“不要怕,都宋人后代,装什么蒙军。” “全是乡下的泥腿子,披甲率还不如咱们,札甲都没几具,打死他们。” “打死这些数典忘祖的畜牲。” 四周军士狂呼,杀汉畜。 对面明明全是汉人,却帮蒙军来攻打他们,在朝廷的宣传下,这些人比蒙古人更可恨。 “杀。”石兴祖那边也在狂呼。 “杀。”宋人遥向呼应。 双方都在高声壮胆,喊杀声终于震响起来。 汹涌的骑兵像狂潮般接近。 前锋越来越近、 一百步,八十步。 “崩崩崩”神臂弓先射。 接着。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打响了宋军与蒙军交战的第一炮。 石兴祖听到炮声被吓了一跳。 虽然知道宋军那边可能有炮,但没想到这炮声音这么大。 接着就看到宋军阵中一片白烟。 然后,嗖,空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如流星般飞过来。 那炮弹来的飞快,而打的挺远,石兴祖这会已经在冲到宋军一百五十步内,他身后还有大量骑兵在一百步到两百步之间。 他看着这黑色的炮弹掠过头顶,下意识回头扭看。 扑通,只见这一炮打在他身后二十步左右。 但没看到有骑落马。 应该是正好打在空处。 这炮有屁用?石兴祖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刚才他余光看到炮弹似乎不是很大,想必威力也不强。 但没等他得意忘形。 身后三四十步外,突然卡察,好像有马腿被折断,嚅,接着连连响起战马悲惨的叫声。 扑通,扑通,陆续有三四匹战马成一条线的滚倒在地。 还有战马倒地后,翻滚,带倒了身边其他的战马。 几乎在转眼间,他身后连续栽倒五六匹战马。 原来第一炮虽然打到地面,但弹跳了起来,一路滚过去,连中两三匹战马腿脚,接着又影响到附近的战马。 此时一百多步外的蒙军还好点,没有提到最高速,一百步内的要是被打中战马,高速下摔倒,不摔死,也要被后面的马踩死。 “轰,轰,轰。”随着第一炮的响起,陆续有炮声再响。 嗖,嗖,嗖,一枚枚炮弹打进蒙军阵中。 蒙军冲锋时阵形也算比较密集,这一炮打进来,直接打中人和马还好点,通常只会栽倒一两匹战马,要是打到地上再弹跳起来,反而容易伤的最多。 石兴祖边跑边回头,差点被神臂弓一箭射中,把他也惊出一身冷汗。 “宋军的炮好厉害。”就在这时,他身边一名亲卫对着他远远大叫。 石兴祖还没来的及回话。 突然感觉到前面一晃。 扑哧,空中突然一炮落下,重重打在那亲卫脑袋。 石兴祖几乎亲眼看着这亲卫连头带头盔在刹那间,四分五裂,整个脑袋都被打没了。 那炮弹还继续弹起,扑哧,又打在后面一匹战马的马背上。 “嚅”后面那骑兵的战马一声悲鸣,往石兴祖这边栽倒。 石兴祖拉马都没来的及,同时感觉身体一震,轰隆,他的马也同时栽倒,两人的战马相互撞到一起,同时落地。 落地之后,石兴祖一个翻滚,灵活的起身,先找了个安全位置,躲在落地的马后面。 同时抬头看去,那炮弹在地上滚起来后,又扑哧,在侥幸越过一匹马后,又打到另一匹马的马蹄上。 轰隆,那蒙军连人带马轰然栽倒。 特娘的,石兴祖破口大骂,心中惊恐宋人这炮的厉害,而且那炮弹,更是他前所未见,好像是纯铁打造,并不是石弹。 242.第242章 一波分胜负 “千户。”就在石兴祖心中惊骂时,身边有战马停下,一亲卫跳下马,把自己的马递给石兴祖。 石兴祖点点头,刚想伸手拍拍这亲卫。 嗖嗖,空中突然风声起,他下意识脖子一缩。 扑哧,身后一箭从天而落,正中那战马的脑袋。 射进去后,几乎看不到箭尾,一看就是神臂弓的无羽箭。 轰隆,这战马又是轰然倒地。 石兴祖和亲卫两人面面相觑,宋人神臂弓在近百步外,一箭差点洞穿了战马的头,这力量何等的强力。 关键是,来之前他们还是以为彭义斌部是地方军头,和宋廷正规军是有差距的,没想到彭义斌的兵马中,装备有宋廷最厉害的神臂弓。 虽然宋廷对外表态招安了彭义斌,还册封了彭义斌,可是之前的李全、时青、夏全,甚至石天禄父亲石珪都被宋廷册封过,宋廷基本就是形式上的册封,对地方军头们不会有任何帮助。 史天泽让石天禄发兵时,还是把彭义斌当地方军头来打的,根本没当成宋廷正规军。 但从现在来看,彭义斌的军队,可能得到了宋廷有力的支持。 也就在石兴祖发悚时,对面百步外,宋田正站在马车上看远处。 蒙军发动正面冲锋后,钱大青的炮终于响了起来。 但这会炮打的极慢,钱大青二十五门炮,有二十门是长炮。 对面蒙军上万人,这二十炮打进去,和池塘里扔个石头没啥区别。 他的兵马就在炮阵前,前面全是马车。 所有长枪兵站马车前面,弓弩手在马车后,长枪兵主要是为了遮挡马车,等敌军冲近时,他们会退到马车后面。 宋田也不怕死,站在马车高处,正好看到宋军刚才二十炮打进蒙军阵中。 看起来伤害范围不大,但依稀能看到蒙军不停的栽倒。 每次有人栽倒,宋田就要大叫:“倒了,倒了。” “一匹,两匹,三匹,这炮打的好,倒了三匹。” 但这会宋军神臂弓和炮都能打到这距离,到底是炮打倒的,还是神臂弓,大伙都不知道。 宋田这么叫,也是鼓励士气,让军士们以为火炮很厉害。 事实上他心里也觉得还是,打的太慢,火炮数也少。 这不,二十炮打完,就哑火好久了。 这要现场有个几百门炮,怕是效果极好,宋田心里默默的想着。 开打之前,他觉得炮营没用,现在看到厉害了,觉得炮营太少,不是没用。 他对炮营正逐步改观。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身边周兵叫了起来:“上来了上来了上来了。” 蒙军开始往前冲,这边军旗招展,各级军官都在大叫,他们阵前的长枪兵纷纷退向马车后面。 其他没有马车的长枪兵也跟着他们保持同一条水平线往后退。 “虎。”突然身后有军官大叫,一步弓率先射出,那箭头上面还绑着红布。 这好像是一条命令。 接着像是连锁反应,崩崩崩,宋军步弓连续发射。 蒙军已经冲进五十步内。 宋田二话不说跳下马车,从马车里抽出一杆标枪。 先后退几步。 现场宋军前排六七排长枪兵站的很密集,他们后面还是有些空间的,都是弓弩手,但空间也不是很大。 他两步助跑,嘴里叫着:“让开让开。” 嗖,一标枪扔了出去。 三十步外,刚刚有股蒙军冲进三十步,宋田的标枪扑哧一下,正中一名蒙军。 “好。”四周一片叫好声,周兵声音最大。 “特娘的,哈哈哈。”宋田先是哈哈大笑,接着脸色就严肃起来,眼神非常的震憾。 对面蒙军的冲锋声势非常吓人,完全是一副一往无前,不要命似的样子。 这是宋军大阵最危险的时候,理论上也是蒙军最好的机会,双方成败都看这波冲锋。 为什么蒙军会不要命的往前冲,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蒙军作战纪律非常严格,没有得到后退命令,不能后退,凡有一人后退,就斩全队。 第二个原因是,以骑兵冲步阵,基本上只有一次机会。 要么一下子冲开步阵,把步兵冲散。 如果被堵住,第一波冲不进去,双方前锋就会陷入肉搏中,骑兵都得当步兵用。 你骑马上的话,宋军后面的弓弩能射的前排骑兵的妈都认不得他们。 只要双方陷入肉搏十分钟以上,双方前面互搏的人马,加上双方死伤的人和马,就能堵住后面的路。 后面的骑兵根本冲不起速度,也不可能再冲开步阵。 所以对骑兵而言,能不能冲破宋军步阵,就看第一波。 石天禄十二岁就跟着石硅打仗,这点常识是知道的,所以蒙军第一波冲的很凶。 前排都是不要命的往前,要为后面拉开血路,冲出空间。 所有冲锋的骑兵都知道,一旦前锋被堵住,后面失去冲击的提速和空间,那等待他们的,就是不停的被宋军弓箭消耗和死亡。 如此狂涌而猛烈的冲击下,要换成两年前的彭义斌兵马,肯定是一冲就崩,完全抵挡不住的。 可惜石天禄来晚了两年。 此时的宋军,应该是全世界纪律最严明,打仗时阵形保持最好的军队,没有之一。 轰隆隆,砰砰砰,随着现场各种不同的声音和人马的惨叫声。 对面先锋骑兵不要命似的,直接冲上他们的长枪兵大阵。 但这次冲中间的人倒霉了。 因为中间有三十辆马车在。 可这股蒙军也是挺猛的,前锋都是毫不犹豫的冲上来。 宋田这边还没走回去,就看到一战马,一头撞在马车上面。 马车前面差点被撞散架,那战马瞬息倒地,战马上的蒙军则被撞飞了起来,半空中连翻几下,扑通,先狠狠落在马车最后面的车把上,卡察,宋田因为距离近,都听到这人腰骨被直接撞碎的声音。 接着从车把上掉到地面,落地之后已经不见生气。 没等宋田反应过来,嗖,空中又飞过来一个身影。 后面的蒙骑同样撞在马车上,但这人拼命在刹车,撞的不是很重,同时顺势一跳,直接越过马车,一步弓兵正举弓在向后抛射,这人从天而落,扑通,撞在这宋军弓兵身上。 两人同时倒地。 这蒙军一个翻滚,灵活的抢先起身,只见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宋军,顿时又惊又怕。 但这家伙也是个猛人,二话不说,举起腰刀就往面前的弓兵冲去。 只见宋田三步并两步突然出现,同时伸手在腰间一摸:“草尼娘的。” 扑哧,一飞刀正中这蒙军脸门。 “啊”蒙军捂脸惨叫倒地。 边上宋军拉弓想补他一箭。 “让开。”宋田推开部下,大步走过去,一脚踩在在这蒙军脸上,先是拔出自己的短刀,接着狠狠一刀,划过这蒙军咽喉。 “哇扑”前面有人一声惨叫。 轰隆,一队宋军左右摇晃。 宋田抬头,看到最前面一排有个宋军被战马连人带盾狠狠撞倒。 那宋军倒地之后嘴里还在吐血,明显被撞的不轻。 “堵上,堵上。”四周有人疯狂大叫,其他宋军赶紧往前推。 宋田心中暗骂,这些汉畜以前当地方军头时打仗也没这么猛,现在转身为蒙军,冲起来都不要命的? 也就他暗骂的同时,后面蒙军正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这些蒙军都是汉军,先是试图用战马冲开阵形,但第一波没冲开,则纷纷跳下马,和宋军步战肉搏。 宋田赶紧抬头回看四周,整个宋军大阵基本保持的不错,也有少许破绽。 他右前方是两辆马车,原本绑在一起,居然被蒙军骑兵冲散了,有三四个蒙骑趁势从两辆马车缝隙冲进来。 但宋军立刻补阵,先堵住缺口,因为有破碎的马车挡着,蒙骑进来不顺。 后面弓弩连上,长枪兵也围上去,三四骑很快被射倒。 最惨的一个被七八支长枪连人带马捅翻到地。 现场宋军很密集,小股骑兵冲进来也没什么挪动空间,一会功夫就被纷纷杀掉。 宋田这边因为有马车,还有火炮,成为蒙军进攻重点。 蒙军下马之后,就开始试图爬攀马车。 但马车两侧全是长枪兵,有蒙军刚站上去,扑哧扑哧,两边长枪剌过来,身上已经是好几个窟窿。 还有人好不容易爬上去,突然一支箭迎面扑哧一下,钉在他脸上。 宋田飞快转身点名了十个身穿札甲的强弩手跟着自己,自己走到那,这十个强弩手就跟到那。 现在宋军减少了军中的强弩手,宋田一营五百人,按吴璘以前的编制,最少也有七八十名强弩手,现在只有二十名,约四分之一。 看到那边蒙军冲的比较猛,长枪兵比较吃力,宋田立刻挥手:“给老子射。” 扑扑扑,一波弩箭射过去,蒙军前排连续倒地多人。 强弩手们射完后立刻低头脚踩开始装箭,并且要保证腰不弯,以防蒙军抛射。 “低头”就在这时,宋田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声:“低头,低头。” 他下意识低头。 叮叮当当,现场一片金属敲击声,夹着惨叫声。 一片箭雨射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长枪兵和步弓兵中。 等宋田抬头,前面好几个宋军中箭。 有个长枪兵伤的比较重,对面是平射来的,正中他的脸门。 长枪兵惨叫不止,宋田冲过去,从密集的人群中,把他往后拖。 长枪兵还在叫。 “老马,老马,忍住--”宋田几乎要哭了,用力把他往后拖。 那老马突然睁开满是血的眼瞪着看,数息之后,一口鲜血狂喷,气绝而亡。 243.第243章 你们这炮牛逼 此时不远处的马车上正好有个蒙军爬了上去,草特娘的,宋田起身拣起地上老马的长枪,猛的举起长枪,就想当标枪扔出去。 嗖,突然空中一道影子飞过来,直奔他面门。 他连低头都来不及。 砰,就感觉脑子一阵晃震,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 轰隆,宋田身体当场倒地。 嗡嗡嗡,眼前脑子全是嗡鸣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有人把他扶了起来。 “老宋,老宋,没事,没事。”周兵声音响起在身边。 接着递过来一个铁甲面具。 刚刚有蒙军扔过来一柄短斧,距离宋田有点远,约七八步。 这个距离说实话杀伤力大打折扣,又正好扔在他的铁面甲上。 他的铁面甲被砸的凹破,斧头还嵌在上面,但没伤到骨,只是弄破了点皮肉。 真是福大命大啊,宋田心有余悸,他扔掉上面的短斧,发现面甲还能扣在上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扣着。 “集合弓手,集合弓手。”宋田起身后立刻大叫。 蒙军前面在和他们长枪兵肉搏,后面有弓手也抛射他们。 宋田起身四看,一会功夫,看到右前方约三十步外,嗡,一片弓弦声中,大波的箭矢往他们队伍中抛射过来。 “那边那边,给老子射。”他自己也拿了把标枪扔过去。 嗖嗖嗖,宋军箭如雨下,后排神臂弓也来帮忙,对着那边地方一顿输出。 对面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这波蒙军弓手被射倒后,宋军这边压力好像减轻不少。 当初孟瑛在凤翔附近和拖雷蒙军大战时,对面个个都能射,从头到尾后面蒙军箭雨不断,给宋军造成极大的伤害。 但这波汉军不是个个能射,很多就等于是骑马的步兵,骑术可能不错,但骑射不行。 他们以骑马的步兵和宋军肉搏,后面藏着弓手在往宋军阵中抛射。 宋田则专门集中弓弩手,逮着蒙军的弓手先射。 不但他们在射蒙军弓手。 砰砰砰,很快钱大青的炮营又响了起来。 钱大青站在高处,也在观察蒙军哪边人多,哪边箭多。 如果有成片的箭雨从蒙军阵地往宋军这边抛射,他就优先让炮兵先打蒙军箭手。 炮兵虽然打的不是很准,但杀伤面积大,一枚炮弹落下去能滚好远,有时候打近一点,反而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石天禄和宋军的短兵接触打响后,第一波没有冲散宋军大阵,双方立刻就陷入惨烈的阵地战。 蒙军看起来马多人多,但宋国阵形摆的很好,双方正面能接触的人马还是这么多。 你蒙军别说只有一万,就是十万人,冲过去后,能面对宋军的,还是这点人马。 现在肉搏比的就是纪律,力量,耐力,意志力,看看谁先耗不过谁。 明明宋军只有六七排长枪兵,但阵形变来变去都保持不错。 赵与芮的宋军,除了骑射不行,体力耐力纪律在这个时代是遥遥领先的。 现在他登基已经三年多,宋军从早起来跑五百米,一千米,到两千米,三千米,五千米。 宋军日复一日的体能训练,纪律训练,根本不是这些乌合之众能比的。 想要打败眼前的宋军,先要打崩长枪兵才行。 但偏偏这些长枪兵不容易被打崩。 才打了两刻钟不到,宋军阵前倒下一波波的蒙军尸体,宋军大阵严然不动。 此时石天禄已经发现情况不妙。 他一万骑兵冲阵,打不开宋军大阵,而宋军则不停消耗他前后阵的人马。 时间一长后,蒙军死伤是越来越大。 关键宋人的炮还挺厉害的,虽然打的慢,好久才发一轮,但每轮炮声一响,蒙军阵中到处惊慌,谁都害怕打到自己。 那炮弹一落下来,四周是死伤一片,滚到哪,一路血流到哪。 打不下啊,第一波没冲进去,石天禄就知道自己失败了,但他又不甘心,希望肉搏能撕开宋军口子,等等,我儿石兴祖呢? 这时他才想到儿子石兴祖。 没一会,有人来报告,石千户正亲率本千户队往前冲,有希望冲进去,他要石天禄集合更多的弓手再帮一下。 石天禄抬头看宋军正中间,也就是马车和炮兵所在的位置,宋军前排马车几乎损失殆尽,破碎的马车形成了路障,加上双方的尸体,影响到蒙军,也影响了宋军的阵形。 宋军正开始后退,不想和马车残体站在一起。 因为蒙军可以从这些地方爬过来。 石兴祖看到这个破绽,正率自己本部千户队猛冲。 石天禄暗骂,你也不用身先士卒啊,但这会说这个也没用,他立刻调集各部还能射的,射术不好的也被叫过来,能拿弓的都拿弓。 石天禄一会功夫凑到了五百多名拿弓的蒙军。 “走中间,上去帮兴祖射几波,听到号角声就连射,就射宋军最前面的长枪兵。” 部下道,这样会射到自己人。 石天禄厉声道:“那又如何,打不进去,前面的兄弟还是要死,全射前排长枪兵,宋军长枪兵现在都不拿盾多。” “喏。”部下应声答应。 带着这五百多名蒙军飞快到石兴祖身后集合。 等到蒙军的号角声响起。 蒙军一声令下。 “射。” 崩崩崩,每人连续往前射三箭,不管你箭术如何。 一时间现场箭如雨下,纷纷投向宋军前阵长枪兵处。 宋军那边立刻观察到这边箭雨密集,嗖嗖,很快也有箭射过来。 双方才对射起来,前面一片欢呼声起。 蒙军这波连射,给宋军造成不小的伤害,大量的宋军倒地,特别前排长枪兵很多在对战中,已经扔掉盾牌,和蒙军肉搏。 蒙军这次是真拼命了,连自己人也射在里面,双方在前面肉搏的都倒下不少。 “哇吼”石兴祖一声狂呼,蒙军借着机会奋力打开一个缺口,潮水般的蒙军从缺口中冲进去。 宋军节节败退,缺口处的宋军挡也挡不住,纷纷往后跑。 眼前那缺口越来越大,一米,两米,五米,八米。 宋田看的脸都绿了。 不是他兵马无能,实在打到现在,他挡在正中间,全营五百人出头,已经战损了三分之一以上,人手不够用。 刚刚蒙军都不管自己人,对着宋军长枪兵一顿狂射,双方中箭甚多,很多人在短时间内失去战力。 石兴祖非常悍猛,借着这机会身先士卒,一把抓住宋军一支长枪,嗖,先扔出手中的骨朵,直接砸倒了这名宋军,接着一步跳到边上马车残体上,拿了马车上一个蒙军的圆盾,临空跳起,重重落下,轰隆,砸在另一个宋军的身上。 宋军几杆长枪捅过去,他原地翻滚时,正好有箭雨落下。 其中蒙军一支箭还射到石兴祖身上,但他一声没哼。 前面宋军长枪兵好几人中箭,有人后退,有人倒下,缺口一下就被打开了。 石兴祖如此悍猛,自己被自己人射了一箭后,终于打开宋军缺口,潮水般的蒙军狂冲进来,缺口越来越大。 “两边集合。” “让开。” 宋田这时和钱大青站两侧疯狂大叫。 “两边让开,别在中间” “两边让开,别在中间” 现场到处都在叫这句话,从钱大青身边传向四周。 进来的蒙军是汉人也能听懂这句话,但蒙军以为宋军顶不住退向两边了。 只是四周所有宋军突然都在叫这句话。 “两边分开,别在中间。” 宋军一边叫一边低头狂跑,往两边分散。 钱大青炮营五门霰弹炮正往缺口处来。 通常火炮既能打实心弹,也能打霰弹。 但赵与芮造了专门主打霰弹的霰弹炮(当然也可以打实心弹,但射程很短,只有一百步左右)。 因为打霰弹的炮,炮管要短,打实心弹的,炮管要长。 钱大青的霰弹炮一直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种情况。 眼看着一股蒙军拼死冲破缺口,还正好撞在他们炮营所在的位置,简直喜出望外。 此时石兴祖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身先士卒,首当其冲,身后跟着十几名蒙军正拼命往宋军阵中间杀。 只见宋军突然像躲避瘟疫似的往两边分散,看起来好像被他们打的崩溃似的。 没办法,刚刚钱大青的炮口是对着张荣部的,现在调了个头,没来的及撒石灰。 大伙不知道什么范围会被自己炮打中,但知道不能站在炮口中间,正疯狂往两边跑。 宋军一时有些慌乱,阵形也不整齐了。 石兴祖借着这机会追上去一刀砍翻了一个宋军弓手,抬头就见前面不远处,有五门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他们这方向。 最前面一门炮,已经推进他们三十步内,后面还在冒着烟。 而四周宋军正惊恐的往两边狂退。 石兴祖不但没害怕,反而大喜,挥刀往前叫道:“夺炮。” “轰”他话音未落,前面一声炮响。 哧啦,近两百铅弹,每粒比黄豆还大,呈扇形狂喷而出,覆盖三十步内十米长宽。 刚跟着石兴祖冲进来的十几名蒙军都没反应过来,整个队形就好像被风吹倒的麦子,齐刷刷的倒地。 石兴祖身披厚重的札甲都没有用,直接被打成了马蜂窝。 这一炮简直震惊蒙宋两军。 特别近距离下宋军比较多,宋田更是看傻了眼。 现场更是惨不忍睹,有些蒙军并没有被打死,除了那石兴祖冲的最前,中弹最多,被当场打死,好多蒙军还有口气在,各种惨叫和哭喊声不绝于耳,他们活着显然比死更痛苦百倍。 “嗡嗡嗡”这时钱大青亲自推着第二炮往前冲。 一边推一边叫:“顶上,顶上,顶上。” 后面另三门炮也同时跟上。 缺口处已经有后面的蒙军涌进来,缺口还在变大,因为宋军都被这炮震惊了,很多人下意识想往边上避,这就让缺口变的更大。 第二炮被推到缺口二十步内。 钱大青立刻点火。 外面蒙军还在往里冲。 轰。 第二炮响起。 这次距离更近。 霰弹打的更猛。 前面原本还有些已经破碎的马车,直接被这一炮干的粉碎。 蒙军成片成片倒地,惨叫。 这一炮不但打倒了进来的蒙军,更把后面没进来的蒙军给吓傻了。 现场还有几个蒙军因为站在霰弹边缘,居然没有被打中,但炮声震的他们扑通扑通,纷纷瘫坐在地。 这炮因为距离近了,横向杀伤半径少了,有个蒙军运气是不错,身边右侧同伴被打中他却一颗没打中。 但他整个人吓傻了,他瘫坐在地上,扭头看到同伴身上脸上全是一个个孔,鲜血流个不止,特别脸上的孔看起来极为吓人。 “啊——”这蒙军几乎吓疯,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摸,寻找自己的孔,他下意识以为自己也中了炮。 宋田距离他也不远,立刻狞笑起来,转过身,看到自己身边一个弩手在发呆。 他僻手夺过弩手手上的强弩,上前两步,对着这蒙军,扑哧,一弩洞穿了蒙军的脑门。 “tui”宋田一口口水吐在地上,转身对着钱大青的方向坚起大拇提,心中想着:“老子向你认错,你们这炮牛逼。” 244.第244章 把能喘气的,全捅了 第二炮打的蒙军有点懵,很多蒙军都没从眼前惨不忍睹的画面中反应过来,第三门火炮已经推到石兴祖尸体身边。 从石兴祖开始,一直到缺口处,沿路遍地都是蒙军,很多都没被打死,只是受到重创,地上全是各种惨叫和哭叫声,现场和地狱一般惨烈。 前排蒙军都不知怎么办好。 再冲过来,就是要踩着自己同伴往前,不冲的话,后面都在往前推。 但蒙军们不动,宋军可是飞快在行动。 宋军踢开边上的马车碎片,推开地上堆积的死人。 微微扭转炮口。 “啊”前面一波惊叫,有蒙军终于反应过来,扭头就想跑。 蒙军显然发现这火炮太猛,打的人太惨。 轰,第三炮又打响。 哧啦,一大团霰弹飞出去,前面蒙军又是像被风吹过一样倒地一片。 这下蒙军跑的更快了,很多人开始回头找他们的战马。 钱大青的霰弹炮仅仅打了三炮,正面冲击宋军中阵的蒙军就被打的崩溃,纷纷扭头就跑。 蒙军一部逃跑,立刻引发连锁反应,其他蒙军见势不妙也纷纷后退。 开始还只是宋田营左右两边的蒙军,但范围越来越大,战场上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很快,远处的石天禄目瞪口呆看着所有兵马扭头回跑。 “谁,谁,到底是谁,是谁第一个退的?”石天禄在马上怒吼。 没得军令擅自后退,蒙军军规是要斩的。 幸好这会孛里海不在,要不然孛里海都有权斩他这个汉军主将。 马上有人来报,是石兴祖千户那部先退。 “来人,把石兴祖砍了。”石天禄故意大叫。 “元帅不可。”果然四周部下纷纷劝阻。 有人直接厉喝道:“把前锋百户给砍了,第一个退的百户队全砍了。” 石天禄气急败坏,嘴里还叫着,石兴祖不行就别显摆,军令如山,冲不上还后退,一定要重罚,四周则都在劝他。 但大伙都知道,这下突然败退,士气大伤不说,再打上去就更难了。 你退回来容易,再组织冲上去,沿路又要被宋军神臂弓,步弓,甚至火炮打几轮。 而且刚刚在阵前留下太多的战马和军士尸体,伤员,影响冲锋。 再冲第二次的难度,比第一次不知难了几倍。 可想这些也没有用,蒙军已经全员崩退,石天禄也只能边退边重组人马。 此时宋军的火炮还在响,虽然打的慢,但每次打进来,总能让蒙军一阵惊慌。 片刻之后,石天禄带着大军一口气退到五百步外,这才看不到宋军打炮。 但很快几个噩耗纷纷传来。 石兴祖的前锋百户早就阵亡了,前锋百户队也没余几个,石天禄给他们按了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全部砍了,当替罪羊。 但儿子石兴祖居然战死在前场,据说被火炮打的面目全非。 “啊,我的儿啊。”石天禄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下。 接着就是更惨的消息,全军退回来八千六百多人,其中还有五百多人连马都没了。 刚刚他们万骑冲锋,半个时辰不到,有一千多骑没能回来。 宋人死伤多少他们不知道,但看宋人阵形还是保持的很好,而他们士气大挫,很多人看向宋军大阵,已经眼露害怕和恐惧的神色。 石天禄强忍着悲痛,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 战场上到处都是战马和尸体还有伤员,遍地都是惨叫和哭喊声。 以前他们通常看到的是敌人,而现在入眼所见,全是自己人。 不知道孛里海那边打的怎么样?我这边是结束了。 石天禄心知肚明,第一波冲这么狠都没冲上去,后面再冲就毫无意义。 此时收兵后退,才是最好的选择,再打下去,只会徒增更多的死伤。 但孛里海不会让他退兵的,除非孛里海也败了。 不知为什么,石天禄这个时候,居然隐隐希望孛里海也败了,这样才不会显的他指挥无能。 “元帅。”此时身后陆续有各部主将围过来,大伙都看着石天禄,人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打不下去了。” “宋军的火炮太可怕。” “没有火炮的地方也很难冲进去,冲进去也是死。” “彭义斌的兵不知怎么练的,不怕死的。” 众人纷纷大叫,全被对面宋军打怕了。 石天禄表情比哭还难看,这战打的惨败不说,儿子还死在阵前,现在还不能退。 他扭头看了眼更远处的战场,但因为距离远,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孛里海那没有消息过来,咱们也不能退。”石天禄咬牙道:“先拖住这股宋军,不要让他们支援彭义斌。” “各部轮流上去骚扰,不得再冲。” 立刻有人叫道:“对面火炮挺猛的,打中不死也残。” “散开阵形,散开阵形。”石天禄大声道。 就在石天禄进退两难时,宋军那边也在重新整队。 中间宋田脸色通红,又羞又恼。 整个宋军阵形,刚刚就他这边被蒙军冲出大缺口并进来了近百人,差点影响到全局。 但这也不能怪他,蒙军主力就冲他的位置,而且不计死伤,以战马硬撞长枪阵。 这要换成以前的宋军,早就被一冲就溃,直接崩了。 此时他阵中很多长枪兵要么阵亡,要么失去战斗力,部份弓手正扔掉步弓,拿起长枪顶在前面。 对面蒙军全部有马,宋军必须得保持足够的长枪兵顶在前。 “特娘的,老宋你行不行?”就在宋田整队时,他的上官白仲奇到了身后。 白仲奇也是羞怒交加,田世荣这边两个军,就他被打破了个缺口。 宋田涨红了脸:“肯定行,再让狗鞑子进来,老子头不要了。” 刚才蒙军是突然集中弓弩,对着前排和蒙军肉搏的长枪兵猛射一通,蒙军连自己人都射,这才钻了空子杀进来,宋田显然不会再被射第二次。 趁蒙军后退之际,他在调整部置,并从阵亡和受伤的兄弟身上脱甲,增加前排防御力。 “给换点铁面甲,兄弟们都顶在前面,很容易正面受伤。”宋田也不忘叫苦。 “你不行早点说,我让人换你的营。”白仲奇骂骂咧咧走了,没一会,他带着一波兵回来。 这是他从后阵要来的。 后阵在南面,刚刚和张荣打过,后来双方都撤出战场。 蒙军进攻时,主打了他们北面和东西两面,着重打的北面。 南面几乎没什么战火,一直被掠射和蒙军对射。 田世荣知道宋田这边损失惨重,调派了两都(200人)的过来支援,其中有五成是长枪兵。 这波长枪兵有一小半戴着铁面甲,宋田看的很爽。 此时石天禄还没有继续进攻,不知在布置什么,宋田立刻点了一队长枪兵:“出去出去,把还能喘气的,全给捅了。” 宋军立刻开始在阵前寻找,一些被宋军弓弩和火炮打中,又没死的人,直接上去补枪。 扑哧扑哧,现场惨叫连连,骂声不绝,对面蒙军脸都看绿了。 很多人对着宋军这边大骂。 但更多的人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连石天禄也一脸不可思议。 石天禄父亲石硅也受宋廷招安过,还和山东河北各路军头,和蒙古金人宋人都打过。 一般来说,各部在战场获得胜利之后,轻易不会杀俘,因为现在精兵难找,成年精壮难找,大伙都相当重视能当兵的。 打败对方后招降壮大自己,是河北山东等地汉人军头们常用的套路,谁都不会轻易在战场上杀俘。 而眼前的彭义斌部简直和疯子一样,直接在战场上一个不留全部捅杀。 其父石硅一会投降宋人,一会投降金国,一会投降蒙古,在各国之间投来投去,势力还越来越强。 但看到眼前宋军残忍的做法,石天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以后恐怕没有机会投降宋人,要是再打输了,搞不好会被杀光?—— 西面的孛里海其实也更惨。 他开始一直带着七千骑兵按兵不动,就坐看严实和彭义斌消耗。 打到两刻钟左右,严实一波一波派人回来求救,不停说拼不下去了。 严实八千兵马中有七千是步兵,甲具装备完全不如对面,训练更是天上地下,哪经的起彭义斌打。 两刻钟不到,严实死伤达到一千,眼看就要崩了。 严实亲自骑马过来告诉孛里海,你再不上,老子顶不住了。 孛里海看着全身衣甲严整的严实,就知道严实这家伙胆小没上,也一直在后面。 孛里海沉声道:“我观宋人打到现在,弓弩也越来越弱,可以冲一冲。” “我会带重骑兵上去,你的骑兵,可以跟在后面杀进去。” “来人,叫阿鲁达一千金人骑兵留少数在两翼骚扰,其余都回来,也跟在我们身后。”孛里海一道道命令下去。 严实欲言又止,他的部下刚刚冲过宋军军阵,很难冲进去。 现在看前面彭义斌部,阵形还是摆的挺好。 “你有什么想说的?”孛里海见他想说话,立刻问。 “宋军长枪兵很坚韧,而且有足足六七排,有些地方还有马车拦着,最好先用弓箭射杀长枪兵,等长枪兵慌乱,看到破绽,再冲上去。” “呵”孛里海笑了:“我的是重骑兵。”言外之意,别说六七排,十六七排,我也给他冲散了。 严实没再说话,只是看了眼孛里海,孛里海重骑重只有一千,看起来确实很强。 听说蒙军西征无敌,都是重骑兵的功劳,也许可以试试。 见严实不出声,孛里海认为他没意见了,当即道:“就这么定了,准备。” 随着不同的号角声,蒙军重骑开始往孛里海身边汇集。 孛里海这次带了一千重骑,连马都有披甲。 重骑兵是蒙古人西征的主力,蒙古人的战术是轻骑和重骑结合。 欧洲此时大部份打不过蒙古人,是因为没有宋军这么多弓弩。 蒙军轻骑可以轻易的靠近游击,射几轮箭就跑,再回来射几轮,然后再跑,来来回回之下,欧洲大部份军队就顶不住,这时重骑兵找机会冲上去,基本一冲就崩了。 要不然就是用轻骑贴着敌军,专门骚扰,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不时的射上几轮,时间一长,欧洲各军队也会被拖崩。 245.第245章 大蒙重骑,天下无敌? 蒙军这战术在西征时挺好用的。 历史上打南宋时就不好用了,而且打南宋时,用的大部份还是汉军和其他仆从军。 因为宋军阵中弓弩挺多。 现在蒙军打宋军的难度更比历史上难了几倍不止。 训练有素的宋军阵中弓弩可以和蒙军对射,在一定的距离内,还能占据上风,披甲也越来越多,再给赵与芮五年左右的时间,全军都能披上厚重的札甲。 到时蒙军的战术对宋军更没什么效果。 但孛里海随蒙军西征过,重骑所向披靡,他是比较自信的。 关键是,他一直在观战,认为宋军和严实张荣打到现在,已经精疲力尽,可以下场拣便宜。 他猜对了一半,严实和张荣真是快精疲力尽了,但宋军良好的训练下,还是能再战的。 古代大部份大型战役,能从早上打到天黑。 对防守方来说,更能占据体力的优势。 彭义斌的兵马有两万多人,每三千人一个方阵,共八个方阵。 时张荣在彭义斌北面,严实在彭义斌西面。 东南两面只受到很少的波及和掠射搔扰,这两面的宋军基本是散步到现在,都没什么出力。 偏偏张荣和严实又不经打,两人集中兵力打两面,还打不过宋军,说是进攻,其实是一次次的送人头。 就在蒙军重骑整队准备进攻时。 彭义斌也正站在一个高处,观察四周。 他知道远处有蒙军重骑兵,蒙军重骑兵一直没动,让严实和张荣消耗自己,显然准备给他重重一击。 但宋军弓弩多,披甲率高,严实和张荣是上一波死一波。 当然,打到后面宋军神臂弓射的频率越来越慢,需要长时间休息会。 这会正是宋军弓弩手休息的时候,箭支越来越稀。 大伙都要保持体力,不能消耗全部的力气,要应对蒙军的重骑兵。 站在他身边的全礼这时道:“蒙古人可能要冲了。” 连全礼都能看出来,这个时候,是很好的冲锋时机。 前面长枪兵和严实张荣打了好一会,弓弩手为保持体力,射的频率并不高,给人一种力竭的感觉。 蒙古人这会不冲才怪。 果然,全礼话音刚落,远处蒙军号角声响起。 彭义斌还看到更远的地方,严实的骑兵和一千金人骑兵也纷纷过去和蒙军汇合。 “草,一起过来打咱们了。”彭义斌笑骂:“看来咱们的炮终于可以用上了。” “给他们准备上。”彭义斌这边的火炮等到现在,就是为了给蒙古人上大招。 随着他的声音,阵中大量的马车被推动起来,还有一些民夫帮忙把马车上的箱子给抬到地上。 他面对蒙军的阵形正面大概四五百米宽,彭义斌想了想,示意把马车和箱子推放在中间。 然后将中间部份兵马分派到两侧。 这样大阵两翼阵形更厚实,中间稍薄弱。 宋军正在调整阵形,严实、阿鲁达和孛里海的兵马已经开始缓缓往前移。 “你部中间让开,等我重骑入内,紧跟其后。”孛里海的选择和彭义斌准备的一样,居然要从宋军中间冲进去。 没办法,彭义斌调整了阵形,明显中间看起来薄弱一点。 孛里海也不客气,直接选择冲宋军中间。 “得令。”严实一口答应,心中也是佩服孛里海这老狐狸。 他刚刚冲彭义斌中间最猛,打的最激烈,损失也最惨重,孛里海显然看到了宋军这边兵力薄弱,可以冲一下。 几乎是孛里海重骑启动的同时,全场各处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们身上。 在场诸大军头,无论彭义斌也好,严实、张荣也好,大伙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全身披甲的重骑。 金人早期也有重骑兵铁浮屠,后来国势日弱,加上这玩意确实缺点也不少,慢慢就退出历史舞台。 蒙军的重骑和金人的铁浮屠又不同,铁浮屠甲太重了,正常的战马负重为一百五十斤,铁浮屠连人带马的甲重接近两百斤,加上人重,超过三百斤,马都跑不起来。 蒙军的重骑更像金人的拐子马,金人拐子马的特点是:“甲止半身,护膝微存,马甲亦甚轻”,人马也都是披甲,但加起来重量不到一百斤。 孛里海的重骑兵大部份披的是锁甲加罗圈甲,也有札甲和锁甲等搭配,他们还有护颈,人和马的甲重加起来约一百斤,其中战马披的甲,大部份是皮质,马甲以组合式马铠为主,由五个部分组成,马身体的两侧各有一片甲,一直盖住马的头部并延伸到尾部,固定在马鞍上;一片甲放在马的臀部,和两侧的甲片系结起来;马的胸部也有一片甲。这些马铠的长度都达到马的膝盖,最后在马的前额上还有一块铁质的甲板,保护在近战中很容易遭受打击的马匹额部,这也是马甲身上唯一一块铁质甲具。 随着重骑兵的缓缓前行,整个战场的气氛也变的不一样。 严实的步营往两边分散,让开通道,很多人用敬畏和害怕的眼神盯着徐徐而过的蒙古重骑。 严实自己带了仅余的一千不到心腹精锐骑兵,绕到后面,跟着蒙军身后,准备找机会跟着蒙军冲进去,其余的兵马继续在两翼攻打吸引彭义斌两翼。 孛里海则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他的弓背负在身后,手上正举起一根长矛。 几乎同时之间,上千重骑兵,纷纷拿起长矛。 这是蒙军重骑兵特有的长骑矛,他们的长矛和金宋的长枪不同,前面有个倒勾,这个倒勾功能强大,在对战中能起到出其不意的功效。 这么一大波重骑兵突然往前,整个战场好像也变的压抑起来,随着蒙军重骑进场,宋军那边也在重新整队。 宋军阵中到处都是军官们的叫声,传令兵背着各种令旗四面穿梭。 孛里海虽然不听到宋军在叫什么,但他肯定的认为,宋军一会,就会迎来人生中最后的惨叫。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整个战场。 章丘城下,到处还在激战,严实的人在左前方还在和宋军纠缠,前面宋军大阵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看起来杂而不乱,四周还有少量蒙军骑兵在掠射,搔扰,但实际效果并不是很好,反而不时有蒙骑被宋军神臂弓等反杀射倒。 更远处的田世荣,张荣军他是看不到,但场面上总体没什么变化,黑压压的人群一堆堆遍布荒野大地上,这证明双方还处于僵持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现在,就是我大蒙古改变局势的时候。 孛里海脸上扬起残忍的笑意,当让这些可怜的宋人,见识一下我大蒙古西征的主力,重骑兵的威力。 “儿郎们。”孛里海突然振臂高呼,举起长矛。 长矛遥指宋军大阵。 “哇呜”现场蒙军同时发出像野兽般的叫声。 “破阵。”孛里海狂吼。 “破阵。”蒙军同时狂吼。 “呜呜”沉重的号角声响起。 此时的重骑兵已经进入三百步内。 但因为甲重,他们的速度也是慢慢提升,有个比较长的过程,通常在进入两百步时,才会缓缓提速。 也就在蒙军进入三百步的同时。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宋军大阵中间,嗖,一颗黑乎乎的炮弹飞了出来。 这就是宋人的新炮吗?孛里海得到石天禄的提醒,不以为然的抬头看了眼。 那炮弹确实飞的比较远,而且速度奇快。 但是,扑通,那炮弹最后打在重骑兵一百步前落地,接着往前滚了十几步。 “哈哈哈。”现场重骑兵哈哈大笑。 孛里海也笑了,他不由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石天禄,石天禄那边一直没消息,也不知道打的怎么样? 这就是你口中的宋人新炮? 轰,第二声炮声再次响起。 这次打的更远了点,扑通,落在他们重骑兵三四十步前。 现场又是一片嘲笑声。 此时蒙军重骑已经进入两百五十步左右。 孛里海再次扬起长矛,示意全军,要开始准备提速了。 通常他们会在进入到两百步时开始提速。 但前锋需要提前提速,为后面骑兵让出空间。 就在孛里海扬起长矛之时。 轰,轰,轰,宋军阵中连连巨响,嗖嗖嗖,这次一口气打出五炮。 那炮弹又快又急,像流星般坠落。 嘶,孛里海瞳孔也猛的一抽,眼睁睁看着炮弹先后落入他的重骑兵阵中。 “扑哧”一重骑兵被一炮打在胸口,整个胸甲都凹陷下去,连人带马,轰隆栽倒在地。 扑通,另一炮重重打在一战马脚上。 那战马一声惨叫,四周一片地动山摇。 炮弹往前翻滚,扑哧扑哧,连削了几匹重骑战马。 蒙军阵中一阵慌乱,多匹战马倒地悲叫。 这下孛里海脸色大变,终于感受到宋军火炮的威力。 还好炮少,打的慢,孛里海心中暗暗想着。 他有心想尽快提速,但重骑兵太早提速,后面会无力冲剌。 如果不提速,就这么走过去,估计还得被打一炮。 也就在他念头转换之间。 轰,轰,轰,前面炮声连绵,白烟滚滚。 彭义斌军中有两个炮营,共五十门火炮,其中四十门打的是远程实心弹。 刚刚全是测试距离,现在余下的三十多门连连开炮。 这三十多炮弹先后打进蒙军重骑阵中。 原来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蒙军重骑被打的惨叫连连,人心惶惶。 这一波打完之后,蒙军最少损失四五十骑,蒙军重骑的队形都被打的有些混乱。 孛里海原本镇定自若的表情,变的气急败坏。 他一共才一千骑重骑啊。 而此时他们的重骑兵刚刚进入两百步内,就重骑兵的提速,他们很可能还要遭受一到两轮的炮击。 一丝阴影不自然的罩笼在他的脸上。 “我大蒙重骑,天下无敌。”孛里海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催眠。 “提速--冲--”孛里海再次扬起长矛,疯狂呼喊。 246.第246章 不堪一击的蒙古重骑兵 但重骑兵提速也慢,并且需要一个过程。 好不容易进入到一百步,宋军的神臂弓居然没有射。 宋军应该知道他们是重甲骑兵,故意放近些再打。 此时重骑兵们已经开始奔跑起来,强劲的铁蹄震的大地都嗡嗡作响。 原本这时候,他们对面的敌人应该瑟瑟发抖,等待他们屠刀的降临。 可现在蒙军们害怕听到炮声,都在拼命加速,生怕自己留在后面会被打中。 “冲,冲,杀光他们。”孛里海不停的鼓气,挥动他的长骑矛,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打崩眼前这股宋军,那些开炮的人,全部都要杀光才好。 他才不管什么工匠和炮手,统统要杀光,才能泻恨。 八十步。 转眼间蒙军提速越来越快,前锋已经进入八十步内。 “嗖嗖嗖”前面空中铺天盖地,神臂弓下雨似和往前狂射。 孛里海看的倒吸口冷气。 他刚刚冷眼旁观近两刻钟,宋军和严实张荣打的难分难解,宋军后排的神臂弓和步弓射的越来越少,显然都没什么力气。 没想到突然出现这么多神臂弓。 而且宋军以往都在一百二十步就射,这次放到八十步。 当当当,神臂弓的箭络绎不绝和雨点似的打击到蒙军重骑阵中。 “呜”阵中到处都是马的惨叫声,蒙军战马基本全是皮甲,根本不是金人铁浮屠那种重铁甲,中箭即穿。 轰隆,轰隆,一匹匹战马重重栽倒,不时有人惨叫。 神臂弓威力惊人,八十步内可破札甲,蒙军重骑很多还是锁甲和罗盘甲,中箭即透。 孛里海不敢怠慢,心惊胆颤的拿起左侧挂在马身上的小圆盾挡在脸前。 同时不停打量四周,心里差点滴血。 还没冲到宋军阵前,接近七八十骑已经倒下,很多人可能再也不会起来。 但这还没有结束。 五十步。 噼里叭拉,宋军一波强弩加着神臂弓又射了过来。 接着刚刚进入三十步。 嗖嗖嗖,第三段步弓加神臂弓又铺天盖地射向蒙军重骑。 孛里海的重骑是迎着火炮和弩箭一路往前冲,宋军和射固定靶是没什么区别。 冲到二十步内时,重骑至少倒下了一百五十骑,损失了六分之一还多。 此时双方都能看到对方的脸,孛里海羞怒交加,挥矛大喊:“杀宋狗。” “杀。”蒙军面露狰狞,疯狂大叫,所有的愤怒,害怕都在此时此刻发泻着。 八百多重骑像钢铁洪流般狠狠撞上宋军长枪阵。 很多重骑还没撞到宋军,嗖嗖嗖,直接扔出手上的长矛,长矛投入宋军阵中,宋军也是到处惨叫。 下一刻,轰隆,铁骑重重撞上宋军长枪阵。 双方都是人仰马翻,宋军长枪到处崩断,诸多宋军吐血惨叫。 重骑兵冲锋太猛了,彭义斌还撤掉了部份中间的兵马。 宋军似乎完全顶不住重骑兵的冲锋。 哧啦一下,蒙军像一把长刀,狠狠切开了宋军的阵形,一头冲了进去。 “哇吼”后面的蒙军重骑纷纷狂吼,兴奋大叫。 他们好像看到无数待宰的羊羔,等着他们举刀屠戮。 “成了?”远处不紧不慢跟着的严实和阿鲁达也是不敢相信。 他们两人都和宋军打了这么久,知道宋军阵形很严整,不容易打进去,没想到蒙军重骑一冲就破,两人都是又惊又喜。 本来孛里海让两人带兵跟在后面,两人都怕炮和神臂弓,又怕蒙军打不进去,所以留了点心眼,这会看到蒙军进去了,顿时大喜。 “上,上,上。”严实和阿鲁达的兵马也蜂涌而至。 前面的孛里海此时正处于狂喜状态,他此时刚刚冲进宋军阵中,但战马被宋军步弓射倒,孛里海跳下马,一矛捅杀了一个受伤倒地的宋军,一手持盾,一手持矛,刚跨进宋军阵中。 在他身后,钢铁洪流般的蒙兵重骑正从缺口处冲进去。 缺口正在变大,宋军纷纷往两边避让。 孛里海正欢喜中,突然看到前面狂冲的蒙军都在止步。 接着就听到各种怒骂声。 “扑通,扑通。”下一刻,就见最前面重骑不停栽倒,有些还会连带边上的同伴一起倒地。 “绊马索,绊马索,地上有绊马索。” 很快到处传来蒙古人的大骂声和怒吼声,前锋们乱成一团。 原来蒙军冲进去后,突然发现宋军用两根铁棍钉到地面,再用绳索相连两头,形成一个简单的绊马索。 两根铁棍到处都是,每段不过超过十米,一道一道没有规则的钉在地面上。 蒙军前锋冲进去后,本来是不收势的,想一股作气打穿宋军步阵,结果纷纷被绊马索拌倒。 接着就看到约三十步外的前面,全是箱子和马车。 其中箱子占据大多数,并集中在蒙军冲进来的位置上,好像专门等着他们。 这些箱子全是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一个个排成长队,排了三列,堆了三层,堵在蒙军前进的路上,形成一个半圆形。 每层箱子与箱子之间,正好可以走一个人的缝隙。 前阵宋军往两边退,中后阵宋军则从缝隙中退到箱子后面。 蒙军一冲进去,先被绊马索拌倒,接着发现面前全是箱子拦着。 这些箱子没啥用,很多里面装的是粮草,或器具,甚至还有装实心弹的,反正箱子都比较沉,越底下的箱子越是沉。 关键他把蒙军的冲锋势头给堵住了,前面的进不去,后面的进不来。 蒙军打仗还没见过这种的,冲进来后,先被拌倒,接着一圈箱子和马车彻成了墙把他们堵着。 而且这时宋军步弓连绵响起,四周全是弓手在往他们人马群中射。 现场各种声音不止,不时有人中箭。 蒙骑也是各种大骂声,反正就是问候宋军母系之类,说宋军阴险无耻之类的。 被宋军连射了几波之后,终于有蒙军反应过来,直接跳下战马,持盾拿刀,跨过绊马索,试图开始上前肉搏,推倒箱子后爬过去。 但就在这时,哗啦,第三层的箱子被宋军直接推倒。 后面露出黑洞洞的十个炮口。 十门霰弹炮已经装好火药炮弹在等着。 蒙军重骑们还没见识过霰弹炮的威力,但下意识想往后避让。 可身后全是自己人,还有骑兵想跟着从缺口进来。 “轰隆”从左往右数,第一,第六两门霰弹炮率先开炮。 哧啦,空中黑压压的一片铅弹打在蒙骑当中。 现场顿时像地狱般被横扫一空。 如此近距离下,蒙骑几乎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人马皆穿,倒地一大片。 很多蒙骑被这霰弹炮打的快痴呆了。 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接着第二,七,两门炮再打。 轰隆,又是一个扇面覆盖。 这两轮打完,宋军箱子前面,三十步内不见一人一骑还能站着的。 四周地面全是残破的人体,战马还好点,不容易被打碎,很多蒙军四肢是直接被打烂了。 后面还有蒙骑冲进来,但现场跌跌撞撞,战马都站不稳,地上全是人和马的躯体。 刚冲进来的蒙骑看到眼前的画面,有人直接要吐。 简直比他们屠城时还要惨烈。 他们屠城也不会把人剁几块是吧。 “轰,轰。”第三轮两门炮又打响。 这下蒙骑崩不住,很多重骑兵远远看到,前面突然一大片同伴齐刷刷的倒下去,顿时感觉事情不妙,扭转马头就往后退。 并且在这过程中,宋军的弓弩就没有停过。 没错,彭义斌几乎把所有弓弩手调到这边来射蒙军。 张荣那边都不带理他的,张荣兵马根本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为引蒙军来攻,彭义斌早就打崩了张荣。 就这种前面火炮顶着打,空中箭矢飞个不停,蒙军哪吃的消,完全处于挨打的一面。 当然,现场也有比较勇猛的。 比如孛里海,这家伙也是个猛将,直接点齐一队亲兵,跳下马持盾就往箱子处冲。 他试图越过箱墙,翻过去斩杀宋军炮兵。 而且他是看着十门炮,两门一次,两门一次,打完五轮之后,带人冲上去的。 “不许退,宋人的炮没了,没了。”孛里海一边狂吼,一边带人冲上去。 只要越过箱子,杀了宋人的炮手就行。 但就在他带着大股亲卫冲上去时。 那些霰弹炮都在后退,接着又出现更多的火炮。 宋军把长管炮也推到箱子后面。 跟着孛里海正往前冲的蒙军一看,嘴里发出一声怪叫,扭头就跑。 “不许跑。”孛里海还在叫。 轰隆,对面一炮正好打在他这边。 扑哧,那炮弹打的真准,直接打在他脸部。 他一手持盾也没用,先是撕碎了他的盾牌,又扑通一声,重重打在他脸上。 他身边的亲卫是亲眼看着孛里海的整个脑袋被一炮打碎。 炮弹还往后飞,又打在后面那人的肩膀上才停下。 孛里海一死,这股蒙骑彻底崩了,纷纷扭头就跑。 宋军的炮和弓弩还在后面追着打。 远处的阿鲁达和严实已经进入宋军大阵两百步内,正要提速,没想到前面蒙骑突然都在扭头往后跑。 很快他们听到消息,孛里海死了,蒙军重骑冲不进去,里面宋军建了墙。 而且重骑损失惨重,至少折了一半人。 “?”阿鲁达和严实一脸蒙,谁打仗还在建墙? 247.第247章 从古未见有如此无耻的皇帝 但打仗建墙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蒙军重骑正在撤出战场,宋军的火炮也追着重骑打到他们这边。 与此同时,宋军两翼的后部,彭义斌四千骑兵正在整队。 “败了。”阿鲁达知道这仗打败了。 所向披靡的的蒙军重骑都成片成片的死在宋军阵前,他们还打个屁。 连蒙军都战败逃回,现在可谓士气全无。 败兵之势是很难挡住的。 有时个人是回天无力。 而且阿鲁达和严实的部下也都亲眼看到蒙军重骑惨败,正在撤出战场,阿鲁达这会想让人继续冲,估计也没人愿意。 “撤吧,宋人火炮太猛,虽然打的慢,但威力实在惊人,除非有更多的兵马可以不计死伤的冲上去。”阿鲁达只好长叹:“管不了张荣了。” 打宋军现在这种阵形,阿鲁达还是很有想法,他现在认为只有靠人海战才行。 即在兵力占据上风的情况下,以数倍的兵马不计死伤的冲上去,宋军的箭和炮都来不及杀,才有机会破阵。 而眼下,他们在场的兵马都没宋军多,显然不可能再打败宋军。 严实闻言满脸通红:“那我的兵马?” 严实部下大部份步兵,仅有的骑兵,刚刚和彭义斌交战也损失不少,一旦撤退,就意味着他的兵马几乎要损失殆尽。 “先跟我们回德州,临清不要了。” “特娘的彭义斌,还有哪废物张荣。”严实破口大骂,非常不甘心。 特别是彭义斌两万多人分两边同时开打,张荣根本没给彭义斌压力。 但他也不想想,张荣和他兵马加起来都没彭义斌多,打不过彭义斌很正常。 “走。”阿鲁达没办法,现在孛里海战死,他更不愿意把仅余的骑兵全折损在这里。 宋军火炮又多又厉害,他得把这个消息,带回给孛鲁大王。 几乎是阿鲁达下令撤军的同时,彭义斌那边的骑兵也追了出来,专杀严实败退的步兵。 蒙军瞬息从撤退变成大败逃难。 大伙纷纷扭头就跑。 严实的步兵根本来不及跑,很多人原地就投降,但很快会发现,宋军几乎不留活口,逮着就杀。 这边的溃败很快就影响到不远处的石天禄,石天禄听到蒙古重骑也撤了,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就跑。 打不过宋军,跑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他带的全部是骑兵。 最后严实仅带着几百骑兵和石天禄、阿鲁达约一万五千多骑逃回德州。 宋军没什么骑兵,也不敢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 此战蒙军损失四千余骑,其中引以为豪,向来天下无敌的一千重骑兵折损了近一半。 宝庆二年十一月,彭义斌四万多人马,兵分三路,以一敌三,与严实,石天禄,张荣等人在章丘城附近大战。 蒙军惨败而逃,张荣带残部退进章丘城。 张荣试图请降,宋军不要,因为章丘城没有护城河。 宋军把火炮推到城门口,直接打破城门,一涌而入。 攻灭张荣之后,宋军把张荣部下所有军官,全部斩杀,余下人马,每十抽一再杀。 宋人向来仁义,有礼仪上邦之称,彭义斌在山东大杀特杀,震惊了整个山东。 十二月,朝廷下指,招夏全和时青进京。 与此同时,彭义斌整顿兵,往夏全海州和时青胶州而去。 彭义斌兵在章丘大败三方联军,震惊山东,夏全和时青犹豫过后,纷纷选择上交兵权,同意进京。 至此,整个山东纳入宋廷控制之下,并且全方面与蒙军势力接壤。 此时在两淮和山东之间,还有徐州、宿州等是金人所有,如果这几地再被宋军攻下,几乎就是把江南,两淮,山东连成一片了。 宝庆三年初,刚过完年,江南都司统制余玠来到山东,担任山东都司都指挥副使。 彭义斌在取得山东大捷之后,收降整顿张荣、夏全和时青三部,山东都司兵马已经有十八个军,约十一万人马。 这算是宋廷在南迁之后,正式掌控整个山东地境,并且还和蒙军地盘紧邻。 但山东到手后意义非凡,除了宋廷再次回到黄河边上,更是大大增加了宋廷的防御纵深。 这意味着宋廷在江南,两淮不需要再驻以重兵。 没有赵与芮的历史,南宋千防万防,专心防备金人,在两淮以重兵,江南更是驻以步军司以为援兵。 可以说两宋除了京师禁军,和四川地方兵,另外大部份兵力都在两淮和京湖方向防金人。 现在的赵与芮根本不把金人放眼里。 为此专门召余玠到京师聊了聊。 余玠来到山东后,制定了‘七州联防,两路互援’的战略计划。 他这个计划来自当年老帅宗泽在磁州的启发。 当年磁州是北抗金兵的关口要地,宗泽在战略上提出‘五州联防’的计划,提议宋廷,在邢、洛、磁、赵、相五州,各蓄兵两万,敌攻一州,其它四州皆起而援应,常备十万大军,效果明显,宗泽在磁州时,金寸土不能进。 现在彭义斌和余玠分别在济南、东昌、滋阳、青州各驻兵两万,东平、临清、章丘各驻兵一万,十一万大军,把山东南西北三面连成一片,既能防西南的金人,又防北面的蒙古人。 其中彭义斌驻守东昌,余玠守济南。 这样无论金,蒙,想要进入南宋,这七个州是必须要打的,除非以水军走海上,绕到莱州和胶州等地。 与此同时,冯德山带定海水军两军,共一万两千多人,分守莱州和登州。 有了山东这个战略纵深,两浙已经要不了这么多水军。 定海水军调了两个军到山东境内,这边是宋元明重要的盐场,以前先后在李全等地方军头手上,如今全部回到南宋手上,水军在这边练兵,家属晒盐,一旦战起,可以从水路,支持济南等地。 江南水军原本有三军,一万八千人,这次由陈东带领两军一万两千人,来到楚州(淮安),扼守江淮水路的同时,随时可以北上支援山东。 原驻守楚州的吕文德,领两军一万两千人,移驻山东沂州,这样往北可支援山东,往南随时可以对金人的邳州、徐州等下手。 至此,山东境内有山东,两淮、江南三大都司,步骑,水军,共十三万多兵马。 同时,江南兵马都往两淮迁驻,两淮兵马往前迁驻,濠州(凤阳),寿州、海州都驻以重兵,这些地方,要么是与金人地盘相邻,要么距离山东又近。 赵与芮得到山东后,扩大了战略纵深,两淮,江南兵马都可以往前移,使以前饱受战火的两淮地区得到充分的休养生息。 只要守住山东一线,两淮,江南等路就是南宋的大后方,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料粮草和各种资源给前面。 —— 宝庆三年元月,蒙古人还在围攻西夏中兴府。 彭义斌在山东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师。 “大胜,大胜,大胜,章丘大捷,灭金军三万——” “章丘大捷,金寇张荣伏首——” “我军大胜,金人败逃,章丘大捷,章丘大捷--” “收复海州,收复胶州,收复新城-——收复山东——” 一月的临安异常寒冷,前两天一场大雪刚停,街上还是白茫茫一片,没什么行人。 但是一大早,好多少年奔跑在大街上,一边跑一边大叫,喜报中只提金人,不提蒙古。 因为彭义斌是打张荣去的,张荣是金人。 少量的行人立刻被少年们的动作吸引到。 大伙纷纷侧目看去,只见少年们兴奋大叫,引的街上很多楼房的窗户都打开了。 仅仅一个时辰不到,整个临安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朝廷册封的山东都司副指挥使彭义斌,与金寇张荣大战,收复整个山东,因功积升为都指挥使。 当天临安城到处是这些少年们在跑在叫,临安城很多重要的大型的商铺酒楼外面都很快贴起了公示。 其中秦家和赵与芮的产业,纷纷做出公示。 朝廷大胜,与民同庆,三天五折(但限购。) 秦家以酒楼,书院为主,赵与芮以白糖、球牌室,等为主。 这真是与民同乐了,整个临安城的百姓也得到实惠。 接着后续有很多商人都加入其中,大伙以前都没有这个想法,朝廷的胜败也只是当一件普通的事听听,但这次好像被感染了,所有人都感觉到与有荣焉,很多商铺加入打折活动。 这下临安城的人们发现,原来朝廷打了胜仗,咱们也有实际好处的。 咱们得保佑朝廷以后天天打胜仗才好。 二月初十原临安府尹,现奉祠官袁韶气乎乎的从家里出来。 历史上这个时期,袁韶在史弥远的提拔下,已经成为副相,但现在却被奉祠在家。 而且这奉祠也有说法的,像薛极、宣缯等前副相级人物,都是去了洞霄宫,月钱都是四五百贯起的。 他袁韶在一个小道观里,月钱一百贯都不到。 但更让他愤怒的是,昨天有皇城司的人员上门,到袁韶家在临安的商铺里,要他们发布公告,三天内七折卖货,与民同乐。 当时掌柜就很生气,这仗都打完这么久了,还与民同乐?再说哪有朝廷这么强逼商家七折卖货的,他表态不同意。 皇城司立刻说,要查他们偷税漏税,然后又说起,你家老板袁韶在庆元府,好像田地不少啊。 袁韶是庆元府人,赵与芮在外判时就在庆元府。 袁韶家每次上报都是两百亩田,其实老家有四千多亩粮田。 消息传到袁韶处,袁韶只能咬牙认了,知道皇帝在警告他,而且他认为,京城里七折卖货的,都被皇帝警威胁了,这种与民同乐,是假的,是被逼的。 听说福建丈量粮田的事,慢慢要推广到全国。 “简直无耻,从古未见有如此的帝皇。”袁韶走出大门后还骂骂咧咧。 皇帝赵与芮登基之前还像个人的,现在位置坐稳了,简直不像个人,什么无耻卑鄙的事都做的出。 门外有车马车等着他,天寒地冻的,袁韶赶紧往马车里一钻,里面有香炉,倒也舒坦。 “老爷。”外面的马夫在问他。 “去洞霄宫。”袁韶马上道,心想,偏不让你赵与芮如愿,你以为有些事情,当皇帝就能说了算? 248.第248章 给官家来个狠的 赵与芮夺权后,很多前副相级的人,都在洞霄宫奉祠。 当时皇帝很小心,把薛极等人家属都迁往济州岛,这些人吃住都在洞霄宫,也不许人探望,等于是软禁起来。 关了近三年后,于今年元月终于放开,允许这些官员回家居住,但每天白天还是要到洞霄宫报道。 自元月开放后,京师好多官员都去探望。 袁韶原本认为,这是皇帝故意为之,想看看谁还和薛极这些人关系比较好,所以他一直没去。 但现在真是忍不住了,赵与芮倒行逆施,丈量田地,大杀文官,还逼他商铺降价销售,简直是两宋以来最残忍无耻的皇帝,他不能再让赵与芮这么胡闹下去。 袁韶顶着寒风,来到了洞霄宫。 洞霄宫是著名的道教宫观,又称大涤洞天,天柱观,更算是两宋官方最大的宫观,苏轼和陆游都有题咏,而李纲、朱熹等名臣俱任过“提举洞霄宫观察使”之职。 两宋比较关照退休官员或离开重要的岗位的官员,俱安排奉祠。 其中提举洞霄宫观察使是最高的职位,月钱最少也是四五百贯起。 薛极这时为提举洞霄宫观察使,宣缯为副使,聂子述、林介等也都在宫观中,级别低了点,都拿着钱,不用干事。 但这洞霄宫距离京师还有点远,加上雪天路不好走,袁韶清晨城门刚开就出门,一路坐马车临近中午时才来到洞霄宫。 刚到洞霄宫门,就看到同样有马车停在外面,而且还不少,应该有很多人比他先到。 他下了马车,来到大门口,门口两边站着队军士,边上还搭有雨棚般的建筑,后面还有个简易小屋。 军士们着皮甲,戴皮盔,脖子里还围着什么,看起来保暖效果不错。 袁韶有些意外,因为很多装备都不是以前宋廷有的。 对方并不认识他,但看到有人来态度也不错,上前询问姓名,来干什么的。 然后说是要登记。 这时有个小吏从层里出来,拿笔记下他的名字。 听到他叫袁韶,对方也没什么反应,袁韶认为这小吏根本不认识自己。 “朝廷有令,探视时间不能太长,每人以半个时辰为限。”这时小吏大声道:“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袁韶笑笑,心想,又不是坐牢,还规定时间,简直下作,对皇帝更鄙视了。 他转过头,看了眼身后跟随。 跟随立刻上前,递上十贯会子分给小吏和军士。 小吏和军士对视一眼,然后当着他面直接收下,接着就见小吏又在纸上写了什么。 袁韶余光扫了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那小吏写着:“今收袁韶会子十贯。”后面写着收钱时间。 “这是做什么?”袁韶忍不住问。 小吏笑道:“朝廷允许我们收钱,不过收到的钱,要和朝廷一半一半。” “。。”袁韶直接呆滞。 “袁大官人,请进吧。”小吏哈哈大笑。 谎缪,袁韶心中再次暗骂起皇帝来。 哪有朝廷允许下面人收好处的。 他给钱小吏们,只不过试图拉近点关系,没想到对方可以奉旨收钱,这钱就等于白给。 等进入洞霄宫后,果然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 比较有名,他认识的有工部郎中陈韡,潭州观察推官王迈,原楚州通判梁丙,原两浙西路制置使曾式中,原四川制置使郑损,京西、湖北路制置司主管机宜文字、襄阳通判史嵩之等。 除了这些官员,另有京师太学生黄自然、黄洪、周大同、徐士龙等人,现场黑压压一片人群,差不多有三四十人。 在场的官员成分很复杂,有史弥远原先的心腹亲信,如陈韡、史嵩之等,也有原地方军政一把手,如曾式中,郑损等,也有像王迈这样的清流,为官名声不错,但憎恨皇帝滥杀。 他们大部份人都有一些特点,即以前都身居高位要职,后来赵与芮掌权后就慢慢被退二线了。 曾式中在赵与芮一掌权后,立刻从淮南西路制置使,调往两浙,才干了一年,就被奉祠。 郑损就不说了,直接被赵与芮用崔与之替换,招回来奉祠。 梁丙是赵与芮灭李全后,把他调回来的,虽然没有奉祠,还挂了个兵部的郎中,但和陈韡一样,却没有分派事给他干,等于是闲置。 王迈原本在潭州,但朝廷改制,以前的观察使等部门都合并了,他这观察推官也没了位置,暂时先回京,同样在六部挂了个闲职。 现场最让人意外的是史嵩之,史嵩之是史弥远侄子,能力也不错,在史弥远倒台后,皇帝这两年并没有压制他,从干办公事升襄阳通判,因为据说史嵩之在地方屯田积粮有一手。 历史上,史嵩之在襄阳经营屯田,积谷达六十八万石,得到朝廷嘉奖。 可以说皇帝对史嵩之不错,但史嵩之今天居然也来了。 而现场的太学生黄自然、黄洪、周大同、徐士龙等人有部份刚刚通过二月的省试(又称春试),前天刚刚出榜。 其中黄自然是省试第一名,省元,其他几人有的上榜了,有的没上榜。 通常上榜后十天左右,会进行殿试。 南宋科举是三年一次,原本去年应该是赵与芮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不过赵与芮以改制的原因推迟了一年。 这些太学生还有一个特点,即当年乔行简要联金抗蒙时,他们全是反对的,并一起跪在丽正门,请皇帝宁宗,斩乔行简。 现在这些太学生,和袁韶这些老臣们汇聚一堂,开始吐槽大会。 可能因为有不杀文官传统,这些人胆子挺大的,公然集合,也没把朝廷当一回事。 袁韶算是来的比较晚了,进入大殿时,里面已经吵的不可开交,他站边上听了会,大概听出这些人分成两派。 一派是以太学生为主,想联合更多上榜学子,一起再到丽正门,大伙和上次请斩乔行简一样,跪在丽正门,请皇帝斩钱宏祖。 理由是钱宏祖在福建,杀了好多地主和官员。 当然,这会新上榜学子里面很多都不是地主,所以大伙是为了防止皇帝以后乱杀官员,这样是逼皇帝表态,以后不能再杀文官了,咱们两宋不杀士大夫的优良传统要保持下去。 毕竟所有上榜的人,将来都会是官员,大部份也都会成为地主。(历史上最终参与殿试的这一届进士,有一百多人出身官宦家庭,三百多人是民间百姓,当然,这些平民百姓很多还是得到地主或商人的支持的,也有本身家里是小商贩之类,穷苦书生还是极少数。) 皇帝斗地主也好,杀官员也好,肯定与他们将来的利益起冲突。 但以郑损、曾式中等为首的老派官员觉得新人太稚嫩,这样逼皇帝杀钱宏祖不行的,皇帝以后还会杀文官和地主。 只有逼皇帝投降,下罪已诏,承认错误,以后不能再杀文官了。 丈量土地的事也不是对的,要停下。 他们还联合了两浙,江南,两广等很多官宦地主,要一起上血书,并希望这些太学生团结支持。 大伙一起到丽正门发声,如果皇帝不承认错,上榜贡生就不会参与殿试,也不要进士的身份。 郑损他们想用新学子来逼迫皇帝退让。 但黄自然他们也不傻,好不容易上榜,有机会殿试,岂能这么干? 双方在为如何逼皇帝而争论。 郑损他们说皇帝不在乎以前的官员,你们看我们都被奉祠了,但大宋必须要有新鲜官员补允,只有你们都强烈反对,朝廷和皇帝才会做出让步。 你们得让皇帝知道,皇帝你再杀文官,以后大伙都不做官,你看谁帮你治理天下? 两帮人在争吵,人群中的薛极、宣缯、聂子述等史弥远原心腹们一言不发。 袁韶见大伙争来争去也没什么名堂,简直是浪费时间,这边距离临安还挺远的,这么争下去,都不来及在天黑关城门前回临安城家里。 “都别吵了,听听薛相公们的意思。” 薛极官至副相,袁韶叫声薛相公,也算是尊敬。 薛极和宣缯对视一眼,心想你们这么闹有屁用,只有把赵与芮搞下台才有用。 但他们也不敢实说啊。 薛极见众人安静之后,果断道:“当今官家的想法和做事手段,与我大宋历代官家都不同。” 你们不知道嘛,这狗东西在成婚当天动兵夺权的。 “你们这种小打小闹,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那依薛相公言,我们该如何做?”黄自然大声问。 薛极扭头看了眼聂子述。 聂子述厉声道:“只有给官家来个狠的,以鲜血直谏。” “必须要有人愿意牺牲。” “要让这事情,震惊天下,要唤醒天下的学子和天下的官员(还有地主)们,让所有人同心协力,声援咱们,这样官家才会忌惮,更要考虑公然对抗整个天下的学子和官员们的后果。” 听到血谏两个字,四周一片哗然。 林介马上又道,诸位很快就会陆续当官,福建能轻易的屠杀文官,以后你们都不能保证安全,这不是为我们发声,这是为你们自己。 以后你们也会有很多粮田,如果福建能轻易的丈量所有人的粮田,以后你们的财富也将一无所遁。 249.第249章 朕治不了金蒙,还治不了你们 林介和聂子述等人不停的蛊惑现场年轻的学子们。 不杀文官,保护粮田,是我大宋百年传统,我大宋以前历代官家,都没有这么干过,为何现在要干? 王相公(王安石)都没有干下来的事,为何现在要干? 你们还年轻,这不是为我们,是为你们,是为你们和你们的后代而争取。 说到最后,林介举臂狂呼:“不杀文官,不量粮田。” “不杀文官,不量粮田。”现场的气氛很快被点燃,很多年轻人被说的热血沸腾,大伙举臂狂吼,声音洪亮。 “请斩钱宏祖,以正国法。”林价再叫。 “请斩钱宏祖,以正国法。”大伙疯狂迎合。 很多人认为,自己以后能当大官,能有很多田,这事确实不能让皇帝这么干下去。 林介他们的的话语,让他们产生了共鸣。 特别有些穷苦出身的学子,好不容易上榜后要参与殿试,无论中不中进士,都可以当官,以后肯定也要屯田,以前朝廷不管这些田,现在开始要丈量,还要交税,合着我这省试白考了?很多穷人突然得到机会,坐了这些位置,他们变的更加疯狂,更不愿意皇帝这么干。 人群中的袁韶有些幸灾乐祸,但史嵩之却目瞪口呆。 史嵩之是现场唯一单独见过皇帝的人。 当时他就认为赵与芮很圆滑,事后证明,赵与芮不但圆滑,还很阴险下作,更是心狠手辣。 他史嵩之自认为心智能力超人一等,居然没有看出赵与芮,这时他就知道赵与芮非常可怕,比他叔叔史弥远还要可怕。 这人在沂王时,这么隐忍,见到自己也是恭敬有加,低声下气,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而一旦掌权之后的所做所为,强量田地,大开杀戒,大量更换官员,更让史嵩之意识到赵与芮的可怕。 他这次过来是想劝劝薛极等人,不要参与这种事,但现场群情激动,连新科进士们也被彭动,纷纷叫着要血柬皇帝。 但说说容易,谁肯出头? 最后还是林介提议,没上榜的太学生们抽签,谁抽签到了,来血谏 现场其他参与殿试的也好,官员也好,将来都要一起照顾这位中签者及家人。 梁丙更是叫道,我损赠五亩粮田。 接着郑损,包括袁韶等纷纷开口,现场官员最后合计捐出六十八亩田。 中签者徐士龙欣然答应,兴奋无比。 此举,无论成败,定将与荆轲剌秦一样,流芳百世,名垂青册。 —— 这些人在洞霄宫串连闹事时。 皇帝赵与芮正在宫中查看礼部递上的参与省试名单、省元名单,以及孝宗、光宗、宁宗时的进士数据。 自他登基以来,都没有管到科举之事,等今年参与省试人数和省元出来,又对照孝宗、光宗、宁宗的进士数据,他才发现两宋的进士这么多。 孝宗在位27年,开考9届,保持着三年一次,共录取文举:进士3864人,武举:进士348人,文武状元各9人;另,皇帝特奏3044人,特赐第13人。 光宗在位5年,开考2届,文进士954人,武举进士99人;另特奏1223人,特赐弟1人。 宁宗在位30年,开考10届,文进士4732人武举进士471人,另特奏4763人,特赐第5人。 从前三位皇帝数据来看。 基本保持三年一届,每届文进士大概在四百多人,武进士大概在四十多人。 特奏的官员比正取的还多,光宗两年特奏了一千二,平均六百多一年。 特奏和特赐是恩科,算是皇帝大开方便之门,主要是给一些关系户和多次省试落举的人,还有勋贵皇族等封官。 赵与芮自己上台后,也特奏了很多心腹部下。 现在今年他的第一届科举,有九千多人参与了省试,约17取1,大概有五百多人能进殿试。 南宋只要过了省试,都可以当官,就算殿试不合格,成不了进士,也能成为朝廷正式官员。 赵与芮这次科举还算比较少的了,太祖时省试是两千人,太宗时就达到5000多人,真宗时最高达到两万人,以至于当时是100取20的比例。 南宋的贡院所以也非常大,可以同时容纳两万多考生考试。 现在宋室南渡,地盘和人少了,省试人数也少了,今年只有九千多人,以前上榜率约为17:1。 赵与芮看册薄时,吏部尚书邓若水,礼部尚书杨长孺都在。 他仔细翻查了看,缓缓道:“朝廷每年特奏官员,比正取官员还多。” 邓若水和杨长孺两人对视一眼,心想,不都是皇帝陛下你们批的。 “朕这几年,特奏了多少?” 邓若水立刻起身,道:“回陛下,截止昨日为止,陛下一共特奏了六百四十二位文武官员。” 赵与芮愣了下,原来我也特奏了这么多? 而且其他皇帝都是特奏文官,赵与芮全集中在武官上面,基本全是用他的亲信来替换到各地为武将。 皇帝身为九五至尊,当然可以大开方便之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也需要有个度。 赵与芮自己刚登基时不停特奏,是为了最快时间提拔自己人,掌控权力,现在登基三年多,帝位稳如泰山,就不能再这么干下去。 “以后当拟律法。”赵与芮这时义正言辞的道:“今后我大宋,每年特奏官员人数,不能超过科举十分之一。” 赵与芮说以后,也没说什么时候,可能这两年他还要提拔一批新人,但算是给户部和吏部提个醒。 邓若水和杨长孺对视一眼,表情古怪,官家你把自己人提拔完了,以后不让别人提拔自己人是吧? 你还别说,限制特奏也是有好处的,如果皇帝像宁宗那样,再遇到史弥远这样的权臣,那么特奏的官员,基本都是史弥远的人,皇帝的权力会进一步被削弱。 而且你从官员人数上看,宁宗在位录取了4732名进士,特奏了4763名官员,关系户比正取的还多。 多出来这么多关系户,朝廷也是一大笔开支。 邓若水犹豫了下,还是道:“启奏陛下,我朝立国之时,源于特奏,是为——” 邓若水好心提醒皇帝,应该是怕皇帝不懂事。 两宋为什么要特奏? 因为唐末王仙芝起义时,有进士“不得志”如敬翔、李振等加入了造反的起义军。 宋朝立国后,为防读书人心生异志,先是广开科举之门,给读书人当官的途径。 然后又发现有人老是考不中。 于是太祖开宝三年又规定,凡举人参加过十五次以上考试还没录取的,特赐本科出身。 这就等于是保底了,考不上没事,你给老子继续考,考到十五次还不中,朝廷直接特奏,一样可以当官。 这就是特奏的由来。 也是宋代统治者,怕读书人心怀异志,而加入造反派,采取的措施之一。 邓若水的意思,如果每年限制名额,很多考满十五次的人如果得不到官位,到时,就要心生异志了。 “砰”赵与芮闻言重重的拍案。 把邓若水和杨长孺吓了一跳。 “两位爱卿没听过一句话吗?”赵与芮冷然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朕怕统兵大将造反,朕怕蒙古人和金人联盟,就是不怕读书人和地主造反,朕现在治不了蒙古和金人,还治不了他们?” 邓若水和杨长孺被皇帝如此直白的话给说的目瞪口呆。 赵与芮又道,这些考十五次考不上的人几岁了? 邓若水和杨长孺面面相觑。 两宋三年一次科举,参加十五次未中的,也就是考了四十五年。 你十五岁开始考,到时也六十岁了。 朝廷还要给你特奏个官,所以很多人到时都可能是散官阶,根本没事干,却要朝廷花钱养着。 当然,两宋后来也不是一定说要十五次没中才给官,有的关系户,比如家里有钱的,认识大官的,找找门路什么的。 考三次不中,四次不中,都可以特奏。 反正‘特奏名’这个律法中没写一定要几次,就是说明了,给一些屡次不中的人附试资格。 两宋开国时,默认为十五举(次),到太宗时默认为十举,后来就越来越离谱了,到仁宗时,有五举,三举,然后就是谁关系硬谁早点特奏。 到后面特奏就泛烂了。 赵与芮现在定下基调,以后特奏官员,不能超过正取官员十分之一。 杜绝大量的关系户。 赵与芮接着问上次科举进士,有多少是官宦出身,多少是普通百姓。 邓若水道,官宦子弟152,平民百姓386,共计进士538名。 他又道:“除了宗室子弟外,大部份都出自乡户,其中宗室子弟32人。” 赵与芮大惊,老赵家宗室还有这么多? 当初史弥远选沂王时,宁宗要十五岁左右的宗室,也就他和赵与莒两人。 而上次科举宗室子弟就有32名进士出身。 但这些人可不一定都是少年,有人可能考了几次,十几次都没中,还在继续考。 可这还不是最多宗室的一届,最多的是原宋理宗宝祐四年(1256)年,这年进榜进士601人,宗室有73人,占了十分之一还多。 邓若水继续道:“除了宗室外,县坊出身26人。” 也就是大部份都是乡户,不是城里人。 但乡户不代表是普通人。 250.第250章 诗赋有屁用? 很多乡户可能就是地主或豪绅,也可能是家中祖父辈致仕后,没住县城回乡里。 邓若水接着向皇帝汇报:“非宗室进士中,祖或父有一代做官的,有98人,祖和父两代都做官的,有21人,曾祖、祖、父三代都做过官的,有6人,这些进士共计125人。” “另宗室中,祖或父有一代做官的,有13人,曾祖、祖、父三代都做过官的,有1人-——” 这两拨人算官宦出身,共计152人。 两宋历代进士中大部份都是平民出身,因为高级官员的子弟可以通过恩荫得官,无需通过寒窗苦读。 赵与芮听到这里就明白,得尽快消弱恩荫渠道,即不给他们世袭的机会。 为啥要取消世袭?很简单,古代各皇朝基本都是世袭制,但你看看世袭下来的,有几个像开国祖先那种文武水平的。 就明初的李景隆,他老爹李文忠够厉害吧,他世袭后就是个废物。 “我朝荫补现在是如何计较的?”赵与芮这时问道。 邓若水不由再次和杨长孺对视一眼,两人心惊肉跳,感觉皇帝又想对荫补开刀了。 但他两无所谓,这户部和吏部尚书以前在两宋就是打酱油的,无权无势,现在赵与芮上台后,把枢密院、中书省等的权力几乎都分派到六部,这两人还是得到明显的好处。 邓若水儿子还小,杨长孺儿子在赵与芮掌权后,已经提拔重用。 皇帝如果对荫补开刀,对他们影响不大。 两人身为皇帝重用的心腹,孙辈不敢说,儿子一代肯定会受到照顾。 邓若水立刻道:“我朝以恩泽而得官的不止于直系子孙,而且可以推到旁支、异姓,甚至于门客。得荫补的机会有大礼荫补、致仕荫补、遗表荫补等。所以一遇郊祀之年,就有许多人涌入官序之中,增加了官僚机构的壅滞之弊。” 邓若水上来就表态,臣支持开刀荫补的事。 因为两宋荫补确实有些过份。 人家明朝也只是直系世袭,两宋还可以旁系亲属,还能异姓,甚至连门客都可以。 最常见的就是致仕荫补,就是我退休了,但我可以选个人补个官位。 也正因为荫补的官员多,南宋后期不干事的官员才这么多。 “要改。”赵与芮听完后立刻道:“当立法改制。” “荫补只对直系亲属,除非直系亲属死光了,才能旁支。” “不是高级官员个个都能恩荫。” “需对国家社稷或百姓们有贡献才行。” “比如父亲在战场上立过大功,地方屯田积粮优秀,兴修水利成功等等,俱要有确实发生的事情功绩——” “你们礼部和吏部要一起商量,拿出个方案,三天时间够不够?” 邓若水和杨长孺没有犹豫,立刻道,遵旨。 这次两人是心服口服,皇帝说的是,战场立功,屯田积粮,兴修水利等事,都利于国家利于地方百姓的实事,不像以前一样来虚的。 这次皇帝没说以后,直接要三天时间就拿出方案,两人就知道皇帝要来真的。 特奏那件事,可以慢慢来,这件事,必须赶紧上。 赵与芮接着再问。 现在科举都考什么? 两宋科举内容也是变来变去,一直到绍兴十五年(1145)后,就固定没再改变过。 北宋初期沿袭唐和五代制度,主要考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贴《论语》十贴,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 其中的‘论’是史论,就是对历史上某件事说些自己的看法,‘策’是策论,就是议论当前朝廷政权的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 这一阶段考的还是比较复杂,听起来也有点难。 第二阶段是到了王安石主政时期,宋神宗采取了王安石的意见,进行了改制。 废明经、诸科,罢诗赋,改试经义。 王安石说诗赋不要考了,于治国没吊用,现在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但所谓的“经义“,就是以儒家经典文句为题,应试者作文阐明其中义理。 实际上,王安石欲利用经义作为统一士大夫思想的工具,宋代经义,已经类似于明清的八股文。 但很快神宗完蛋,哲宗上位,司马光当了宰相,这家伙和王安石是死对头啊,这下可得意了。 凡是王安石提出的,全部废止,凡是王安石反对的,全部支持。 他把王安石所有的新法全废了,在科举上重新加入诗赋,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你写诗赋都不行,还能治理地方?能当好官? 这一时期的读书人是被两人折腾死了,今天学诗赋,明天学经义。 但司马光上台后施行的科举政策,还影响到金元,后面金朝和元朝都是采取和司马光类似的政策。 此后一直到靖康之变,宋室南渡,高宗继位之后,他们又在司马光的政策上稍微改了下。 建炎二年(1028),朝廷以经义、诗赋两科取士,其中考诗赋的,就不考经义,考经义的,也不考诗赋,这个也比较人性化,伱诗赋写的好的,去考诗赋,你经义读的好,去考经义。 当然了,之后还是变来变去,有时两科会合成一科,有时又加入论语和孟子,一直到绍兴十五年,重新再分为经义和诗赋两科(中间在绍兴二十七年合为一科,只考了一举),然后终南宋一朝,再没变过。 赵与芮听完后就明白了,现在他宝庆年,采取的还是两科取士。 即考经义的考经义,考诗赋的考诗赋。 礼部尚书杨长孺说完这些后,吏部尚水邓若水想了想,想到皇帝比较崇武,于是开口道:“启奏陛下。” “孝宗年间--” 孝宗时又在科举上加了花样,即文举中加入御射,武举中加入诗书。 孝宗的本意是好的,让文官能射箭,武官能读书。 “当时规定文进士射6箭,凡三箭中帖为上等,正奏第一人转一官,与通判,余循一资;二箭中为中等,减二年磨勘;一箭中帖及一箭上垛为下等,一任回不依次注官;上四甲能全中者取旨;第五甲射入上等注黄甲,余升名次而已。特奏名五等人射艺合格与文学,不中者亦赐帛。” 你看两宋这阔气,考不中的,还赐帛安慰下。 但孝宗这改制在后面就没人实行了,宁宗完全没这么干。 赵与芮一听这是好事啊,让文官能射箭,武官学识字,孝宗这改制是比较先进的,可惜后来没人接着这么干。 而且不得不说,通常皇朝末年的文官,都比较强。 南宋的甚至比明末文官还强一点,蒙元进来时,很多文官都是当武官用,领兵打仗,屯田备粮样样精通。 此时赵与芮一边听着,一边翻看面前的名册和试卷。 名册是单独的,写明了省试人数,和省元的资料,包括籍贯,年龄,考了几次了,家庭背景。 省元试卷上看不到名字,据说是为了防止作弊。 这次礼部挑选了省元和几名比较考的好的省试试卷,送上来给皇帝先看看。 但赵与芮看了会,发现很多笔迹都是一样。 “这不是试卷正本?”他恍然大悟。 邓若水和杨长孺同时点头。 宋真宗时代,为了防止科举作弊,下令设誊录院。由书吏誊抄科考试卷,这些人俗称“誊录官”。考官凭借誊抄副本评卷。此种作法,就是“易书”,把考试封卷推向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另外,为了防止誊录官再作弊,规定誊录手不得携带墨笔,誊录所用的纸张数、墨水颜色均要一致,统一使用朱砂红笔誊录试卷。考生的原始试卷因用黑墨书写,所以称为“墨卷”;而誊录后的卷子,都是用红笔写的,故称为“朱卷”。 凡抄过后的卷子,还有另外一批人再复查一遍,叫‘对读’和现在的校正一样,如有违反规定代人改窜者,查出后必定严惩。所以现在流传下来的科考试卷都不是考生本人的笔迹,而是古代抄写员,即”誊录官”的书法。 考官们拿到的就是誊录过的副本,一般现场有很多考官,还有主副考官。 如果有考官看到这卷子不错,就先交给其他考官再看,得到大部份考官认同的卷子,再交给副考官。 如果副考官感觉他看的卷不错,就写个‘取’字,再交给主考官,主考官如果认为也不错,就再写个‘中’字,这样就入榜了。 然后有些主考官还会抽查落榜的考卷,以防大伙都走眼了,落掉优秀的卷子,但不是个个都会这么做,也没有强制性的要求。 当然了,这会还有比较人性化的规定,即允许落榜考生申请查卷, “殿试之后,就要分甲,陛下可以先看下省元的大概情况和前几名考生们的实力。”邓若水这时提醒赵与芮。 科举分级有甲科乙科,北宋前期也是以甲乙来分,代表了水平高低。 进入南宋后,改为一甲,二甲,三甲,四甲,甚至五甲。 到明清后又分成甲、乙两科。 不过那时区分很明显,经过殿试的正规进士称甲科,未经殿试的举人叫乙科。 251.第251章 这皇帝是多昏庸 赵与芮又问:“殿试何时?” 杨长孺说,通常在省试一个月左右,发榜后十天左右。 而且榜已经发了。 那就是知道省元是谁了。 赵与芮问:“今年省元是谁?” “信州人黄自然。” 邓若水又道:“陛下案边,最上面那卷子,就是黄自然的。” 赵与芮再次拿起翻了翻,发现黄自然是考诗赋的。 南宋自绍兴后就是分两科,考诗赋的诗赋,考经义的考经义。 赵与芮对这些诗赋哪有兴趣,心想王安石说的对啊,这诗赋有屁用,老王很多变法还是干的不错,包括丈量清田,可惜得罪地主阶级了。 他稍微看了几眼,立刻翻到下面另一张卷子。 这是省试第二名,经义科的。 “这是谁的卷子?”赵与芮问。 “这是经义第一名,福建人黄朴。” 邓若水介绍,黄朴出身官宦世家,先祖是黄碣,唐末时就是光州知州,曾祖黄钧、祖黄行知、父黄振龙,全当过官。 他于嘉定年(1217)年荫补太学,随升内舍生。 这就保证了他将来不用参加科举,都有机会当官。 因为宋朝太学分三等,有下舍生(人数不定),内舍生(200人),上舍生(100人)。 每两年一次‘上舍考试’,从内舍生中选优秀者进上舍生。 而上舍生中,又分三等。 上等上舍生不用考试,直接可以授官,当然,很多上舍生和内舍生,包括荫补的人,也有自愿参加考试,以振名声的。 中等上舍生可以免考前面的,只参加殿试。(当然,大部份人也会装逼,一路考过来,证明自己有能力) 下等上舍生,包括优秀的内舍生,可以获得‘取解’(选送士子应进士第)的资格,而且可以留校任教。 所以太学中的上舍生,和内舍生,就算科举失败,也基本都能当官。 黄朴是内舍生,这次考了省试第二,经义科中第一。 而在原历史上,黄朴是宋理宗绍定二年(1229)年的状元。 这次因为赵与芮改变了科举时间,黄朴暂时为经义科第一。 刚刚杨长孺和邓若水向赵与芮解释时,赵与芮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叫经义,但不能装不懂啊,还是点头,表示自己能听懂。 现在看到黄朴的卷子,就知道什么叫经义。 经义是王安石想出来的,他把《易官义》《诗经》《书经》《周易》《礼记》称为大经,《论语》《孟子》称为兼经,参与经义的,要考四场,第一场考大经,第二场考兼经,第三场考论,第四场考策,所以从考试难度看,参与经义的,要读的书似乎更多。 参与诗赋的,相比较来说可能读的书单方面一些。 “朕怎么觉得,经义科的难度,比诗赋科更难些?”赵与芮忍不住道。 对面两尚书愣了下。 然后邓若水脸上露出喜色,立刻道:“回陛下,是的呢。” 这家伙就是考经义科的,当年因为第四场考‘策’时,大肆评击史弥远,还被评为末甲。 杨长孺则一脸无所谓,因为他是荫补当官的,没参与科举。 赵与芮这时想把黄自然的卷子往下面放放,把黄朴放上来。 但转念一眼,省试已经放榜,省元也定了,这是改不了。 还好还有殿试。 他不动声色把黄朴的卷上拿到上面,然后轻轻放到一边。 “朕以前也没参加过科举,这次与两位爱卿探讨,发现我朝科举,有利有弊,有很多地方,还要改制啊。” 得了,皇帝又要改制了。 两位尚书赶紧道:“陛下圣明。” 邓若水是真心觉得科举是有地方要改,而且两宋历代皇帝都是改来改去,做为最英明的皇帝赵与芮,岂能不改? 杨长孺是知道皇帝很强势,说要改制的东西,肯定会改,他反对也没用。 但皇帝的改制向来很大胆,步子也比较大,两人还是很惶恐,不知道皇帝会怎么改。 赵与芮并没有说话,这两年他每年都改革,今年的重点还是丈量农田。 丈量农田是得罪地主和官员的事,科举的事还得放一放,今年要是连着科举一起改,又要得罪所有的读书人,虽然他不怕,但也没有必要步子跨这么大。 他心里已经有如何改革科举的方案,但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 这件事说到这里,就算过去了,吏部和礼部两位尚书知道皇帝有这个心思就好。 此时赵与芮从桌案中拿出一本书,打开书后,夹层里有张便条,正是赵与芮自己写的东西。 今年,丈量田地,整顿盐茶,明年,后年,重点干什么工作,他都写在这上面,有时自己偶尔想到什么,就会添加进去,或进行删改。 一行行小字印入眼前。 最上面他今年的工作目标,一切还是为了增加朝廷粮税和收入。 因为无论是训练精兵,还是维护统治,钱粮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他仔细想了想,宋末元初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缺粮的事件,明末时老百姓因为活不下去,到处造反,最终推翻了大明王朝,但宋朝是完蛋在无能的皇帝和元蒙手上,至少粮食不是主要的原因。 当然,普通老百姓这会也活的不是很好,赵与芮在今年完成全国粮田重新丈量后,就打算进行税改,为百姓减赋减税。 第二天一大早,赵与芮刚上朝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堂下文武官员表情怪异,很多人都在偷偷打量皇帝。 以前官员们通常不也轻易抬头看皇帝,因为这样不礼貌,大多数官员也不敢。 今天好多人在偷看皇帝。 赵与芮不动声色坐着。 边上黄裳先叫了起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声音刚落,臣有本奏,人群中站出一人。 大伙定睛看去,正是原潭州观察推官王迈,现户部员外郎王迈。 王迈出来后,二话不说,扑通,重重跪在地上,然后咚咚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重对着地上磕了几个头,等抬起头时,额头通红,隐隐有了血迹。 嘶,四周一片惊讶,很多人脸色大变。 王迈可算有名的清官,正直无私,自赵与芮登基后,还没有类似的官员这么干过。 因为通常来说,如果一个官声官名不错的官员血柬皇帝,证明皇帝多半是昏君。 “臣请陛下,立斩钱宏祖,停止全国丈量粮田。”王迈开口直接要斩钱宏祖,但四周哗然,这等于摆明是指向皇帝。 人家钱宏祖,还不是为皇帝马前卒,先在福建干起来的。 人群中乔行简和秦卓同时眉头一扬,想站出来反驳他。 但赵与芮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两人心领神会,先没出例。 “哦,王爱卿,要斩钱宏祖,停量田,是何理由?”赵与芮好声道。 他知道王迈是个好官,尽量耐着性子和其说话。 王迈道,嘉定十七年朝廷刚刚量过田,劳民伤财,陛下才登基三年又开始量,多此一举,按朝廷以前的惯例,通常五到十年一次。 而且钱宏祖在量田中粗鲁行事,大杀官员和地主,都没有经过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等各部门汇审,就把相关人员定了死刑,于法不符,于理不合,请陛下斩钱宏祖,以正国法。 王迈说完之后,现场工部郎中陈韡,还有刑部侍郎,郎中,大理寺等相关官员,约二三十人纷纷出列,跪在大殿下,大伙齐呼:“请斩钱宏祖,以正国法。” 这和当年太学生请斩乔行简何等的相似。 只不过当年太学生们没资格进大殿,现在是大殿里的官员们当着文武百官来逼宫皇帝。 这些人突然一起跪出来,四周气温都急剧上升,其他文武都在偷看赵与芮。 自孝宗,光宗,宁宗以来,朝廷中还没有这么多官员同时跪谏,因为按儒家传统,这么多官员跪谏,多半是皇帝昏庸才会引起。 血谏,群谏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都发生在新皇帝赵与芮身上,这皇帝是多昏庸? 将来史书会留下什么? 很多官员都认为,赵与芮一定难看之极。 但赵与芮并没有生气,还很有意味的打量着下面的官员,他发现大部份官员级别都很低,最高的是一个刑部侍郎,其余都是六品以下,这些人官不高,那肯定是在朝廷里不得志。 而且现场全是文官,没有武官。 赵与芮静静的想了下,伸手招了下胡松。 胡松立刻从不远处递上一本薄册。 赵与芮一边打开,一边缓缓道:“王爱卿刚到户部没多久,可知去年全国粮税为一千七百六十万石?” 王迈愣了下,点头道:“臣知道。” “那王爱卿可知,去年全国粮税,勉强和熙宁十年(1085)年持平。” “和至道末年(997)年的2271万石相比,还少几百万石。” 王迈马上道:“回陛下,我朝当时,还有北方大片粮田。” 王迈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少了很多粮田。 赵与芮摇头道:“和南渡无关,最重要的,是我大宋隐瞒粮田严重。” “今年全国丈量之后,准确的粮田面积就会出现,到时粮税肯定要大涨。” 赵与芮说到这里,把打开的册子递给胡松,示意胡松给王迈。 胡松下步送到王迈面前,王迈拿过来,上面有个表格,写着各朝的粮田数,跪在王迈身边的诸位官员,纷纷凑过来看。 “我朝粮田最多时,是真宗天禧5年(1021),全国丈量得到525万顷。(5.25亿亩)” “之后逐年下降,每次重新丈量,面积都在降。” “英宗治平3年(1066年),面积居然降到4.4亿亩。” “。。”王迈脸色通红,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各地都在瞒报,土地兼并严重,朝廷每次丈量面积都在减少。 “元丰初年(1080年)全国粮田统计是4.6亿。” 几年后,即熙宁十年(1085),全国税收一千七百万石。 “朕有时真想把老祖宗们一个个都从下面拖出来问问,4.6亿亩粮田,怎么收到一千七百万石的?” 赵与芮这话简直震惊现场所有文武。 252.第252章 事情闹大了,看皇帝怎么下台 前面说过两宋的税率,江南两浙等地是亩三斗。 其他地方是七升到一斗。 江南两浙还是粮田第二多和第三多的省份。(即使没有清丈量田前,这两地加起来也有一亿亩出头。) 哪怕全国统一算亩一斗税。 四亿多亩粮田,最少能收税四千多万石。 更何况宋朝还有官田田租。(即官田租给百姓,这也是能算官方的粮食收入。) 田租都一半起,比税重多了,有地方能达到三分之二。 所以当年四亿多亩田收到一千七百多万石真是相当离谱。 赵与芮登基后,全国粮田数还是宁宗时代登计的,目前是三亿多,隐瞒更加严重。 “朕在庆元府时,当时粮田瞒报,产量瞒报,导致朝廷税粮一年比一年少,地方政府不够开支,百姓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所以这丈量粮田的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是地方政府的大事。” “粮田被量清楚了,税收增加了,地方官员税收任务能轻松完成,官员的薪水月钱也不会拖欠,朝廷增加收入,有钱有粮练兵,可以保护咱们的百姓和大伙的安危,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王爱卿你们为何要反对?” “难道-——你们家里都有上万亩粮田,早就故意隐瞒?” “还是-——你们想投靠金蒙,让朕无钱无粮练兵,任敌国欺凌,吞占咱们的国土,杀死我们的臣民?” 皇帝这帽子扣的有点重,王迈大急,立刻道:“臣不敢,臣家中粮田二十八亩,天地可鉴,臣也愿意交税,为国家出力。” 王迈是清官,家中可能田真不多,但其他跪着的,和一些没跪的官员可就不一定。 有聪明的大臣听到皇帝这么说,就知道皇帝是铁了心要重新丈量粮田,将来还可能收重税。 工部郎中陈韡一看王迈被皇帝带偏了,你不能只说税收的事啊?他赶紧大声道:“臣等是认为,钱宏祖未经司法裁决,擅杀官员和百姓,是为大罪。” 陈韡不和皇帝说税收的事,就逮着钱宏祖杀人的事不放。 事实上,在大殿里的人都知道,当时杀人的是福建都司的兵马。 而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正是皇帝的表弟全勇。 都司兵马连当地官员地主的三族都族灭了,这可是两宋立国以来都没有的事。 皇帝你现在掌握兵权,可以不经司法,随便的屠别人全族,这让大伙还能安心?这还是我礼仪上邦大宋皇朝吗? 以后谁都要胆颤心惊的办事了。 大伙不敢逼皇帝杀全勇,所以逼皇帝杀钱宏祖。 “钱宏祖杀谁了?”谁知皇帝突然反问。 “先杀当地富商林远山,后直接上门,屠其全家,此种恶行,和金贼屠我百姓,有何区别?”人群中有人大声高叫。 众人纷纷看去,却是现场跪着最高级的官员,刑部侍郎曾从龙。 曾从龙在嘉定年间做到刑部尚书,因弹劾胡榘,被史弥远贬建宁府,之后母亲去世,曾从龙解官还乡。 赵与芮在庆元府时,当地李东家家财万贯,占用定海水师营房,赵与芮看曾从龙和他好友面子,也没敢强行没收,派人好声和李东家商量,这才慢慢分两年收回营房。 赵与芮得权后,因为曾从龙被史弥远贬的,所以起复曾从龙,暂时安置在刑部侍郎、 没想到曾从龙今天也站出来反对他。 曾从龙这个人也是个正直的好官,他当官时从不趋炎附势,敢于伸张正义,出任地方官时,又能关心百姓疾苦,体恤民瘼,锄暴安良。 所以他身为刑部侍郎,认为钱宏祖不经司法,就随便杀官杀民,这是不对的。 曾从龙不反对丈量粮田,只反对皇帝随便杀人,特别是杀文官,不讲武德。 曾从龙已经五十多岁了,赵与芮想了下,挥手胡松:“把曾侍郎扶起来说话。” 胡松立刻上前。 意思是其他人你们要跪着就跪着。 “不用扶,臣就跪着,请陛下斩钱宏祖,以正司法。”曾从龙也是个硬骨头,不愿意起来。 乔行简急死了,不时给曾从龙使眼色,心想你干嘛要和陛下反着干?皇帝重新启用曾从龙,还是乔行简介绍的。 但曾从龙不理他,依然跪在地上。 对于这样的清官正直大臣,赵与芮当然另有招数,他叹道:“曾侍郎可看过当时的通报?” “?”曾从龙一脸懵比。 “当天林远山,带七百多家丁仆人,手持刀枪剑器,人群中还有藏有弓弩。” “林远山当着现场诸多官兵的面,袭击朝廷官员,和造反大罪有什么区别?” “。。”曾从龙顿时脸红耳赤。 “现场还好有官兵在,还有各保长都亲眼目睹。” “事后反贼四散而逃,官员追及家中,反贼据堡而守,官员们是经过血战,才拿下林家的。” “哪有机会上报朝廷,再经过司法审询?” “此战官兵死伤过百,朝廷抚恤金都出了好几千贯。” “历古以来,哪个造反不诛全家的?” 赵与芮完全是胡说八道,添油加醋,他要不是皇帝,陈韡等人要破口大骂。 可明知道他有添油加醋,这些官员也无法反驳。 王迈、曾从龙这种大臣居然还有点信。 赵与芮见他说不出话,马上道:“曾侍郎说的话也有道理,以后朝廷诛杀反贼,应先活捉,然后再由司法审断。”说罢不着痕迹看了眼秦卓。 曾从龙脸色更红了。 “陛下不可。”秦卓高声大叫,也站了出来。 他厉声道:“曾侍郎是读书明理的人,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活捉一只鸡,都比杀死一只鸡要难。” “对反贼先活捉?这不是想害死我朝官兵吗,曾侍郎是何居心?我朝官兵就不是人?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活捉?再给你们刑部审判?” “曾侍郎到底是为了公正,还是为了刑部的权力?” “老夫一心为公,天地可鉴。”曾从龙又羞又怒,他根本不是为了刑部的权力。 哼,秦卓冷哼,表情好像告诉他,你就是为了证明你自己的权力。 曾从龙气的满脸通红,别人怀疑他公正,比杀了他都难受,恨不能把心挖出来给皇帝看看,老夫是为了司法公正,不是为了权力。 陈韡这时也急了:“那钱宏祖还杀了好多当地百姓,族了官员全家。” “有什么百姓,都是大地主。”秦卓直接道:“那些百姓和官员,窜通一气,阴谋作乱,朝廷有司是查明之后,才动的手。” 陈韡这时是想抓着皇帝,又族灭了几个官员全家来做文章,提醒大伙,皇帝是残暴的,不能让他这么干下去。 但皇帝显然不想在这方面纠缠,便道:“诸爱爱卿不要吵了,朕觉得你们有些话还是有道理,那朝廷当拟新法,以后丈量田地中再出现动乱和徇私的事,可严惩。” 就是说要立法,来制定可以诛三族的事。 陈韡和王迈等对视一眼,怒道:“那钱宏祖呢?” 之前没立法,也没经过司法,他就诛人全族,三族,这事就不追究了? “钱宏祖也是为了朝廷办事,就算有错,功也能抵过,这样,罚他一年薪水。”赵与芮道。 下面官员一片喧哗,显然认为责罚太轻。 皇帝简直是在和稀泥,随便敷衍他们。 而他们是想逼皇帝杀钱宏祖,甚至认错,下罪已诏,以后不能再杀文官的。 但还好,后面还有更厉害的。 几乎皇帝说话的同时,外面突然匆匆跑进来一个宦官,先看了眼胡松后,一路跑到胡松这边。 顿时整个大殿突然安静下来。 陈韡他们面露得意之色。 其他官员则面面相觑。 正在上朝中,突然外面有人跑进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胡松听完后脸色大变,转身到赵与芮身边,俯耳说了几句。 王迈等人注意看赵与芮表情,发现赵与芮没什么表情变化,反而眼中隐隐有笑意。 “是嘛,还有这种事?”赵与芮听完后哈哈一笑,然后起身:“走,丽正门前有戏看,有兴趣的爱卿,可以和朕一起。”说罢起身,往大殿外走去。 大殿里顿时喧闹起来,有人跟在皇帝身后,有人则相互询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王迈这些人原本还跪在原地,皇帝也没叫他们起来。 跪了这么久,还真有点累。 陈韡一咬牙,直接起身,也跟到外面。 其他人纷纷跟着起身。 一会功夫,皇帝带着文武百官走到丽正门口。 此时所有官员才知道,外面有上百位读书人,包括部份太学生,和今年刚刚参加完省试的举人,有一大半都是入榜的人,都跪在丽正门口,请斩钱宏祖。 这事就闹大了,众官员听到都是不敢相信,毕竟有宋一朝,还没有发生过如此重要的大事,这下看皇帝怎么下台。 当年请斩乔行简时,也才几个太学生,而这次是上百位举人,其中有一半是太学生。 理论上说,过了省试的基本都可以当官,没过的太学生,也有机会当官,除了极少数人外,这外面跪着的上百读书人,就等于是大宋朝未来的上百位官员。 253.第253章 赵与芮,你这个昏君 这下有好戏看了,文武百官中,其中也有不少家中田产上千甚至过万的富绅家庭,肯定是反对皇帝干丈量粮田的事。 朝廷的正式官员劝柬这事,历史上毕竟还是很多见的,但上百位未来的官员,和读书人们一起劝柬,这好像历古以来都很少发生。 读书人代表什么?代表着大宋的未来,代表着天下学子。 皇帝可以和天下官员对着干,敢和天下学子对着干吗? 他还要不要大宋江山了? 此时很多人默默认为,皇帝这次可能要栽跟头,钱宏祖和全勇,必然要杀一个。 众人跟着皇帝走到丽正门北侧后,从南面宫门外的声音还此起彼伏的传进来。 只见有人先是大声呼叫:“不杀文官不量田。” 接着群起呼应:“不杀文官不量田。” 有人再叫:“请斩钱宏祖,以正国法。” 群起呼应:“请斩钱宏祖,以正国法。” 又有人叫道:“宏祖不死,我等不试。” 群起而呼:“宏祖不死,我等不试。” “请陛下看看天下读书人。” “请陛下看看天下读书人。” 现场皇城司的人纷纷站城门两侧,都有些惊慌的看着皇帝。 皇城司的兵将们都觉得这好像是大事。 大臣们个个脸色凝重,有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连乔行简、魏了翁等皇帝的心腹也没想到外面会搞成这样,几位心腹大臣都面面相觑,表情很难看。 这些人代表着天下读书人,一旦处理不好,等于和天下读书人过不去,读书人是治理天下的基础,这可是相当棘手的。 人群中只有秦卓知道皇帝是什么性格,别看皇帝平时见到谁都笑眯眯的,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的,他不时看向皇帝,心中在想,皇帝是不是此刻想把这些人杀光了?皇帝今天会杀几个? 但见赵与芮一动不动站在门后听了会,突然挥手。 皇城司守丽正门的一押官,赶紧小跑上前,叩见陛下。 “你去把牛宝叫来。”赵与芮第一句话还说的比较大声,四周其他大臣都听到了,然后又俯耳小声和那押官说了些什么,后面的话,没有人能听到。 “喏”那押官飞快转身狂奔而去。 牛宝平时都会跟着皇帝,但有时上朝时会不在,这会多半正在训练皇城司的其他没有值守的军士。 魏了翁听到皇帝叫牛宝来,脸色微变,也顾不得现场其他官员都在,赶紧上前到了皇帝身后,小声道:“陛下。” 赵与芮转过身,脸上还挂着笑意:“魏爱卿不用说了,朕自有主张。” 朕现在治不了金国和蒙古,还治不了你们这群家奴,韭菜?赵与芮心中默默的想着。 魏了翁苦笑,当即知道赵与芮现在心中很恼火,可能会发飚。 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悄悄退回去,然后看了眼秦卓。 秦卓是赵与芮岳丈,公认的朝中第一心腹,他希望秦卓能说几句。 但秦卓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没睡醒似的,都没正眼看他,魏了翁相当无语。 “开门。”赵与芮这时大声道:“朕来见识下,我大宋的未来,大宋的学子们。” 嗡嗡嗡,沉重的丽正门,轰然打开。 赵与芮带队,众文武鱼贯而出。 只见距离丽正门约二十步外,黑压压跪着一大片人,而且陆续还有人从更远的地方走过来加入其中。 现场看起来已经有一百多人,并且人数还在增加。 赵与芮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因为按宫规律法,皇城正门除非在打开进人的时候,如果关着的时候,百步内是不许有人长时间呆着的。 这些人不顾皇城司的劝阻,在太学生此次省试第一名黄自然的带领下,闯入丽正门二十步内,跪在门前,已经算是违法冲撞皇城,目无皇帝陛下。 接大宋律,可以全部当场杀了。 众读书人这时也看到皇帝出来了。 中签者徐士龙大喜,这家伙就站在最前面,每次都是他在叫的。 徐士龙振臂再呼:“请斩钱宏祖,以正国法。” “请斩钱宏祖,以正国法。”四周读书人们叫的更欢了。 “宏祖不死,我等不试。” “宏祖不死,我等不试。”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们有些人原本过几天要参加殿试,他们也不去了。 有些人三年后还能参与科举的,他们也不去了,皇帝要是不杀钱宏祖,他们要让大宋,没有读书人去科举,没有新官员,看你皇帝,怎么统治天下。 “请陛下看看天下读书人。”徐士龙最后振臂狂呼。 “请陛下看看天下读书人。”现场读书人纷纷狂吼。 赵与芮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这会想装不在意都装不住。 全聚德的鸭子现在都以为自己是股东,还团结起来想对付他这个老板,你说他怎么能忍? 皇帝还没说话。 工部郎中陈韡,王迈,梁丙,曾从龙等一波刚刚大殿里跪下的官员纷纷走到读书人身前,然后转身,和他们跪在一起。 当时大殿里跪着时,也不过二十多人,但现在陆续有人加入。 大概看到现场声势浩大,朝廷官员里不停有人加入。 赵与芮冷眼旁观,片刻之后,有三十多七人跪到他对面。 这些官员的加入让读书人们更加激动和兴奋,不远处闻迅而来的读书人,原本还有在边上旁观,审时度势的,一看朝中这么多官员加入,读书人更来劲了,四周源源不断有读书人从远处走过来,然后加入。 一刻钟不到,现场人数超过两百人,并且还有人陆续从远处赶来。 “陛下,慎重。”魏了翁、李时勉等和赵与芮一起多年的心腹大臣们,纷纷开始劝说皇帝。 “不如让臣等先去劝劝?”李皇也道。 “不用,让他们跪着先。”赵与芮寒着脸,看了看四周。 现在可是二月,临安城还是比较冷的。 赵与芮今天衣服穿的特别多,现在站外面感觉还不错,这些人跪在地上,就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就在两人说话间,下面的人还在一波波的叫。 叫声还引起附近的百姓和路人,很多人过来围观。 但也就在这时,哗哗哗哗,从丽正门北侧,传来大量的脚步声。 众文武围头,看到牛宝带着一队甲兵从皇城出来,都是皇城司的军士,约有三百人左右。 众文武俱是脸色大变。 但那边跪着的官员和读书人都是一脸不以为然。 所有人都不相皇帝会在这里杀人。 历史上再昏的昏君,再暴的暴君,也没有这样杀过读书人啊。 “清场,派人到五百步外,不许再有人过来,拦住百姓们。”赵与芮干这事很有经验,上来先让牛宝清场。 牛宝立刻点了几队人,到五百步外拦起警戒线,把人拦在街道五百步外。 这样远处的百姓就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现场陆续走了一百军士。 余下还有两百,就围着读书人四周。 徐士龙还在叫,大伙跟着叫的起劲。 皇帝等人员安排好后,带着牛宝慢步往前。 走近对面十步处时,徐士龙这才停下大叫。 他转过身,对着皇帝道:“学生是太学生徐士龙,恳请陛下立斩钱宏祖,以正国法。” “这不只是学生的声音,更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声音,请陛下,听听读书人的声音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都在附和,要皇帝斩钱宏祖。 有人甚至在人群里叫着,还要斩全勇。 赵与芮等他们叫过几声,这才大声问:“朕要不同意,你们是不是要一直跪在这?” “不是我们,还会有天下的读书人,从明天起,江南,两浙,庆元府,绍兴府,天下各地,福州,泉州,所有读书人,都会跪在各地府衙,直到陛下斩了钱宏祖为止。”徐士龙得意道,这不是我们,这是天下读书人都起来反对你,你若要脸的话,应该下罪已诏,自动退位才好。 你还别说,他们这事要在是在宋仁宗,和宋宁宗两个皇帝在位时这么干,这两家伙还真可能会有退位的念头。 人家丢不起这个脸。 但赵与芮脸皮厚啊,你别说天下读书人,你就是天下读书人加你们的爸爸妈妈和十代祖宗一起跪我面前,这皇帝位啊,我还得坐着,不服你往北方逃啊,去金国,去蒙古。 徐士龙这会是信心满满,现场近两百位,包括现任,或即将,或将来可能当官的人,皇帝还不妥协?真不要这大宋江山了? 不料赵与芮直接道:“那你们就一直跪着吧,朕倒要看看,你们能跪多久。” 嗡,现场一阵喧闹,有人差点听的晕厥。 皇帝赵与芮直接转身,对着身后道:“既然他们要跪着,就让他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他们起来,朕倒要看看,你们既然一心为我大宋,心诚到什么地步。” 这天寒地冻的,谁受得了一直跪着? 现场简直炸锅了。 还好他们还有后招,这时黄自然抬头看了眼徐士龙。 徐士龙脸色涨的通红,内心纠结犹豫了下,突然扑通,对着皇城西南侧跪下,(那边是南宋宗祠方向),痛哭大喊道:“大宋的列祖列宗们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吧,我大宋朝不要读书人了-——” 全场色变,站赵与芮身后的文武官员们一个个脸色极为难看。 徐士龙接着语气一变,厉声狂吼:“赵与芮你这个昏君,治国无法,屠杀忠良,大宋朝要亡在你手上了。” 254.第254章 陛下仍千古明君 徐士龙突然大骂昏君,全场所有人倒吸口冷气,连跪在原地的曾从龙他们也脸色大变,因为曾从龙没参与洞霄观的事,根本不知道徐士龙敢辱骂官家。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徐士龙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高高扬起。 “保护陛下。”现场顿时一片惊叫声,好多甲士飞快拦身到赵与芮身前。 但见寒光一闪。 扑哧,鲜血四溅。 “嘶”徐士龙瞪着眼睛看着赵与芮和牛宝,满脸不敢相信之色。 他身体在寒风中颤抖着,缓缓低头。 只见胸前一根弩箭直没入体,几乎看不到尾。 “大胆反贼,胆敢行剌陛下。”牛宝挥手厉喝:“杀。” 话音刚落,身后同时又伸出两具强弩。 扑哧扑哧,连续两箭再中徐士龙。 徐士龙嘴巴欲张想说什么,但开口全是鲜血狂喷,终于在满脸的不甘下,轰隆倒地。 现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黄自然直接呆滞。 因为原本的剧情,是徐士龙拿出匕首,切断自己左手小指,以鲜血来血谏皇帝。 这是大宋历史上没有的事,徐士龙也是下了好久决心才决定这么干。 但没想到,刚刚举起匕首,直接被射杀在当场。 皇城司的人偷偷藏着强弩? “护驾,护驾。”此时牛宝疯狂大叫。 大量皇城司军将直冲人群,地上跪着的所有人身后,很快站满了人,很多人还想抬头,皇城司的人一手按着他们脖子,一手按在刀上,表情凶狠。 跪在前面的黄自然等人,纷纷被搜身。 黄自然这些人已经呆住了,场面显然失控,一切都脱离了他们的设想。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黄自然反应过来,立刻叫道:“徐士龙不是想剌杀陛下,他只是想血谏-——啊--” 叭,站在他身边一个皇城司指挥,在他说到一半时,叭刀鞘直接抽上去。 “闭嘴,陛下让你说话了吗?” 黄自然满嘴是血,被抽的头昏眼花。 “好,好,好,你们这群人,竟然意图行剌朕,可是被金寇收买,想颠覆我大宋江山,害我大宋子民——曾从龙,朕看错了你-——”赵与芮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曾从龙也呆住了,他满脸通红,说话都急急巴巴:“臣,臣,臣也不知道啊,不是这样的,臣没有-——” “说,是不是被金寇收买了?”皇城司按着黄自然等人,厉声道。 现场一片喊冤声。 “昏君。”就在这时,人群中还有人敢骂皇帝。 众人抬头,却是梁丙在怒目而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杀得了徐士龙,杀的得天下读书人吗?”他高声道:“史书会记下今天的一切,陛下的行径,也瞒不过天下人-——” 梁丙显然认为,皇帝故意杀人,还想栽赃陷害。 “把他拖出来。”赵与芮冷然道。 两个甲士如狼似虎的把梁丙从人群里拖出。 梁丙有些害怕,脸如土色。 “陛下。”四周魏了翁,李宗勉等人纷纷想求情。 只有乔行简没哼声,当年黄自然等人聚集在丽正门,要求宁宗砍他的头,他也是相当不爽,今天这场面,他看的可痛快了。 梁丙被按着跪在皇帝身前,他开始低着头,但很快又抬起头,和皇帝对视。 今天就算被皇帝治罪,我必然也青史留名,梁丙暗暗的想着。 古代这些文官啊,动不动就想着青史留史。 但见赵与芮一言不发,转身伸手,铮,从牛宝腰间拔出腰刀。 梁丙想抬头瞪向皇帝,脸上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有人厉喝:“低头。”用力把他的脖子狠狠按下。 赵与芮三步并两步,上前手起刀落。 扑哧,一颗脑袋滚落在地,鲜血从伤口处四溅,溅的赵与芮龙袍上都是。 “啊”曾从龙、王迈等人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掉。 大宋历代皇帝,包括太祖在内,也没有谁亲自拿着刀,在宫门外杀过大臣的。 此时赵与芮像个杀神血人,手持长刀,站在寒风中,他脸色阴冷,一个个看过诸太学生和官员们。 现场安静无比,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但见赵与芮又加上一脚把梁丙跪着的身体踹倒,厉声道:“你要出名,想留传青史,朕成全你。” “来人。” “在。” “徐士龙、梁丙辱骂和意图剌杀朕,诛两人全家。” “喏。” “凡徐梁两家族亲,加税一倍,终世不得参与科举。” 皇帝最后几句话简直震惊四周,所有跪着的人听到瑟瑟发抖。 特别最后那句,赵与芮是和老朱家学来的。 老朱因为苏州支持张士诚,终明一朝,给苏州加重赋,一个苏州的粮赋,抵一个浙江全省。 朱棣因为高翔骂了他,给天下所有姓高的加一倍税,让天下所有姓高的都在骂高翔。 赵与芮现在有样学样。 你们不让朕诛九族是吧?行,朕给你们九族加税,终世不得参与科举。 朱棣这么残暴,都能成为千古名君,老子赵与芮还不如朱棣? 随着赵与芮的发怒,寒风中一片瑟瑟发抖的人,现场很多学生和官员都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皇帝残暴如此,实在太出所有人的意料。 但见赵与芮大声道:“诸爱卿可能觉得朕非常残暴,非贤明仁君。” “但是。” “如果为了能让大宋天下没有土地兼并,所有官绅能依法纳税,天下百姓可以过上好日子,哪怕背负暴君之名,朕,在所不惜,也问心无愧。” 轰,赵与芮的声音高昂激荡,震荡人心,很多耿直的大臣们听到后都动容失色。 就在这时,秦卓不着痕迹,用肩肘撞了撞右边赵汝述。 赵汝述心领神会,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梁成大,同时用肩肘撞了撞梁成大。 梁成大立刻大步跨出,高唱道:“陛下乃千古明君,爱民如子,陛下杀一人,是为了救千万人。” 赵汝述也立刻出例,大声道:“唐太宗李世民还囚父杀兄杀侄,辱嫂嫂呢。” 四周一片哗然。 赵汝述面不改色,侃侃而谈:“从理法来说,唐太宗残暴荒银,不孝不忠,所做的事简直人神共愤。” “那又如何?唐太宗依然被称为千古明君,臣以为,只要造福于天下百姓,百姓们的心里门清呢。” 梁成大又道:“这些读书人和官员,沆瀣一气对抗朝廷,反对量田,私心昭然,就是为了想避税瞒税,亏他们读了这么多圣贤书,简直无耻下作,有辱斯文,臣恳请陛下,剥夺这些人的官职和功名。” 说到这里,梁成大扑通也跪在地上,大声道:“民为水,君为舟,请陛下为天下百姓,严惩奸妄小人。” 赵汝述也赶紧跪下,接着哗啦啦,皇帝身后跪下一大堆,秦卓、乔行简也纷纷跪下。 大伙齐声,请陛下为天下百姓,严惩奸妄小人。 得了,曾从龙他们这下真是慌了。 逼宫不成,反而要被治大罪。 形势急剧扭转。 黄自然等人又惊又怒又害怕。 现场还有部份两面保持中立,既没参与太学生,也没跟着梁成大等人下跪。 梁成大和赵汝述是朝中有名的奸臣,有些正直的官员,还是很鄙视他们的。 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走来一个人。 “臣,叩见陛下。” 众人抬头,原来是襄阳通判史嵩之。 “史嵩之,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杀?”赵与芮厉声问。 “回陛下,这些人大部份都不知情,只是被人欺瞒,但有些反贼,一定要杀。”史嵩之毫不犹豫道。 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接着史嵩之就说,前几天,以太学生黄自然等为首的人,加上薛韶、林介、曾式中,郑损、宣缯、薛极等人,在洞霄观商量,说他们每个人家里都有大量的粮田,以前还从来不要交税,现在皇帝重新量田,还要收税,这让他们极为不服。 大伙要鼓动天下读书人,一起反对,让皇帝收回臣命,必要的时候,可以逼宫,让皇帝退位,大宋朝要是这么让赵与芮搞,以后大伙的田都屯不起来,田越多,交的税就越多,好日子就没有了。 史嵩之噼里叭拉说了一大堆,现场所有人听的目瞪口呆。 黄自然颤声道:“史嵩之,你——” 他还没说几个字,身边那指挥直接上手,叭叭几个巴掌,抽的他满脸是血,话都说不出来。 史嵩之居然反水,而且无中生有,把事情说大,直接指认他们全是反贼,想逼皇帝退位。 史嵩之接着道,徐士龙带着匕首,还想找机会杀陛下呢,还好陛下离他远,身边有护卫。 现场再次哗然,很多不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必竟刚才徐士龙真带了兵器。 史嵩之再道,薛极等人还私下和他说过,皇帝还要取消和消弱荫补,以后高官们的儿子们当官变难了,普通老百姓科举名额就多了,这种皇帝,肯定要反了他。 你看看这次省试,上榜的有三分之二是普通老百姓,让这些乡下人,占我们的儿孙们的官位,这还得了?这种皇帝,不反对行吗?所以一定要鼓动太学生和读书人,赶紧推翻皇帝。 255.第255章 大宋最残暴皇帝出炉 史嵩之话音刚落,跪在人群里的读书人中,突然有人跳起来,直接冲向黄自然:“黄自然,原来是你们在骗我们,我们乡下来的,就不能当官吗?” 他叫着冲过去,直接和黄自然扭打在一起。 人群中又有人起来,叫道:“陛下取消荫补,丈量粮田,这些都是让有钱人和勋贵官宦利益受损,难怪要鼓动我们反对朝廷,我们上当啦。” 上当啦,人群中很多人想想,好像是这回事。 毕竟很多读书人都是普通百姓出身。 而且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形势不妙。 但只有秦卓知道,这里面早就布置了皇帝的托。 “打死黄自然。”突然有人高叫。 接着跪着的人群里突然大乱,很多人冲过去和黄自然扭打。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宝庆三年的逼宫事件,震惊了天下读书人,也震惊了天下的官员。 皇帝赵与芮直接在宫门外连杀两人,展示了他雷霆手段,决不妥协的意思。 事后查明有多名奉祠官员联合入榜太学生密谋造反,赵与芮更是下手狠毒,毫不留情。 薛极、林介等一众奉祠官员全部诛族,没收一切。 黄自然诛族。 薛韶赐死,抄没家产。 梁丙诛族。 曾式中,郑损赐死,抄没家产,陈韡、王迈、曾从龙等罢官,抄没家产,送济州岛。 当天有三十多官员跪在地上参与群柬,所有参与的全部罢官,抄没家产,送济州岛。 这让上朝官员,一下子少了超三分之一。 其他读书人中,重犯黄自然诛族,黄洪、周大同等赐死,抄没家产。 现场有入榜举人六十多位,其中有一大半被剥夺功名,并终身和世代不能与参科举。 另从落榜举人中,凭成绩,递补了几十人,其中绝大部份都是普通百姓出身,这让好多替补上去的人大喜,纷纷狂赞皇帝英明。 另其他参与的举人,凡家中粮田超过二百亩的,全部剥夺功名,终身不能参与科举。 除了临安,其他各地有参与者,一律类似处置。 领头者就杀,粮田多的就剥夺功名。 皇帝赵与芮铁血镇压,毫不留情,这让所有人都明白,丈量粮田的事情,决不妥协,神挡杀神,魔挡诛魔。 这件事平息的很快,天下很多读书人和官员还有地主们,敢怒不敢言,已经有人暗中称赵与芮为大宋历代最残暴的暴君。 但又如何?赵与芮牢牢掌握兵权,皇位坐的极稳。 四月份开始,各地有人到处传播,这次的事,是官员世袭反对皇帝取消荫补,让他们交税,这才引发的,而皇帝本意,是想取消荫补人数,多给普通百姓家一些当官的机会,让富人们多交税,为百姓们减税,朝廷正在研究减税事宜。 这些事有些是当地锦衣卫在传,有些是当地都司传,还有各地新的役吏在传,赵与芮充分运用宣传力量,挑拔地主和穷人,世袭官员和普通百姓之间的矛盾。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有两人,首先应早就反水的史嵩之。 事后,史嵩之知襄阳府,从通判晋升为知府。 赵与芮让他在襄阳屯田备粮,扩建粮仓,同时修整了襄阳城防。 襄阳在历史上为南宋续命几十年,但曾经也被攻破过,还是有缺点的,原本是孟珙提出修整襄阳城防。 现在交给史嵩之,这人在历史上很擅长屯田备粮,正好发挥所长。 第二个就是钱宏祖。 既然大伙都要请斩钱宏祖,赵与芮偏要加封,通告全国钱宏祖在福建丈田干的好,加封福安侯,子孙可不降等世袭两代,食邑一千户,钱宏祖刚二十出头的儿子钱世英特奏正九品太官令。 钱世英十四岁开始参与解试,两次未中,这次又没中,皇帝直接特奏,而且跳过从九品,在光禄寺弄了个正九品先干着,除此之外,皇帝又特赐钱宏祖在京上等粮田一千亩,免税二十年,二十年后,终钱一氏税一成。 即这田只要在钱家人手上,永远都是一成税。 消息传去,震惊天下,这简直就是在通告天下官员,你们帮朕好好干,朕不惜赏赐,要是和朕对着干,就是抄家灭族。 另一边,因为黄自然太学生的事,殿试被推迟了大半个月。 二月底时,大庆殿改为集庆殿,赵与芮登基后的第一次殿试到了。 南宋皇城太小,大庆殿经常改来改去,赵与芮也没办法。 这次殿试有五百多人,集庆殿居然还装不下,桌子一直摆到外面。 殿试只考策,策就是议论朝廷的政策问题,向朝廷献策。 今年的题目就是‘论丈量粮田,清查粮税,对国家的益和害。’及‘盐税改制的利弊和后果’ 殿试皇帝会亲临殿廷,发策会试中式的贡士。 因为黄自然的事,大伙当然知道该怎么写,而且丈量粮田,清查粮税,盐税等事确实利国利民。 全场学子们奋笔疾书,拼命把对国家的益写的最大,对国家的害几乎忽略。 只有少数学子们提到,会引起地主阶级和有田的官僚阶级的反对,容易引起动乱,但说只要朝廷处理的好,应该问题不是很大。 最后赵与芮还是觉得福建学子黄朴写的最好,点了黄朴为状元,马光祖以盐税之事写的好,被点为榜眼。 赵与芮一改以前的规矩,先后单独召见了状元,榜眼,探花。 其余的进士,每十人一组,又分批召见,同时共进午餐。 整个三月都在召见新科进士。 每人都有机会和皇帝说上几句话,这让本届进士们大为振奋,也意想不到。 皇帝和每个人都会讨论治国之策,为民之策,之后,所有人集合上课三个月,再分发各地,成为官员。 宋元和明清不同,明清时,中了进士有个‘释褐试’,相当于观察期,除了前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可以直接封官,其他的要通过翰林院“馆选”,考取“翰林庶吉士”,然后入翰林院学习三年,毕业后到六部任官。 未通过“馆选”的“进士出身”,可到地方任官。 第三等的“同进士出身”到各省“候缺”等待有空出来的职位。或者直接授官到偏远边鄙县任职。 所以宋朝对读书人是最宽容的(末中进士,通过省试合格的也能当官),进士考中即可以到地方任官,通常从九品开始干。 这次赵与芮与众不同,先面见聊天,然后集中上课三个月。 上课老师有乔行简,陈贵谊,魏了翁等朝中重臣,赵与芮自己也抽空去上了十节课。 这样新进的五百多进士,等于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了。 这三个月主要学几点。 一,天下大势,大宋的周围的压力和敌人,要让这些年轻的官员知道,对大宋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二,地方官员最主要的职责是什么,兴修水利,屯田储粮,保证生产是第一要素,让普通老百姓能温饱生存,是最重要的事。 三,如何才能及时完成朝廷各项任务,保障地方驻军供粮。 四,朝廷未来几年在地方建设中的计划和方向,你们要知道大概。 五,现场观看临安粮田的水利沟渠设施,了解粮食生产和储存的重要性。 这三个月上完,进士们也算大开了眼界,对他们将来到地方担任地方官,有很大的帮助。 古代考中进士就能当官,如果没有治理地方的能力,其实未必能做好。 现在上了三个月课后,这些人最起码学到了一些治理地方的经验,和朝廷对他们的要求,也不会轻易乱来。 宝庆三年,赵与芮借丈量田地的事,干掉了好多地方官,同时提拔一批,用进士替换一批,大宋朝这年的年青官员特别多。 —— 四月初,赵与芮带着牛宝等人来凤凰山。 从前年开始,赵与芮便慢慢把济州岛的火器局往临安搬迁,地址选在凤凰山脚下,先把凤凰山方圆五里划为禁区,后来发现不够,又划到十里,然后动员了五万民夫,沿着凤凰山十里外筑了三道墙,还设置了不少机关陷井,由李平豹神机军专门负责看守。 前期地建工程加铁炉建造,储存仓库建设等各种基础设施就干一年半,直到今年初才正式把济州岛的火器局迁过来。 火器局主要的工匠现在都赐于了官员身份,平时就住凤凰山上,整个火器局现在有匠户三千两百余户,每两百户设一组,组长为正九品,两副组长为从九品。 每千户设一司,司设员外郎正七品,又在南宋员外郎的官名下,加了三个副员外郎从七品。 火器局负责人为侍郎,从三品,四个副职为郎中,从五品——正四品不等。 整个火器局三千多户,编制为62名官员,其余各户每户最少有一吏员。 匠户吏员可世袭,父亲死后,儿子只要技术过硬,考核过关,可世袭吏员。 也有父亲和儿子一起都是吏员的,反正只要技术过关,都可以为吏,不用参与科举。 火器局官员不空降,全部内部提拔。 比如有组长病世的,就由其他吏员通过考核后,晋升为官员。 另外对于技术精湛,但暂时没有官位的吏员老工匠来说,经考核后可享受官员工钱。 比如你只是吏员,但技术精湛,官位也没有空缺,每三年一次考核优秀,可以加一级工资,享受九品官员的待遇,再三年还可以再加一级工资。 赵与芮应该是两宋历史上,甚至各朝各代对工匠最好的皇帝,直接把所有愿意为国效力的工匠纳入编制,由朝廷养着。 京师的三千多匠户,每户每月还能领米两石,其他盐、糖,甚至茶叶都有,完全不用担心生活上的事。 现在大宋朝的匠户们,无论身份地位和待遇,都不比官吏们差,这让工匠们更加认真的为朝廷效力。 当然,前几年赵与芮刚开始招募工匠时,全国还是有很多工匠没有理睬,现在有些工匠已经后悔不及。 因为除了前两年条件比较宽松,现在没有被招为吏员的工匠还想投效朝廷,就需要经过专门和严格的考核,难度增加了。 赵与芮先到神机军的军营,李平豹已经带着一队人等他。 军营营房就沿着凤凰山外围围墙建筑而成,他们要先通过军营,才能来到火器局正门。 进去后要过三道墙,每道墙后面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军士带着狗在巡逻。 赵与芮应该是古代第一个大规模养狗的皇帝。 他在济州岛也好,匠作局也好,都养了很多狗。 因为狗比人敏感,带着狗巡逻,效果非常好。 赵与芮刚进火器局,就能听到远处一声炮响,南面应该在试炮。 256.第256章 重炮出世 此时火器局侍郎唐波,郎中章小石纷纷带人迎上。 打造冷兵器的匠作局负责人刘福只是郎中,且属于工部的下属单位。 火器局是单独部门,直属皇帝,唐波和刘福是同时投靠的沂王,现在两人官位就差了两级。 可见皇帝对火器局的重视程度。 不过赵与芮也没亏待刘福,给刘福的所有福利都按侍郎来,刘福也非常满意。 火器局和工匠局就在隔壁,皇帝赵与芮来了没多久,隔壁刘福也带着几个人来了。 皇帝这时正站在凤凰山脚下。 对面就是凤凰山,山壁直接被当成炮靶。 距离山壁五百步外,放着火器局新造的一千斤两百斤重炮,‘27式’宝庆大炮。 在济州岛时,火器局开始造的火炮主要有三种规格。 350斤重用来城防和船用的。 250斤和150——170斤,这两种用来野战的。 后来经过试验,发现150-170斤的炮,射程太远,威力不够。 其炮弹只有两斤左右,打中目标后,动能基本就消失殆尽了。 而像250斤的炮弹,重四斤,打中目标后,还能滚好远,可以削好多人或马的脚。 在经过去年山东和严实、石天禄的大战后,炮营很快反馈过来。 250斤的实心弹威力还是不够。 250斤的火炮如果打中人或马后,就会被抵消很大的力量,有时打中人的胸口就直接停下了,也不会有反弹和跳起。 打到头、肩膀或脚和地上等,还能滚起来,造成二次杀伤。 所以宋军的火炮,当时最好不要直接命中目标,打到地上弹起和滚动,反而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证明炮弹威力还是不够。 火炮营钱大青称,如果火炮口径再大些,射程再远些,一炮下去,可以撕出一条长长的血路,杀伤力能倍增。 这需要更大更重的炮弹。 于是更大更重的火炮,就被提上议程。 赵与芮开始的想法,主要是为了野战考虑,太重的火炮,马车无法装卸。 他们造的四轮马车,正好装下250斤的火炮,还能同车装些炮弹和火药,满载是四百斤,用两匹马拉,速度比较快,遇到难走的路,再让兵士推下,也不用民夫,适合长途行军。 火炮再重,就无法用马车装卸,只能拖在后面,那需要更多的人来推,行军速度肯定会受到影响。 不过考虑到明末时,后金经常拖着几千斤重的火炮到处跑来跑去,赵与芮决定也打造千斤重炮。 明末的火炮又大又沉,火药配方还不标准,就这样号称红夷大炮的威力还是非常惊人。 但明末的红夷大炮要用四头牛来拉,因为炮不多,赵与芮炮太多,只能用马拉,所以重量不能太沉,最终打造了一千两百斤的重炮。 此时唐波正向赵与芮介绍新火炮的数据。 “长一百七十八,围二十三,内径十二,倍径十二。” 赵与芮一听这数据和以前的炮都不一样,疑惑的看向唐波。 唐波赶紧向他仔细介绍。 27式火炮和以前的有几点不同,首先是看围和内径数据就知道,炮壁加厚了。 加厚炮壁是为了耐用。 章丘大战,现场最快有人五分钟左右打一炮,最慢的约八分钟左右。 基本打一炮后,骑兵就已经冲到面前,第二炮只能往敌军后阵打。 当时大伙为了杀敌,尽量加速打,但连续的发射,炮管很难冷却,容易损坏。 如果用五分钟打一炮的速度,连打到七八炮,炮管就可能会变形。 虽然当时还能勉强用用,但战后就要重铸。 “现在加厚了炮壁,我们试验后发现,如果一柱香内(五分钟)打一炮,大概打到十二炮,炮管才会变形。” 而一场有重炮的战斗,通常十炮左右可以结束。 如果重炮足够多,打的时间再慢点,或许六七炮就能结束战斗。 “现在炮弹多重?”赵与芮问。 现在的炮弹直径约为十一,重5400克。(宋每斤600克),约重九斤。 相当于后世十斤多。 这个炮弹就比较沉重了,明末最大的红夷大炮炮弹也就二十斤左右。 最大的红夷大炮有三米长,几千斤重,后金拖运时,要用四头牛加几十个人,行军是非常缓慢。 但重炮的威力是显而易见的。 唐波说,这九斤重的炮弹在两百步内打到人身上,直接能把人打穿。 这种炮弹打在人群里,立刻可以撕出一条血路,杀伤力成倍提升。 赵与芮火药配方比明末时强,虽然是十斤重的炮弹,但在两百步内,威力不比红夷大炮差,只是超出两百步后,威力就不如红夷大炮二十斤重的炮弹,毕竟人家重量在那。 “陛下,其实还可以减少炮的重量,比如那几道圈,和中间的长痕--”这时边上有个官员开口。 宋军的火炮,不管什么型号,中间都有三个圈,这三个圈凸出来围在炮身上,也是比较占重量,另外还有一条长痕在炮身上。 很多工匠不明白为什么要围三个圈,这不是多余的嘛。 那长痕更是难看。 “这个圈不能减,一定要。”赵与芮笑道:“长痕留着有用。” 他弄三个圈当然是有原因的。 在欧洲木铸法没有进来之前,在泥铸法和失蜡法没有发明之前,明初的火炮,都是一截截箍起来的。 这样的炮极不耐用,很容易崩断。 赵与芮每门炮都在外围弄三个圈箍,这样外人看到,肯定认为火炮是由三四节合并而成。 如果仿制,必然也是先造三个短管,再拼接,这样的火炮质量极差,根本不堪用,并且很容易炸膛。 长痕给人另一种感觉,会以为是先打造的厚厚铁片,然后卷起来成炮管,再连接,所以会留下长痕。 这两种标志是赵与芮故意留着,一旦火炮遗失,别人得到想仿制,要么先打三节再连起来,要么打厚厚铁片卷起来,肯定想不到泥铸法啊,失蜡法,到时火炮质量奇差,根本没什么威力。 赵与芮当然没说为什么要留着这些看起来是瑕疵的东西,所以大伙都不知道,原来自家官家,会这么阴险。 “现在几匹马能拉起来?”赵与芮这时问。 他们火炮连炮架重一千四百多斤,炮架有两个大木轮,用了铁黎木打造的轮子,比较耐用,轮子高一米五左右,非常大。 “跟上步兵,不讲速度的话,只需要两匹马骡,四个人,当然,马骡最好要轮换。”(等于还是一门炮要配四匹马骡,对马骡数量的要求高了。) 如果是骑兵想带着,跟着骑兵的速度,至少得四匹马,而且同样要有轮换,比如一门炮带八匹马,四匹轮换,同时要配有八个人,遇到难走的,需要推助和填补等。 炮越重,相关配套的人员和物资就越多。 赵与芮之前希望尽量减少随军民夫,能不用民夫的地方,尽量不要用。 现在出了重炮,每门重炮至少要配四到八匹马骡,四到八个人,对后勤要求,一下子就提高了。 赵与芮想了想:“每门重炮再配两辆四轮马车,一辆装炮弹和火药,一辆装草料和粮食。” 这样再算算,外出带一门重炮需要的人和马更多了。 考虑到现在宋军大部份还是步兵,一门重炮就算四匹马骡,四个人运输,加两辆四轮马车,两辆马车又需要四个人,四匹马。 那一门重炮需要八匹马,八个人,这还是最低标准。 以前一个炮营五百多人,二十五炮,每门炮是四匹马,四个人,现在相当于翻了一倍。 以前一个炮营也有两百匹马,主要是为了运输和轮换。 但现在如果为了轮换,两百匹马骡估计不够,最少得带四百匹,几乎是一人一匹马了。 至于人手,要么配上民夫,要么还是用炮手。 赵与芮的炮手都带着弓弩和长枪,既能当步兵用,又能当炮手,现在还要全部当马夫,真是一人兼多职。 “炮营五百多人不变,二十五门炮也不变,五门霰弹炮,五门27式,十五门24式。” 赵与芮给炮营改了下,每个营带五门重炮。 “每营另带三百匹马骡,四轮大车改为七十辆。” 这样改制后,增加了马车和马骡,足够轮换拖拉重炮,同时也增加了负重能力,提升了后勤强度。 别看重炮才五门,但这个火力放后世都算比较强。 因为赵与芮设计的是一个军有两个炮营。 他一个军是六千人,如果是六万人的大部队,就有二十个炮营,拥有五百门火炮,重炮是一百门。 这种配置,就算是后世明末后金也好,明朝也好,清朝也好,都是没有的。 对面就算来十万人,都不够他五百门火炮打。 当然,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炮兵的培训难度,他现在在整个山东十几万兵马中,都没五百门火炮。 目前赵与芮就是需要时间。 现在彭义斌五万多兵马,用野战的只有三个炮营。 另外有些炮都用来守城。 朝廷下步还要造更重的几千斤的炮给重要的大城要塞,这都需要时间和物资。 所以赵与芮先要造些炮,给山东各重城守城用,然后再配置给步营。 还要给京湖,两淮等地同样配置训练火炮。 想要全国军队都能按他设想,每军能有两个炮营,估计得三年甚至五年后的事。 257.第257章 没有系统 ,咱们照样吊打蒙古 从火器局出来,赵与芮直接前往匠作局。 刘福一路上和他说起章丘之战。 章丘之战,宋军用马车顶在前面,用来阻挡蒙军骑兵冲锋。 当时为了掩盖马车,马车高度只到一米四。 所以大量的宋军站在前排后,远处的蒙军是看不到马车,等看到马车时,已经进入最后冲剌阶段,当时蒙军都没什么避让,直接冲上去。 有蒙军是跳到马车上,从马车翻进宋军大阵。 刘福说还有很多马车被撞烂了,这次就要进行改造。 另外在章丘之战时间打的比临兆府与拖雷的长,而且军中强弩减少,弓箭增多。 很多兵士拉到后面手指都红肿甚至出血,用神臂弓的更是如此。 于是很快赵与芮等来到操场上。 操场上放着一辆新式的四轮马车。 另在马车边上,有张桌子,放了弓弩和新装备。 新装备很简单,套在手指上的皮指套,和铁指套。 其中为了给神臂弓减力,铁指套前面有两个勾头。 赵与芮看的觉得很有意思,他亲自拿起一具神臂弓。 这玩意要一石多力,赵与芮当皇帝之前,天天跟着部下训练体能,当皇帝之后,这两年也是越来越懒,训练少了,微微一拉,都有点拉不动。 看来还得练练,身体状态得保持好,赵与芮暗暗想着。 他接着把那铁指套套手指上,和戴了个戒指似的,上面有两铁勾,可以勾起神臂弓的弦。 神臂弓构造像弩,但叫‘弓’,因为是坚着用的,而且需要手指用力勾着弓弦,不像强弩是用板机。 “有了这铁勾之后,会省力不少,对手指也没有伤害。”边上刘福喜滋滋的道:“现在我军弓弩手,在同样的时间,除了瞄准之外,射击次数最少可比以前增加一倍。” 古代射箭最难坚持的不是手臂痛,和乏力,而是手指痛,和手指乏力。 但指套的出现,完美解决了手指痛,和手指乏力的问题。 “好,好,这玩意发明的好。”赵与芮哈哈大笑,问道:“是谁发明的?” “匠头周大球。” 匠头在匠作局还算吏员。 赵与芮立刻道:“升官,着升周大球为从九品,赏铜钱会子各两百贯。” 四周哗然,诸多工匠们眼露羡慕之色。 赵与芮又试拉了弓手用的皮指套,想了想后道:“神臂弓这个可以改大点试试,套两根或三根手指,手指越多,拉起来越省力。” 而神臂弓用指套后瞄准时没原先有感觉,好在神臂弓本来就是靠范围和距离打击,用来对付密集的步骑,这点影响不是很大。 接着赵与芮又看到桌上新打造的短刀,或者说是短剑,飞刀。 宋军的飞刀很简易,全铁打造,两头开刃,刀柄后面都被打磨过,通体没有其他材质。 这是因为甩刀如果甩不好,刀柄会砸到人。 没有经过训练和战场上匆忙间,基本有两成会扔不中,这点章丘之战就有数据传过来了。 宋军之前的飞刀重一斤,除非扔脸上,不然锁甲就极难破甲。 这次的飞刀重达两斤。 赵与芮拿手上非常沉。 前面相当尖锐,刀柄后面也开了刃,平时套了层布,塞刀鞘,战时取出来直接扔就行,扔的空中那层布会自己掉。 “蒙军除了重骑兵,大部份还是皮甲,西征归来的蒙军有较高的锁甲披甲率,但北方一带,还是皮甲为主。” 刘福道:“兵士们的刀对北方蒙军(汉军)够用,对正式的蒙军就不够用,必须要加强。” “关键还是要扔的准,往脸上招乎。”李平豹在后面道。 只要扔的准,一斤重的飞刀,也能致命。 但战场上有时比较慌乱,能往目标大的地方扔,当然最好。 所以宋军的刀,改成了两斤重,破甲率提升不少。 赵与芮对飞刀也不是很感觉兴趣,因为宋军使用的还是少数。 就像蒙军也不是个个都带短爷和骨朵。 肉搏时扔远程武器的还是少数。 宋军远距离靠弓弩,近距离肉搏靠长枪和盾,所以他对飞刀无所谓,军中自愿原则,愿意练的就配发,不愿意练的就没有。 “下一个。”赵与芮直接挥手,在场立刻有人向他介绍新式马车。 “以前的马车连车轮加车厢,重两百多斤,现在连车轮加车厢,重四百斤。” 匠作局改用了铁梨木打造,又沉又重。 车轮高达一米四,和炮车的车架车轮相似,就略窄了些。 车厢宽一米二,长两米,高八十,架到车轮上后,马车高约一米六,比原来高了二十公分。 “以前最大负重为五百斤,现在可以装到一千斤。” 当然,马车沉了,重了,大了,需要马骡和人也多了。 以前满负重两匹马能拉起来,遇到难走的路,后面有两个人推推就行。 现在满负重要四匹马才能拉起来。 这代表宋军阵中需要的马骡更多,因为拉车的马骡需要轮换。 但负重增加,随军可带的物资也可以增加。 所以总体来说,宋军马车速度被降低,但提升了负重力和防守力。 “陛下请看。”这时刘福从马车中拿起几杆比较粗的长枪。 这些长枪全是钢铁打造,约一米长。 当马车停下,横过来当墙来堵拦骑兵时,这些长枪可以插在马车侧面。 侧面上被装了铁制圆嵌孔,长枪尾部正好插进去。 刘福一口气插了八杆,全部45度往上。 这样马车侧面就和刺猬一样。 蒙军以后再撞上来,就是和撞拒马差不多。 但是马车可不只是侧面能装,顶部也能装。 顶部还有六个嵌孔,可以插六杆,二杆一行,共插三行。 这样蒙军就是想跳到顶部,也要被扎。 刘福插完后,赵与芮看向像剌猬似的马车,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宋军原本想在军中带拒马,但拒马不好带,临时打造更麻烦, 最后宋军选了铁枪和马车。 现在马车被改造过,上面的铁枪,还有多功能。 刘福这时拿了个铁枪递到赵与芮手上。 这铁枪长约一米,尾部有五厘米粗,前面略尖锐,但不如步兵长枪兵的枪尖。 因为它除了被安装在马车上,还要钉到地上。 现场还有人示范了钉到地上。 一个兵士双手紧握枪身,另一个兵士拿着大锤,几下就锤到地下。 连锤两个之后,用根麻绳连接起来,一个简易的拌马索就成功了。 “章丘之战,我军铁钉长不过十寸(三十三厘米),钉到地下后,蒙军重骑冲进来,基本马倒,铁钉倒。” “还好弄了多层,这才稍有效果。” 刘福说的是章丘之战,孛里海重骑兵冲宋军大阵时,当时宋军用的铁钉才三十多厘米,钉到地下约十厘米,露出在外面二十左右。 绊马索不够高,也不够紧实。 重骑兵撞上去,会把铁钉也带出来,或带倒。 当时宋军一道一道,弄了几十道,这才限制了重骑的冲击。 现在改造的这长一米,如果能钉到地下二十甚至三十厘米,那就非常牢固。 而且绊马索可以弄的比较高,战时只需几道,足以建成有效的防线。 这种绊马索非常简单,即使在草原上,遇到大股敌军骑兵,现场就钉也来的及。 但就怕遇到山石地,沙砾地,就不好钉进去了。 好在宋军有马车配合,以马车为一道,绊马索在后,配以霰弹炮,弓弩手,赵与芮可以想像了某个画面。 对方骑兵猛冲,我军步营让出通道,对方一冲进来,就见地上全是绊马索,前面全是马车墙,墙后是霰弹炮,还有弓弩手和长枪兵。 冲进来多少,死多少啊。 就现在这样的配置,防守是没什么问题。 再不行,马车里还能装大量火药,敌军若进攻太猛,第一道防线防不住,还能引爆马车中的火药。 总之赵与芮认为,现在阵地防守战,蒙军也好,金兵也好,这世界没人能对付得了宋军。 宋军的关键还是骑兵太少,无法追击,扩大战果。 从太祖建国开始就是这样,宋军打十次胜仗,消灭的敌军,不如自己输一次死的人多。 骑兵少,骑射差,对付蒙古,金,辽这样的民族,相当无力。 章丘之战也是如此,石天禄带来两万骑兵,最后还是带着一万六七千骑全身而退。 打不过宋军,他们就跑。 此时一直跟着赵与芮的道李平豹沉声道:“想要取得大胜,甚至全歼,还得要骑兵。” 说罢他抬头看向远处。 赵与芮随着李平豹的目光看去,应该是济州方向。 那是赵与芮养马和训练骑兵的地方。 在李平豹眼里,将来和蒙古人在野外干仗,还得靠骑兵。 赵与芮却不是这么想。 训练骑兵不是几年能速成的,或许改良火器,比训练骑兵更有效,总之这两手都要抓,一边训练骑兵,一边改良火器。 这时赵与芮想到自己知识有限,忍不住想,能不能现在来声,‘叮’:恭喜你成功登基三年,稳固皇位,开启系统,奖励你一本百科全书,想造啥就造啥。 “陛下,陛下——”他正想入非非,身边刘福等人都在奇怪的看着他。 原来他已经站原地好久没说话,大伙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哦。”赵与芮尴尬笑笑,脱口道:“大伙别慌,没有系统,咱们照样吊打蒙古。” “.”众人。 258.第258章 赵宋要完蛋,赵与芮肯定先把咱 济州岛的某个小屋子里,史弥远轻轻放下手中的信,抬头看着和他一起看完信的夏震,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来到济州已经三年多。 史弥远的第一年都是在惊恐中渡过,因为他知道赵与芮的可怕,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梦到自己被赵与芮派人毒杀。 在济州岛的第一年,他和夏震两家人,就一直被软禁在同一个地方,两人家就是邻居,除了他们两家人,四周百米内只看到军士,哪也不能去。 从第二年开始,史弥远和夏震的活动空间有些大,可以到附近转转,身后会跟着四卫士。 这时史弥远感觉赵与芮应该不会杀他了,从此恶梦也少了很多。 两人经常结伴到附近去,结果发现附近全是甘庶田,赵与芮原来在这里种甘蔗制白糖。 但两人最远也只能走到两里左右,走出甘蔗田时,就会被卫士堵住。 第三年开始,也就在宝庆三年初,史弥远可以接到史嵩之还有两个儿子的来信,正式和大宋联系上。 他也可以回信。 今天他们收到的来信是史嵩之的,他说皇帝在福建丈田,当地大杀地主和官员。(此时丽正门逼宫的事还没有发生),史嵩之又说皇帝对他不错,他决定在襄阳支持皇帝的行为,站在皇帝那边。 当然,做为侄子,史嵩之询问史弥远,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显然这封信是史嵩之在丽正门逼宫前写给史弥远的,当时史嵩之已经决定投靠皇帝,彻底站在皇帝那边。 因为史嵩之觉得自己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好日子,如果不想和福建反对的官员那样,就应该做个聪明人。 “小皇帝这么狠?”夏震此时也刚看完这封信,一脸不敢相信之色:“胆子也真大。” 夏震后面这句话的意思,是皇帝居然敢动丈量田地的事。 这件事两宋不是没有人干过,当年的王安石就干过。 但又如何? 王安石也都没干成功。 这是得罪天下地主和官绅的事,夏震第一个感觉就是皇帝不可能干去。 王安石好歹当时丈量了北方五路(五省)。 小皇帝能在福建这么干,不代表他还能在其他路干下去。 “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史弥远沉声道:“当初赵与芮在我们面前,像条听话的狗。” “老夫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他,他手足无措,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开口我母亲说,闭口我母亲说,老夫当时就觉的-——哎-——现在想想,老夫那时在他眼里,恐怕和蠢狗一样。” 砰,史弥远说到这里,咬着牙齿,重重拍在桌上。 他自以自己也是老谋深算,没想到栽倒在赵与芮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手中。 所以他认为,赵与芮这种平时笑眯眯,看起来和气一团的人,就和不叫的狗一样,他们一旦咬起人来,是挺凶的。 王安石当年可没杀人,赵与芮不但杀人,还灭族,不但灭族,但灭三族。 “只要兵权在他手上,这事,肯定能干下去。”所以史弥远最后断定,只要赵与芮想干,全国丈量土地这事,肯定能干成。 “大宋会乱的。”夏震这时沉声道:“他到处改革,还要对付官绅,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赵宋就要完蛋。” “赵宋可不能完蛋。”史弥远脱口道。 夏震莫名其妙看着史弥远。 却听史弥远道:“赵宋要完蛋,以赵与芮的性格,恐怕先要弄死咱俩。” “。。”夏震的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两人此时心态相当炸裂的,他们既希望赵与芮各种改革失败,然后被人弄下台,又怕赵与芮下台前,先弄死他们。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赵与芮皇位坐的越稳,越不可能杀他们。 但一旦皇位有不稳的迹象,真会先宰了他们俩。 合着咱俩每天还要替赵与芮烧香,保佑他皇位坐的稳当? 这真是让人无语。 “砰”史弥远这时拍案而起:“不管这些了,去外面看看。” 两人被关了这么久,济州岛很多地方还没机会去看。 等两人走到外面,不约而同站院子里听了会,发现没听到炮声。 去年这个时候,在他们院子后面的山后面,经常有炮声传来,据说山的另一面在造炮。 但现在已经好久没听到。 夏震估计,造炮的被迁到临安了。 史弥远想到赵与芮在短短几年时间,在济州岛经营的这么大,还练兵造炮,简直不敢置信。 同时又佩服的不得了。 等他们刚走到院子外,不远处一队军士里立刻走过来四人。 四人穿着灰黑色的衣甲(布甲),这是夏震从没见过的。 但看起来裁剪比较精良,穿的很合身,比宋军的常服好看多了。 关键是四人的精气神相当好,夏震在禁军时,自己部下都天天萎靡不振,哪有济州军的精气神。 领头有个伍长,来了有两个月,自称姓袁。 史弥远和夏震在这三年,伍长就见过好几个,看守他们的人经常轮换,最长的在这呆了不到半年,最短的三个月就走了。 史弥远和夏震认为,赵与芮应该在济州岛轮流集训兵马。 “袁伍长,能不能带咱们找些地方转一转。”史弥远笑眯眯的道:“天天院子里,也挺闷的。” 袁伍长道:“你们等会,我刚接到命令,等会有人过来找你们,见过再走。” 两人无奈,又回到屋子里。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有个官员模样的来了。 这官员态度比袁伍长就好多了:“见过史丞相,夏殿帅。” 两人眼睛一亮,感觉这官员算是少见的正常人。 这济州岛上,没几个人认识他们,这官员应该是大宋来的。 “下官王胄,嘉定十六年省元。” 王胄是嘉定十六年省试的省元,但殿试时,没拿到状元。 王胄告诉史弥远两人,现在朝廷在这里设济州府,他是通判。 史弥远嘴角微抽,脸上挤出一丝强笑,表情也不自然:“原来是王--王-——通判。” 当年正是史弥远把王胄的状元给剥夺了。 王胄中进士后,先到惠州当教授,也是从从九品开始干。 历史上一直在惠州,最后干到通判。 不过赵与芮夺权后,像王胄这种被史弥远针对过的,立刻就调回来了。 先在户部呆了一段时间,后到济州来任通判。 夏震立刻问:“济州知府是谁?” 王胄道:“是刘新。” 史弥远和夏震面面相觑,完全没听过。 “几年的进士?”史弥远下意识问。 王胄摇头:“下官不知道呢。” 那就是赵与芮心腹,还不是科举出身? 夏震立刻道:“王通判省元进士,居然不是知府?”明显有挑拔之意。 王胄原本脸上还一团和气,听到这句话后,突然脸色沉了下来。 他静静看着夏震,现场气氛突然有些怪异。 史弥远瞪着他,隐隐有些心慌。 王胄看了看夏震,缓缓道:“下官来之前,陛下就提醒下官,若是两位有挑拔之言,可叫卫士,直接诛杀。” “嘶”夏震和史弥远倒吸口冷气,不由瑟瑟发抖。 王胄阴着脸:“夏殿帅的话,下官就当没有听到,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是是是。”夏震赶紧道,特娘的,他心里暗骂,赵与芮真不是个东西。 王胄当然知道刘新,刘家父子在陛下还是魏王时就投靠,买下济州,经营这里,刘家父子都立有大功,这岂是他一个进士能比的。 而且皇帝对他不错,答应让他在这里三年后调回去高升。 王胄要不是心不够狠,就可以直接让卫士杀了试图挑拔离间的夏震。 接着王胄向两人做了番解说,两人闻言大喜,原来皇帝赵与芮对两人又放松了。 以后两人可以到处在济州岛走,但朝廷(济州岛方面)再提供三个月的伙食,三个月后,你们要自食其力。 两人听到这里又脸色大变。 这两家都来了人,史弥远两个儿子没来,妻妾都在。 夏震老婆女儿都在,这以后不提供,他们吃什么?用什么? 王胄道,院子边上留有田地二十亩,伱们两家可以自己耕种。 岛上有用工的地方,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应聘。 “史丞相若是愿意教书,岛上有学校,可以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这些都是有工钱的。” 王胄简单交待一番就走了。 史弥远和夏震又羞又怒,赵与芮现在皇帝位坐稳了,也不打算养他们了。 但想想赵与芮没下杀手,已经算仁至义尽。 两人开始啥都不想干,更不会耕田,但三个月刚到,生活开始艰难,没办法,只能咬牙找工作。 夏震啥也不会,年纪又大,最后只能去搬砖,投身济州岛建筑工行业。 史弥远则去教书。 结果他发现他的教室里全是男孩子,十岁左右,而且这些男孩子每天上午学习,下午就要练骑马。 所有男孩子的父亲,都是岛上的军士。 他和孩子们混熟后,就问岛上有多少军队。 孩子们说不知道,但说岛上有数万匹战马。 当时史弥远极为震惊,也不相信。 只到有一天,他和夏震散步找一大片草原。 突然。 轰隆隆,远处的地平线猛的震动起来。 接着从很远的地方,一点黑点开始慢慢变大,很快变成黑压压的一大片。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袁伍长惊喜道:“咱们的骑兵。” 史弥远和夏震瞠目结舌的看着远处的骑兵越来越近。 成千上万的战马奔腾而至。 史弥远和夏震两人数也数不清,只看到一队队骑兵飞快从他们不远处掠过,两人在原地站了两刻钟都没有走完。 不论是史弥远还是曾经的殿帅夏震,两人从来没有看到过大宋朝有这么多骑兵。 这场面着实把两人深深给震惊了。 259.第259章 何来靖康之耻 自从知道骑兵在什么位置,史弥远和夏震没事都经常组队去看。 因为两宋没有合适养马的地方,他们很难想像自己所在的岛屿能养马。 等过了好久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济州岛是赵与芮从高丽手上买过来的,岛上面积有两百多万亩,其中牧场面积达到一百二十万——一百五十万亩之间,足以同时养两到三万匹战马。 而赵与芮在得到济州岛后,前两年保持在三万匹左右(因为有很多小马),从第三年开始,只保持养两万五千匹。 这天史弥远和夏震在几个卫士的陪同下,来到济州岛中部的汉拿山附近,老远就看到数千匹战马在汉拿山下的一片高地上跑来跑去,速度不是很快。 这边是后世汉拿马(济州马和蒙古马的混血)的主要产地。 后世的汉拿马以身材高挑,爆发力强,成为各地赛马的主要选择,但耐力不行。 这会也没汉拿马,就是济州马。 济州马和蒙古马很像,身形比较矮小,性格温顺、耐病性和生存力都很强,而且耐力和速度都不差,特别体力相当好,可以说是当世少有,能和西马(西夏马),蒙古马并称的优质战马。 济州马大多是棕色,少量有褐色和黑色,或灰色,几乎看不到有白色。 史弥远和夏震两人,在卫士的陪同下,慢慢接近牧场中间。 四个卫士也不阻止他们,两人就一直往前走。 很快找了个高处,看向前面。 只见前面山脚下竖着几十块靶子,数百骑骑兵正在练骑射。 靶子前面三十步处有石灰划的线,史弥远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划这个距离。 还是夏震转头问袁伍长:“我军骑弓都是几力?” 袁伍长道:“一般七斗,少量八斗,一石更少。” 夏震便对史弥远道:“骑弓偏弱,三十步才有较好的破甲效果。” 因为你三十步射的也只是前排,还要往后面射,所以射击距离应该在五十步之内。 袁伍长点头:“夏先生当过兵?” 史弥远和夏震同时白了他一眼,夏震心想,老子曾经是殿帅。 不过他现在也不用说,说出来可能自取其辱,只能干笑两声。 几人在说话之间,突然前面一队骑兵狂奔起来。 史弥远虽然是文官,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骑兵狂奔,莫名其妙也紧张的看去。 夏震贵为大宋殿前司殿帅,手下也没带过这么多骑兵,也不由自主的瞪着眼睛。 只见数百骑兵从北面三百步左右开始加速,进入一百步后又开始减速,接着所有人开始拿弓上箭。 “虎”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叫,接着哗啦一声,一面大旗展开。 夏震这才发现,前面有军官背着旗,但和蒙古人一样,平时是收起的,现在突然展开,应该是一种命令。 轰隆隆,骑兵中好多人举手拿箭在空中转圈,接着就见所有人都在空中转圈,然后骑兵们在他们的目瞪口呆中开始转向,分掠两边。 数百精骑从五十步开始分掠,前锋很快进入三十步内,与箭靶并行。 “嗖嗖嗖嗖”第一排率先射箭。 接着一排排骑兵掠过,每排过去都是射一箭就跑。 场面看起来比较好看,骑兵们冲进一百步,开始分成两队,左右掠开,然后在三十步左右掠射,左右各转一圈后,又在后面汇合成一队,重新开始刚才的一幕。 史弥远毕竟没见过世面,夏震还是第一次看到骑兵行动能如此整齐顺畅,表情比较震惊。 两人看了好一会,就见骑兵来回重覆,射了五轮,场面相当流畅,令行禁止。 “我大宋骑兵这么厉害了?”史弥远不由转头问夏震。 夏震哭笑不得,心想,以前京师禁军的骑兵都没这么精锐,这肯定是赵与芮练了几年的。 他还没说话呢,轰隆,前面骑兵中,不知道是谁跑的快了还是慢了,和另一骑撞到一起。 两骑同时摔倒。 骑阵中一片哗然,四周纷纷散开。 现场慢慢安静,接着响起大骂声。 几人距离远,没听到骂什么,反正有军官在大骂那摔倒的。 袁伍长等几人表情尴尬,刚刚还挺得意的,现在有些哭笑不得。 “有一骑距离保持的不好,撞到了。”夏震却是行家,一眼看出关键。 如果他足够近,就会知道刚刚宋军骑兵在跑起来后,阵中所有伍长以上军官都不时会在大叫:“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整个军队中到处都这样的叫声,军官们提醒兵士,跑起来要保持可以操控的距离。 刚刚转弯时,有人转的太急,撞到了前面的马。 那人摔的不轻,下马来后,差点还被后面的马踩倒,很快一蹶一拐的被人扶着下场。 接着就见人群中,跑出来一队约九骑左右,跑到山脚下后,纷纷跳下马。 然后就见这九人开始在地上做一种奇怪的动作。 “他们在干嘛?”夏震看的更加目瞪口呆。 袁伍道:“一人犯错,全队受罚。” 史弥远突然想到当年赵与芮在魏王府,天天带手下蹴鞠少年就练这个,特娘的,他那时就已经在练兵了?史弥远不由暗暴粗口。 “陛下的骑兵,练的不错。”史弥远故意夸了句。 夏震则不以为然:“我观刚刚射箭,未中者,十有三四。” 刚刚两人看了五轮,宋军很多骑兵并没有射到靶上。 骑射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准。 身后袁伍长不服,大声道:“若对面是密集步阵,也不用射太准。” 夏震当然不会和这种人争论,嘿嘿干笑。 几人看了片刻,觉得无聊,继续沿着汉拿山往南。 没一会,又看到两队骑兵。 这次夏震又开了眼界,这两队骑兵,一队基本没带什么弓,另一队全是弓,前者全是红衣,后者全是黑衣。 只见有弓箭的黑队,骑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接近另一队红衣骑兵时,挽弓就射。 史弥远和夏震瞪大眼睛,怎么自己人射自己人? 后来才发现,都是无箭头的箭。 此时另一队红衣骑兵纷纷拍马追出去,黑衣骑兵转身就跑。 但一直保持着距离,不时回头射。 不过那命中率实在难以看下去,史弥远和夏震看了半天,发现射十箭大概能中二三箭,相当之低了。 刚刚的射固定靶,好歹十箭中射不中的是三四箭。 现在十箭中,能中的勉强二三箭。 然后他们发现,等红衣骑兵掉头,跑的黑衣骑兵就回来,红衣骑兵再追,黑衣骑兵再跑。 两支骑兵在空旷的大地上跑来跑去,场面明明有点好笑,但史夏两人却笑不出。 夏震看了半天,扭头问袁伍长:“这是学谁的战术?” “蒙古人。”袁伍道。 史弥远没说话,他是文官,不好说军事,但心中很震惊,赵与芮这是想北伐了?学蒙古人那套,来对付金人? “陛下要北伐?”夏震终于道。 史弥远神色微动,不由看向袁伍长。 袁伍长想都没想,大声道:“末将不知道,但咱们当兵领饷,拿着陛下的饷银,陛下让咱们打谁,咱们就打谁。” 史弥远和夏震面面相觑,没想到皇帝在这些基层武官心中,居然有如此威严。 接下来两人是开了眼界,一路往南走都是各个牧场,每个牧场都在练兵。 他们还看到有两队全身重甲的骑兵,先用没头的箭骑马对射,射了十几轮后,下马开始跑。 那么重的甲跑了好远,夏震问袁伍长,知道甲重40斤,非常震撼。 然后两队甲兵开始肉搏。 双方用木刀木枪,但打起来真狠,场面相当混乱,史弥远和夏震看着一方把另一方全打倒在地,还有人站在对方甲胄上狂呼。 现场像打了胜仗似的,好多人欢呼雀跃。 后来夏震问了才知道,打输要被罚体能,打胜的会加餐加肉,打胜次数累计较多的,还会有奖金。 袁伍长甚至说,以前双方还打死过人,都死命打的。 夏震听完久久无语,忍不住心想,如果我大宋军队都是如此训练,何来靖康之耻?—— 宝庆三年二月,河北保州(保定)。 国王孛鲁正脸色阴沉的站在一张地图前。 孛鲁是蒙古开国功臣木华黎儿子,成吉思汗封木华黎为国王,赐九斿白纛,类似汉人皇朝的九锡,但九锡不代表权力,只代表礼遇,蒙古的九斿白纛还代表权力。 木华黎家族,相当于蒙古的异姓王。 木华黎死后,孛鲁袭国王,镇守燕京(北京),等于是蒙古在北方的最高统治者。 这边蒙古对金人和宋人的战略都是由他制定。 自上次成吉思汗带来命令,让他谋略山东,孛鲁立刻召史天泽商量,最后派出孛里海和石天禄的组合,带两万骑兵进山东,没想到大败而回,这让孛鲁又羞又怒。 原历史孛鲁于去年十二月进山东,比这次晚了一个月,而且是亲自带军。 当时李全还在,他先平李全,再降张荣,最后攻滕州,接着将滕州交给石天禄管理。又分命先锋元帅萧乃台屯济州、兖州,阔阔不花屯潍州、沂州、莒州,以防备宋军,按札儿屯河北,以防备金军。 到这个时间时,蒙古已经完占据山东百分之九十多的地盘,也同样和宋军全面接壤。 现在时间还是这个时间,但结果完全不同。 宋军先灭李全,再平张荣,同样占据了山东几乎百分之九十多的地盘,同样和蒙军全面接壤。 但宋军的战略空间却更大了,进一步压缩了蒙军的势力。 原历史蒙军进山东是孛鲁自己的战略,这次因为成吉思汗提醒早了一个月,当时孛鲁还在紫荆关,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没有亲自领兵,整个结局完全不同。 山东是孛鲁一直想攻取的地方,无论将来对金或对宋开战,都必须拥有山东,占据地利,以为根基。 现在历史改变,山东丢失,对蒙古的形势来说,相当不好。 260.第260章 宋军精锐不可敌 自宋室南渡以来,蒙,金,宋三国一直在山东地区打来打去,大伙都想完全控制这里。 为什么要夺取山东?首先山东面积不小,他比两浙和江南两路都大。无论谁占据山东后,都可以增加战略纵深。 其实人口也不少,宋初时,国内人口排列是:四川人口第1,江西第2,河南第3,河北第4,山东第5,安徽(两淮和江南附近)第6,福建第7。 到南宋时,四川还是第1,江西第2,山东第3,浙江把河北的第4抢去,安徽(两淮和江南附近)第5。 山东虽然百战之地,经常打战,但很奇怪人口居然还排在前列。 应该是有部份河北的百姓逃到山东来了,甚至也有南宋百姓往山东去。 所以这会山东人口可不少,要不然各大军头也不会各自拥有数万,甚至十几万兵马,再加上山东资源丰富,有各种矿产,又是产盐重地,山东无论到谁手上,都可以发挥极大的作用。 现在宋军先后平定了李全、张荣,时青、夏全等军头,完全控制山东,孛鲁就知道大事不妙。 原本一个分裂和天天打仗的山东是符合蒙古国的利益,也可以先不管。 现在是统一的山东,如果给宋人经营几年,那对蒙古国来说,可不是好事。 此时孛鲁正在看山东地图,而他身后,史天泽、刘黑马、萧乃台、阔阔不花、按札儿等大将都一言不发的站在下首,回来没多久的石天禄和严实、阿鲁达等人瑟瑟发抖的站在更远的地方。 大伙都知道孛鲁心情不好,特别石天禄和严实,生怕孛鲁大叫一声‘来人’,那就是完蛋了。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孛鲁缓缓叹了口气:“彭义斌占据整个山东,若让他经营几年,以后再想打进去,可不是易事。” 而且孛鲁知道成吉思汗是想先灭金朝,以前可以从山东河北出兵,现在没了山东,只能从河北出兵,打金朝难度也增加了。 萧乃台立刻大声道:“那还等什么,立刻点起兵马,杀进山东,先灭了彭义斌再说。” 石天禄闻言,硬着头皮道:“彭义斌兵马精锐,纪律严明,已经今非惜比,这次他攻灭张荣,平定时青和夏全,兵马更众,据说已达十万人。” 孛鲁脸色微疑。 蒙古在河北的兵马并不多,其中真正的蒙军不到一万人,但防守的区域从河北到辽东,还有部份后世的山东,和部份河南,地盘相当大。 在辽东,东夏国蒲鲜万奴在木华黎死后就叛蒙自立,改元大同,杀蒙古所置辽东行省右丞耶律捏儿哥,蒙古现在因攻灭西夏之事,暂时没理会蒲鲜万奴,但在辽东一线,驻有大军,防备蒲鲜万奴。 在河南,史天泽和萧乃台刚刚打败武仙,占据相州(河南安阳)。 武仙已经退守卫州(河南汲县) 卫州就在黄河以北,与金国南京(开封)隔河而立,相距不到两百里。 为防金兵,蒙军在河南也驻以重兵。 这个时候要动员大军和彭义斌开战,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历史上孛鲁带了几千蒙金辽骑兵,加两万汉军进山东,先后逼降了李全,张荣等,一年不到平定山东。 但这次石天禄和张荣等三四万人不敌彭义斌,孛鲁可不认为,仅凭手中可用的兵力,还能逼降彭义斌。 更何况现在彭义斌坐拥整个山东,拥兵十万,比历史上的李全难打了几倍不止。 孛鲁想了想后,便问石天禄等人:“彭义斌的兵马,现在到底如何,你们可不要因为被打败了,而故意夸大其辞。” 石天禄和严实纷纷点头,说彭义斌兵马精锐,纪律严明,不比咱们蒙军差,而且有火炮,非常厉害,不好打。 孛鲁看向金人阿鲁达。 阿鲁达也立刻点头:“非常精锐,宋军步营和咱们打了大半个时辰,不见变化,无论打成什么样,都是忙而不乱,扎必力当时领两千契丹人,骚扰宋军朱荣部,朱荣行进有术,阵容形整,扎必力同样拿宋军没办法,只能拖延,找不到机会击溃。” 石天禄又道:“据扎必力说,他们以马车在外推行,骑兵无法冲击,远距离就用神臂弓,近了用步弓,宋军射箭不急不徐,很有节奏,保持体力,与以前截然不同。” “我骑兵与其对射,俱落下风。” “若往前攻,则有马车与长枪兵阻挡,难以寸进。” 用石天禄的话说,现在宋军最大的不同就是有纪律。 以前李全也好,彭义斌也好,这种军头的军队没什么纪律也没什么战术,往往蒙军刚靠近,铺天盖地的箭雨就先射过来,有的都提前老远就射。 然后噼里叭啦射了十几波,力气都射没了,也没射到多少敌军,这时敌军再贴近,他们就要倒大霉。 现在宋军相当狡滑,蒙军进入射程就射,而且射的不急。 蒙军转身就停,保持体力。 蒙军的战术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而宋军现在的战术是,敌进我射,敌退我停。 不到射程内,坚决不射一箭。 而且射的比较慢,保持体力和准确性。 因为射的慢,代表宋军都在瞄,不是盲射。 石天禄和严实说的话,孛鲁或许不是很相信,但是连阿鲁达都这么说,孛鲁就知道现在的彭义斌不好打。 这时阿鲁达又道:“彭义斌的兵马现在披甲率相当高,几乎人人披甲,札甲率约占一成。” “很多前排都戴有铁面头盔,所以他们敢和咱们对射。” “我军要给他们造成重创,必须要靠近。” 但骑兵靠前和步弓神臂弓对射,肯定吃亏。 阿鲁达等人说的非常严重,反正意思就是宋军精锐不可敌,甚至都快把宋军说的天下无敌了。 现场萧乃台、刘黑马、阔阔不花,按札儿,还有史天安(史天泽哥哥)等都脸都不宵之色,认为这几人夸大其辞,为自己战败脱罪。 彭义斌一个地方军头,有屁的披甲率。 金国和宋国朝廷正规军披甲率都没到人人披甲的地步。 但孛鲁很像其父木华黎,能力相当强,要不然成吉思汗也不会让他在这边担任统帅。 孛鲁皱眉道:“彭义斌一个地方军头,不可能把兵练成这样,也不会有这么高的披甲率,还能打造你们所说的火炮。” “这两年,是不是宋廷一直在支持他们?” 众人都是一愣,感觉有这个可能。 以前宋廷经常册封,像石天禄父亲都被封过,严实也投靠过宋人,宋廷册封都是表面功夫,几乎不会有什么支持,只有李全因为兵强马壮,在史弥远手上得到过十万贯军费。 时间一长,大伙也下意识以为,宋廷的册封没什么名堂。 但现在看来,宋廷可能真的暗中在支持彭义斌。 可宋廷不怕彭义斌兵强马壮之后,不听朝廷的命令吗? 现场诸人,包括孛鲁都是无法理解的。 从正常操作来看,一般朝廷招安册封地方军后,都不会有什么支持的,不可能让其壮大。 像孛鲁座下的史天泽,石天禄,刘黑马等,都是靠自己,蒙古人不可能出一分钱,一件兵器。 他们都是在自己地盘上收税,自己发展,但打起仗来,却要帮蒙古人出征。 这才是统治者正常的操作啊。 当天孛鲁和几位大将商量了一番,并没有轻率的做出立刻出兵攻打山东的决定。 彭义斌兵马比较精锐,且可能有宋廷支持,孛鲁要考虑出兵成败的机率。 他可以赢,但不能输。 可山东也不能让彭义斌埋头经营,肯定是越早打进去越好打。 最后孛鲁做出决定,先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成吉思汗,如果西夏那边打完,可以抽调征西夏的精锐过来。 同时,本地训练兵马,打造火炮,决备进攻山东。 这会蒙古人很善于学习,孛鲁听说了彭义斌火炮的事,立刻要求工匠们学习打造火炮。 可惜几个月后,孛鲁没有得到成吉思汗的命令,却得到了成吉思汗病死,要去参加忽里勒台会议的消息,攻打山东之事,就此做罢。 孛鲁和历史上一样,奔丧漠北,哀伤成疾,死在雁山。 孛鲁一死,河北等地蒙古失去最高统帅,宋金蒙基本没什么战事,一直到拖雷来到之后,才又起烽火。 另一边,史天泽回到真定之后,按孛鲁要求,以石天禄和扎必力守德州,以严实和阿鲁达守大名。 另有萧乃台、按札儿守河间,史天安守相州。 蒙军从以前防守金人为重,改为防备彭义斌为首,在德州,河间,大名三地,驻以重兵。 孛鲁是感觉到宋人的变化,可惜他这边的消息传到西夏时,成吉思汗已死,窝阔台的心思全部在争汗位上面。 山东又争取到了一两年的发展时间。 七月,史天泽来到真定的一个操场上。 根据孛鲁的要求,史天泽已经着人按照石天禄和严实等人的口述打造了几门火炮。 今天石天禄也来了,另有藁城守将董俊等一众真定附近地方官。 史天泽到现场后,就看到四门火炮。 261.第261章 从来只有宋人割地给大金,那有 其中两门是长管的,两门是短管的。 但石天禄的部下们只看到宋军炮的模样,很多人描述也不相同,具体的尺寸当然只能毛估估。 蒙军打造的长管炮,长约一米四,分四截。 工匠现场向史天泽介绍,通过蒙军的描述,他们猜到宋军火炮是拼接造成,先用铁板卷成筒状,然后再以铁箍包裹固定。 史天泽看后,直接问:“为什么不能整体以铁板卷成?不是更牢靠吗?” 他也真是算有些本事,一眼看出拼接的弊端。 工匠们摸摸头,因为石天禄的人回来就是这么描述的啊,宋军火炮好像就是拼接的。 而且整体用铁板卷起来,难度更大。 铁板越大,表面越难平整,内部也是,显然不利于开炮。 工匠们这么解释也有道理,史天泽只好点头。 石天禄还带回来了战场上拣到的宋军铁弹,和霰弹。 霰弹是有人被炮打伤没死,跑回来后挖出来的。 炮弹重四斤,蒙军按这炮弹重量打造的火炮口径。 但他们无论炮壁,长炮,都和宋军的炮完全不一样。 而且火炮底部炮壁要最厚,前面可以薄,这是最利于火炮发射的设计,原本由明末时进口的红夷大炮才学到。 蒙军这边啥都不懂,就凭眼看了几下,学着打造了四门炮,炮壁还很薄,至于火药配方还是以前的,用量完全靠以前的感觉。 史天泽听完介绍后,还是很满意,工匠们这才几个月就能造出来,如果有威力,以后蒙军攻城就变的更强了。 “试过炮没?”史天泽这时问。 工匠们说打过两炮,可以打出去,但距离不够。 那就证明炮可以用,宋人的炮,也不过如此,史天泽咧嘴一笑,原本想亲自来打一炮,想想还是忍住了了。 嗯,他示意工匠们可以试炮了,便带着人往后退去。 只见工匠们熟练的放下火药,炮弹,连引线都没有,直接在上面弄了个口子点火。 片刻之后,轰,第一炮果然还是成功了。 炮弹飞出去三十步左右落地,在地上又滚了好远,这射程和明初的洪武铁炮差不多。 史天泽连连点头,就是打的近了些。 石天禄马上道:“还要改进,火药用量和炮的长短,炮口粗细肯定有关。” 史天泽:“嗯,多试试应该可以。” 停顿了下后,他又道:“当派细作,到宋军打造火炮处查探,收买宋人工匠。” 严实立刻道:“末将在临清时,山东就在造炮,防守非常严密,能进不能出。” 这家伙在山东时,就想偷看宋军的炮,可惜不能得逞。 史天泽沉默了会,看向工匠。 工匠们说,知道宋军的炮弹重量,只要慢慢改进火药用量,炮的长短等数据,肯定能打到有效的距离。 简单来说,就是多试几次。 “再来一炮。”边上董俊这时叫道。 工匠们继续开始,清膛,放火药,装炮弹。 速度有点慢,远远不如宋军。 史天泽和石天禄已经在讨论以后一个万户队里,要安排多少炮了。 轰,突然现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扑哧,就见那炮管瞬息四分五裂,几个工匠齐刷刷的倒地。 爆炸飞出的炮管碎片,几乎刹那间让工匠们团灭。 史天泽脸都绿了,现场是一片惊恐。 刚刚还觉得造炮容易的史天泽如遭棒击,半天没有能回过神。 这炮造出来后,先试了两炮,今天是第二炮,一共打到四炮就炸膛了,根本没法和宋人的炮比。 之后史天泽在真定多次试验,重造,火药用量换来换去,炮管也想尽办法,但有时直接打不响,有时打到几炮就炸膛,而且因为采用数截拼接时,不够密封,气密性不好,射程极近,也容易炸膛。 而且蒙古人连材料都搞不清,以为是铁炮,用的都是生铁打造。 实际上赵与芮那边的铁炮用的是锻铁,锻铁炮为百炼钢,更加轻薄、坚固、耐用,而且可以做的很长,原历史上,正式出现锻铁炮,要到明万历十三年(1585年)由直隶永平兵备按察司副使叶梦熊所造。 蒙古人现在造的大炮,还不如洪武铁炮。 于是在材料、炮壁、火药配方,用量,造炮工艺等各种数据难以确定的情况下,一直到拖雷过来接替孛鲁,都没打造成功,这时他们就知道,火炮不是这么容易打造的。 —— 与此同时,金国南京。 完颜守绪正愁眉苦脸看着一众臣工们。 大殿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张天纲,刘昌祖、张行信等力主联宋抗蒙的汉臣,也有完颜合达、完颜塞不、移剌蒲阿等武将,还有完颜陈和尚、王标,田小牛等几名忠孝军将领。 完颜守绪现在和历史上一样,正在国内组建新军忠孝军和里合军两部,急需各种物资。 而日前,忠孝军陈和尚、王标、田小牛上表,急需钱粮和铁料,请朝廷支援。 其实完颜守绪在即位前,就发现金国没什么骑兵。 元光元年(1222年),有大臣上奏“蒙古长驱而深入,虽京兆、凤翔、庆阳、平凉已各益军,而率皆步卒。”证明了金国在潼关以西,几乎连一千骑兵都凑不齐。 宣宗在时,就试图重整骑兵,但从西夏买来的劣质战马坑了他。 到完颜守绪正大二年(1225)九月,完颜守绪和刚上台的宋朝皇帝赵与芮达成联盟之约,此时金朝和历史上一样,同时与宋朝、西夏结束战争状态,集中兵力全力对付蒙古。 完颜守绪在内政上罢黜了蒲察合住、尼庞古华山二奸臣,启用一批抗战派将相。 又下诏为抗击蒙古牺牲的将领立褒忠庙,“正大二年,哀宗诏褒死节士,若马习礼吉思、王清、田荣、李贵、王斌、冯万奴、张德威、高行中、程济、张山等十有三人,为立褒忠庙”激励抗蒙将士。 值得注意的是,名单中除了马习礼吉思一人为西域人外,其余皆为汉人,可见这时金人军队中汉人比例非常高。 完颜守绪集全国之力编组了忠孝军和里合军等,其中忠孝军“人有从马,以骑射选之乃得补”。并沿用和恢复金朝初年一兵配二马的旧制。 这两年组建精锐骑兵的努力还是收到了一些效果,当时朝中有大臣认为“自正大改立马军,队伍鞍勒、兵甲一切更新,将相旧人自谓国家全盛之际马数则有之,至于军士精锐、器仗坚整,较之今日有不侔者,中兴之期为有望矣。”都有人觉的大金国要中兴了。 历史上前两年蒙古一直在打金国潼关以西,完颜守绪是焦头烂额,现在因为拖雷吃了宋军败仗,蒙古都没过来,这让完颜守绪专心整训兵马,国内搞的风生水起,忠孝军和里合军越练越强,大金国中兴有望。 可完颜守绪全力着重军事,训练兵马,却不注重国内生产。 他和赵与芮达成交易盟约,前两年不停迁河北、山东占领地的百姓给宋,换宋人的铜钱、白糖和绢帛等物。 前两年换的挺开心的,他也故意送些老幼病残给宋人,宋人也没意见,这让完颜守绪觉得自己血赚。 但赵与芮登基三年多,完颜守绪换来换去,人口越来越少,青壮后继无力,农业生产和很多事情都受到影响。 因为一个国家你不可能只有青壮在练兵屯田吧,总要妇弱做些其他事,家中也要有人烧饭洗衣。 这时完颜守绪就发现不对劲,不能再把人口给宋人了。 而就在这时,宋人举兵大败张荣,占据整个山东,兵锋从北南东三个方向,已经把他们的徐州、邳州等地团团包围。 此时完颜守绪及一众金朝重臣,进一步感受到了来自宋人的压力。 “彭义斌在宋廷支持下,大败张荣,占据整个山东,对我朝的形势,也是相当不好。”就在这时,完颜守绪率先开口:“现在彭义斌派使来信,要求我们割让徐邳等地,原以重金和物资相换,诸爱卿认为如何?” 原来彭义斌刚刚派使者进入南京,要求金国割让徐邳等地,可以给大量物资金钱来换。 彭义斌的话,当然代表了大宋皇帝。 对方说的还理直气壮,你们徐邳等地,原本人口也没多少,青壮以下,几乎都给我们了,每年粮税收不到,还得养着数万兵马,分担你们的兵力,不如给我们,你们可以集中兵力,全力去对付蒙古。 完颜守绪当时听完,还感觉可行。 没办法,以金国现在的局面,徐邳三面都被宋廷包围,西面还有蒙古虎视眈眈,距离也不远,实在有些鸡肋,守也不好,不守也不好。 可这事他也不能擅自做主,正好今天问问群臣。 他声音刚落,现场几个武将却大叫起来。 当年赵与芮要凤翔时,他们就极力反对,要不是赵与芮答应杀完颜从恪他们才不妥协。 而且现在徐邳位置和临兆凤翔不一样啊。 完颜合达大声道,从来只有宋人割地给咱们,哪有咱们给宋人的道理? 他又道,宋人想要,可以过来打,看咱们给不给。 另几个武将中,除了完颜和尚都跟着叫唤。 只有完颜和尚不出声。 262.第262章 朕要让外族,闻我宋人而丧胆 武将们都吵着要给宋人一点教训看看。 完颜塞不还道,宋人攻灭张荣,张荣是我金人,等于破坏盟约,当教训之。 张天纲见状,赶紧道,张荣名为金人,不纳税,不听调,可不能当真。 张荣的章丘当年就是飞地,中间隔着彭义斌,金国本来就管不到,张荣也不向金廷纳一毛钱税粮,算毛的金人。 完颜合达立刻道,丞相之意,我大金还要割让徐邳? 张天纲低头不敢说话,片刻后,抬头又看向皇帝。 下面武官们又吵成一片。 宋人先要凤翔,又要徐邳,得寸进尺,步步进逼,下一步是不是要进河南了? 再下步就要南京?咱们往哪迁? 现场反对声一片,基本都是武将。 武将中,只有完颜陈和尚感觉徐邳等地,现在对金国像鸡肋,不如弃了,换大量的物资。 但这时他地位不够,说话也不够份量,他只是委婉的提出,忠孝军需要重甲。 看现场诸人反应,完颜守绪有些失望。 他希望群臣中有人支持自己。 但文臣们基本都是汉人,心中可能支持,也不敢此时说出来。 而武将们大部份是女真人,俱强烈反对。 女真人曾经横扫北宋,打破开封,占据大宋半壁江山,他们曾经祖辈们是何等的荣耀,岂能在他们手上一次又一次的割让土地,换取物资。 女真族的脸还要不要了? 当天议事完毕,以徐邳等地换宋人物资的事情告吹。 散会后,张天纲心情重重离开皇城。 外面有宋使在等他消息。 宋使叫赵珙,表面身份是四海贸易商人,其实是朝廷正式官员。 宋宁宗时,贾涉为淮东制置使,赵珙为都统司计议官,嘉定十三年(1220)年,他招降了严实,当时严实是第一次降宋。 次年,赵珙出使蒙古,之后数次出使山东,河北,对北方非常熟悉。 这次赵珙出使金国,打算用物资割换金国徐邳等地。 来之前,皇帝赵与芮认为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因为金国的徐邳现在有些鸡肋,每年税粮不到三万石,银钱几乎无,还要朝廷补贴。 他愿以每年十万石粮,五万贯钱,五万斤铁料,加五万斤豆料(战马用)来换取,绝对是大手笔。 这也是找个借口,支持金国战略物资,让他们抗蒙。 不料,完颜守绪是答应了,满朝文武不同意。 赵珙听到张天纲传回来的消息,也只能苦笑。 不过皇帝说了,不成功没事,下次再来。 相信金国在将来物资不够,又被蒙古胖揍的时候,一定会想到赵与芮的条件。 临走时赵珙突然话题一转:“我刚才路过北街,看到街口有个‘诚信钱庄’,门口好多人聚集着,这是存钱的地方吗?” 张天纲惊讶道:“是啊,赵使也知道?” 赵珙笑道,我们临安有两家钱庄,龙腾和四海,都是存钱的,那龙腾钱庄的利息比较高,我也在其中存了点钱呐。 张天纲摇头:“这诚信钱庄去年出现,短短一年不到,已经有好多人往里存钱,我观利息太高,不知老板如何赚钱?恐怕不是好事。” 赵珙则笑:“南京城的有钱人,总没咱们临安多吧?” “我们临安的有钱人,都在龙腾钱庄存钱呢,有人一年利息就拿了数千贯。” 张天纲眼睛一亮,欲言又止。 赵珙也不多说,挥手向他告别。 此次出使失败,赵与芮没得到徐邳,但赵与芮的诚信钱庄,已经在南京城声名远播。 —— 九月,四川来信,赵与芮这才知道成吉思汗已经死在西夏,蒙军并没有像原历史一样攻伐宋朝川陇地区,原本蒙军以偏师打西夏为名,先攻打了南宋的阶州,接着又在阶州东部之皋兰城打爆了宋军。 当时的南宋四川制置使郑损闻询后吓得放弃阶、凤、成、和、天水五州军,只敢龟缩在内郡,致使蒙古军把五州劫掠了个遍,蒙军进而南下攻陷文州石靴关,掳掠数月之久,导致县治俱废。等到7月成吉思汗去世,席卷陇西、四川一带的蒙古军才撤走。 这次可能因为拖雷在临兆吃了大亏,知道宋军不好打,蒙军没攻打宋军,成吉思汗死后就立刻走了,连原本被打惨的金国也免受了战火。 临兆府一战,不但打消了蒙军攻打宋国的念头,还拯救了金国潼关以西部份地区。 四川来的信使是孟瑛,正是在临兆府附近大战拖雷的宋将。 此时他来传信,也是皇帝有意召见奖励他。 当天下朝之后,赵与芮把孟瑛叫到选德殿。 选德殿的西面墙上,有一面巨大的地图,还是赵与芮登基掌权之后才新制的。 孟瑛看到地图时也微微有些动容,因为地图比较大,而且四周各国画的很明显,当然,受限于时代,有些边界线未必精确。 “现在西夏是谁在驻守?”赵与芮问。 “回陛下,西夏和甘肃等地区,铁木真划给了窝阔台,窝阔台回漠北竞选大汗,留次子阔端在西夏,另西夏人斡扎箦任中兴路管民官,为蒙古在当地征兵纳税。” 这基本和历史上一模一样,等窝阔台登汗位后,就把西夏分封给次子阔端,阔端之后就开始招降吐蕃,从此蒙古人又得到源源不断的吐蕃士兵和战马。 “吐蕃那边现在是谁?”赵与芮这时又问孟瑛。 “回陛下。”孟瑛也是做了准备来的,因为皇帝让孟珙去四川的时候,就让孟珙派人到吐蕃做生意,卖白糖和盐,同时打探消息。 当时孟珙非常震惊,因为他没想到皇帝会考虑吐蕃的事。 孟珙已经算当世第一流的战略大师,可皇帝考虑的比他还深远。 等孟珙到四川,立刻按皇帝要求,派遣细作伪做商队,从阶州往西,进吐蕃交易。 这几年摸索下来,不但在当地站住脚跟,也打探了不少消息。 吐蕃现任萨迦寺总管为共坚赞(本书称呼),吐蕃是佛教为主,萨迦寺总管相当于当地的精神领袖。 共坚赞不仅对佛学经典辩博纵横,造诣精深,还通达内明学、工巧明学、医方明学、词藻、诗词、韵律、修辞、歌舞、天文历算等大五明和小五明。鉴于他如此学识渊博,故被当地尊称为“班智达”(梵语,大学者意思)名扬全吐蕃,继而戴上了萨迦派的祖师的桂冠。 贡坚赞23岁就成为‘班智达’,连蒙古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他在历史上,也是第一个和蒙古王室建立联系的人,更在最后与阔端谈妥了归顺蒙古的战略决定。 当然,现在窝阔台还没有登上汗位,阔端也没有召见共坚赞。 “吐蕃现在有人口约一百万。”孟瑛向赵与芮介绍,过去几年,宋军细作跑遍吐蕃,摸清吐蕃底细,但人口数,只能毛估估。 吐蕃主要人口集中在逻些(拉萨),伍如、秦浦、秦瓦达则、纳里(阿里)、孟域、亚泽、雅隆(西藏东南)、青唐(青海西宁)等地。 吐蕃和蒙古一样,算奴隶制,各地都有各地的家族势力,也叫农奴主家族。 他们分属不同的派系(本书相关佛教派系就不细说了,随便编点),但无论什么派系,一般都会遵从萨迦寺总管的意思。 目前最大的家族有朗氏家族,噶氏家族,布氏家族、阿柴族、朵思麻孟迦族等十几个家族,他们全是元初受封十三万户府之一,每家的农奴数都超过万户,这些家族都拥有大量的战马,牦牛、骆驼,每个家族,都拥有最少五千以上的披甲骑兵。 吐蕃人和蒙金开国之初一样,战时各户征兵,每三户出一壮丁,很多家族都能组织起上万骑兵。 赵与芮听完后缓缓道:“朕在济州岛,三年训练了一万骑兵。” “。。”孟瑛一脸不可思议。 “你回四川时,把这一万骑兵带回去。” “每人双马。” “交给你四哥孟珙。” “蒙古人现在正在争夺汗位,还没顾到吐蕃。” “像朵思麻、阿柴部都是距离我们比较近的,可以先试图联系。” 赵与芮想了下,又道:“先礼后兵,问问共坚赞的态度。” 孟瑛道:“共坚赞是个智者,多半会选择更强大的——”蒙古。 共坚赞是聪明人,孟珙到川后,已经试图和他联络,商讨和宋联盟,提供战马的事,共坚赞显然知道蒙古更强,他并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那就正好练兵,拿吐蕃练练你们的骑兵。”蜀口一线本身就有骑兵,加上赵与芮的一万,估计现在能凑上两万骑兵。 吐蕃现在战斗力不行,赵与芮可以拿吐蕃练练兵,随军带着火炮和少量步营,就算吃了败仗,也不会惨败。 赵与芮一一叮嘱孟瑛,教他们如何与吐蕃交流,尽量要联盟,但考虑到宋人现在在外面形象不好,老吃败仗,各国都看不起宋人,吐蕃愿意的可能性极少。 那么。 赵与芮最后脸色阴沉下来:“如果不能和吐蕃联盟,他们将来,必然会投靠蒙古。” “然后吐蕃的军队和战马,将源源不断的支持蒙古。” “杀。”赵与芮说的孟瑛都脸色大变。 “一旦战起,不留活口,所过之处,尽屠之。” “陛下。”孟瑛颤声,一脸不敢相信皇帝这么残忍。 “蒙古人之所以强大,令四方慑服,就是因为他们的屠刀足够锋利。” “世人通常就是这么贱的,你越是仁慈,别人越以为你好欺负,你越是残忍,别人对你越敬畏。” 赵与芮现在不杀他们,他们将来投靠蒙古之后,就成为蒙古的仆从军,杀进大宋,到时就进来屠杀大宋的子民,为什么我不能先杀他们? “回去告诉你四哥,凡不从者,尽屠之。”说到最后,赵与芮声音越来越大:“朕要让敌寇,方圆万里,不见人畜。” “朕要让外族,闻我宋人而丧胆。” “臣,遵旨。”孟瑛重重的跪下。 263.第263章 存钱和卖田 临安城。 赵汝述带着两个仆人,正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街道。 这是京师主街道御街北。 此时他正站在街道一彻,对面东西两个方向,面对面有两家钱庄。 其中一家叫龙腾钱庄,一家叫四海钱庄。 这两家钱庄,在赵与芮登基后没多久就先后开业,已经开了有三年多。 两家钱庄都是以利息招人存钱。 龙腾钱庄只收一千贯以上存款,每月利息二十贯,一年利息两百四十贯,五年左右能拿回成本,利息相当之高。 开业之初,很多人还不敢相信,但后来陆续有人存一千贯,果然拿到了利息。 一传十,十传百,临安城里存钱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当时临安城里也有在庆元府吃过亏的聂子述、林介等人。 他们在庆元府时,就已经上了赵与芮的当,所以专门还劝说身边人,你们想他利息,他想你们本金,当心到时连本带利拿不回来。 但人总是贪婪的,后世这种骗局屡试不爽,信息如此发达的后世都年年有无数人上当,更别说南宋此时的人了。 有人或许信了聂子述,但绝大部份人根本没当回事,也没说过庆元府的事。 宝庆二年时,龙腾钱庄又推出新计划。 只收两千贯以上,每月利息降为三十五贯,同时放出风来,咱们钱存的差不多了,以后要慢慢少存了,不是关系户,不是特别大的数额,我们都不想收了。 很多人一看这利息比以前少了点,看来钱庄真是不想收太多钱,得赶紧继续存啊。 很多人拿到利息后,都是凑够两千贯再存。 到宝庆三年,龙腾钱庄又推出新计划。 新用户不收了,老用户的利息可以随取随存,如果不是利息,要三千贯起存。 这下不得了,很多人认为龙腾钱庄以后可能不收新存款,要抓紧时间再往里存几笔。 赵汝述当年听聂子述和林介说过,所以龙腾钱庄开业时,他并没有存。 但等了半年,身边陆续有人拿到利息,还有人比如他大外甥袁密海,曾经沂王的狐朋狗友,现在是松江盐场场监,每次回来都劝他存钱,这时他就有些心动。 再后来,有天他发现自己老婆袁氏,和小妾陆氏都存了钱,也拿到了利息。 赵汝述忍不住了,也试着先存一千贯,一个月到期后,立刻要求把本钱和利息全取出来,果然拿到了。 从此赵汝述好像打开了新世界,他每次先存一笔钱,然后一个月到期后,立刻全部连利息一起取出来。 接着观察半个月,再继续存。 连续半年之后,赵汝述放心不少,有时会存两个月后再一起存出来。 他是相当小心,生怕龙腾钱庄有天真的会消失不见,所以每存一两个月,就连本带利一起取出来。 宝庆三年后,他听到消息,龙腾钱庄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在建康府、苏州、常州、海州、楚州等,两浙,江南,两淮,京湖,福建,两广等,几乎在大宋全国各地,陆续开了好多钱庄。 而另一家四海钱庄,据说只在临安和庆元府两地开了钱庄。 四海钱庄利息低,但一百贯可以起存,普通老百姓的钱也能存进去,一百贯每月利息为八十文,全年利息约一贯。 所以临安城里大部份有钱人都不愿意往四海钱庄存。 原本赵汝述一直就把钱存龙腾钱庄,赚着高额的利息。 但是,去年和今年发生的事,让他开始犹豫不决。 去年朝廷开始在福建和江南两地丈量粮田,并且杀了一批官员和地主。 今年初,太学生和朝中有官员闹事,逼宫皇帝,当时聂子述也派人劝说赵汝述支持,赵没有答应。 事后果然这些人都倒了大霉,很多人被抄没家产。 反正赵汝述是知道皇帝特别爱钱,最喜欢抄没官员和地主的家产。 赵与芮登基这三年,抄没的家产和没收粮田都是一笔巨资。 他可不想辛辛苦苦积累的万贯家产都便宜了赵与芮。 太学生事件之后,朝中又放风出来,皇帝要在今年清量全国粮田后,于明年税改,到时有大量粮田的,可能要交重税。 因为皇帝免了山东税三年,那肯定要从其他地方弄到粮税来补允。 这消息传出来后,临安城里有些官员就开始卖田了。 真的。 自太学生事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改制,量田已经没有人能阻挡。 而皇帝在明年收重税的事,有部份人是相信的。 大宋屯田的好日子过去了,现在不是谁田多就神气,有聪明的现在开始纷纷想后路,要把手上的田处理掉。 赵汝述这些年也囤积了上千亩田,他偶尔被皇帝召见时,也会侧敲旁击想想,明年会怎么收税,皇帝笑而不语,大概的意思,千亩以上,肯定税比较重。 这时,赵汝述就确定了自己也要卖田的事。 说来也巧,临安四海商铺,即四海钱庄的老板,居然在这个时候也大肆收田,不过他开价很低。 原本临安的上田能卖一百贯到一百五十贯每亩,下等田也能卖三十贯一亩。 但四海商铺对上等田开价二十贯,下等田开价五贯。 这简直就是落井下石和抢钱,赵汝述气的半死。 但没办法,现在城里,听到风声后,还敢买田的可不多。 除了有些中产自己买点田自己种,大规模收田的,只有四海商铺等几家。 另几家收田的都是临安城的大地主,他们不信明年会重税,想借这个机会抄底,其中以临安刘八太尉爷为首。 刘八太尉祖上做到过太尉,京城称之为八太尉,八太尉是京师第二富,家产千万贯,仅次于秦卓的秦家。 据说他与贾贵妃交好,自称得到消息,重税的事是假的,所以刘八太尉和几个富商,也在京师收地,抄底积囤。 现在京师官员和富人分两波,绝大部份既不信刘八太尉,也不信皇帝会收重税,保持原样,另有少部份像赵汝述和部份官员都信会收重税,在卖田,至于敢收田的,则少之又少,皇帝在丈田量田,大部份人都观看,想看明年朝廷政策如何再决定。 而赵汝述之所以想卖田,因为他当面问过赵与芮。 大伙是亲戚,又是叔侄,赵与芮不可能骗他的。 于是赵汝述就琢磨卖田,然后把钱存到钱庄吃利息。 可昨天他再问龙腾钱庄时,龙腾钱庄说,咱们九月开始,又要改了,以后要取钱,先要申请,然后十天内来拿。 吗的,当时赵汝述一听,就感觉龙腾钱庄要跑路。 但龙腾钱庄解释说,很多人每月一到就取钱,咱们钱庄里每天也不可能放几十几百万贯,有时会来不及支付,所以要提前申请,咱们好准备把钱运来。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赵汝述当时就申请了取款,然后打算连本带利先拿回来,看看情况再说。 此时他在龙腾钱庄的本金加利息,一共有十万四千多贯,几乎是他全部家产。 他现在正在考虑,这钱拿回来后,要不要存到四海钱庄去,四海钱庄虽然利息低,可能是皇帝为后台,安全能得到保障。 外面都传四海钱庄是皇帝后台,朝廷保障,虽然利息低,但安全性应该比较高。 “赵御史”就在赵汝述原地想着这些事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他。 赵汝述回头,原来是礼部侍郎梁成大,带着两仆人。 两人都是历史上史弥远的四木三凶,也是史弥远倒台后,唯有被赵与芮继续重用的。 梁成大在赵与芮手上,先为刑部侍郎,后迁礼部侍郎。 两大奸臣经常在朝廷上狂拍赵与芮马屁,引的很多正直大臣相当不满,但皇帝暗暗保着他们,这两人地位也很稳妥。 “梁侍郎也休息啊。”赵汝述抹了下头上的汗,这会正是九月份,天气还是比较热。 他站在路边树下阴凉处,还是不停的出汗。 “嘿嘿”梁成大看了他一眼,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笑道:“赵御史去存钱?” “不是。”赵汝述叹道:“想卖田。” 梁成大眼睛一亮:“赵御史也卖田啊。” “梁侍郎卖了?”赵汝述小心翼翼的问。 他两人都带着两仆人,明显都是准备卖田背钱的。 “我也正准备去卖。”梁成大左右看看,声音压低不少:“赵御史是陛下叔叔,可有什么风声听到?” 梁成大和赵汝述是朝中现在为数不多的奸臣同党,赵汝述当即也小声道:“风声没有什么,但陛下丈量粮田,不就是为收税准备,明年-——” 必然要对田多的收重税。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梁成大也能明白。 “走,那赶紧,卖田去。”梁成大立刻道。 现在不卖田,等明年重税出来,大伙都会抢着卖田,到时田就不值钱了。 两人当即一起往前。 到路口处时,愣了一下。 左边是龙腾钱庄,在龙腾钱庄不远处,就是刘八太尉的米铺,这家伙现在是临安城收田的。 右边是四海钱庄,四海钱庄本身就收田。 四海钱庄出钱少,当然是卖刘八太尉。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犹豫,直接往刘八太尉处去。 刘氏米铺门口看不到什么人,但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人挺多的。 “梁侍郎。” “赵御史。” “周郎中。” 现场到处都是招呼声,赵汝述发现好多官员在这里。 264.第264章 地主家的如数奉还,百姓家的三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今天是朝廷满十休一的日子。 赵与芮掌权后,决定上十天休一天,各部轮流留一人当值,其余官员可以休息一天。 难怪今天大伙都来卖田,后来发现,现场还有官员来买田的。 并不是所有官员认为田价会跌,大部份官员还是认为现在有利可图。 除了部份官员,现场还有一些地主,有的可能是收田的,有的是卖田的。 刘八太尉也在现场。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一身华服,手上拿着一串小佛珠把玩。 现场闹哄哄的,有人说明年不会重税,官家要这么干,不是得罪天下地主吗? 也有人说,官家丈量粮田,就已得罪了,还怕个屁,官家手中有刀的,你们是没见过官家在丽正门杀人。 还有人道,就算收重税怕什么?难不成我一亩田三石粮,他收三石吗?总不可能亏本的,怕什么,不要卖。 赵汝述心想,以他对赵与芮的了解,一亩田产量三石,赵与芮收四石五石还真是可能的,赵与芮的目标就是不准官员和地主囤田。 皇帝在想法设法,让天下的田,平均到天下人手中。 赵汝述太了解赵与芮了,收重税绝对的。 赵与芮不止一次在朝廷上谈到土地兼并的严重性,而现在防止土地兼并最好的办法,就是收重税,收到地主们肉痛,不得不卖田为止。 他在边上听了会,发现刘八太尉比四海商铺收的贵。 上等田五十贯,下等田十五贯。 这价钱放在临安和两浙以外,都算不低,但临安附近的田全国最贵,这真是没办法,所以这价现在算是比较低的。 现场也有两位富商地主,和刘八太尉一样收田,价钱都差不多。 然后会看路程远近,方便是否,略加减。 赵汝述找到一个姓周的大地主。 这位周大官人祖上在六朝时显赫一时,大伙听过的就有西晋三害(周处、猛虎、长蛟)中的周处,在六朝时,周氏多人被封为王、公、侯,族中做过太守的数不胜数,到宋哲宗时,周氏周葵累拜参知政事,权知枢密院事,做到了宰相级别。 这周家是从三国到宋都算是名门世家,相当牛逼的存在。 周大官人家中有两万六千多亩田,在临安城可排前三。 连秦家的田都没有他家多。 这家伙就不信邪,我周家从三国到两宋,传承上千年,还没听过有皇帝要没收地主家田,要收重税的。 历古以来收税也是往老百姓头上收啊,地主家的如数奉还,百姓家的三七分帐,这个道理哪个统治者不懂? 周大官人认为,皇帝是做做样子,最后还是要从老百姓头上弄重税。 再说,你税能多重?我不信你一亩田收一石,就算你收一石,我一亩田产三石,除了给佃户的,还是有的赚。 周大官人和刘八太尉是临安最大的几个大地主,也是最不相信皇帝会这么干的人。 而他有个农庄和赵汝述的粮田距离比较近,那家庄里,他常年储粮超过十万石。 于是周大官人对赵汝述加价,上等田五十二贯,下等田十六贯。 赵汝述大喜,赶紧卖了。 他自己有两千两百多亩田,他琢磨了皇帝的心思后,卖了一千多亩,留了一千两百亩。 卖完后有些肉疼,但想想赵与芮的做事风格,他咬牙忍了。 这样又到手四万多贯,这么多钱放家里肯定不行, 赵汝述和梁成大出来时,两人都把田卖了,当然,这会手续比较麻烦,原本朝廷还要重做‘砧基簿’但现在会按福建的来,以后改成私田证,所以双方先签了合同,拿了部份定金,交接的事,还要等等。 两人出来后先对视一眼,接着同时暗暗叹了口气。 赵与芮登基后,对官员挺好的,总体工钱和待遇稍微加了点,文官加的少,武官加的多。 但是清丈粮田,准备收税这事,还是很打击这些田产较多的官员。 梁成大看看赵汝述,摇头道:“我看陛下这么下去,早晚还得重收商税。” 赵汝述心中一个咯噔,他家商铺也不少呢。 赵汝述马上道:“好像听说过,皇城司所属的锦衣卫,正在逐一登记京城所有商铺。” 袁密海以前负责他几个商铺,都收到锦衣卫上门的消息,当然,这会也没说要收税,只是登记商铺一些资料,老板是谁,面积多大等等。 赵汝述听梁成大这么一说,感觉有可能是真的,搞不好,下一步皇帝又要收商税。 “特娘的。”他再也忍不住了:“何时是个头啊。” 史弥远倒台时,他怕被清算,赵与芮看亲戚一场没弄他,还提拔了。 但现在想想,这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 梁成大刚想说些什么。 突然街边一波少年顶着大太阳,满头是汗的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叫。 “信州大地主赵汝至对抗朝廷,隐瞒粮田,斩立决——斩立决,查抄全家——” 少年们手上都拿着公告,通常是沿着临安人多的街道跑一圈,边跑边叫,然后张贴到各固定位置。 据说少年们都是临安城中皇帝亲军的家属,基本全是军将们的儿子,侄子等。 朝廷皇城司专门办这个事,少年们谁去跑一趟,转一圈,叫一叫,再张贴个公告,就给五十文钱,很多少年愿意干。 刷,赵汝述当时脸就涨的通红。 这赵汝至正是和他一样,且是同辈的南宋宗室,论辈份还是皇帝赵与芮叔叔。 “陛下连——”宗室也斩了?梁成大刚刚想说的话,又吞了进去。 他不由想到前几个月,丽正门事件里,被诛全家的聂子述他们。 好死不如赖活吧,现在生活还过的去,总比被诛全家好吧? 这么想想,梁成大刚刚有些激动的心情,又平息下来。 千万不能和皇帝对着干?梁成大心中暗暗想着。 “江东也开始了?”赵汝述涨红脸,一脸不可思议。 信州在江南东路,原本赵范到江南任制置使时,就已经在江南为试点,但当时主要在后世的江南,即建康附近,包括苏常等地。 从今年开始,继福建之后,赵范规模已经扩散到整个两江路,即包括后世的江西、安徽等地。 梁成大不由颤声道:“临安府恐怕也快了。” 临安府一直没开始,皇帝应该是大家处理粮田的时间。 好在他们两人已经处理了,虽然不甘心,但总算提前搞定。 “赵御史,去存钱不?”这时梁成大问赵汝述。 门对面不远处就是四海钱庄,另一边是龙腾钱庄,梁成大刚刚拿了部份定金,想先存起来。 赵汝述也拿了部份定金,回头看看两跟班,有些纠结还要不要存,因为他感觉龙腾钱庄要跑路了,可也不能乱说。 “我不存了,留点钱在家里用用,我几个商铺还是要用到钱的。”赵汝述道。 “哦。”梁成大一脸可惜,好像赵汝述损失了一个亿似的,他也不多说,当即抱拳:“那下官去存钱了,哈哈。”向赵汝述告辞,乐巅巅的转身而去。 赵汝述直接带着钱回家,走到半路上时,突然看到街边又有少年在跑,一边跑一边叫。 “官田召收佃户,田租三成,数量有限,先到先得,皇城司锦衣卫衙门报名。” “田租三成,田租三成,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皇城司锦衣卫,田租三成,先到先得。” 少年们顶着大太阳满街跑,跑完后,就分别到临安人最多的地方且明显的建筑去贴公告。 很多商铺的墙壁,红楼的墙壁都被贴了,大伙也没办法。 赵汝述脸色大变,站原地片刻之后,突然跺脚,皇帝这招高啊。 临安城现在正在卖田,比如像他赵汝述的一千多亩田卖掉后,原本种他田的佃户怎么办?佃户们要生存啊? 皇帝这时推出官田召佃户,立刻稳定了佃户们的心态,不但如此,而且还影响到他余下佃户的心态。 两宋早期无论官田也好,地主家的田也好,田租都是一半起。 地主和官方如果提供牛和工具,田租还要更高。 到南宋后期时,田租基本达到三分之二左右,佃户们还得担负税收,交上田租和税收后,有的勉强能生活,有的连生活都不够,过的相当之苦。 皇帝这几年查抄了无数粮田,都充为官田,现在推出三成田租,赵汝述可以想像,未来将影响到全国所有佃户。 这下他更加确定,自己卖田卖的对。 他不由扭过头,身后正跟着两仆人,都是帮他家种田的佃户。 此时两人呆呆看着少年们跑走的方向,很显然,刚刚朝廷官田三成田租的消息,已经震憾到他们。 赵汝述甚至怀疑这两人回家后,就可能跑去锦衣卫。 他也很果断,立刻咬牙道:“本官要紧跟朝廷政策行事,从今天开始,你们的田租,也降为三成。” “多谢老爷。”两佃户简直喜出望外。 却没想下一刻,有个佃户,居然小心翼翼的道:“老爷,自从当今陛下登基后,对百姓是越来越好了呀。” “。。”赵汝述不可思议的瞪着佃户。 265.第265章 皇帝套路多 这些佃户大字不识一个,平时做牛做马,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了? 那佃户被赵汝述瞪着,顿时又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小的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赵汝述发现自己反应过激,立刻回过神来,他不动声色看了另一个佃户一眼,缓缓道:“你们明白就好,当今陛下圣明,爱民如子,朝廷的很多改革,都是为了我大宋百姓。” “是啊是啊,大家都这么说呢。”另一个佃户闻言赶紧点头。 “哦”赵汝述试探着问:“有些谁都这么说?” 此时赵汝述才知道,临安城里,有很多大型的茶楼,从赵与芮登基后,就有了说书人。 这些说书人天天说故事,然后顺便说说皇帝赵与芮爱民如子的治国策略,总之就是为赵与芮歌舞颂德,接着自从朝廷在县府级大量更换吏役,和保长大保长级后,这些人下乡时,也开始说些皇帝的好话。 于是民间越传越多,大伙平时在田间劳作时,谈到朝廷大事方针,都下意识认为新皇帝不错,很爱护百姓。 第一个开口的佃户这时又道:“听钱塘县下来的林役头说,明年或后年朝廷可能减税呢。” “他们已经下来多次,询问咱们每年交税几何,每次都有人拿笔记着。” “好像就是叫锦衣卫的人,上次陪林役头下来的。” 另一人满脸欢喜:“老爷减租三成,再加上能减税,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赵汝述目瞪口呆,这才知道赵与芮默默中已经做了很多事。 他平时不喜欢去茶楼,都不知道这几年茶楼里有人在说书,为皇帝宣传,更不知道朝廷现在经常派人下乡,查问百姓种田产量如何,田租如何,税如何。 以前南宋各地官员都能私自加税,各种名头的税层出不穷,搞的民不聊生。 现在皇帝专门查问这种事,由锦衣卫单独,或叫上衙役们陪同,在乡村查询相关税收问题,以防县府官员,擅自加税。 赵汝述这时有些生气道:“你们为何不早些和老爷说这些事?” 两佃户涨红了脸,欲言又止。 赵汝述道:“你们早些说,本老爷早就给你们三成地租了。” 两人这才发出傻笑。 “走,带老爷去茶楼看看。” 你还别说,今天天气比较热,赵汝述在外面已经又热又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一个茶楼,发现正在一个球牌室的边上,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赵与芮的产业。 茶楼里人满为患,还有人在说书。 赵汝述点了杯茶,都没位置站,只好端着喝。 才听了一会,就确定这是皇帝的托。 说书人一直在说朝廷政策,国内形势,基本就是说地主和官员们土地兼并,地方官员擅长加税等容易引起普通百姓生共鸣的事。 这茶水五文钱一杯,也不算便宜,但现场来听的人挺多,都是普通百姓为多。 这些人不怎么识字,像这种热天也没事干,正好来听听八卦。 说书人把地主和贪官说的可恶之极,百姓们听的感同身受,相当生气,不时有人大声骂着地主们。 每到这个时候,说书人语气一转,开始说皇帝如何改革,就是想为了百姓谋福利,但朝中啊,有奸臣和贪官阻障,这不,前段时间,还有人鼓动读书人起来闹事,这些人,都该杀,简直就是吃我们的血,喝我们的肉。 茶楼里立刻有人呼应,该杀,这些读书人也该杀。 赵汝述听的胆战心惊,皇帝把舆论战发挥到极致,拼命拉拢底层百姓,一起对抗地主和官僚阶级。 这完全和历代皇帝相反。 以前各朝的皇帝们,都是拢络官绅地主,压迫百姓,从而达到稳固江山统治的目的。 赵与芮截然相反,拉拢底层,打击地主和官绅。 他这样做行不行,赵汝述现在不敢肯定,但看大宋现在的局势,赵与芮皇位坐的非常稳,而且权力无比集中,比两宋任何一代帝王都有权势。 赵汝述很快想到一个重点,赵与芮能干的这么好,就是他有钱,而且能控制军队,一个皇帝有军队有钱,干什么事都不会太难。 一想到钱,赵汝述突然心中一寒,莫名产生了一股寒意。 听聂子述他们说,赵与芮在庆元府时,庆元府各县就爆发了存钱之后,全部钱款拿不回来的事,当时涉及的地方也不多,时间也才一年多,但民间损失据说有数千万贯。 皇帝登基后,临安甚至全国都在这么干,目前已经过去了三年。 如果没猜错,这事可能就是皇帝弄钱的手段。 这下全国的事要是爆发了,皇帝这笔能捞多少钱啊? “嘶”赵汝述倒吸口气,脑海中无法想像这是皇帝想出来弄钱的方法。 简直用无耻下作都不能形容。 但再想想,龙腾钱庄只收一千贯以上的存款,皇帝不坑穷人啊。 普通百姓,哪有一千贯。 想到大宋富人官员们几十年财富可能要在最近被皇帝狠狠收刮下,赵汝述恨不能立刻回头,去龙腾钱庄要钱。 他猛的放下茶杯,准备再回龙腾钱庄要求退钱。 不料这时说书人又说,朝廷啊现在很多改革都要用到钱,但是钱不够。 赵汝述顿时又停了下来。 说书人说,依我看,朝廷应该大力收商税,让那些开商铺的,开店铺的,都吐出来,你们看现在物价这么贵,吃个肉包子要三十文,这谁吃的起。 “就是就是。”下面一阵起哄声,老百姓反正听到对付有钱人的事,都很举手支持。 “现在一只鸡七十文呐。” “最好的白糖几百文一斤呢。” “这些天杀的赚死了。” “咱这茶水也五文钱一杯。” 说书人立刻道,这茶楼也得交税,咱们辛苦种田都要交税,茶楼烧浇茶水就赚这么多,不得交税吗? 四周一片附和声,都叫着应该交税。 赵汝述左右看看,也看不到老板,更没有人出来制止,反正说到各商铺要交税,现场老百姓都举双手支持。 “陛下这是要为收商税吹风了。”赵汝述对皇帝的套路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书人继续为商人们拉仇恨,反正就是说商人们赚钱有多容易,老百姓打工和种地有多难,老百姓都要交税,商人们更应该交。 这些话简直说到老百姓心眼里,现场是越来越热闹,大伙都问皇帝和朝廷什么时候改革,好好收这些富人的税。 说书人说不急,现在朝廷专门降盐价,明年后年肯定一步步来。 朝廷除了收税,不也在想办法,降低物价嘛。 这下四周又是一片叫好声。 朝廷在今年改革盐政,效果显著,临安城盐价从六十七文一折,被压到三十文一斤,足足少了一半,而且盐的质量大幅提升,老百姓吃的起盐,盐商们还能赚到钱,大伙都利好。 这事说出来,现场又是一片称颂皇帝的声音。 赵汝述听到这里,忍不住想叫一句,你们怎么不让皇帝降白糖价? 白糖是皇帝专营,他就是不降价,还奇贵。 不过他知道,自己要这时说句皇帝不好,估计得被人打死。 后面再听下去,说书人又开始说土地兼并的事。 他不由回头问身边佃户:“这人每天都这么重复说?” 佃户们点头憨笑:“差不多,有时会说些国外金蒙的事。” 而且基本是说金蒙屠杀两宋百姓的事件。 得了,赵汝述更加肯定,这就是皇帝的托,除了帮皇帝歌舞颂德,就是为朝廷政策吹风。 他心急自己在龙腾钱庄的事,内心有九成把握肯定是这事是皇帝在干。 他匆匆喝了碗凉茶,立刻转身再去龙腾钱庄。 和刚一样,龙腾钱庄的人还是这么说,现在要提前十天申请,你的申请我们收到了,请十天后再来。 赵汝述大怒,拍着桌子说不行,我现在就要取出来。 现场还是有很多客户在的,有人在存钱,有人和他一样,是提前申请了,来取钱,那人还嘲笑赵汝述,我就是提前十天,今天来取的,要不是为了买田,我都不取。 这人是看最近临安城田价底了,取钱买田。 赵汝述差点叫出来,这钱庄是骗钱的,好在最后咽了下去。 双方争执不下,对面咬定要十天后才能取,四周也很多劝说赵汝述不要闹了,大伙现在都这样。 就在双方争吵之时,内室有个人悄悄探出脑袋,看了眼现场后,脸色微变,很快缩了回去,没一会,里面有人跑出来,让他们不要吵了,说有人请赵御史到里屋谈。 赵汝述冷哼,跟着人进了内屋。 他一边走一边道,你知道我是赵汝述,我是陛下叔叔,家中急用钱,你们快把钱给我。 那人不说话,推开门,示意到他里屋,然后先退下。 赵汝述一脸疑惑,等跨进门一看。 “袁密海。”赵汝述大惊。 里面正是他的大外甥,曾经沂王赵与芮的跟班狗党,现在松江盐场场监袁场监。 “姨夫。”袁密海赶紧上前。 “你怎么在这?”赵汝述不可思议。 袁密海先推开门,看外面没人,这才把门关起来。 袁密海说,他不干松江盐场场监了,朝廷新科进士里有人过来替代他,他要去其他县干县令。 不过他这时他才告诉赵汝述,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龙腾钱庄的幕后老板之一。 特娘的,赵汝述当时就想抽他一巴掌,他忍住这冲动,几乎咬牙切齿:“这是陛下弄的?” 袁密海想了想,重重点头。 “尼娘的。”赵汝述大怒,拍案而起。 “姨夫莫要激动。”袁密海好声劝道:“陛下岂会亏待你,你们是亲戚呐。” “我——”老子谢谢他八代祖宗,要不是老子今天发现不对劲,一直来要钱,赵与芮这狗皇帝,肯定连我的钱也骗,还有你,真不是东西。 赵汝述以前可没把袁密海当人,可人家现在是皇帝的人,他也不好发作。 “姨夫的钱和利息,我都没动,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还给姨夫的,这不是刚到没多久嘛,还没和前面说,这里的掌柜和伙计,都不知道这事。” 袁密海这时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约,正是赵汝述存钱的记录副本。 赵汝述这才有点相信,皇帝做这事,滴水不漏,整个龙腾钱庄,除了袁密海,估计其他人都不知道。 “陛下要?” 赵汝述咬牙道,收网了? 袁密海点头:“龙腾钱庄在临安已经开了三年多,是时候了。” “嘶”赵汝述倒吸口冷气:“全国都如此?” “都是如此。” “这得弄多少钱?”赵汝述眼都红了。 “也没多少。”袁密海笑道:“这些年利息也付了不少,虽然也有人把利息也存了进来。” 他没说有多少,赵汝述感觉最少也一两个亿。 三年多了,临安城已经干了三年多,整个临安多少富人的钱存在龙腾钱庄,更何况还大宋其他府州县呢,龙腾钱庄在全国其码几十个店铺。 狗皇帝要赚死了,赵汝述眼红到发紫。 “陛下都是为大宋的发展,为了百姓,兴修水利,练兵屯田,修缮城防,官员福利,这都是要钱的呐。”袁密海笑道。 “。。”赵汝述没说话,就觉的这是古往今来,最下作的皇帝了。 这要把天下富人都给掏空了吗? 就在他义愤填膺,又眼红的时候。 袁密海这时把赵汝述的单子先递给他:“这是姨夫这三年的本金加利息,三天后,会以一半铜钱,一半会子送到姨夫手上。” 说着,又道:“另外再送姨夫一万贯,钱钞各半。” 这就是封口费的意思,让赵汝述不要到处乱说,赵与芮收网在即。 赵汝述当然不敢乱说,按赵与芮行事风格,他敢到处乱说,诛他全家都可能。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赵汝述转怒为喜,这下凭白还多得了一万贯。 但再想想皇帝这次在全国赚这么多,简直眼红病要犯。 他不由三八的问:“陛下为何现在开始?” 袁密海道:“今年陛下要清丈量田,配合这件事,两件一起爆发,大力削弱地主和官绅的财富。” “官绅地主们到时指望朝廷帮他们追缴失去的存款,就没那么多心起来反对量田的事。” 赵与芮在庆元府时,以官府追缴名义,还是帮不少追回一些损失。 现在也是,等这雷爆了,富人官绅要申诉,请朝廷帮忙,追缴存款,哪还有心思想着量田的事。 高,真是高,赵汝述不服也不行,而且皇帝这下是重创了天下富人和官绅阶级。 以后这些人再想起来惹事都难。 赵汝述离开龙腾钱庄的十天后。 梁成大拿了刚卖田的钱再想来存,不料龙腾钱庄大门紧闭。 他来的早,边上还有个龙腾钱庄的伙计,这伙计也一脸蒙,早上来上班,店铺关门了。 九月底,龙腾钱庄爆雷,几乎是全国各地钱庄同时关门大吉,很多伙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掌柜们有的跑了,有的被抓了。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存款不知去向。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大宋王朝,令无数富人官绅哭爹喊娘。 与此同时,四海钱庄也遭到挤兑,但四海钱庄分文不少,把钱都退给百姓。 这下大伙认为,四海钱庄还是有信用的。 此时朝廷站出来说话,四海钱庄是官方办的,如果老板敢跑路,皇帝和朝廷会赔。 这下民间纷纷心动,开始认同四海钱庄。 赵与芮借这件事,为将来大宋国营银行的建设,打下了基础。 (感谢各大神书友的指错,明镜看到基本都会改,网站现在可以直接纠错功能,欢迎大家直接纠错,今天来个大章。) 266.第266章 大宋王朝第一家国企 宝庆三年九月,大宋全国爆发钱庄大雷的同时,马光祖来到松江盐场。 马光祖是赵与芮为皇帝的第一届进士,考的也是经义科。 原历史他可没进前三,这次因为‘策’写的好,被皇帝赵与芮亲点为榜眼。 并有机会单独和皇帝共进晚餐和交流。 马光祖这人在历史上的表现也是相当出色的,先后三次知建康府。 第一次到建康,即以常例公用器皿钱20万缗支犒军民;削减租税,养鳏寡孤疾之人;招兵置寨,给钱助诸军婚嫁;属县税折收丝绵绢帛,倚阁除免以数万计;兴学校,礼贤才,僚属皆极一时之选,在宝佑五年,建康大雪,他自己捐钱30万缗赈济军民。(但他为什么这么有钱,不知是不是官绅地主出身。) 之后担任一会沿海制置使,然后第二次又知建康,他宽养民力,兴废起坏,免除前政亏欠钱百余万缗,罢减渔利税课,赐益于民。撙节费用,建平籴仓,贮米15万石,又为库贮籴本200余万缗,发粜常减于市价,以利于民。修饬武备,防拓要害,为政宽猛适宜,事存大体,边赖以安。 连元蒙的名臣脱脱都说:马光祖治建康,逮今遗爱犹在民心,可谓能臣已。 但这次马光祖的仕途已经完全变了。 他以殿试受到皇帝认同,点了榜眼,先为秘书郎(正八品),然后到松江盐场。 自从去年决定改制后,朝廷在路(省)一级的制置使司设了商税司,取消了原来的提举常平茶盐司。 茶盐收上来的税款,除了自用,都统一交到各省商税司。 而在下面府州,原先的盐场,改为公司厂家性质,等于是改为国企。 南宋在松江有五个盐场,分别是青村、袁浦、浦东,浦南、下砂,经过改制后,统一设成浦东盐业公司,设五个厂。 袁密海在时,为场监,到马光祖下来时,改为盐使(从七品),设副盐使两人(正八品),设厂长五人(从八品)副厂长十人(正九品),另有司丞、管勾或干,后两者以前是役吏,现在都是从九品。 这样浦东盐业公司正式成为大宋国企,他们每年的利润,除了自用开支留下,其余上交制置使商税司。 基本是商税司算他们的上级部门。 马光祖能到这里来,也是在殿试中的策论中打动了皇帝。 当时殿试,朝廷出了两道策论,一是论丈量清田的事,一是论盐场改制的事,问利弊和自己的想法。 马光祖引经据曲,还列举数据,是所有进士中,唯一用数据来证明的,最后证明朝廷如果按照改制新政,朝廷的盐税低了,但收入肯定会增加。 这马光祖在参与殿试前,肯定做了大量的准备,也猜到了朝廷会考什么。 对盐场改制中,朝廷说要主经营批发,收税十文,最低价从五文起,会有什么影响,利弊,有人说朝廷盐税会降低,会这样吗? 马光祖说不会,朝廷只会增收。 他说现在大宋各地盐价不一,高的有两百文,低的也五六十文,百姓们吃不起盐,消费不够。 如果降了盐价,百姓们吃的起盐,盐的产量能跟上去,就会大赚。 接着他引用数据说明。 先秦时:十口之家,十人食盐,百口之家,百人食盐,终月大男食盐五升少半,大女食盐三升少关,吾子食盐二升少斗,他推算先秦时,人均吃盐量每人25克,一年要吃十五斤。 当然,从那时到两宋赵与芮改制前,盐的杂质都很多,每人每年吃十五斤也是正常(毕竟买来的时候很多杂质在其中)。 而两汉的标准,人均食盐为22克/日,约十三斤一年。 唐朝:丁男一人,日给二升米,盐二勺五撮,小男,女年六岁以下,盐五撮。 马光祖以此推算,唐朝人均食盐是15克/日,约九斤一年。 到本朝:“价既高,人不乐买,是以至于科敷。” 马光祖推算本朝人均和唐朝相似,约九斤一年。 而元朝时有记载:“两浙,江东凡一千九百零六万余口,每日食盐四钱一分八厘。”这个数据推算,也在16克/日左右,约十斤一年,基本和宋相当。 马光祖在策论中说,我大宋八千万人口。 按现在人均九斤一年,如果盐价降低,可能达到十五斤一年,就算十斤一年,每年消耗盐八亿斤。 朝廷每卖一斤,最低价为五文,收税十文,即十五文,就是一千两百万贯。 这都是算的最低量和最低价,事实上估计能收到一千五百万贯,就已经远超两宋历朝。 但食盐在古代可不是只是吃。 食盐在古代还有三种作用,腌制食品,农牧业用盐,还有人刷牙要用精盐。 仅腌制肉类,马光祖推算每年消耗,也得八亿斤。 加上其他就算十亿斤,又是一千五百万贯。 接着马光祖说,盐价降到十五文,必然打击原来的青盐(西夏盐),意思就是可以扩大出口,卖到金、蒙,甚至高丽和日本,占城等地都可以。 综上所述,朝廷要是改制盐税,降下盐价,百姓们吃的起盐,产量能跟上,还能扩大出口,朝廷以后盐税收入,可望达到三千万贯。 这数据有些水份,但也不能说太夸张,理论上有可能达到,毕竟后世清朝巅峰期就收到四千万两白银。 清朝盐税巅峰在末期,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盐课入(算)约4500万两有奇,当然,那时人口比现在多多了。 马光祖这篇文章引用了各种数据,虽然略有水份,也有些夸张,但赵与芮很赞叹,毕竟很少看到引用数据来写策的南宋官员,决定任命他为盐业公司大使。 马光祖成为大宋国企松江地区(此时为嘉兴府所在)第一任总经理。 马光祖中榜眼后,先和皇帝单独见面,聊天,吃晚饭,立刻就惊为天人,皇帝年纪比他还小几岁,但似乎见多识广,天文地理无所不精,把马光祖说的一愣一愣,最后是五体投地,佩服的不行。 在经过三个月的集中授课之后,殿试前三名还留在宫多呆了几个月,每次皇帝召开小型官员会议,除了召集各重要部门主官外,他们三人也可以旁听。 这样一直到九月份,马光祖来松江盐业公司。 来之前他算是经过相关培训,也知道两宋现在盐税关系重大,除了和朝廷收入挂勾,还和地方官绅势力有关联。 朝廷想整顿好盐税,和治理地方官绅势力是需要一起的。 好在皇帝已经在全国开始丈量粮田,借量田的事,重点打击的就是地方官绅,他到任后,就是需要借个契机,再打击下当地重要的盐霸盐商。 九月初三,马光祖来到下砂盐场,这里是盐业公司办公衙门所在。 副使、当地官员唐彬笑眯眯的接待了他。 当地接风宴好多当地官吏,唐彬好酒好菜招待马光祖,马光祖也不动声色也吃喝着,随便打听着本衙门的事。 盐公公司有两名副使,分别是唐彬和瞿来,这两人以前就是盐局副使。 两宋在盐场设盐局大使,副使,除了大使外,副使和其他盐场官员,全部选用当地富户充任,并且可以世袭。 所以松江附近有两家富商,即唐氏和瞿氏,从南宋一直到元朝,都是当地盐局官员,两家上百年不衰。 但南宋是盐业相当腐败,这两家表面帮官府做事,实际还贩卖私盐,基本是亏朝廷,肥自己。 到了元朝后,元人改制,不再惯着他们。 到元朝时,朝廷同样用瞿氏和唐氏为当地官员,但加了一条,一旦盐局亏本,就要两家富户赔偿。 元朝时还:“并海立官舍,兵卫森军营。私鬻官有禁,私鬻官有刑。团厅严且肃,立法无弊生”。由此有效地防止了私盐的贩卖,使国家能独专其利。 元朝干这套比南宋有经验多了,所以松江五个盐场在元朝时,年产盐为四千万斤,约是南宋时两三倍。 但元朝坏也坏在盐税上。 元初盐场出盐价也就在五十文左右,和南宋末期相似,但元朝的盐税占其收入的百分之八十,完全就靠盐来赚钱。 于是元朝时,盐的出场价越来越高,到中后期时,从盐场出价为两百五十文一斤,盐商拿到后,再贩到各商铺是五百文一斤,各商铺再卖给百姓是八百文一斤,盐价远超宋朝,也是历代皇朝中最贵的盐价。 元朝时,盐出场价为两百五十文每斤时,朝廷盐场支付给盐工的工钱是十二文,你看,朝廷白赚二十倍,资本家都看的流泪。 那两宋给多少呢? 马光祖当天就问唐彬和瞿来。 朝廷改制之后,两个副使,一个负责制盐,一个负责销售。 唐彬负责制盐,他说按朝廷新规,原来是十灶一甲,现在又加十甲为一团,原十灶一甲,设甲长和副甲长各一,十甲为一团,设团长和副团长各一。 朝廷不按产量给钱,直接给工资。 因为灶户都是全家世袭,朝廷新制,每户按成年丁口来。 267.第267章 盐税四千万? 成年男女及50岁以下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每月一贯,假设家里六口人,爷爷奶奶,都是五十岁以下,两个二十岁的夫妻,两十四岁以下小孩子,这家基本工钱就是四贯。 另外副甲长多一贯,甲长多两贯,副团长多三贯,团长多四贯。 以前甲长都是世袭,永远不换,现在是一年一轮换,各灶户轮流派人任甲长和副甲长,这样基本五年就能轮到一回。 另按人口数,无论老幼,每户每人每月一斗米。 比如前面那六口之家,每月可以有六斗米。 六斗米普通人家都够吃了,盐户这种体力活可能不够吃,但你还有工钱,可以自己买,所以基本生活保障是没问题的。 马光祖听完,提出疑问,这样不再按产量出工钱,灶户们会不会摆烂躺平? 当然不会,朝廷是有产量要求的。 达到产量要求,或超标,每月另有赏钱,达不到产量要求,要扣钱。 其实这两种政策,各朝各代都轮流用过,听起来各有利弊,实际上最关键就是看执行力度。 前面说过宋朝永利盐向盐户收购价是每斤六到八文,卖三十多文,元朝给盐户十二文,卖两百五十文,原本这种按量收购,盐户们多晒盐,收入也高,以每斤六文计,如果一户六口人,每月制盐一千斤,就有六贯,收入也算不菲。 但你收购价和卖价差太多,盐户们心里会不平衡,而且相关官员经常找借口克扣。 另外制盐也不是天天能干的,时东南沿海主要是晒盐,北方沿海是煮盐。 两种都要天气好,天气配合才行。 所以仅以产量来计收入,全年收入不稳定,加上收卖价差太多,灶户们肯定不爽,如果再有克扣,更是容易引起动乱和造反。 而朝廷现在的新政,每户给固定工资,还给粮,这就保障了灶户们基本的生活保障。 所以这条新政出来后,首先是稳定了大部份灶户。 但有些灶户会想,那我很能弄盐的,我以前产量高,收入高,现在怎么办?没事,现在产量高有奖励,除了规定的产量外,你在规定之外的产量,拿提成,这极大的鼓励了灶户们的积极性。 这新政也有弊端,一是有人会躺平,每月完成任务就不干了,二是有官员克扣,朝廷下发的工钱和粮。 所以无论什么改制,赵与芮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官吏的整顿。 当马光祖听完后,询问瞿来和唐彬两人盐场执行新政问题时,两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马光祖。 “马大使明天来盐场看看就知道。”瞿来直接来了这一句:“很多事情,到盐场亲眼看看,就清楚了。” 唐彬则直接道:“当今陛下圣明,咱们也得小心行事呐。”说罢苦笑。 第二天马光祖到盐场观看制盐。 下砂盐场采用了煮盐和晒盐结合的方式,有效提升了盐的产量。 马光祖来的时候,正好夏季,所以看到的是晒盐法。 灶户们沿着海滩先筑造一道水坝,并在上下两边各开一个闸门,当海面涨潮时开下闸门,由海水自行灌入盐田,接着关上闸门开始暴晒,等海水蒸发浓缩到一定的程度(通常是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含盐量),再开盐田上闸门,从另外一条沟渠引入卤水池,接着在池中沉淀泥沙,最后把澄清的卤水用抽水车抽入结晶池,继续晒或蒸(没太阳的时候,或秋冬季),很快就能变成结晶海盐。 但这样出来的是粗盐,也是以前官方大批量生产的盐,并且不怎么好吃。 朝廷现在规定,还要再碾碎后与水溶解,继续沉淀、过虑,再暴晒(或煮)一轮,最终得到纯净的食盐,泛着青黑色。 此时出来的盐,没有苦涩味,比西夏的青盐品质更堪,放在南宋,已经算是上乘的好盐。 这种盐以前是达官贵人们用来刷牙的。 马光祖现场看到盐成品,也大为震惊,没想到我大宋的盐品质,现在这么好了。 这种盐以前价格挺高的,现在价格不但便宜了,而且品质依然这么好,那肯定能打击其他盐的生存空间。 “马大使昨天问产量如何来定,请看盐田。”唐彬这时指着他们眼前这片盐田。 这盐田在下砂算是大型盐田,由一甲(十灶户)同时负责。 面积是两百亩,按照他们夏季的蒸发海水量,每天可以蒸发的海水量大概在五百到七百吨左右,以百分之一含盐量算,可得到粗制海盐五到七吨。 再经过二次加工,大概可以得到略少的精盐,总体也在四到六吨左右,他们通常算五吨。 整个过程大概要两到三天,也就是三天得到五吨左右的精盐。 马光祖立刻在心里盘算起来,但他不是数学出身,算了半天没算清,还是瞿来给他递了个纸条过来,上面早写好了。 因为他们采用晒煮结合,所以只要不下雨,天气不是很冷,还可以继续煮。 通常松江这边全年下雨加极寒天气,约一半左右。 即每年有六个月是可以晒盐和煮盐的,考虑到有阴天太阳不足,时间会比较慢。 他们就按五个月计,全年要求产量为一甲(十灶)为两百吨,约四十万斤。 一团为四百万斤 盐业公司五个盐场六团人,约六百户,三千人左右,年产精盐两千四百万斤。 这产量已经超过两宋,但还不如元朝。 不过这是朝廷规定的产量,在全年雨天等影响下,有时小雨,甚至下雪天也能煮的情况下,所以基本是超出这产量的,但雪天即使有太阳晒盐时间也会比较长。 瞿来这时道:“上个月天气较热,有时下雨都是大太阳,可以接着煮。” “上月产量是三十二万斤,比朝廷规定产量,多了十二万斤。” “朝廷奖励政策是,五分之一。” “即这十二万斤的卖价,有五分之一是给灶户们的提成。” “另五分之一,是盐业公司,所有官员,包括马大使等的奖励。” “。。我也有?”马光祖真是听的不敢相信。 马光祖在盐场转了转,就知道朝廷政策相当好,下面执行也给力,因为伱不能像以前那种中饱私囊,克扣贪污了。 朝廷给每户灶户都下发了灶户经营和分配手册,详细说明,他们要怎么做,能分多少钱,多少粮,如果分不到,随时可以到当地锦衣卫或府衙举报。 每月嘉兴府吏役和嘉兴府锦衣卫都会到盐场来随机查问灶户们,那些盐场官员有没有按时给钱,给的对不对,有没有按时给粮,粮有没有少? 每年不定时,临安和其他地方的锦衣卫,也会过来查问。 说真的,开始瞿来和唐彬还以为可以和以前一样,找借口克扣工钱,现在发现朝廷查的很严,盐税刚开改的头两月,两浙盐场被杀了好多官吏。 之后两人也只能老老实实,按朝廷规矩来。 而且发钱是盐场自己,发粮是当地衙门来人,他们想克扣也不敢,也不能。 那朝廷养着灶户全家会亏本吗? 当然不会。 以一甲(十灶)来计,年产量最低四十万斤,朝廷售出价最低为六千贯。 而一甲是十户,每户算五人计,就算全是成年人,朝廷支出每月为五贯钱,五斗粮。 一甲全年支出工钱,大概在六百贯钱,七十石粮。 然后朝廷会给完成产量的一部份奖金,每年年底,约每户十贯钱,五石粮。 这样全年支出也就七百贯钱,一百多石粮。 相比朝廷得到的六千贯,只有十分左右。 而超出的产量,朝廷可以得到五分之三,灶户和官员都有奖励。 所以现在盐业公司有规定。 每月销售后,留十分之一为支付工钱,留一千贯为公司开支,其余的钱,都上缴制置使商税司,每三个月上缴一次。 马光祖这才知道,自己手上还有一千贯开支可以利用。 而昨天瞿来他们请他吃的接风饭,就在这一千贯里。 “一个月一千贯?”马光祖瞪着眼睛。 “非也,是全年一千贯。”瞿来和唐彬苦笑。 “那得省着点用。”马光祖立刻道。 瞿来两人哈哈一笑。 此时他脑海里也基本浮现出自己盐业公司的创收。 除了工钱和奖励,其余要上缴八成左右。 一甲为六千贯,松江盐业公司五个盐场共六团,六十甲,全年上缴朝廷约三十万贯(这是算的最低数了),实际可能上缴更多。 因为他卖价不是全部十五文每斤,也有二十文,甚至二十五文。 松江产量约两千到三千万斤。 他上次殿试策论,朝廷改制后产量有望达到二十亿到三十亿斤,这是极可能实现的,因为降了盐价,提升了盐的质量,有利于提升销售。 明初人口还没有南宋多,全国产量约七亿斤。 清朝乾隆早期时,人口一亿七千万,相当于两个南宋人口,全年盐产量就达到23亿斤,乾隆十九年时朝廷盐税为七百多万两白银,折算每斤盐平均抽税三文左右,和现在比起来,算是低税收。 赵与芮的盐税算是比较高,但和前面比起来,又是非常低。 马光祖此时想到,如果南宋盐产量能达到三十亿斤,并且全部能卖出去,朝廷税收三千万到四千万贯是没问题的。 即便产量只有一半,十五亿斤,朝廷税收也能保持一千多万贯,足以创下历史之最。 268.第268章 都是蒙古人的责任 当然,清朝也有‘淡食之虑’,就是有吃不起盐的百姓。 所以赵与芮降低盐价是目前最好提升产量的手段之一。 赵与芮登基前市场上六十文一斤都算低价,两百文一斤都有。 现在降到十五文出场价,卖价控制在三十文左右是没啥问题。 几日后,马光祖陆续看到有商人和小贩来批发精盐。 朝廷改制之后,无论是谁都可以来批盐,这样和元朝相比,就少了中间贩。 元朝出场价两百五十文一斤,盐商拿到后,卖给商铺是五百文,商铺再卖给百姓是八百文,让元朝后期的百姓尝了中国史上最贵的盐。 如今朝廷改制,谁都可以批盐。 最低价是五文出盐价,加税十文,也就是十五文。 比如瞿来的瞿家,本身也是当地盐商大户,他以前是每月来进盐,现在是几个月进一次。 一次进盐五万斤。 因为朝廷规定,进盐五万斤以上,是最低价五文一斤。 瞿家有自己的商铺,有自己的销售渠道,拿回去后,等于成本价就是十五文。 又没有出松江,运输成本也可以忽略不计。 瞿家盐铺以前在华亭卖八十文一斤,现在只能卖三十文一斤,每斤赚十五文。 没办法,很多商铺自己也过来拿。 有些商铺进货不多,只敢进五千斤,五千斤进价为八文,加税就是成本十八文,他卖三十文,每斤赚十二文。 朝廷的新规是,最低采购一次为一千斤盐,进价最高为十文。 进货越少,进价越高,就是防止小商铺,影响到大商户的利益。 同时对各县各地的盐铺有限制,因为拿盐没限制了,那有可能出现,一个县城从十个盐铺,变成一百个盐铺,大伙都来卖盐。 所以各县各地的盐铺数量有限制,防止太多影响销售。 本地没有盐铺位置了,你有本事,不怕运输,可以拿大量的卖到外地,甚至卖到国外。 像松江地区,因为进价加税,才十五文,也有两浙大商户,以十万二十万的进货,从海路卖到高丽和日本。 此时宋盐质量好,价格低,卖到海外也是很赚钱的。 马光祖到当地后,一面负责盐业公司的经营,同时经常用笔记录当地的实际情况。 每月产量如何,销量如何,盐户(灶户)对工钱和生活还有制度满意不,朝廷还要不要调整出产盐价?其他有没有要改的。 他离京前,皇帝赵与芮和他单独谈过,他需要在这里写个后世的论文报告,到时回京述职时向皇帝汇报。 皇帝要知道自己的盐业改制合不合理,有没有要改的地方和问题等等。 这马光祖也是个人才,在松江盐业公司呆了两年后回京,写了数万字长的论文,在论文最后,向皇帝建议。 朝廷税收还能降五文,让利于盐商和灶户,因为他发现,宋盐此时质量好,价格低,完全可以入侵蒙金、高丽和日本及南洋等地市场,这样更能提升产量。 —— 宝庆三年(1227)到四年(1228)年是南宋国内比较乱的两年。 赵与芮在国内丈量粮田,改制盐税,得罪了大量的地主官绅,又因为丽正门事件,还得罪了很多读书人,赵与芮以雷霆手段,加上恰当时机的‘龙腾钱庄’事件,弄的地主和官绅们也焦头烂额,顾不得和朝廷做对,纷纷在想着如何把钱弄回来。 所以国内看起来很乱,但没出什么大事件,少数的纷乱,也很快被镇压。 然后朝廷表态,要帮大伙追回存款。 没办法,三年到四年这段时间,龙腾钱庄在各地收网,各地富商到当地衙门汇总,上报自己被吞的存款,在宝庆四年三月集中报到京师时,总量达到一亿八千万贯,着实震惊了满朝文武。 大伙这才发现,我大宋还是很富的,要知道这些存钱到钱庄的人,也许只占全国富人的一少部份。 其中以两浙和江南损失最严重,其次是福建,四川。 四川这时是南宋前三富的地方之一,很多富人也是损失惨重。 不过他们要是知道历史就应该庆幸,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没多久,拖雷就领兵大破四川,屠杀上百万人,掠夺无数财富而去。 这两年也是赵与芮登基以来比较乱的两年,好在有惊无险的渡过,而且蒙古正好回去竞争汗位,金国又和南宋暗中结盟,史天泽攻山东失败,大宋国外一片和谐,国内的混乱,很快被赵与芮平息。 宝庆四年四月,皇帝赵与芮在上朝时,发布了对于龙腾钱庄的调查结果。 调查结果让群臣和天下富商们震惊。 赵与芮说,经过锦衣卫和皇城司大半年的调查,甚至派细作深入到北方各国。(暗指金和蒙,特别是指蒙。) 这件事呢,是由国内奸商勾结外部势力一起干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收刮我大宋财富,消弱我大宋国力。 这个外部势力,在各地的宣传下,几乎就明指蒙古人了。 朝廷说他们收到存的钱后,从海路往北方,直接运到燕京,朝廷水军在山东附近截获了一艘满载我大宋铜钱银子和会子的船,将其击伤之后,带了回来。 四月中旬,这艘船先被拉到庆元府,然后再到临安,沿着沿海各城巡视一遍。 当时码头上全是人山人海,大伙看到确实和大宋的船不同,是北方的船,上面到处破伤,随船被押来的,还有一些像蒙古人和北方汉人的人,据说就是龙腾钱庄的幕后人员。 百姓们纷纷怒吼,在街上扔烂菜碎石头,差点把这几个人砸死了。 各地茶楼说书人也适时说起蒙古人,用无耻手段,骗宋人民间商钱的事情。 原本国内大伙最反感金人,最痛恨金人,经过皇帝赵与芮这一宣传,有人开始痛恨蒙古人了。 但在官方层面,朝廷一直说是北方,不明确指蒙古。 只有私下,老百姓和富商官绅们谈到,都会明指蒙古人。 蒙古人太坏了,弄了咱们很多钱,这样就有钱打金人了。 四月下旬,朝廷在临安斩了一百多人。 据说全是龙腾钱庄被抓到的。 另外查没到一千多万贯没来的及运走的钱和会子,朝廷会优先给赔偿给一些票据还在,损失比较重的。(其实就是前面丈量粮田、盐税改制及丽正门事件中,没有对抗朝廷的。) 龙腾钱庄事件,狠狠在大宋富人官绅身上剥了层皮,朝廷还仗义出手,追回不少损失,皇帝赵与芮再次得到民间一片赞赏之声。 与此同时之间,‘八方钱庄’‘诚信钱庄’等各种钱庄在金国和蒙古境内,也正在疯狂储钱。 临安城斩人的时候,十七岁的曹友谅正洋洋得意的从茶楼离开。 曹友谅是皇城司曹友闻弟弟,历史上和大哥曹友闻一起战死在四川。 但这会他还小,也没中进士,经常在读书的空隙,专门到一家茶楼负责说书。 今天他说的主题是,蒙古人就没有责任? 他在茶楼用了大量的所谓‘证据’,就差明说是蒙古人在搞宋人财富。 因为现在金国国力衰弱,蒙古崛起,那么蒙古人崛起的的财力哪来的? 一个帝国的强大,军队的勇猛,没有足够的军饷的强大的军备,能这么强吗? 这套说法在茶楼很受欢迎,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听的津津有味,当然,富人财富被收割关百姓们屁事,大伙还是喜闻乐见,但临安城的富人们不高兴了,原来都是境外蒙古人在搞鬼。 今天曹友谅上午讲完后,便忽忽离开,没多久就来到皇城司下属锦衣卫临安县卫所。 门口守卫的锦衣卫都和他相熟,老远就叫了起来。 “曹三郎。” “嘿,刘押官。” 双方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曹友谅便进了锦衣卫,里面有好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已经在他之前进来了,大伙都集中在一个房间里。 锦衣卫一名都头正在和众人说话,房间里有些吵闹。 有个书生道,我都是按照剧本来说的,不过说到陛下丈量田地是对的,茶楼里有人向我扔东西,我差点和他打起来了。 那都头脸色严肃的问:“可知道是谁?” “城东的富户刘大官人的小儿子,他家里田多呢,肯定不乐意。”那书生叫道。 “行,他敢向你扔东西,你放心,下午老子就让皇城司好好教训他,狗东西,这是反对朝廷政策,反对陛下旨意了?”都头恶狠狠的放下狠话,那书生听的极满意。 这时都头从桌上拿了串铜钱:“这是今天的,三百文。” “多谢刘都头喽。”那书生高高兴兴背起三百文铜钱走出锦衣卫。 这些人都是和曹友谅一样,帮锦衣卫在各茶楼说书,每天三百文。 只要说一上午,一个月能拿九贯钱,而且只发铜钱,这工资在现在算是相当高了。 不过曹友谅时间不多,每个月会讲十次左右。 刘都头和他也很熟,上来先打了招呼,给了他三百文。 曹友谅拿着钱出门,路上还在琢磨官家为何要这么干? 据他所知,不但京师有说书人,全国各重要州府都有,全部是皇城司下属锦衣卫在负责发钱,每个月要花好多钱呢。 每次领钱还要他们签字画押,上个月还有皇城司的人上门询问,他有没有拿到每次三百文钱,锦衣卫有没有克扣。 但曹友谅能看出来,官家这么一番宣传之后,临安城的百姓,现在又多了个爱好,就是去茶楼听说书。 看来官家对蒙古人很重视,防备蒙古人呢。 他想到今天自己说的主题,都是锦衣卫给的稿子,明显要带动百姓仇视蒙古人的情绪。 他不由想到,下次科举,很可能就会考这个? 曹友谅走到半路,买了只鸡回家,发现临安城的鸡现在涨到九十文。 最近物价是越来越贵了,好像老百姓都比较有钱。 应该是会子值钱了,大伙消费力上来了? 曹友谅带着鸡刚回到家门口,砰,就看到大门开了,有人冲了出来。 他眼急手快,一把抓住。 却是大哥曹友闻才十岁的儿子曹墀。 “去哪?”曹友谅抓着他叫道:“今天不上课吗?” 曹墀手上拿着东西,用力甩了下,没甩掉,只好道:“上午提前下课了。” “我要上街宣传呢。” 曹友谅便问:“今天宣传啥?” “降税免税,有利百姓。” “要降税了?”曹友谅听的一愣,现在外面都在传,皇帝丈量粮田后,要收重税,怎么现在要降税,还要免税? 那估计以后说书的内容也要有免税之事? 就他一愣之际,曹墀用力再甩,直接把他甩开,噔噔噔,迈着步子跑走了。 没一会,曹墀在一个街口和几个少年碰头。 “李庭芝。” “曹墀” 对面领头少年是比他还小的李庭芝。 双方相互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沿着主街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叫。 “陛下新政,免税降税,田少的百姓有福了。” “开国首次,历史罕有,大宋免税了。” “陛下圣明,千古明君,为民免税。” 少年们沿着街西跑到街东,然后在街口处发现另一条过来的其余几个少年,双方还笑骂了几句,然后又分开。 众少年大概跑了有半个小时,叫的喉咙都快哑了,路上不时有人拉住他们,问免什么税。 少年们则摇头,不知道,等朝廷新政策。 这些少年经常在临安街头跑来跑去叫唤着,现在临安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就是风向标,一旦叫了什么,朝廷基本就要干什么。 也有其他少年曾经试着胡乱叫喊,差点腿都被打断。 能在街上叫喊的少年,都有统一的衣服,是出自临安太学的少年班学生。 这少年班是皇帝登基后成立,专门从心腹官将中挑选年轻子侄免费学习,有统一的太学生服。 他们在街上叫起来,基本就代表着朝廷后面的新政策。 而这次叫的免税的事,着实震惊了临安城的各路人马。 跑了半个小时后,曹墀等几个人累的半死,慢慢吞吞来到一家酒楼。 这是秦卓在临安城诸多酒楼的一家。 门口有人看到他们早就叫了起来:“小官人们来啦,上菜。” 几个少年在里面饱吃了一顿,临走的时候,每人又拿到十文钱,开开心心的回家。 269.第269章 蒙军的首次惨败 此时距离成吉思汗死亡已经一年多,但窝阔台一直没有登上汗位,因为当时监国的是拖雷,而蒙古贵族中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拖雷,一派支持窝阔台,两派永远有人在忙,没空回来参加会议,这让忽里勒台会议一直没能召开。(其实大伙都知道,是拖雷拖着不想召开忽里勒台会议) 直到宝庆四年(1228年)十一月,发生了惨败,这才惊醒了蒙古贵族。 当年十月,蒙古大将朵忽鲁率领蒙古军偏师进攻庆阳,完颜守绪一边派陕西行省以羊酒等物犒蒙古军,以图缓师,一边面又命纥石烈牙吾塔、移剌蒲阿二人领兵进驻邠州以策应庆阳军。 没多久,蒙军进攻大昌原,(今甘肃宁县东南),总帅平章政事完颜合达问谁可为前锋,陈和尚应声而出。 完颜陈和尚说自己已沐浴易衣,誓决一死战,披甲上马,头也不回地去了。 当天,陈和尚率忠孝军四百骑力战,破蒙古兵八千之众(有说是两三千,史书记载为八千),金军取得了大昌原之战的胜利。 自从金蒙战争以来已经二十余年,这是金朝第一次取得这样大的胜利,而且是野战。 蒙古在金朝和南宋方向,也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的惨败。 金国举国振奋,完颜守绪亲自下旨表彰勉励,授陈和尚定远大将军、平凉府判官,世袭谋克,一日名震天下。 蒙古在大昌原之战惨败之后,发现一定要团结,如果不团结,没有一个合适的领导人,很可能被金国翻身,而且之前孛鲁在山东攻略也是惨败,宋人和金人正在崛起,蒙古人不能再内哄了。 于是宝庆四年底,蒙古准备召开忽里勒台会议,选出新的大汗,会议定在次年八月,在大斡耳朵召开。 蒙古准备召开忽里勒台会议时,宝庆四年(1228年)十二月,赵与芮也召集群臣,再议明年改制的事情。 自他登基以来,基本是每年一个脚步,逐步改革,完善大宋国家机器。 他要让这个巨大的国家机器,能有序和合理的运转。 经过宝庆三年和四年的粮田丈量和盐税改制,大宋的财政状况得到有效改善,加上这几年赵与芮发行会子减少,让会子的价值也逐步上升,目前市场一贯铜钱,约等于两贯会子,百姓手里的会子,也越来越值钱了。 十二月初三。 大量的官员早早来到选德殿。 这里早就摆好了桌子凳子,桌子上面还有水果点心和笔与纸。 大伙也习惯了皇帝对他们的安排,各按其位,纷纷坐下。 所有人表情都很轻松,也比较高兴。 赵与芮登基四年半,大宋朝国力蒸蒸日上,百姓生活越来越好,众大臣们是看在眼里的。 皇帝重用的多半是正直能臣,所以对赵与芮非常认同。 即便是赵与芮在丈量粮田时,有诛过三族的残忍,所有大臣还是坚持站在皇帝这边。 今天来到现场的有有枢密使葛洪、签书枢密院事李宗勉、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兼兵部尚书魏了翁。 吏部尚书邓若水,工部尚书徐元、户部尚书杜范、礼部尚书杨长孺、刑部尚书李皇,侍御史赵汝述、中书侍郎乔行简、门下侍郎胡梦昱、都进奏院都院秦卓,权判尚书都省事梁成大。 其中权判尚书都省事原来是胡槻,但梁成大在丽正门一事表现不错,皇帝于今年八月将其晋升为尚书省实际一把手,以示鼓励。 当然,现在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三省的权力已经被六部大大分弱,梁成大算是上了末班车,不过他级别和待遇都提升了,而且算是正式进入皇帝决策中心,有机会参与小会,这是他比较激动和兴奋的地方。 自八月晋升以来,梁成大是第二次参会,现场就他最激动,不时与左右聊天,表情兴奋无比。 他看到有几个官员拿了一大堆文书过来,估计又有什么重要的事商量。 这些人算是南宋目前最重要的文官,但大部份都是正直能臣,只有梁成大和赵汝述两人是史弥远部下出身,以前风评也差,有些人都不带理梁成大的,比如胡梦昱。 他内心还是看不起这种奸臣,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重用梁成大和赵汝述。 现场或许只有秦卓明白,朝廷里,不能只有一种声音,忠臣和奸臣,都要用。 众人坐下后,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等着,没一会,皇帝没来,又来了几个人。 宝庆三年的状元黄朴、嘉定十六年进士谢方叔,余天锡,还有一个郑清之。 四人都算是官场新人,黄朴中状元后,先为秘书郎,后为起居舍人,谢方叔十六年中进士,被授监查御史五年没移过,余天锡和郑清之都算是史弥远幕僚,也没当几年官。 这两人在皇帝夺权后,在翰林院写写圣旨,算是闲职,这次也来到现场,众人估计皇帝要启用他们了。 四人来后并没敢坐,因为现场没他们位置。 但很快内侍黄裳进来,安排人移动桌椅,不一会,又有小内侍拿出名牌,上面写着四人名字。 四人又惊又喜,按名牌坐了下来,分别在诸人两侧。 李宗勉等人对视一眼,明白皇帝以后可能要慢慢重用他们几个。 不过后来才知道,皇帝只是让这几人专门帮皇帝批奏折,减少皇帝的业务,这四人等于是皇帝的秘书。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外面就有胡松高唱,陛下驾到。 众人赶紧纷纷起身,等赵与芮进来后,由葛洪带队,同时跪下,高呼陛下万岁。 “快起来,都坐,都坐。”赵与芮哈哈一笑,也坐在自己的御座上。 等众人依次坐下,赵与芮则看向户部尚书杜范。 杜范立刻站起来,拿起面前文书,向众人大声道。 经过宝庆三年和四年,近两年在全国丈量田地,现在大宋宝庆四年的全国田地数已经出炉。 全部截止十月最新,全国粮田面积为七亿一千多万亩,其中还包括大员和济州三十多万亩。 众官员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宋在大员和济州还有粮田。 这数据一出来,众官员也是一片哗然。 两宋以前历代统计最多也就是五亿多亩,当时还是据有北方的情况下。 现在失去北方(但得到了山东),重新丈量之下,居然达到七亿亩,可见之前隐瞒了多少粮田。 杜范等众人震惊过后,继续道,去年粮税还是按以前标准收的。 两浙江南为三斗,其他为七升到一斗。 “两浙和江南四路,粮田约一亿多亩,亩产两石——三石,亩收三斗。” 说到这里,杜范顿了顿,自己脸上也露出惊骇之色,片刻缓缓道:“理论上,最少可收税粮三千万石。” “啊”四周再次惊叫,很多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但这个是理论上的数据,尽管赵与芮相当重视水利建设,去年前年也连续投入数百万贯兴修水利,天灾还是会有,各州府产量也不定。 但考虑到还有官田有一半的租,只要没有大灾大难,理论产量是不会少于三千万石的。 原本赵与芮登基之初,全国也就收税一千多万石。 但朝廷去年在这几路收税为两千三百万石,这还是去年当地驻军等用粮后的余留,直接入国库的。 南宋税粮少,除了隐瞒土地,还有地方贪腐和官绅不交或少交税,现在皇帝着重治理了这几方面,税粮一下子就上来了。 其实明朝在这边的产量也不错,明弘治年间,松江府一府产量就有九百四十万石,但产量归产量,朝廷税收却极少,终明一朝,年收粮税都在两千到三千万石之间,相当之惨。 “另外其他各路,粮田约六亿亩,亩产最低一石也有,高的一石多,两石。” 但南宋不管你产量多少,都是按实数,收七升或一斗。 这些田理论上能收四千多万石。 但因为各地有天灾,有失收欠收,赵与芮也相当宽容,最后实际为三千两百万石。 于是经过赵与芮长达两年的丈量粮田,全国粮田无处藏身,加上各地执行税收得力,税粮暴增,达到四千多万石。 “陛下圣明。”杜范这数据一报出来,梁成大立刻大拍马屁:“我大宋立国以来,唯陛下治理有方,百姓亦能安居乐业。” 这马屁拍有点不要脸,把太祖太宗仁宗等都给秒了,现场好多人用鄙视的目光看向梁成大。 赵与芮则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论对付地主和官绅,老赵家当然没有一个比的上我。 其实过去这两年,民间动乱还是有的,有些地方都有地主甚至官绅反对丈量和盐税改制,只不过被赵与芮雷霆镇压而已。 接着杜范又继续通报去年数据。 相比宝庆元年的数据,现在明显好看了很多,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宋国力的蒸蒸日上。 去年全国金入库十五万两,金这玩意,宋朝矿产出来的不多,倒是日本比较多,赵与芮都是通过外贸或私下商业,从日本换来不少。 另去年全国白银入库六十七万两,也破了两宋的纪录。 270.第270章 赵与芮一睁眼就是十六万贯 接着杜范又道,去年全国打造铜钱六百五十万贯,远超两宋巅峰。 能打这么多,主要是赵与芮也取消了铜矿私有,全部国营,另从日本进口了大量的生铜。 以前宋廷是二百五十文一斤收购矿户的铜料,然后打造铜钱还亏本。 后来赵与芮用秦卓的矿矿,请史弥远把铜料采购价提到四百五十文,当时赵与芮打造铜钱是赚钱的,但朝廷四百五十文收购的铜料打造铜钱还是亏本。 前面说过,两宋一文钱币每枚重量基本在3克到4克之间,按70%铜比例,约有铜料2.5克。 南宋一斤六百克,可以铸240个。 而一斤铜料要四百五十文,仅以铜的收购价计,朝廷肯定亏本。 更何况铜钱中还有铅、锡,还有人工费、机器损耗费,所以才会亏本。 最大的大头,就是人工费和机器损耗费还有所谓的火耗。 全部收为国有后,朝廷就不需要支出四百五十文一斤的铜料钱,只需支付矿工工资。 理论上,一个矿工一天创造十斤铜料,加几斤锡铁,就能铸币近三贯钱。 而支付给矿工全家的工钱,只需一百文到一百五十文。 所以把矿收为国有是很赚钱的。 但挖的铜矿可不够打造,所以赵与芮还从日本进口生铜,用白糖换日本生铜,同样血赚。 赵与芮又在信州改革了造币方式,加强了监管力度,通过对官员的监管,把最容易贪腐的火耗降到几乎为零。 成功之后,就把全国矿场收为国有,自己铸币,这样既不会亏本,又能血赚。 赵与芮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和后面的元朝学来的。 铸币司的官员你别和我说有火耗,他把全国铸币司官员叫到京城来,亲眼看这边的工人怎么铸币的。 当着他们的面,赵与芮的工人用一斤铜料和配同的铅锡等打造了近两百四十文一文钱,最后有一些损耗时,可能有十几枚铜钱重量略轻。 然后皇帝问官员们,有火耗吗? 官员们只能说没火耗。 那就行了,你们去各地铸钱司,如果有火耗出现,要么你们自己赔钱,要么斩。 朝廷让你们监管造钱,你要出现火耗,就是你们监管不力,自己赔。 赵与芮通过收为国有的方式,不但能大量打造铜钱,还能赚钱,最主要的一条,还是对官员的监管。 无论古代还是后世,所有事情没干好,都是人为的。 人是一个王朝统治的基础,赵与芮认为,他只要管好人就行,只有管好了下面的人,下面的人自然就能帮他管好这个国家。 如果国家管不好,肯定是他的错,因为他没有管好自己的官员。 但杜范的铜钱铸的挺多的,支出同样不少。 打造铜钱相关的矿场,包括铜矿、铁矿、铅矿、锡矿等,全国大小矿场五十多个,矿工和铸钱工匠接近十五万户,最大的矿场还是信州赵与芮以前的矿场。 这时杜范道,去年户部铸钱司总计支出是五百六十万贯。 打造铜钱六百五十万贯,实际只赚了九十万贯。 群臣闻言哗然。 没办法,矿户太多了。 赵与芮把所有矿场收归国有之后,招募矿户工匠数量大增,这都是需要朝廷开支工钱的。 还好现在有日本生铜进口,还能弥补一些挖矿的成本。 但打造铜钱赚不赚钱是小事,因为两宋和元朝,明朝都缺铜钱,所以赵与芮每年投入市场六百多贯铜钱,是很有效果的。 周边其他国家都缺铜钱,南宋铜钱多了,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拿更多的商品和货物来交易。 而且打造铜钱用铜最多,同时挖出来的铁、铅、锡等材料都用不完,堆积如山,这些也是财富。 所以表面上看,用了十五万户才赚了九十万贯,其实收获颇丰,对全国经济也有贡献。 当然,这种事赵与芮和现场官员说,他们也未必能听懂。 “这么说吧,以前咱们都缺铜钱,所以朝廷要增发会子,纸币横行之后,会子连续贬值。” “现在朝廷有大量铜钱入市,会子少量发行,大伙应该发现,以前的会子,也越来越值钱了。” 赵与芮这时开口说了几句,官员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确实是这个道理。 南宋会子是一届一届的,到南宋后期,假设发行十三届会子时,第七届第八届会子可能与铜钱兑换是十比一甚至几十比一,比例相当离谱,贬值无数倍。 现在市面上会子少了,铜钱多了,会子就开始值钱。 赵与芮登基后四年多,除了第一年发行了一届会子,而且数量极度减少外,现在三年期又到,也没再发行。 市面上以前的老会子也开始值钱。 百姓手里的钱值钱了,百姓就会消费,百姓消费,就能促进商品流通。 同样,铜钱多了,引起外贸频繁,外来商品也多,而百姓愿意消费,大伙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以前一艘日本船到了浙江,能把沿海一座县城中的铜钱全部收割完。 现在不可能出现这种事,这让日本和高丽,甚至蒙古和金国的商人都愿意来做生意,因为南宋现在铜钱很多,也最受大家欢迎。 总体来说,按赵与芮的理解,哪怕铸造铜钱,每年亏一百万贯,但得到的铁料等其他矿产,加上铜钱的流通性,对现在的南宋来说,也是好事。 他在对高丽、日本,南洋,占城,甚至金蒙等交易时,最厉害的武器,就是铜钱和白糖。 这两样现在超过茶叶,丝绢和陶瓷,已然是宋廷外贸交易中最受欢迎的东西。 铜钱之后,杜范又陆续报了其他收入。 有常见的丝棉、杂色、草等等,也有茶、盐、酒算、坑冶、榷货、籴本和买之入等。 最后合计下来,除了粮,其他都折算成钱。 去年全国总收入,税粮是四千四百万石,钱九千两百万贯。 这些收入已经包含了四川总领所的收入,以前嘉定年四川收入不算在其中。 众人听到这数据时,都是相当震惊,又破纪录了。 但这时赵与芮透露一件郁闷的事。 从嘉定到宝庆二年,南宋粮价普遍在一石两贯左右。 税粮四千多万石,原本可折钱八千多万贯。 但因为赵与芮丈量粮田,全面征收粮税,大量的地主卖地卖粮,今年粮价居然降了。 一石只要一贯五百文。 如果算成钱,就只有六千多万贯。 当然,粮价降了肯定是好事,对百姓有益。 赵与芮对军队,匠户,矿工户们都是要供粮的,所以也无所谓。 “下面大伙再听听去年开支。” 众人脸色一凝,很多人紧张起来。 这种场面在宝庆元年,赵与芮登基后的第一年他们经历过,当时前年的开支达到九千多万贯,赵与芮当年的开支达到一亿两千万贯。 因为钱不够,赵与芮也只能发行了两千万会子。 之后一直到现在,皇帝没再召集诸臣听过开支和收入。 今年是第二次。 众人暗想,以皇帝的大手段,估计要又要破亿。 但结果大出意料。 “去年全国开支,支出钱七千六百万贯,支出粮一千两百九十万石。”随着杜范的声音,现场又是一片惊呼。 转正了?不再是负数了? 南宋历年财政都是负数,收入不如支出。 赵与芮登基前两年也还是负数,以至于他第一年通报后,第二年都没通报。 现在他终于扬眉吐气,转正了。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说转正就转正了? 大伙凝神听下去,终于发现皇帝改制还是有好处的。 此时大宋全国军队已经接近一百万,各省各地都在招募增兵。 宝庆元年全国军队也才八十多万,短短几年,皇帝又增加了十几万,接近一百万。 全年军饷约两千万贯是最大的大头。 然后每年的战马,兵甲,战船,火器等各项投入,去年是一千三百万贯,军粮每年约五百多万石。 另按皇帝宝庆元年的官制改革,经过几年精减调整,目前全国官员控制在一万五千人,离目标一万四千还差点,后面陆续会接着调整。 所有官员月钱和福利支出约在一千五百贯左右,另支出官粮(在职田可拿粮)一百多万石。 此时全国共七百多县,连少数边远羁縻州、县、洞加起来也才一千不到。 全国吏员已经在这三年内裁减了二三十万,总数现在控制在十万以内加上工匠,总数为十二万,其中小县几十个,大县一两百。(各县都有工匠算在其中) 全国十二万吏员工钱福利支出约七百五十万贯,粮四十多万石。 全国驿站、灶户、茶户,各地匠作所学徒工、制糖户等归属朝廷管制的创收部门,总计十五万户左右,工钱和福利支出约七百万贯,粮一百多万石。 这些是目前赵与芮朝廷比较大的,和比较固定的开支,总数为每年六千万贯钱上下浮动,支出粮为每年粮为七百万石。 也就是说,皇帝每年啥事不干,固定就要开支六千万贯加七百万石。 大宋公司每开张一天,就是十六万贯出去了。 皇帝赵与芮每天起床一睁眼,就没了十几万贯。 271.第271章 免税?封建王朝的巅峰突破 但这些钱还不够运转大宋王朝。 其他费用也不少。 去年朝廷在各地兴修水利用了约三百万贯,兴建了很多船厂,工厂和一些基础建设也花了两百多万贯。 灾区救助这种小钱就不说,两浙,大员和济州三地还开始兴办学校,免费让军官和吏员孩子们上学,也是一笔开支。 另外朝廷各部门的预算也是钱,赵与芮已经尽量压缩裁减人员和开支,现在各部门加起来还得用几百万。 大伙听完后发现,现在朝廷各部门的开支预算反而是小钱。 而以前,这里面水可浑了,更是最容易生钱的地方。 等杜范最后一个开支说出来,大伙脸色更不一样了。 “去年皇城开支,——全年,二十一万贯。”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皇城开支包括了所有内侍和宫女的工钱。 而大宋皇城的内侍加宫女,都不到五百人,可谓历史各朝最少。 但皇帝显然很节约,全年皇室开支才二十万贯出头。 嘉定年间,宁宗已经算是比较节俭的,过年过节连酒都不敢喝。 就这样每年皇城开支也接近一百万贯。 杜范说完后便坐下,然后把一张收入和开支表,在桌上传递,每个人可以看一会,最后要交到皇帝手上。 赵与芮这时道:“经过几年改制,朝廷在支出方面暂时控制的不错,削减了不必要的开支-——” 赵与芮说了好一会,大概的意思,明年收入会增加,支出可能也会增加,但肯定还是正的。 明年增加的支出大头,可能在军费上。 即明年,可能打仗。 众官员神色微动,相互观望。 当然,皇帝只说可能,也没说确定。 此时皇帝开始,说到明年最重要的改制。 改革粮税。 皇帝又要改制,大伙哭笑不得,有人可能觉得皇帝步子跨太大,每年都要改一下。 其实赵与芮知道蒙古人回去选大汗了,这两年战事不多,趁这机会,赶紧多改几个,等蒙古人回来伐金之后,大战四起,他肯定得优先对付蒙古人。 赵与芮说,今年粮税咱们收了四千多万石,听起来不少,但其中过程也很惨烈,有些地方失收欠收,朝廷官员还要照常征收,有些地方官员还有额外加的税。 两宋除了正常的农业税,还有沉重的徭役。 还有其他杂税,比如。 说到这里,赵与芮让内侍黄裳上前,每人发了张纸。 很多官员看的面红耳赤,有些正直的官员都羞愤加交。 两宋民间所有的农业类税种,都在里面,一项一项写的很清楚。 加耗(粮米怕运输损耗和被老鼠吃掉),在南宋有些地方,加耗甚至超过正税两三倍,百姓苦不堪言。 支移和脚钱(让运粮农户承担运输费用) 折变(征税时,把钱折物,把物折钱,折来折去,重复收税) 头子钱(相当于人头税,按家中几个人收几个税) 牛革筋角税(为造兵甲,强制百姓交牛皮,牛甲,牛筋,没有给就钱) 义仓税(就是造个粮仓,让农民捐米进仓,等天灾时拿出来用) 进际税(某些地方按田收绢,每田十亩,纳绢三尺四寸,后来减半) 印契税(卖牛羊交税,到南宋时就是按家里财产,无论有没有牛羊先预收了) 和买绢与折帛钱(原意是天灾时,官府借钱给百姓,百姓有钱了还绢帛,后来到南宋就演变成官府不借钱给百姓,百姓多了份要交绢帛钱) 身丁钱(也是一种人头税) 看过纸条里写的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税种之后,现场大部份官员都很震憾。 有很多人可能第一次发现,原来我大宋百姓这么苦?要交这么多税? 也许有人知道,但从来没有在意过。 收老百姓的税,关他们什么事? 但两宋的税还不止这些,商税和经总制钱这种大税还没在这里。 赵与芮这时道:“从明年开始,这些所有的税,全部废除。” “除了朝廷正式发布的夏秋两税,各县各府,各地官员,不得以任何借口,收取稀奇古怪的农业税和其他税。” 接着赵与芮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语气也严厉起来:“以前都是谁给地方官员收税的权利?” 此言一出,现场简直炸锅了。 虽然之前皇帝有吹风,让少年们在街上跑来跑去的大叫要免税,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更不会相信皇帝会免这些农业税。 要知道自古以来,农业税都封建皇朝统治的基础,免农业税这事,可能有皇帝适当减免过,但绝没有像赵与芮这样全国一下免减。 你赵宋皇朝还要不要了? 国家财政,还要不要收入了? 若是以前史弥远在的话,肯定第一个要站出来反对。 朝廷对底层百姓征收重税为什么? 因为统治阶级一定要让老百姓穷。 这是统治阶级最常用的套路,只有‘使民贫之’,让广大老百姓生活艰难,每天想着如何生存,就不会去想其他事了。 你让百姓吃饱了,他们没事干,就会胡思乱想。 不过好在史弥远现在不在,朝中赵与芮任用的大部份都是正直的良臣。 皇帝免税的事虽然震惊众人,但大伙都能肯定这至少是利民的大事。 “陛下圣明,真乃千古明君。”马屁精赵汝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起马屁来。 梁成大赶紧跟上。 户部尚书杜范脸色有点古怪,他心里有些清楚,这些税全免的话,明年估计最少损失一两千万贯,甚至更多,这些复杂而多变的税赋,正是以前支持大宋收入的重要力量。 但皇帝的本意是好的,真正的为民减赋,而且皇帝本事他也知道的,这边损失其他地方补。 皇帝正在考虑重收商业税,将来肯定要从商业税上补回来。 不过赵与芮是本来一件件来,先安顿好全国农民百姓是最重要的。 “这边的损失不说,明年夏秋两税要改,如果朕没算错,五年之内,税粮只会上升,不会下降。” 皇帝又放重磅炸弹,除了免掉这些乱七八糟的税外,明年夏秋两税也要改。 夏秋两税是两宋最重要的税赋,主要的钱物粮都是这两税来的。 前面说过,夏税可以是钱,绢,绸,牛皮,牛筋等各种物资,秋税是粮。 之前江南包括两浙等地是亩三斗左右。 江南等地产量高,平均三石产量,亩税也就是一成。 除了江南,其他地方是七升到一斗。 现在皇帝要下旨改变征税方式。 户人均三亩及以下,免征税。 即你家里有三口人,九亩田及以下,不用交税。 古代的口通常代表成年女子,这边不管成不成年,男人孩子都算,凡人均三亩及以下,都免税。 此时按福建均产1.8石/亩计,家中三口人,九亩田算16.2石产量。 原本秋税算亩一斗,只需交九斗,余下还有十五石,足够全家好好生活。 但两宋的夏税比较重,所以老百姓生活相当艰难。 两宋夏税通常收钱、绢、布等,名目也繁多,有丁盐钱、丁绢等各种人头税。 ‘一丁之税,人输绢七尺’,丁代表成年男子,就是家里有个成年男子,一年就要上税七尺绢。 宋朝绢价起浮不止,目前赵与芮宝庆年间大致在两贯左右。 一匹绢是42尺。 按这来算,夏税七尺绢,价值三百三十三文钱,因为三口之家,只有一个成年丁,所以夏税丁绢钱要交三百三十文钱。 如果家里有两个丁,即两个成年男子,就要交六百多文。 另外还有丁盐钱,大概一丁一百六十文,两个丁就是三百多文。 所以夏税七七八八算起来,再加上刚才赵与芮说过的乱七八糟税都算进去,老百姓的负担相当之重。 之前有人说古代家里普通百姓二十亩田也未必能活,不是粮食不够,是税太重,只能卖粮凑钱。 若遇到天灾,甚至要卖儿卖女来凑钱的地步。 现在夏秋税全免,田少的老百姓是相当受益,也非常振奋,民间到时肯定是一片叫好之声。 这极大的减轻了底层田少百姓的负担,真正做到了为民减赋。 两宋也有很多好皇帝,最有名的就是仁宗,号称爱民如子。 但真正做到为民减赋的,也只有现在的赵与芮。 赵与芮第一个政策说完,现场再次哗然,李宗勉和魏了翁两人站了起来。 接着李皇等人也陆续站起来。 其他人莫名其妙,但很快大伙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 李魏两人整了整衣服,带头走到皇帝身前。 扑通,重重跪下。 “臣替天下万民,叩谢陛下,陛下仁心爱民,真乃千古明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宗勉先说,接着其他所有人纷纷跪下,高声齐唱。 赵与芮都看到李宗勉和魏了翁两人眼睛都红了。 这两人也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被皇帝减赋的政策给深深打动。 两人其实很早就想向皇帝提议减赋,但朝廷每年开支都是负数,也不敢提。 这次皇帝主动提出来,绝对会成为两宋历史上最震憾改革之一。 他们这些臣工们有幸活在这个时代,并和皇帝共事,同样都会留芳千古。 至于朝廷以后的粮赋会不会够用,他们相信以皇帝手段,肯定没什么问题,皇帝没有把握,不会做这件事。 这两人是相当信任皇帝的能力。 “哈哈哈,你们两人,终于知道朕是千古明君了。”赵与芮洋洋得意,上前扶他们起来。 之前朝中只有梁成大,和赵汝述这两个大奸臣,天天在叫赵与芮是千古明君,其他大臣都叫不出口。 毕竟李魏他们还是要脸的,不像赵梁两人不要脸。 李魏等人听到,都是苦笑。 皇帝让他们继续坐好,又道,下面还要继续改。 后面是户人均三亩到十亩的,夏税减免,秋税亩五升。(另外,凡遇灾年欠收失收,亩产量在一石以下者,免税。) 各封建皇朝在征农业税时,向来是一刀切,不管天气灾难,设了个数额,到时就要征收。 如果因天灾失收欠收,通常就要逼的老百姓卖儿卖女卖家卖田来偿还,更容易激起民变。 赵与芮肯定不能这么干,所以设定了其他的条件,只要当地制置使司和朝廷两方面认定某地域遇灾年,欠收失收,且亩产在一石以下,就可以免税。 而且他还同样减免了夏税,这条税法对家中小有田产,几十亩,人口又比较多的也很友善,夏税免了,秋税又少,才征五升。 到时民间肯定又是一片歌舞颂德,皇帝万岁的声音。 李魏等人纷纷点头,皇帝对田少的百姓很照顾,这税估计已经是历史各王朝最低了。 而且,这两类百姓占据了南宋百姓的绝大多数,但占据的田地,却只是南宋的少数。 但这里免掉的税怎么办?以皇帝的德性,肯定要从其他地方补回来。 所以从下一级开始,就对有田者不友好了。 272.第272章 凡反对者,皆可杀 户人均十亩以上,到人均二十亩的,夏税,丁口输绢七尺,输盐五斤,其他税免。 丁通常是成年男子,口是成年女子,家中有成年男子和成年女子的,都要输绢输盐。 直接夏税就涨了,当然,按贯例,没绢没盐也可以输钱,输布,啥都行,只要价格等价就行。 现在朝廷的盐价比以前低多了,这输盐就原来减了一半不止。 然秋税亩二斗。 但这种家庭有三个人,就是有三十亩到六十亩田,这应该是在能承受的范围,秋税比江南的税还是轻。 这等于是农村中产了,在没有天灾的情况下,这点钱绝对可以承受。 以三个人三十亩田最低来算,哪怕一亩产一石,一年也三十石粮。 赵与芮让人计算过,这档的夏税加秋税两税加起来,折粮也不到一石,完全在承受范围。 而后面则是越来越可怕。 户人均二十亩以上,一百亩以下的。(这种家中起码一两百亩田。) 夏税丁口输绢一匹,输盐二十斤,输布一匹,牛皮牛角牛筋若干(可折钱) 秋税亩五斗。 现场官员们听到这里都是脸色微变。 因为这个群体基本是中底层官员,吏员,小地主,家中多半肯定也会有牛。 包括赵与芮给武官在职田后,全国大量的武官也是在这个群体内。 这可算是大宋最多的群体之一。 赵与芮在前面丈量田地中发现,全国这类群体接近三十万户。(以前大宋文武官员就近三四万,他们的亲朋好友,加几十万吏役,和各地小地主,商人、举人等,大部份人均都有二十亩田以上。) 所以这些人算被收了重税,但也完全在他们承受范围。 而且皇帝也是要求无论文官武官,一体交税。 现场官员也有部份可能在这范围内,毕竟大部份都是清官,家中田产也就在人均一百亩内。 他们的很多亲朋,同乡也会是在这个范围内。 这代表着他们都要交税。 众大臣也不说话,因为这税听起来很重,但都在他们承受的范围。 果然,皇帝这时说话了。 “诸爱卿可能认为,朝廷很多官员都在这范围内。” “但诸爱卿应该想想,看起来税很重,但你们一个月的月钱,足以交十年几十年,交到你们致仕为止。” “朝廷征税,当然是从各方面考虑,都会在大伙的承受范围内。” 李宗勉立刻表态:“陛下圣明,臣等都愿意交税。” 四周立刻一片附和之声。 但有人表情还是不好,大概是不想交税。 赵与芮看在眼里,心想,老子还没收工资税呢,早晚给你们弄上。 接着他又说了后面征收标准。 户人均一百亩以上,五百亩以下者。 夏税丁口输绢两匹,丝绸两匹,布十匹,盐二十斤,铁十斤,棉五十两,钱十贯,牛角等各二。(当然,所有物资都可以折成钱) 秋税亩七斗。 这里就等于是明抢了,其中钱十贯更是震惊众人。 但仔细算算真不多。 十贯钱现在也就是几石粮的价钱,有人均一百亩田,户均三百亩的,还差这几石粮的钱。 但这税已经重重超过以前几十甚至上百倍。 这批人算是大宋的中高产,甚至是富人阶级。 主要集中在大商人,大地主,中高层官员之中,宗室勋贵等群体。 这些人也不少,全国最少万户。 最后就是两宋的顶级富户了。 户人均五百亩以上者。 夏税丁口输绢十匹,丝绸四匹,棉一百两,总之输各种物,最后是输钱一百贯,马牛各五匹,羊二十头。 秋税亩一石。 这已经不是明抢了,比明抢还狠。 就是赵与芮逼着这些人卖田。 南宋七百多县,普通县里这种人每县也就几户,甚至一两户,全是各县最大的地主和商人,或朝中顶级官员。 像以前的史弥远、夏震就有上万亩田。 今天现场能达到这个标准的,只有两个人。 秦卓和梁成大。 当时秦卓听完没啥表情,但是梁成大表情要哭了。 他惊恐的看向赵汝述,因为据他了解,赵汝述的田以前也达到这个标准了,但赵汝述好像卖了一波,不知还余下多少。 但见赵汝述表情镇定,原来他家中也就留了一千多亩。 但赵汝述家好几口人,人均不到五百亩,所以赵汝述此时正在庆幸,还好老子卖的快。 梁成大和赵汝述天天拍皇帝马屁,没想到皇帝对他们下手最狠。 他算算留下的田和家中人口,还在人均五百以上,顿时有点小慌。 这个新税法出来后,明年肯定要震惊全国。 地主会炸锅的。 家中人均有粮田五百亩以上的,基本等于要被朝廷抢劫。 赵与芮知道历朝以来土地兼并是引发朝廷崩溃最大的问题之一。 而阻止土地兼并最好的办法,就是给田多的收重税。 田越多,税越重,逼着他们卖田分家,不敢屯田。 宝庆四年的新税法,绝对是赵与芮登基四年多来,最重磅的炸弹。 在他的新税法下,家中人均五百亩以下的影响不是很大,上了人均五百亩的直接要被重创。 新税法还归定,天下所有文武官员,和勋贵,照此法进行。 但这对新晋武官影响不大,赵与芮给武官的在职田,正一品才八十亩,这些税率,武官们交的起。 但是很多以前的文官,勋贵,积累大量粮田的官员们可受不了。 可受不了也没有用。 你们要么分家,要么卖田。 两宋夏秋税都是以田地多少为标准,也就是说,如果你把田卖到只留十亩,你家里有再多的钱,再多的商铺,再多的房子,也不会被征夏秋两税。 赵与芮就是逼他们把田卖掉,彻底解决土地兼并的祸害。 后面就要引诱他们把卖田的钱去买房子,买商铺,等大伙房子商铺多了,再开始收商业税,房产税。 这样至少在他当皇帝的任期内,要保证大宋的财政收入不会出现大问题。 “新税法你们暂时不要对外说,自己家中有粮田比较多的,赶紧处理掉。” “朕认为,大部份家庭有一千亩田,已经足够生活的很好,没有必要屯积更多的粮田。” 皇帝友情提醒,新税法出来后,田价肯定要下跌,当尽快处理。 这要是两年前他这么干,大伙会劝皇帝,认为不可能执行下去,但全国粮田丈量时,大伙已经看到皇帝雷霆手段,此时没有人会认为,这件事办不成。 李宗勉这时不由想到一个问。 “陛下,若干年后,如果天下的田都平均分配到全国各户手中,朝廷岂不是收不到税了?” 是啊,现场所有人官员都呆呆看着赵与芮。 现在土地大部份在官员地主手上。 但若干年后呢? 赵与芮这么搞,以后粮田可能逐步分配到全国百姓手上。 按南宋现在七亿亩田,八千万人口,每户平均的话,也就十亩不到,全是处于免税状态。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赵与芮不动声色,以后就没农业税了。 “我朝去年除掉农业税,其他收入就占一半以上。” 赵与芮肯定打算用商业税来代替农业税。 而且李宗勉说的事,想把所有农田平均到全国百姓手上,几十年都可能做不到。 毕竟一千亩以下还是可以承受的,大部份地主和官员,就算卖田,也都会选择留下一千亩。 这时,所有人突然把目光看向秦卓。 这家伙号称全国首富,家中田产早过万亩,跟着魏王赵与芮发达后,据说田产也越来越多,这两年收购了不少。 却在这时,秦卓气定神闲的上前一步:“臣启奏陛下,臣愿将家中田产三万八千亩,上交朝廷,充为官田,安抚百姓。” 此言一出,四周众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但换个方向想想,秦卓跟着皇帝这几年,升官发财,从一介商人做到朝廷重臣,他家的钱花也花不完,有没有这么多田,也真的不重要。 事后他们才知道,秦卓自己只留了一千亩,又给了儿子秦小胖一千亩,其余的田全上交给朝廷了。 这家伙真是拿的起放的下,几万亩田说交就交,还故意做了个表率。 可惜满朝文武和全国大地主们,没有其他人学着这么干。 即便是跟着赵与芮发达的济州刘家,四海商铺严家两大商也没这么干,他们都是把自己的田慢慢卖掉。 但秦卓的表态意义也很重要。 他是皇帝丈人,拥有大宋最多的粮田巨商之一。 他直接上交数万亩田,更是证明了大宋皇帝赵与芮的改革是无人能挡的。 宝庆四年决定明年的税改革相当重磅。 但赵与芮有信心能推行下去。 现在全国粮田已经重新清查,每家每户多少田清清楚楚,想逃也逃不了。 终历史各朝,大部份政权的改革都是皇室和门阀地主们的斗争,而且在清以前从来没有谁成功过。 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张居正的一条鞭法,都是以失败告终。 为什么啊? 因为皇帝不敢杀地主和士大夫。 但清朝雍正的一条鞭法成功了,为什么啊? 因为满清不管你是谁,都敢杀。 所以现在有人敢站出来反对,赵与芮二话不说,直接杀。 赵与芮敢肯定,凡是反对这种税法的,肯定是既得利益者,杀了一定不会错。 273.第273章 大汗是宋人是害死的 宝庆五年(1229年),大宋的新改革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而在北方的草原上,大蒙古帝国的忽里勒台会议已经准备开始。 自从去年完颜陈和尚以四百忠孝军大破蒙古数千骑后,蒙古贵族们意识到不能再起内讧。 他们必须要尽快确立新大汗,从而形成对大蒙古帝国的绝对统一,鼓舞士气。 宝庆五年二月,大斡耳朵。 大斡耳朵是成吉思汗于1206年所建的大蒙古国的都城,位于今蒙古国温都尔汗西南。 在成吉思汗死后,按蒙古人的习俗,由拖雷继承了大斡耳朵。 此时在大斡耳朵的一个蒙古营帐中,正值青壮的拖雷静静看着桌上的一副地图。 这是整个大蒙古帝国的势力能及所在,统治着从大半个欧亚大陆,仅看地图上蒙古势力所及的地方,就能让任何一个男人热血沸腾。 想想此时自己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决定这地图上任意一处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人的生死,年青的拖雷脸上,竟然露出疯狂而腥红的血色。 拖雷这人能力出众,就是杀心太重,最喜欢屠城,这大概也是历史上耶律楚材没有支持他的原因吧。 他看着地图,想到自己虽然已经父汗床前答应了父汗支持窝察台,但监国这两年的权力,实在让人沉迷,有什么办法,既能出尔反尔,又不引起族人的忌恨呢? 自从金国大败蒙军之后,拖雷被逼妥协,召开忽里勒台会议,从上个月开始,无数快马奔向蒙古统治的各地,他与窝察台已经决定,八月召开会议,竞选新的大汗。 现在很多西征和蒙古贵族还没有回来,拖雷已经在考虑如何上位。 他自己显然不能出尔反尔,最好要由别人来提出。 “报”外面突然有人大叫。 “进来。”拖雷依依不舍的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 进来的是拖雷座下大将奥屯世英。 “也客那颜。”奥屯世英进先跪拜。 “起来说话。”拖雷好声微笑道。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争夺大汗的关键时候,拖雷比往常更加的温和。 奥屯世英上前几步,左右看看,大帐里也没其他人,立刻小声道:“斡儿答到了,去了窝阔台的营帐。” “嘶”拖雷倒吸口冷气,脸色有点些难看。 斡儿答是他大哥术赤的长子,拔都的哥哥。 术赤死后,斡儿答自知才不如拔都,推拔都为承袭父地。 此时拔都还在外面领军,斡儿答先赶了回来,但第一时间并没有看见他这个四叔,而去见了窝阔台。 拖雷闻言当然不高兴,但想着拔都还没有回来,拔都和他关系不错,因为拖雷的妻子唆鲁禾帖尼非常聪明,早就和拔都妻子交好,有意拉拢拔都。 术赤的大部份地盘和兵力都在拔都手上,只要拔都支持自己,显然比斡儿答更有语话权。 拖雷沉默的继续看向地图,脑海中思索谁愿意替自己先开口。 奥屯世英看拖雷不说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寒光,大着胆子沉声道:“也客那颜坐拥大蒙古最强的精锐,现在又是在咱们的地盘上。” 说到这里,他伸手做了个抹头的动作:“不如让末将去?” 意外之意,由他带兵,把窝阔台直接做掉。 “混帐。”拖雷勃然大怒:“你这该死的奴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也客那颜息怒。”奥屯世英赶紧跪下。 但见拖雷转身从桌子上抓过一根马鞭,叭叭叭,对着奥屯世英背上就抽。 奥屯世英一言不发,跪地上也不敢动,任拖雷重重抽在他背上。 其中一鞭不小心抽到他脸上。 哧啦,他脸上顿时鲜血如注。 他依然不敢动,还是跪在原地。 拖雷一口气连抽了十几下,看到他脸上被抽破了,这才做罢。 他冷冷看着奥屯世英,心中杀意横生。 成吉思汗最忌父子兄弟相残,这该死的奥屯世英,居然敢挑拔我们兄弟残杀? 奥屯世英是金人,显然拖雷现在认为这人有意挑拔。 等拖雷停下后,奥屯世英抬头看了眼拖雷,继续道:“也客那颜得到大汗最重要的领地,最多的精锐,手握重兵,监国八方。” “末将也读过宋人的史书。” “末将听闻,臣强而主弱,必然要出坏事。” “也客那颜没有痛快的答应开会,将来若是让窝阔台上位,也必然要生事端。” 奥屯世英也拼了,直接说出事实。 你手握重兵,又没有在两年前答应开会。 现在被逼开会,一旦上位还好,如果不上位,臣强而主弱,你以为窝阔台能放过你? “你还敢说?”拖雷这次扔掉马鞭,铮,从腰间拔出腰刀。 雪亮的腰刀高高举起,奥屯世英也不害怕,仰头看向拖雷。 拖雷举起长刀,半响之后,一声长叹,又轻轻的放在桌上:“你起来吧。” 奥屯世英不惜用性命在劝谏他,拖雷知道奥屯世英说的话有道理。 但拖雷还是认为,自己有很大的把握能上位。 “你担心不无道理,我没有痛快的开会,已经得罪了三哥。” “但是我相信,蒙古的贵族们啊,是知道谁才是大蒙古最强的领袖。” 拖雷还是比较自信的。 因为自从西征花剌子模之后,成吉思汗和他兄弟们都陷入各种困境,只有他统领的军队百战百胜,攻无不克,所以在西征花剌子模之后,他立刻得到很多蒙古贵族的认可和支持。 果然,一个月左右,拔都回来了。 拔都第一时间拜见了四叔拖雷,向拖雷表示,他愿意支持拖雷。 拔都这人和拖雷一样,都是才能出众,领兵打仗,少有败绩。 强者向来只会尊重强者。 拔都对窝阔台相当不满。 因为他的大哥斡儿答当初相当知趣,斡儿答自知才能不如拔都,主动向成吉思汗提出,让弟弟拔都继承父亲术赤的地盘和大部份兵力。 拔都认为,窝阔台领兵打仗不如拖雷,应该学他哥哥,自动退位让贤。 拔都的投靠,让拖雷大为振奋。 可三月底,拖雷二哥察合台第四次过来劝说拖雷,意思是让他遵守在父亲临终前的承诺,支持窝阔台。 拖雷心里不高兴,但并没有当面反对,只是表示了沉默。 察合台已经是第四次来劝说,两兄弟的感情受到了重挫。 但他没办法,因为小从到大,窝阔台和察合台关系都最好,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四月,有西夏人李元吉被带到大斡耳朵,要求面见拖雷。 李元吉曾是西夏枢密使,当年李德旺答应送质子到蒙古,等蒙古退兵后又反悔,这家伙劝说李德旺守信诺。 在西夏被灭国屠城时,被察罕保下。 察罕也是党项人,带着大股西夏军跟随成吉思汗攻西夏,当时守甘州的是察罕父亲曲也怯律,察罕亲笔致书父亲,劝他归降,结果被西夏军杀死。 四月初二,拖雷在营帐中看到察罕,有些意外。 “李元吉求见我何事?” 察罕道:“他不肯说,只说要面见也客那颜才能说。” 拖雷正在烦大汗的事,本来不想见李元吉,但李元吉搞的神神秘秘,想了想后,便道:“召他进来。” 不一会,李元吉来到营帐中,先拜见了拖雷,然后看了眼察罕。 拖雷道,这里都我们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就说。 李元吉也不犹豫,立刻道:“也客那颜,大汗是被宋人害死的。” “?”大帐里一片安静,拖雷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 李元吉知道他们不信,又道:“此事,我亲耳听闻。” 接着他说到宋使孟璟来到中兴府,先劝说西夏举国抗敌,还让李德旺散布珠宝金银,激励士兵。 “砰”拖雷大怒,重重拍在桌子上,宋人如此阴险? 宋人这两年每年都派人过来示好,成吉思汗死后,还送了大量的礼品,原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接着李元吉又道,宋使还让西夏举国迁入四川,当时廷议,遭朝中大臣们一致反对,这才做罢。 后来他意外听到,宋使居然让李德旺假装投降,送王妃给成吉思汗,然后再寻机会剌杀,特别宋使提出,可以咬死成吉思汗。 李德旺没用宋使的计划,估计是舍不得妃子。 但后来的西夏国王李睍则用了,果然害死了成吉思汗。 “轰隆。”拖雷听到这里,勃然大怒,直接掀翻了桌案,他一步上前,狠狠提起李元吉的衣领:“你敢胡说八道,为何之前不说?” 李元吉颤抖害怕,颤声道,小人以前也不知道大汗是,是,这么死的啊。 他是最近刚刚遇到察罕,察罕和他喝酒,碎酒之后失言,李元吉这才知道成吉思汗被咬死的。 “末将有罪。”察罕赶紧跪下,吓的半死。 他自己喝多了,脱口而出,没想到闹出了大事。 “这件事,不止小人知道。”李元吉又道:“我前朝吏部尚书李仲谔、徽猷阁学士李弁当天都在场,都听到了李德旺说宋使劝他剌杀大汗之事。” 这两人都是中兴府屠城时被留活命的官员。 “宋人-——宋人——居然如此下作无耻?”拖雷怒不可遏,恨不能现在就发兵攻打宋国。 274.第274章 拖雷看起来很蠢 成吉思汗最疼他这个小儿子,拖雷对父亲的感情也很深,再想到自己在临兆府被宋军逼退,战不无胜的战绩就此终结,拖雷是羞怒加交。 他一把踢开李元吉,直接去找拔都等蒙古勋贵。 然后每见一个,都说是宋人使计,害死了父汗,大骂宋人无德,言外之意,要先灭宋国才好。 他这些话不说还好,原本各地贵族大部份都是支持拖雷的。 没想到他说出要先打宋朝的话。 连拔都也愣了下。 从成吉思汗的遗言来看,联宋灭金是最正确的选择,拔都原来觉得拖雷很强的,能和自己比一下,没想到战略眼光这么差? 再说仅凭西夏的话,就确定是宋人干的?会不会有故意诱导的意思? 这件事如果在蒙古灭西夏的时候说出来,说不定大部份蒙古人都会大怒之下,真的去打宋朝。 但现在事隔两年多,又在拖雷和窝阔台竞争汗位时说出来。 很多人以为,拖雷是为了拉人投票,故意造谣。 而这个谣言,却让拖雷看起来很蠢。 也就在拖雷到处提醒贵族们,是宋人害死了成吉思汗的同时。 窝阔台正和察合台也在商量汗位的事。 大蒙古各地的贵族正陆续来到大斡耳朵,距离选举越来越近,如果不能说服贵族们,窝阔台的处境相当危险。 这些天,察合台帮着到处游说,但效果不是很好,大伙都不认同窝阔台的能力。 “想到得到大伙的支持,还有一个人非常重要,最近这个人一直不出声,也不表态。”此时窝阔台开口道。 “谁?”察合台奇怪的问。 “长胡子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是成吉思汗心腹重臣,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会占卜和知天文。 当时的蒙古人很信这套。 蒙元时期,蒙古人中男女萨满(占卜者)比较多。 每当大规模迁移时,蒙古人必让这些占卜者来决定新的宿营地。 蒙古人还通过占卜,来决定做某件事有没有利,要不要做。 他们还习惯为刚生下来的男孩预言命运甚至职业。 有一次耶律楚材准确地测算了月蚀的时间,这让成吉思汗大为震惊,他说:“汝于天上事尚无不知,况人间事乎。” 于是从此之后,成吉思汗每次出征,必令耶律楚材预卜吉凶。 所以耶律楚材当时在迷信星象的蒙古人眼里,属于比较很厉害的人,也得到了蒙古贵族们的尊重。 但耶律楚材不是蒙古贵族,也没有投票权,而且没人知道他会支持谁。 这时察合台想了个办法。 四弟杀性甚重,每攻一城,都喜屠城,而长胡子(耶律楚材)却反感这样的事情。 于是窝阔台派人去耶律楚材身边吹风,特别是和耶律楚材的次子耶律铸。 耶律铸的母亲是苏轼四世孙威州刺史苏公弼之女,可谓名门之后,他本人也师从当时的诗人李微学习儒家经典和写诗。其自幼聪敏过人,十三四岁时就能写出水平很高的诗作,受到元好问等人的赞誉。 既然学儒家的,自然不喜欢这种动则屠杀的事。 他有个小妾是奇渥温氏,奇渥温氏是铁木哥斡赤斤的孙女。 铁木哥斡赤斤是成吉思汗的弟弟,窝阔台是奇渥温氏的叔叔。 有了这层关系,拖雷喜欢屠城的事迹,没多久就吹到耶律铸那边。 与此同时,拖雷到处说宋人杀了大汗,这让窝阔台又抓到了机会。 成吉思汗临死前,说了借道伐金,联宋灭金的计划,拖雷现在要全盘否定成吉思汗,还要先去攻打宋朝,这肯定是不行的。 窝阔台当然在意是谁杀了父法,但更在意自己的汗位。 如果他认同了拖雷的说法,赞成先打宋人,那汗位,只能归于拖雷。 所以他下意识认定拖雷在逼西夏人说谎。 宝庆五年(1229)年,拖雷和窝阔台双方都在大斡耳朵四处游说,争取支持。 一直到八月份初二为止,身处各地的宗亲贵族们从大蒙古的四面八方终于齐聚到大斡耳朵。 长子术赤的大部份儿孙们都是从钦察(今乌拉河至黑海北钦察人居地)赶来,察合台的子孙们从海押立(今巴尔喀什湖东卡帕尔城附近)赶来,窝阔台有部份子孙们从叶密云(新\疆额敏东南)而来。 另外他们的叔父辈中有铁木哥惕赤斤、别勒古台等。 大蒙古帝国这么多人聚会还是很多年的事,大伙从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不容易,拖雷很懂事,先让所有人放松三天,进行了三天三夜的游乐,喝着美酒,玩着美女,吃着烧烤。 三天之后,大会正式开始。 但双方经过这些天的试探,应该都没什么把握直接在投票上获胜。 于是便试图先说服对方。 宗王们还没有开口,贵族之一的阿勒赤驸马率先发难。 阿勒赤是弘吉剌部人,弘吉剌部世代与成吉思汗联姻,他姐姐就是孛儿帖皇后,他掌管三个精锐千户,都被成吉思汗划给了拖雷。 阿勒赤说蒙古有幼子守灶的传统,拖雷理应继承汗位,又说拖雷战不无胜,功勋卓越,无人能比。 接着连续说了拖雷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战绩。 1212年,蒙古军攻打金朝德兴府(今河北涿鹿)失利,眼看就要惨败,就在这时,拖雷与驸马赤驹率军前攻,奋勇杀敌,大获全胜。 阿勒赤说,当时拖雷才十九岁。 1213年拖雷为中军前锋,连破雄(今河北雄县)、莫(今河北任丘北)、河间(今河北河间)、清(今河北青县)、献(今河北献县)、沧(今河北沧州)、济南(今山东济南)、益都(今山东青州)等州府,接着北围金中都(今北京),迫使金宣宗献公主、纳币求和。 1220年蒙军二月攻取不花刺(今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三月克其都城撒(今阿富汗穆尔加布河)、撒马尔罕(今乌兹别克斯坦第二大城,撒马尔罕州首府),拖雷俱是前锋,每仗必克。 四月,拖雷逼近马鲁,遣先锋军400骑夜袭城外的突厥蛮兵,如狼扑羊一般,将七万突厥人完全击溃,创下了以四百骑破七万的神话。 阿勒赤正说的口沫横飞,众贵族宗王们也听的心驰神往。 不料人群中有人突然大声道:“但拖雷打破了马鲁城,从城中挑选四百名工匠,其余全部屠杀,使之前投降我们的乃沙不耳城(今伊\朗内沙布尔)再次反叛,他的行为天怒人怨,让我军劳师动众,千里奔波。” 众人齐齐抬头,正是老二察合台。 刷,拖雷满脸通红,若是别人这么说,他可以骂回去,现在是二哥察合台,他是无法反驳。 当时马鲁城已经破,确实可以不用屠城。 关键是,拖雷之后又挥军乃沙不耳城,再次打破了反叛的乃沙不耳城,然后又屠了。 这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事。 因为他屠了马鲁,才逼反了已经投降的乃沙不耳城。 察合台虽然开了口,但人群中也有人不依不饶,帮着拖雷说这是正常的,你们在座的,谁没屠过? 现场突然喧闹起来,大伙到处争论。 当天议事没有结果,支持拖雷的人略占下风,双方不欢而散。 可回去后的拖雷心情不是很好,因为原本他以为支持自己的人会更多,没想到今天反而占了下风,素不知,因为他要先打宋人,又让西夏人“造谣”,让原本很多支持他的人开始犹豫不决。 但此时双方差距不大,还能争取。 这次大会和历史上一样,开了四十多天,天天吵架,双方难分上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拖雷看到自己略处下风后,更不敢轻易投票。 九月中旬,察合台提议,咱们吵来吵去也不是办法,让长胡子耶律楚材算一卦先,此举得到绝大部份贵族宗王们的支持。 毕竟大伙都信天命。 察合台用两个蒙古包,让拖雷和窝阔台分别在其中,但包括耶律楚材在内的现场各贵族宗王,都不知道那边是拖雷,那边是窝阔台,保证了耶律楚材的公共证。 拖雷和窝阔台分别被四人用黑布包裹围在四周,防止外人看到,然后分别进了东西两个方向的蒙古包,现场谁也看不出来,拖雷和窝阔台在哪边,送他们的八人立刻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站在蒙古包侧,不能说话,也不能有表情。 接着察合台让人把耶律楚材叫到场中,然后告诉耶律楚材,这两个蒙古包中有拖雷和窝阔台,他们其中之一,将统领大蒙古帝国征战天下,长胡子你帮算算,哪个吉哪个凶。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到耶律楚材身上。 耶律楚材一脸懵逼站在场中。 耶律楚材会屁的算卦,他就是略懂点天文,所以算到了月蚀。 加上他平时喜欢和蒙古的萨满们在一起,经常交流学习,大伙下意识以为他也是个大萨满。 但现在刀架脖子上,耶律楚材也不能说自己不会啊。 他硬着头皮想了想,便拿出自己平时和萨满们学习的占卜器具。 察合台随手指了一个西边的蒙古包,让他先算这个。 此时正是晚上,耶律楚材对着月光,双眼微闭,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又起身,围着身前的篝火一边走一边念着咒语,四周的蒙古贵族们纷纷息气宁神,紧张的看着他。 大蒙古帝国的命运,玩笑似的压在一个契丹族人手中。 耶律楚材其实内心慌的一匹,他一边绕圈,一边抬头观看,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儿子耶律铸。 耶律铸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赶紧缩进人群中。 耶律楚材顿时就知道察合台先点的蒙古包里是谁了。 275.第275章 汗位之争 “叭”耶律楚材将手中的龟壳和帝钱扔到地上。 他瞪着眼看着地上,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四周蒙古贵族们一涌而上,纷纷问道,此卦如何? 耶律楚材表情惊恐,片刻之后才道:“师或舆尸,凶。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特娘的,到底什么意思,说人话。”铁木哥斡赤斤大怒道。 耶律楚材长叹道:“这个卦像的意思是,如果用这个人来指挥军队,根本不会成功,过了今天,就没有吉日了。” 人群哗然,大伙纷纷看向蒙古包,都在想里面的是谁。 因为谁也没想到,昨晚察合台已经提前和耶律铸说好,到时会把拖雷放在西边的蒙古包,把窝阔台放在东边的蒙古包。 有人还想让耶律楚材再算另一个蒙古包,但耶律楚材道,占卜每天只能一卦,通常阴阳对立,四相天成,这卦是凶,另一边不用算,肯定是吉。 铁木哥斡赤斤大急:“里面是谁,拉出来。” 四周有拔都等人迫不及待,一把掀起帘子,等把里面的人拉出来,现场一片惊讶。 只见拖雷脸色通红站在人群中,又羞又怒又不敢相信。 拖雷愿意听从算卦也是没办法,因为这一个多月吵下来,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少。 原历史支持他的人多也没有用,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现在他更是没想到,连耶律楚材都算到他不行。 这让他无法相信。 可事实又摆在眼前,刚刚几乎所有贵族都同意按占卜来决定。 “拖雷,你还有什么话说?”二哥察合台大喜,对着他叫:“你还记得你当天在父汗临终前说过的话吗?我们蒙古的勇士,说出话应该像老虎下山,勇不可挡,哪还有回到山里的做法?” 拖雷脸涨的更红,他环顾四周,一时间,不知是不是出于对占卜的忌惮,四周无人帮他说话。 连原本最支持他的拔都也没出声。 他看来看去,四周好像无人响应,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在人群中很不显眼的奥屯世英。 只见奥屯世英一手按在刀柄上,双眼凶狠的看着他。 那表情似乎在告诉拖雷,只要也客那颜你下令,奴才立刻为你斩尽这些奸妄的小人。 奥屯世英早就准备了兵马,只要拖雷一声令下,就能把今天在场反对的人,全部斩杀。 他认为,只有这样,拖雷才能彻底控制蒙古帝国。 拖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感激他的忠勇。 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大蒙古帝国立刻就会四分五裂,崩溃分离。 “哎。”拖雷最后长叹,对着二哥察合台道:“二哥,我拖雷,愿遵从父汗的遗愿,愿接受大伙的意见,按我大蒙古的规矩,选出真正的大汗。” 此言一出,奥屯世英表情绝望的缓缓松开手中的刀,刹那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主人,也客那颜将来的下场,一定会非常之惨。 “好。”此时察合台大喜,四周同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有人立刻把另一个蒙古包的窝阔台拉了出来,表示现在正式开始选举,以投票数来决定大汗。 不出所料。 这次投票以窝阔台领先五票的微弱优势取胜,现场顿时变成欢乐的海洋。 在成吉思汗死了两年后,这个控制亿兆百姓,幅员万万里,可以称之为当世第一超级帝国的新统治者出炉了。 但窝阔台记着耶律铸的提醒,自古以来,代表着君权神授的无上称号,都要经历着三辞三拒。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美酒杯,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我,窝阔台,何德何能,何以拥有亿兆之地的巨大帝国,我心惶恐,生怕自己会做错什么。” 他摇摇头,看向拖雷:“还是请大伙另选贤明?” 拖雷并没有说什么,他明白窝阔台的意思,想让他劝进。 察合台身为二哥,却二话不说,扑通,直接跪在窝阔台身前,现场一片惊呼声。 察合台大声道:“根据先帝的命令,你应当在神的佑助下致力于治国,使尚未归顺的首领们准备以生命为你效劳,并使所有的突厥人和大食人遵从你的命令。” 他不叫父汗叫先帝,实际上就是带头以臣子的身份,拜见弟弟窝阔治。 窝阔台赶紧二拒:“虽然先皇有命我继位的遗嘱,但我上有长兄和叔父,特别是我的弟弟拖雷,比我更适合继承汗位。因为按照我们蒙古人的规矩和习俗,幼子乃是家中之长,有权替父亲掌管营地和家室,而拖雷正是幼子。他时刻守护在父亲左右,熟知规矩和札撒(蒙语,即法令),我怎能越过他擅自登上大汗的宝座呢?” 他自己也说先皇,明显也要把自己当皇帝。 此时四周的宗王和贵族们几乎异口同声说道:“先帝在所有的儿子和兄弟们之中把这件事托付给了您,授予您主宰一切的权力,我们怎能擅自更改他的不可动摇的决定和坚定不移的命令呢?还请大汗即登帝位。”(以上几句都是原话翻译,所以听起来怪怪的。) 窝阔台三拒,跺脚道:“这是让我陷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地步啊。”说罢,又看了眼拖雷。 此时拖雷知道,自己不出场是不行了。 窝阔台已经在说他不仁不孝了。 拖雷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蒙古贵族和宗王的面前,他往前几步,扑通,终于跪在窝阔台的面前。 窝阔台看到拖雷跪下的那一刻,整个人的灵魂都好像得到了升华,他的嘴角边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拖雷只手举天,大声道:“我拖雷,对着月光和火焰发誓,我愿意辅佐窝阔台,在他沉睡的时候唤醒他,我愿意为窝阔台而战,提醒他关注自己的责任,我愿意尊迪他为我们的大汗,万岁-——” “万岁--”四周无数人疯狂大喊。 现场的宗王和贵族们非常高兴,因为大蒙古帝国将出现新的统治者,团结他们所有部族继续进行征讨四海的重任。 大家从头上摘下帽子,把腰带搭到肩上,察合台拉着窝阔台的右手,拖雷拉着他的左手,叔父铁木哥斡赤斤抱着他的腰,把窝阔台扶上了汗的大位。 拖雷举起杯子,所有人全体九次跪拜,祝贺他登上大位,并尊称他为合汗。 窝阔台又命令呈上早就准备好的财物,慷慨地不分亲疏分赐给每个人。当结束了宴会和赠赐之后,他又下令为成吉思汗的英灵散发食物三天。与此同时,他又从大臣们的氏族和家庭中挑选出四十名美女,穿上用黄金和宝石装饰起来的贵重衣服,连同一些骏马,作为牺牲来祭祀成吉思汗的灵魂,她们将被一起永远埋入成吉思汗的陵墓之中。 这是用人命来祭祀,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好像习以为常。 窝阔台即位后,严格执行成吉思汗留下的遗命,对外准备全力灭金,对内重用对他帮助巨大的耶律楚材。 时拖雷再三提醒他,宋人正在崛起,且阴谋诡计无数,当小心宋人,甚至可以逼金攻宋。 窝阔台当然拒不答应,并按照成吉思汗的遗命,准备伐金事宜。 在军事上,窝阔台准备伐金,同时派出使者前往宋国,商谈联盟借道事宜;在内政上,窝阔台以耶律楚材主持黄河以北汉民的赋调。 当时近臣别迭等认为:“得了汉人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全部驱杀,使中原草木茂盛,成为牧地,也好放牧牛羊。”这个别迭相当狠毒啊,打算把黄河以北的汉人全杀光,让中原成为只有草木的牧地。 你还别说,如果拖雷即位,别迭这提议,以拖雷的性格,搞不好还真能同意。 但耶律楚材劝告窝阔台说:“在这样广大富饶的地方,什么东西求不到?怎么能说没有用呢?”他建议在中原地区维持原来的农业手工业生产,征收地税、商税以及酒醋盐铁等税。窝阔台同意他试行。 宝庆六年(1230)年耶律楚材奏立10路课税所,正副使都委派儒生担任。他并奏准军、民、财分职,长吏专理民事,万户府总军政,课税所掌钱谷,各不相统摄。 这些都遭到蒙古权贵和汉人王侯的强烈反对,但课税所还是坚持了赋税的征收,到第二年秋天,窝阔台到西京(今大同),耶律楚材已将征收到的银、币和米谷簿籍陈放在大汗面前,一共是银钱折银50万两,绢八万匹,粟40万石。 窝阔台大喜,赞叹道:“你的本事真大,不知道南国是否还有你这样的人材!”当天将中书省印授给楚材,让他负责黄河以北的政事。 为便利使臣的往来和物资调运,窝阔台实行了“站赤”制度,也就是驿传制度。 成吉思汗时代,一切赋役都是任意索取、征调。 窝阔台确定了固定的牧区赋税制度。窝阔台还在汉人地宅中设置了万户、千户。加上由耶律楚材主持黄河以北汉民的赋调,这就使得蒙古在灭金战事中有了黄河以北地区的兵力和财力的支持。 他同时把西夏和西辽的部份赐给自己的儿子阔端,令其征服吐蕃,还可为拖雷西路军准备粮草后勤事宜。 就在大蒙古帝国的统治机构开始步入正轨,从游牧军事集团逐渐向集权中\央帝国转变的同时,在黄河以南,大宋帝国也正在缓缓崛起,赵与芮借着蒙古人选大汗,无暇南进的机会,正在进行大宋历史上少有的远征。 276.第276章 宋军要先下手为强 时间回到宝庆三年十二月,蜀口沔州。 沔州在崔与之来后,已经成为南宋在四川的大本营和前钱。 崔与之第一任期时,在沔州建大型粮仓有六座,积粮三十万石。 到赵与芮掌权后,第二次来四川,经过这几年经营,沔州粮仓又加了几个,积粮五十万石。 此时崔与之已经近七十高龄,他在四川的这三年多,为皇帝加固了三关五州,打造兵甲火炮,并于今年十一月全面完成了四川粮田的丈量。 基本完成了皇帝交代的所有任务。 崔与之多次提出致仕,直到上个月才被批准。 赵与芮接着调整了四川的官员,以孟珙为四川制置使兼四川都司都指挥使,军政大权集于一身,全权处理四川防务。 制置使以前就是南宋的军政一把手,当赵与芮上台后,各省各路都是制置使和都司分开的。 这次第一次设立同省的军政一把手,孟珙相当振奋,感受到皇帝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崔与之暂时没有回广州,居住在成都,他儿子崔叔似从临安县令调为成都知府,兼制置使副使。 西夏人高良耀为成都府通判兼四川群牧所群牧使,专门负责为牧养西夏过来的牛羊马。 西夏亡国之前,李德旺幼子随孟璟来到四川,亡国之后,陆续有党项人逃过蒙古追杀,逃往蜀地和凤翔。 赵与芮问高良耀,西夏皇子要送往临安还是留在成都。 高良耀最后决定留在成都,他将皇子改名高英,收为养子,暂时也不提复国之事。 十二月初四,高良耀也来到沔州。 当年带着牛羊进川时,他也是经过的沔州,如今两年多没来,这里简直就像了变了模样。 看到沔州城时,高良耀大为震惊。 原沔州城城高七八米左右,现在两年多没年,城高最少十二米,四周的护城河又宽了好多,直接与城外的沮水河和大安水两条河流相连。 但沔州城没有炮,高良耀知道宋人现在把先造出来的炮,都安置在凤翔城和三关五州一线,基本是把蜀口经营的像铜墙铁壁一样。 他不由回头看看沙德尔。 沙德尔现在是西夏骑兵统制,眼下正带着四千骑整整齐齐站在他身后。 西夏亡国后,从西夏各地陆续跑进川有一万多户,高良耀和沙德尔从中抽选了三千青壮,与沙德尔原来的人马,成立了最后一支西夏国骑兵,宋人为他们两千骑配了重甲(札甲),两千骑配的轻甲(皮甲)。 此时这属于西夏国最后尊严的骑兵,正一人双马在沔州城外等着什么。 不一会,城中有几十骑快冲出来。 领头的正是他的老熟人,当年并肩抗蒙的孟瑛。 “高通判。” “孟统制。” 两人快马相应,然后不约而同跳下马,重重搂到一起。 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友谊是无论如何都永远记在心中的。 “朝廷要对甘凉用兵?”高良耀以为宋人要帮他们收复西夏。 孟瑛摇头道:“蒙古人在中兴府等地驻以重兵,咱们暂时还不能去攻坚城。” 高良耀长叹,却也知道宋人现在的实力去攻坚城也不合理。 孟瑛拍拍他肩膀安慰他:“高通判不要急,早晚咱们帮你们打回去,西夏和宋现在是一家人,陛下说了,你我两国有如兄弟啊。” 高良耀苦笑,知道宋人在拉笼他们,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现在寄人篱下,态度要端正,他连忙道:“哪还有国,我现在也是大宋官员,孟统制的同僚。” 孟瑛也轻轻叹了口气,表示了安慰,接着他把高良耀和沙德尔两人叫到边上。 又从怀里拿出一幅地图。 两人凝目看去,居然是吐蕃地图,看地图的模样,好像还是新画没多久。 “这几年陛下一直让咱们和吐蕃各部族交易,同时弥补了吐蕃的地图--” 孟瑛才说几句,高良耀就恍然大悟:“朝廷要对吐蕃用兵?” 孟瑛点头:“铁木真死了,窝阔台等人回漠北开会,拖雷监国,陛下估计,一两年内,蒙古新大汗不会出现,这正是我们发展和壮大的机会。” “这里是朵思麻地区,铁木真灭西夏时,就顺路攻取了朵思麻地区的西宁﹑积石(今青海循化)等州,并召降当地的藏族贵族赵阿哥昌。” “赵阿哥昌暂时没有理会,但蒙军距离他的叠州(现甘肃迭部)很近。” 历史上等窝阔台灭金之后,皇子阔端再来招降,赵阿哥昌果断投了,然后帮忙招抚附近吐蕃各部,没多久,蒙古便在这里设立了万户。 这边应该是吐蕃十三个万户中第一个投靠蒙古的。 孟瑛继续道:“从长远来看,赵阿哥昌现在不降,如果我们不去打他,早晚他还会降蒙古。” 高良耀和沙德尔果断点头。 现在是蒙古人招降,没带兵去打,一旦去教训了赵阿哥昌,赵阿哥昌为了保他贵族的身份和地盘,肯定会降。 “陛下的意思,如果咱们不去联络吐蕃,将来吐蕃都会投向蒙古。” “到时,吐蕃的兵力和战马,将成为蒙古人的仆从军。” 高良耀和沙德尔深有体会,重重点头。 蒙古人灭西夏一役时,军中还有大量西夏仆从军,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当先下手为强。”沙德尔咬牙道:“赵阿哥昌若不降,尽灭之。” 这家伙现在已经红眼了,当初他带一千余骑保护高良耀和数万牛马羊离开西夏,除了跟随的部份家人逃出来了,中兴府的亲属家人,全被蒙古人所杀,他与蒙古人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而且蒙古人动不动屠他们西夏各地,现在沙德尔眼里也只有屠灭两个字。 孟瑛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心想陛下真是尽在掌握。 然后故意皱眉:“陛下还是想招揽他们的,如果能招揽,当然最好。” 沙德尔激动道:“这些牧民皆是贱民,你对他们越仁慈,他们越不会听话。” “只有学蒙古,狠狠的屠杀他们一批,余下的才会老实。” 孟瑛无奈的叹了口气,既没表态认同,也没反对。 高良耀感觉自家兵马要被宋人当枪使了,但也没办法,这两年西夏军跟着宋军一起训练,又配上宋军札甲,已经相当精锐。 “就咱们这点人马?”这时高良耀问。 “当然不是,再等会,应该要来了。” 孟瑛道,此战宋军出动两万骑兵,一万步营。 骑兵中西夏四千,宋军一万六,其中有四千是轻骑,穿皮甲。 另外一万六千骑中,已经全部配上厚重的札甲,几乎是云集了赵与芮登基这几年,整个四川地区打造的所有札甲。 骑兵每人双马,共带四万多匹战马。 高良耀听的大惊失色,现在宋人狂了啊,学着蒙古人一人双马出征了。 而高良耀这次被叫过来,正是要他带着约一千名群牧所的人,负责沿路的补给和牧守。 当天他们就驻军在城外,宋军好酒好吃的供应着。 之后几天,陆续有兵马从凤翔和兴元府(汉中)过来。 高良耀发现两边过来的兵马不同,但都是非常精锐。 凤翔过来有步骑,兴元府过来有车营和骑兵。 其中骑兵一人双马,一马骑人,一马带着甲,还有蒙古人一样的单人睡袋,基本就是打算走到那,睡到那。 等兴元府骑兵着甲后,他才看到,这些骑兵还个个都有面具。 这时他才知道,这是宋人皇帝在一个叫济州岛练的骑兵,已经练了足足有三年。 领军统制为李平夏,非常高大威猛,就是这名字让他不爽。 十二月初八,李平夏到,初九,孟珙到。 双方见面,相谈甚欢。 此次统兵大将为孟珙,李平夏为先锋主将,孟瑛沙德尔为左右副将。 十一,来自兴元府的车营(炮营)陆续到了沔州。 高良耀这时看到了宋军的火炮真容。 此次四川出了两个炮营,五十门炮,大部份是以前的中型炮,三百斤不到,只有两门千斤重炮,因为要考虑到路途遥远,可能不好走,炮营全军一千多人,配了一千匹马骡,一百辆大车。 原本孟珙打算给步兵也每人配马,因为这边马还是勉强够的,四川本地也产马,只是不适合当战马,但可以给步兵骑用。 后来想到吐蕃有很多战马,便放弃。 十二日,凤翔抽调的一军三千步营到了沔州,这边原本有一个军三千多步营在等着,两部加上炮营共七千出头。 高良耀看到宋军步营又被震惊到了,宋军人人带甲,前面的长枪兵和步弓手几乎个个都是沉重的札甲,后阵神臂弓披的是皮甲,中前排大部份人都戴着面具。 高良耀自己也有一副宋军新式步人甲,甲重四十斤,主要是提升了脸面,头部,肩膀、前胸几处要害的防御,专门就是防远程箭射的。 他知道现在如果和宋军对射,没有哪支军队能射的过宋军。 宋军上半身包裹的和棕子似的,防御力相当惊人。 但这套甲也有个缺点,上半身重,下半身轻。 如果太瘦的军士披戴,走路也会感觉头重脚轻。 总体来说,这套札甲就是站原地防守用的,宋军专门用来保护自己,来和敌军对射。 277.第277章 蒙军有的我们都有,我们有的蒙 而宋军骑兵的札甲又与步兵不同。 骑兵札甲重五十斤,防护力也不错,据说很多人里面还会穿皮甲或半副锁子甲,都是在学蒙古人。 高良耀看这两部宋军九千多人,带了六百辆马车,约三千匹马骡。 马车都比较大,还有朝廷新造的大马车。 新马车最大负重为一千斤,需四匹马骡,宋军步骑带了一百五十辆。 这六百辆马车带了很多干粮,包括宋人自己的干饼,学自蒙古人的奶酪、牛肉干,宋人自己做的猪肉干,少量水果干、还有大量的帐篷、少量工具等等。 据孟瑛说,宋军共三万人马,只有步营带了一百车米粮,约三百多石。 正常情况下,这点粮食给一万步营吃,也就三四天功夫。 这时高良耀就看出来了,宋军完全在学蒙古人,以战养战,主食以肉干,奶制品,少量粮食作为粥汤类补允。 此时孟瑛告诉高良耀,蒙军有的东西,他们几乎都有,但他们有的东西,蒙军未必有。 宋军步营和骑兵每人都背着行军睡袋,同时马车和马骡上还带着防寒保暖物资和帐篷,防止雨季,保护马车和用具。 随军另有五十名工匠,专门修补大车、兵器和火炮。 随军另有五十名郎中,更是让高良耀震惊无比。 这时代的战争,没有谁会在三万人的军中,带五十名郎中。 宋人是第一个这么干的。 但宋朝地方医生可不多,就这五十名郎中,几乎云集了蜀口一线好几个州县的才够。 高良耀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宋军运输的马骡,除了有驴骡外,马大部份都是母马。 这同样学自蒙古人。 母马在行军中可以和公马温存,能生小马,还可以产生马奶,用来制作奶酪。 攻打吐蕃可算是远征,但宋军一切都在学习蒙古人。 这让高良耀相信,如果等宋人足够强大,远征草原甚至漠北的事,绝对是可能的。 十三日最后一批步兵三千人到了,这批步兵个子不是很高但看起来相当凶悍,后来高良耀才知道是川军中的播州土司杨氏出的兵。 播州杨氏在南宋中后期跟着余玠与蒙军到处血战,立下无数功劳,在余玠死后,襄阳又被破,元朝专门招降,让其继续统治播州,这才投降。 其后一直到明朝万历被灭前,俱是当地大佬。 十四日,孟珙在沔州集合了三万宋夏联军,骑兵两万,步车一万,群牧所、工匠、郎中等各类人员一千多。 全军有近五万马骡,七百多辆大车,声势浩大,其中战马数量,甚至比当年开禧北伐的全国宋军加起来都多。 当天清晨,孟珙召集全军指挥以上说话。 宋军目标是叠州赵阿哥昌,以偷袭为主,若偷袭不成,强攻时,第一支进城的兵马(以指挥级五百人为单位),拿全城财富十分之一。 孟珙话音刚落,现场西夏人疯狂大叫,表情振奋。 孟珙又道,工匠不杀、郎中不杀,马牛羊骆驼统一分配。 他没说其他杀不杀,西夏人显然更加的兴奋。 简单几句话说完,先锋李平夏带着六千骑兵率先出发。 他的骑兵一人双马,一匹马载人和睡袋,箭刀、水袋等物,另一匹马载札甲和干粮及防寒保暖用物。 浩浩荡荡往西和州而去。 李平夏走后,沙德尔带四千西夏骑兵紧跟其后。 接着是六千宋军骑兵。 然后是一万步营和炮营。 高良耀带一千群牧所的人,两千匹母马,随同跟行,经常和拉炮的马轮换。 在他们后面又是孟瑛带领最后的骑兵。 当天中午都是吃的干粮就水。 天黑后高良耀发现他们来到一道大路中间,两侧有很多当地百姓,正在烧水做饭,为他们提供热食。 第二全军出发,在中午时到达成州。 成州己在当地组织了两千民夫,推着好多粮食肉食在等他们。 全军饱食一顿,继续出发。 民夫们跟了三天,带着的粮食全部吃完,民夫们回头,将部份成州带来运输的马骡给了宋军,宋军运输能力又增强不少。 他们全军继续往前。 十九号到西和州。 西和州也早准备了民夫和粮食马骡,跟着他们一路再往前。 高良耀看的赞不绝口,宋军整个行军组织有力,沿途都有水源和粮食保障。 西和州的民夫跟了数天,最后带着自己回家的粮回西和州,又留给宋军一千多马骡。 从西和州开始,再往西就算南宋半个羁縻地区,会有汉人和当地族人混居。 宋军先从北进岷县到原西夏兆州地区,再折向南,往叠州。 没办法,直接往西要翻山,人马都很难过,更别说马车和炮完全走不了。 二十五号,宋军进入原西夏境内。 此时孟瑛和沙德尔带一营五百骑兵,一车营五百人走在前面。 其他兵马远远跟在后面。 因为他们这次来的目的,表面上是用白糖和盐,换赵阿哥昌部的牛马羊。 —— 就在宋军进入西夏,从西夏再折向叠州时。 叠州城里的当地贵族赵阿哥昌正兴奋的搂着小娘,喝着马奶酒。 叠州城位置比较重要,扼守在原西夏和吐蕃边界线,历史上蒙古二次进吐蕃打大理,这里都是必走的地方。 他的北面是黄河,所以蒙古人之前来招降时,赵阿哥昌没理睬,因为蒙军要绕过黄河过来也不容易。 而这次宋军从宋境绕到西夏境,不需要过黄河,一路畅通无阻的正靠近他们。 不过因为蒙古人的招降,让赵阿哥昌感觉到形势也不好,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不时的会派出哨骑往四周查探,以防万一。 二十八日,有哨骑回来报告,发现宋人大股人马,押着上百马车,都是白糖、绢帛、和精盐等,后面还有更多的马车正赶过来,距离叠州五六十里,宋人让赵阿哥昌准备好牛马羊,和最好的马奶酒,奶酪,来招待他们。 赵阿哥昌闻言大喜,赶紧吩咐下去,准备和宋人交易的马牛羊,不过按惯例,马都是不合格的战马或母马,决不能用优质的战马和宋人交易。 赵阿哥昌又问,宋人这次来了多少马车? 哨骑说,前面一百多辆,后面还有几百辆,据说有上千辆,运输的马骡则更多。 赵阿哥昌兴奋无比,感觉自己这次要血赚了。 自从数年前孟珙进川,便按皇帝要求开始组织商队,试着与吐蕃各部交易。 但吐蕃和宋境有些尴尬,吐蕃和以前唐朝来往时有七八条线,但现在和南宋可来往的线可不多,而且不好走。 第一条线,云南现在是大理,吐蕃走不了,第二条线从玛多渡黄河,到现在的临兆,这要经过西夏(现在已经为蒙古占据)。 第三条线要经过河西走廊,经玉门,还是要走西夏,而且现在太远。 就这几个能走大军的路线,现在要么需要绕道,要么绕其他国家,都不好走。 其他地方距离近的,需要翻山跃岭,大军很难走。 大军能行的,马车也不好走。 所以最后赵阿哥昌部反而是整个吐蕃与宋军最近,且马车比较好走的部族。 他们和宋境之间既不需要绕黄河,又不需要翻山,只需要绕过西夏境内即可。 宋人开始主要和他们交易白糖和绢帛,其中白糖据说都是从更远的地方运来,相当不容易。 但白糖进吐蕃后,一下子就在吐蕃贵族中打开市场,可以说是供不应求。 宋人的雪花白糖,在赵阿哥昌这里,卖五百文一斤,而赵阿哥昌拿到白糖后,转手卖到更吐蕃西南的部族手中,则至少能卖到八百文一斤。 当然,宋人几乎不要钱,吐蕃人也没这么多钱,双方交易都是用牛马羊。 赵阿哥昌一匹马换一百斤雪白糖,折算一匹马价格为五十贯。 这时好点的西马(战马)最低五十贯起,优质能达一百贯,但差的西马,不能当战马的价值在八贯到二十贯间,赵阿哥昌其实是用低质的马,抵高价的战马,蒙骗宋人。 但宋人好像不在意,很愿意换他们的马,因为低质的马,也可以用来当运输马用。 赵阿哥昌的牛(不是牦牛)换雪白糖两百斤,折算价格达到一百贵。 其实古代大部份时期,马价都比牛价贵,但马价起伏波动比较大,南宋时差的五贯到十贯一匹,好的五十贯往上。 而牛价相对比较稳定,北宋牛价从两贯涨到十贯,到南宋时牛价更是大幅上涨,有些地方达到一百贯。 而西北地区因数养牛羊比较多,牛价其实没这么贵,但赵阿哥昌故意抬高价钱,硬是卖的比马还贵,而宋人,同样没有意见。 至于羊价这边就更便宜了,他们吐蕃各部族自己交易,或和附近汉人百姓交易,通常五百文到一贯之间,大部份都在五百文浮动。 赵阿哥昌卖给宋军的羊价,为折算红糖二十斤。 赵阿哥昌卖价都是比较高,但宋人都接受。 而赵阿哥昌是当地的大地主,元朝初期的十三个万户之一,部族中奴隶超过一万户,牛羊无数。 每次他要求和宋人交易大量的白糖等货,宋人都表示运输不易。 以前宋人每次来,最多两三千斤雪白糖,加五千斤左右红糖和五千斤冰糖。 这让赵阿哥昌也不过瘾,他转转手,就能在吐蕃其他部族中赚来更多的牛羊马。 他还试图用牦牛和骆驼来交易,但宋人不要,只要普通牛。 孟瑛和他交易了近三年,因为距离远,每年大概只有两到三次。 双方是越来越熟。 而从今年开始,宋人又出来一种精盐,质量比原西夏人的青盐还好,只卖三十五文一斤。 原本吐蕃各部,要么用自己的便宜的井盐,要么用西夏的青盐。 宋人的精盐出来后,立刻占据了青盐的市场,赵阿哥昌感觉自己赚的更多了。 这几年因为道路的原因,孟瑛主要和他交易,他相当于是吐蕃的总代理商,赚的是盆满钵满。 但是,从去年开始,宋人试探的提问,双方能不能结盟,能不能提供优质战马。 赵阿哥昌果断的表示了拒绝。 278.第278章 对付这些野蛮人,只有比他们更 没办法,成吉思汗大军刚刚灭了西夏,兵锋已经到了叠州的黄河对岸,赵阿哥昌这时当然不敢轻易下注。 而且把战马提供给宋人,岂不是壮大了宋人的实力? 赵阿哥昌距离宋人最近(以前中间隔着西夏),他肯定不想让宋人也壮大。 当时赵阿哥昌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孟瑛的使者,他说吐蕃各部虽然都有自己的流派,但其实大伙都很尊重共坚赞,现在四面八方各寺庙,都会听从萨迦寺总管大学者共坚赞的指引,要不你们去问问共坚赞。 孟瑛立刻就听出赵阿哥昌是找了个借口拒绝了自己。 有次孟瑛亲自送货,赵阿哥昌热情接待,两人酒到尽兴时,孟瑛借着酒意说,大宋国内十分腐败,军中军费兵甲到处克扣,蒙古人现在又崛起,金人还咄咄逼人,要我们重交岁币,这个日子啊,不好过了,以后兄弟我过不下去,干脆跑草原上算了。 赵阿哥昌当时就笑道,兄弟你别慌,真要蒙古人打过来,咱们一起降就没事,肯定能保住富贵和性命。 自至,孟瑛就知道,想和这些吐蕃贵族联盟得到支持几乎不可能。 他们只要保住自己奴隶主的地位就好。 于是这次孟瑛以大笔交易为借口,据说带了数以十万白糖等物,还带来了甘蔗苗,要教他们在当地种植,以后就在叠州制糖,扩大产量。 赵阿哥昌更为狂喜,当场表示要和孟瑛结为异族兄弟,孟瑛也不推辞,两人按照吐蕃人的大礼,在黄河边上义结金兰。 想到马上要来的大量白糖和精盐,赵阿哥昌沉思了片刻,下令道。 “让额格尔先准备两千匹马,两千头牛,五万只羊。” “恩,挑选一百匹——不-——五十匹精良的战马,我要送给我的好兄弟孟将军。” “是。”部下得到命令,转身出去准备。 赵阿哥昌这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拿出战马五十匹,看来对这次的货物非常满意,想好好谢谢孟瑛。 大概宋人马车难行,所以当天并没有到叠州。 到二十九日凌晨,天刚刚刚亮,一队队哨骑从叠州城离开,开始每天的例行巡逻。 赵阿哥昌的哨骑主要放到黄河南岸,有部份甚至会绕到北岸,但需要绕很远的路,当天都不能回来。 主要是防备黄河北岸的蒙古人,因为蒙古人喜欢屠城,赵阿哥昌还是怕蒙古人突袭自己。 这波哨骑离开了约半时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一股骑兵,接着就是大量的马车。 城头立刻有人去通知赵阿哥昌。 等赵阿哥昌赶到,对面孟瑛和马车已经接近五百步内。 赵阿哥昌叫人准备着美酒好肉,要好好招待孟瑛,接着带着一股骑兵冲出城,迎接孟瑛。 以前他从来没有亲出自城迎接,但和宋人做了两年多生意,又和孟瑛结为兄弟,赵阿昌哥现在很看重这次的大买卖。 两人在城外两百步左右遇到,纷纷跳下马。 赵阿哥昌给孟瑛重重的一个拥抱:“我的好兄弟,欢迎你再次来到叠城。” 说罢他贪婪的看了眼孟瑛身后的大量马车,这些白糖和精盐和茶叶,会在他手上变成无数牛马羊和美女,甚至还有金银珠宝,他转手就能大赚一笔。 这真是我的财神爷啊。 孟瑛哈哈大笑,抬头看了看四周。 他自己带过来五百骑,赵阿哥昌才带出城一百多骑。 两人并肩往前走,身后两边都是大股的骑兵跟随着。 孟瑛边走边道:“以大哥来看,今后这天下,将会是谁的天下?” 赵阿哥昌没想到孟瑛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下,然后毫不犹豫道:“蒙古人。” “现在没有谁是蒙古人对手,他们兵锋所至,战无不胜,我听到来自西方的消息,蒙古人西征,灭国无数,不知屠杀了多少对手。” 说到这里,赵阿哥昌脸上也露出恐惧之色:“恐怕用不了多久,蒙军也会来到我们这里。” “大哥可愿与蒙古人一战?”孟瑛突然道。 “?”赵阿哥昌满脸懵逼,开什么玩笑,我地主贵族当的好好的,何必自寻死路。 “蒙古人是咱们大宋的敌人。”孟瑛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沉声道:“敌人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才是我们的朋友。” “大哥会不会与我大宋开战?” “。。”赵阿哥昌不知道孟瑛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目瞪口呆看向孟瑛。 也就在这时,他余光看到孟瑛的身后,更远的地平线上,一股精骑疯狂往前跑。 那是他的哨骑,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事,哨骑们疯狂往这边跑来。 看到赵阿哥昌带着人在孟瑛附近,领头的哨骑一边挥动着马鞭,一边对着这边狂吼,好像在说什么。 一时间,赵阿哥昌都没在想孟瑛刚才的话,凝神看向远处的哨骑。 片刻之后他大惊失色。 哨骑在向这边的人示意:“后面有大股骑兵来了。” 敌袭?赵阿哥昌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消息。 “扑哧扑哧” 现场突然箭弩声不绝。 拉引马车的宋人们纷纷拿出强弩,近距离对着他的骑兵猛射。 孟瑛身后的骑兵有人举弓,噼里叭拉对着他的骑兵拉了一轮,接着直接扔掉角弓,抽刀就上。 “啊——”现场顿时惨叫和骂声不绝。 赵阿哥昌的族人纷纷落马。 “孟瑛--”赵阿哥昌这才反应过来,宋人在袭击他们。 没等他声音叫出来。 扑哧,先是左小腿中了一箭,接着扑哧,右小腿再中一箭。 赵阿哥昌吃疼重重跌跪在地,双手刚触地,从孟瑛身后窜出两军士,把他反手又给提了起来。 又惊又怕的赵阿哥昌抬起头,只见四周惨叫声不绝,族人纷纷坠马,宋军正在疯狂屠杀,毫不留情。 同时还分出两股骑兵,一股迎向远处跑来的哨骑。 另一股骑兵约百骑,直接冲向城门。 此时他们距离城门不到两百步,城内外都有百姓进出,城内中的守军如果反应不及,肯定来不及关门。 他不敢相信的对着孟瑛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他无法相信孟瑛会对他的叠州城下手,宋人拿到这城也没任何用处。 更不可能统治住他的族人。 “我们可是对黄河之水发过誓,结拜为兄弟的。” “这就是你们汉人礼仪之邦所做的事,孟瑛,你真是无耻--呸--我真是瞎了眼——” 赵阿哥昌没想到自己会看错了,孟瑛看起来挺老实的,却给他背后捅一刀。 孟瑛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 皇帝赵与芮当着他的面说过,如果是为了大宋利益和大宋百姓,无论他做了什么坏事恶事,皇帝认为都是对的。 他现在还记得当天离宫时,皇帝赵与芮拍着他的肩膀说的最后一句话。 “孟瑛呐,你是个武将,你应该明白,咱们和蒙古人也好,金人也好,是无法讲道理和礼仪的。” “对付这些野蛮人,只有比他们更野蛮。” 孟瑛,深以为然。 他最后看了眼赵阿哥昌,缓缓拔出自己的刀。 赵阿哥昌一脸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孟瑛要杀他。 “孟瑛--”他瞪圆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哀求之色,你杀了我,如何统治我的族人? “大哥,汝妻与子,我养之。”孟瑛说完,挥刀。 “扑哧”一刀砍下了赵阿哥昌的头。 孟瑛是看着自己的骑兵冲进叠州城后砍的头。 如果对方关城门来的及,孟瑛打算以赵阿哥昌叫开城门,省的强攻。 现在骑兵已经进去,赵阿哥昌自然不需要了。 冲向叠州城的是西夏人沙德尔。 沙德尔在孟瑛搂着赵阿哥昌的肩膀时,就已经带了一百精骑加快冲向城门。 当时他们距离城门不到一百步,孟珙和赵阿哥昌相谈正欢,沙德尔提兵往前冲。 叠城门的吐蕃兵正看的莫名其妙,突然就发现前面一片混乱,双方打了起来。 “关门,关门。”城头一名军士立刻惊呼。 但马上有人叫道:“米札(吐蕃奴隶和百姓对贵族的尊称)还没回来。” 城头上面在叫,城下面守门的也是惊慌失措。 不远处突然打起来,但城中现在正有行人进出。 守卫有的叫关门,有的也在叫米札没回来。 百姓行人们也纷纷掉头往里狂奔。 “关门-——”一守将应该是赵阿哥昌的心腹,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刀就叫关门。 但外面陆续有百姓往里跑,一时间城门哪里关的上。 就在这时,沉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叠州城都没有护城河,沙德尔转眼间就冲到了五十步内。 眼看着百姓疯狂往里跑,城门越来越小。 沙德尔飞快挽弓上箭。 扑哧,率先一箭射了出去。 扑通,前面一吐蕃百姓刚刚转身跑到城门处,被沙德尔一箭放倒。 接着嗖嗖,他身后陆续有箭飞出。 城门口惨叫连连,诸多吐蕃人当场倒地。 很多人正好躺在城门中间。 吐蕃人推着门却关不起来,地上全是各种惨叫声,和求救声。 “射箭。”此时城头也有人惊慌大叫射箭。 吐蕃的弓手陆续从四周跑过来,嗖嗖嗖,城头上一波箭雨射到沙德尔的队伍中。 西夏人倒下十数骑。 但更多的骑兵已经冲进瓮城。 279.第279章 宋人为何如此残忍 吐蕃人连城门都没来的及关上,还在拖拽地上的死伤人员,就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轰隆隆,有西夏人连人带马撞到大门上。 接着数名西夏人跳下马来往里推门。 嗖嗖嗖,现场箭矢狂飞,双方都有人倒地。 吐蕃人这几年都没什么战事,备战不足,兵甲又简陋,哪里是西夏人对手。 只坚持了不到片刻,城门已经被轰然推开。 城门口的吐蕃人四散而逃,沙德尔带着部下冲入城中,接着立刻兵分三路,两路往两边城墙上去,一路守在门口。 赵阿哥昌虽然拥有万户,但遍布四面八方各地牧养牛羊,而且没想到宋军会攻打,更想不到结义兄弟孟瑛会杀他,城中既没备战,又来不及召集兵马。 等他们在城内的另一侧勉强组织成千骑时,城外马蹄震荡天地,西夏四千精骑率先出现在城门外。 浩荡的铁骑很快在城中四处奔腾起来,虽然孟珙已经和他们说过,工匠不杀,郎中不杀,但此刻的西夏人完全忘记了这些话,而且也无法分辨谁是工匠谁是郎中。 他们需要发泄自己被灭国的仇恨,他们要把灭国的愤怒,全部报复在吐蕃族手上。 不一会儿,沙德尔满身是血的从城头走下来,身边的卫士都不敢看他的脸。 他现在像个疯子一样,满脸狰狞。 看着街上西夏人追逐着吐蕃人,他脑海里就回荡起西夏各城被破,蒙军疯狂屠杀他们的情景。 “杀。”沙德尔翻身上马,狠狠的咬牙:“在宋人进来之前,狠狠的杀。” 部下应声上马,紧跟其后。 “杀。”沙德尔提刀夹马,冲了出去。 转过一个弯就看到几个吐蕃人哭叫着往前跑。 他直接飞驰而去,马到刀闪,扑哧,一颗人头已经飞起。 另一个吐蕃人扑通摔倒在地。 他拉马直接踩着吐蕃人而过,看着前面狂奔的一个吐蕃青年,他想到吐蕃人如果投降蒙古,这人将来就要成为蒙军,他的嘴角边不由扬起无比残忍的狞笑,在他战马追到男子身后的同时,他猛的弯腰,对着男子腿上就是一刀。 啊,那男子惨叫,半条腿直接被一刀砍断,当场倒地,抱着断腿嘶声咧吼的哭叫着。 嘀当嘀当,沙德尔坐在马上,绕着他看了几圈,眼看着这男子活活痛死当场,他的表情这才微微有些痛快。 想投降蒙古是吧?那就去死。 “杀。”沙德尔扬起长刀,发出哭一般的大喊:“报——仇。” “报——仇”城中很快到处都是西夏人的怒吼声,很多人一边哭一边狂砍。 可怜的吐蕃人被砍的莫名其妙,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族人何时得罪西夏人了。 鲜血与烈焰很快充斥在整个城中,惨叫声和惊惧声震彻天地。 两刻钟左右,宋军骑兵也进了城。 自大宋立国以来,宋军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不知为何,很多军士们事后觉得很爽。 二十九日,叠州城破。 西夏军冲进城狂杀疯屠,宋军则以大部骑兵在四周围剿牧守的族群,小部骑兵在城中寻找工匠和郎中。 整个战火经历了三天两夜,宋军为了抢夺资源,骑兵四出。 过去几年孟瑛不时过来交易,早就把叠州四周牧民们牧守的地点打探的清清楚楚。 战后宋军收降两万三千人,得到一万四千匹马,两万多头牛,八千多头牦牛,两万多头骆驼,二十多万只羊。 这赵昌哥阿有一万多户奴隶牧民,约七八万人,最后有约三千户(近两万人)左右距离叠州比较远的牧民,带着部份马逃向吐蕃以南,往若尔盖草原逃去,牛羊等因为走的太慢,都没敢带,全留给了宋军。 那边是阿昔族的领地,同样是吐蕃有名的万户部族。 三十日,孟珙从中挑选出工匠、郎中,再派一千骑送一批牛马羊先回川,其余全部砍了。 宋人砍人时很有一套,先押着这些人去城外挖坑,挖完后,直接就砍在坑边。 宝庆四年元月初,孟珙留两千步营守叠城,其余兵马陆续出发,随军又带了五万只羊,五千头骆驼。 留守步营和少量西夏群牧所人在叠州,一边养着牦牛,一边宰杀部份牦牛,肉做为肉干,先储存,然后和牛皮牛筋牛角等物,将来陆续会带回四川。 此时他的兵马已经不足三万,只有两万七千左右,少了两千步兵和一千骑兵。 也就在这时,宋人突然杀进吐蕃,并且屠灭了几乎整个叠州的消息,从若尔盖草原正往吐蕃的四面八方散去。 消息传到数千里外的萨迦寺时,已经是宝庆四年一月中旬。 宋军选在冬天大举进攻,对牛羊马较多的吐蕃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草原上的牧族们,通常在春秋季就准备好过冬的草料,因为冬季很难有新鲜的草料。 所以冬季草原民族轻易不愿意迁移。 你搬家带的东西太多,大量草料都无法带走。 宋人选在这个时间攻进打来,他们携带粮食方便,可以储存更久,但吐蕃各族都很难办,迁移比较困难,不迁移,连囤积的草料都要被宋人夺去。 但宋人进攻吐蕃还是小事,毕竟以前也干过。 关键是,宋人做为礼仪之邦,突然大下杀手,实在令吐蕃各部族不敢相信。 很多逃跑的赵阿哥昌部人称他们比蒙古人还要残忍。 —— 萨迦寺位于后世拉萨附近,距离叠州城足足有四千多里。 第一个收到消息的阿昔部族长若盖得玛,在三十日天黑时就见到了从赵阿哥昌部族逃出来的牧民。 他立刻挑选五十名精骑,一人三马,狂奔向吐蕃各地。 中间经过各部族,都是更换新的壮马。 每天最少跑四百里以上。 十天不到,消息传到萨迦寺。 吐蕃的精神领袖,萨迦寺主管共坚赞同样不敢相信宋人能这么干。 他再三确认,会不会是蒙军中的汉军杀进来了?宋人岂能这么干? 宋人为何如此残忍?共坚赞真不相信。 信使说,确实是宋军,一直和赵阿哥昌做交易呢,交易了两三年都没事,这次突然翻脸。 冲进城见人就杀,根本不说原因。 宋人破城后抓了数万牧民,他们按千人左右一组,逼牧民在城外挖抗,挖完直接砍了。有牧民躲在远处,趴在地上,看宋人从上午杀到天黑。 听到这番话,巨大的萨迦寺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 数息之后,嗒嗒嗒嗒,共坚赞身后不远处,一个大佛正有节奏的敲着木鱼,他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 四周还有几个大师,都在惊恐的看着共坚赞。 宋人大举入侵,手段残忍无比,能团结各部族,一起抗敌的,也只有共坚赞。 共坚赞这会也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 听完信使的话,共坚赞眉头紧销。 若盖草原距离叠州城比较近,那边是历史河曲马的产地,那边的白河牧场更是闻名天下,养育着草原上最壮实的牦牛和最好的河曲马,是牧民们最喜爱的地方。 战国时代,秦国就是用羌人交易到的河曲马,打遍天下无敌手。 如果不出意外,在送信来的路上,宋军可能已经击破了阿昔部,占据了若盖草原和白河牧场,又有大量的马牛羊落到宋军手上。 族人们正在遭受灾难,我必须挺身而出。 共坚赞当即决定,要亲自去与宋人谈判,问问宋人几个意思?为何好好的攻打咱们。 他相信宋人突然这么残忍,肯定是有意图的。 同时,共坚赞会派人通知各部,沿途也会经过各部,举国动员,征调兵马。 按路程计算,他打算邀众部落在扎陵湖附近,与宋军会战。 “要和宋军会战?”当地噶氏家族首领噶什尔一脸不可思议。 吐蕃当年和北宋打过几仗,最有名的就是三都谷之战,当然还输了。 现在吐蕃还不如当年,都是分散的部族,没有大统一的王朝,凝聚力是相当不行的,关键也没有人有资格指挥这么多贵族兵马。 “如果我们不联合起来,要么举族往西再迁移,避宋人兵锋,要么被其一个个击破,然后被屠杀。”共坚赞沉声道:“宋军远道而来,兵力肯定不多,无论他们想干什么,只要咱们团结一气,先打败他们,那么在谈判桌上,说什么都容易。” 共坚赞身为智者,相当明白,无论宋人的目的是什么,只有在战场上打败宋人,才能取得主动权。 噶什尔叹道,就怕各部族不懂这样的道理。 但事实上吐蕃各部还是很明白事理的,知道谁的刀硬,就听谁的,也知道团结就是力量。 共坚赞还没赶到扎陵湖,吐蕃各部纷纷云集,大邦中除了最远的侯氏、韦氏等部族没有出兵,其他各部有兵的出兵,有马的出马,有羊的出羊,可谓举国抗敌。 吐蕃历史上有十二大邦,四十小邦,通常大邦是指拥有两万户奴隶以上的贵族,小邦约指五千户以下。 到元朝时,在吐蕃设十三万户,基本都出自这十二大邦。 此次参战各邦部落有大小三十多个,共出兵八万六千人,出动战马十二万四千匹,随军而来的羊更是以数十万计,还有牧羊的百姓数千人,全军九万出头,对外号称二十万。 吐蕃战时,约三户抽一兵,原本还能出动更多的人马,但还有部份大小邦不愿意出兵,加上他们地域广阔却人迹稀少,这些各部从四面八方过来,仅集中兵马,前后近两个多月才集合完毕。 众部落来到扎陵湖后,共推吐蕃此时最大的部族采巴派首领采巴哥为全军统帅,噶什尔和若盖得玛为副统帅。 280.第280章 宋军不讲武德 被选为统帅的三个部族是出动兵马最多的三部。 其中阿昔部族长若盖得玛是从若盖草原逃到这里的。 宋军打破叠州后就往若盖草原进军。 若盖得玛自知不敌,都不敢和宋军打,直接放弃了吐蕃最好的牧草之一,举族逃亡。 因为牛羊走的慢,所以除了马跑了出来,大量的牛羊也被宋军夺取了。 这三个统帅里,若盖得玛对宋军最痛恨,最想和宋军一决胜负,夺回牧场的牛羊。 宝庆四年二月初,吐蕃各部九万多人在扎陵湖等到从若盖草原回来的共坚赞。 共坚赞带来了宋人罢兵议和的条件。 吐蕃各部无条件投降宋朝,各部以后每年统一向宋上贡多少牛羊马,凡五千户以上各部贵族都要派质子入四川住宋境,其余各部贵族首领轮流每人进四川住一年。 代表着精神领袖的共坚赞每年要去凤翔呆半年,其他各派大师俱是轮流进川。 共坚赞消息带回来后,整个吐蕃贵族们都愤怒了,这不是议和条件,这是征服他们的条件。 当年他们只有部份部族和北宋开仗,也只是打输,没有被征服,现在小小的南渡赵宋想征服他们整个国家? 要知道当年和北宋开打的时候,吐蕃参与的部族还没有这次多。 当然,现在他们人口不如以前,而且这次准备时间有限,短短两个多月能抽调近九万人已经算是不错。 如果让他们再准备几个月,出动十万骑兵也是可能的。 共坚赞还说,宋军占据若盖草原后就没再突袭其他部落,因为他们知道,吐蕃人会随时举族带着马牛羊迁往更远的西方。 宋军在等他们集合,打算和他们打一次会战。 所以吐蕃各部在缓缓往扎陵湖集合时,宋军正慢慢靠近,给他们时间集合兵马。 于是双方心照不宣,把决战的地方,定在扎陵湖。 二月中旬,孟珙带着全军两万五千人正缓缓接近扎陵湖。 正如共坚赞所说,孟珙可没打算带着两万多人,在吐蕃境内到处跑。 这地方太大,仅从叠州到后世的拉萨,即萨迦寺附近就四千多里。 虽然宋军现在学习蒙古,以战养战,各种准备也是可以在野外长期作战,但孟珙认为,与其一个个部落去击破,不如等他们集合后,一战而破。 而吐蕃那边也打算与他们会战,所以孟珙占据若盖草原后,就整顿兵马,慢慢靠近扎陵湖。 他带了三万人进吐蕃,先后攻下叠州,赶走若盖得玛,每占一地都得留两三千人,负责押运当地掠夺的牛羊。 才打了两个地方,手中可用的人就余下两万五千人。 所以孟珙没办法,只能等吐蕃人集合,才一决胜负。 过去两年,孟珙派商人与吐蕃交易,估算吐蕃全国人口一百万左右,约二十五万户,按吐蕃每三户出一兵的习惯,最多能出十万兵。 这数字相差不大,吐蕃这次举国出征九万出头,其中战兵八万六千。 当然,他们对外称二十万,孟珙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但无论有多少人,孟珙都有信心一战击破。 宋军进吐蕃之后发现,无论是赵阿哥昌,还是若盖得玛,他们都相当于当地的奴隶主,手下的牧民就是他们的奴隶,平时要上贡,战时要出兵。 而奴隶主们,根本舍不得给他们配兵甲,所以奴隶出征,都是自带兵甲。 吐蕃兵很少有铁甲,札甲,大部分都是皮甲,有的穷牧民连皮甲都不齐。 除了这些贵族少量的私兵能的铁甲外,大部份吐蕃士兵装备极差。 其实早期的蒙古人和吐蕃一样,出征时,自备兵甲,上面是不会负责的。 但蒙古人经常出去打仗,战胜们可以掠夺到精良的兵甲。 而吐蕃人在这几十年都没有好好和谁打过仗,除了自己的内战,也没对外征战过,战斗力差,兵甲也差。 孟珙在叠州城甚至看到了北宋时宋人的步人甲,已经过了几十年,破旧不堪,还有吐蕃人在用。 所以现在吐蕃人和宋军的装备相比,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而孟珙自从知道吐蕃人在扎陵湖集合之后,也立刻补了功课。 扎陵湖和鄂陵湖,位于黄河源头的玛多附近,距玛多城约八十里,是黄河源头两个最大的高原淡水湖泊,素有“黄河源头姊妹湖”之称。 这边最大的特点就是冷,还有是处于高原地带。 最冷的是一月份,能到零下十六度。 最热的七八月份才八度到十度左右。 吐蕃人集合兵马在扎陵湖,也是想打宋人一个不习惯。 这边既是高原又冷,一般长途行军的兵马没有防寒装备,过来不用打就没了一半战斗力。 宋军虽然做了准备来,但孟珙也不愿意被牵着鼻子走。 他一月赶走若盖得玛,然后在若盖草原一直等了一个多月,全军三天两头吃着烤羊肉,都快吃吐了,确定了吐蕃人在扎陵湖集合兵马时,于二月份,避开最冷的一月后,这才出兵。 一路上宋军慢慢吞吞,走到三月还没到格尔木。 宋军这边行进很慢,另一这扎陵湖边的吐蕃人也冷的受不了。 关键现在草原上没有肥草吃。 他们带着几十万牛羊当食物,可牛羊没什么食物啊。 大伙从家里出发时,带了大量屯积的草料,眼看着宋军还不来,草料都快吃完了。 采巴哥带着噶什尔和若盖得玛去找共坚赞,不是说和宋军约好了,到扎陵湖开战?宋军来不来? 共坚赞说,我也不知道啊,宋人也没答应说过一定过来会战,打仗不是兵不厌诈,谁会确定到这里来? 尼特吗的,宋人不讲武德啊?你不来早说啊。 采巴哥他们近九万多人在扎陵湖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几个月,然后听到哨骑传来的消息,宋军还在几百里外的格尔木河西岸,还住下了。 特吗的,采巴哥大怒,和众人一合计,决定举兵出发,主动去和宋军会战。 共坚赞虽然不是统兵大战,但也劝采巴哥。 格尔木河和唐古拉山仅一山一隔,气候天差地远。 格尔木河是大陆气候,夏季平均温度在十七八度,而隔壁唐古拉山以东,夏季平均温度为七八度,和扎陵湖相似。 宋军故意停驻在格尔木河以西,显然是想避开低温,以逸待劳,咱们要去打宋军,就得绕过寒冷的唐古拉山,而在这等宋军,宋军要绕过唐古拉山。 采巴哥反问,要是宋军一直在格尔木河等着不走呢? 咱们也一直在这耗着? 这边要等到四五月份才有野草能吃,到七八月份才有大量的草料能吃。 他们人等的起,牛马羊等不起。 没办法,共坚赞不带兵,也劝不住。 采巴哥召集各邦首领开会,大伙一致同意,主动去打宋军。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宋军只有两万多人,其中还有一半是步兵。 咱们八万多骑兵还打不过宋军一两万人? 三月初,采巴哥带着人马九万多,牛羊约二十万往西去。 他们在扎陵湖呆了几个月,又从四面八方来了些部族支持,战兵已经接近九万了。 三月中旬吐蕃人马绕过唐古拉山,来到格尔木河东岸。 才走了一天,这边气候就慢慢上升了不少,当地水草资源丰富,他们的牛马羊都美美的吃了一顿。 这时大伙都觉得早就该过来和宋人决战。 两天后,噶什尔的前锋隔着格尔木河看到了宋军营地。 三月十八日一大早,采巴哥、噶什尔、若盖得玛等十几名大小部落首领,和共坚赞一起骑马来到舒尔干河和格尔河的交界处。 对面就是格尔城,他们站在河东岸,已经能看到对面远处的格尔城和城外大片的马羊,宋人已经占据格尔城,背着格尔河扎营,入眼看去,全是无穷无尽的马羊。 想到这些马羊可能全是抢自他们的,采巴哥脸都绿了。 几乎是他们看到对面的同时,对面岸边也出现几骑宋军。 宋军隔河看着他们,不时对这边指指点点。 接着好像在大笑,不知笑什么。 采巴哥大怒道:“等打破这股宋军,当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四周纷纷应和。 这会双方只能隔河对视,绕过河还要很远。 宋军当然就在格尔木城边上等着。 之后双方哨骑接触频繁,宋军哨骑好像不给力,每次都被吐蕃驱赶,这些哨骑大部份都来自采巴哥私兵,他一下子得意起来,宋军还是如此不堪,难怪会被金人打的失去半壁江山。 但智者共坚赞提醒他,小心宋军故意示弱,这股宋军相当阴险,为了偷袭赵阿昌哥,可是和赵阿昌哥做了两年多的交易。 采巴哥不以为然,大战在即,他也没空搭理共坚赞。 三月二十日,经过数天的绕圈,采巴哥带着十万兵马十几万牛羊,绕了个大圈后,终于来到格尔木河西岸。 他们当初在扎陵湖集合时,各部带了数十万牛羊,就这几个月,已经吃了一大半。 很多贵族都损失惨重,他们已经在商量,一旦打败宋军,当如何向宋人朝廷商讨赔偿,如果宋人不给,就发兵进攻四川。 对面宋军也知道他们逼近,哨骑不时后退。 281.第281章 战马根本用不完 二十一日,吐番人在采巴哥的带领下,来到格尔木热水温泉西南向。 对面宋军大营此时距离他们不到二十里,宋军在格尔木热水温泉东北向。 双方会战的地方,算是布尔汗布达山与唐格乌拉山之间的宽阔谷地,足以让几十万骑兵纵横奔驰。 全骑兵的吐番人即使战败,也可以带着部族手下扬长而去,而宋军一旦战败,步兵肯定是跑不掉了。 采巴哥信心十足,意气风发。 几乎就在吐蕃人和宋军即将会战的同时,四川雅州这边,一支宋军约三千骑兵,一人双马,正往西去。 年轻的孟璟第一次带领这么多兵马,他站在高处,回头看着身边陆续经过的骑兵。 骑兵们同样年轻,这几乎是四川这几年训练最精锐的青壮骑兵。 在孟珙带兵从叠州进入吐蕃后,孟璟将另带偏军,从雅州西进,翻越嘎贡雪山,千里突袭吐蕃精神所在萨迦寺和最大的城市逻些城(拉\萨)。 他们从雅州出发,约在三月中旬可以翻越雪山,难度不小,但嘎贡雪山最难走的是每年六到十月,全是雨季,寸步难行,十一月到五月是旱季,比较好走。 宋军翻山前当然也是做了功课,从东侧山麓的磨西镇线翻过去,那边平均气温是13摄氏度,三月份的温度在一度左右。 翻越雪山的事,宋军以前的历史上还没有人干过。 但在十几年后,就有人干了。 原历史1248年,当时余玠镇守四川,蒙军打来打去打不进四川,于是决定绕道吐蕃,去打大理,再从大理进宋朝。 余玠得到消息,派五千精兵西进,其中主力就是播州杨氏杨文的土司兵,他们翻越雪山,在嘎贡雪山北正好堵住蒙军,双方大战三场,蒙军连败三场,主将秃懑被宋军在大渡河所抓,只能收兵北归。 所以不是说宋军不能打,南宋灭亡真是南宋皇帝不行,孟珙余玠之流能多活几十年,能得到重用的话,也没蒙古什么事。 赵与芮让孟珙来川后,就找四川进吐蕃的近路。 孟珙和崔与之一交流,崔与之立刻道,他知道啊。 崔与之在四川两次担任制置使,对当地风情地貌了如指掌,崔与之和当地人交流过,确定翻雪山可为捷径,有当地商人,为了和吐蕃人做生意,都是翻雪山过去的,相当不容易。 于是孟珙每年派小部队翻嘎贡雪山,主要是为了探路。 你从其他地方进吐蕃,得绕上千里。 像孟珙现在的格尔木河位置,孟璟要绕过去找孟珙,就是三千多里。 但是孟璟直接翻雪山过去,最少缩短了两千多里。 翻雪山在后世也是四川进入吐蕃地境最短的路,当然后世也很少有人会去翻雪山。 此时吐蕃没有翻过,宋军以前也没翻过。 在孟珙到四川后,每年派小队试翻,认为十一月到五月间是翻雪山最好的季节。 这几个月全年无雨,也不下雪,天气冷了点,但只要保暖做好,没什么大问题。 因为没雨,又不下雪,一路上可以不停烧火取暖。 从十二月开始,孟璟派小股近百人队伍先行,一路清理山路,寻找取火资源,到他们三月上旬出发时,方便了许多,路上的行程不算,仅用两天功夫,就翻过了雪山,随行带的木柴燃料都没有用完。 全军只在山上睡了一夜,无一人冻伤。 此时的孟珙肯定也不知道,在皇帝的指引下,他成为南宋第一个派兵翻越雪山的大将,这个壮举在后来几百年历史上,也几乎没人能做到。 三月十六日,吐蕃军还在扎陵湖会合整军,等宋军来时,孟璟的兵马已经翻过雪山来到金沙江边。 这边还算在朵思麻地区南面,但朵思麻北面各部正在避宋军兵锋,南面则向扎陵湖汇合整兵。 孟璟并没有急着出兵,如果太早出兵,容易惊动吐蕃各部,到时他们全军过来围剿孟璟反而麻烦。 他耐心在金沙江边休整了一段时间,随行带的干粮吃的差不多时,孟璟于三月二十日开始出发。 他出发的同时,吐蕃军正向宋军孟珙部靠近,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身后上千里外已经有另一支宋军翻雪山过来了。 此时就算蒙军在这里也没用,蒙军的哨骑算是当世最强,但最多也就放出去两百里,两百里外是完全管不到的。 孟璟距离他们上千里,吐蕃根本不知情。 从金沙江出发后,孟璟基本用的是蒙古的套路,先派哨骑在前面小心探路,查看那边有小型部落聚集。 接着找地方靠近后就先休息,等天黑后再突然袭击。 每到晚上,宋军三千精骑把当地小部落团团包围,接着一顿斩杀,一个不留。 所有粮草能带走的就带走。 他们一路往西,神不知鬼不觉灭了七八个小村落。 他们翻雪山时是一人双骑,翻过雪山损失了三百多匹马。 等到了雅鲁藏布江边,已经是每人带四五匹马,简直和蒙古西征时差不多,马上装了各种能带的物资或食物。 中间很多牛羊都管不了,只能宰了饱吃一顿。 此时已经接近三月下旬,他们距离逻些(拉\萨)越来越近。 这边部族较多,人口密集,从雅鲁藏布江边开始,基本每隔几十里就会有个牧居地。 要是以往这时,他们早就给人发现了。 但这次吐蕃召集各部会战,每三户抽一丁,部落中能战之士,被抽调大量。 他们沿着雅鲁藏布江跑了两天后,才被吐蕃人发现有大股宋军到了,顿时逻些地区惊恐一片。 孟璟一看被发现了,当下也不再掩藏,直接强攻,每经过一个村落,看人多不好打就射几箭跑,看人少好欺负就冲进去一顿砍杀,接着到处放火,然后转身就走,赶往下一个牧居地。 这下简直就是等于变成吐蕃境内的强盗土匪,彻底让吐蕃境内炸锅了。 —— 格尔木河东北岸。 在嘹亮的号角声中,宋军和吐蕃两军的人马纷纷在移动。 广阔而巨大的盆地上,只见两方人马像漫无边际的黑云,铺天盖地,连绵无尽。 孟珙骑马在一个高处,正观察双方阵形。 对面人和马都过十万,从他的视角看去却是无边无际,根本不知有多少。 但孟珙预估对方兵马不会超过十万左右,这也是吐蕃现在人口能支撑的极限。 只是因为现场有大量战马,所以看起来比二十万步兵还多。 同样看起来比较多的还有宋军。 宋军进吐蕃前,骑兵是一人双马,步兵一人一马都没有,但进来这么久,连续攻下叠州,若盖草原,和格尔木城,宋军到处抢掠,现在马比人还多,连步兵们都一人双马。 拉炮的马车更是从四匹马改成六匹马,每一个时辰还得换六匹马。 没办法,马太多,根本用不完。 想到曾经宋军连一支千人的骑兵都配不起,现在马都用不完,孟珙的嘴角边,不由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他现在有点明白皇帝赵与芮的意思。 当初他从京师出来,到四川后,崔与之相当不理解,朝廷要在吐蕃谋划。 是孟珙极力劝说下,崔与之才支持孟珙。 留着吐蕃,不但会增强蒙古的实力,并且留下随时让蒙军从这里经过的机会,而拿下吐蕃,不但可以消弱蒙古,同时也堵住了南宋的西面,蒙军以后连攻取大理的机会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可以得到这里最好的河曲战马。 这是消弱敌人(蒙古),壮大自己的好事,肯定要抢先一步才行。 双方现在都是马比人多,所以阵型铺开后看起来非常巨大,也极为壮观。 此时宋军的阵形早就准备好了。 七千步营和炮营在最中间,算是中军大阵,步营右翼(北面)是沙德尔五千骑兵(俱重甲)左翼是孟瑛四千骑(两千西夏轻骑,两千宋军轻骑),步营后面是李平夏九千宋骑。 宋军就是用骑兵围成一个‘凵’形,步营在最中间。 此时双方还没接阵,距离约两里左右,孟瑛和沙德尔、高良耀、李平夏,还有步兵大将张能等都在孟珙身边。 大伙都在盯着两里外的吐蕃大阵看,但大部份人好像看不出什么名堂。 “吐蕃人打仗和蒙古人不一样。”这时孟珙指着远处的吐蕃军道:“他们并不擅长骑射,大部份都是用骑兵贴脸冲,我们如果全是轻骑,有蒙古人的骑射风筝水平,打吐蕃人相当容易。” 众人都凝神静听。 孟珙继续道:“现在我们只有四千轻骑,其余皆有重甲,机动力不如土蕃人,所以一旦开战,双方肯定是骑兵要对冲决胜——” “吐蕃人最能打的部族是逻些附近的几个大邦,包括采巴派、噶氏--” 过去几十年里,吐蕃大部份部族都没什么战事,只有逻些附近的部族为了争夺逻些彼此打来打去,最后采巴派的采巴哥一统天下,打败了所有部族,得到了逻些的控制权。 所以吐蕃各部族中,这几年打过仗的也就采巴派、噶氏族等少数部族。 “采巴派和噶氏应该是此战主力,他们兵甲较利,大部份人拥有皮甲,铁制甲器极少,披铁甲的,都是他们领袖的最强私兵,每部族不会超过千人。” 孟珙这几年对吐蕃各部研究的很深,再次与诸将重申了宋军的打法和战术。 282.第282章 大宋以前真烂 就在孟珙和四周诸将交流战术时,双方大阵已经进入五百步内。 此时能大概看出吐蕃布阵规律。 采巴哥的主力也在中间,前面全是着铁甲的,远远的能借着阳光看到金属的光泽,这波兵马也不多,估计不到千人。 中间一大片都是采巴哥的人,衣着式样比较统一,但两翼都是乱七八糟,衣着各种不同,和杂牌军似的。 大伙看到眼前像农民军似的吐蕃军,再想到曾经的北宋也没奈何他们,心里都怪怪的。 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才知道,大宋以前真烂。 谁都打不了。 打不了辽,打不了金,打不了西夏,打不了吐蕃。 孟珙这时一挥手,大声道:“吐蕃人实力不如蒙古人十分之一。” “咱们一不能掉以轻心,二要速度击溃他们。” “如果连吐蕃人都打不赢,还如何去面对蒙古大军。” “此战,必胜。” “必胜。”诸将齐喝,接着纷纷各自归队,只有高良耀跟在孟珙身边。 宋军将领各自归阵的同时,吐蕃军队突然在宋军四百步左右停下。 对面宋军也同时停下。 巨大的战场上,突然像时间暂停一下,大伙相互看着对方,停在原地。 吐蕃各部也在分配作战任务。 因为宋军中间七千步营排面比较宽,看起来阵形很松散,而宋军骑兵看起来披甲率极高,前排更是散发着幽黑亮丽的金属光泽,吐蕃各族也不是傻子,纷纷要求打中间步营。 采巴哥便道:“骑兵打密集步兵可不好打,你们别看宋军现在走的松散,若是训练有素,很短时间就能把阵形摆密集起来,到时冲上去打不开局面,就惨了。” 采巴哥这几年一直在打仗,比较有经验心得,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四周各部纷纷叫着没关系,老子专门打步兵。 大伙争抢着要打步兵,采巴哥原本还想用自己的铁甲骑兵去打,没想到大家这么抢。 行,你们要打就打,他便道,按规矩来,谁愿出兵最多,谁打中路。 噶氏的噶什尔立刻叫道,他愿出甲兵六千,主打中路。 六千骑兵也算不少,其他人又不愿一次性出这么多,因为总想留着点家底。 于是采巴哥又选了两部族,各出兵数千,与噶什尔凑了一万多主打宋军中路。 采巴哥比较小心,认为宋军步兵对已方影响较小,示意噶什尔如果打不进就不要硬打,拖住牵制宋军步兵就好。 等他们打败宋军骑兵,这些步兵逃都没地方逃。 噶什尔嘴上答应了,心里不爽,感觉采巴哥看不起自己。 采巴哥占据逻些,隐隐有吐蕃之王的地位,噶什尔肯定想证明自己比他强的。 另外达氏贵族达鲁与几部集兵约两万打宋军左翼,那边是孟瑛领的四千轻骑。 另贵族若盖德玛与几部集兵约两万打宋军右翼,那边是沙德尔骑兵五千重甲。 他手上还有四万多人,采巴哥留了两万预备队,自己带两万人准备绕到宋军后面打宋军屁股。 同时示意两万预备队,看到那边不行,就支持那边,看到那边有机会打破宋军,同样支持那边。 采巴哥还是有点水平的,一一分配各部,整个吐蕃军很快开始缓缓行动起来。 前排吐蕃军开始一分为三,中路顶着宋军往宋军步营而来,两翼分出两股骑兵沿四十五度斜角挑豆宋军骑兵。 通常这种战术就是要把宋军骑兵引出来,意思是,别站步营身边,出来和哥单挑。 好像有个妇人在搔着弄姿,对着宋军叫道:这地方这么大,出来打呀。 宋军两翼很快明白他们的意思,沙德尔和孟瑛各领两翼骑兵轰然而去,离开步营大阵。 宋军的表现让采巴哥有点短暂的兴奋,宋军很配合他们的意图,下面就是各凭本事在战场上一决胜负。 双方两翼加中间,三个战场,各自为战,无论谁打赢哪一个,都可能决定整个战场的胜负。 采巴哥甚至觉得宋军主帅有点蠢,因为通常兵力少的一方,肯定要抱团取暖,轻易不可能出来和他们分阵单挑。 此时巨大的战场正在按照双方的意图缓缓变动,骑兵和战马在战场上跑来跑去,满天的沙土飞扬,让天空都变成淡黄色。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让无尽的大地同样震荡不止。 “驾”若盖得玛的兵马率先接近宋军,但他等跑近了才发现,对面好像不全是宋人,有部份党项人,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 他着急冲上来也是有原因的,宋人打破叠州后就举兵打他,若盖得玛怕不敌,只能匆匆带着兵和马跑了,结果地盘上大量的牛羊落到宋人手中。 要说这么多部族里,现在最恨宋人的就是若盖德玛。 此时他一马当先,带着近两万骑飞快把四千宋军骑兵引到更远的右边,双方大军很快行成平成线在跑动,中间距离不到一百步。 双方都在观看对方。 沙德尔骑兵虽少,但兵甲严整,全是札甲,披甲率百分之百,其中两千党项人,把自己马也补了一些皮甲,看起来和蒙古重骑兵似的。 若盖得玛知道,对方是在学习以前西夏著名的铁鹞子重骑,提升马的防护力。 “驾”若盖得玛狠狠扬了扬马鞭,然后插到腰后,他回头看了看战场上,双方已经远离宋军步营一里以外。 若盖得玛拔出腰刀,高高举起:“无论是宋人党项人,敢犯我部族者,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杀。”四周震响起一片喊杀声。 若盖得玛挥刀,带着整个马队开始往前拐。 轰隆隆,吐蕃骑兵试图冲向沙德尔骑兵,并且把他们包围。 他两万骑兵,对面四千,一旦将沙德尔骑兵包围住,若盖得玛有信心全歼这股骑兵。 此时吐蕃人两万骑兵像一条黑龙席卷大地,形成一个月牙形包裹向沙德尔。 沙德尔依然保持与对方中线平行,双方越来越近。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四十步。 大概进入到四十步左右,沙德尔猛弯弓搭箭。 崩,率先一箭射向吐蕃骑兵。 接着空中一阵噼里叭拉的声音,空中箭如雨下,沙德尔骑兵最外侧几排纷纷抛射,一轮射完之后,所有骑兵调转马头,往西北方向拉扯,甩开吐蕃骑兵。 几乎在宋军射箭的同时,吐蕃人那边也有提弓射箭的。 但吐蕃人箭不如宋军,弓不如宋军,甲具不如宋军,后排很多箭都射不到这么远。 双方第一波对射,吐蕃人吃了大亏,而且他们迎着箭追向宋军,等于主动往箭上撞。 场中是惨叫连连,人马倒地。 若盖得玛看的气急败坏,快马加鞭要部下追上沙德尔。 沙德尔带人不紧不慢在前面跑着,不时回头对他们射一波。 双方在巨大的盆地底从西往东的奔跑着,有时双方距离会拉到三十步内,有时又会拉开在四十步左右,沙德尔尽量保持在三十到四十步的距离。 双方不停的隔空对射,箭矢飞来飞去,满地都是栽倒的人马和箭矢。 吐蕃人在对射中损失惨重,宋军的甲重,除非射中宋军的马,并且是致命的要害,不然很难对宋军造成伤害。 但若盖得玛知道,正因为宋军甲重,跑不了多久,他们的骑兵能追上宋军。 他不时的鼓气,接着追,不要慌,让宋人先得意下,等会他们就跑不动了。 可很快他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不是一支统一的军队。 他这部两万骑有数个部族组成,现在谁都不愿意冲在最前。 最前的骑兵会承受宋人最猛的箭雨,大伙第一次冲出来时,都是前赴后继,看起来很猛,结果被西夏兵连射几波损失惨重之后,各部都有意放慢脚步。 若盖得玛才追了宋军不到一刻钟,就发现自己两万骑兵变成一个三角形。 前锋全是他自己部族的兵马,后面和两翼全是其余各部。 “这些蠢货,一个个都贪生怕死。”若盖得玛一边跑一边怒骂:“若是让宋军党项人打败了咱们,所有人都跑不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各部都不愿意冲在前面。 这让若盖得玛损失更大,沙德尔每次回头,射的都是跑最前面的吐蕃人。 此时连他自己的部族成员也不愿意跑太快,两万骑兵的队伍越拉越长,越拉越宽。 所有人都想让前面的人去消耗宋人的马力和箭矢。 也就在这时。 呜,突然宋军中响了起沉重的号角声。 在强大而沉重的号角声中,宋军骑兵开始一百八十度的调头转身,阵形也越来越密集。 “党项人和宋人要冲了,快,集合,集合——”若盖得玛大惊失色,赶紧回头大喊。 但他近两万骑兵占据的战场无比巨大,仅凭他的大喊声有什么用? 这时吐蕃人临时组成兵马的弊端开始呈现,他们没有统一的号令方式,并且都不愿意打头阵。 各部都缩在后面等若盖得玛先打。 此时吐蕃的战斗力真是渣的不行,等到被蒙古人带领之后,按蒙古人的军令,吐蕃兵的战斗力就开始上升了。 若盖得玛的命令刚刚发出去,对面宋军骑兵已经拧成一团,轰隆隆,踩着沉重的马蹄声狂冲而来。 283.第283章 骑兵突脸 对方没有冲他们正面,而是绕向他们侧面,那边是吐蕃人骑兵阵形比较薄弱的地方。 “堵住,堵住,给我堵住。”若盖得玛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候,无论如何,要堵住党项人。 只要顶住他们冲锋,把他们堵在当场,其他各部骑兵一围过来,这波党项人就完蛋了。 但说是容易做起来难。 他的的马队迎着宋军的冲锋方向在转向,试图迎上去。 嗡,空中一片嗡鸣声,黑压压一片箭雨率先投入吐蕃军中。 现场再次一片惨叫,到处有人坠马。 吐蕃军中也有回射过去,对面也有人坠马,但下一刻,轰隆隆,宋军骑兵像钢铁洪流冲进吐蕃阵中。 双方直接贴面肉搏。 宋军骑兵虽少,但拧成一团,而且兵甲俱利,近五千骑兵占据的地方不及对面两万骑占据的十分之一。 吐蕃人骑兵接近两万,但连绵数里,阵形又长又松垮,前面的不想打,后面的不想上。 再加上他们大部份人连皮甲都不全。 双方一个对面,到处都是吐蕃人坠马的惨叫声。 宋军很有层次,外围肉搏开路,砍刀切菜般的,直接把若盖得玛的骑兵一撕为二。 中间的宋军不时的对外围继续抛射,箭支像雨下个不停。 若盖得玛的骑兵完全挡不住,前面直接被砍翻倒地,后面纷纷往两边避让。 大伙这时别说堵了,都恨不能先避开再说。 沙德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虽然孟珙提醒他,吐蕃人可能不经打,但没想到吐蕃人会这么差。 也难怪历史上,吐蕃人都没被蒙古人好好教训就直接投降了,估计也知道自己实力太弱。 他原本只是想一个回头冲锋,切断吐蕃人,依靠兵甲之利,把吐蕃骑兵切成两段,然后回头再换个方向再切。 但现在一看,吐蕃人简直不堪一击,而且各部不同心。 他当即立断,挥刀迎向若盖得玛:“盯着这部打,只要打夸他们前锋,吐蕃人必败。” “竖旗。”随着沙德尔的声音,哗啦,空中迎面展开几面旗帜,都是被西夏兵背在背上。 旗帜所向,全军前上,不得军令,不得后退。 轰隆隆,沙德尔冲到一半再掉转马头,全军向若盖得玛部冲去。 此时很多身穿札甲的西夏骑兵都扔掉了弓箭,全部拿刀。 另一侧的若盖得玛看的又惊又惧。 他的骑阵刚刚被党项人打了个对穿,他原本以为党项人得了便宜,就会绕向另一边,没想到党项人转身又朝他冲了过来。 他无比紧张的看向四周,拼命下令四周各部往中间集合,包围党项人。 等他看了眼最远的吐蕃骑兵,居然还在两里以外,差点一口老血要吐出来。 虽然说两万骑兵拉出来的队伍确实很长。 但现在大伙在围追党项人,你们都能落在两里外,若盖得玛真是想骂娘了。 “顶住,顶住,顶住。”若盖得玛此时疯狂大叫:“若能打败眼前的党项人,明年全部免税——” 现场基本全是他家的奴隶,每年需要向他上缴重税,若盖得玛这会以免税诱惑,示意一定要顶住。 可在这巨大的战场上,他的叫声像海中的沙粒,根本无人理会,也没有多少人能听到。 宋军骑兵已经像洪流般的再次冲上,又一次切入他的阵中。 轰隆隆,噼里叭啦,现场各种声音交织。 双方对射,对砍,刀箭轰响,马呜斯叫,还有各种惨叫及问候双方母系的声音交织在其中。 训练几无,刀甲俱差的吐蕃人完全落于下风。 倒霉的若盖得玛眼都红了,抬头就见自己的部族到处在落马,遍地在惨叫,围在他四周的骑兵不停的被分开,后退,完全挡不住党项人的冲击。 党项人在他们阵中如无人之境,横冲直撞,简直不把他们当人看。 明明他们的兵力占据党项人四倍有余,但居然处于下风。 如果能站在高处,从高空看去,此时沙德尔的骑兵拧成一团,在吐蕃人的大阵中东奔西跑,横冲直撞,冲到哪,哪边的吐蕃人就纷纷避让,不避让就立刻要坠马。 沙德尔现在狂的不得了,越打越顺,开始他还怕被吐蕃人两万骑围住,后来完全不管,就在吐蕃人阵中冲来冲去。 他已经不把吐蕃人当人了,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也难怪他这么嚣张。 即便没有投靠宋人之前的西夏军,也比吐蕃人强不少。 西夏当时是个统一的王朝,军队也更专业化。 吐蕃人不知多少年没有重新立国,就是个游牧组织,军队也是牧民随机组成。 而投靠宋人之后的西夏骑兵,训练更加严格,甲具更加优质,已经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就在沙德尔在尽情蹂躏吐蕃骑兵的同时。 左翼的达鲁比他更惨。 宋军左翼是孟瑛部。 孟瑛手上只有四千轻骑,当时达鲁两人看到孟瑛四千轻骑出来时大喜,简直以为自己捡到了软柿子。 但等他的兵马一上去才知道是个硬骨头。 此时各国骑兵大部份都是用七到八斗弓,少量有一石弓以上。 孟瑛的四千轻骑有两千西夏人,两千宋军,全部选用臂力奇大,射术比较好的军士,人均八斗弓以上,而且有部份人平时用的一石弓,但为了持久的输出,换用八斗弓。 箭支俱为宋军特制重箭,射的又远又重。 达鲁的骑兵刚刚逼进五十步内。 嗖嗖嗖,孟瑛那边满天箭雨先射向吐蕃人。 这个距离绝大部份吐蕃人的弓箭都射不到,就算射到也没什么力量了。 冲在最前面的吐蕃人顿时如遭重击,成片成片的倒下去。 接着就成了宋军的表演和演习。 孟瑛带着他们边跑边射,永远与吐蕃人保持在五十步到六十步之间。 双方都是轻骑,孟瑛的战马素质甚至比普通吐蕃牧民还要高。 吐蕃人的弓最有效杀伤力为三十步到四十步,极限射程也就五十步左右。 但对面战马一直在跑,除了前排吐蕃人,大部份都射不到宋军。 孟瑛把游射战术充分发挥出来,围着宋军步阵大营从西往东绕。一边绕一边回头射。 达鲁两万骑兵紧跟其后,追又追不上宋军,被宋军一直放风筝射,跑前面的不时成片成片倒下。 第一圈还没转完,达鲁就发现不对劲,这么追下去,再跑半个时辰,他的骑兵能被宋军射光。 “停停停”达鲁疯狂示意部下暂停。 但在巨大的战场上,近两万骑兵的奔跑中想突然停下也不容易,吐蕃人的号角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勉强停住追击的步伐。 可他们刚停下,前面孟瑛猛的扭头,跑过来沿着他们五十步左右开始转圈,一边圈一边射。 很多吐蕃人大怒,有的站在马上,有的直接跳下马站地上,想和宋军对射。 但弓箭完全不行,毕竟他们大部份都是自制的羊角弓或牛角弓。 达鲁的骑兵好不容易停下来,又被宋军劈天盖脸射了几波,宋军还在轮换着射,前排射后到后面,后排到前面来射。 “欺人太甚。”达鲁大怒,下令分为三路,从三个方向去围宋军,想不让宋军跑起来。 可今天宋军选择的战场太大,看到他们冲上来又扭头就跑,还是保持距离,边跑边射。 这达鲁两万多人被射的憋屈之极,追不上宋军,又射不到,完全处于挨打一方。 达鲁的两万骑兵在被孟瑛折磨,噶什尔的一万多骑兵也在享受地狱般的经历。 噶什尔也想拣个软柿子吃吃,终于在采巴哥手上争取到攻打宋军步阵。 当他向宋军步阵靠近的同时,若盖得玛等两股骑兵又把宋军步阵左右两翼的骑兵给招走了。 这让噶什尔喜出望外。 宋军主将会不会打仗?护佑步兵两翼的骑兵都不要了? 接着他们的主将采巴哥带着两万骑又绕向宋军后阵,宋军后阵的骑兵也开始脱离步军大营。 这样一来,还没等噶什尔靠近宋军步营,宋军步营四周已经变成空荡荡的一片。 原本阵形极为庞大的宋军,在三股骑兵离开之后,步营就像被拖掉衣物的可怜小娘,在等着吐蕃大汉的尽情玩弄。 噶什尔兴奋大叫,不停挥动着手中的长刀。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四周纷纷呼应:“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热血涌上心头,噶什尔缓缓提速。 进入到三百步后,宋军大阵看起来还是不够严密,这让他信心更加的充分。 骑兵冲密集步阵当然不好打,但冲不密集的呢? 而且他是一万多骑,对方看起来也就七八千人。 恩,中间好像有些马车,但问题不是很大。 噶什尔也看到了宋军的马车,这是汉人常用的套路,历史上汉人进草原都喜欢带着马车,以为屏障。 噶什尔根本没放在眼里,只要骑兵冲进去,什么马车也没有用。 在他的一阵阵冷笑声中,双方进入了两百步。 此时宋军好像在害怕,阵形有点慌乱。 左右两边的宋军正在往后退,接着前排也开始后退,有人甚至转身就跑。 “哈哈哈,宋人慌了。”噶什尔大喜,挥刀大吼:“冲。” 他声音刚落,身边一名号手举起牛角。 “呜呜”吹响了吐蕃人进攻的号角声。 此时的吐蕃人并不像蒙古人那么擅长骑射,所以骑兵突脸才是他们惯用的战术。 随着进攻的号角声,一万多吐蕃骑兵开始提速,轰隆隆的马蹄声密集的打击着大地。 284.第284章 这不是打仗,这是屠杀啊 宋军似乎更慌乱了,大量的人马往后转身就跑。 在噶什尔的注视下,前面七八排宋军转眼间就全部跑到后阵。 接着嗡嗡嗡,一大批马车被推到前面。 “该死的。”噶什尔看的大骂,无耻的汉人只会用这招,就没有另的招数? 不过这招对吐蕃人来说无所谓,因为他们就是骑兵突脸,到时直接爬过马车即可。 更何况此时他们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狂奔的骑兵像离弓的箭矢,几乎没有回头的路。 一万多骑兵疯狂突进。 “越过去,翻过马车,杀光汉人。”噶什尔还在狂吼。 但他自己可不愿意撞在马车上,正小心的减速。 一百步。 双方刚进一百步。 嗖嗖嗖,宋军神臂弓先发制人。 这波七千多宋军的神臂弓手约有一千多人。 这可比骑兵一千多人射箭的场面壮观多了。 骑兵一千多人同时射箭,前面距离近的箭可能射到敌军阵中,后面距离远的,都未必能射到。 所以骑兵万箭齐发的场面是不可能的。 除了前面的骑兵,中后阵骑兵射箭就是浪费,因为你不一定能射到敌军。 但神臂弓没这个问题。 黑压压的一片箭雨,瞬息落入吐蕃阵中。 扑通扑通,强弩之下,简直人马皆穿,大量的吐蕃骑兵纷纷栽倒。 但神臂弓也就射了一波,骑兵已经冲进六十步内。 “崩”空中又是一阵嗡响,步弓直接开射。 与此同时,噶什尔看到很多宋军在拿什么东西,在马车上安装。 宋军装的飞快,一杆杆长枪模样插到马车各处。 等他们跳下马车,只见马车前面全是亮尖尖,长长的铁枪头。 这时他们的前锋已经冲进三十步内的。 此时想刹车都来不及。 “这群宋狗。”噶什尔破口大骂,脑子中还在想要不要下令后退,或转向。 但就这一犹豫。 轰隆,前面前锋已经狠狠撞上马车。 前排马车都是赵与芮新打造的大马车,又重又稳。 马车里装着各种物资,这些马撞上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现场简直惨不忍睹,前锋撞上不死也残,成片成片的倒地。 轰,也就同时之间,一声炮响震彻天地。 嗖,一颗炮弹从宋军阵中飞出,飞到两百多步外的骑兵后阵中。 第一声炮响打的现场吐蕃骑兵们一个寒颤。 很多吐蕃马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响的炮声。 现场战马嘶鸣,有人直接被惊慌的战马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而宋军的马不但经过训练,常听到炮声,还特意在开战前塞了耳朵,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下一刻,轰,轰,轰,炮声震耳欲聋,一颗颗炮弹飞进吐蕃后军中。 前面的吐蕃兵被马车挡住,他们试图翻爬马车,但马车上全是枪尖,无处着脚。 每爬上去一个,对面嗖嗖嗖,要么捅过来几杆长枪,要么贴脸就是一箭。 吐蕃兵还没打过这种仗,隔着马车还没过去已经死伤一片,爬马车爬到一半又是死伤一大片。 宋军前阵用少量强弩配合长枪手守马车,不让吐蕃军爬过来,中后阵的步弓,神臂弓射个不停,再远还有火炮连续轰打吐蕃后阵。 这已经不是吐蕃在进攻,而是宋军在屠杀。 后面的吐蕃人浑然不知前面如此残忍,他们在后阵被炮轰,被神臂弓和步弓射,所有人都想拼命冲到前面。 上万骑兵把宋军步阵团团包围,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 无数吐蕃人到了前阵后立刻赶紧跳下马,开始像蚂蚁似的往前冲。 此时前面已经有大量吐蕃人被打的坠马,战马和尸体都被马车挡在外围,后阵吐蕃人都是直接跳下马,然后步行冲上。 其中左翼吐蕃人冲的最凶。 这边有噶什尔最忠心的奴隶领队格日勒,他负责左翼进攻,没想到运气不错。 宋军的火炮主要对着前阵,左右翼和后面三个方向都没有火炮。 格日勒身穿一副破旧的札甲,内里还有一副锁甲,身披两层甲,冲近宋军三十步时,身上已经中了两箭,好在都不是要害,伤势不重。 这时前面已经喊杀声震天响,大量吐蕃军正在冲击宋军大阵。 格日勒跳下马后,身边陆续有他自己的奴隶心腹跳下马跟着他。 他小心从马背上取下小圆盾,拿在手上,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前面二十多步就是宋军马车阵。 但前方密密麻麻全是无人的战马,更前面是大量的战马活活撞死在马车前。 马车四周到处都是战马和吐蕃人的尸体,或伤员。 宋人的马车横亘在外,车厢的侧面,顶部全部插着铁长枪,很多吐蕃人想爬上去却无处下手。 无耻而卑鄙的宋人们躲在马车后面和马车的间隙中,时不时的用强弩,弓箭来一下。 当他的族人好不容易爬上马车,嗖嗖嗖,从对面伸出几杆长枪就捅向他的族人。 而在宋军中阵,时不时的有一片箭雨会落到吐蕃人阵中。 他的族人只能靠跳下马,躲在马后,举着小盾才能勉强躲过宋军的箭。 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格日勒的眼泪都快看出来了。 “跟着我,跟着我-——”格日勒对着身后大叫。 族人们纷纷大叫,开始集合自己的人马。 接着他顶着小圆盾,沿着前面密集的马群往前挤,因为坠马和跳下马的太多,前面路上全是无人的战马。 格日勒一边走,一边回头,身后陆续有人在跟过来,大概有四十多人跟着他。 他的部下当然不止这么多,但现场十分混乱,能集合多少是多少。 “玛格木”格日勒突然转身大叫。 “在。” “带你的人爬那辆马车,从车轮上,踩最外围,上去后就往里跳——”格日勒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一辆马车。 他已经看到了上马车的方法。 宋军马车是横向对着他们,正面只有马车车轮能踩,但因为有枪头在外,所以要非常小心。 马车车顶也有枪头,但最外面有落脚的地方。 而且格日勒指的那辆马车车顶,已经有两个族人战死在上面,尸体横躺在马车上后,正好挡住部份长枪。 “上。”随着格日勒的命令,玛格木一咬牙,带着人马就往前冲。 格日勒从腰后拿出一个短绳,又摸出一块石头。 这是他们吐蕃人擅长的投石索。 但宋军骑兵很多都是重甲,有的脸上还有铁面甲,吐蕃人的投石索都没什么用。 格日勒装上石头,快步往前,一边走一边在半空中,嗖嗖嗖,盘旋着投石索。 那玛格木也比较猛,冲到前面,一脚踩在马车车轮上,左手抓住马车上面的铁枪,用力一拉,嗖的一下身体窜到马车顶上。 他一脚踩在最边缘,另一脚大步就往前跨。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面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一宋军出现在马车后面,举起强弩对准他,双方距离不到五步,非常之近。 玛格木顿时身上冒出一身冷汗。 他又想往后跳,又想往前跳,就这一犹豫。 “扑哧”远处一声重响,就见那宋军一声惨叫,捂着眼睛仰面倒地。 玛格木下意识回头一看,发现是格日勒的投石索,穿过两辆马车的中间,准确命中那宋军。 玛格木大喜,赶紧往前跨了一步。 但宋军马车比较大,一步都跨不出去。 与此同时,嗖嗖,马车左角两杆长枪突然出现,两个宋军枪兵对着他腿上就捅。 玛格木想都来不及,用力起跳,扑通,直接跳进宋军大阵中。 下面密密麻麻全是宋军。 这家伙也是个狠人,落地的时候脚已经扭了,但硬是一个翻滚,正好躲过又一杆长枪的捅杀。 四周有宋军拿着强弩,弓箭都有,但这会都不敢轻易乱射,怕射到自己人。 几个长枪兵蜂涌而上。 玛格木左手从腰间一摸,嗖,一柄短斧飞了出去。 扑哧,短斧正中一名宋军前胸。 那宋军长枪兵前胸的甲是最厚的,被一短斧打的往后连退几步,低头一看,短斧没入一半,隐隐有些痛疼,但好像问题不是很大。 “草你。”宋军大怒,挥枪就上。 玛格木看的目瞪口呆。 刚刚在外面,他们看不清宋军装备,现在近距离才知道宋军甲胄真是好。 他这破短斧近距离这么重砸上去,居然没完全切开对方的札甲。 几名宋军疯狂上来,捅上面的捅上面,还有人蹲下来捅他脚。 玛格木怪叫连连,一边扭头。 跳下来好一会了,身后居然没有人跟着他一起过来。 很多吐蕃人刚上了马车就被射下或捅下去了。 玛格木右躲右闪,不时用长刀格挡,身手也算敏捷,但他跳下时脚扭了下,撑了不到几秒钟,扑哧,被一个瞄了半天的宋军,近距离用强弩射在背上。 啊,玛格木惨叫,身体一僵,接着扑哧扑哧,上下四五杆长枪把他扎成了马蜂窝。 玛格木被扎下去的时候,又一名吐蕃人正好出现在他越过的这辆马车上。 这吐蕃人弯着腰刚起身,迎面就见一长枪兵拔出插在玛格木身上的长枪,一转身。 直接把长枪当标枪。 扑哧,一枪扔在这吐蕃人胸口处。 啊,吐蕃人惨叫,身体倒在马车上。 这下倒好了,他正好压在马车顶上的几杆长枪上面。 后面陆续有吐蕃人直接踩着他身体往上爬。 285.第285章 族人们要死光了 格日勒正躲在两辆马车中间看里面的宋军。 宋军在里面很有层次,基本是前面四五排都是长枪兵,后面有少量强弩兵,然后是长枪兵和步弓手。 步弓手们陆续在对外抛射,长枪兵和强弩兵是负责防守马车的。 他试着用力拉了拉面前的马车,发现宋军马车很沉,根本拉不动,而且他们是推上来后,就把马车横着,接着用铁链将马车一辆辆连在一起,所有轮胎处都又钉了一根铁桩固定到地上。 这样马车几乎纹丝不动。 关键宋军长枪能捅到他们,而他们的长刀却砍不到宋军。 就在他观察如何能移开马车时,前面缝隙里突然出现一个宋军身影。 两人在两辆马车中间看着对方,中间间隙不到二十公分,现在还算冬天,绝大部份吐蕃人都无法从这中间过去,而且过去容易夹在当中,必死无疑。 那宋军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岁不到,看了眼格日勒后,突然对着他咧嘴一笑。 接着,嗖,举着长枪隔着马车就往他这边捅。 这宋军相当阴险,没捅他上身,对着他腿上捅。 “嘶”格日勒吓了一跳,大骂一声,赶紧往马车左边一退。 对方一枪没捅到,飞快缩了回去。 格日勒嘴里骂骂咧咧,没见过这么打仗的宋人。 正在骂着,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声响,他下意识感觉不对劲,赶紧又移了一步。 果然,他脚步刚动。 嗖,从马车下面,车轮的缝隙中,一杆长枪又捅了出来。 “#@#@”格日勒用母语问候了对面的宋军全家一遍。 他要反应慢点,脚后跟估计要被对方捅一枪。 他弯腰低头,果然就看到那宋军正蹲在地上,对着他咧嘴笑。 笑尼吗的,等老子过去,非弄死你不可,格日勒只能心中问候着对方全家母性。 但他实在没办法老是防着对面,赶紧从地上拖起一个战死的族人尸体,横拉到车轮下面,挡在地上,这才让他的脚后跟有了点安全感。 此时格日勒再次站起身,看着四周的场面,一时有点不能接受。 族人们一批批的上前,然后一批批的倒下,四周全是吐蕃死伤的族人,马车外围已经开始有尸体堆积起来。 很多刚冲进来的吐蕃人看到眼前的画面也都不敢相信。 地上,马车上,马车中间,前面,到处都是死伤躺在地上的族人。 战死的还好,没有战死的都在惨叫和求助。 但四周没人能帮他们。 大伙不敢后退,后退会被宋军弓箭抛射和火炮打击。 但上前也基本是死。 前面的马车上面全是密密麻麻,锋利无比的铁枪,这让他们爬马车时需要消耗更多的时间。 但任何人只要在马车上停留两秒钟以上,必然会遭到宋军四面八方的攻击。 现在的情况是往前爬是死,在后面等也是死,进退两难。 才一会功夫,因为爬马车的太慢,已经有大量的人员开始聚集在马车前面。 格日勒身边本来还有些空间可以移动,但一会功夫,前面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军官们都在叫上上上,逼着人爬马车,反响的却寥寥无几。 进攻变成了对恃,双方隔着马车对恃,都靠弓箭去抛射对方。 而吐蕃人甲薄弓弱,肯定是吃亏的一方。 格日勒这时发现不对劲了。 前面人越来越密集,往前疯狂挤推。 他能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 要知道马车前面都是有长枪的。 很多人不小就被挤到长枪上。 有人有盾牌还好,没有盾牌直接要被挤死在马车前。 就在格日勒又慌又惊,不知所措时。 突然,他听到一个沉重的声响。 格日勒赶紧转过头。 只见宋军推着一门火炮,缓缓靠近两辆马车的中间。 转眼之间,就来到他的身侧。 “嘶”格日勒再次倒吸口冷气:“后退,后退,宋人的炮上来了。” 他对着身后狂吼。 但现场密密麻麻全是人,根本无法后退。 隔着空隙,他看到对面宋军不紧不慢的在调整炮口,炮口位置正好架在两辆马车的中间空隙中。 “宋人要开炮了——”格日勒惊恐交加,像疯了似的大喊。 “哧哧”突然一种更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格日勒扭过头,就看到对面火炮在冒烟。 “@#@”格日勒破口大骂,这炮正对着他的位置,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自己,只能赶紧往左边一缩,同时奋力推开左边一个族人。 几乎就在他躲避的同时。 轰隆,一声炮响震耳欲聋的在他身后响起,声音巨大如雷,强劲的气流差点把马车后面的他都给掀翻了起来。 一颗炮弹近距离打进一队吐蕃兵当中,第一个吐蕃人直接被打的连头都看不见了。 宋人这炮打的非常阴毒,对着他们的头肩部打,打中一个人后,炮弹还能弹起往后削。 现场直接拉出一条血路,炮弹像投在池塘里的石子,在池面上弹漂,引起无数惨叫。 格日勒在炮声响起的那刻,就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下一刻,眼前一黑,直接被震晕在当场。 和他同样感觉不好的还有噶什尔,才打了半个时辰,噶什尔就受不了了。 他的部族冲在最前,撞马车死了一大片,接着被各种箭枪打的又死一片。 半个时辰不到,马车前面积尸如山,战死的吐蕃人和马已经堆叠到和马车差不多高。 那看起来和人齐高的马车,就像一道钢铁城墙完全不能越过。 后面的族人看的心惊胆寒,根本不再爬马车。 更要命的是,吐蕃一万多骑的大阵中,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宋人的神臂弓和火炮不时落入阵中,中后阵一阵慌乱。 而他们连马车都过不去,更别说打倒宋军中后阵的人了。 现场像是地狱,宋人在无情收割他们的族人。 “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就在这时,才打了半个时辰不到,有部族领袖直接跑到噶什尔身边,表情几乎要哭:“快下令撤退吧。” “牧民们都要死光了。” 噶什尔阴沉着脸,还没想到说什么。 左翼突然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也不知哪个部族,不等他的命令,转身就跑。 那边应该是个小部族,原本被安排在阵后,还没有机会冲进马车,但他们被宋人火炮和神臂弓一顿招呼,死伤惨重。 那边的贵族领袖二话不说,直接带人先退出战场,离开火炮和神臂弓的距离再说。 他带了三千多族人上阵,连宋人面都没见到,距离两三百步外就损失惨重,这仗怎么打? 他一共才多少族人? “谁让扎伊退的?这个狗东西。”噶什尔看到那个叫扎伊的不战退,简直又惊又怒。 轰,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 接着噶什尔就看到远处一个黑影越来越近。 我去,噶什尔下意识的一缩头。 扑哧,现场一片爆汁,炸的噶什尔满脸都是。 等他回过神来后,就听到四周到处惨叫声。 他全身颤抖的回过头。 就见刚刚让他下令后退的贵族整个脑袋都被打没了,那黑乎乎的炮弹又往后飞弹,直接在马群中切开一条血路,一条线上最少倒了三四匹马和人。 身后全是断肢残体的,但大部份受伤的只是马,很多人是随马倒地被压倒。 但场面太惨忍了,这是宋军仅有的两门千斤重炮之一打在他的马队中。 有人直接吓的大哭,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该死的。”噶什尔想都没想,狠狠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转身就往后逃。 他这一退,整个马队顿时就崩了,大家跟着他往后退。 围攻宋军步营的一万多骑兵,开打了才半个时辰左右,就全军回撤,让整个战场上其他吐蕃人大为震惊。 原本大伙以为好欺负的宋军步阵,此刻成了所有吐蕃人眼中的恶魔。 而在另一侧,与宋军李平夏部九千骑大战的采巴哥也没占到好处。 李平夏神勇不说,这边宋军有九千骑,采巴哥带两万骑过来没打一会就顶不住。 好在他的预备队还有两万骑,见状立刻加入战团。 吐蕃以四万对九千,采巴哥的兵马常年打仗,算是现场战斗力最强的,但宋军兵甲皆利,远超他们,双方在战场上纵横来回,一时难分胜负。 宋军骑兵新练没几年,也正好拿来练手。 就这样吐蕃也是吃了大亏,场面上看是分不出胜负,但吐蕃坠马更多。 李平夏也发现吐蕃骑兵不行,从游击变成横冲直撞。 双方骑兵很快和沙德尔那边一样,全部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宽阔的战场上,宋军各部与吐蕃各部已经战成数团,漫山遍野都是战马奔腾来往。 吐蕃人虽然占据优势,但在各个战场全部处于劣势。 原本噶什尔不退,骑兵们还是能和宋军打一阵,或许要打上半天才能分出胜负。 但噶什尔的兵马一退,很快引起连锁反应。 他的骑兵还没完全退出宋军火炮范围。 突然。 沙德尔那边响起了群起的惊呼声,接着就看到达鲁的骑兵疯狂扭头就跑。 败了? 好多吐蕃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现在看整个战场,局面还在可控范围,双方胜负难分,这才打了多久? 谁都不敢相信若达鲁突然就率先败了? 达鲁和噶什尔不一样,后者是进攻宋军步兵的,就算退兵也不能算败,还能重整旗鼓,但是骑兵对战骑兵,谁先后退就容易引起大崩溃。 达鲁的骑兵先退,简直引发了灾难。 286.第286章 质子,联姻和分化 达鲁是真顶不住才跑的。 孟瑛四千轻骑加兵甲之利对他们放风筝,任谁也受不了。 这种战术搭配上比较好的装备,在这个时代基本是无解的,除非遇到骑射更好,装备更强的骑兵,比如历史上打败过蒙军的马穆鲁克骑兵。 马穆鲁克骑兵中最精锐的重骑用了拜占庭的大片金属片交叠的重型札甲,比宋军的札甲还厚重,战马也有重铠,根本不怕蒙古人的轻骑风筝。 这股精锐当时叫‘卡萨基亚卫队’,只有一千骑不到,但在战场上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而且马穆鲁克的骑弓射程比较远,蒙古人还没射到他们,他们就能先射到蒙古人。 现在孟瑛战马,骑弓,甲具全部超过吐蕃人,达鲁的两万骑一直被风筝,才一个时辰不到,直接就崩了。 达鲁那边的溃逃是影响巨大的,两万骑兵四散而逃,那场面简直让所有吐蕃人看的崩溃。 另一边率先撤离战场的噶什尔,原本正在后面清点损失,整顿兵马,和诸贵族讨论接着怎么打。 噶什尔见强攻不行,宋军步阵有绞肉机似的,只有派轻骑拖住宋军步阵,然后去帮其他人先打宋军骑兵,只要打跑了宋军骑兵,此战还有胜机。 达鲁的骑兵突然崩溃,引的四周贵族齐齐惊呼。 现场马上有人建议和宋人议和,说自己要带人回家了。 这人就是刚刚第一个退兵的扎伊,这扎伊是个小贵族,这次带了三千骑兵来战,才打了一波,就损失近三四百,他可吃不消,自己一共才多少奴隶。 噶什尔大怒,你退了有用?宋军打败我们,早晚到你的牧场去。 扎伊大声道:我投降就是,汉人不可能占据咱们牧场,只要我投降上贡,肯定能保住我的奴隶。 他公然在众人中说投降,四周一片哗然。 噶什尔羞怒交加,想提刀砍他,现场顿时箭拔弩张,双方对恃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才和宋军开打一个时辰不到,吐蕃各部已经开始内讧。 达鲁崩溃,噶什尔在内讧,巨大的战场上,吐蕃人人自危,相互不再信任。 也就在这时,另一侧的若盖得玛那边看到退出战场的噶什尔一动不动,他身后的也陆续有部族开始退出战场。 这种事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很快退出的人越来越多,若盖得玛那边终于也顶不住了。 在一阵阵惨叫和怒骂声中,若盖得玛的骑兵也瞬息就崩了。 “输了,输了。”叫着要投降的扎伊看到若盖得玛那边也崩,二话不说,掉转马头:“走。” 带着自己的部族率先跑路。 这下简直捅了马蜂窝,四周各部纷纷调转马头。 若盖得玛的兵马还没败退回来,广阔而巨大的战场上已经到处都是逃命的吐蕃人。 这里可以看出吐蕃在原历史上为什么要投靠蒙古。 他们没有统一的王朝和政权,面对外面的强大压力,不可能举国抗敌,只有老实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 战场变化如此之快让宋军也大为震惊,随着达鲁和若盖得玛两支骑兵的分离崩溃,最强大的采巴哥那边也顶不住了。 因为大伙都看出来要输,各部贵族都急匆匆拉着自己的族人先撤离战场。 很快撤退就变成大败。 最后连采巴哥也没办法,一路骂骂咧咧,转身就跑。 李平夏则吹响了全面进攻的号角,很多宋军先跳下马,解掉重甲,再重新骑上马去追。 宋军只有四千轻骑,在追击时,只有轻骑是最适合的。 采巴哥中间试图组织一波反扑,但宋军见他们反扑就后退,并不着急追猎。 敌进我退,敌跑我追的战术,被宋军熟练的运用起来。 宋军保持安全距离掠射,追杀,即便射术不行,但带给吐蕃人的压力和恐惧也是无法想像的。 在第一波反扑失败后,采巴哥的部族也崩溃了,他虽然是个大头领,但下面小头领,小头领们为了自保也纷纷带着自己的族人四下逃窜。 看到宋军有轻骑,大伙都明白一个道理,远离宋军轻骑,尽快离开战场,这是保存自己实力和奴隶的最好手段。 吐蕃终于全面崩溃,宋军则漫山遍野的追击他们。 “胜了?”孟珙此时也有点恍惚的不敢相信。 因为胜的有点突然和侥幸。 这毕竟是孟珙第一次大规模用骑兵,对方兵力三倍于他们,其中采巴哥部族还很有战斗力,孟珙以为起码要半天或一天才能分出胜负。 没想到莫名其妙的就赢了。 这时孟珙就知道,吐蕃各部离心离德,根本心不齐,各自都想保存实力。 这种部族势力,遇到强大的外部力量,很容易投降屈服。 陛下说的没错,将来蒙古一过来,吐蕃肯定要降。 “报——”就在孟珙有点恍惚,并想着后面该怎么干时,有部下跑过来向他汇报。 吐蕃有一部绕到了西北角上,没有完全脱离战场,好像要和咱们谈判。 部下汇报刚完,孟珙看过去,大概两里左右,有部吐蕃人站在一起,约两三千人。 他们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宋军在追杀其他吐蕃人,有宋军看到他们也试图冲过去。 “应该是想降了,叫孟瑛不要打他们。”孟珙看出端倪。 很快,宋军和对面联系上,对面正是扎伊部,和扎伊在一起的,还有之前到过若盖草原,见过孟珙的共坚赞。 “把他们带过来。”孟珙沉声道。 共坚赞在扎伊的护送下,来到孟珙面前。 他合什请求:“请孟将军停止对我们族人的追杀,我愿去各部约谈合作的事宜。” “共坚赞,不是合作,是投降。”孟珙冷然道:“是吐蕃各部,臣服和服从于我大宋的投降事宜。” 共坚赞和扎伊同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气。 孟珙又道:“听说共坚赞是草原的智者,你应该知道,你在这里犹豫多一会儿,你们的族人就要死伤成百上千个。” 共坚赞肯定是不愿意看到族人们被随意的屠杀,他惊恐的扭过头,看到旷野上正在逃窜的族人,不由颤声道:“请将军停止杀戮,我将尽力说服各部的投降事宜。” 孟珙冷冷看着他:“请记住你的话,你是草原的智者,如果出尔反尔,我大宋的铁骑,将横扫整个吐蕃,杀死所有看到的牛羊和吐蕃人。” 说罢他举起手,让传令兵四出,通知各部收兵。 其他可以原地让人吹起收兵的号角声,但故意拖延时间,派人四出通知。 看到共坚赞的态度,孟珙就知道皇帝陛下说的没错。 这些吐蕃人不能和他们和颜悦色的谈联盟和交易的事,只有狠狠杀他们一批,杀的他们痛了,他们才知道和平会来之不易。 两宋历史上的和平都是用岁币换来的,这种屈耻和现在比起来,孟珙显然觉得现在很爽。 陛下说的没说,用说道理的方式和人交流,完全不如用屠刀。 吐蕃人退出战场没多久,重新在另一处草原集合,采巴哥还想号召大家再次抵抗。 但这时后方传来消息,宋军有股精骑正在后方肆虐,都杀到萨迦寺和逻些附近了。 一时各部如五雷轰顶,大伙更加不敢久留,纷纷回家要保护自己的牧场。 共坚赞这时游说各部投降事宜,很快得到大伙一致赞同。 宝庆四年三月,吐蕃联军和宋军在格尔木河北岸大战,半天不到就惨败。 溃散的吐蕃联军四处逃跑,留在附近的十余万羊马都落到宋军手上。 因为宋军之前屠灭了几乎整个叠州,残暴的行径狠狠震慑了这些吐蕃贵族。 为了他们能继续享受贵族的待遇,继续作威作福,在共坚赞的提议下,各部族很快达成一致,向宋国投降,而宋国,要保障他们贵族的待遇。 四月中旬,双方在若盖草原签定了合约。 吐蕃投降大宋,各部在大宋面前称臣,大宋保留所有贵族原有的待遇和地盘。 大宋在凤翔建造寺庙,精神领袖共坚赞每年要去凤翔住半年。 其他各主要派系每年要派一名大师去凤翔住一年。 凡户五千户以上各部贵族送一名成年质子进川,凡户五千户以上各部贵族选一名女儿,嫁给宋军将领。 五千户到一万户的贵族,每年需进贡大宋优质战马三千匹,牛五千头,羊五万只。(大宋皇帝会回赐这些贵族,白糖一万斤,精盐五万斤,茶叶一万斤。) 一万户以上的贵族,每年需进贡大宋优质战马五千匹,牛一万头,羊十万只。(大宋皇帝会回赐这些贵族,白糖两万斤,精盐十万斤,茶叶两万斤。) 五千户以下的贵族,按千户规模来计,每千户要进贡战马五百匹,牛一千头,羊一万只,大宋同样有回赐。 按赵阿昌哥以前和孟瑛的交易,宋人给的货物价格显然更低,占了吐蕃人的便宜。 但赵阿昌哥以前转手卖给他们时,都是高价,吐蕃人不算太吃亏。 而且既然战败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话,大宋以后每年大概能在吐蕃得到战马六万匹左右,牛羊数以十万计。 其中牛皮羊皮都可以制甲,肉可以制干,牛筋牛角羊角等可以制弓。 除此之外,宋人在若盖草原设交易点,吐蕃万户以上贵族,每年轮流在若盖草原担任交易大使。 即宋人运到吐蕃的货物,俱交给吐蕃交易大使来处置。 这权限极大,也很赚钱,因为是轮流担任,各贵族开始想方设法为自己部族争取好处。 在巨大的利益下,吐蕃各部,日渐离心离德。 287.第287章 进攻蒙古的桥头堡基地 格日勒再次醒过来时,已经在叠州城外的周帐篷里。 他是被火炮近距离的力量震晕过去,醒来后,脑子里还嗡嗡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走出帐篷后,一眼看到外面全是族人,但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 很快他知道了,自己成了宋军战俘,这里全是战俘。 但宋军正在和吐蕃谈判,双方应该要罢兵议和,有些人可能有机会回到族里。 还有传言说,如果他们的主人不要他们回去,余下的可能被宋人叫去挖坑,然后全部砍了,毕竟宋人在叠州城时做过这事。 这传言出来后,整个战俘营里充满了恐惧和压抑,所有人都生怕主人不要自己。 格日勒想到自己是主人最忠勇的奴隶,主人噶什尔一定不会不要自己,他不由期待着自己能回到部族,因为他已经开始思念家里的亲人。 等他醒来的第二天一大早,有披甲执锐的宋军找到了格日勒。 他们一行二十人被带到营外。 他和族人被带出去后,战俘营里的吐蕃人个个惊恐的看着他们。 “格日勒大哥,我们会被杀死吗?”突然身边传来颤抖的声音。 格日勒回过头,却是同族少年木尔提。 木尔提才十七岁,脸上满是稚嫩。 他和他父亲买尔提都是噶什尔的奴隶,原本这次噶什尔从三户抽一丁,抽中的是买尔提。 但买尔提年纪大了,去年在马背上摔下过,腿脚不好,年轻的木尔提便代替了父亲出征。 木尔提都没有上马背打过仗,连弓都用不熟。 身上连件皮甲也没有,不过他运气不错,也活了下来。 看着木尔提惊恐的脸,格日勒赶紧安慰他:“不会的,宋军在和各部的米扎们谈判,战争结束了,我们一定能回家。” “我不想死。”木尔提要哭了,他眼睛通红:“阿爸阿玛还在家里等着我--我不想死——呜--” 格日勒呆呆看着哭泣的木尔提,很想让他像男子汉一样挺起胸,不要让宋人看不起,但不知为什么却说不出口。 “为什么要打仗?宋人为什么要打我们?是米扎们惹怒了宋人了吗?”木尔提哭道。 是啊,为什么要打仗?我也不知道啊,格日勒幽幽的想着,主人们让我们打仗,我们就打呗? 可宋人为什么要打我们呢? 还残忍不无比的屠杀我们的族人?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格日勒心里有无数疑问,但不知问谁。 很快他们被带到城外的多尔曲河边。 多尔曲河是白龙江干流的分支,从川北而来,距离叠州城并不远,不知为什么超阿哥昌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动奴隶们开挖护城河,工程其实不是很大。 当然,叠州城四周都是群山围绕,沟壑纵横,地形崎岖,如果再配上护城河,加上有兵备,宋军想打进来也不容易。 众人被押在河边,四周有上百名宋军。 所有人吓的瑟瑟发抖,有人以为自己要被砍倒在河里。 这时有个宋军武官过来:“叫什么名字?” 格日勒壮着胆子扭头看去,却是在问一名族人。 那族人已经吓的脸色发白,说话也结结巴巴,明明会说汉语,吐字都不清晰。 那军官好像没听懂,突然一挥手。 铮,身后有宋军拔刀。 “买买力,他叫买买力。”那人边上一个族人赶紧大声道。 接着推了下买买力:“说话呀,说话啊,问你话呢。” 那买买力这才回过神来,终于说出买买力三个字,但还是不标准。 “属于哪个贵族的,家中有几口人-——”宋军军官一边问,另一侧有个斯文人在拿笔记。 格日勒听的清楚,宋人问的很详细。 主人是谁,在族中什么地位,家中有几口人,成年男子有几个,男的有几个,养了多少牛马羊。 说完之后,就会被拉到一边。 他很快发现,家中人口较多的,牛马羊比较多的,会拉到东侧,另一批人会被拉到西侧。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轮到他时,他立刻道,家中有六口人,养了十匹马,十头牛,一百多只羊。 格日勒如愿被拉到东侧。 木尔提家中人口和牛马羊也比较多,两人被一起带走。 他们一行很快来到另一个营地。 这边也关着好多族人,格日勒问了下,都是和他们一样,家中人口比较多,牛马羊比较多的。 但格日勒心想,他们家中的牛马羊,都是为主人养的,随时全部被主人剥夺,宋人问这个干嘛? 当天又住了一夜无事,第二天有宋人拿来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工具,说是叫工兵铲,让他们所有人开始在多曲河百步外挖渠沟。 这时格日勒就知道,宋军要准备弄护城河了,到时再把多曲河的河水引流过去。 接下来陆续有族人加入他们其中,基本情况都是如此。 格日勒和木尔提一直干到六月,基本是干七天,休息一天,也没得到能回去的消息。 六月下旬的某天上午,他们所有人正在休息,没多久,突然营外来了一批牛马羊,还有好多人。 接着有人大叫叫哭起来。 格日勒在帐篷里和木尔提一起冲了出去,只见外面黑压压一片人,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和小孩子。 这时格日勒才知道,宋人把他们全部都要了过来,包括他们的家属和家中的财富。 此战过后,宋军在与吐蕃的盟约中还有一条。 在俘虏中抽选五千户,迁移到叠州城,为宋军所有。 五千户不够的,由各贵族提供。 宋军全部选择家中人口比较多的户,基本每户都有两个甚至三个成年男子劳力的。 八月中旬,五千户吐蕃人全部到位,所有人在叠州城分配到房子,有部份还分配了以前叠州人留下的田地,宋人将教他们耕田。 叠州这里吧,位置很重要,扼守在吐蕃和西夏的黄河南岸。 它地处秦岭西延岷山、迭山山系之间的高山峡谷之中,青藏高原东部边缘甘川交界处;北靠卓尼县,东连舟曲县,东北与宕昌县哈达铺镇毗邻,西南分别和四川省若尔盖县、九寨沟县接壤。 境内重峦迭嶂,山高谷深,沟壑纵横,地形崎岖,如果经营好了,是相当易守难攻。 历史上蒙古二次大军进吐蕃,第一次是主将秃懑带兵进吐蕃,走的就是这里,结果被余玠派人翻雪山给堵住,打回去了。 第二次是忽必烈亲征大理,也是走的这。 进吐蕃打大理,绕到大宋后面,这是必走的路。 同样,从吐蕃出兵到西夏,这也是必走的路。 以前的赵阿昌哥是没心思在这上面,现在宋军占据这里,开始大兴土木,他们五千户牧民在这里成为宋军的劳力,与此同时,宋军又在若盖草原若盖得玛那边,征调了五千壮丁,一起在这边大举工事。 叠州地区总面积约有七百多万亩,但大部份是山岩,可耕田不多,即便是后世的农田也只有十六万亩,但这边适合放牧,而且矿产资源丰富。 后世叠州(迭部县)也就五六万人口,年养牛马羊就近二十万只。 而现在主要就是靠牧业,赵阿昌哥在时,部族上万户,年养牛马羊四五十万只。 赵阿昌哥在时,人口比后世还多,因为后世大部份人都去大城市了,也没人愿意留在老家山里养牛马羊。 现在宋军占据这里,做为蒙古和吐蕃最重要的进出口之一,肯定要大兴土木,大修工事,先要把叠州城加固修好。 此时叠州地区有格日勒等牧民五千户,约三万人,宋军一万五千人,共四万多人。 另有若盖得玛五千壮丁帮忙修建工事,宋军支付钱、盐、茶等物。 宋人拓宽拓大叠州城,以山岩为依据,扩建了叠州城面积,使叠州城可以成为能容纳四万多人的大城。 宋军征战吐蕃的各部,留下六千骑兵,九千步营(加两个炮营),全部留在叠州。 以孟瑛为主将,沙德尔、张能为副将。 西夏人高良耀为叠州知州,带领部份原西夏群牧所有人在这里监督和指导牧民们牧养牛马羊。 这边在赵与芮心中就是以后进攻原西夏属地(蒙古)的桥头堡和后勤基地。 将来大宋从西部出兵,可以从这里出发,直取西夏。 孟瑛让牧民在当地炸山挖洞,储存粮草。 结果意外发现当地的矿产。 要知道叠州矿产资源丰富,在后世时,当地发现各类矿产地36处,已探储量的矿产有13种,经勘查探明储量的矿产地18处,其中大型矿床1处,中型矿床3处,小型矿床32处。探明矿产资源储量为:铁矿1.4亿吨、金金属储量8.7吨(其中,D级以上1.7吨)、白云岩2.5亿吨、水泥灰岩8亿吨、铜矿石储量97万吨、煤矿储量12万吨(无烟煤、含硫高、热量低)。 赵与芮不知道这边有矿啊,但孟瑛为了挖粮仓,居然被他炸出一个铁矿,正好在后世益哇乡附近,而其中大部份其他矿产,也集中在这里。 这下更让叠州成为了大宋在吐蕃的重要基地,孟瑛也开始在当地寻找其他矿产。 九月初,大保长格日勒被叫去开会。 宋人把他们十户编一保,一百户编一大保,每一千户编都保,分置于叠州各处。 这次开会议事,是大保长以上,约几十人到场。 知州高良耀向他们说话。 第一个是像是消息,这让跟随宋人好几个月的格日勒也大为意外。 “我们大宋与各部的贵族已经达成一致,从今天起,结束你们与各自贵族之间的主仆关系,现在你们都不再是贵族们的奴仆,从现在起,你们是大宋的子民。” “你们以后,不用再向他们上贡,也不用被他们征召。” 格日勒心想,我们都住这里了,还上贡个屁,不过他扭头看看,大部份人好像没什么表情,一脸呆滞。 接着就是一个坏消息,格日勒也知道这消息会来。 “每户征一丁,充为骑兵,从明天开始,集中训练。” 现场又是一片呆滞,好像所有人都习惯了。 毕竟他们跟着原主人也是也经常被征调。 格日勒突然明白宋人为什么要选人口多的户了。 288.第288章 蒙使入宋 大保长格日勒在这次会议后,又新加了一个身份,宋军副都头。 五千户吐蕃人被每户征一丁,凑成五千人的一军,军中各级主将都是宋人,副职大部分从吐蕃人中挑选。 接着宋人告诉他们,以后他们的粮田产量,每年交税二成,其余全是自留。 这个税赋对比耶律楚材在黄河以北的税率还是比较宽容。 史记“命河北汉民以户计,出赋调,耶律楚材主之,初,每户科粟二石,后又以兵食不足,增为四石。” 窝阔台登基后,蒙古在河北开始征税,每户要出粮二石,后来感觉不够,又增为四石,以河北当时的产量,相当于三亩左右的全部产量要交税,家中没有十亩左右,生活都是问题。 灭金之后,失吉忽秃忽主张按以往风俗在中原对诸王和有功之臣进行分封,窝阔台表示同意。耶律楚材力陈“裂土分民”的弊害,使窝阔台同意封地的官吏须朝廷任命,除常定赋役外,诸王勋臣不得擅自征敛,以限制诸王勋臣在封地的权力。 耶律楚材又制定新税,每两户出丝一斤,上交朝廷,以供朝廷使用,每五户出丝一斤,以与所赐之家;先由朝廷征收,然后赐予该受封贵族,除此之外贵族不得擅加征敛。 除了粮和丝外,蒙古按养马牛羊总数来征税,每百只征一只为税。 这应该是蒙古不缺牛马羊,所以征的比较少。 但赵与芮缺啊。 所以在叠州,这些吐蕃人,被要求每户每年交税一匹马,一头牛,五只羊。 其余多下的马牛羊,宋廷以市场价收购,可以置换盐、糖、茶叶等各种用品。 这税率出来之后,格日勒等一众吐蕃人还是比较满意。 因为在原来的主人那边,他们所有的财产全是主人的,主人们随时可以剥夺他们家中所有的牛马羊。 每年每户都被分配到大量的牧养任务,完不成的还要被罚,完成了自己也得不到多少。 现在宋人比较体恤,粮只征二成,每户每年再交一匹马,一头牛,五只羊即可。 这对中原或江南的百姓来说可能很难,但在叠州这种适合牧养的地方就容易多了。 谁家里没有几匹马几头牛几十只羊的。 而且宋人还愿意市场价收购多出来,这让吐蕃人更有积极性,愿意尽量多牧养牛马羊。 除此之外,宋人还会随时征役,即让他们每户出一人出来干活,但只要干活,宋人必然出钱出粮,是有偿服务。 就像他们前期在挖护城河,修建粮仓,扩建加固城池等,宋人要么给钱,要么折盐糖,他们需要什么就给什么。 格日勒干了大半年,最后要了十贯钱和十斤糖加十斤盐,而且非常高兴。 因为他如果想在若盖草原市场上买同样的十斤糖和十斤盐,价格会高出数倍。 很多人甚至天天想着能帮宋人干活,然后可以拿到糖盐再去若盖草原的市场上,找其他吐蕃人换更多的物资。 而这样的消息,也很快随着他们的交易传遍整个吐蕃各地。 被划归到宋人叠州城的吐蕃人,每年只要交粮二成,牛马各一头,羊五只,其余没有任何赋税,所牧养的全是自己的,他们帮宋人干活得到的白糖和盐,价格比市场价便宜很多。 这些消息到处传播,也剌激着其他吐蕃人的心。 用不了几年,很多吐蕃人会反思,是继续跟着主人,还是投奔宋人。 —— 宝庆四年(1228)年,赵与芮征服吐蕃,同时隔绝了蒙古进吐蕃的要道,在吐蕃大兴土木,加固和修建新城,并屯集物资和粮草。 当然,蒙古以后也可以不走这里,要么从西夏瓜州直接进来,需要经过沙漠,要么从甘州进来然后绕过长长的黄河,再绕过扎陵湖,这两条路都要多走四五百里,甚至上千里,而且基本都是无人区。 有宋军驻守叠州,蒙古不打掉叠州是不可能进吐蕃的。 进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吐蕃人只会说,你们打败宋人,我们就降你。 你连叠州都攻不下,我们怎么降你? 所以宋军占据叠州之后,基本就杜绝了蒙古再进吐蕃的意图。 宝庆五年(1229)年,蒙古选出新大汗,确定了成吉思汗的遗愿,先把灭金当成头等大事。 但窝阔台并没有把成吉思汗借道伐金的事真正放在心上,在他认为,凭大蒙古帝国现在的实力,就算正面硬刚,也能灭了金国。 但拖雷等贵族牢记成吉思汗的话,多次督促他派使者去宋朝和议联盟与借道的事,窝阔台决定意思下,走个形式。 宝庆五年(1229年)十月,刚刚登基的窝阔台试图从正面硬刚金国潼关黄河防线,派遣驻守真定、相州、大名的史天泽、史天安、严实、阿鲁达等人率大军从东面攻打卫州武仙,武仙据守不出。 蒙军久攻不下。 没多久,金国驻守灵宝的大将完颜合达统领高英、樊泽等将去支援,两军又打了几十天,蒙军不敌而退。 同时,得知蒙古西北路军驻守庆阳附近,完颜守绪派人去求和,试图拖延蒙古攻金时间,被蒙古人一口拒绝。 十二月,蒙军再次攻打庆阳,移剌蒲阿和完颜陈和尚率援军支援,双方在庆阳相恃不下。 时间很快进入到宝庆六年(1230)年一月,蒙古使者也终于来到临安,准备和宋国商量联盟之事。 此次联盟借道还是小事,窝阔台认为大蒙古帝国不用依靠宋国就能灭金,主要是形式上完成父汗的遗愿,重点则是试探宋国国内情况和宋国皇帝的意图。 蒙古使者是王檝,另带了十名汉军,一个蒙古牌头(蒙军十人为一牌,牌头的任务是上马则战斗,下马则聚牧养,相当于十夫长)和部份礼物。 王檝是凤翔人,历史上蒙古进攻金国驻守的凤翔时,他说自己是凤翔人,可以回去劝降族人,果然族人纷纷愿降,金国的凤翔也没守住。 在1232年他又出使宋国,要求宋国出兵一起攻金的也是此人。 这家伙现在是第一次出使宋国。 宝庆六年一月初五,王檝到临安。 这是王檝第一次到临安城,毕竟以前他算是金国人,出生在金国,他的使船从北方而来,因为要防备山东彭义斌,绕了黄河,长江口,再从杭州湾进临安,最后从钱塘江到嘉会门。 使船还没靠岸,王檝站码头上就看到岸边旌旗招展,人山人海。 他不由回头看看身边蒙古副使脱察剌。 脱察剌是塔不已儿的儿子,在塔不已儿死后,世袭其父蒙古万户之职,按说蒙古万户对比王檝这汉臣是相当高的级别,但这次做为副使,有暗中考察宋廷和皇帝赵与芮之意。 “汉人最近有什么节日吗?”脱察剌也觉得奇怪。 王檝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有什么节日。 “或许新年刚过,大伙还在回味?”王檝只好苦笑。 等船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岸边上站了很多大宋朝的文武官员,两边还有无数百姓。 突然。 砰,现场一声爆竹响,接着四周各种敲锣打鼓,丝弦乐曲,整个岸边就喧闹无比,这让王檝和脱察剌两人目瞪口呆。 等他们上岸之后才知道,宋朝礼部官员带着乐队和大宋百姓在欢迎他们。 很快一个叫赵珙的礼部官员来拜见王檝他们。 那赵珙满脸谄媚,低头哈腰,听到王檝是正使,脸上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原来是王大使,都是自己人,快请,快请-——” 王檝脸色微变,赶紧道:“下官是蒙古国正使王檝,奉合汗之命出使宋廷。” 就是提醒赵珙,我不是汉人,更不是宋人,我是蒙古人,谁跟你是自己人。 赵珙当然不会说什么,引导他们入住都亭驿。 当年赵与芮进京时,也是暂住都亭驿。 这边专门接待金国以外的各国使者。 赵珙给他们准备了宽大温暖的马车。 王檝和脱察剌进马车后,就感觉到里面装饰华贵,香气飘飘,还有暖炉,非常舒服。 “宋人真是会享受。”脱察剌嘿嘿笑道:“怕是把钱都花这上面了。” 王檝点头道:“下官听说宋人朝廷没钱,皇帝重量天下粮田,改税征粮,专门从有钱人和官员身上弄好处。” “这不是杀鸡取卵?”脱察剌认为,蒙古贵族才是蒙古强大的根基,宋人皇帝在贵族和官员身上弄好处,岂不是挖自己根基? 王檝没说话,应该也是反对这么干,毕竟他们家在凤翔时,也是当地的地主。 两人刚刚看到赵珙的态度,感觉到宋人好像比较惧怕他们,脱察剌内心已经看不起宋人,而王檝更以为自己是蒙古人为荣。 两人一路上说着宋人的不堪,还聊到宋人当年被金人攻破开封的事。 突然,嚅,外面一阵马鸣声,接着轰隆,马车也震了下。 两人吓了一跳,脱察剌一手按在刀柄上,掀起车窗帘子。 王檝也探头过来,外面一阵寒风吹进,两人都不为所动,只见蒙使车队已经停下,前面有个破旧的马车好像撞到了他们的马车。 289.第289章 大宋再这么干就要亡了 马路边坐着一个青年宋人百姓,满脸痛苦揉着腿,好像撞伤了。 “哪来的刁民,敢冲撞大蒙贵使?来人,拖下去。”赵珙刚刚对他们还是低眉顺眼的,这会简直嚣张凶狠,咬牙切齿指着那百姓。 “官爷,是你们的马车撞到我的啊-——”那百姓还没说出来。 四周恶狠狠的冲上几个宋军,其中一个人还没到,冲上去一脚踢在那百姓背上。 “啊哟喂”百姓一声惨叫,在地上翻滚出去。 几个宋军围上去,一顿拳打脚踢,现场只听到这宋人百姓的惨叫。 叫了几声之后,那百姓哭道:“小人错了,小人错了,是小人不对,别打了,再打要打死我啦,啊呀,痛死我了-——呜呜——” 脱察剌冷笑连连,都说金国腐败不堪,现在看这宋人恐怕连金人都不如,对外谄媚讨好,对内如恶狗扑食,简直不把自己百姓当人看。 王檝更是看不下去,大声道:“赵侍郎。” “啊呀,下官在的呐。”赵珙赶紧小跑过来,陪着笑:“惊扰了贵使,还请见谅,咱们马上就能处理好。” “天寒地冻,不要再打了,百姓们也生活不易。”要不是有脱察剌在,王檝要说了,都是你们汉人,你们自己打自己人这么狠? “是是是,听王大使的。”赵珙哈腰点头,满脸媚笑,等转过身时,脸上瞬息变了脸色:“行了行了,看大使的面子,放过这刁民,把他拖下去。” 众军士这才作罢,有人散开,有人拖着这百姓往边上让路,还有人直接把这百姓的马车往边上拖,拖到边上后,马车上的东西,全部一下子推翻在地。 王檝这时一看那百姓,嘶,忍不住倒吸口冷气,百姓头上脸上全是血,不知被打的有多重,眼看躺地上都没什么气息了。 “tui”有军士还朝百姓吐了口水。 短暂的小插曲后,马车继续往嘉会门去。 王檝和脱察剌对视一眼,脱察剌眼中全是耻笑,这就是所谓的天朝上国,礼仪之邦?难怪连金人都看不起他们。 王檝则心想,还好老子出生在金国,后来及时投靠了蒙古,我不是汉人,我不是宋人,他再三在心里强调,自己不是宋人。 这时两人就拉起窗帘看外面,也不怕冷风进来。 只见车队前面有宋军开路,一路上不时大叫:“让开让开,让开让开。” 四周百姓如瘟疫来临,避之不及,纷纷避让。 有百姓走的慢,扑通,就被军士屁鼓上踹一脚。 王檝看的更摇头了。 他当年出使过金国,都没看到金国对自己百姓这样。 王檝一路看宋人对百姓如何,脱察剌则在观察宋军装备和精神气。 刚刚冲出来打人的几个宋军,又瘦又弱,穿着宽厚的棉衣甲,看起来臃肿无比,他还注意到其中有两个的棉靴前面都有破口,衣服上面更是有很多补丁。 他不由道:“也可那颜(拖雷)当年说四川宋军装备精良,悍不畏死,怎么看宋国京师宋军都是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 王檝想了想:“四川山高地远,那边的军事和财政向来都是独立的,宋人在四川设总领所,有独自的财政和粮食系统,当年吴玠兄弟在,川军号称吴家军,宋人皇帝很少能管到。” 他又道:“宋人京师常年不打仗,兵备又差,京师禁军的战斗力,肯定不如边军的。” 脱察剌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会儿,他们的马车到来嘉会门口。 因进城的人太多,虽然前面有人在帮他们开路,速度也是比较慢。 很多南来北往的商人马车也在经过,不得已,他们也只好缓缓进城。 这时脱察剌看到宋军城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两队军士,大部份无精打彩的,有人抱着双手在袖子里,一副怕冷的模样,倚偎在城门边上,动都不动。 很多人衣服都有点破旧,还有人鞋子上面有洞。 王檝和脱察剌还看到有商人马车经过,拿了点铜钱或会子给守卫,守卫看都不看,直接放行。 腐败,贫穷,无能,两人对宋国第一印象相当满意。 这才是他们希望的大宋。 马车沿着御街往侯潮门里路去,不料经过一处地方时,看到好多商人模样的堵在一个衙门,在衙门口叫着,四周有不少役吏,在和商人们推来推去,好像在争吵什么。 王檝立刻叫赵珙。 赵珙骑马贴近窗口,王檝扭头就能看到他永远谄媚似的笑脸。 “赵侍郎,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哦,一群商贾,妄想对抗朝廷新政。”赵珙一脸不以为然:“他们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满身的铜臭味。” “朝廷要征他们的重税,让他们田多的,商铺多的,多交税,他们不满意。” “还想联合向朝廷请奏,也不看看他们配吗?” 赵珙越说越生气,最后道:“下官十年寒窗苦读,还不如他们一年赚的钱多,不收他们税收谁的?” 说罢好像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王大使不用管他们,马上到了。” 他话音刚落,右前侧人群突然炸锅,商人们四散而逃,有人在破口大骂。 王檝和脱察剌定睛看去,原来有役吏拿了棍棒在打人,商人们只能逃走。 其中有两个商人横穿马路,正好从他们马车边跑过。 那两商人对着赵珙就骂:“大宋再这么干就要亡了,官家与民争利——不要脸--” 骂罢,一溜烟的跑走了。 赵珙大怒,要派人去追,几个军士也朝着他们跑走的方向往北而去。 没多久,赵珙带他们来到都亭驿,这边早就准备着大量的仆人侍女在接待,场面又是相当隆重。 但下车进都亭驿大门时,门口有个皇城司军士小声的提醒脱察剌,在大宋京师,请暂时先把腰刀交给皇城司。 此言一出,脱察剌脸色大变,他一手按在腰刀上,冷笑道:“我大蒙古帝国的长刀,从来只会跟主人,除非我死,才能拿到我的刀,你真要吗?” 铮,他一把拔出一半左右。 四周一片惊呼,皇城司军士吓的脸色如土,颤抖着看向赵珙。 门边的皇城司军士,穿着脱察剌进城后,看到过的最华丽的衣服,但看起来一个个毫无锐气,很多人脸色很不自在。 没办法,这些人全是这两天刚招进来的,没经过任何训练。 脱察剌知道他们是大宋皇城皇帝的近身侍卫们,穿着最好的衣甲,却看起来连守卫城门的军士都不如,一看就知道没有战斗力。 脱察剌现在非常看不起宋人,根本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皇城司的人最终没能卸下脱察剌的配刀,脱察剌洋洋得意的走进都亭驿。 等他们进入房间后,更让人震惊的操作来了。 宋人礼部侍郎赵珙悄悄塞给王檝一大锭黄金,他希望王檝如果面见官家时,能帮他说说好话,证明赵珙这个礼部侍郎做的相当好。 王檝惊讶道,你们皇帝要单独召见我? “陛下应该会在散朝后,召见大使和副使。” 这个消息让王檝两人意外,因为一般来说,宋人习惯是在上朝时召见外国来使,要展现大国风采。 但皇帝几时召见不定,赵珙让他们暂时在都亭驿休息,他又和王檝聊了一番,态度相当低媚,言语间对大宋皇朝也不看好,害怕金国,甚至蒙古。 赵珙走后,王檝和脱察剌对视一眼,起身就往外去。 两人带了四个随从,而出大门,门外,哗啦啦,围过来十几个军士。 “你们干嘛?”脱察剌不爽道。 领头的军官陪着笑,态度也是很谄媚,朝廷有令,要保护大使们在临安城的安全,城中现在,不怎么太平呢。万一惊扰贵使就失礼了。 王檝和脱察剌不要他们陪,但对方贴着笑脸,任他们出言辱骂还是跟在后面,王檝眼珠一转,拿出铜钱想买通他们不要跟随,但这些人厚着脸皮拿了钱后,还是跟着。 两人没办法,只好带着一堆跟屁虫上街。 其间王檝示意一个汉兵离队,对面马上跟了两人上去,而且寸步不离。 汉兵没多久就回来了,表情很是无奈。 王檝和脱察剌在大街上走了会,可能因为天冷,街上行人也不多,路人都是行色匆匆,很多商铺面前生意也不好,其间看到有个看起来比较大的门面,客人也比较多,开始还以为是红楼,进去后发现里面是打台球的。 两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感觉很新奇,倒是有个汉军道:“燕京(北\京)前年也有了,好像也是汉人开的。” “我们那边也有?开了两年了?”脱察剌和王檝大为意外,因为他们都很少上街,自然也不知道现在边蒙古那边都有这种店。 两人当然没兴趣,正准备出店,突然边上有打球的道:“孟珙现在又任四川制置使,身兼军政一把手,四川以后就是他说了算喽?” “原本朝廷就管不到,我听说现在朝廷到四川的信件,足足走了快三个月才到。” “四川总领所的钱粮都是自己用,我看现在四川和吴玠时一样,都快成孟家军了。” “陛下一定头痛,拿这些地方军头真是没办法。” “山东彭义斌才厉害,现在占据整个山东,实力大增,朝廷召见,都不进京了。” “哎,又要大乱啊。”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打台球。 王檝和脱察剌观察他们,默默听了会,然后对视一眼,离开店中。 出了店铺后,王檝想了想:“四川距离临安确实远,但宋人传信要三个月,简直离谱。” 脱察剌哈哈一笑:“我观宋人腐败不堪,能三个月传到,就算不错了,哈哈哈。” 王檝果断道:“找个茶楼。” “哦?王大使有兴趣喝茶?”脱察剌奇怪道。 “不是喝茶,下官在燕京时就听说,宋人茶楼现在都有说书的,天天帮他们皇帝吹嘘,当去见识一下。” 290.第290章 自已人也阴? 其实蒙古人在这个时代虽然难遇对手,但说实话在战场之外,表现很一般。 因为蒙古人很少玩细作,没多少战术,打仗都是靠硬来,还有统兵将领自己的发挥。 对比明末的后金,崛起时非常擅用细作,遍及各地,攻打明朝城池时,经常靠细作或内应打开城门,短短时间在辽东攻占了大片大明的城镇,也立足了脚跟。 蒙古人就不这么玩,基本靠硬攻,所以蒙古人这会攻城还是不行,强攻经常碰壁。 但凡蒙古人学会后金那套,多派细作,提前渗入,攻城会变的更简单。 马上等这王檝回去之后,蒙古人很快就会感受到攻城的艰难了。 也正因为蒙古人不擅长派细作,所以大宋朝国内的很多事情,他们都是半清不楚的,只有靠少量的来往商人述说,或者像王檝现在这样,到临安城的茶楼去听。 而脱察剌更是第一次听到,还有帮皇帝吹牛逼的事?哈哈,那要去听听。 两人找了个茶楼,果然听到说书人在吹皇帝赵与芮。 今天他们运气不错,说书人在说赵与芮怎么上位的,如何智斗史弥远,如何夺权,然后上位之后,就要为百姓量田,少收百姓的税,皇帝陛下,只关心百姓生活啊。 听书的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皇帝圣明,千古明君。 王檝和脱察剌听懵了,没想到有皇帝会脸皮这么厚,专门派人在茶楼里帮自己吹牛逼。 接着说书人又说到山东,说到四川,说彭义斌和孟珙表面上是朝廷军将,其实都听调不听宣。 人群中有人说,当年不是山东大胜吗?灭了张荣,朝廷还到处宣传。 说书人骂道,那是彭义斌大胜,又不是朝廷大胜,朝廷派去的余玠,到现在还是副都指挥使,说不上话呢。 然后说书人又道,四川孟珙更不得了,能力是很出众,在四川练兵还养马,但是完全不听朝廷的,到处惹事,迟早要出大事。 现在四川都是孟家军了。 人群中马上有人叫道,这种不是乱臣贼子吗?当召来严惩。 四周顿时附和声四起,乱臣贼子。 后面两人继续听,大都是吹大宋皇帝如何英明神武的,脱察剌直接听不下去,赶紧带着王檝离开。 回去的路上,脱察剌都怀疑他们借道的事,能不能办成。 “宋人皇帝好像还得看四川制置使孟珙脸色?借道之事,怕是很难?” 王檝立刻道:“不要慌,当年吴玠在川时川军也号称吴家军,但宋人君臣意识还是挺重,虽然权倾一方,都会听从皇帝诏令。” “孟珙出身如何?”脱察剌问。 这把王檝问住了。 这会孟珙都没出名,出身也非勋贵官宦,两人面面相觑,反正蒙古那边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人资料的。 即便当年孟瑛在临兆重创了拖雷,除了拖雷自己,蒙古人都没有关注到这股宋军。 脱察剌则认为,如果是传统官宦和勋贵出身的将领和地方大员,肯定会听从皇帝的诏令。 但是泥腿子野路子出身的,比如彭义斌这种,基本不会听宋廷诏令。 自从彭义斌在山东大败张荣和史天泽,赵与芮一面用余玠分权,取得山东大军的主要军权,同时开始造势,说彭义斌现在狂了,不听号令了,并每年下诏两次,召彭义斌进京,彭义斌俱不答应。(其实彭义斌每年会偷偷摸摸的回京,面见皇帝一次,从不对外宣布。) 种种迹象表明,现在山东是彭义斌说了算,且不怎么听宋人皇帝的。 脱察剌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王檝现在甚至在想,当年在临兆阻击拖雷,抢西夏战马的,会不会就是孟珙自己的意思?宋人皇帝根本不知道? 他们一路进来,看到宋人到处谄媚讨好,并且畏惧他们的模样,这让王檝认为,宋人皇帝根本不敢做出和蒙古作对,甚至打战的决定。 —— 就在王檝和脱察剌被赵与芮骗的团团转时,赵与芮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宫门,前往火器局。 以前常跟在马车身边的曹友闻已经换成了一个年青的武将。 曹友闻在皇城司跟了皇帝两三年后,赵与芮认为调教的差不多,便于去年派往四川,跟随孟珙。 新来的武将叫刘整,跟了皇帝赵与芮不到一年。 刘整是历史上元军水军的创始人,之前投靠了赵方。 赵方在临死前对赵葵道:“刘整才气横溢,汝辈不能用,宜杀之,勿留为异日患。” 赵葵向来爱才,先后发现重用了吕文德和余玠,也向皇帝推荐了两人,都得到皇帝赵与芮重用。 所以他根本舍不得杀刘整,他带在身边几年后,又向赵与芮推荐刘整,并把父亲临死前说的这番话转述给皇帝。 赵与芮当然不认识刘整,不过赵方这么说,肯定是有能力的,立刻于去年调到身边。 他肯定想不到,原历史几十年后,因为吕文德的猜忌,贾似道的逼迫,刘整投降了蒙元,并为元军创立了水军,最后灭了南宋。 此时刘整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一边走一边擦脸上的血迹。 原来刚刚在城门口被打的满头是血的马车百姓就是刘整假扮的。 刘整表情有些郁闷,隔着窗帘大呼:“陛下,他们真打啊。” 赵与芮乐了:“若不真打,怎么让蒙使信以为真?” “下手也忒重了,差点打出血来。”刘整脸上都是鸡血,但刚刚真的差点被打出血。 那些军士都是新招的,完全不像军人,打人倒是一头劲。 因为事先也没和他们说,这刘整是自己人。 刘整算看明白了,自家皇帝真是阴,连自己人也阴。 “哈哈哈。”赵与芮笑道:“那些人都是刚招的,群演,等蒙使走了,就踢走他们。” 刘整不明白什么是群演,但看的出来,皇帝在套路蒙古使者,在向敌示弱。 不一会,两人来到火器局这边。 李平豹和火器局侍郎唐波,郎中章小石,匠作局刘福等都在门口等他。 众人还是先来到凤凰山脚下。 刘整跟着皇帝到现场,就见地面上放着一大堆木制和金属的零件,还有长长的部件,一时脸上也有些懵。 现场还有些京师诸军的军将在,皇帝赵与芮看着众人表面,并向他们解释:“这个东西在蒙古人那边叫回回炮,咱们叫配重式投石机。” 中古时,波斯、阿拉伯等伊斯兰教国家之抛石机炮十分发达,还有能发射八百磅重巨石的抛石机。 蒙古人现在也在用,但用的是西征时得到的,由拔都带回来,因为拔都在选大汗时支持拖雷,所以投石机不受窝阔台重视,真正要到蒙古人自己全面打造,还要等十几年后。 要到忽必烈时代,他从西域召回回人阿老瓦丁和亦思马因督造,把回回炮的打造工艺带回中原。 他用回回炮打大理,一路攻坚所向无敌,大理直接被灭国了,后来又攻破了襄阳,成为当时攻城的第一利器。 赵与芮打造投石机,自然是也是为了攻城。 这玩意其实不难,古代就有式样,宋军战船上也有小型的投石机。 赵与芮略为改进,采用了配重式铁箱,打造了几款不同的投石机。 此时随着刘福一声令下,几个学徒工匠飞快在现场组装。 刘整听到声音,发现底部是纯铁打造,非常简单四根铁板拼接着一个四方形。 蒙古人的回回炮全是木制,赵与芮因为加了配重铁箱,怕木制易损,最大的那款底架用了铁铸,又沉又稳,其余两款中小型的,还是用木制底架。 组装相当之快,底架搭好就是木架、轴、抛杆等,两侧还有扶梯。 四个人现场组装,大概不到五分钟就装好了。 此时抛杆呈75度往上,对着凤翔山。 抛物处用了数层牛皮构造而成,以比手指粗的麻绳为投弹带,被固定在地面。 赵与芮道:“西域的投石机,可以投掷一百五十斤以上,甚至到三四百斤,五六百斤的巨石。” “威力虽然惊人,但巨石难寻,如果投石机足够多,一场战斗,每架投石机要投十块巨石,寻找这么多巨石就是件麻烦事。” 众人纷纷点头,是这个道理。 “咱们舍弃了抛物重量,提升了投掷距离,同时改进了抛物,增加了威力。” 罗马时代,最大号的抛石机杆臂长度接近15.24米,配重达到9.07吨,能够将200-300磅的石弹投射出274米远。 赵与芮不需要投这么重的石弹,所以杆臂只有十米,配重降到三千斤。 这配重铁箱本身重五百斤,在拉起他之前,有人抱起二十斤重的铁饼一个个扔进去。 两个人各扔了二十五个,铁箱重一千五百斤。 这时有两个人走到另一头,借杆杠原理,用力一拉,直接把这一千五百斤拉了起来。 配重厢高高挂起,抛物处被固定在地面。 这边宋军用人比较少,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换成重型扔石头的,可能要五六,甚至七八,十几个人一起拉。 赵与芮减少弹重,也有效减少人相关人员。 291.第291章 伺机攻略潼关 这已经可以投掷小型的弹药,如果想投二十斤的,可以再增加配重,加到三千斤。 而且投石机两侧可以沿着扶梯爬了上去,然后把一个个铁饼扔进或拿出配重箱,随时根据射程需求,增加和减少配重。 这时有人过来把十斤的石头搬到抛物处。 “看好了。”随着赵与芮的声音。 砰,随着重重的配重箱落到地上。 嗖,那石弹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美妙的弧线,最后,重重的砸在三百多步外。 这应该是此时最远的投石机,大伙看的纷纷震惊。 因为看起来很有气势,而且只是一部,如果几十,甚至几百,几千部同时发射呢? 赵与芮这时又让加重量,配重达到三千斤,换二十斤石弹。 砰,这次石弹飞出去不到三百步,约两百五十步左右。 “想射程更远,还可以增加杆臂长度,或增加配重箱。”赵与芮这时道:“但现在蒙古和金人都没有炮,这个距离暂时可以接受。” 刘整咧嘴笑道:“这玩意放战船上不错,如果石头再大点,打中即残啊。” 赵与芮点头,指边上,边上又在组装,这次组装的比较中小型。 其中中型放城头,用来守城,可掷一百到一百五十步。 小型放战船上,可掷五十步到八十步。 刘整等将一看战船上这么小,和以前的差不多,这石弹怕是太小,威力不够啊。 赵与芮没说话,笑了笑。 他将来要投的可不是石弹。 投石机的石弹一般要一百五十斤以上才有威力,三四百斤可以破坏城墙。 但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消耗,他感觉战前弄这么多石头就是个麻烦事。 赵与芮将来投的是火油弹,直接燃烧过去。 但这回他当然没和诸文武说。 “投石机都事先造好,一旦有战事,可分拆运输,战前组装到配重完毕,大概一刻钟。” “发射频率远超火炮,可以辅助火炮守城,甚至和野外进攻。” 这投石机最多半分钟到一分钟就能发射一次,效率惊人,在这个时代如果利用好了,甚至可以取代火炮。 赵与芮登基前就和各国商人做生意,特别在波期大食那片大力收购火油(石油)。 目前的南宋,应该是世界各国储存火油最多的国家,没有之一。 见现场有些武将好像不是很在乎的表情,赵与芮正式道:“我们在蒙古的细作,已经有消息传过来。” “拔都这次回去开忽里勒台开会时,从西征的地方带回了投石机,蒙古人,已经开始用投石机了。” “他们的投石机,主要投的都是上百斤,甚至几百斤的重石。” “那玩意对城墙破坏力极大,如果城墙不够坚固,甚至能把城墙给砸塌了。” 听皇帝说到这里,好多武将都脸色微变。 大宋的城墙,可不是个个都固若金汤,很多小城都是泥块而建,不是用大块的青石,也没有包砖。 那种城墙根本不经打。 “如果咱们不打造,早晚蒙古人会全面打造投石机。” 现在蒙古人攻坚能力还稍弱,所以连个卫州都打不下来,等投石机全面运用之后,蒙古人攻坚能力会突飞猛进。 这时边上有人拍马屁道:“原来陛下早就有先见之明,修整全国重要城镇,陛下真是圣明。” 却是李平豹这个武将。 四周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李平豹也不能说拍马屁,赵与芮登基掌权后,在全国各重点城市都进行了大修整,像历史上被蒙古攻破过的襄阳,原本是孟珙到了之后才重新修整的。 赵与芮已经提前十几年完成了,荆湖,山东一线宋军控制的各城,包括济南、临清、青州等地,全部都在加固修整。 四川就不用说了,凤翔和三关五州等一线城关,更是连着干了几年。 赵与芮听到李平豹的话,立马白了他一眼:“不管干什么事,都得看人。” “城关修的再牢,没有稳妥的军将驻守,也全然无用。” 金国现在固若金汤的潼关,在历史上也被攻破过几次呢。 众人又是一片附和声。 从匠作局回来的路上,赵与芮见刘整几次欲言又止,知道他有话想说。 刘整建功立业的心很强,肯定不想一直呆在赵与芮身边当侍卫跟班。 出了匠作局后,赵与芮直接道:“上马车。” 刘整愣了下,然后大喜,赶紧上了皇帝马车。 这会正是一月份,临安还是很冷的,马车里却十分暖和。 坐在马车里,刘整表情严肃,估计也知道皇帝有事要交代。 “当年赵方死前,对赵葵说了番话。”赵与芮第一句话就让刘整脸色微变,不用猜就知道与自己有关。 他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 只见皇帝接着道:“刘整才气横溢,汝辈不能用,宜杀之,勿留为异日患。” 嘶,刘整倒吸口冷气,脸色煞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明白为什么恩师赵方要这么说自己。 “但赵葵认为你有才,爱才心切,不愿杀你。” “末将,末将——”刘整有些动容,眼睛也在发红,却不知说什么好。 “赵葵把你带在身边,带了几年,这才决定推荐给朕。” “末将惶恐,亏对陛下隆恩。”刘整直接从跪坐变趴伏。 “伱起来罢,朕现在并没有对你有什么隆恩。”赵与芮淡淡的道:“朕与你相处了快一年,你确实很有能力,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朕问到你水军的事,你自己私下去学习水军,朕问到你火器的事,你私下又去打听学习火器,你很用功,朕看在眼里。” 刘整涨红了脸,表情惭愧。 “但是,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眼小了点,容易疑神疑鬼。” 刘整的脸更红了。 “末将知错。”先承认了错误再说。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赵与芮叹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缺点,朕也有缺点。” “陛下乃千古明君。”刘整赶紧拍个马屁。 赵与芮长叹道:“千古明君不是朕说了算,更不是你说了算,后人自会有功过评论。” “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谣言止于智者,无论将来外面有什么谣言,你要知道,朕一定是支持你的。” 赵与芮这话不只是对他,对孟珙、余玠等所有的统兵大将都说过。 因为他知道古代打仗就这点套路,通常某个名将太厉害,打不过,敌国就会散布谣言,用来离间朝廷和领兵大将。 而现在通迅又不发达,他只能经常提醒各地领兵大将,你们不要听谣言,只有朕会放谣言给别国,但别国放的,你们不要信。 刘整听了还是非常感动,并且兴奋起来,他意识皇帝要派他出去了。 “你在京城准备下,二月初去光化军。” 光华县在襄阳前面,宋朝设光华军,算是襄阳屏障。 赵与芮掌权后在这里大兴土木,短几年时间,驻军从上千人,陆续到一个军(3000人),二个军,三个军,现在已经有九千人驻光华。 这位置相当不错,守时为襄阳屏障,进攻时可以往金国河南和陕西两地。 “金国以潼关黄河为天险,暂时算固若金汤。” “若蒙古攻金,金潼关精兵必然要出去救援,咱们就可以伺机攻略潼关。” “你到之后,用心查探前往武关之路,细谋破关之术,一旦朝廷有旨,你要速度拿下武关,进逼潼关。” “末将遵旨。”刘整喜出望外,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他手上,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 赵与芮又叮嘱了几句,荆湖地区的主将是王坚,让他尊重王坚,团结同僚,又言,我大宋之所以僻居南岸,就是因为朝廷文武向来喜欢内斗起哄,这是我们汉人最大的毛病,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干。 这刘整历史上就和吕文德相互猜忌,后来双双降了蒙古,也就不用猜忌了。 赵与芮虽然不知道这段历史,但汉人喜欢内斗是有名的,必须好好提醒刘整。 第二天上朝后,赵与芮召见蒙古使者王檝和脱察剌。 在进入选德殿的时候,两人再次被皇城司的卫士堵住。 因为脱察剌还带着配刀。 脱察剌依久不肯取刀,说是蒙古人的传统,即便在面见蒙古大汗,他也是配着刀的。 守卫便让他站在殿外等着,这怎么行,脱察剌就想来看看宋人皇帝是什么模样。 边上王檝赶紧劝了劝他,他这才顺着台阶愿意解下腰刀。 守卫又在他身上摸索一阵,还摸出两件小兵器。 这让脱察剌认为赵与芮很胆小。 进入殿中后,就见赵与芮身后一左一右各站着两名披甲执锐的武官,看起来都是高大威猛。 王檝带着脱察剌上前,抱拳说拜见宋朝皇帝。 “大胆。”赵与芮身后牛宝立刻喝道:“叩拜我朝陛下,还不跪下。” 王檝扭头看了眼脱察剌。 脱察剌冷哼,昂头看向半空,一脸不屑。 王檝立刻道:“我等千里而来,宋人就是这么招待使者?”同时看向赵与芮。 牛宝眼睛一瞪,还要说什么,只见赵与芮满脸堆笑,居然还有点讨好的表情,赶紧伸手道:“算了算了算了,大蒙古使者远道而来,也不容易,来人,赐座。” 牛宝这才做罢。 左侧立刻有宦官搬出椅子。 王檝和脱察剌也不客气,当场坐下,这时两人才打量起赵与芮。 292.第292章 蒙古第一勇将速不台的惨败 赵与芮这会也才二十出头,看起来年轻秀气,因为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笑容,这让两人不由暗暗会心一笑。 此时王檝开口道,我大蒙古新汗已立,决定要攻灭金国之事,想请宋人出兵,两边夹击。 赵与芮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金兵强锐而不可敌,我朝-——我朝——”眼神躲闪,言语间都是恐惧之色。 到最后赵与芮咬牙道:“实不相瞒,自朕登基以来,我朝过去几年,与金兵之战,难有胜势。” 赵与芮登基后表面上就没动过兵,只有彭义斌打过金国张荣,双方都是地方军头名义。 所以宋军都没有金国朝廷正规军打过仗。 脱察剌敏锐的听到什么,立刻道:“皇帝不是派兵打下了凤翔?” “啊,凤翔,对对对,就打过这一仗。”赵与芮脸上闪过羞怒之色,但还是承认了。 脱察剌和王檝对视一眼,相互心中暗笑,看来四川果然比较自立,当地孟珙等人可以做主。 看来当年打凤翔和打拖雷,都不是宋人皇帝的意思。 想想也是,当年蒙军进攻西夏,宋军马上就来弄马,四川和临安距离数千里,皇帝怎么可能短时间就下命令到四川? 这肯定是四川孟珙擅做主作。 这种就好办了,当年岳飞也能打的要命,还不听朝廷命令,只要挑拔下,宋人皇帝就能对付他们。 王檝也马上道:“四川孟珙战无不胜,英伟神武,是陛下少有的良将,若有孟珙参战,此战必然可以大胜。” “陛下何不调孟珙前来,与我朝一起夹攻金国?” 他不说还好,说到孟珙,赵与芮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 不过赵与芮当然没有明说,他羞怒交加的起身。 “此事,此事——”赵与芮左右为难,忍不住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此等大事,朕还是要召群臣商议一下。” 脱察剌和王檝下意识认为皇帝调不动孟珙。 脱察剌甚至想,南宋腐败至此,我若是孟珙,坐拥四川,有精兵数万,当然也不会听朝廷号令了。 当然,这次王檝和脱察剌并不是真的为宋朝出兵夹攻而来,只是试探宋人皇帝,并商谈联盟借道之事。 见皇帝左右为难,王檝也不再说其他,当即道,他们想向宋军借道,从四川进金国腹地河南。 赵与芮又道,此事还要和群臣商议。 双方见面并没有确定什么。 王檝和脱察剌却很满意,因为他们在临安看到了一个混乱,无序而腐败的大宋,又看到了一个懦弱、无能的宋朝皇帝。 两人回去没半天,下午时,有人送了道圣旨到都亭驿使馆。 王檝和脱察剌莫名其妙,他们是蒙古的臣将,要什么宋人圣旨? 不过拿到手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宋人皇帝写给孟珙的圣旨,圣旨里语气很严厉,要求孟珙借道,并给蒙军准备粮食。 孟珙会不会遵从圣旨不说,但有了圣旨,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宋人皇朝居然给他们能命令孟珙的圣旨,这让两人感觉赵与芮真是奇葩无能到了极致。 王檝和脱察剌两人自然大喜,拿着圣旨高高兴兴的回家。 这道圣旨在王檝和脱察剌看来可能用不到,一是孟珙未必会听,二是但拖雷强烈要求借道,窝阔台这才派使者过来。 两人慢悠悠原路返回,途中脱察剌甚至认为,一旦灭了金国,可以顺势再灭宋国。 这时两人都以为用不到圣旨,但事实上比这严重多了。 就在两人前往临安的路上,宝庆六年(1230年)一月,蒙军按窝阔台意图要强攻金国黄河潼关防线,蒙军一部与金国在大昌原再次遭遇,双方一场大战,蒙军又败。 与此同时,蒙军另一路越过凤翔,直取关中,围关中大城西安久攻不下。 完颜守绪采用宋人的建议,和历史上一样,基本放弃了潼关以西各小城镇,所有人口和资源集中到大城。 蒙军在原历史都没有攻破西安,这次变得更难。 蒙军没办法,只好和历史上一样,在西安和大荔之间劫掠,但金人已经在坚壁清野,毫无成果。 蒙军在关中毫无进展,黄河一线又打不破卫州,攻打金国受挫,窝阔台上任后第一件事就干的很难看,拖雷再次提议,借道宋军之事。 窝阔台当然还是不同意,父汗的遗愿原本他是愿意支持的,但由拖雷屡次提出来,要是成功了,这不是显的他很无能,显的拖雷很牛逼? 于是窝阔台和历史上一样,宝庆六年六月,派出了蒙古第一勇将速不台,前来主持关中大局。 同年七月,窝阔台决定御架亲征,率皇弟拖雷等,带领蒙古大军数十万从漠北出发,从山西进入关中。 在山西时,窝阔台分派各部扫荡山西各地金国残余势力,然后攻克天成。 蒙军一路到达平阳,窝阔台听从耶律楚材之意,见平阳田野不治,诏给牛万头,并徙生口,垦地河东,以为将来大军粮草。 八月,为响应窝阔台西路军,蒙军另一路史天泽等部再次围攻卫州武仙,结果又打了两个月没下。 十月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率领十万大军驰援武仙,又打败了蒙军。 这还得了。 自窝阔台登位以后,蒙军与金国屡战屡败,国内一片惊怒,天下无敌的蒙军变得一无是处,窝阔台的能力受到了很多蒙古贵族的质疑。 而完颜守绪简直喜出望外,重赏了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还犒赏了三军,两人又带兵回驻灵宝。 窝阔台这时愤怒之极,原历史他先打凤翔不下,然后绕开凤翔,直取潼关。 这次因为凤翔被宋军占领,他直接绕凤翔,十一月,亲率四十万大军直扑潼关。 蒙军集中重兵猛攻潼关,但又是一两个月毫无进展。 在猛攻潼关的同时,窝阔台再派大蒙古第一勇将速不台率四万精兵,绕过潼关,从南部攻入蓝田关,蒙军一路是凿石砍树进入秦岭,好不容易爬进去,结果在蓝田东南五十里的倒回谷遭遇完颜合达的大军。 此时已经进入宝庆七年(1231年)一月,蒙金双方在倒回谷一场激战,倒霉的蒙军凿山砍树,一路爬山涉水进来的,早就精疲力筋,又不擅长山地战,结果自然又是大败。 这次不但大败,而且是蒙金两国交战以来最惨的败仗。 之前蒙军虽然战败,但都能全身而退,损失不多。 这次他们身处秦岭包围之中,一路都是凿山砍树进来,路不好走,打败了就难跑了,结果蒙军被杀一万多人,马匹损失数万。 倒回谷之战是蒙金开战后杀敌最多的战役,并获取战马数万匹,金国上下士气大振,朝中群臣都觉得金国中兴有望。 但金军胆小了点,未能乘胜追击,让蒙军残部有序的爬山涉水,大部份退回西面。 倒回谷之战也是百战百胜的速不台第一次在野战中惨败。 听到速不台大败,正围攻潼关的几十万蒙军,立刻也转身往西逃。 因为这次速不台带兵攻打潼关损失惨重,被窝阔台严厉的训斥,这时拖雷顺势帮他求情,速不台一气之下,加入到拖雷营中。 自宝庆六年一月蒙军史天泽攻卫州,到宝庆七年一月倒回谷惨败,窝阔台上位后整整攻打了金国一年,但面对潼关黄河防线毫无办法。 于是,成吉思汗临死前,联宋灭金,借道伐金的策略再次被提上议程,窝阔台不得不接受拖雷的建议,准备借道伐金之事。 他同样给拖雷四万精骑,让其主持西路军,筹谋向宋军借道之事。 —— 从宝庆六年到七年,金蒙两国打的不亦乐乎,远在江南的大宋皇朝也没闲着,赵与芮自王檝离京之后,就知道蒙古伐金就要开始了,这一打就是二三年,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做点谋划,争取最大的利益。 宝庆六年二月,浙江台州。 在台州最大的堵档里,一个少年正眼睛通红的盯着桌上的堵具。 桌子的四周围了不少堵徒,少年双手握拳,半个身体趴在桌上,嘴里不停的叫着:“大,大,大,大——” 随着他的声音,他前面的一个中年汉子微微而笑,不紧不慢的掀开桌上的盖子。 下一刻,高昂而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134,八点小。” “哇吼”四周各种声音,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轰然叫好。 “特娘的。”少年用力一把想掀起桌子,奈何力气太小,桌子上压了很多,毫无动静。 他狠狠推开面前的碎银和铜钱,骂道:“那有这么邪门,连开十把小的。” “小官人,再下一把呗,这次肯定要开大了。”边上有人笑道。 “下你娘的。”少年咬着牙看着桌子上的碎银和铜钱,刚刚最后一把,已经把他输的倾家荡产。 “少爷,回去吧。”就在这时,他身边响起另一个声音。 少年回头,看到一个比他略小,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他的跟班仆从贾安。 他眼睛通红,看了看堵档里剌耳的灯光:“什么时辰了?” “好像酉时初。”贾安道。 “咕奴”少年肚子里叫了下,他下意识摸摸肚子,转身挤开人群。 不远处早就有人准备着,笑吟吟的迎上来。 293.第293章 南宋最后一个大奸臣出场 “贾小官人,今天手气怎么样?”来者是堵档的二当家,姓牛,外面叫他牛黑刀。 据说以前杀过牛,都是一刀致命,现在在台州府里的道上还是挺有名。 少年狠狠道:“屁的手气,又是输。” 接着又道:“黑刀你再借五贯钱我,下次一起还你。” 牛黑刀嘿嘿一笑:“小官人已经欠了不少了,你一笔都不还,还老是借下去,总不是个事,这钱也不是小刀我自己的,这是铺子里的公家钱呐。” “我特娘的今天又不玩了,先去吃个饭,明天再来玩,到时肯定能赢——”少年怒道。 牛黑刀想了想,不动声色,伸手让人拿出一张纸据:“拿笔墨红印来。” 少年大怒:“要不要每次都这样,老子还能赖伱的?” 这时身边的贾安大声道:“我家少爷的姐姐,是当今陛下贵妃娘娘,还能缺你们这点钱?”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今年才十七岁的贾似道。 贾安不说还好,话音未落,四周一片笑声。 “贾似道,你特娘每天说几十遍,也没见你姐姐过来找你啊?” “贾小官人,你欠我那五十文我就不要了,将来看到你姐姐,帮我说句好话哦。” “哈哈哈。”四周又是一片嘲笑声。 贾似道脸色通红,一言不发。 牛黑刀也没嘲笑他,牛黑刀干这行,总会有些小心,不管别人说什么,贾似道确实是贾贵妃的弟弟,保不准哪天贾贵妃能想到这弟弟呢? 他当然不愿意得罪。 贾似道很快又签了字,按了手印,拿了五贯会子走出堵档。 走出去的时候,四周还有人在暗暗议论。 “贾贵妃都当几年贵妃了?要找他早就来了。” “同父异母,不是一个妈生的。” “朝廷现在有新政,严禁宗室勋贵和官员荫补,我们台州知州的公子,现在还在上学参科呢——” 四周闹哄哄说了很多,贾似道飞快走出来,只觉的脑子里嗡嗡的,来到外面后,发现外面空气比里面清爽很多。 他深深吸了口气,脸色还是黑黑的难看。 没错,贾似道和赵与芮的贵妃贾玉华不是一个妈生的。 贾似道从小被父亲贾涉带离母亲身边,后来贾涉又遇新欢,也就是贾玉华母亲就不怎么管贾似道了。 贾似道被安排在老家台州,每年贾涉就寄点钱过来。 贾似道和姐姐贾玉华只有很小的时候见过面,他那时都是婴儿,贾玉华对他毫无印象,只知道有个弟弟。 贾似道从小在台州长大,吃喝玩乐不所无精,人也学的圆滑世故,他认为自己和姐姐没一起生活过,没什么感情,所以一直不敢去京师找姐姐。 原历史上一直等到四年后,他二十一岁时,京师有人向贾玉华提到她的弟弟,贾玉华才想起来,于是在1234年,,贾似道以门荫入仕,担任嘉兴司仓、籍田令,正式走进官场。 现在他才十七岁,过的和历史上一样荒唐,毕竟贾涉死后,也没人管他。 “少爷,咱们去哪?”忠心的仆人这时问贾似道。 贾似道犹豫了下:“走,先去吃顿好的。” 别看贾似道经常在这里输,但他很少输红眼,像今天钱输光了之后,虽然又借了钱,但不会再去玩,而是带着仆人出来先吃饱肚子,明天再想办法来报仇。 此时年纪轻轻的贾似道,已经比一般少年成熟很多,也很会用脑子。 每次他借钱遇到难办的时候,身边贾安就会叫起来,他姐姐是贾贵妃。 其实都是他早早安排好的,因为他自己不能这么说,他自己说出来,就太丢份。 才十七岁的贾似道,已经非常会用心计。 当然,他对贾安也不错,毕竟是仅有的自己人。 两人当即到了一家酒楼,好吃好喝一顿。 吃完走到酒楼外,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迎面走过来几个大汉,正好堵在他们面前。 贾似道一看来者不善,脸上立刻挤出笑脸,谄媚的笑道:“几位好汉找谁?” “你是不是贾似道?”领头的汉子沉声道。 “贾似道?叫你呢。”贾似道扭过头,瞪了眼贾安。 贾安顿时苦着脸上前:“谁找我?” 贾似道已经左右扭头观察,准备随时往刚刚的酒楼里跑,对方要是敢打人,他抢先先跑,至于贾安,只能忍痛牺牲下。 不料,“叭”对方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当我傻子呢,你穿这身衣服,叫他贾似道?” 贾似道表情想哭了,他的华衣锦服虽然有些陈旧,毕竟料子在那,身后粗布的贾安那像是贾涉的儿子。 “我不认识诸位啊,是不是认错人了?”贾似道表情惊恐道。 “咱们是台州锦衣卫的,你姐姐贾贵妃想见你,你回去收拾下,随咱们进京吧。” “啥?” 贾似道声音陡然高了几倍,他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接着神色大喜,数息之后,原来弯着的腰背一下子变的笔直,语气也带着官腔:“特娘的,吓死本公子了。” “你们等着,我回去收拾一番。” “等等,这不是晚上了吗?” “连夜就走,咱们也刚收到信,马车和船都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才十七岁的贾似道,在宝庆六年二月底来到了临安。 贾贵妃虽然没怎么见过这弟弟,又不是同母的,但对这个弟弟还是不错。 两姐弟先在皇城见了面,贾似道多聪明,小心说话,大打亲情牌,贾贵妃被一阵忽悠,都流泪了,最后对贾似道道:“等会陛下要见你,你在陛下面前,一定要好好说话,不要油腔滑调。” “弟弟知道了呢,难为姐姐了。”贾似道一口一个姐姐弟弟,让贾贵妃很满意。 离开贾贵妃那边后,贾似道被带到选德殿外。 刚到大殿外面,就看到有几个人站在外面等着,很快就发现,好像大伙是轮流进去的。 这外面站的几个人中,有些衣饰和大宋的不一样,贾似道一时看的有点奇怪,想了想后就明白了,这其中有几个不是大宋的人啊,都是国外的?而且还不是同一样国家的。 这什么鬼? 他当然也不敢说话,只能静静在外面等。 此时选德殿里,皇帝赵与芮正召见大食商人蒲和里。 赵与芮在魏王时,也蒲和里结交,同时双方就商业合作还专门签定了契约。 当时赵与芮保证大宋的白糖往大食方向,只有蒲和里一个合作伙伴,而蒲和里要为赵与芮从大食带回石油、硫磺和硝石,其他的珠宝象牙、香料这些大食物货,赵与芮都不要。 这几年双方交易一直正常,基本都是如此。 赵与芮主要用白糖、铁锅、丝帛与蒲和里置换。 前面说过,蒲和里世代都是海商,祖上蒲亚里当年带数百根象牙到广州而出名,当时广州一次性抽税近六千多贯,和赵与芮做生意前,他就是大食商人中拥有大型商船最多的,有七十多艘船。 和赵与芮做生意这几年,他大赚特赚,船队已经扩展到九十艘。 但他距离南宋有些远,如果运要硫磺和硝石,加上中间的倒腾交易等,需要大半年来回一趟,如果加上石油,基本一年也就跑一趟。 蒲和里前两次都是用几十艘船装满了石油、硝石等物,一路不在其他路经的地方进货,直接到南宋,全部卖给赵与芮后,装满了南宋的货物回去,再一路卖到大食。 现在宝庆六年,他和赵与芮合作了好几年,双方关系越来越好,赵与芮当皇帝后对他也是各种优待,让他到各地市舶司都有优先办理和免税政策。 就在前年,赵与芮给他封了侯,允许在他大宋任何一府州,划地建房,朝廷直接支持一百亩以内的土地。 蒲和里也不客气,直接在泉州和临安两地,各弄了一块地,然后自己出钱盖了两幢大屋,并且在泉州和临安各安置了一个家,家中都有妻子和孩子。 他也浑然把自己当宋人一样在大宋生活起来。 当然,他每年的大部份时间都在海上。 但他年纪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在考虑养老的事,让其儿子接班。 今天就是过来和皇帝相谈几件事的。 此时蒲和里正在向皇帝介绍:“泉州城也有个姓蒲的,叫蒲寿庚。” 赵与芮静静听着。 “蒲寿庚祖上是从占城迁过来的阿拉伯人,嘉定十七年,和父亲蒲开宗迁居泉州,他们家精通航海,擅长商贸,没多久就成为当地大海商。” “此人我见过,很有志向,精于算计。” “犬子蒲英对其赞不绝口,打算以后和他合作。” 蒲和里的意思是,他年纪大了,慢慢不再跑远海(大食波斯方向),以后几年,打算只跑日本高丽到泉州,再过五年左右,就不出海了。 其子蒲英跟他出海过几次,出海经验还可以,但毕竟年轻,所以打算和蒲寿庚合作。 “这人精通阿拉伯语和汉学,这次科举考中了当地的举人,他想进泉州市舶司。” 蒲和里说完后,表情有点惶恐。 他是来帮蒲寿庚求官的。 以后蒲寿庚在市舶司,对他蒲和里家族做海商也有极大的好处。 蒲寿庚应该知道他和皇帝关系不错,请蒲和里来求官。 294.第294章 大宋皇帝喜欢海外的事 赵与芮听完后有点短暂的失神。 此时他在任的第二次科举正当时,而蒲寿庚在历史上,也是进入泉州市舶司后开始起飞,毕竟占的职位之利,后来还做到一把手提举。 他不认识蒲寿庚,但隐隐好像觉得这名字有点熟。 毕竟南宋灭亡时,泉州蒲家是出了名的。 后来老朱上台后,都要杀尽蒲家人。 赵与芮不确定这个蒲寿庚就是历史上出卖大宋的蒲姓商人,算算时间又好像差不多。 换成其他人,他考虑都不会考虑,一口答应。 因为这几年蒲和里确实对他帮助很大,尽心尽力为大宋运来各种所需的物资。 人家难得来求个官,赵与芮肯定要支持。 他原地琢磨了会,有可能这蒲寿庚就是历史上那个出卖大宋的。 不过现在的大宋已经和历史上不一样了。 就算历史上是蒲寿庚投降了元朝,但以后,他不会再有机会这么干。 而且赵与芮非常明白人性的自私,把姓蒲的换成绝大部分人,大宋都灭亡了,元兵上门,我家大业大,有上亿资产,几百号家族亲人,为了保全家,要么逃向海外,要么也只能投降啊? 所以赵与芮认为,大部份人往往嘴上说的好听,憎恨背叛和出卖,也拥有强烈的民族意识,但如果把这些人换到同样的位置,他们往往都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我一个商人(蒲寿庚当时应该致仕了),家中几百号人,难道不顾家人,起兵对抗几十万元军? 这毫无理由啊? 那会你大宋朝廷到处都降,太后也降了,不准我一个商人降?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想到蒲寿庚的行为,又确实让人憎恨和恶心,其实他完全可以举家逃往海外,也不用做这种出卖的恶事。 可现在正需要用人之际,蒲寿庚父子常年在海上跑,经验丰富,他也不会有机会再投降元朝,老子以后看他不爽,等他家赚了几个亿,再把他抄家了,不是更妙。 赵与芮一番琢磨,说服了自己暂时放过蒲寿庚,而且现在抄他家毫无意义,师出无名不说,也没什么好处。 等过个十几二十年,蒲家家大业大,赚的盆满钵满,抄起来更爽,或许可以留给自己儿子孙子抄。 “朕和蒲卿交往多年,蒲卿是第一次向朕求官。”赵与芮这时笑道:“而且还是帮外人,朕还以为,你要帮你儿子求官了。” “嘿嘿”蒲和里干笑:“犬子蠢钝如猪,可不是当官的料,就让他在海上多跑跑,为陛下尽心尽力的办事就好。” 这蒲和里仅在大宋就有十几个妻妾,子女几十个,所以心也真大,让长子跟着他在海外跑一头劲。 据说他在大食和波斯等地,也有妻妾和儿女们。 “准了。”赵与芮笑道:“将来如果你的儿子们也想在大宋当官,朕也同样欢迎。” “临安这边,朕打算再赏给你一千亩地,以后只要赵宋皇朝还在,永不收税。” 皇帝这句话说出来,蒲和里神色动容,眼睛都要红了。 他整了整衣冠,突然扑通跪下:“臣,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赵与芮哈哈大笑,上前把他扶起来。 蒲和里是真心佩服赵与芮。 赵与芮是魏王时,两人就结交,赵与芮没什么架子,对他也客客气气。 当了皇帝后,蒲和里以为赵与芮会改变,结果在他面前还是一如既往,永远对他是客客气气。 两人从魏王到现在,差不多认识七八年了,关系是越来越好。 蒲和里在皇帝的支持下,赚的盆满钵满,几辈子都花不完,内心是非常感谢皇帝赵与芮。 而此次皇帝召他进见,更是有几件大事要请他帮忙。 “波斯那边,现在都在蒙古的统治之下?”赵与芮这时来到桌案后面,转身看向身后的大地图。 1219年底—1221年间,蒙古帝国大汗铁木真亲率十万大军武力入侵征服花剌子模,并屠灭了花剌子模的三十个城市,之后的大伊\\朗地区均被蒙古国(1206年—1259年)及后继的伊利汗国(1256年–1335年)统治。 成吉思汗死后,这片区域暂时归大蒙古帝国,并没有划给谁,原历史要到拖雷死后,划给了其子旭烈兀为封地,辖境东起阿姆河,西至地中海,北达高加索,南临印度洋。既为欧、亚两洲文化荟萃之地,又是重要交通枢纽。居民民族成分复杂,主要讲波斯语和阿拉伯语。 旭烈兀这才建立伊利汗国。 蒲和里这时向赵与芮介绍,据他的商队查探,当地名义上现在属于蒙古,也没有分给诸王子,但当地大部份都是自治,即只要表明忠于蒙古,就不会受到攻击。 蒙古人在当地征兵征粮,统治目前还算稳固。 蒲和里帮赵与芮弄来的石油基本都出自波斯地区,他在当地有大量的商贸合作伙伴,他运去的大宋白糖在当地非常受欢迎。 为了方便蒲和里,赵与芮先在两广大面积种植甘蔗,接着又于今年准备开发崖州(海南)地区,主要是为了蒲和里运送白糖的便捷。 “后面几年,朝廷可能要大量用到石油,还要蒲卿多多帮忙才是。”赵与芮道:“朕已经让人新造了两千个百斤大桶,此次回程,你可以带上。” “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蒲和里也很上路子,立马就当场答应了。 他刚开始和魏王赵与芮做生意时,也只是想和赵与芮这个大宋宗室拉好关系,因为运输石油非常难。 但赵与芮主动为他打造铁皮桶,每桶可装百斤石油,且不收钱,这让蒲和里感觉到了赵与芮的诚意。 两次交易下来后,蒲和里发现赵与芮和其他南宋官员不同,赵与芮在他面前很讲道理,又客气谦虚,关键还非常尊重他,蒲和里更开始大力帮助赵与芮。 以前数年,蒲和里的船队陆续添加到一万八千个大铁桶,现在加上两千个,一次性可运输两百万斤。 听起很多,放后世也就一艘油船的事。 但这会需要十几艘,甚至几十艘大船。 蒲和里的船已经算是比较大,有一小半千料以上的大船,更有两千料以上的船有八艘。 但千料满载也就六十吨,十二万斤。 加上铁桶本身重量和其他海上需求物资,所以运输一次的话,蒲和里需要三十艘左右专门负责石油。 这意味着蒲和里需要放弃很多其他物资,要知道此时的香料、象牙等卖到大宋依然是最赚钱的。 蒲和里的钱已经几辈子花不完,所以他愿意为皇帝赵与芮采购更多的石油等军需物资。 赵与芮此时看着巨大的地图一动不动。 蒲和里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顺着赵与芮眼光看去,发现赵与芮正看向海外。 墙上的地图是蒲和里以外面没有见过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在外面地图出现过,这让他都非常震惊和意外,去年他还问过皇帝,那些地方,有人去过吗? 赵与芮回答不知道,但赵与芮肯定,将来一定会有人去。 蒲和里仔细看了看那些地方和宋朝的位置,比大食和波斯还远很多,不由有些发愣。 赵与芮这皇帝真是与众不同,别人都想着国内的事,而他每次和赵与芮见面,都在说海外的事。 “你现在有几艘五千料大船?”赵与芮突然问。 “回陛下,两艘呐。”蒲和里笑道。 “几艘大食的?”赵与芮再问。 “就一艘。”蒲和里道:“大食巨舟造之不易,臣预订了两年才拿到货。” 赵与芮和他说的是当世最大的巨舟,只有大食能打造。 前面我们说过:“浮南海而南,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柂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置死生于度外。.又大食国更越西海,至木兰皮国,则其舟又加大矣。一舟容千人,舟上有机杼市井,或不遇便风,则数年而后达,非甚巨舟,不可至也。” 这是说,当时宋朝在广州造的船很大,船上有几百人,放一年的粮,还能养猪酿酒。 又说大食国到木兰皮国这地方,还有更大的舟,可以载上千人,船上还可以买卖东西。 蒲和里手上就有一艘大食巨舟,在大食预订了之后,对方打造两年才拿到手,花费了白银和黄金,折大宋铜钱近百万贯。 载重约有万料,一次可装六百吨,可装上千人。 但这个船在海上比较慢,如果不是顺风,开的极慢。 所以上面说“或不遇便风,则数年而后达”。 要是一路逆风,或没有顺风,从大食到大宋能开两三年。 蒲和里这船也不敢装满,装到三百吨左右是最好的,既利于远航,又安全,速度还可以。 这时赵与芮伸手分别指了地图上两个地方:“从大宋到这里,比到大食还远,约有七八万里。” “嘶。”蒲和里倒吸口冷气。 赵与芮又指了两个地方:“但从大食和波斯附近走,到这里,好像只有两万多里。” 赵与芮指的是两个方向,一是大宋往东,越太平洋绕过阿根庭去巴西。 另一个方向是从波斯往南,绕过南非去巴西。 后者近了很多,也是将来航海时代走的路线,现在从大宋往东穿太平洋肯定是必死无疑。 蒲和里听到七八万里,两万里时,已经不敢吭声了,确实远。 295.第295章 突破性的变革 他和皇帝关系再好,也不敢答应跑这么远的海外。 要知道唐宋和后面的元明,出海的海船基本都是保持和海岸线在二十公里左右,这才能保证不会沉船。 郑和下西洋也是如此,一旦你船离海岸线太远,有什么灾难发生,来不及靠岸,会非常危险。 这个时要横穿太平洋,完全不可能。 赵与芮当然不是想现在就出远海,至少也得等他灭了蒙古再说。 到时带着蒙军降军出海,要是沉船也是死一片蒙军。 恩就这么干了。 赵与芮美滋滋的自我YY了一遍。 “等朕老了,真的想去看看啊。”赵与芮重重拍了拍地图,然后转过身:“帮朕找些大食船匠过来,朕想学学大食的造船术。” 大食现在能造千人的大船,这水平比宋朝还高,赵与芮肯定要学习下。 “臣遵旨。”蒲和里心想,这事好办。 “听说波斯有人把石油分离出来,得到了沥青?” 蒲和里每次去波斯进货,赵与芮都会派人跟随,同时到波斯地区看看当地的情况。 波斯在八世纪时就有沥青来铺路,他们有名的拜火教也是用石油的分离物来燃烧。 如果能成功分离石油,就能得到品质更高的气油和柴油等物。 “波斯确实有此物。”蒲和里说波斯大食那边,很早就出现了所谓的沥青,它用途很大,波斯在四世纪时就用在船上当船体涂料。 在大食和波斯,它主要作为密封剂或粘合剂,还作为建筑砂浆,甚至作为熏香,以及作为装饰颜料和陶器、建筑物或人体皮肤上的纹理。 当然,更多的是可用于防水独木舟和其他水上运输船只船体上。 在埃\及的木乃伊的防腐技术中使用沥青也很重要,古埃\及人也很早就用起了沥青。 所以说,当时的波斯和大食因为盛产石油,使用沥青比大宋这边不知早了多少年。 而如何分离石油,就显的相当重要。 “替找朕些工匠技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朕想学习分离石油之术。”赵与芮知道分离石油需要加热石油,他也试图在大宋试验,想了想还是先不急。 他想知道波斯人用什么为容器和方法来这么干的,毕竟加热石油是件很危险的事。 “臣遵旨。”蒲和里也答应很痛快,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蒲卿常出海,是不是知道出海的船平底是不合适的?”赵与芮又问。 “陛下英明,平底船遇到大风浪和灾害天气容易翻船。”蒲和里道。 这会大宋也好,波斯也好,都已经有尖底船了,但双方各有优缺点。 “既然容易翻船,为什么朕发现,大部份海船还是用的平底船?” “回陛下,平底船吃水浅,很多港口可以靠岸,而且海船都是靠近海岸航行,遇到危险,可以立刻靠岸,而尖底船吃水深,很多地方不能停靠。” “咱们海上跑,主要是为了带货。” “平底船载重量大,这也是大部份商船是平底的原因。” “尖底船载重量小,所以用的不多。” 蒲和里耐心向赵与芮解释,尖底船优点也不少,抗风浪打击,吃水深,速度也快,适合跑远海。 赵与芮说:“如果朕要跑七八万里的远洋,还得多用尖底船?” “是这个道理。”蒲和里点头道。 关键就是那个抗风浪打击,他不像平底船,遇到大的风浪就容易翻。 赵与芮又道:“现在的船,都是横帆吧?” 蒲和里被问的一愣,然后点头:“是的陛下。”毕竟这会全部都是横帆,他被问的有点莫名其妙。 横帆船最大的特点,就是逆风慢,真特吗的慢。 后世到哥伦布探险时,在横帆上加了三角帆,从此他的二艘新帆船,开辟了人类对海外的重新认识。 赵与芮没多说什么,蒲和里毕竟是外国人,三角帆他已经在自己的造船厂研究了,过段时间会试着装到船上。 一旦成功了,这会是突破性的变革,再加上尖底船,船速直接进入十六世纪后,到时候像哥伦布那样横跨大西洋太平洋都行。 蒲和里和赵与芮聊了好长时间,最后走的时候看了眼赵与芮巨大的地图,他感觉赵与芮终有一天,真的会去赵与芮刚刚用手指的地方。 外面的贾似道等了好半天,才看到蒲和里从里面走出来。 蒲和里穿着一身宋朝官服,但面相一看就是外国蕃人。 贾似道不由打量了几眼,只见他出来后,满脸堆笑的在和外面的人打招呼。 外面站着一个内侍,贾似道也不认识,但蒲和里则率先向内侍打招呼:“黄都知。” 这是已经晋升为都知的黄裳。 黄裳也陪着笑:“开国侯。” 宋朝给宗室以外封侯很随意的,终一朝不知封了几百几千个,大部份都叫开国侯。 原历史的史弥远也是开国侯。 当然,在开国侯前面都会加地点。 像蒲和里就是泉州郡开国侯,不管什么府州,统一叫郡。 蒲和里还停下来和黄裳说了几句,贾似道听起来,就好像在问,你吃了没,你好啊,早上好这类普通常见的废话。 但从蒲和里嘴里说出来就感觉不一样,让人听了很舒服。 贾似道心想,这外蕃人厉害,要学习下,难道能得到皇帝召见,还被封了侯。 几句话说完,黄裳也转过身:“南洋侯,陛下召见。” 原来下一个召见的是南洋侯。 这南洋侯没穿大宋官服,穿的是一身贾似道没见过的衣服。 这人正是蒲卡,三佛齐商人。 他控制着大宋销往三佛齐(南洋)一带各岛的白糖,同样是赵与芮在魏王时结识的重要伙伴。 蒲和里这时又和蒲卡打了个招呼,贾似道听的清楚,好像两人约了一起吃晚饭。 蒲卡高兴的答应了,大步走了进去。 这时蒲和里接着和现场的人一个个打招,那黄裳跟在后面帮他介绍。 贾似道竖起耳朵听着。 有个人叫金起孙,是高丽人,还有个居然是日本人。 贾似道一时有点懵,大宋皇帝接见的都是外番人? “这是贾贵妃的弟弟贾似道。”应这时,黄裳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贾似道这才回过神来,蒲和里已经到了他面前。 “久仰久仰,贾公子少年英俊,果然一表人才。”蒲和里微笑着向他示好。 黄裳向贾似道也介绍,这是泉州郡开国侯蒲和里,然后又加了句,是陛下的好友。 皇帝好友这几个字说出来,蒲和里也脸露得意之色。 大宋皇朝谁敢称是皇帝的朋友? 也只有他蒲和里可以这么称呼,还是皇帝多次让人宣传的。 “贾似道见过开国侯。”贾似道赶紧也打了个招呼。 蒲和里随意和他聊了几句,然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选德殿。 没多久,蒲卡也出来了,同样满脸堆着笑。 下个进去的是高丽人金起孙,和金起孙一起的还有个汉人,后来贾似道才知道那汉人是济州岛的官员,皇帝陛下的心腹。 金起孙是金若先弟弟。 当年赵与芮通过严英走金若先路子,再找到高丽权群崔瑀,从崔瑀手上买下了济州岛,从而有了练兵造炮的地方。 这几年双方交易频繁,赵与芮每年还给崔氏和金氏送上各种好处,双方关系相当亲密。 两国关系也在大宋和高丽历史上达到巅峰。 此次金起孙来大宋,主要是高丽国附近发生了一些事情。 窝阔台继位后,于今年初命侍卫(火儿赤)撒礼塔以东征辽东、高丽、东夏。 也就是说,现在蒙古是多面作战,正对辽东用兵。 当然,那边窝阔台也不是很重视,兵马不多,领军将领是他自己的侍卫。 现在蒙古人正在打辽东金朝的残余势力。 原历史上先平辽东,然后第二年征高丽,要求高丽和他们一起打东夏。 高丽没理蒙古,直接跑到江华岛。 接着蒙古再征高丽,不料撒礼塔却中流矢阵亡,征伐东夏一事不得不搁置。 再接着等蒙古灭金之后,窝阔台命皇子贵由再征东夏,这才灭了东夏。 蒙古人现在一门心思要灭东夏,因为窝阔台攻金失利,连连惨败,需要辽东的一场胜利来证明他的英明。 而且在辽东,他力排众议,放着蒙古诸多名将不用,安排了自己的侍卫撒礼塔领军,也实在让蒙古的诸众不服气。 “东夏是蒲鲜万奴建的国?”赵与芮听完后,转身看向自己的大地图。 他即位后这张地图每年都会调整,他要让自己要尽量清晰周边地区的各大势力,以方便他能做出最快的决策。 蒙古现在正在全力伐金,没想到还有东路军去打辽东,赵与芮很是意外。 再想想蒙军在西面还有西征的兵马没回,此时的蒙古真是强大,打任何一个国家都不用尽全力。 那蒲鲜万奴,又作秃珠大石、完颜万奴,是金朝末年大将,女真族。 他原为金辽东宣抚使,攻伐耶律留哥,战败,逃往东京(今辽宁省辽阳市)。1215年,蒲鲜万奴叛金自立,占领咸平、东京、沈州等地,进攻婆速府路(今辽宁东南部,治所在今丹东)、上京城等地,并自立为天王,国号大真(又作东真、东夏),建元天泰。 因战局不利,东徙曷懒路、恤品路一带。1216年十月,蒙古大将木华黎扫平辽东大部后,蒲鲜万奴归降蒙古,1223木华黎刚死,他立刻就叛蒙自立,杀蒙古所置辽东行省右丞耶律捏儿哥。 又遣使高丽,通告“蒙古成吉思师老绝域,不知所存,讹赤忻(铁木哥斡赤斤)贪暴不仁,己绝旧好”,同时又要求在东夏青州(今北青)与高丽定州(今定平)各开榷场,继续交易。但在此之后,东夏军常常侵扰高丽。 要说这蒲鲜万奴一边和高丽交易,一边还经常打高丽,高丽对他是恨的咬牙切齿。 可高丽更知道,蒙古才是恶虎。 现在有东夏挡在前面,蒙古先征东夏,还遣使逼他们一起打东夏。 一旦东夏完蛋,高丽就知道要轮到自己。 要说这几年严英派往高丽的商团还是起到作用的,不停在高丽境内宣传蒙古残暴,在西域到处屠城的事,现在连高丽人也害怕蒙古。 此次撒礼塔再征东夏,又逼高丽出兵,高丽国内也慌了,所以派金起孙来求助。 毕竟大宋是天朝上邦嘛。 而且这几年和高丽关系相当亲密。 296.第296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赵与芮听清金起孙来意,无奈道:“蒙古王檝和脱察剌上个月刚走,我朝与蒙古准备结盟共抗金国啊。” 说罢赵与芮垂胸顿足,好像金起孙来晚了一样。 金起孙来大宋后,住的也是使馆都亭驿,自然已经听说上个月蒙古使者刚走的事。 听到宋人和蒙古结盟,金起孙慌道:“蒙古人残暴不忍,狼子野心,宋金应该唇亡齿寒,相扶相助,请陛下三思啊。” 不得不说,连高丽人都知道联金抗蒙才是正棋。 金起孙没想到赵与芮会联蒙。 “蒙古人确实残暴。”赵与芮咬牙道:“朕正在考虑中,还没有决定,需与诸大臣好好商议才能定。” 金起孙赶紧苦劝,拼命说蒙古人不行,不能结盟。 等蒙古人灭了金朝,肯定要打你们宋人。 这家伙很有眼力劲么,赵与芮此时想道,连个高丽人都知道不能联蒙灭金,我的理宗好哥哥居然反向操作。 “联蒙的事,朕会好好考虑,你们那边如何,朕能如何帮到你们?”赵与芮无奈道,总不能让我们出兵吧? “我朝的意思--”金起孙说蒲鲜万奴的那个地方啊,天寒地冻的,物资奇缺,人口也不多,又经常缺粮,所以常到高丽要粮,高丽也打不过他,每年要给八万石粮还要给币岁。 所以说这时的高丽真的很烂啊,连个地方势力都打不过。 蒙古一进去,就跑到江华岛。 金起孙希望大宋能支持粮食和兵甲给蒲鲜万奴,让蒲鲜万奴去前面打蒙古。 因为最近蒙古打蒲鲜万奴,蒲鲜万奴天天逼着高丽出钱出粮。 当然,如果大宋愿意出兵就更好了,高丽人愿提供粮草和物资。 高丽人很有想法啊,还会这么玩? 见赵与芮不出声,金起孙赶紧道,不会让宋人白出,他们可以让济州岛租期再延长十年。 双方济州岛的协议是租的,不是卖的,但赵与芮心里早等于买来了,根本不可能再还回去。 赵与芮还是一脸为难,嘴里念着,蒙古使者刚走啊。 金起孙只好咬牙道,明后年租金可以减免部份。 按合约,赵与芮每年要给他们铜钱、绢布、白糖等物,现在高丽愿意减免。 赵与芮想了下,果断的摇头:“蒲鲜万奴早晚要被蒙古人弄死,咱们不能直接给他。” “一旦让蒙古人知道是我大宋给的物资和粮石,保不定先来打我们。” “。。”金起孙。 “这样吧,我们负责把物资运到江华岛,你们再给蒲鲜万奴,这样蒲鲜万奴以为是你们支援他的。” 金起孙立刻大喜:“这样也好。”这样他们也能弄点好处。 赵与芮嘿嘿一笑,有种阴谋得逞的感觉。 当下他向金起孙答应,只要蒲鲜万奴能顶住,以后每年会向蒲鲜万奴提供十五万石粮,五万斤铁,皮甲一千具,羊角弓牛角弓五千部(这种弓是吐蕃人和早期蒙古人用的多,射程比较近) 此时经过六七年的经营和发展,济州岛已然是大宋最大的工厂基地。 赵与芮在岛上的东,西,北三面建有三个大型码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拥有四个造船厂。 赵与芮这时要求高丽出大量工匠,帮忙到北部造船,并称,如有必要,宋军会在必要的时候出动水师,帮助高丽共抗蒙古和东夏的入侵。 金起孙表示,你们要什么船,我国可以帮你造。 赵与芮说不要,你把工匠给我就行,在济州岛在我的地盘上造。 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赵与芮不相信高丽国内的官员。 高丽人的造船工匠其实不错,而且很多,蒙古征服高丽后,在高丽和济州岛大造战船,准备征伐日本,但因为监管的问题,高丽人造的船质量不高,结果在海上遇到台风就会破碎,这也造成了蒙古征日本的失败。 现在赵与芮哪敢在高丽国内造,而是征要高丽造船工匠,以后造的好的,还可以留下,不还给高丽。 金起孙想了下,表示,只要宋廷和皇帝陛下,有书面保证,将来会出兵帮忙,可以这么干。 于是双方又协定了一个新协议,高丽出大木和工匠,到济州岛帮宋人造战船,如果蒙古和东夏人再打到高丽地盘上,宋人有义务出兵帮忙,当然,高丽要无条件提供粮草和必要的物资,宋人列了一大物资。 此协议写好后,金起孙还要带回国给国主和权臣看过才能决定,不过他本人还是很满意。 这会宋人的契约精神还没像后面那么崩盘,至少在周边各国都是有名的,大伙都认同宋人朝廷礼仪之邦,言而有信,有天朝上国之风,大伙也都在学宋人的儒家礼仪和道理。 反正金起孙也是开开心心回高丽了。 接着是日本使者和刘成面见皇帝。 刘成当的和赵与芮第一个搞了钱庄,然后在定海骗了上千万贯,还替皇帝赵与芮背了黑锅。 之后,刘成改名齐成,在济州岛岛东一侧成立的济东县为县令。 儿子刘新先后在济州任县令,知府,目前已经在浙江任制置副使,可谓一路高升。 刘家从原本的商贯,晋身为大宋高官勋贵。 刘成为赵与芮背了黑锅,这几年还一直在运作其他钱庄的事,是赵与芮深受信任的心腹。 赵与芮是魏王时,靠刘成在日本打开局面,从而在日本获得大量的硫磺,硝石和生铜。 这几年日本和大宋交易也是创造历史,在赵与芮的全力推动下,两国关系相当好,一年交易船只是过去二十年的总合还多。 大宋朝大量的铜钱源源不断到了日本,而日本的生铜,黄金,白银等物同样流到大宋。 前面说过,日本国内在这个时候都是不铸币的,因为水平太差,专门用大宋的铜钱。 所以日本简直和大宋属国差不多,市面上交易的全是宋钱。 赵与芮和高丽日本关系好,就是因为他在两国面前没有架子,很谦和。 对面需要什么,会大力支持,反过来,他需要什么,两国也会大力支持。 像后面明朝时期,朱明号称日本和高丽的宗主国,每年对他们进贡什么,都有确性要求。 朱棣时,要高丽每年进贡黄金多少两,年轻美少女多少个。 高丽黄金极少,举国都不够用,高丽皇帝只能在全国百姓家去收黄金饰品,收年轻貌美的女子,百姓们怨声载道。 有人可能觉得这样挺爽的,压制周边各国,很威风,想要什么有什么。 但赵与芮不是这么想的。 在把蒙古灭亡之前,所有能团结的朋友,都得团结,所有能利用的人,都要利用起来。 所以他对日本高丽相当客气,两国缺少什么,大宋就支持什么。 日本和大宋的关系,也在赵与芮手上发展到了巅峰。 日本国为回报赵宋,也大力支持赵与芮。 他们专门在国内大力开发铜矿,铸成生铜后,交易到宋人这边,至于出产的硝石、硫磺等物,更是源源不断支持宋廷。 所谓团结就是力量,赵与芮应该是无数成为皇帝的穿越者中,对周边各国最好的一个。 他的努力得到了各国的支持,大宋国力在他手上,也是蒸蒸日上。 随着选德殿外的人越来越少,贾似道站在外面越来越慌。 因为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姐夫和大宋皇帝了。 大宋皇帝的事,他还没见过面,就听过无数次。 台州茶楼都有说书的在说皇帝的事。 贾似道也去听过几次,他发现说书的好像故意在胡说八道,反正那些消息,真真假假都有,朝廷也从来没有人管这些说书的。 当然,消息的真假对贾似道这些普通百姓来说不重要,贾似道是觉得,在皇帝的这种宣传下,大宋各地百姓对皇帝有了个深刻的记忆,百姓对皇帝想宣传的事,都能津津乐道。 这对统治天下的皇帝来说,肯定是件好事。 这个姐夫很厉害,贾似道暗暗想着。 “贾似道。”就在这时,外面的黄裳猛的尖叫一声。 “来喽来喽。”贾似道嘻皮笑脸跑过去,跑到殿门外还向黄裳弯腰陪笑:“多谢黄都知,有劳黄都知。” 黄裳向他点点头,表情还是比较严肃。 贾似道虽是贾贵妃的弟弟,但黄裳并没有放在心上。 皇帝在后宫最讨厌裙代关系,这是大伙都知道的。 赵与芮之前的历代皇帝,几乎所有妃子的家属都会得到册封,甚至重用。 但赵与芮从来不管妃子们的亲属,这次召见贾似道,算是破例了。 等贾似道进殿,迎面看到一个年青的男子很有威严的坐在御案前。 “草民贾似道,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贾似道很知趣,进去就跪。 因为赵与芮表情相当严肃。 贾似道跪下之后,赵与芮并没有反应。 大殿里一片安静,贾似道一动不敢动,等了片刻之后,稍微大着胆子抬了抬头,用余光看了下。 赵与芮还低头在看什么,身边站着胡松。 胡松也正在看贾似道,两人目光一对,贾似道吓的赶紧又低下头。 赵与芮面前正是贾似道的档案,或者说是他派人对贾似道的调查。 297.第297章 天地良心,小贾我是好人呐 “宝庆元年九月。”这时赵与芮说话了:“你才十一岁,翻墙偷看隔壁李婶女儿洗澡——” “嘶”贾似道满脸通红,又羞又怕。 接着赵与芮念了起来,基本都是他在台州做的各种狗皮吊照的事。 贾似道越听越害怕,大冬天的,背部赫在冷汗直冒。 这意味着皇帝很早就派人在关注我? 赵与芮一口气念了十几件事,最后叭,重重合上:“朕看了你的过往,发现你胆子挺大的,除了没杀过人,其他没什么事不敢干。” 权臣就是权臣,贾似道从小就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能耐,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没啥不敢干的。 “草民该死,不学无术,请陛下责罚,草民知错了。”贾似道赶紧认错。 他演技也不错,当场就痛哭起来,说自己从小没有爹在身边,娘亲又太由着自己,实在对不起姐姐啊。 他演的投入,眼泪如涌泉而出。 赵与芮皱眉挥手:“别演了别演了,你那德性朕不知道?” “。。”贾似道满脸无辜。 下一刻他还想再哭几声。 砰,赵与芮一拍桌子:“再哭拖出去砍了。” 贾似道立刻噤声,紧张的看着皇帝。 “起来吧。”赵与芮这才挥手:“坐。” 贾似道赶紧起身,按赵与芮指的方向,小心坐下。 “朕观察你几年了,为人奸诈圆滑,小聪明不断,大聪明也有-——你啊,如果在朝为官,又是个大奸臣。” “。。”贾似道心里冤啊,草民天地良心,是个好人呐。 赵与芮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现在的朝廷和以前不同了,你虽然是贵妃的弟弟,但也不能随意的荫补。 你如果没有功劳和成就,朕也帮不了你。 贾贵妃这几年呢,存了点钱,如果你志向不大,你姐姐呢她愿意给你一笔钱,你自己去买几亩田,种种田读读书,试着参与科举。 如果你有志向,朕这边有几个难办的事,对朝廷来说是件大事,如果办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不用荫补,也能光明正大的当官。 小贾一听就和打了鸡血似的,立马向皇帝拍着胸脯,有什么难办的事,交给我小贾了。 这家伙哪有心思读书,历史上也靠荫补进官场。 你让他种田么,还不够他进堵档的,早晚连田也被输掉。 贾似道二话不说,要为皇帝两肋插刀。 当然,他下意识认为,这是皇帝姐夫在考验他。 赵与芮便道,他这边有两个去处,一是去大员。 赵与芮说到这,又来到地图边上,点了点大员。 贾似道一看这大员,我了个去,孤悬海外啊,听都没过。 “大员地处海外,以前是块还没有开发的不毛之地,朕过去几年,连续移民,目前岛上已经有数万户,近二十万百姓。” “但岛上还有很多当地土著,土著们没有经过驯化,他们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经常下山搔扰我大宋百姓。” “朕举兵围剿,但因山地难行,效果不大。” “你,有没有兴趣去围剿土著?” 贾似道听到这里,表情又好像要哭了:“草民,不会带兵打仗呐。” 别说要去围剿土著,贾似道看大员这么远,又全是土著,他就不想去。 赵与芮见状嘿嘿一笑,手指又点向另一处。 “这里是潼关,地处中原要道。” 赵与芮说,潼人主将为总帅那合买住,副将为汉人李平。 那李平喜好喝酒,又爱打牌(麻将),我朝在潼关有球牌室,那合买住和李平各占三成股份,你去接手经营,不但要与两人保持好关系,还要保持赢利,有没有问题。 小贾这会还相当于是个混混,他要在朝廷中呆个几年十几年,身居高位之后就会明白,潼关是历朝兵家必争之地,对金国来说,现在就是他们中原的屏障。 小贾这会屁都不懂,就是个台州小混混出身。 他一听这事好办啊,台州也有台球和麻将,他都玩过,也很喜欢。 太对胃口了:“陛下,草民愿往潼关,好好经营球牌室。” 赵与芮道:“去年潼关球牌室,为我大宋赚了一千七百贯,明年,你可不能低于这个数。” “请陛下放心,保证超过去年。” 小贾相当有信心,玩别的他不敢保证,这个他真的敢拍胸脯的。 当天贾似道决定去潼关。 等离开选德殿去和姐姐贾贵妃道别时,贾贵妃一听要去金国境内有点担心。 反倒是贾似道在劝姐姐,大宋与金国已经数年和好,姐夫登基后就与金国相安无事,大宋朝能在潼关开店铺,肯定没什么事。 再说我就是去做生意的,能有什么事。 贾贵妃听罢,总算有些放心。 离开皇城后,贾似道也是忧心忡忡,他大概明白自己去潼关干什么了。 估计是打探情况结交金国官将之类的。 但皇帝也没明说,也就是说,这些事,他可干可不干。 真要问我情报,我到时随便说点就行。 贾似道感觉不难。 而且皇帝答应他,最多一年就让他回来。 三月初六,贾似道带着贾安,在一队军士的护送下前往潼关。 他们一直从水路到襄阳,接着再到光华军。 这边已经是和金国相邻的前线,但这几年大宋和金国无战事,这边也相当平静。 原本封锁的均水也是开启状态。 贾似道在光化军换了艘五百料中型船。 船上有个人叫全英,自称是潼关店铺的二管事,奉命在这里接贾似道。 全英一口一个大掌柜,叫的贾似道心里挺舒服的。 护送他的军士在这里回程了,贾似道要跟着全英进潼关。 他上船看了看,船上全是各种物资,接着才知道沿江有十几艘船都是随他们进潼关的。 此时贾似道才知道,朝廷居然在和金国做生意,这边运了五万石粮给金人,另有白糖、精盐等若干。 这让他心中更是大定,看来朝廷和金国是暗中和盟状态。 三月底,他们的船队从光华军出发,经丹江口折向北,沿均水河往金国境去。 明朝在这里建了党子口关,正好扼守均水河,来往河南和湖广的船只从这里走,都得经过党子口关。 宋时这边就是一座横桥,但金国在桥两边都有驻军,也有火器,以前用铁链横锁,以防宋船入境。 这几年双方通商,自然可以通行。 那全英能说会道,贾似道也是此道中人,两人很快打成一片,以兄弟相称。 等船队经过横桥时,他们的船专门在河边停靠。 全英带着贾似道过去熟悉人。 这边领兵大将是个汉人,姓钟,全英叫他钟将军。 双方就在岸边见面,全英说这是他们新来的掌柜叫贾似道,接着又派人送上一堆茶叶,白糖,精盐,丝帛,最后还有五十两白银。 钟将军眉开眼笑,好说好说,贾掌柜年少俊朗,前途无量啊。 贾似道也是个很能吹牛逼的人,几句话就把钟将军吹的云里雾里。 他在和钟将军说话时,却没注意到全英在暗暗打量,看四周金兵数量和布置情况,还有地型特征。 等两人回到船上,全英独自来到船仓,船仓里还有人在等他。 立刻拿起桌上的笔和纸来。 纸上还有地图,但没有画好。 “来了这么多次,基本能确定,平时金兵左岸为一百人左右,右岸为一百五十人左右。” “这边地形比较高,好像有火器,不知是什么东西。”全英在地图上划了个圈。 “这边是铁链所在,他们随时可以封锁河岸。” “这个时间是他们吃饭轮休时间,岸边人最少。” 两人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很快又收了起来。 船队沿均水河到丹水河,从丹水可以进入陕西。 这边原本河道较窄,只能通过小船。 但金国为了和宋人交易,专门在前几年动员民夫扩建了河道。 现在五百料船也能通过。 船队一路进入陕西,很快来到武关下面。 武关历史悠久,远在春秋时即以建置,名曰“少习关”,战国时改为“武关”,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成为“秦之四塞”,号称关中四大门户来。 武关被群山包围,西侧有商洛山,北边就是悬崖,崖高谷深,狭窄难行。 南面是绝涧,关外河水环东、西、南三面,城关横在河心。 他们的船到了南面就不能走了。 全英也派人上武关,没一会,武关上面就来了好多金兵,指引他们把船上的粮食沿山路背到武关,接着从北面下去。 这样运粮很麻烦,以前金国自己供武关守军的粮,要从商南县或商州运粮过来,都是几十上百里远。 现在宋军每次和他们交易时都会留粮在这边,相当方便金国。 贾似道跟着全英,看着随船民夫一袋袋的扛着米,还有挑着两个筐的,艰难行走在山路。 他有点不明白,我大宋为什么要支持金国米粮,便问全英。 全英道,金人出价高,咱们能赚大钱。 贾似道浑然点点头。 不过他看到金兵时,个个衣服陈旧,营养不良的样子,还没他沿路见过的宋军强,估计金国也没什么油水。 上山之后,果然看到金兵都是懒洋洋的东倒西歪,在外面晒太阳。 精气神和他见过的宋军截然不同。 他一路过来,在光华军看到过大量的宋军,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模样。 从来没有民族和国家荣誉感的贾似道,突然有些自豪,我大宋的军队,似乎比金国强啊。 但为什么老是打不过? 全英又带他见了这里的守将。 298.第298章 等了六七年就为了今天 武关守将还是汉人,姓陈。 双方聊了几句,全英又送了大量的白糖等物和银钱。 从北面下山时,发现北面的山路更难走,有的路只能通行一匹马,并肩最多两个人。 大伙扛着米粮和东西,相当危险。 此时连不懂军事的贾似道都认为,这武关易守难攻。 宋人和这里的金兵关系搞的挺好,将来如果突然发难,嘿嘿,那金兵要倒大霉了。 走在半路上,他忍不住问全英,我大宋什么时候能这么随便进金境的? 全英道,陛下登基之后,就逐步改善金国关系,并卖粮于金。 金国开始很小心,与我们交易三年后,在宝庆三年才正式允许从均水河进入河南。 所以和武关等地打好关系的事,也就这两三年才发生的。 按宋金私下盟约,宋人每年分两次,分别于三月(秋粮),十月(夏粮),各卖(支持)金国十万石和五万石。 金国现在国内情况不好,粮食也缺,这十五万石,主要是屯集在潼关,供潼关守军用。 金国在潼关守军有十几万,耗粮极大,所以对宋人的支持,相当感谢。 他们这次的十万石粮,武关会留一千石左右,其余都运往潼关。 两人说话之间,终于来到武关北。 山脚下早就有大量的马车在,还有数千民夫,都是金国潼关附近叫来帮忙运粮的。 宋人到这里的任务就完成,大量民夫会原路返回船上,回宋境。 只有全英,贾似道等少量人员可以进潼关。 按金人要求,能跟着进潼关的宋人,不能超过三十人。 这十万石粮,加上其他糖、盐等物资,整整用了近三天功夫才全部过武关。 中间贾似道和全英四处查看,帮忙。 第三天下午时,有个宋人民夫挑着两筐东西,大汗淋漓的从山上下来。 然后来到一辆大型的马车边上。 “来帮忙。”全英正好走过这边,立刻示意贾似道帮忙。 两人弯腰抬起一个筐。 贾似道看到筐里全是一袋袋的白糖,不由微微有点心动,这玩意现在抢手啊。 不料这家伙好吃懒做,根本没什么力气,刚抬起来,还没上马车,叭,手上一软,筐子撞在马车板上,哗啦,整筐倒地。 “嘶”全英脸都绿了,不可思议瞪着他。 “失手失手-——”贾似道满脸通红,转身要招呼不远处的贾安来帮忙捡起来。 “快。”全英猛的喝止他,飞快伸手抄起一袋袋白糖往筐里放。 这,贾似道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筐底下有个像黑色的铁桶或木桶,里面不知放的什么东西。 才看了一眼,全英已经扔了几袋白糖进去盖住那黑桶。 扑通扑通,贾似道莫名的心跳加速,也不敢哼声,赶紧拣起地上的白糖往上面扔。 起身的时候,他感觉到刚刚那民夫眼中精光闪动,看了他一眼,好像在鄙视他。 这时他才发现,全英带过来的民夫里,有些都是与众不同的。 像挑白糖的这些,似乎都比较壮实。 数日之后,贾似道跟着大队的马骡马车,终于来到潼关。 亲眼看到这里后,他终于知道潼关有多险要了。 潼关是连接关中和中原的战略要冲。 战国时,当时最重要的还是函谷关,但随着时间流长,自汉朝以后,黄河水位开始下降,车马行人可以直接通过露出的黄河河滩,绕过函谷关,于是,汉朝便在崤函通道上设立了新的防线潼关。 潼关在历史上有三次变迁,都是因为雨水冲刷,出现新路,而不得不改变。 汉朝麟趾原先设潼关,麟趾原北面是黄河,南面是秦岭。 麟趾原地势复杂,易守难攻。 贾似道跟着马车队伍进来时,就沿着秦岭小道而来,小道叫黄巷坂,宽约四五步,左侧是高耸崎岖的秦岭,右边是黄河,人马只能走中间,也就四五步宽。 仅看这路宽,和地势,就知道大军都不好走,守军人数都不要太多,往前面一堵,你左侧是山,右侧是黄河,看你怎么过。 这可是汉朝往潼关的必经之路。 但这还不是最难的。 就算你通过黄巷坂要去麟趾原,还要通过五里暗门。 五里暗门谷深坡陡,道路奇险,最窄的地方,仅容一人或一马通行。 你想想,这种地方,派几十个人轮流守在那,千军万马都过不去。 而且你运粮的马车根本上不去。 当时这边是伏兵第一地,谁守潼关,必然要这里埋伏伏兵。 只要攻过五里暗门,往上爬坡之后,就来到麟趾原。 这边是汉潼关所在,你要集合兵马能攻破潼关,就能往下进入禁沟,沿着禁沟往北走,这就能来到宽阔的关中平原,前方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你骑兵的纵横了。 这便是汉朝自潼关进入关中的主要线路,当然反过来,关中进汉朝,也是这么走。 但到了隋朝时,麟趾原上因雨水冲刷,又形成了一条新的沟渠。 这下大军既不要翻五里暗门,又不用经过汉潼关,可以直接通过麟趾原,进入禁沟,然后往北进关中平原。反过来,关外的兵马也可以不经潼关进中原。 但这事也好办啊,隋朝立刻搬迁潼关,在新的渠沟上面,又建了个新潼关。 新潼关还没搞好多久,进入唐朝后,黄河下切,水位继续下降。 原汉潼关北侧的黄河河床又祼\露了不少。 这下更省事,只要通过黄巷坂,直接往前,都不绕麟趾原,就可以通过黄河河床进入关中。前面两个潼关可以绕过去了。 为了封堵这条东西向道,唐朝先在黄巷坂和黄河河床交界处,建了个金陡关,然后想想还是不安全,又往前移,在黄河河床上面又建了个新潼关,也就是现在的潼关。 唐朝人挺狠的,为了确保潼关万无一失,在潼关南面的秦岭山麓下,又修建了大量的小型关隘,包括有麻峪关、上关、五庄关、潼峪关、水门关等,又在禁沟西侧建了十二座烽燧,号称十二连城,十二座关城层层防守,可谓密不透风。 而潼关之险,一在禁沟,二在麟趾原,三在金陡关,四在黄河,五在秦岭,它们连成一体,形成一条固若金汤的潼关防线。 当然,潼关历史上也有被攻破的,但有些是守将在外面浪战的原因,有些是王朝末年,士兵已经无心抵抗,而且绝大部份天下雄关被攻破,基本都是王朝末年,兵无斗志。 三国时,先是马超打潼关,痛骂曹操家三代,天天问候曹家母系亲属。 曹洪大怒,要下去干马超,徐晃则拼命劝,但马超连骂了九天,曹洪最后受不了,果断带兵杀出去,结果被马超大败,马超军随着败军杀进潼关,曹操的潼关给丢了。 没多久,曹操又来打潼关。 这马超当时拥有联军,兵强马壮,比曹操兵马还多,开始嚣张了,直接带兵出去和曹操干,结果被打的大败,曹操同样跟着败兵杀进了潼关。 唐末黄巢派兵从禁沟两边夹攻潼关,此时已经是唐末,兵无斗志,关上唐军直接溃散,自此,黄巢打通了进入长安的路。 所以皇帝赵与芮经常说一句话:“古人有云,城池之固,在德而不在险。”无论什么险关,关键还得看什么人守,处于什么时代。 通常只要是在王朝巅峰,没有什么雄关能被攻破。 而只要在王朝末期,啥雄关都容易被破。 此时金国已经算是王朝末期,但潼关还算移如泰山,而原历史上的三峰之战打完,金军最后十五万精锐一战而没,潼关守将李平就直接降了蒙古,固若金汤的潼关也没有用了。 四月初,贾似道和全英等人先通过金陡关,照烈又送了很物资和银钱给金陡关守将,然后进入潼关。 这边是唐潼关位置,金国得到后又加固修建,现在是十二米高,到明清之后,有地方又加固到十六米高。 上面宽约七米,周长十里出头,由夯土砌成。 看起来不是很长,但它北面是黄河,南侧是险山沟渠,从关中平原过来的,只需要防西侧,从中原过来,主要防东侧。 而此时大部份城池,在敌军围攻时,需要防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所以这也是潼关难以攻取的原因之一。 整潼关城加附近险山,包括秦岭和黄河圈围起来的地方约有七八十万亩,这块后世有耕地十七万亩,这会数万亩也肯定有的。 潼关城内兵马最多的时候是唐朝哥舒翰,在潼关聚集了二十万精兵,最后因为被皇帝逼着出去决战,而惨败身死,二十万精锐唐军也瞬息崩溃。 金兵在之前放弃潼关以西,迁关中百姓到中原,目前在潼关境内有十几万兵马加十几万百姓,约三十多万人口,人口比较多,粮食压力也比较大。 而金国因为放弃了潼关以西大片领土,粮食出产也大大下降,宋朝愿意每年支持这边十五万石,对此时的金国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自赵与芮登基后,宋金两国暗中结盟,通商便利,赵与芮不计前嫌的支持金国,足足用了六七年功夫,基本已经麻痹到了金国。 宋廷上下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皇帝赵与芮愿意用六七年,甚至更长的时候去耐心的做一件事,只为了麻痹对手。 299.第299章 北宋脸都不要了 可以说,正因为赵与芮数年如一日‘诚心’的支持,此刻的金国上下,或许还会依然看不起宋人,但大部份绝对不会再小心的防着宋人。 比如金国潼关守将总帅那合买住,副将李平两人。 潼关距离宋军地盘几百里,中间还隔着四关之一的武关。 宋金通商之初,金廷要求宋人过来不能超过三十人。 前两年那合买住也是小心防备,慢慢的就开始放心。 之后宋人要求在潼关开商铺,卖白糖等物,并给于那合买住和李平相应的股份。 两人欣然答应。 自此,前往潼关的宋人越来越多。 每次都少于三十人,但加起来后,里面就不止了。 等贾似道进入潼关,只见街面人山人海,好不热闹,潼关城内居然人满为患,让他大为意外。 此时他才知道,金人放弃了潼关以西,迁进了大量的百姓,现在潼关城人口密集,也非常热闹。 宋人被要求在潼关以南,城门口五百步外开了商铺,售卖各种物资,在城中也相当受欢迎。 潼关有东,西,南三个城门,只有东西两个门是面对外面的。 南门最大,也是潼关城和其内部地区进出常用的城门,贾似道他们从东门进,然后到南门附近来到自己的商铺。 这边一大排商铺是宋人开的,街边一头还有少量金兵驻扎,以为防范,实际上头两年金兵还真的防范,现在完全不当一回事。 贾似道来到之后,发现自己手下商铺很多,一排几十间,啥东西都卖,关键是店员比较多。 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店铺。 店员全是青壮,主卖糖、盐、茶叶等,其他生活用品也多少都有,最大的商铺是球牌室,其次是个酒楼,但这边价钱相当便宜,台球才五十文一个时辰,麻将包厢两百文一时辰,比大宋便宜多了。 他来没多久后就发现,金人百姓来玩的不多,虽然便宜,来玩的金人军士还是比较多。 麻将更是很少有百姓来玩,金人有钱的百姓会买副麻将回去玩。 金国副将李平倒是经常带人来玩。 店铺里最大的包厢,就是留给李平的。 贾似道能说会道,刚开第一天就带了大量礼物拜见了那合买住和李平。 那合买住不出来玩,但李平出来玩,几天后,李平就和贾似道混熟了。 这李平很爱打麻将,经常与几个金军将领玩到很晚,点着蜡烛还在打。 贾似道很聪明,也能吃苦,每次他们打完后,半夜三更让人炒几个小菜,备点小酒,请李平他们喝酒吃菜,他自己也陪着。 一来二去,双方关系更亲密了。 白天的时候,贾似道会和全英到处逛逛。 从蒙军角度来看,目前攻潼关只能从西面进攻。 唐未黄巢能从两面夹攻,因为当时唐末了,唐军腐散,没有去防守原来的汉潼关,汉潼关废弃之后,黄巢从汉潼关绕了进来,两面夹攻了潼关。 现在汉潼关也被加固,蒙军进来只能打西面。 贾似道看了看后,发现西门最窄,城门口仅容两人并骑,这是潼关的一个特色。 也就是说西面有蒙军来也好,或金兵出城也好,有几千人就得走半天。 当初建造时是为了防守,利于防守,但设计者没想到一件事。 一旦大军出城与敌大战,退回来的时候,就不容易回城。 估计当年汉潼关也是这么设计的,要不然曹洪大军退回来,不会来不及,让马超也跟着进城。 不懂军事的贾似道都看出问题所在。 一天他来到西门,看到西门这么窄,通往关中的马车大一点都不能走,相当无语。 他远远指着西门,对全英道:“西门这么窄,要是有几百人进出,不得排队半天?” 再想想哥舒翰曾手握二十万精兵,这二十万人从这么窄的城门出去,不得走几天? 全英嘿嘿干笑:“不知道啊,他们就是这么设计的,应该利于防守吧。” 贾似道没说话,心想这西面没有护城河,很容易上城的。 如果攻方从城墙上攻进来,你城门再小也没有用啊?也不利于大军出击。 “城外有沟渠,蒙军要进来,必要先填沟渠。”全英这时道:“金军应该挖通黄河,放水进来,形成护城河,那更加容易防守。” 西门外面是有沟渠的,但未能挖通黄河,所以没有护城河。 当然,现在金兵龟缩城里,十几万大军,足够防守。 潼关西面也就几百米长,金兵十几万大军,一米站一人,几千人能站十排,能把城头站的密密麻麻全是人。 这段城墙就几百米,然后左边黄河,右边山岭,你有几十万人也只能排队上。 这也是为什么蒙军几十万人都打不进来的原因。 贾似道是四月初到潼关的。 结果十一月时,蒙古大汗窝阔台亲率四十万大军攻潼关。 这把贾似道吓了一跳。 好在潼关确实易守难攻,蒙军前赴后继,蚂蚁似的上城,都被金兵一波波打退。 这个真没办法,他西面城墙就几百米。 蒙军虽然有四十万大军,前面打仗的也就几千人,绝大部份人只能在后面看着,干瞪眼。 金军也是,十几万大军在城内休息,等着,城墙上放几千人守着。 那几千人打累了,立刻换几千人。 双方打了近两个月,等速不台惨败倒回谷后,蒙军退去。 潼关城内一片欢呼,贾似道居然也高兴极了,而且安全感倍增,这地方真的不好攻,只要守军不乱,不出去浪战,基本是无解的。 此时贾似道反过来想想,如果宋军从东面进攻,效果是差不多的。 东面城墙也是几百米,甚至比西面还短,你宋军来几十万也打不进来。 潼关地形是南北宽,东西窄。 所以宋军即便翻越了武关,攻克了一夫当万的武关,想进攻潼关,也不容易。 姐夫这是想?打潼关吧?贾似道突然隐隐有点开窍,宋军年年赔本似的往这里送粮,和金人拉好关系,怕是想出其不意,偷袭金军的潼关。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某个晚上,贾似道和全英喝着小酒,吃着菜,突然问全英。 “潼关这么险要,我大宋(北宋)怎么丢的?” 贾似道认为,如果朝廷在这里做生意送粮,不是为了夺回潼关,肯定不会关心潼关的事,如果是为了夺回潼关,肯定会研究潼关丢失的事。 果然,全英侃侃而谈,北宋如何丢掉潼头是清清楚楚,而且他有意向贾似道科普些军事知识,说的非常详细。 开始贾似道很随意的听着,慢慢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表情也是相当震憾。 或许他现在真是个混混,但听到北宋当年的如此不堪,居然也能感同身受,深深感觉到了无尽的耻辱和羞愤。 北宋丢掉潼关是在靖康之变后,当时主要是能打的军队基本都被打光了。 全英道,当年金灭辽后,即将进攻矛头指向中原。 因为金在与宋联合灭辽过程中,发现宋朝政腐败,军队战斗力低下,遂于天会三年(1125年)十月,发兵10余万,分两路南下攻宋。 西路由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率领,自西京(今山西大同)攻太原。东路由南京路都统完颜宗望率领,自南京(今河北卢龙)攻燕山府(今北京城西南),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法,企图夺取东京(今河南开封),灭亡北宋。 果然宋朝不堪一击,还没打河北地区先后投降的宋军就达二十多万。 接着东路军由完颜宗望率领,先是击溃了汴梁城外的二十万禁军,随后又击败了姚平仲二十万大军。 西路军则在太原城下大败种师中,击败姚古、张璟等人,歼灭的宋军也有二十几万。 这宋军财大气粗,动不动就是二十几万,连续几个二十万了,也便是说宋金开战以来,宋国至少损失了六十多万大军。 当时金国女真人全国加起来,都不知有没有这么多,金国杀到后面估计都杀的手软了。 宋人皇帝钦宗一看顶不住,赶紧派使者求和啊,愿意割让河北等地给金,同时赔偿、人质,和亲,称臣,什么手段都用了,脸都不要。 贾似道听到这里脸都绿了。 连他这大奸臣都感觉到北宋的耻辱。 于是金军当年先撤了回去,然后回家议了议,感觉这宋人像傻狗一样的,又好打,又好欺,被打成这模样,还割地送钱又送女人的,这肯定得继续打啊。 于是第二年八月,经过休整,金军卷土重来,先克太原,九月西路军完颜宗翰自太原向汴京进攻,一路攻下威胜军,隆德府、渡盟津。 接着宋朝西京、永安军、郑州又和河北一样,纷纷投降。 十二月,完颜宗翰克泽州。 东路军则在完颜宗望的率领下,于十五月自真定向汴京进攻,12月金军渡河,随后攻下临河县、大名县、德清军、开德府,仅十天功夫,于12月10日克怀州并到达汴京城下。 七天之后,西路军在完颜宗翰的率领下,也到达汴京城下,并把汴京团团包围。 与此同时,在太原在失守后,金国名将完颜娄室的这部分军队南渡黄河,西趋洛阳,封锁了潼关,把宋朝号称最精锐的西军关在潼关以内,断绝了其勤王之路。(当然,那会的西军经过前两次的支援战,基本被金国打残了,精锐和主力十不存一) 后面就发生了历史闻名的靖康之耻,金军攻克汴京,北宋亡了。 由于大军在宋国汴京附近,当时完颜娄室带领的金兵也就一万人左右,他又在半路上遇到了第三次去增援汴京的宋将范致虚。 范致虚据说当时率领着三十万大军,前去救援微钦二帝。 这时的西军经过前两次增援,俱被金军围点打援,精锐主力已经打光了。 这三十万肯定是号称的,大部份应该都是新兵或老弱病残,实际人数最多十万左右吧,反正也算是西部最强的一部了。 结果完颜娄室带着兵马一波冲锋,宋军直接就崩了。 接着就发生了一件比较有名的事。 宋军被完颜娄室一路追杀,金军杀到哪个城,哪个城就直接逃散。 有个城破时,前面逃走的宋军为了防止金兵追击,直接放火烧了桥,结果后面的宋军纷纷落水。 这个时候换成任何人都要痛打落水狗了,但完颜娄室派人把落水的宋军救起来,然后任用汉人地方官管理当地。 这下更是闻风而降,打都不用打了。 完颜娄室这时的兵马应该多了点,但也就二三万左右。 后面基本成了他的表演。 打崩范致虚三十万大军后,他又先下华州和同州,然后直逼潼关。 这时潼关的宋军几乎无心恋战,一触而溃,这样历史有名的天下雄关潼关就这么轻松的被金兵攻占,之后宋军再想打回来几乎是不可能。 贾似道听完后,忍不住扭过头再看看潼关东西两边的城墙。 做为仅能进攻的两个方向,连贾似道这种不懂军事人都认为,只要稍微用点心,真的很难打进来。 当年金兵破潼关这么轻松,无非就是兵无斗志,将无心思,大伙都拼着命投降。 皇帝姐夫想夺回潼关,如果成功,这必然会在大宋历代帝王中留下重重的一笔。 而我居然能参与其中,姐夫这是要送个天大的功劳我啊。 贾似道懂兵吗? 至少现在不懂兵。 但他一路从临安到潼关,又跟着全英走过整个金境,一路所见后,他肯定的认为,以现在大宋对这里的经营和投入,如果想突然发作,夺关的可能性很大。 宋军从荆湖地区进陕西不难,难的就是过武关。 贾似道自己也爬过了,相当雄险,甚至可以说比潼关还险。 但宋军前期用了六七年的时候在和金人搞好关系,全英和当地守将都是熟络如兄弟,见面都是谈笑风声。 他看全英那身上子有股狠劲,要是突然翻脸,金军守将根本防不住。 只要大军能过武关,潼关内有上百宋人藏在里面,再加上他上次看到那黑桶般的玩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的贾似道一番琢磨,认为自己一定得捞上这功劳。 贾似道虽然才十七岁,但他从小就是堵徒,他喜欢堵的剌激。 这局我要压姐夫,贾似道默默的想着。 300.第300章 比郑和舰队还强大的水师(大章 贾似道做为历史上被骂的最惨的南宋宰相,很多人只会记得他最喜欢斗蟋蟀,像个堵徒,然后逼死良将向士壁、曹世雄,逼反刘整,错用范文虎等种种恶事。 贾似道对南宋加速灭亡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也不能把所有的锅放在他一个人身上,除了前面几任权相已经给他留下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南宋的皇帝烂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其实贾似道无论在军事和民事上都是有些自己想法和能力的,只是受限于那个时代,有的能做成了,有的没做成。 比如历史上的鄂州之战,贾似道从汉阳进入危急的鄂州城内督师,亲自指挥鄂州保卫战,为了防止蒙军挖地道进入鄂州,贾似道多了个在一夜之间在城墙内侧修筑起环城木栅,忽必烈得知消息后,为贾似道的军事才能震惊,说那句名言:“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 鄂州之战后,贾似道也没有同意蒙古岁币的要求,虽然掩瞒议和真相有错,但至少对史弥远、韩仛胄时代给付岁币强一百倍。 连当时的南宋官员、诗人刘克庄也赞:“投袂而起,倍道疾驰,身先将士,蒙犯矢石。以衮衣黄钺之贵,俯同士卒甘苦卧起者数月。汔能全累卵之孤城,扫如山之铁骑,不世之功也。”看这段描写,贾似道在战场上,甚至能身先士卒的。 便是与贾似道为政敌的文天祥,亦赞叹此役是:“己未鄂州之战何勇也”。 再说贾似道另一件没干成的事,就是有名的公田法。 贾似道这个想法非常超前,而且知道南宋土地兼并严重,当时南宋战争频繁,粮食需求极大,土地集中在权贵和地主手上,朝廷都收不到多少税,推进公田法,和明朝的一条鞭,清朝的摊丁入户,赵与芮的重丈田地几乎是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想为朝廷增收,打击地主。 为此,贾似道自己带头捐献出浙西良田一万亩作为公田。 就凭这条,你放后面几百年都没有人会这么干。 当然,他这么干严重得罪地主,自然也和王安石一样干不成。 贾似道这要是遇到现在的皇帝赵与芮,有赵与芮刀把子开路,这事就绝对能干成,南宋估计还能多活几年。 贾似道是个很有想法,很大胆的人。 正如赵与芮对他的观察后说他,此时的贾似道除了没杀过人,啥事都敢干。 你都敢弄全天下地主的田,还有啥事不也干? 潼关地处金境,贾似道居然也敢去,赵与芮就知道他是可以好好培养的。 贾似道遇到昏君,或许会成为权臣奸臣,但是遇到赵与芮,以后也只有好好替赵与芮卖命的份。 赵与芮把贾似道送到潼关后没几天,就来到临安造船厂。 临安原本就是南宋造船业的中心,不但有官方船厂,也有大量私人船厂,赵与芮掌权后,把大量原来定海的船匠都被赵与芮迁移到这边,使的临安造船厂成为当世最大的造船厂。 在赵与芮之前,临安造船厂按占地面积算,也是南宋最大的造船厂,船匠数也最多,但造的船却不是最多的,质量还不如私人船厂的。 主要原因还是官方不够重视工匠等遇,加上官员腐败,自然什么都干不好。 赵与芮各种改制下,工匠们待遇上去了,临安造船的产量质量也上去了。 在赵与芮改制前,临安官办船厂造的船种类太多,几乎什么船都造。 主要包括海船(远洋船、浅海船),河船(客货混杂船、货船、客船、纲船、家船、贩米船、寺观庵舍船只、粪船、渔船、撩河船),湖船(御舟、湖舫、车船、钓鱼船、渔船、瓜皮船、小脚船、采莲船、放生船)等。 赵与芮后来区分船厂,像临安最大的船厂,只造海船,其他船都不造。有的船厂只造货船,客船,也有的船厂只造纲船等。 然后大量的中小型船只交给私人船厂,官方主要造军中和民用的大型船只。 此时的临安第一造船厂,只造一千料以上大型船只,全厂有工匠两千多户,如果材料足够,全力打造,年造船只最少三百艘以上。 因为赵与芮大全国各地都新建了不少船厂,加上目前海上没什么压力,所以在他过去几年里,只保持每年全国新增五百艘千料大船,中小型船则随时向私人船厂采购,基本保证一年新增一千艘船以上,同时淘汰一些老旧陈船。 这次他到临安船厂,主要就是看三角帆的作用如何。 明朝郑和下西洋时的宝船也只有四边形的横帆,所以郑和下西洋路线基本都是沿着海岸线二十公里内走的,不敢去远海。 此时的四角帆易于操作,风量大,顺风时速度比较快,但反过来,一旦逆风,就要落帆,需要人力来辅助前进,不然会极慢。 赵与芮在宝庆四年就提出三角帆,船厂工匠们多番研究,最终造出了现在的三角帆。 等赵与芮到了岸边,现场已经聚集了部份工匠和官员。 一艘两千料尖底远海船正在岸边静静的等着。 三角帆布置和船身方向平行,所以又叫纵帆,他利用了类似于伯努利原理,竖帆之后,由于背风面的空气流动速度快,压强就小,迎风面空气流动速度慢,压强就大,这样就会产生一个迎风面向背风面的推力,再因为是竖帆,就是船帆和船身是平行的,就会把船向背风面推。 但是一直这样推是会翻船的,所以小型的三角帆船走的都是‘之’字形。 可大型船只走‘之’字形也不行啊,所以就产生了多桅船。 采用横纵结合的方式,将方帆和三角帆并用,这样无论顺风还是逆风,都有不错的船速。 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升降方帆或三角帆。 历史上从两桅到三桅四桅,都是逐步进化改进,经过无数代人的试验。 赵与芮现在也是刚起头,第一艘打造成功的多桅船是两桅。 主桅挂方形大横帆,后桅挂三角帆。 这也是著名的卡拉克帆船的雏形,是十四世纪第一种多桅两帆船。 这种船当时出来后,既能在大西洋的强风中高速行驶,又能在地中海多变的贸易风操控自如,很快得到了推广。 现场官员向赵与芮解说了之前他们的短距离试航,的确和皇帝所说的那样,顺风逆风都可以,速度比以前的船快了很多。 他们从临安城出发,到济州岛,来回两千四百里左右,同时用了两艘船,一艘老式船,一艘新式多桅船。 前者来回用了十二天,平均日速两百里,平均时速才八里左右。 新船来回用了八天,平均日速三百里,平均时速十二里左右。 当然,这只是当时的速度,在不同的时间,遇到不同的季风,速度体现也不会相同,总体来说,新船速度大增是肯定的。 赵与芮走在船上,一边听一边看,官员和工匠们对皇帝都是一脸钦佩的表情,因为这是皇帝提出来的,即便皇帝没有参与制造。 赵与芮这时拍拍一根桅杆,突然把四周的船监官员嵇安和几个匠官叫到身前:“这船既然可以两桅杆,是不是也可以三桅杆?四桅杆,然后添加不同的横帆竖帆?”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点头,嵇安道:“回陛下,是这个理呢。” “你们再试试,先弄个四五百料小船试试,三桅或四桅的,然后试着竖横帆各种搭配,看谁最快。” “是,陛下。”众人赶紧答应。 赵与芮应该知道可以三桅四桅,但不知道纵横帆怎么搭配。 后世的著名的盖伦帆船是前两桅横帆,后两桅竖帆,这也是风帆战船的巅峰了。 “等等。”赵与芮这时又捏了捏风帆:“这是单层的?是不是也可以多层?” 众人相互看了下,接着也纷纷点头,可以试试。 后世的发展就是多层风帆加多桅。 赵与芮只是就把后世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但至于怎么弄,他就不知道了,全得靠工匠们自己琢磨和试验。 最后他抬头看看天色,想起这还是大清早。 这多桅船出来之后,从临安到定海,来回一天都不要,上午出发,晚饭还来的及回来吃晚饭。 他当即转身招呼身后的人:“走,咱们去定海水师大营看看。” 众人纷纷惊呼:“陛下。” 谁也没想到皇帝突然要离京。 但赵与芮道,现在临安到定海一天能跑来回了,去看看水师就回来。 众人劝不住,只好纷纷上船,也顺便试试这快船有没有这么厉害。 启航之后,赵与芮脸色严肃的对一些官员和船场场监嵇安等人道:“三角帆出来后,藏是藏不住的,很快民间也会有人打造。” “朝廷也不会下旨禁止民间打造,有些东西,不一定是朝廷造的最好。” “三角帆和横帆的利用,层次的适合,民间自然也会有工匠会有独特的创新。” “朝廷要做的,就是等民间有相同的船帆出来后,多注意观察,学习民间船厂的优点,为我所用。” “将来,甚至还会传到海外,如果海外有更好的,咱们也要学习,并拿来为我所用。”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称赞皇帝圣明。 大伙当然是拍马屁,赵与芮圣明个屁。 当初他当魏王时,向先皇宁宗申请白糖专卖五年。 现在时间早就过了,他的黄泥水淋法还保持的相当隐密,民间已经有人知道是用黄泥水弄的,但不知道过程。 民间用了黄泥水后,糖质还是带着淡淡的黑红色,无法做到官方白糖那么雪白。 这肯定还是要经历一段时间的摸索,即便有的民间糖厂做成功了,也不会告诉别人。 所以白糖的技术,赵与芮估计还能再保持好几年。 而且赵与芮最狠的一招就是给田多的收重税,这让民间想制糖的人,也不会有大量的田地去种甘蔗,所以无论民间糖厂有多厉害,肯定是搞不过官办。 但这船帆是保不住的,伱开出去别人就能看到,再琢磨琢磨,也能打造出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现在说这么大气的原因。 宝庆六年赵与芮的三角帆船问世,加上他六七年来对水师的重视和投入,此时大宋水师无论船速,载重,和规模,均已经超越了大明巅峰时期的郑和舰队。 加上他在船上装载的重炮,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大宋水师,举世是无敌的。 但偏偏他的对手是陆上难敌的蒙古骑兵。 赵与芮空有当世最强水师,却无处发挥,心情还是相当郁闷。 要打蒙古,还得靠骑兵啊,赵与芮在船上无奈的想着。 ——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吐蕃大地上。 格日勒扭头看着远处的两座山。 这边原是叠州城西三里外,叠州南北全是山,只有东西有路,所以这附近有两座山比较近,中间有溪河相连,宋人来了之后,发动民夫,先炸山取石,在山体中挖造粮仓,接着用取下的石头在两座山之间建新城墙,连接起原来的叠州城。 这工程相当大,他们一万多吐蕃人,从宝庆四年干到六年还没有完全干好。 但经过一两年的建设,叠州城现在雄伟壮观,愈加的坚固,城内占地面积扩大,以山群与城墙相连,几乎成了他们吐蕃境内最大的雄关。 而在叠州城外,不远的地方,原本还有两条路可以通过,如果有蒙军进吐蕃,不想打叠州,可以直接绕道。 但宋人在这两条道上分别修建了两个小型城堡,据说叫什么棱堡。 自至,从西夏进入吐蕃的南路,完全被封堵。 蒙古人想进来只能从西面绕行,还要通过戈壁荒漠,行程更远数百里。 宋人是不打算走了?格日勒看着两座山下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心里嘀咕了几句。 “格日勒大哥,什么时候出发啊。”就在他看着远处若有所思时,格日勒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已经判若两人木尔提。 宝庆四年和宋军大战时,木尔提才十六七岁,相当稚懒,也很惊恐。 在叠州住两年多后,木尔提个子也高了不少,加上常年的训练,身体越发强壮,幽黑的皮肤上散发着力量的光泽。 连现在的格日勒看到木尔提都感觉到他非常悍勇。 木尔提这两年训练非常刻苦,骑射精绝,被宋人选为哨骑。 原本他们五千吐蕃人是自成一军的,但这两年陆续有一百多人被充入宋军阵中。 木尔提为宋军哨骑某营的什长,十人小队的队长。 手下统领下五个宋人五个西夏人,令四周大量的族人羡慕不已。 而且木尔提加入宋军之后,每月有一贯月钱,五斤白糖,五斤精盐,原本吐蕃人每户每年要向宋人交税一匹马,一头牛,十只羊的条件中,可以任选一个免交。 木尔提选择不交牛。 同时木尔提家中分到的十五亩田中,税二成改为税一成。 他这个待遇,更是让吐蕃族人们眼热。 连格日勒都暗暗眼红。 他到现在才是吐蕃军一个百人都头,手下全是自己的族人,且没有军饷。 每年还要向宋人交足额的牛马羊和粮税。 木尔提现在不但被免税,还有额外的军饷收入,小日子蹭蹭往上,越来越滋润,格日勒因为和木尔提住隔壁,又是好友,很多族人都想把女儿嫁给木尔提。 但木尔提居然想娶汉人,说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木尔提的心变了,格日勒暗暗的长叹。 “走,出发。”这时格日勒向木尔提点了点头,转身驱使马车。 他这次和木尔提还有几个族人一起,带了大量的东西去若盖草原商易场交易。 宋人在若盖草原设交易场,主要是宋人和吐蕃各部的交易。 他们叠州城的吐蕃人,自己有货物也可以去交易。 刚开始开他们在叠州每训练五天休息一天,后来逐步改为六天休一,七天休一。 第一年最苦,从宝庆五年下半年开始,又改为七天休二。 休息的两天,就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若盖草原交易。 他们一行八人,有五个是军人,其中只有木尔提是宋军哨骑。 他们的马车是用木尔提的钱向宋人买的,因为只有木尔提每月能拿到一贯铜钱。 宋人的铜钱在这边很好用,非常受吐蕃各贵族的欢迎。 而且格日勒后来发现,宋军们基本发的是会子或铁钱,只有吐蕃人发的军饷是铜钱。 所以叠州城里,是会子和铜钱、铁钱交互使用的。 想想也是,这边距离宋军很远,宋军在这边有一万五千兵马,如果个个发铜钱,而且每个月发到位,仅运输铜钱和铁钱就是很费事的。 此时四川终宋一朝,都是用铁钱比较多,这边也有铁钱也是很正常,现在比例还在一比六左右,一贯铜钱能换六贯铁钱,这还是赵与芮登基后想尽办法的成果。 之前川陕地区,无论宋金蒙控制的地方,铁铜都是十比一。 赵与芮上台后大量打造铜钱,少发会子和铁钱,会子和铁钱现在都增价了,至少在宋境内是增值的。 这两年宋人在叠州城先后找到了铁矿,铜矿,煤矿,还有一种是宋人拿来建房的岩石矿(白云岩),但这时赵与芮也不知道白云岩有什么其他作用,当地建筑用。 叠州城开始有了自己的匠作局,自己打造兵甲,格日勒还听木尔提说,明年开始,叠州要自己打造铜钱了,就要还是为了和吐蕃各部交易。 叠州城越来越完善,宋人还有郎中在这里免费替他们看病。 这才两三年功夫,已经要取代逻些(拉\萨)成为他们吐蕃境内最重要最大的城池了。 但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寺庙,格日勒暗暗的想着。 “驾”此时十几匹马和一辆大马车行驶在高原上,格日勒狠狠甩了也马鞭,回头看看队伍。 他们一行八人,带了一辆大马车,马车上装满了东西。 这马车要四匹马拉着,他们带了十八匹马。 八匹马轮流换这马车,另八人各骑一匹,还多出两匹为备用,以防路上有损失。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他的马可能会更多。 只要跑完这趟,至少又有大赚一笔,格日勒心中乐呵呵。 “木尔提,这马车不错啊。”这时边上有个叫阿布的骑上来,与木尔提并肩骑行。 木尔提闻言摇头晃脑:“当然不错,我存了二十贯铜钱买来的。” “一年免费包修。” “啥叫包修?”有人奇怪的问。 “就是一年内,坏了之后,卖马车的帮我免费修理。” “这破车能用一年?”也有人觉的不可能。 木尔提道:“两年都能用,咱们这车确实好。”他说话时表情骄傲,还说咱们,严然把自己当宋人自居。 格日勒边上看着有些不是滋味,他再次回头看看马车,却不得不承认比他们的马车好。 宋人的马车又大又牢,车轮、车轴用的两广特有铁梨木,非常耐用,唯一的缺点就是贵,而且有钱也不一定买到。 他们制造工艺与一般马车也不同,车轴上有轴承,滑动轴承,宋军用的是铜铁材料,卖出来的是包铜铁,长途出行会用各种动物油,比如猪油什么一路抹猪油。 车架上也有减震,通常是采用弹性较大的桐木或是竹板层叠组合而成。 这些可不是赵与芮想到的,古代的马车基本都有过,但没有全面运用的,赵与芮的工匠们只是把他们能想到的合部集合到一起,然后在各部件又选择了最好的材料,组成了现在这个时代最强的马车。 木尔提这马车能载六百斤,还不是宋军最大的型号。 其实只要用两匹马就能拉起来,但他们用四匹马,速度快了不少。 这马车上今天装了两百斤白糖,全是他们几家人这半年来积存下来的。 “我看宋人老是有马车马骡运白糖过来,他们在四川制糖吗?”格日勒忍不住问木尔提。 木尔提经常和宋军在一起,消息比较灵通。 刚来叠州时,宋人说白糖是从江南运过来的,千里运输不易,所以卖价高。 但格日勒发现宋人运糖频率挺高的,不像是江南运过来的。 “咱们在资州大规模种了。”木尔提又是咱们。 格日勒四周看去,几个人都没什么反应,好像很自然似的,他心里更觉得怪怪的,族人们这才经过两年左右,很多已经被宋人同化? (更新字数不变,改成大章单更试试,因为要冲均定,有了均定和追定才有后续推荐,求大伙支持订阅) 301.第301章 你们连主人的狗都不如 资州就是后世的内江,内江在后世号称甜都,原本要到十八世纪由福建人曾达一从福建引起甘蔗种,然后引起资州附近争相种植,开始制糖。 二十世纪初,仅内讧的糖产量,占四川七成,占全国五成。 所以内讧和四川的糖产量,后来是超过福建江南等地的。 赵与芮为了扩大糖产量,早早就往资州移种,因为这边的天气是四川最适合种甘蔗的。 资州附近几个州县都可以种,四川的糖产量经过几年之后也慢慢起来,这样四川收入也大大上涨。 此时因为保密做好,雪白糖用黄泥水淋法还没有外泻,但民间已经能做出黑糖(红糖)和冰糖。 当然,大部份民间的糖质量都不如官方。 而且官方的雪白糖依然是最畅销最贵的。 加上赵与芮打击大地主,普通商人很少能大面积种植甘蔗,所以在白糖销售上,目前还基本处于南宋朝廷垄断的地位中。 格日勒听到资州在种,就知道他们的糖都是从四川来的。 “这玩意我们这边能种吗?”格日勒不由问。 “低温不行。”木尔提道,好像咱们也打算在叠州试种,温度不够。 这玩意除了温暖还需要水,吐蕃境内也有沙漠地带,温度偏高,但水不够,显然也不行。 当然,后世这边也是产糖区,主要是种的外国引进的甜菜。 而在孟珙和吐蕃联军大战的格尔木地区,后世也成功种植甘蔗,但种在大棚里。 那边温度偏高,又不缺水,用了大棚之后,确实可以种出来。 这些事不是格日勒考虑的,他只是想着宋人以白糖从江南运来为借口,在这里卖高价,骗了他的族人。 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拿着大量的白糖去卖给其他族人,不等于也在骗族人吗? 做生意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是正常?格日勒暗暗的安慰自己。 他们的马队比较快,一路上遇到好多去若盖草原交易的。 今天是休息天,大量吐蕃人出来交易。 大伙会相互打着招呼。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正准备吃点东西时,前面看到一大波马队。 这是宋人官方运向若盖草原的物资,队伍中不但有马,还有上千匹骆驼。 骆驼这玩意虽然走的慢,但载重能有四百斤,不比一般的马差。 而且可以两周不喝水,一个月不吃东西。 宋人用骆驼运输可比马骡省事省钱。 他们的马车很快超过宋人的马队。 格日勒突然叫了起来:“要加快速度,宋人大量的货物到了,咱们就卖不了好钱了。” “加快加快。”四周众人顿时纷纷叫了起来。 一行加快速度,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就到了交易一区。 这个交易区在若盖草原边缘,属于民用。 宋人和贵族们的官方交易区还在更远处。 现场到处都帐篷,还有新盖不久的小土屋。 因为交易频繁,来往的人越来越多,还有若盖草原以外其他部族的人长期在这里收货。 现场有用木栏围起来一个巨大的场地,差不多有四五千亩,里面全是人和马牛羊,相当于一个中型的部族,其实却是各部族都有人在。 他们的马队刚进木栏,四周黑压压围过来一片人。 “格日勒,今天带了什么好东西。” “木尔提,你小子有札甲啦。”好多熟人围过来,好几个族人围着木尔提,都在摸他身上的札甲。 格日勒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木尔提非常穿着军中的札甲过来显摆。 但确实帅气。 这套札甲也是减配版,因为他是哨骑,需要机动力,只有二十斤重。 但贴身紧靠,线条柔美,颜值太能打了。 吐蕃这些土包子们哪见过这么好看的札甲,纷纷上来摸了摸,全是一脸的羡慕。 木尔提摇头晃脑,跳到马车上,显摆自己的札甲。 格日勒看了几眼,也开始羡慕了。 他们今天带来的东西不少,白糖有两百斤,还有精盐,茶叶,都是吐蕃人喜欢的东西。 大伙一涌而上,纷纷问他价钱。 “白糖什么价?” “这茶叶不错啊,比上次的好。” “这次不是川茶,是江南路(江西)过来的,我花了大钱才抢到手。” 现场有点喧闹,格日勒他们带过来一马车和几匹马上的东西,半个时辰不到被卖光。 他们几乎不收钱,收的全是马,或者是动物皮毛。 因为这些东西带回去速度快,而且可以在叠州城再卖钱,和换其他东西。 宋人最需要优质战马,其次是负重的马。 吐蕃这边也分的,吐蕃北边,包括若盖草原这边产河曲马是最好的战马。 南面产负重马,包括逻些那边的负重马,负重能达六七百,甚至八百斤以上,用来运输和拉车不错。 他们当然主收战马,每匹马格日勒都要亲自查看牙齿,看年龄,看状态,因为一旦回去发生问题,亏的就是他们的。 越阿哥昌当初在的时候,用一匹劣质马换宋人一百斤白糖。 转头用二十斤白糖换其他吐蕃人一匹优质战马,含泪血赚四五倍。 当然,那会宋人每次交易都是上千斤,都说白糖运输不易,从江南来的。 现在格日勒他们在叠州城,用优质战马换宋人一百斤白糖,然后到这里,用三十斤白糖换一匹优质战马,基本等于可以赚两倍以上。 如果有大量的白糖,他们能赚很多。 但宋人白糖运输不易,即便资州产糖,运过来也不容易。 所以格日勒他们得到白糖也不易,每次过来,也就带一两百斤,还是几个人凑齐来的。 这趟交易回去,他们每户都能赚到一匹马左右(或等值的物货)。 如果不要白糖,还可以卖给宋人换钱和其他。 在格日勒交易的时候,木尔提就专门在吹牛逼,他身边围了很多各部族人。 因为这群里人只有木尔提最喜欢说宋人的事,说叠城的事。 他说叠州城有个医馆,里面有好多郎中,看病不要钱的,就是可能会排队。 他说宋人对自己不错,每月准备发钱,发糖等物,还免税。 现场立刻有人问:“你现在每年要交多少物货给你的米扎(指他原来的主人)” “给米札?”木尔提大笑:“他想屁吃。” 四周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木尔提居然公然大骂以前的米札。 “我的米札是大宋皇帝,现在只向大宋皇帝交税。”木尔提洋洋得意。 这个逼装的有点大,四周是各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 有人则惊呼:“交给大宋皇帝,岂不是要很多税?” “我有十五亩田,无论产量多少,只需交一成税。” “另每年向皇帝交一头牛,十只羊。” “没了?”四周有人不信。 咱们高原上的牧民,全部家财可都是米札的,就是身边的女人孩子都随时可以上贡给米札。 “没了啊,就这么点。”木尔提摇头晃脑。 “皇帝能睡你婆娘吗?”突然有人问。 “哈哈哈。”四周一片哄笑。 “当然不会。”木尔提涨红了,我还没娶妻呢:“皇帝又没把我当奴隶,我的指挥说,要保护咱们私有财产,任何人不能抢我的,皇帝也不行。” “啥是奴隶?”有人不明白这意思。 因为在这里,他们没有被称为奴隶,他们只是下等人。 “你们这种就是奴隶,米札的奴隶--”木尔提鄙视的看着他们:“米札们想拿你们什么就拿你们什么,你们连米札的狗都不如。” 最后一句有点扎心,现场突然沉默下来。 “够了木尔提,我们回去了。”不远处格日勒叫了起来。 “让开让开,回家了。”木尔提推开众人,轻快的跳上战马。 以前他很喜欢这种一个帐篷连接着一个,铺天盖地都是的场景,看起来很温馨。 现在不知为什么,看到了一点都不喜欢,他想尽快回家,回到叠州温暖的小屋子。 虽然那屋子现在还很小,但比这帐篷有安全感多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家里的东西,谁也夺不走,米札们也不行。 “谁再敢抢我东西,老子和他拼了。”木尔提离开的时候,暗暗的想着。 格日勒和他带着大量的马和货物走向了回来的路。 围在木栏里,像圈养的牧民们,很多人若有所思的看向木尔提的方向。 咱们连狗都不如? 格日勒和木尔提回到后就接到一个好消息。 宋人又要在吐蕃人抽调五十名骑射精绝的进哨骑队。 采用自己报名,通过考核,加吐蕃宋军推荐三种方式,后者有人推荐的可以加分。 格日勒还在犹豫,他家里的父亲,母亲,老婆,儿子,女儿都在让他找木尔提帮忙推荐。 成为宋军之后,一年少税一匹马,少税一成粮,还有军饷和物资补给。 这样的好处谁不要? 接着格日勒发现很多吐蕃族人都来找木尔提,都想让木尔提推荐。 这下他没办法了,狠狠一咬牙,拉下脸来,也去找木尔提。 木尔提自然帮他推荐,最后格日勒通过骑射考核,入选宋军哨骑营。 接下来他在哨骑营被集中训练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居然分配到木尔提的小队。 曾经需要他照顾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他的队长。 格日勒调整心态,愉快的加入了木尔提小队。 木尔提小队现在是十二人,木尔提什长,还有个宋军副什长,然后是五名宋军,五名西夏人,再加上他和木尔提两个吐蕃人,成分比较复杂,小小的一队人,来自三个部族。 但十二人都有一个特点,骑射精绝,不说一定超过所有蒙古人,但肯定比大部份宋军和蒙古人强。 刚加入小队的格日勒被分到一件札甲,分札甲之前,宋军副什长专门问他体重,身高,最后给他几个选择。 木尔提体形看起来瘦小,体重只有一百二十斤左右,所以他札甲只有二十斤重。 格日勒比较壮实,人高马大的,体重有一百五十斤,宋军给他札甲十斤,十五斤两种选择。 格日勒不理解,我身形大,为什么札甲还轻? 宋军说要机动力,哨骑需要强大的机动力,不能被人追上去。 蒙军那边的哨骑全是皮甲或轻型锁甲,有哨骑穿两层甲,加起来都没有十五斤重。 宋军的札甲基本就是保护后心,前心,颈,头等重要部位。 也就是他们永远不可能和人正面肉搏,最多就是远程射箭。 而且哨骑的札甲很好脱,都是用卡扣式。 格日勒觉的有点道理,若是与人肉搏,哨骑就失去了作用。 他选了十斤重的札甲,保护了几个重要位置。 加入木尔提队中不到三天,木尔提接到了任务,他们哨骑队要出城。 每人带两匹马,大量的干粮,奶酪等等,木尔提说了一大堆东西,其中有些是叠州提供,有些需要自己回家带,当然,大部份都是由宋军方面提供。 这时格日勒知道,要出远路了。 像他这样的当地吐蕃人可以自己带马,回来后,如果战马有损失,宋军会弥补。 因为自己养的马比较熟悉。 格日勒回家选了两匹最好的战马,回到队中结合时,发现大伙基本都带的两匹,只有木尔提带了三匹,他们一队十二人,马匹带了好几十,轰隆隆的冲出了叠州城。 出叠州城往北直线,就是往曾经的金国地盘临兆以西地区。 当然,现在这块是无人区,金宋两国都没有人在,蒙古也不在,相当荒芜。 众人在中午时找了个无人的村庄休息吃东西。 格日勒以前没来过这里,看着荒芜人烟的四周,很多看起来比较好的粮田里长满了杂草,不由惊问:“金宋在这里大战过?” 木尔提摇头:“没有,大伙都放弃了这里。” 边上副什长,宋军刘大江这时道:“若这里还是村庄部落,早就被蒙军占了,距离我们也就更近。” 正因为这里荒无人烟,连蒙军都没法驻守。 这几年蒙军哨骑也有到叠州城,但叠州城以北,一片荒芜,蒙军城知道叠州被宋军占了,也没功夫管到这里。 因为必竟这时的蒙军高层,还没有想到征服吐蕃,从吐蕃绕道进宋境。 这是蒙古灭了金国之后才想到的事。 木尔提在吃完饭后,拿出一张地图,上面画的就是附近各地。 “蒙军经常会出哨骑到这边游荡,因为我们以前出来的少,所以很少碰上,但若是碰上,蒙军一定会主动来挑恤,咱们这次有任务出来,尽量避免和蒙军哨骑纠缠。” 接着木尔提说出他们的任伤,观察蒙军在临兆附近到西夏边境各城的兵马人口情况。 当天他们就到了河州,元朝立国后,在河州设了吐蕃宣慰司都元帅府,这边地理位置还是比较重要。 但因为金国之前尽迁人口东移,现在的河州一片荒芜。 木尔提按地图,带着他们从远处一个山丘慢慢绕过去,动静很小,最后选了个高坡,他示意所有人下马趴在地上,然后带了格日勒和一个宋军小心的往前爬。 格日勒不由小声问:“城中会有人吗?” 木尔提转头道:“可能会有,蒙军在有些城中,设了据点,用作警示。” 他们爬到前面伸出头,终于可以看到河州城墙,此时距离河州城大概三百步左右。 从他们角度看城头能,河州城城墙上人都没有,城墙也有破败之相,城门也大开着。 三人面面相觑,感觉城中可能没有人。 大概看了有两分钟左右,格日勒问,走吗? 木尔提想了想:“再等会。” 格日勒没出声,只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这次他们又等了近两刻钟。 木尔提一点也不着急,让三人轮流看,不看的人,可以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想心思。 轮到格日勒休息时,他就转身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心想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明显城中没人。 但轮到木尔提休息时,木尔提还会继续看着。 这时格日勒有点佩服木尔提,发现他做事相当认真。 眼看着三人看了有半个时辰,城中一点动静也没有,格日勒有些沉不住气。 就在这时。 突然宋军踢了他一脚:“有人有人有人了。” 三人赶紧齐齐看去。 只见城门大开的河州城里,突然冲出一队人,不是蒙军是谁。 这队蒙军约十骑,每人只带了一匹马,冲出城后左右看看看,驾,往凤翔方向跑了过去。 城中居然真有蒙军哨骑据点。 格日勒这时深深看了眼木尔提,心想,这家伙小小年纪能做到什长果然是有原因的,心悦诚服。 他们三人原地趴地上一个时辰,终于发现河州城有人。 但这时可以肯定,河州城中应该是蒙军哨骑据点。 城中必竟有房屋可用,蒙军晚上可以住在里面。 三人回去后,格日勒目瞪口呆看到木尔提拿笔在地图上把河州圈了一个圈,接着写着:“有蒙军哨骑,人数不详,暂约十骑。”写的还是汉字。 “你几时学的汉字?”这两年格日勒也认识一些,但木尔提好像学的更多。 木尔提嘴巴一咧,笑着没说话。 众人收拾一番,小心远远绕过河州,往西面积石州去。 他们一队花了整整十天时间,跑了河州,积石州,兰州三地。 发现有蒙军的州县,约六七个,基本每隔五十里左右,蒙军会选个有房屋的地方设个据点。 可能是为了通信,也可能为了查探金宋等地。 半个月后,他们绕过黄河,进入西夏境。 这是当年蒙军进临兆的路线,他们是按蒙军进来的路线反向进西夏。 进来之后,他们就开始往西凉府去。 路上木尔提说,这次要想办法找一队蒙军(西夏人哨骑或小队),灭了他们,取他们衣物。 最好射面门,不伤衣甲。 就算灭不了,也要杀一两个人,看看现在蒙军穿的什么衣甲,什么式样,还要争取抓几个活的。 西夏这边被蒙军征服后,当地只有少量蒙军,大部份军人还是西夏人。 所以衣甲有几种不同的。 现在宋军要搞清楚这边的衣甲式样。 格日勒听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宋人又要开始耍阴招了。 他们一行人中有五个西夏人,其中有三个是跟着高智耀从西凉府威武城逃出来的,当年押着数万牛羊跑进蜀口。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带着木尔提在西凉府西南二十里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其中一个西夏人对木尔提道,从西凉府出来往西和南有四条路,这是比较宽的,好走的,而且边上正好有片树林,他们可以在这守着。 木尔提骑着马到处看了看,发现这边有条十字路口。 大路是从西往东去,比较直,中间有几断丁字或十字路口,西夏兵说小道很少有作用,大道是通往外面的。 木尔提找了个丁字路口,然后带人拿出马背上的工兵铲,在竖的路口中的某段道上,挖了几十个坑。 现场挖坑很快,几铲下去就出来一个坑,坑不大,也就比巴掌略大点,深约十公分。 木尔提非常认真,要求每个坑都最少十公分,他都亲自检查。 这个挖坑洞的当然是赵与芮想出来的,但在南宋,赵与芮没有穿越过来的时候,历史上也有人用了。 在南宋中后期,两淮地区的主帅赵葵及副帅余玠利用当地的湖泊密集,到处挖洞,蒙军骑兵进来后,战马根本跑不起来。 可惜后来赵葵和余玠不在后,继任的宋将已经没有这么干的。 挖完后,其他所有人都在坑两边的树林里躲着。 木尔提单人单马来到横向的主道上,找了个前面位置,选了粗高的树,爬到树上。 这家伙非常有耐心。 等了两刻钟后,道上真有队蒙军经过。 他仔细看了看,对面有三十四人,他静静躲着,任他们通过,果然是沿大道往东去的。 又等了半个时辰,东面过来一队蒙军,人数不多,十几骑,但他们是从东面过来的,木尔提无法引到小道上,也不来及,所以他还是安静的等着。 当天就再没看到有蒙军出没。 他也不气馁,回到小道上,和众人进入树林深处,好好休息,等待明天。 第二天他故伎重演,又在树上等着。 302.第302章 千里绕沙漠 当天木尔提起的很早,凌晨天刚亮没一会,一队蒙军约十骑,从西面过来。 木尔提观望了后面,评估后面应该没有大股蒙军,立刻从树上滑下,牵着马走出树林。 他刚出树林,对面慢跑的蒙军就齐齐一愣,因为双方此时距离约一百步。 谁也没想到树林里突然钻出个人和马来。 木尔提表情先是一愣,接着惊叫出声,翻身上马,驾,转身就跑。 握草,对面估计是一片西夏式握草声,有人拿弓想射,也有拍马就追。 木尔提衣甲和他们不一样,明显不是蒙军。 木尔提一路狂奔,飞快跑到前面后折向小道。 几乎是他折向的同时,嗖嗖,身后已经有射追着他马屁股射过来。 下一刻,咚咚咚,十骑西夏兵紧追着他往小道里跑。 木尔提一路跑到挖坑前,赶紧跳下马,转身一推将马推进树林,自己沿着地坑往前跑。 西夏兵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弃马,但这会也没有人想这些,大伙加把劲往前追。 等有人跑近时,才发现地面上有坑。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刹车,而且这种小坑他们也没经历过,估计也没放在心上。 “驾。”西夏兵加速往前跑。 前面木尔提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捉活的。”有个队长的已经开始叫,要捉活的。 轰隆隆,这队骑兵不顾地上的小坑,直接冲过去。 这地面的小坑看起来又小又浅,但马蹄是不能踩进去的。 “嚅”左侧一匹马率先踩中地坑,马蹄刚陷进去,还没来的及出来,卡察,那西夏兵就听到马蹄断裂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现场一片马鸣嘶叫。 十匹战马里有七匹全部栽倒,也有三匹运气不错,踩着坑冲过去了。 整个道上都是人仰马翻,和各种惨叫怒骂声。 这时两翼树林里冲出了宋军的哨骑队。 嗖嗖嗖,每个人出来就迎面举弓。 这些人骑射精绝,现在站地上射的更准。 另三匹马运气不错的马率先被射中,宋军射马不射人。 轰隆,三匹马连续栽倒。 接着再次上箭,扑哧扑通,对着对面腿和手臂上面射。 木尔提要活捉,也要全灭,大伙下意识先射手腿,再看情况射脸。 有西夏兵反应很快,从马栽倒后,翻身下马,就去摸弓。 这人刚摸到弓,还在找马背上的箭。 扑哧,身后一箭射在他脑门,应声栽倒。 格日勒正举弓准备射他,没想到已经被人射倒了,他扭过头,看到是一个自己这边的西夏兵射的。 可能是西夏人射的西夏人,宋军这边的西夏人表情有点怪怪的,脸上隐隐有股难言的滋味。 “看什么,上。”木尔提这时已经转身,四周喊杀声四声,宋军继续用箭,先射腿和手,如果对面有拿到弓箭的,直接射脸。 对面有个队长比较猛,他的马运气不错的躲过所有浅坑,最后冲出去时被宋军一箭射中马脸。 座下战马一声悲鸣,马头高高仰起,接着侧身摔倒。 马头仰起时,西夏队长猛的往下跳,下马的时候已经提起了马背上的圆盾,落地一个翻滚。 轰隆,那战马重重栽倒,西夏兵连滚几下,也没第一时间站起,而是起身微蹲,提着盾牌挡在脸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的出非常悍勇灵活。 他正面不远处,左右已经有宋军贴上。 宋军们人人持弓搭箭,西夏兵在地上翻滚时已经有人射箭,结果没中。 等他起身的同时。 嗖嗖,左右各一箭直接射了过去。 不料这家伙居然蹲在地上,举着盾。 叭叭,随着两声沉重的声音,这两箭全中盾牌。 宋军没有拔刀,继续上箭,从左右两边靠近西夏兵。 这家伙眼看前后左右都是宋军,赶紧往树林里退。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有宋军瞄准他。 他反应也快,赶紧扭身扬盾。 叭,对面又是一箭射在他盾上。 西夏兵骂骂咧咧,这些宋军不讲武德,这么近距离也不拿刀冲上来,全部在射箭。 有种上来和老子单挑啊? 他正在想这些,他前面的宋军看到他盾牌往后移,立刻射箭。 这家伙防的了前面,防不了后面,防得了后面,防不了前面。 盾牌根本来不及来回格挡。 扑哧,前面一箭正中他右小腿。 “啊——¥%¥%”西夏兵对着宋军一番怒骂。 “扑哧”后面一箭这时又中他的肩膀。 他吃痛的脸上都变形了,抬头看宋军还保持在二十步左右,无人上前,都拿着弓箭对着他和同伙。 好多同伙就这么被宋军一个个射倒。 这些宋人真是阴诈? 西夏兵知道自己危险,赶紧学刚才,就地一个翻滚,人已经到了树林边缘,他起身拿着盾挡在后面就要往树林里跑。 “阿乌智”突然身后有人叫他。 阿乌智惊讶的回头,却是宋军那边的西夏兵,和他还是熟人。 “别跑了。”那西夏兵拿着弓对着他。 阿乌智此时一只脚已经到了树林里,他抬眼看去,四周全是各种惨叫声,同伙们俱被射倒。 “¥#¥”阿乌智应该用西夏语问候了宋军这个西夏兵的家中母性,然后忿忿的把盾牌扔到地上。 此战宋军在木尔提的带领下,伏击了西夏一队哨骑,宋军没有一个受伤,全歼了这队西夏兵。 西夏哨骑中有三个被射死当场,其余七人都是不同程度受伤,基本是手腿被宋军射,然后全部活捉。 木尔提带人把这些人押到树林里,留了人在外面望风,然后把这些人的衣甲全给脱了,众人忽忽换上。 他们有十二人,只拿到十具衣甲,木尔提和格日勒两人没有换。 他们在换衣时,阿乌智正被跪绑在地上。 他曾经的同伴,现在宋军中的西夏人仁绰正在和他说话。 两人曾经都是西凉府的西夏兵,还是好友。 仁绰后来随高智耀护送数万牛马羊去宋境,阿乌智留下了,然后降了蒙古。 这会,仁绰正在教训他:“蒙古人屠杀咱们的族人,咱们有上百万族人被蒙人杀死,你们岂能投降蒙古人?” 七个受伤的西夏兵俱低着头,似乎不敢面对他。 这仁绰还是很能说的,噼里叭拉一顿教训,七人脸上都露出羞愧之色。 但片刻之后,那阿乌智抬起头,眼红红的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陛下都被杀了,国家都亡了,上官们全都降了,我们做小兵自然听命行事?” “你倒好,当时跟着高制使跑到了宋朝,我们留下的人,除了投降有什么办法?” “家人们都在城里,难道连家人也不顾?” 仁绰表情微微尴尬,这家伙家人都是群牧所的,当年他的家人也跟着高智耀到了四川,自然全家都活了下来。 他想了想,于是好声道:“咱们还是不是朋友?” 阿乌智抬头,心想,伱把我打成这样,还问我是不是朋友?不过他还是道:“我们当然还是好朋友。” “你们愿意跟我们打蒙古人吗?”仁绰大声问。 七人面面相觑,都不出声。 最后还是阿乌智开口:“我们的家人,都在西凉府。” 仁绰沉声问:“都在城中吗?” 阿乌智点点。 “能不能带出来?” 阿乌智摇头:“蒙古人看的很严,守城门的都是蒙军,有契丹人,吐蕃人,女真人,还有其他地方的党项人,咱们原本西凉府的军士可以出去,家属不能出去,除非是群牧所的人。” “这边也有吐蕃人?”木尔提这时惊问。 “好像是朵麻思地区的吐蕃人,被蒙人招降了一些。”阿乌智道。 蒙古灭西夏时,大军也经过了朵麻思,加上原西辽地区也有少量吐蕃人,估计军中吐蕃人现在虽然不多,肯定是有的。 仁绰还想劝他们,木尔提走过来,挥手示意他先别说。 这些人家属都在城中,一般不可能跟着他们干。 “把人分开,一个个问。”木尔提大手一挥,把七个西夏人分开。 接着木尔提和仁绰来到阿乌智身边:“城中现在有多少兵马,原西凉府的兵马有多少,其他有多少?” 阿乌智抬头看了眼木尔提,又看看仁绰。 仁绰瞪着他:“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最好不要骗我们。” 阿乌智回头,发现其他宋军都在问他同伙。 他们七人被分成七批在询问,若答案不一样,估计又是个麻烦。 但这种事,他们这种哨骑也不是很清楚啊。 阿乌智只好道:“具体多少我们这种级别的也不知道,我们西凉府的兵马你是知道的——” 当年蒙军来打之前,约有两万三四千,后来跟高智耀跑了一批,其余的都跟斡扎箦降了蒙古,约有两万二千。 蒙军拿下西凉府后,调走了部份,留下约一万,加上其他各部兵力。 阿乌智当然不知道其他各部有多少,只能毛估估,吐蕃、契丹、女真人加起来三四千吧,真正的蒙古人是一千人多人,因为正好有个千夫长,这个千夫长也是城中诸军的统领。 木尔提和仁绰对视一眼,这么说来,西凉府现在守军约在一万五千左右。 很快另六人的问话也都汇集到木尔提这边。 六人说的各不相同,但基本是一万多,不到两万这样,只有一个说有两万多。 木尔提接着又问,西凉这边,现在养了多少战马? 得到的回答是十万匹,比西夏人以前养的还多,蒙古人非常重视养战马,这边养牛羊反而比较少,特别是骆驼,蒙古人都不养,直接取消,因为瓜州那边可以养骆驼,蒙古人认为,西征可以用到,东征用不到,所以现在常年保持十万匹战马的量。 木尔提等人听的顿时一阵眼红。 西凉可是西夏以前最好的牧地之一,要是宋军能夺回来就爽了。 木尔提接着问他们的军制,所属部营,有没有口令等,问的相当详细。 格日勒在边上听完,感觉木尔提现在变化很大,跟着宋军成长飞快。 问完话后,木尔提与宋军们聚头。 他看了眼仁绰,故意问:“这些人怎么办?要不要放了?” 格日勒一听急了:“把他们放了,蒙军肯定要来追我们。” 木尔提只是看着仁绰。 仁绰则问:“还要去哪?” “甘州、肃州、瓜州,甚至中兴府。”木尔提道。 西夏国土面积还比较大,但城市就这么几个,木尔提说的基本都是原西夏的大城。 听木尔提说完,仁绰毫不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都杀了。” 嘶,四周另几个西夏人微微吸了口冷气。 “不杀他们,回去后他们肯定瞒不住,蒙军会出来追咱们。” “杀了他们,至少能拖延一两天,而且蒙军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西夏虽然被灭国了,但国内现在还有一些反抗势力,并且陆续有人往外逃。 说不定蒙古人以为他们一队人逃向吐蕃,或逃向宋境呢? 木尔提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队中有五个西夏人,他还得征求他们的意见。 此时仁绰伸手拍拍木尔提,转身黑着脸走向另一边,身边另几个西夏人也都低下头。 木尔提扭头看了眼格日勒,格日勒心领神会,拿起腰刀走进林子里,片刻之后,他提着血淋淋的长刀回到众人中。 “走,去甘州。”木尔提大手一挥,也不管树林里的尸体,出来后又处理了受伤的西夏马匹,费力的拖到林中,然后宰了。 众人换上西夏衣甲,绕过西凉府,往甘州去了。 甘州和西凉一样,是西夏最好的养马地,西夏当年巅峰期年保有战马五六十万匹,甘凉地区就占近一半。 蒙古人当年打甘州,守将曲也怯律的儿子就在蒙军那边,他想投降,被副将阿绰杀了,阿绰带人誓死反抗,结果蒙军攻破甘州,屠了整个甘州军民。 阿绰这么做是为了保家卫国,决不投降。 但连累全城军民被屠,可谓非常之惨。 至于这件事的对错不用争,阿绰肯定没有错,要怪只能怪蒙军太凶残,毫无人性可言。 现在距离屠城已经过了三四年,众人来到甘州附近时,依然能感觉到空中隐隐有股惨烈的血腥味。 仁绰几个西夏人进来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实在无法忘记甘州被屠的惨状。 他们更无法忘记蒙古人数次进攻西夏,屠杀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军民的凶残。 此时的宋军副什长刘大江沉声道:“陛下说的没错,对于这些野蛮人,只有用更野蛮的手段。” “他们喜欢杀人,咱们将来,要狠狠的痛杀他们才好。” 仁绰等西夏人几乎个个咬牙切齿:“当杀光蒙军。” 这上的木尔提和格日勒面面相觑,他们同时想到之前宋军的宣传,说是吐蕃各部想投靠蒙古人,所以宋人才来打他们。 没想到蒙古人这么凶残,如果来打我们,我们不投降,必然也要屠我们,我们投降了,就要跟着蒙古人去打宋人? 所以宋人才来打我们,这么想想,好像族人被宋人打还是活该? 这逻辑没问题啊? 木尔提这次不设坑了,他们有西夏军衣甲,然后故意在天快黑时,去遇到一股甘州哨骑,接着突然发作,他们这边也有西夏人,西夏人走在前面,说着西夏话,然后突然一顿切刀砍菜,又灭了一队。 经过询问后,知道甘州这边没什么人,主要几年被蒙古屠了,蒙军从西凉迁了五千户过来,加上五千西夏军和家属,还有其他契丹人等,加起来全城才五万人不到,驻军不到一万,只是个蒙古百夫长负责,主力还是西夏降兵。 问完还是老套路,直接杀了拖走,然后往肃州。 肃州当年同样很惨,西夏守军坚守不降,城破后被屠,一个不留。 木尔提还是老套路,得到肃州总人口才两万,守军不到三千。 大概这边距离宋境太远,所以蒙军在这边放的人也少,当然,这会西夏也没多少人了。 接着木尔提带人继续深入,先后到达瓜州,沙州,行程上千里。 几人最后是每人带了三四匹马,马匹越来越多。 因为穿着西夏军服,加上路上比较小心,每次出发,都是派仁绰单骑在前面探路,以防遇到大队兵马,所以跑了一个多月也没出什么事。 沙州同样惨,当年蒙军打沙州时,沙州西夏守将先假降,然后伏击蒙军,差点把蒙军主将给活捉了,之后沙州顽强坚守,蒙军是晚上挖地穴后,奇袭破城,打下来很艰难,所以把沙州又给屠了。 沙州已经和原西辽地盘相邻,这边人更少,全城一万人不到,守军两千,其中好多百姓是原西辽的人被迁到这边,所以城中契丹人最多。 宝庆六年(1230年九月),在外游荡了近两个月的木尔提带着小队人马开始回程。 格日勒在路上不停的看宋军画地图,心里非常佩服,还主动学习。 队中有两个宋军是专门画地图的,他们一路过来,那边有水,那边有山,那边有树林,树林有多大,能藏多少人,那边有路,路有多宽,能不能走马车,全部画的清清楚楚。 回程的时候,西夏人仁绰建议木尔提别走原路,从沙州往南,经祁连山北麓山,那边山脚下有水草最为丰美的草原——祁连山草原,这段路是比较好走的。 当然,过了草原后,就会到沙州南的一片广阔的戈壁地带,这段路是最难走的,最好能有骆驼,然后可以进入若盖草原,再从若盖草原绕回叠州。 这段路长上千里,比来时要远,但比较安全,其中最难的就过数百里的戈壁沙砾地区,和过沙漠没有区别。 而且仁绰认为,将来蒙军如果想进吐蕃,打不掉叠州的话,必然也要选这条路,他们可以先走走看,看看适不适合大军行走,有没有可以伏击的地点。 木尔提本来还想原路回去,再去试着打探下中兴府,毕竟中兴府现在是蒙军在西夏的统治中心。 但仁绰的话提醒了他,他果断同意,众骑好好准备了一番,又在沙州附近抢了波当地牧民,沙州西北南三个方向都有沙漠,所以这边牧民都有骆驼。 众人带着马和骆驼,抢了大量物资,从沙州南往回而来。 一路上又是画图又是观察,历经辛苦,走了二十多天才回到若盖草原。 要说仁绰也算是救了他们,还好他们没走原路。 因为蒙军多批哨骑不见,而且分处各州,蒙军已经知道有人进来,并且认为是宋军的可能性最大。 蒙军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到处设伏,并以少量哨骑为引诱。 因为木尔提没去中兴府,侥幸躲过了蒙军的伏击。 此次木尔提小队,出去近三个月,成功打探到很多消息,还刻了大量的地图,更走了一遍跨越沙漠的千里远路,木尔提因功升为哨骑百人都头。 部下所属,几乎个个升为什长,或副什长,另宋军给每人赏钱二十贯,白糖、精盐,茶叶等若干。 此后叠州城每天有大量哨骑派出,在北面临兆府境内到处穿梭,主要就是防范蒙军哨骑过来。 双方多次接触,也有撕杀。 但因为这时蒙古已经派使者入宋,双方算是谈盟阶段,而且蒙军正全力攻金,连蒙军也尽量避免和宋军纠缠,不得不让出部份巡逻地域。 把蒙军哨骑驱逐远后,宋军突然派了上千人进原金国临兆府,开始大兴土木,看起来好像要占据临兆,准备移民似的。 因为之前临兆府(狄道县)早就被拆迁一空,人口也全被迁走,所以宋人突然又回到临兆,蒙古人以为宋军想占据这里。 但这时宋人过来也不多,每天都在修补城墙,或城中建筑,蒙古哨骑经常过来看看,同时上报窝阔台。 现在和临兆连人口都没有,四周一片荒野,宋人占临兆肯定要迁百姓过来,所以蒙古人看的很奇怪,难道你们认为,你们可以守住? 他们经常来看宋人在这里修城,每天有哨骑过来看宋人进度。 宋军用临兆吸引了蒙古人的注意。 另一方面,宋军以前在叠州是很少养骆驼的,赵阿昌哥时代,叠州养了好多骆驼,宋军攻破这里后,在过去几年基本以养战马为主,少量养牛羊。 但自从木尔提回来汇报之后,孟瑛多次派哨骑走祁连山东侧的木尔提他们回来的路线,与此同时,叠州知州兼叠州群牧所都监高智耀要求叠州吐蕃人大量养骆驼。 303.第303章 陛下要御驾亲征? 进入宝庆七年下半年后,叠州城已经养了超过五千骆驼,有很多直接是从吐蕃其他部族手中买过来的成年骆驼。 宝庆七年五月,高智耀突然下令,叠州城以后只能官方和吐蕃人交易,原吐蕃军户不能再私自交易,也不能外出,专门训练,自此,叠州城对外的交流通迅,瞬息被封锁。 木尔提和格日勒再也不能去若盖草原赚钱。 两人反应比较敏感,立马想到宋军可能要干点什么。 九月时,他们在营中听到消息,好像不久前蒙军和宋军在四川大散关干了一仗,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接着蒙军和宋军又好像谈和了,双方还划定了临兆归宋国,蒙军哨骑不能进入临兆范围。 十一月,突然有一万宋军从四川绕道洮水进入叠州,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因为这时洮水附近已经没有蒙军哨骑,每天都是宋军哨骑在穿梭来回。 次年二月,又一万宋军进叠州。 此时叠州城人满为患,宋军兵力已经达到四万人。 从次年一月开始,每天都有大量马骡进出叠州,一批批物资被送到叠州后,马骡们又原路回四川,接着再运物资过来,马车来往相当频繁。 此时蒙军全力在攻打金国,根本管不到宋军在这边的小动作。 与此同时,宋军在吐蕃境内征收大量骆驼。 这时格日勒和木尔提私下认为,宋军可能要对原西夏动手,而且要走他们当天回来的路线,穿越戈壁沙漠,通过祁连山草原,绕道千里,从南往北进沙州方向。 这是?打算要和蒙古人开仗了? 但宋军没去打人口最多的中兴府,而是绕道千里突袭沙州,这和蒙古当年西路军攻西夏是一模一样的路线。 这样的好处就是,从沙州瓜州开始,守军人口稀少,一路攻下容易,而且能先把西夏最大的几个产马地全给占了,同时切断原西辽地区和西夏地区蒙军的联系。 甚至,宋军在攻占沙瓜州等地后,有实力可以往西辽攻打蒙军腹部。 那是蒙军西征的重要后勤甚至基地所在,甚至能影响到蒙古西征的稳定。 —— 十二月的京师比较寒冷,今天一大早赵与芮又召见一些重臣到选德殿开会。 现场还是那么些人,枢密使葛洪、签书枢密院事李宗勉、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兼兵部尚书魏了翁。 吏部尚书邓若水,工部尚书徐元、户部尚书杜范、礼部尚书杨长孺、刑部尚书李皇,侍御史赵汝述、中书侍郎乔行简、门下侍郎胡梦昱、都进奏院都院秦卓,权判尚书都省事梁成大。 另有黄朴、谢方叔、余天锡、郑清之四个秘书郎,这四人这几年专门帮皇帝批奏章,算是赵与芮的贴身秘书,虽然事情好像不起眼,但能算参与军国重事,他们四个还是干的一头劲。 每年十二月份都是皇帝总结全年的日子。 这次议程差不多。 先是报收支,说大事。 去年朝廷没干多少大事,改制的事也只有榷酒一项,即以前只有朝廷可以卖酒曲,或朝廷指定的商家卖酒曲,现在也是全面放开,同时征收酒税。 这也算让利于民的措施,南宋粮食不怎么缺,所以大量粮食都用来酿酒,但因为官府控制酒业,百姓没得到多少好处,现在让利于民,南宋酒业又兴旺发达起来,更多的酒上了市。 另外经过赵与芮六年执政,官员的恩荫和奉祠基本被取消了,朝廷节省了大量的开支。 今年是户部尚书最高兴的一年,全年算完开支后,还余下四千万贯,两千多万石粮,又破了新纪录。 但军费和官员开支依然占了大头,占了全国收入的六成。 去年军费开支也破纪录,皇帝造了大量的大型船,更多的兵甲和火炮。 好在大宋的兵马没有再突破,去年全国兵马(水陆合计)为一百零六万,其中包括了济州岛和大员的全部兵马。 这是宝庆五年的数据,宝庆六年后还是保持没变,代表去年一年,朝廷没有新增兵马。 但实际上,去年朝廷有很多年过四十的老兵退役,然后又新增了同样的人数补充。 退役的老兵,朝廷优先安排为役员和家乡的保长大保长,这个政策,目前很受军队欢迎。 也有部份会被安排到大员等海外,然后会分到大量的田,这也是少数退役军士喜欢的选项。 赵与芮听完后还是摇头,然后道,咱们行政开支占比还是太大。 这都比后世都高了。 后世行政开支也就占百分之四十左右,当然,发达国家占的更少。 小赵这大宋朝,现在都点百分之六七十了。 但这没办法,他每年在军事上的投入是越来越重,这钱要是不投,哪能打的过蒙古。 所有事议完后,大伙齐齐看向赵与芮。 下意识感觉到他又要启动明年的新改制了。 果然。 皇帝缓缓开口。 “过完年后,朕想成立内阁,试行内阁制。” “陛下,何为内阁?”在场马上有人就问。 皇帝想了想:“内阁,简单来说,就是我大宋最高管理机构,皇帝在皇城时,负责根据皇帝旨意处理全国军、民,政务各种事情。” “皇帝不在皇城时,内阁可以直接处理全国军、民、政务各种事情。” “这么说吧,有内阁存在,即便皇帝不在皇城,或皇帝年幼,或不管事,朝廷也能正常运转。” 皇帝还会不在皇城里?有聪明的人立刻感觉到什么。 兵部尚书魏了翁不由抬头看了眼赵与芮,心中震惊无比,皇帝这是要——御驾亲征? 身为兵部尚书和枢密副使,魏了翁当然知道不少朝廷军事内幕,皇帝在过去一年不停调兵遣将,增加军备,很可能是在为大型军事活动准备。 现在突然要提出所谓的内阁,而且还提到皇帝不在皇城的事,这不是为御驾亲征做准备吗? 不知为什么,以前史弥远、韩侘胄这种权臣,等于是以一个人或一个派系代替内阁,取代皇帝处理政务,大伙都不甘心,希望皇帝能掌权。 现在皇帝掌权了,皇位也稳固了,突然提出可能要外出,魏了翁又觉得不妥,巴不得皇帝天天在京师才好。 不过他从沂王时就跟着皇帝,赵与芮生性爱动,当年宗室都不能轻易离京,赵与芮就申请离京,他是相当明白赵与芮的作派的,一旦动了什么念头,任何人也无法说动。 可皇帝你离京可以,御驾亲征这事,动摇国本啊?魏了翁的眉头皱成一片,开始想着如何劝说。 但这会不能确定朝廷是不是要打仗,因为现在明面上,连他这兵部尚书也看不出来。 就在魏了翁无比纠结的时候,赵与芮正式宣布成立大宋内阁。 大宋第一批内阁由现场十七人组成。 内阁首相为李宗勉,副相为魏了翁、葛洪。 成员另有邓若水、徐元、杜范、杨长孺、李皇、赵汝述、乔行简、胡梦昱、秦卓、梁成大。 另有内阁秘书郎四人:黄朴、谢方叔、余天锡、郑清之。 原枢密院,三省会在后面两年内陆续裁并,把相关职能和官员并到六部和成立的新部。 原枢密使葛洪兼任新成立的‘商税部’尚书,以后朝廷全面征收商税时,由此部负责。 以前的盐、茶、酒、商税、榷货等税收,都归商税部管。 赵与芮说,商税部官员基本可以从枢密院转任,增减不多,但地方都会成立相应的分司,预估全国每县要加五十名吏员。 也就是明年要加三千到四千名吏员,又增加了开支,前面赵与芮还说全国行政成本太高,转手又增加了行政人员,没办法,现在真的没办法。 但大伙应该能听明白,或许明后两年,皇帝就要拿商税开支,全面开征商业税。 中书侍郎乔简兼新成立的海贸部尚书。 中书省相关官员会有大部份转到海贸部,为后面撤消中书省准备。 以后白糖、丝绢、陶瓷等出口,和其他海外贸易,包括市舶司收入,及与各国海外贸,都归海贸部管。 这样说罢,国内白糖等货的交易,归商税部,国外白糖等货的交易,归海贸部。 海贸部还会有自己的水军,到时会有两军水军,一万两千水军划给海贸部。 海贸部等于为将来殖民在做准备,当然现在赵与芮也不用和他们明说,说了也不懂。 门下侍郎胡梦昱兼新成立的教育部尚书,为后面撤消门下省做准备。 太学和各地教学都划归教育部,为以后全国设置学校铺垫,礼部关于科举和教学的事,也全划归教育部,礼部以后只负责外交和礼仪。 尚书都省事梁成大兼医药部尚书,为撤消尚书省准备。 南宋朝廷的翰林医官院、御药院、尚药局等包括各种医疗机构,其实都是重覆,现在全部要并到医药部。 南宋地方医疗机构还有福地院、安乐坊、安济坊、居养院、和剂局、慈幼院、医药院等,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基本是某个皇帝临时想到就弄一个。 有的只针对小孩子,如慈幼院,有的只针对伤残兵士,如医药院。 现在赵与芮要统一在各地设医院。 皇帝这几条改革一说,大伙发现新成立的几个部门,取代了三省,明显能看到这些新部门职能更好,更利于国家和百姓。 因为原本三省和枢密院的功能就和六部,甚至其他部门重合。 这样三省和枢密院被取消后,六部权力就大大增加了。 赵与芮这时道,内阁成员是十三人,另四人为秘书郎。 由各部尚书,加部门新科状元和进士组成(后者为四到六人,首批是四人) 秘书郎主要是在内阁处理文件,学习预备,不参与管理,只参与工作。 以后入内阁任秘书郎的新科状元和进士,要在内阁学习三年,考核合格后,可以到下面为官员。 然后从新一届状元和进士中选取四到六人替补(其中明年就是赵与芮在任第二届状元出现,所以这届可能只呆一年) 未来的内阁成员(即各部尚书和主官),必须从进过内阁的秘书郎官员中选拔。 这么一解释后,大伙就懂了。 像这次年轻的黄朴,谢方叔,还有余天锡,郑清之是进内阁渡金学习的,将来的内阁成员,都必须有这样的经历才行。 但他们这四人进入内阁任秘书郎,不代表将来一定能进内阁。 因为时间一长,进过内阁秘书郎的会很多,但不是个个能进内阁成为正式成员。 内阁成员三年任期,最长不能连任三届,即九年。 内阁和新部门的成立,以及在全国推行是需要时间的,赵与芮估计最快也得一年甚至两年。 他飞快说了下内阁运行管理模式,几乎在他意料之外,所有人在场官员听到后,眼睛都一亮,感觉到皇帝稍微有点放权。 以后所有奏折,由都进奏院进送进宫后,先递交内阁。 内阁四位秘书郎各负责一部份,有些是他们可以批阅的。 其余折子由秘书郎看过一遍后,把认为重要的用黑笔圈圈,递交给内阁值守大臣。(每天两人在选德殿,其中一人必然为副相或首相) 值守内阁批复后,把自己认为重要的,再用红笔圈下来,最后递交给皇帝。 皇帝批复后,有与内阁成员意见不同的,打回内阁。 内阁召集所有人一起商议,皇帝允许,如果内阁所有成员都反对皇帝这件事,皇帝会考虑。 赵与芮当时说完这句话,现场有些震惊。 皇帝似乎在试探内阁成员。 但皇帝只说考虑,并没有说一定会改正。 比如像丈量粮田的事,如果全体内阁反对,皇帝会收手吗? 但有些大臣认为,只要内阁中有赵汝述和梁成大这种马屁精,永远不可能一起反对皇帝。 内阁成立之后,大宋朝会的运转模式也要改变。 皇帝赵与芮改为上朝五天,休息两天,即给大部份官员放假,但休息的两天,各部都要有官员轮流值班。(这种值班还有加班费) 一般上午上朝,下朝后,内阁留一名首相或副相,带两名大臣,加四名秘书郎到选德殿批复奏折,皇帝也可能和他们聊聊政务。 所以副相级以上,基本三天一值,内阁大臣们五天一值,秘书郎比较苦,六天轮流休息一人。 另一个更重大的改变,则被魏了翁视为皇帝要动兵的征兆。 以后大宋朝,凡在上朝时,军事俱不研究(包括军事主官将领的任免调动) 即以后大宋凡是军事的问题不在上朝时研究。 赵与芮不明白古代上朝喜欢说军事。 古代上朝文武百官好多人,上午说了军事,可能下午全临安城都知道了,一旦敌国有细作在京师,用不了多久就传的天下皆知。 虽然说关上门研究也不一定能保密,但至少比上朝研究讨论好。 而且朝堂上文官也有一大堆,很多人是不用参与的。 所以以后大宋军事问题不在上朝议论,皇帝会视军事问题的大小,考虑召集所有内阁集体讨论,还是只召集相关军将,私下讨论,即有些军事问题,可能连内阁成员都不知道。 其他问题中涉及军事也不在朝堂上议论。 非军事问题中,人事任免四品以上不议论,财政单项支出十万贯以上不议论。 人事任免四品以下(不包括县府主官),和财政支出十万贯以下,由首相和内阁在下午下朝后,自己关上门决定,再报由皇帝再批复。 这么多条条款款听完,首任首相李宗勉感觉以后皇帝上不上朝都不重要了。 简单的事都交权给内阁处理,皇帝不知省了多少事。 下朝之后,如果有重要的事,皇帝会召集部份内阁成员一起议论,比如军事,人事任免四品以上(包括县府主官),财政单项支出十万贯以上。 这里显示皇帝也只是召集部分内阁成员,也就是说,人事和财政大权,还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当天皇帝和他们说了很多,诸大臣听明白了内阁的运行。 但无论如何,内阁的运转,体现了几点。 一皇帝在偷懒,把很多事情交给了内阁大臣来处理。 二皇帝试图放权,给内阁管理国家的权力。 三皇帝还是牢牢抓到财政,军事,人事大权没放。 李宗勉和魏了翁在皇帝是沂王时就跟着他,似乎明白了皇帝有什么打算。 李宗勉和魏了翁对视一眼,忍不住开口:“陛下要离京?” 皇帝安排内阁值守,处理政务,明显有摆烂,偷懒的想法。 但两人更认为,皇帝为离京铺垫,今天没说要打仗的事,一旦打仗,搞不好会御驾亲征。 “朕暂时还没有这想法,不过将来可不一定。”赵与芮不动声色的道:“内阁的存在,就是朕不在京师,你们也得运转自然,处理朝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但内阁改制和部门改制又是两宋以来少有的大动作,赵与芮估计最少半年,平稳运转后估计得一到两年。 这件事是今年的重点朝政。 散会之后,魏了翁却没走,赵与芮知道他有什么想单独交流,便让内侍也退到外面。 魏了翁见四下无人,立刻道:“陛下要离京,最好立太子以监国。” 赵与芮还是很能生的,成亲之后娶的几个妃子,现在个个都生了儿女。 但居然和历史上一样,目前只生了一个儿子,叫赵祺。 历史上赵与芮的儿子叫赵禥,也就是宋度宗。 这会赵与芮自己帮儿子改了名字,叫赵祺,但赵祺不是谢皇后生的,是贾玉华生的。 加上赵祺年纪还小,今年才四岁,所以赵与芮也一直没有立太子 魏了翁突然提出立太子事,让赵与芮愣了一下。 皇帝正当年轻,皇后也很年轻,还能再生,这个时侯提出立太子显然不合适。 赵与芮不动声色看了眼魏了翁,大概知道魏了翁猜到了自己心思。 他便道:“魏卿不用担心,其实魏卿从朕在沂王时就跟着朕,应该明白朕的为人。” “朕,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会胡来。” “请魏卿,像以前一样,一如即往的支持和相信朕。” 魏了翁闻言,微微松了口气:“是臣多心了。” 他以为皇帝是答应自己不会御驾亲征。 赵与芮或许不会御驾亲征。 但绝对会让魏了翁大惊失色。 —— 宝庆七年(1231年)四月,陕西延安府。 自倒回谷惨败之后,蒙军大军就停驻在延安府附近,军中一片哀愁和不满之色。 窝阔台登基后,从宝庆六年一月到宝庆七年一月,不顾拖雷借道伐金的建议,连续对金国潼关黄河防线进行正面进攻,整整打了一年,几乎没有一场胜仗,百战百败的大蒙古帝国,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窝阔台新任合汗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消弱和挑恤,很多蒙古贵族已经开始后悔选择窝阔台为大汗。 自蒙古大军停在关中后,窝阔台报复性的下令横扫除凤翔外所有金国大城。 为此,还动用了速不台从西征回来带的四百架投石机。 金国在潼关以西的坚城,先后被蒙军攻下。 当年木华黎都没有攻破的延安,西安,纷纷被蒙古攻破,到四月为止,整个潼关以西的原金国地盘,除了凤翔还在宋人手上,其余已经全部归蒙古所有。 虽然蒙军得到了发泻,但数十万大军停靠在被坚壁清野过的潼关以西,补给是个问题,而且不能打通潼关,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这些天蒙军很多贵族要求回草原,原本窝阔台和历史上一样,准备起兵先回官山(内蒙古卓资),然后和宋朝看借道之事的成效,但就在这时,前方陆续传来各种消息。 先是耶律楚材在黄河以北,奏立10路课税的事得到成绩,来信说今年有望大丰收,得税粮和钱不少。 历史上窝阔台回军官山,在经过大同时,故意让耶律楚材把收到的五十万两银,绢八万匹。粟40万石摆出来给蒙古诸贵族看,使大伙看到税收的好处。 同时也是给拖雷看,你不要老是屠城,留着汉民,我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接着他的侍卫撒礼塔来信,他们已经扫平了辽东原金国势力,现在只有东夏和高丽还在,他请高丽联合出兵灭东夏,高丽没回应,他想问窝阔台,下面先打谁? 很快西夏也传来消息,西夏附近有敌军哨骑出现,初步查探像是宋军,另宋军占据了临兆府,大兴土木,且派出哨骑驱赶咱们,拖雷更是问窝阔台,能不能对宋动兵,好好教训下宋人?甚至建议攻克凤翔,驱赶宋人回四川境。 窝阔台得到各种消息后,立刻召集蒙古贵族,商量下步决策。 304.第304章 三路伐金和宋军的诱铒? 当天延安府的一个大房间里,诸多蒙古贵族都在。 拖雷、速不台、斡陈那颜(成吉思汗小舅子)、塔思(木华黎长孙)、速浑查(次孙)、脱察剌、塔察儿、阔端等人,现场数十人云集,还有汉臣王檝等人。 现场蒙古贵族这么多,但窝阔台能感觉到大伙的心情不是很好,毕竟自从他这个新大汗上任以后,蒙军几乎没有胜绩。 大蒙古帝国的统治者,必须要用战绩来证明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几年之后,蒙古没地方可打,只能再次发动二次西征了。 窝阔台此时非常的确定,联宋灭金是当务之急,不但是父汗的遗愿,更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先高兴的把撒礼塔扫平辽东的成绩给大伙看,证明自己用人正确。 接着表态要回信撒礼塔,让其先攻高丽,征服高丽之后,逼高丽再一起打东夏,这个决定和他历史上是一模一样。 现场贵族们对这件事没多大兴趣,因为辽东苦寒之地,高丽也没被他们放在眼里,打这种小地方,丝毫不能展现窝阔台的能力,用后世的话说,只要蒙古出些精锐,主帅拴条狗都能打赢。 窝阔台也不管大伙的反应,等回信到了撒礼塔处,已经是当年六月,撒礼塔整顿兵马,和原本差不多时间,大概于八月份,率耶律薛阇、蒲桃、迪巨、唐古、王荣祖、吾也而、移剌买奴等将领渡过鸭绿江,正式拉开蒙丽战争的序幕。 说完辽东的事,窝阔台说,出使宋朝的使者已经把宋人皇帝的圣旨拿来了。 四周贵族们一片哗然?人人莫名其妙。 王檝在一年多前就进了临安拿回了宋人皇帝赵与芮的圣旨,得到了可以借道的保证。 但窝阔台当时并没有反应,所以圣旨一直放在燕京。 因为窝阔台当时正在猛攻金国,他认为可以凭自己的实力,正面攻破潼关和黄河防线。 更何况当时他还收到一个消息,说拖雷借道灭金是假,其实还想趁机攻打宋国,因为当年拖雷在临兆附近吃了个亏,想报复回来。 鉴于这几个原因,窝阔台不但没有讨论借道的事,还不准西夏和临兆附近的蒙军与宋军冲突,以防拖雷借机发难,破坏自己攻灭金国的大事。 但之后打了一年没打下金国,拖雷联合诸多贵族,强烈要求借道灭金,窝阔台这才下令,拿宋人圣旨过来。 “朕决定按父汗的遗愿。”窝阔台此时缓缓道:“兵发三路,攻灭金国。” 此言一出,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刚刚打了一年全是败仗,还要接着打?不是说回草原了吗? 现场立刻有人提出置疑,但窝阔台说,之前咱们正面硬刚金国防线,打的不好,我现在决定按父汗的来。 他一口一个父汗,就是要表态,这联宋灭金,借道伐金的事,不是拖雷提出来的,是成吉思汗提出来的,他只是按照成吉思汗的遗愿伐金。 同时又道,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借道伐金,这一路至关重要,如果这路不行,咱们其他两路也会徒然无功。 窝阔台和原历史一样,准备在秋季分三路攻金国。 东路由其叔斡陈那颜率领(原历史是出山东济南,从东面牵制金军),现在济南被军头彭义斌占领,他们打算从原来的方面,继续接着打卫州武仙,也是牵制武仙的兵力为主。 中路由窝阔台亲率,从白坡(今河南孟县西南)南渡黄河,正面威逼南京(开封);西路为主力,由拖雷率领,从凤翔南下,长驱入陕南,胁迫宋将协助顺汉水东进,过天险饶凤关(今陕西石泉西),在均州(今湖北丹江口市西北)一带北渡汉水,进兵河南腹地,从侧后威逼南京。 此战关键是西路拖雷,窝阔台把所有的压力放到拖雷身上。 “如果四弟不能从宋国借道,咱们其余两路则毫无意义,到时一定会灰溜溜的回来。”窝阔台说的没错,后来为了阻击拖雷,金国约二十万大军在河南等拖雷,然后为了救汴京,完颜合达起两万骑兵,十五万步兵往汴京赶,结果半路上被拖雷打崩了。 如果拖雷过不来,进不了河南,完颜合达这二十万兵马,随时可以支援汴京,也可以和去年一样,支援武仙。 所以拖雷能不能借道伐金,成为重点, 他借道伐金不但能吸引大量的金兵,还有机会在河南腹地打崩金兵主力。 拖雷这时的心里肯定是在问侯窝阔台全家母性的。 窝阔台故意把所有压力放到他这路,但他却不能拒绝。 说到这里,窝阔台拿出赵与芮的圣旨道:“宋人皇帝已经为我们写了圣旨,有此圣旨,借道之事,应该不是很难。” “四弟有没有信心?” 拖雷想了想,则道:“宋人皇帝为何愿意写这道圣旨,臣弟从来没听过,还有皇帝能干这种事?会不会是故意想引诱咱们?到时再和金国联手,腹背夹攻?”这一定是宋人的诱饵。 四周的蒙古贵族们都笑了。 确实,赵与芮写道圣旨给蒙古人,简直滑滑天下之大稽,前所未有的笑话,连没文化的蒙古人都觉的好笑。 窝阔台立刻招汉臣王檝上前,让他说说去年临安见闻,以及为何宋人皇帝愿意写圣旨。 王檝上来说了番话,大意是宋金世仇,宋人也想借刀杀人之类的。 中间脱察剌多次冷笑,说宋人朝局混乱,官员腐败,皇帝胆小而无能。 很多人听了若有所思。 不料拖雷又道:“我听说宋人皇帝登基之时,并没有掌权,而是在大婚当天,突然发难,兵变夺权,这样的皇帝,你们认为他无能?” 王檝和脱察剌都愣了下,不知怎么说。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窝阔台这时不动声色看了眼斡陈那颜,斡陈那颜立刻道:“皇帝兵变?夺自己的权吗?” “哈哈哈。”现场一片哄笑声。 这就好像在说皇帝造自己的反一样。 拖雷顿时脸色气的通红。 但斡陈那颜是他长辈,成吉思汗的小舅子,他也只能干瞪眼。 斡陈那颜又道:“宋人皇帝夺位后,杀史弥远没有?” 王檝和脱察剌纷纷摇头:“好像他夺权后,没杀过人,只有一个不知名的大臣,摔死了。” 现场又是一片笑声。 赵与芮上台后,只杀了李知孝一个人,还是以摔死为名义。 所有蒙古人听完后都笑了。 夺权还不杀人? 蒙古部族之类,谁夺了权,还不杀另一边全家? 就像窝阔台现在都在想着如何置拖雷于死地呢。 赵与芮这种兵变夺权,又没杀一个人,连权臣史弥远也没杀的,怎么听都感觉不靠谱。 要么根本不是兵变夺权,要么就是赵与芮优柔寡断,非常无能。 拖雷脸色铁青,知道跟他们说这些是白费口舌,因为窝阔台很想证明他的能力,所以拖雷提出来的,窝阔台肯定要反对,无论合不合理。 拖雷本想告诉窝阔台,从原西夏那边得来的消息,宋军哨骑已经进入西夏境内,还占据了叠州,封住了前往吐蕃的道路。 种种迹象表面,四川的宋军很有防备我们的意思,甚至可能进攻我们,这个时候,咱们不能相信宋人借道的事。 但拖雷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没有用,窝阔台一定会反驳。 看他还在犹豫,窝阔台故意道:“四弟若是没有把握,不敢去借道,此事,朕再另派他人?” 这话就明显故意激拖雷。 话说到这份上,拖雷也没办法。 “圣旨给我,我去宋境商变借道之事。”拖雷只好道。 窝阔台拿过圣旨,缓缓交到拖雷手上,但放上去时,他突然脸色一正。 “我知道四弟你曾经在临兆府被宋人打败过。” 嘶,拖雷又是瞪起眼睛,差点跳起来。 窝阔台公然揭短,摆明故意的,而且当年他不是败,只是撤退而已。 拖雷狠狠盯着窝阔台,并没有解释,只是一把抓住了圣旨。 窝阔台继续道:“还请四弟以大局为重,借道伐金,是父汗的遣愿,此等大事,关系我们灭金的成功与否,千万不要以私人喜好,擅自与宋人开战。” 拖雷大声道:“臣弟知道怎么做,请合汗放心。” 他用力一拉,居然没能拉过圣旨。 窝阔台还是没放手,沉声道:“你对着长生天发誓,不能擅做主张。” 拖雷也急了:“若四川宋军不肯借道呢?” “伱不是有圣旨吗?”斡陈那颜道。 “四川向来自主,圣旨有时也不一定管用。” 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边上的速不台只好道:“宋人向来是贱骨头,有时候需要敲打才能听话,请合汗放心,咱们定然能完成借道之事,且不会破坏和宋人的联盟。” 窝阔台脸色稍缓,他慢慢松手,圣旨终于被拖雷拿到手上。 窝阔台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宋人无能,国内腐败,但现在还是以灭金为重。” “必要的时候,咱们可以请宋人一起出兵,合攻金国。” “还请大伙务必暂时先忍一忍。” 窝阔台这会也不想和宋人翻脸,所以不希望拖雷破坏联盟之事,等灭了金国后,咱们可以再收拾宋人。 拖雷嘴上立刻答应了。 速不台这时看了眼拖雷,想问拖雷,宋人派出哨骑在西夏境内到处跑来跑去,杀我们的哨骑,还占了叠州这事,你不和合汗说下? 拖雷不动声色摇了摇头,示意速不台不要说出来。 拖雷现在所提的意见,窝阔台都反对,你提出来,窝阔台更以为拖雷是想找借口对宋对兵,到时换了他怎么办? 现在拖雷全权处理西路军事宜,他不想节外生枝,先拿到兵权,回到临兆那边,等窝阔台回草原后,到时想怎么干宋人都行。 速不台应该猜到了拖雷的意思,当下也不再出声。 不过这时场中另有人突然出声了。 有个年青的身体往前一站:“父汗。” 众人看去,正是窝阔台的次子阔端。 阔端这会才二十多岁,正当年青,他突然向窝阔台道:“吐蕃与宋金西面相邻。” “国内盛产战马和牛羊,儿臣想派人招降土蕃,或能为我国所用?” 这是年青的阔端第一次展现他的军事和战略能力,眼光独到的看到吐蕃的作用。 窝阔台听罢还是暗暗点头,没想到小儿子还很有战略眼光的。 吐蕃当然重要,将来打宋朝也好,打大理也好,都得从吐蕃走。 不过他现在太忙了,东边有部下在打东夏和高丽,西路军拖雷准备向宋借道,那还有时间理会吐蕃。 “你说的不无道理。”窝阔台缓缓道:“但现在我们正是用兵之际,吐蕃的事,可以再等等。” 阔端无奈耸耸肩,只好退下。 这会他人微言轻,说完后发现四周也无人响应他。 招降吐蕃的事,他在历史上也是经过多次,从1240年发兵攻打吐蕃,到1247年招来共坚赞会谈,前后经过七八年时间,以战逼和,这才终于与吐蕃谈好归附的事。 这次是他第一次提出招降吐蕃的事,当然以失利告终。 窝阔台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嘴上说说,谁会降你,肯定要先派兵去打,打怕了他们,他们才会降。 这会到处用兵,那能分出精力去打吐蕃? 别人不说,拖雷就第一个不同意,拖雷正打算对宋四川用兵,你要打吐蕃,拖雷的兵马肯定要被分出。 果然,窝阔台说完后,拖雷也马上道,吐蕃的事不急于一时,现在还是灭金为重。 这下四周再无异议,阔端也无话可说。 当天窝阔台和众贵族定下决定,秋季伐金,主要看拖雷能不能借到道,如果借不道,这事就要怪拖雷了。 议事结束之后,各贵族纷纷离开,蒙军会先回草原官山修整,准备粮草器具,同时等拖雷的好消息。 很快大厅里只余下窝阔台和儿子阔端。 阔端见四下无人,上前小声问父亲:“为何让四叔带领这么多兵马?不是要消他的兵权吗?” 原来他刚刚故意提议打吐蕃,是想分割拖雷兵力。 当年拖雷得到成吉思汗手上一百多个千户队的一大半,大蒙古最精锐的兵马都在拖雷手上,窝阔台相当忌惮,早就想把拖雷的手上的兵马弄过来,但一直找不到借口。 这次速不台又投向拖雷,使拖雷手中实力大增,越发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不急。”窝阔治冷笑:“他这么喜欢借道攻金,就让他借道。” “。。”阔端一脸懵比,似乎没有听懂。 “阔端啊,你还记得,你爷爷临终前说的话吗?”窝阔台语重心长的道。 “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弊,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 窝阔台把成吉思汗临死前的话说了出来。 阔端若有所思了片刻,还是没有理解。 成吉思汗这段话的意思,金朝目前的精兵,基本集中的潼关一带。 如果蒙古能借道宋,金朝感受到危险,肯定要从潼关征兵过来救援。 金兵一旦从潼关过来,千里迢迢跑到中原,人马疲弊,蒙军以逸待劳,当然可以一战而破。 成吉思汗这战略是没问题的,不过在历史上他算错了一点。 他没想到窝阔台想弄死拖雷,所以提前把消息透露给金国。 金国也早早集合好兵马,以逸待劳打了拖雷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拖雷太厉害,不跟金国纠缠,派出一支兵马拖住,主力继续往前去,之后用风筝战术,一直拖着金兵,拖到冬天之后,金兵没准备御寒的物资,遭遇了惨败。 见这招没弄死拖雷,窝阔台之后又下毒,这才终于把拖雷弄死了。 所以窝阔台似乎心眼小了点,不顾大局一直想弄死拖雷,当然,拖雷当年拖了两年不开会,一直占据监国之权,肯定被窝阔台忌恨上了。 加上拖雷手握精兵,是谁都不会安心。 之前速不台率四万大军,在倒回谷被金兵大败,这让窝阔台知道,如果金兵早有准备,拖雷带四万精骑过去,也不会好过。 此时见儿子没有领悟,他当然也不敢明说,只是拍拍阔端的肩膀:“你要记住,草原上的狼群,永远只能有一只头狼。” “如果有恶狼和你争头狼?即便那是你的兄弟?” 阔端立刻咬牙道:“也不能手下留情。”他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很好。”窝阔台会心一笑。 窝阔台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决定,几乎就是奠定了蒙古后半生的内斗史。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蒙古人崛起的同时,就是一部内斗的历史。 五月份,窝阔台亲率大军回草原,途经大同,重赏了这里收税的耶律楚材,将中书省印授给楚材,让他负责黄河以北的政事。 同时,窝阔台开始在汉人中设万户和千户。 很多后来的汉人万户都慢慢出现在历史上。 窝阔台走后,留给拖雷四万精骑,其中大部份都是成吉思汗留给拖雷的精锐,也有一小半其他各族仆从军。 拖雷将帅府移驻平凉,距离凤翔极近。 六月,拖雷准备派人到凤翔传话,要求借道伐金,并称有宋人皇帝的圣旨。 原历史他是派人到凤州传信的,并且信中极为嚣张,要借道,借师(舟师),借粮。 因为当时他已经派人攻破大散关,进入宋军三关五州之内。 当时的宋廷四川制置使杜如渊迫于蒙军压力,还真答应给粮二十万石。 可见当时四川也是极为自治,都没禀报朝廷,直接自己先答应了。 后来拖雷再到沔州借道借粮,守将张宣也不向朝廷汇报,直接把蒙使速不罕给杀了。 所以拖雷对窝阔台说,宋人四川比较自治,经常不通过朝廷就自行决定,真是没错。 这次他准备和原来一样,一边借道,一边打宋人,因为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事,可以靠铁骑和弓箭来获取。 六月上旬,拖雷亲自带数百骑从平凉出发,先到凤翔四周看了下,结果大惊失色。 当年他追西夏的牛羊马,一路走的大路,然后直接和宋军开战,打完后原路返回,中间没有经过城县,更没看到这么荒芜过。 而且当时宋军和金国刚刚坚壁清野没多久,乡村还有一些不肯离开的百姓。 现在几年过去了,当地是一片荒芜,百里不见人烟。 关键是,原本凤翔城外还有凤翔守军囤种的夏粮,拖雷这个时侯过来,是打算一旦借不了道,先动手收割抢一波粮,没想到宋军提前收割,城外夏粮已经被清光光。 “速不罕。”拖雷这时问心腹部将速不罕。 “也客那颜。”速不罕上前。 前段时间,蒙军大举报复没有打下潼关的愤怒,横扫整个潼关以西,速不罕也参与了。 “你们把这附近都屠了?”拖雷奇怪道,我都看不到几个活人。 速不罕道,金国早就坚壁清野,小的县村都没什么人,全部迁往各大城和潼关以西了。 宋人占据凤翔后,凤翔四周百里都没什么人,仅有不肯走的几百户,也在蒙军进来后,全被蒙军抓了,征为民夫。 拖雷一路黑着脸,带数百骑来到凤翔城下。 他在城外不远先处绕了几圈,发现方圆二十里内的大树都被砍断,气的都乐了。 “宋人真是胆小如鼠。”跟在拖雷身后的奥屯世英这时贴上道。 拖雷笑着摇头,又问:“凤翔城宋人守将是谁?” 速不罕道:“守将不知,知府好像是郭正孙,宋人很多知府、制置使,都算是当地守将。” 速不罕这话也没错,宋末的文官,这方面比明末有担挡,基本都是军民两用的。 拖雷奇怪的看了眼速不罕:“当年父汗带我们灭夏时,凤翔就是郭正孙,现在还他是?” 这都过了好几年了。 因为按蒙古人对宋人的理解,通常宋人地方官员三年一换,很多人干不到三年就被换了,在同一个地方能干五年以上的几乎没有。 但郭正孙,实际已经在凤翔超过三年。 因为赵与芮专门接见过郭正孙,知道郭正孙对当地很了解,就让他一直驻守当地,但朝廷会弥补郭正孙,替郭正孙儿子升官。 拖雷听到郭正孙在当地已经这么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带着圣旨,去见郭正孙,他若愿意投靠我大蒙古。” “我替他请侯封爵,最低为万户。” 感觉到四川似乎比较自立,拖雷下意识认为,可以招降。 305.第305章 让他们在谈判桌上像狗一样听话 速不罕带着赵与芮写的圣旨,前往凤翔城时,拖雷则带着部下绕过凤翔前往大散关。 原本的大散关都快荒废,也没有好好经营,现在被张宣在这里经营了六七年,拖雷过来一看,眼都直了。 他身边有个原金朝降将,汉人李昌国,这人也向拖雷建设借道灭金。 还说大散关很好打的。 但李昌国也很多年没来过了,拖雷便把他叫到跟前,这是你说的大散关? 李昌国目瞪口呆,远处的大散关比原来不知高了多少,再仔细看看侧面城池,都能感觉到比以前还大,和以前完全是两个样。 关城的垛口上面还有很多建筑,像是防抛射的设施,而且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几年没来,宋人似乎重点经营过。”李昌国只好硬着头皮道。 边上有蒙古第一勇将之称的速不台不屑看看前面:“这大散关看起来雄伟,但关中兵马最多数千人,可一举而攻之。” 大散关虽然扩建,但看起来还是很小,毕竟是个小关,不是城府。 速不台最近又膨胀了,倒回谷惨败的事还在不远前。 可自从他从西征带回来的四百架投石机运到关中一带后,蒙军大发神威,攻克了金国潼关以西所有城县。 所以速不台现在都不把大散关放在眼里。 拖雷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速不台又道:“给我五十具投石机,一万兵马,三日之内,必攻下此关。” 说罢,怕拖雷不放心,又回一句道:“若不打痛宋人,宋人轻易不会妥协。” 古代人谈判是有心得的,大伙都一样。 宋军打痛了吐蕃,就能和吐蕃坐下来好好谈,蒙古人也是,想先打痛宋人,再和孟珙好好谈。 拖雷犹豫了下,大概感觉一万兵马不够,关键没有民夫。 “我观城前好像有沟渠,再从平凉征民夫五千。”拖雷这时道:“给你五日时间。” “好。”速不台大喜。 “走,回去。”拖雷信心满满,调转马头,带着人扬长而去。 他算盘打的挺好,只要打下大散关后,就能切断凤翔和四川的联系,到时凤翔城的郭正孙,只能投降。 拖雷回去的时候,速不罕已经进入凤翔城。 宋人看他一人一骑前来,直接放下吊桥,让他从城门进去。 刚进瓮城,有宋军拿着黑布,要蒙他眼睛。 速不罕怒道:“我是大蒙使者,有你们皇帝的圣旨——草--” 话音未落,叭,被人辟手将圣旨夺了去,接着胸口就挨了一拳,然后几个宋军一涌而上,反剪他双手的,有帮他绑眼睛的,转眼就反绑双手,蒙上了眼睛。 速不罕挣扎不得,只能怒骂,你们宋人就这么对使者的? 对面根本没人理他,接着就有人推着他往前:“走,狗鞑子。” “。。”他只好无奈的跟着往前走。 宋人这时会叫蒙古人为鞑子,但大部份叫蒙鞑,很少加个狗字,这速不罕是气的半死又无奈。 也不知过了多久,速不罕好像被带进一个房间。 这时他听到有人汇报:“郭知府,这狗鞑子说有陛下圣旨,末将看他倒有点像金国细作——” 速不罕听了会听明白了,对方好像在说他圣旨是假的。 “解开。”郭正孙的声音很快响起来。 等速不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大厅里,四周有好几个宋军披甲执锐的盯着他,看起来还很精锐。 速不罕立刻道,自己是奉大蒙皇弟拖雷之命前来。 你们宋人皇帝让你们借道,借舟,借粮,我们要去进攻金国。 他说了一大堆,郭正孙正在看圣旨,根本不理他。 等他说完后,郭正孙不动声色的冷笑道:“你个蒙鞑,居然拿假圣旨来骗本府,莫不是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速不罕一愣,怎么会是假的。 郭正孙道,你这圣旨都是一年半以前的。 速不罕急红了眼,我们哪来的晚啊。 郭正孙大怒,指着圣旨说了几个伪造的地方,听的速不罕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郭正孙哧啦一下,直接撕掉了圣旨指着速不罕,厉声道:“居然敢伪造我朝圣旨,来人,把他左右手拇指砍了,拖出去。” 于是倒霉的速不罕被砍了两只手的拇指,蒙着眼又推出凤翔城。 这家伙在历史上因为太狂,借道的时候,被现在的大散关守将张宣给砍了。 这次更惨,虽然没死,但两只手是全废。 拖雷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满身是血的速不罕,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听到郭正孙把圣旨都撕了,还说圣旨是假的,拖雷差点暴起。 不过好在他也不是那种怒而发兵的人。 回去之后他想了想,和速不台等商议了下。 他只有四万精骑,凤翔城高兵马多,显然不方便打。 大散关地方小,以前只能放两三千人,宋军就算加固扩建,撑死三五千人不得了。 于是拖雷决定先打大散关,断了凤翔和四川的联系后,凤翔只能投降,到时非把郭正孙全家给砍了不可。 七月初,拖雷带四万精骑,五十辆投石车,五千民夫出发,走到半路又发现个大问题。 金人和宋人都在凤翔坚壁清野,没粮的事就不说了,连好好的大树都找不到几棵,更要命的是,他们投石机能用的大石头都找不到,方圆百里内,凡是能运走的石头,早被运到凤翔城里了。 塔察儿带着骑兵沿着凤翔四周转了一圈,跑了几百里,硬是找不到有大石头的地方。 最后没办法,他带着五千民夫去凤翔和大散关中间的虢县(属后世宝鸡)。 这是距离凤翔和大散关最近的县州,蒙军在里这里拆城墙,弄石头。 此时拖雷已经非常恼火,自从来了之后,屡屡碰壁,做什么事都不顺,拖雷杀心又起来了,暗中琢磨着,一旦破城,就要把凤翔全给屠了。 这家伙在历史上杀进四川前后杀了上百万川人,这会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满脑子里屠城的事。 但拆石头的事可不好干,蒙军在虢县里的房子,城墙上到处取石头,在这个时代,工程量大,效率低。 他们还带了五千民夫准备填沟的,因为大散关在赵与芮掌权后,已经加挖了护关沟。 为此专门准备了大量的土袋,而大散关前全是山石,这些土都是从山下挖好再带上来,可谓一路准备的好辛苦。 蒙军四万骑兵加五千夫每天都是要消耗粮食的。 而金人和宋人坚壁清野很严重,他们从平凉带出来的粮食,也只够吃几天。 历史上金国在这边都没有坚壁清野,拖雷四万骑到这里后,粮草也坚持不久,只能向宋军要粮二十万石。 所以赵与芮这招坚壁清野,移走人口很厉害的,拖雷尽管有四万大军,但在野外,只能呆几天时间,打不下大散关,就必须要去找粮食补允。 倒霉的拖雷大军刚出来,就发现没石头,等弄了两天石头,发现粮食又不够。 这时他有点着急了,问塔察儿,两天弄了多少石头,可以打多久? 塔察儿问随军投石机千户,那千户说现在的石头,也就够十台投石机,投半个时辰。 五十台投石机一起投,一会就没了。 而且这时很多县的城墙都是大土块,房屋也有,所以有些石头可能砸到城墙会碎。 毕竟要用山石才是最好的石头。 千户说,可以用火药炸山取石。 拖雷问要多久? 千户说,要支持一场战争,最少要几天时间,还要大量的火药。 拖雷这边又没火器,根本没带火药。 短时间从各县府征收都不会有多少。 更没时间等了。 但拖雷也不打没准备的仗,他带着兵马回平凉,重新在当地征粮。 五千民夫继续取石头,准备土袋,硬是拖了五天之后,再次出兵。 这件事换成一般的蒙将,带四万精骑出去之后,仗都没打就回来,会觉得很丢脸,速不台就不同意,硬是要提前去打大散关。 但拖雷不打没有准备好的仗,因为第一次用投石机没经验,他浪费了好几天时间才准备好。 四万大军在凤翔城西面走来走去,一会前往大散关,一会又回平凉府,把宋军也看的一愣一愣。 七月中旬,受尽折磨的蒙军终于准备妥当,再次出发,拖雷亲自带两万骑兵在凤翔和大散关中间的虢县,要是凤翔守军出来支援大散关,他就围点打援,直接打凤翔宋军援兵。 而速不台原本只要一万兵马,拖雷给了两万。 七月十八日,速不台带领忽生孙(哲别儿子),率两万精骑,五千民夫,五十具投石车到大散关前。 大散关前有段难走的栈道,栈道不宽,当年宋军为了防止金兵,曾经烧毁过,但这几年栈道居然还被加宽了。 速不台看到加宽的栈道就生气,感觉宋军在挑衅自己,好像在说,来啊,来啊,来打我啊。 “攻破大散关后,尽屠之。”速不台转身恶狠狠的对忽生孙道。 忽生孙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名,但也是骁勇善战之辈,他当即点头:“一个不留,宋人最是阴诈。” 十九日,大军陆续经过栈道,进入陈仓道,当天下午就在大散关外十几里处扎营。 蒙骑四出,发现大散关毫无动静,城头人影也少,速不台知道蒙军全军粮食不多,等不了多久,立刻下令组装投石机,准备进攻。 大散关和潼关相反,南北宽,东西窄,蒙军是从南面过来打宋军北面。 大散关全城才三千多米长,北面和潼关西面一样,只有三四百米宽。 所以他们进攻的方向并不是很宽。 蒙军在摆放投石机时,速不台、忽生孙等已经领兵在后面看着。 与此同时,大量的民夫正推着大石来到现场。 大散关栈道难走,蒙军用的最大的石头也才一百多斤。 速不台这时下令,一半民夫卸石头,一半民夫去填沟。 大散关在秦岭北,原本是没有护城河的,因为山上没有水沟经过。 但孟珙来后让人挖了沟,有没有水不重要,挖了沟一样可以防御。 沟中还钉入树桩倒剌,沟深有三米,宽达五米。 所以速不台只能带来些民夫过来。 民夫们是打破金国城府抓来的,当然绝大部份都是汉人。 不过他们之前算金国人,很多人出生时,就在金国国土上,但在蒙古人眼里,这些都汉人,并且可以利用。 “让他们准备填沟。”速不台这时大手一挥,下令第一批千人民夫准备往前。 忽生孙欲言又止,他看着前面非常安静,感觉到大散关有些诡异。 但不等他开口,蒙军的号角已经吹起来,民夫们扛着早就准备好的第一批泥石袋纷纷往前。 速不台并不打算填完正面全部沟渠,只要填出十几条道来,可以攻城就行。 民夫们在蒙军的威胁下,纷纷往前。 大伙抬头看着前面的大散关,有人忍不住打气:“不要慌,都是汉人,宋军不会射我们的。” 这个时侯他们开始自称汉人了。 城头上一片安静,远处的蒙军甚至看不到城头有多少宋军。 下面奔跑的民夫们越来越来劲,感觉宋军可能真的不会打他们。 有人跑进八十步之后,都开始主动大叫:“我们是宋人,我们是宋人。”示意城头宋军不要进攻。 也就在这时,城头上突然涌出好多黑影,宋军们几乎个个拿箭。 “不要浪费箭,好好瞄准,准备——”随着各级军官们的大喊,宋军纷纷挽弓。 “自由射击,射。” 嗖嗖嗖,城头箭如雨下。 民夫们刚进六十步内,就被劈头盖脸射了一波。 城下顿时惨叫连连,好多民夫当场倒地。 有人吓的转身就跑,还有人继续往前,甚至有哭叫着自己是宋人。 嗖嗖嗖,城头宋军毫不留情,箭雨不停。 这蒙古人攻城还没有学会用后金的盾车,民夫们就这么冲上来简直和找死差不多,还没接近城头二十步内,前面已经死伤一片。 接着直接就崩了,大量的民夫抛下土袋转身就跑。 近千民夫冲上去一会功夫,只跑回来一半左右,一个土袋都没扔到城沟里。 “来人,把他们全砍了。”拖雷大怒,一声令下,蒙军把跑回来的民夫统统拖到阵前。 强令他们面对大散关城跪着,接着,扑哧扑哧,一颗颗人头落地。 每砍一个,蒙军们在后面齐声欢呼。 这是他们提振士气,同时打击对面宋军的常用手段。 于是第一波千人民夫,转眼间就被宋军和蒙军杀了个精光,两军阵前到处都是尸体,现场惨不忍睹。 这下后面另四千民夫简直瑟瑟发抖。 忽生孙这时骑马来到第二批民夫身前,好声道,你们冲上去扔掉土袋,再回来,就能活下去。 如果连土袋都没扔,回来也是死。 他又道,那沟挺浅的,你们一人扔两个,跑两三趟就能填平,到时就可以安安全全的回家了。 民夫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 呜,随着号角声再次响起,第二波千人民夫开始往前冲。 蒙古人甚至提醒他们,前面走慢点,进入六十步后,将土袋顶在胸前,可以防箭,四十步后就要加速,到了沟边速度扔掉就回。 为防宋人箭雨,蒙军要求他们分散走,前后左右间距拉开。 “上上上上”随着蒙军的逼迫,民夫们硬着头皮再次往前。 大散关城墙上,守将张宣正静静看着民夫们往前。 他没想到蒙军会带来投石机。 大散关城头建有防箭雨棚,以木板和沙石夹成,蒙军的抛射对他们伤害极小,防箭效果是很不错的,但蒙军带来投石机确实有点麻烦。 好在前面地势从高到底,蒙军一会推上来时会比较难,路上可以用重炮轰之。 此刻他的大散关中共有守军五千人,但这会在城头的也就一千左右,另有四千在城下休息等着,这一千人有一大半是弓弩手。 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汉人民夫们冲上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在战场上那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兄弟残忍。 而且对面的汉人,都是在金国长大,很多人都当自己金人,对宋廷根本没有认同感。 “准备。”张宣挥手,身边立刻有人举起小旗帜。 四周的军官们开始各种大叫,瞄准点,不要急,不要浪费箭支,可以射他们腿。 等民夫们进入六十步内。 “射。”有人小旗一挥,嗖嗖嗖,城头又是箭雨狂飞。 这波民夫们走的比上一波宽松,而且开始学会用土袋挡身前,一路跌跌撞撞往前。 虽然被射倒不少,但也有好多人冲进渠沟附近。 有人被射进渠沟,有人直接扔掉土袋转身就跑。 现场惨叫声,哭喊声一片。 这波大概有一半左右成功扔到渠沟中,另有一半要么倒在路上,要么倒在渠沟中。 等他们跑回去已经一半人都没有了。 速不台和忽生孙脸色青黑,非常难看。 看宋人那沟深和沟长,光填沟估计得一两天时间,别说五千民夫,五万都不够用,除非全部把这些民夫推进沟里。 “停。”速不台突然下令停止。 蒙军将领们奇怪的看着他。 “把这些汉狗推到前面,驱进沟中。”速不台狞声道:“不然,三天三夜也填不好这沟。” 忽生孙立刻从仆从军里招了一部汉军(大部份金国降兵),驱使余下三千多民夫纷纷往前集中。 这下民夫们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很多人都大哭,也有人试图上前求饶,但蒙军毫不客气,直接一刀砍了。 “往前,你们一起哭求宋人,让宋人放下吊桥,宋人会让你们进城,进城就安全了。” “往前,谁在最后杀谁。”蒙军忽悠着这些民夫,后面持刀逼迫,连砍十几个落在后面的民夫。 这下民夫们如同炸锅,纷纷往前跑。 “怎么办?张统领?”此时城头有守军问张宣。 张宣不由看了眼身边的炮兵统领陈小刀。 陈小刀毫不犹豫道:“先不管民夫,射后面汉军。” 张宣不由点点头。 “对面主将是谁?” “看大旗像是速不台。” “速不台啊?”陈小刀不由看向张宣。 张宣一脸莫名其妙。 “陛下说过,像这种野蛮人,一定要狠狠打痛他们,才能让他们在谈判桌上,像狗一样的听话。”陈小刀立刻俯耳对张宣说了一番,张宣顿时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也就他们几句话的功夫,汉军驱使民夫们已经到了沟前。 很多人顿足不前,接着有大量的跪在地上,向宋军磕头,让宋人放吊桥,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但后面更多的人冲上来。 蒙军拿刀猛砍后面,后面拼命往前冲。 “啊”前面的人开始惨叫,不停的被挤到沟渠中。 现场很快和下饺子似的,不停的有人往下掉,惨叫声哭喊声混杂一片。 城头宋军们看的纷纷破口大骂。 “都是金人,不用管他们。” “不会回头咬死那些蒙古人吗?” “宁愿被杀,也不敢反抗,这些人死有余辜,放箭。” 随着宋军各级军官纷纷下令。 嗖嗖嗖,城头箭雨再起,对着后面督送的汉军就射。 有汉军带着盾牌,但也有汉军会被射倒,同样也有民夫会被射倒。 现场和修罗地狱一般,汉军拼命把民夫往前推,这样可以早点回去。 宋军则不停对后面汉军射箭。 民夫们则一批批的被推下渠沟,这几千人一股脑被推下去,渠沟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上涨。 等到最后一批人被推进渠沟后,噼里叭拉,现场宋军强弩,弓箭声不绝于耳,对面汉军也是惨叫连连,倒下诸多。 接着他们如蒙大赦,纷纷扭头就跑。 这三千多人被推下,北面大散关正门左右百步内的渠沟几乎被全部被填到七八成左右,有的地方虽然没填到八成高,但下面的倒剌木桩已经不见,全是人挤挤人。 其中大部份都没有死,好多人还试图往上爬,惨叫声和求饶声不绝余耳。 这种情况下,蒙军已经可以开始放云梯爬城。 因为之前放云梯最难的是下面有倒桩剌,沟底不平。 现在民夫们已经把沟底填平了。 也就在蒙军填平沟底的同时。 大概下午四点左右,天气相当炙热,蒙军后阵大汗淋淋的推着五十台投石机往前去。 蒙军的投石机终于装好了。 306.第306章 速不台速不台,倒回谷里比狗菜 投石机千户是个大食人。 因为大散关下面不宽,蒙军五十台投石机排成两排,打算摆放在距离大散关城三百步左右,平均每十米放一部,算是比较密集。 没办法,拖雷之前来看过大散关,知道大散关北面很窄,只够放二十几台投石机,他已经算是比较重视,带了五十部,排两排。 而且因为知道宋军床弩比较厉害,射程有两三百步,所以投石机准备放到三百步外。 但大散关还有个难点,就是地面是不平的,从宋军那边一路往下是个斜坡,这对推投石机上阵的蒙军来说,又是相当费力。 蒙军们开始拼命往前推,花了好一会功夫,终于有投石机进入到五百步。 “砰”突然远处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响。 接着,嗖,一颗黑黑的炮弹飞了出来。 火炮? 速不台听说宋人军头彭义斌在山东有火炮,没想到四川也有。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宋人的炮,立刻瞪大眼睛,因为宋人的炮果然打的很远。 那炮打到四百多步时落时,扑通,黑黑的炮弹跳起,沿着地面往前滚动。 大散关前全是山石。 宋军当初挖沟渠都用了好久,这炮弹落地就能弹起。 而且宋军为了让炮弹弹起,很多表面的泥土都被铲去,方圆六七百步内只见山石面。 加上大散关居高临下,前面是个往下的斜坡,这炮弹落地之后立刻往前弹滚。 正在推进中的投石机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扑通,那炮弹往前滚了几十米,扑通撞在一架投石机底部。 卡察,投石机几乎瞬间崩断,接着轰隆一声,巨大的投石机从上往下崩塌了。 炮弹继续往前滚。 “啊”后面有人惨叫,炮弹贴着他的腿骨过去,掀没了他的半条大腿。 因为投石机比较密集,十米左右一台,而且还排了两排。 宋军第一炮就打中了投石机,这让蒙军大为震惊。 “从侧面打,从侧面打。”也就在这时,城头的陈小刀止住下面要打的炮。 大散关上有五十门炮,今天摆到正面的有二十门,大概也是十几米一门。 陈小刀一看对面投石机排两排,而且如此密集,立刻下令从侧面打。 他跑到最西面,亲自操控。 轰,第二炮从最西面的那炮发出, 炮弹呈三十度度往蒙军投石机群中落去。 第二炮直接命中一部投石机,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卡察,瞬息将那部投石机撕成粉碎,炮弹往前再跳,卡察,又命中后排第二部。 中间几个推着投石机的大食人,突厥人纷纷被撕开。 一炮过后,现场破碎的投石机和断肢残臂的投石兵混成一片,遍地惨叫和哀嚎。 蒙军直接被打懵了,这些蒙军西征带过来的兵马,都没有遇到过如此犀利的火炮。 投石机还没推到三百步,已经被宋军火炮全面打击。 这投石机推起来又慢又沉,关键他们还是上坡的路。 尽管后面忽生孙拼命下令往前推,速度还是起不来。 砰,砰,砰,现场的火炮声很快陆续响起。 从侧面打的火炮命中率相当高,运气好还能同时打中两排两架。 有的就算打不中投石机,落地之后弹起,都能削到推投石机的蒙军。 蒙军从四百五十步开始,前进的越来越困难,不时有投石机被击碎,不时有推车的被打倒。 随着推车的减员,有的投石机都开始推不动。 好不容易推进到三百步内,速不台五十部投石机只余下三十二部还是完好的。 这时城头已经进入投石机的射程。 但投石机后面还有石弹没上来。 蒙军的民夫已经全部用来填沟,只能动员蒙军去推石弹上来。 宋军的火炮又继续响起,停在原地的投石机变成更好的靶子。 蒙军的投石机是相当大的,比赵与芮造的还大,可以投掷几百斤的石头,这意味着更容易命中。 “卡察”又一架投石机被火炮结结实实的打中。 一大食人正在挥手大叫:“来了来了来了。”提醒同伴炮弹来了。 但炮弹来的飞快,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卡嚓一声,眼前的投石机四分五裂。 现场顿时一片惨叫声,崩碎的投石机四面乱飞,很多人被碎片切倒。 那炮弹打碎投石机后往后跳。 一辆马车刚刚拉着一车石弹进入投石机身后不到十步处。 驱马车的蒙军突然四散而逃。 下一刻,扑通,那炮弹削在一匹马后,又撞到后面的马车。 哗啦,马车瞬息散架,石弹侧泻一地。 一蒙军已经转身跑出去好几步,就听到身后有声音,刚想回头,突然就感觉到脚下生痛。 “啊”他惨叫倒地。 哧啦,宋军的炮弹沿在地面把他右脚整个削断。 此时宋军才打了两波炮,第一波在他们五百步外打的,等打完后,蒙军推到三百步内,余下三十几部投石机。 第二波在他们停下之后,去搬运石弹时打的。 第二波打完之后,场面上相当惨烈,蒙军阵前到处都是破碎的投石机和死伤的蒙军,全部完好无缺的投石机不到十部,另外有大量的投石机手被打的遍地死伤,更有好多部运送石弹的马车被击毁在半路上。 死伤的人员和破碎的投石机已经挡住了后面的路,后面很多马车推不上来。 宋军的炮暂时沉默了片刻,此时的宋军正清理炮膛重新装弹。 蒙军那边也疯了似的往前运送石弹。 可前面的路不好走了,到处都是破碎的投石车,死伤的人员,还有落下的炮弹。 好不容易有批马车被拉到前面,因为石弹巨大,每个石弹都要好几个人抬起。 蒙军这时的投石机效率是相当低的,因为以前攻城他们有的是时间,安装一枚几百斤的石弹都占用大量时间。 等他们好不容易装好石弹,调整好角度。 砰砰砰,宋军第三波炮又响起。 这次宋军打的更准,而且是两门炮打一架投石机。 “放放放”蒙军那边也不管,由军官一声令下,说完自己转身就往后跑。 嗡。 现场一片嗡声,蒙军的投石机终于发出一波。 身后远远观战的蒙军纷纷狂呼,以壮士气。 但见匆匆而起的石弹没有一个打中目标,通常第一波石弹都是用来试距的。 蒙军因为打的匆忙,第一波有的打的沟渠前面,有的打在沟渠里面,有的直接飞到大散关里面,十部投石机有两部打在大散关城墙上,一部飞进城内。 其余全部没中。 这波过后,现场完好的机石机余下只两具,但又有大量的蒙军被打死打伤。 此时速不台的脸都白了,没想到宋军的火炮这么厉害。 他要是提前三四年过来的时候,大散关上的火炮还是三百斤左右的中型炮。 这几年赵与芮已经陆续用千斤重炮,甚至两千斤重炮来替换城防火炮。 宋军野战的火炮还是以中型为主,重型为辅,但是城防火炮,已经大量更换成重炮。 这重炮威力大,破坏力强。 要是打在人群中,直接能撕出一条血路。 陈小刀这会用的都是千斤重炮,大散关上还有十门两千斤重炮,准备等蒙军蚁附时再用。 就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用到。 又一刻钟不到。 卡察,蒙军最后一架投石车轰然粉碎。 从蒙军推投石机到最后一架投石机粉碎,不到半个时辰,蒙军往大散关抛中了六块石弹。 两块落在城中,三块落在城墙侧面,一块落在城头。 宋军无人伤亡,只有一个防箭棚被砸倒,蒙军死伤两三百,负责投石机的蒙军几乎被打了一半。 随着宋军火炮暂停,最后一辆投石机被毁,除了遍地伤员的惨叫声外,战场上好像突然安静下来。 “嚅”速不台略有烦燥的骑着马,在阵前走来走去,不时打量宋军的城头。 四周无人敢出声,所有人都带着惊恐的脸色看向大散关。 来之前,蒙军根本没把大散关放在眼里,现在所有人都害怕听到速不台说准备攻城之类的话。 连忽生孙都有点惊恐的看着速不台。 他太了解了速不台了,速不台是个疯子,一旦发起疯了,除了死去的成吉思汗,没人能制的住他。 此时的速不台在阵前走来走去,明显是在考虑直接蚁附的可能性。 “宋人火炮太猛,我们已经失去所有的投石机,不如先回去再说?”忽生孙赶紧上前劝说。 速不台勃然大怒,厉声道:“也可那颜给了我们两万大军,连攻城都没有,直接回去,我如何面对也可那颜?” 说罢,他又抬头看向前面:“我观宋人的火炮间隔时间很长,众军蚁附而上,路上最多被打两三轮。” “我两万精兵难道打不下小小的大散关?” 忽生孙再劝:“前面沟渠不明,云梯难架,还请把尔秃儿三思。” 把尔秃儿是大蒙古勇士的赞誉,是当年成吉思汗对速不台的称誉。 忽生孙提到把尔秃儿,也是提醒他不要冲动行事。 自从速不台在倒回谷惨败给金兵后,这段时间速不台急于正名,有些失了方寸,激功进利,很想打破大散关证明自己的能力。 速不台听到把尔秃儿几个字,脸色微凝。 他是大蒙的勇士,有蒙古第一勇将之称,倒回谷败了已经是耻辱,如果再强攻大散关失败? 这? 就在速不台犹豫不绝时。 突然,前面。 轰隆,随着一声沉重的声响,宋军的吊桥大门突然放下了。 一里外的蒙军顿时一阵骚动。 速不台宁神看去,不一会。 宋军城门打开,哗哗哗,冲出一队宋军。 宋军大概有一百人左右,冲出来后就到处在地上找之前的汉军。 这些汉军刚刚驱赶民夫,并且把民夫们推进渠沟,现在渠沟里还有大量的民夫没死,在哭天喊地。 宋军出来后并不理他们,直接找地上的的汉军。 有部份汉军中箭后没死,直接被宋军拖了起来。 “嘶?”速不台突然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对面的宋军。 宋军就在一里多外,光明正大的出城,把他们没死的汉军一个个拎起来,接着全部和刚才他们斩民夫一样,按一排按跪在他们对面。 “斩。” 随着一声令下。 扑哧扑哧,宋军当着速不台的面,把这些受伤的汉军一个个砍头。 “哇吼”城头上宋军欢呼雀跃,向蒙军示威。 速不台眼都绿了,差点火冒八丈,大手一挥,下令进攻。 好在他没有失去理智,别说这会他兵马都没有准备好,就这么远冲过去,宋军一百多人有的是时间退回城里。 但宋人实在是羞辱人,这是报复他们之次斩民夫的事。 斩完之后,宋人继续在地上寻找,看到还有伤兵,扑哧,直接一枪捅死。 每捅死一人,“哇吼”城头宋军就开始欢呼。 宋人肆无忌惮当着速不台的面,将渠沟外的汉军逐一杀死,完全没把蒙军放在眼里。 对面蒙军鸦雀无声,看的又惊又怒。 很多蒙古本部已经忍不住的冲动,纷纷提马到速不台身边:“打吧,攻破大散关,一个不留,杀光这些宋人。” 蒙军纵横当世,横扫西域,打遍天下无敌手,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很多蒙古本部兵马都受不了。 “宋人在故意挑恤,兄弟们不要冲动。”忽生孙又劝。 速不台是绝代名将,原本还是能忍忍的。 不料对面这时有几个宋军又往前走了几十步,直接拉开裤子。 嘘,对着蒙军这边就开始小便,一边尿,一边扭动屁股。 “哈哈哈。”城头宋军纷纷狂笑。 这下蒙古人还能忍啊。 铮,有人直接拔刀,恶狠狠看着速不台,只要速不台说个上字,立马就要冲上去。 但这时速不台还是忍了,只是眼睛狠狠盯着城头。 就在他忍的几乎要吐血时。 突然。 城头上出现一排宋军,好像拉了个巨大的横幅,所有蒙军顿时纷纷看去。 只见宋军们左右拉开,往下一放。 哗啦,一巨大的横幅,像是用很多床单制成,上面用墨笔写了两排汉字,看笔迹还是新鲜刚写的。 速不台这家伙虽然会说些汉话,可不识汉字,而且距离也有点远,实在看不清。 “你去看看,上面写的什么?”速不台转身指了指李昌国。 李昌国没办法,硬着头皮骑马上前,路上生怕宋人拿炮打他。 但他多想了,单人单骑命中率很低,宋军怎么可能浪费炮弹。 他小心翼翼往前跑了一百多步,匆匆看了几眼后,赶紧回来。 但到了速不台面前却不敢说话。 速不台举起马鞭指着李昌国再次厉声道:“上面写的什么?” 此时城头宋军欢呼雀跃,又跳又唱。 因为距离远,他们听不到宋军唱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李昌国脸色也是涨的通红,还是不敢哼声。 “铮”速不台突然扔掉马鞭,拔刀,刀光闪动之间已经到了李昌国脖子上。 “啊”李昌国是魂飞天外,只能硬着头皮道: “速不台速不台,倒回谷里比狗菜。” “速不台速不台,见到金兵逃命来。” “啊”速不台再也没忍住,一声怒吼中,刷,只见刀光一闪,直接一刀把李昌国的脑袋给割了。 四周无不骇然。 忽生孙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他会杀了自己人。 “传令,准备攻城,城破之后,一个不留,杀,杀,杀。”速不台不顾忽生孙的劝说,决定强行攻城。 在陈小刀和张宣的剌激下,速不台硬是没有忍住,决定强攻。 速不台西征时,几乎所向无敌,无论野战攻城,没有失利过,就算是倒回谷惨败,他也是认为非自己的过错,当时他们一路劈山砍树进去的,大军累的半死,突然被金兵突袭,加上蒙军不擅战山地战,失败在所难逸。 关键当时山地狭小,蒙军施展不开,所以速不台相当不服气输给完颜合达。 现在宋军用这件事来挑恤他,直接把速不台引的暴怒。 军令一下再无后退,蒙军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大量的汉军冲到了阵前,接着是蒙军中的西夏人,然后是契丹人,突厥人,最后才是蒙军本部。 从排兵中可以看出,汉军在蒙军眼里是最不值钱的消耗品。 通常投降和跟随蒙军越早的人,蒙军越会重视。 速不台手下这波汉军,基本都是这两年打金国投降过来的,和河北汉军不一样,人数约有五六千,相当庞大。 等诸军集合完毕之后,忽生孙快马跃出,在汉军阵前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全力攻城,没有号令,不得擅自后退。” “一人退斩全牌(十人为一牌),全牌退,斩全百户,有百户退,斩全千户--” 四周汉军无不动容。 听起来好像比较复杂,其实就是一个千户里有百户单位敢退,就要斩了全千户。 同样,一个百户队里,若是有牌以上单位敢擅退,就砍全百户。 “城破之后,不封刀。”忽生孙接着又道:“先上城头,进城者,官升三级,赏银五百两,牛马羊各二十头,美婢五名。” 他说话相当大声,说到这时,现场汉军一个个瞪大眼睛,脸上开始出现燥动和兴奋之色。 最后忽生孙扬起马鞭,遥遥指向大散关,大声道:“我大蒙,战不无胜,攻不无克。” “随我-——杀——” “杀——”汉军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先是少量的人狂吼,接着所有汉军狂吼起来。 “杀”下一刻,现场两万蒙军齐声狂吼,声势震天。 “呜——”蒙军进攻的号角,也同时响起。 “杀啊。”汉军像疯了似的,开始往前。 大散关城头的张宣和陈小刀正像看傻子似的看蒙军。 大散关原本就是蜀口各地第一险关,经宋军经营六七年后,可以说是当世最难的险关,蒙军连城器具都不完善,居然敢来攻城? 因为赵与芮坚壁清野的政策,虢县城里连一块超过一米的木板都不到。 蒙军为了攻城,硬是从平凉府等地,原金地盘上打造了一些云梯和木板。 只见汉军两个或三人一组,一起提着大块的木板,这些木板有些是用树木打造,有些应该是拆的门板。 两人举着之后,即可以用来挡箭,又可以一会填沟。 这玩意对箭还是有些作用,但在火炮面前就不够看了。 陈小刀看着他们进入五百步后,立刻挥手。 “打。” “轰”身边一门重炮率先开火。 这是大散关上的一门两千斤以上重炮,也是大宋第一次在战场上用到两千斤以上的重炮。 这炮弹有近二十斤重,巨大的铁球随着大炮的怒吼,直接出膛。 对面的汉军前排刚刚进入五百步内,因为他们要保存体力,所以速度不是很快,也没有冲剌。 当惊天动地的响起震响之后,嗖,那黑呼呼的炮弹直飞汉军群中。 这炮落角点正好五百步左右,打的不是很远。 但重炮威力强啊。 落弹正前面,正好有三个汉军举着一块长长的木板,看到炮弹像流星落下,左边那汉军反应挺快的,直接松手,赶紧往边上避。 另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其中有个汉军还想叫左边的汉军。 轰隆,炮弹狠狠打在他们的木板上面,木板像泥粉似的化成粉碎。 重达二十斤的炮弹接着打在另一个汉军肩膀。 哧啦,现场一片血溅,这汉军半个身体几乎被打没了。 炮弹往后下沉,扑哧,打断了后面一个汉军的右腿。 接着落地弹起,往前翻滚,像保龄球似的,横扫前面路上一切人和物。 汉军阵形已经算是比较松散,就是为了防止炮击和箭雨。 但在重炮之下,完全无用。 第一炮从落地到停下,足足翻滚了三十多米。 一路上遍地死伤,各种残肢碎片飞散一四处,哀嚎和惨叫不绝于耳。 没办法,大散关有地形之利,宋军是居高临下,地面不但是往下斜沉,而且全是硬硬的山石,炮弹落地之后,弹滚的极远。 如果是在草原上,遇到软泥土,可能落地之后,只会滚几米。 但大散关这地势太适合火炮了。 宋军这第一炮就差点把汉军给打崩。 三十多米内死伤一大片,最少二十多人倒地不起。 这要换成以前的金兵,估计有人能直接掉头就跑。 但他们现在是蒙军啊,蒙军杀起自己人毫不手软的,谁敢扭头跑,就要被砍。 “冲冲冲,加速。”有汉军将领感觉不对劲,不能慢慢走被炮打,立刻下令加速。 307.第307章 蒙军的绝望 汉军大部份人其实都不愿意加速,现在距离大散关还有五百步以上,你现在跑,跑到大散关前都没力气打了。 没等这汉军将领声音落下。 “砰,砰,砰。”大散关上的火炮陆续开火。 一声声巨响震天动地,远在后方的蒙军战马很多没有经历这么激烈的炮声,都是燥动不安。 扑哧,扑哧。 炮弹陆续落入汉军阵中,每次落下,都如同切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把汉军阵形切的支离破碎,遍地血溅。 陈小刀把大散关的五十门炮全拉到北部,排成三列,两列是长管炮,还有十门霰弹炮在最后面等着。 第一排打完之后,汉军们损失惨重,死伤超过两百多人。 此时的汉军们即便不愿意加速,也知道不能这么慢慢走着被宋军打。 他们飞快加速,陆续进入四百五十步。 砰,砰,砰,大散关第二排火炮这时又打了起来。 这两波火炮打完,五千多人的汉军损失接近五百。 这要换成其他战场或野外,估计早就崩了。 汉军们不知道宋军有多少炮,开始疯狂加速,有些人为了减负,居然直接把扛着的木板给扔了。 好在这时宋军火炮正在清膛装弹,准备第二波,至少数分钟没有响起。 借着这机会,汉军疯狂往前突击,后续各部蒙军也陆续往前。 城头上的张宣发现蒙军云梯不多啊。 原来汉军进攻前,全军大概扛了四十部云梯。 蒙军也是按着大散关的标准来的,一共才打造了几十部,估计以为像大散关这种一打就能破。 大散关北面宽三百多步,四十部云梯已经算比较密集,当然蒙军也考虑到路中会被打掉一些,通常三十部就够用了,十步一部。 但宋军火炮太猛,很多人还专门打扛云梯的方向。 两轮火炮打完,汉军还在扛着的云梯不到三十部。 就这点云梯哪够他们打的? “一会再对着他们云梯打。”张宣这时对陈小刀道。 “?”陈小刀白了他一眼,还想打后面的蒙军本部。 第二轮他是想打后面的蒙军的:“怕是打不了,很快就上来了,等他们密集后,再用霰弹炮打。” 陈小刀说的没错,汉军正拼命狂奔。 宋军的火炮第二轮还没准备好,汉军已经冲进一百步内。 这个距离普通火炮已经不是很好打,除非用霰弹。 但陈小刀现在不想用霰弹,宋军的霰弹炮在野战用的多,还是短管霰弹炮,他们城头上五十门炮,只有十门短管霰弹炮,专门用来打弓箭手的。 现在蒙军没有大股弓箭手出现,但一会肯定会出现,现在要是打怕了蒙军,蒙军弓箭手就不敢上前了。 两说话之间,城头上突然发出嗡的一声。 宋军五百部神臂弓先发。 空中如同嗡鸣,一波箭雨铺天盖地地飞起。 神臂弓手大概会射两三轮,射完之后,很多神臂弓手就换了步兵硬弓。 后面就是自由射击时间,宋军在城头一千多人除了火炮手外,几乎全是持弓射手,其中大部份是自由射击,另有两百人神臂弓手分成四队,五十人一队在后排慢射,前面专门有人在看。 主要是射进攻方的箭手。 蒙军那边箭手多,就一起射那边。 现场还有十名射术比较好的,专门用神臂弓射对方军官。 此时蒙军的军官还是比较好认,很多军官背后都插着卷旗。 于是从一百步开始,宋军箭雨不停,各种抛射,直射。 汉军一路死伤,很多汉军感觉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多箭的。 没办法,宋军城头现在全是能射箭的。 随着数波箭雨之后,汉军顶着巨大的死伤终于来到城外的沟渠边上。 宽达五米的巨大沟渠横亘在所有人面前。 沟渠里是密密麻麻的汉人,很多汉人到现在还是活着的。 “扔扔扔。”汉军纷纷把木板扔进去。 木板直接压在汉人头上,身上,下面遍地惨叫和求饶声。 还有汉军没扔木板,直接踩着汉人尸体往前冲。 嗖嗖嗖,现场箭雨继续,不时有人栽倒在沟渠里,沟渠里的尸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满。 汉军想驾一部云梯相当之难,最东侧一部云梯换了三波人,冲到沟渠边上就被射倒。 直到第四波人带了盾牌,终于冲进沟渠两米内。 但沟渠里全部都是人和尸体,落脚极为不便,没几步就有人自己栽倒,接着城头又是一片箭雨。 “啊”现场惨叫连连,成片成片的汉军倒下,很快铺满掩盖了了原来的汉人。 陈小刀的第二波炮响起来,汉军连一架云梯都没有扶起,完全在沟渠之外承受宋军的打击。 前面喊杀声震天,后面的速不台脸色铁青。 他以五千汉军为前锋,这才冲了一刻钟左右,宋军仅打了两轮火炮,但前面死伤估计已经超过一千了。 他从来没见过消耗这么快的战役,这不是攻城,这是绞肉战,宋人在绞杀他们的子民和奴隶。 速不台和哲别当年横扫东欧,大小战役无数,从来没有看到过上千人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被消耗殆尽。 还好死的不是我蒙古兄族人,速不台忍不住心中有些侥幸。 要是没有这么些仆从军,他蒙古族人那够打的。 宋人果然非常危险,他不由想到拖雷所说的话。 拖雷多次在窝阔台面前提到宋人比金人还危险,但窝阔台不听。 当时速不台还不理解,也觉得拖雷夸大其辞,今天亲自攻城之后,终于感受到宋人的厉害。 不过还好,宋人的炮,打的很慢。 “轰”就在速不台若有所思之际,前面又是一声炮响,把他拉回现实。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颗巨大的炮弹,飞到五六百步外,落点好像是一片契丹人。 砰,他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炮弹落地时的天崩地裂,接着就看到落点处的人群像是被炸开了锅似的,四周溅起各种奇怪的东西。 下一刻就能看到人群成直线的倒下去,炮弹所经过的地方,到处惨叫。 速不台感受到前方大阵的惊恐,很多仆从军都在瑟瑟发抖,有人都不敢往前。 “宋人火炮打的比较慢。”这时忽生孙在他身边小声道:“落点主要集中在三百步和五百步之间,我军只要冲进三百步内,受到炮击就少了。” “但现在宋军最大的伤害不是炮,而他们的箭。” 哪个部队像宋军一样,守城墙的全在用箭?别人守城都是用滚石擂木和火油。 随着忽生孙的声音,速不台看向更远处。 宋军城头密密麻麻全是人,而且人手一部弓。 有人往前瞄了瞄,嗖,一箭射完,直接后退,接着后面有人出来再射。 还有宋军根本不瞄,直接往下抛射。 下面全是蒙军,同样密密麻麻,闭着眼随便射一箭,都可能命中。 于是从速不台方向看去,就看到宋军城头上,嗖嗖嗖,一波人射完转身就走,后面又来换了波。 嗖嗖嗖,一波射完,转身就走,后面又来了一波。 城头宋军周而复始,射个不停,城下蒙军惨叫连连,各种倒地。 此时双方已经打了两刻钟,蒙军才竖起过两部云梯。 其中一部刚竖起来,被宋军一推就倒了。 没办法,下面不是实地,是沟渠,沟渠里面都是尸体,根本不稳。 第二部云梯竖到半,上面一片箭雨,拿梯的纷纷倒地,云梯就架到一半城墙。 后面陆续有汉军冲上去,顶着箭雨再架起来。 接着有人开始往上爬。 但宋军左右两边都有人射他们。 汉军一手持盾也没有用,防的了头顶,防不了左右。 对面全是箭,从侧面射,从头顶射,爬上去一个掉一个。 当然,城下也有蒙军和宋军对射。 可想射死宋军可不容易,宋军全部札甲,露出的肩膀、前胸和头部是防守最严实的部位。 除非射到宋军脸上,不然可不容易对宋军造成重创。 而且宋军城上到处都是防箭棚,下雨天还能防雨。 蒙军的抛射基本没用,只能直射,要么靠运气,要么看射术。 也就在这时,在蒙军有云梯靠墙之后,从城中另上墙一波宋军,约有七八百人。 这波宋军基本都是长枪兵和刀盾兵,以防守蚁附的汉军为主,此时城墙上的宋军已经有近两千人,可蒙古人没有投石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的宋军在城头随意射杀他们。 “要压制宋人城头的箭。”速不台这时沉声道:“让契丹人和西夏人往前,集中所有弓箭手往前压。” 前面蚁附靠汉军,后面压制宋人的箭,只能靠契丹和西夏人。 速不台知道,不压下宋人的箭雨,多少人都爬不上去。 但说是容易做来难,蒙军又没后金兵的楯车,契丹人和西夏人刚刚带着箭进入到八十步内,城头宋军的神臂弓手对着他们就射。 宋军专门有神臂弓手射蒙军弓箭手和军官。 神臂弓射程又远又猛,中箭即透。 “上上上,往前压。”蒙军中各种大叫声,有军官背上的旗帜也舒展开,这是全力往前的意思。 这会西夏人也好,契丹人也好,甚至部份蒙古人也好,他们的都是马背上的角弓,最大射程也就五六十步,撑死七十步,杀伤距离都在三四十步内,现在要和高达十几米的大散关宋军对射,最少也进入三十步内。 要想对宋军遭成重要伤害,最少得进入二十步内。 想要重创披重甲的宋军,甚至得进入十步十五步内。 骑弓和步弓的差距在这里,蒙军的弓箭手只能往前挤。 而宋军看到大股弓箭手往前,神臂弓手们逮住狂射。 混乱的大军中,千夫长契丹人乞儿金正依依不舍的放下自己的战马。 大散关在斜坡上,左右宽才三百多步,蒙军蚁附自然用不到战马。 他跟着蒙军西征过,打东欧国家时,可以骑着战马从对方城池周边掠过,一边掠一边射,那些垃圾对他们毫无办法。 但这招在这里不行,大散关关小不说,对面老远就有重炮。 骑兵上去时,对方的重炮第一个要打的就是骑兵。 乞儿金接到命令后,立刻组织自己部下。 不一会,就有近千人汇集到他身后,其中绝大部份都是契丹人,也是人人都能拿弓的。 “我们压制西侧宋军,一会靠近之后,给老子往上狂射。”乞儿金大声对身边诸将吩附,接着一挥手。 近千人加快速度,小跑往前。 果然,刚进入五百步左右。 轰,对面一声惊天动声的巨响,一颗炮弹像流星而来。 这炮没打在乞儿金这边,距离他大概有二十米的直线距离。 乞儿金做为在尸山人海里爬过来的人,心情没有一丝波动。 很多汉军可能听到炮声就心惊胆颤,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眼。 只见那炮弹扑通一声落在人群中,接着后面一条直线像被风吹的稻草,往两边分散。 二十米外的惨叫声络绎不绝的响在他们四周。 乞儿金回头看看,身边好多同伴脸色铁青。 “宋人的炮真猛。”身后突然传来儿子年轻的声音。 儿子拔述才十八岁,跟着乞儿金也东征西战了三年。 年轻的拔述显然有些害怕宋人的火炮。 “别慌,那玩意打的慢,还可以提前看着,有机会躲过去。”乞儿金轻轻拍了拍儿子:“进入一百步后,小心宋人的神臂弓才是。” 他抬头看了眼儿子背上的卷旗。 这是蒙军军官才能背的,他和儿子都有,儿子是个牌头。 他心中不禁有些自豪,我儿子和我一样勇猛啊。 宋军这时的炮已经和前两轮不一样,不是齐射的,而是断断续续的开火,基本保持每一两分钟有一门炮响起来。 众人往前走了没多久,轰,又一声炮响。 这时他们应该进入三百五十步左右,对面宋军似乎知道他们全拿是弓手,直接一炮打在他们人群中。 这次落炮点更近,距离不到十步。 炮弹落地时,现场四周和地震似的,轰隆,大地都震颤了一下,很多近距离没有被炮打中的人,都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 好在这炮不是两千斤以上的重炮,只是千斤重炮,落地之后往前滚了有十几米就停下。 乞儿金四周到处都是骂声和叫声,很多人嘴里都在问侯宋人家的母系。 现场太惨烈了,拔述看到一个认识的族人,整条右腿被切掉,躺在地上,对着他叫母亲。 这契丹人也才十七岁,比他还小,临死前唯一的念想就是自己的母亲。 “别看,别看,往前,往前。”乞儿金很生气,大声喝斥族人和部下。 众人继续往前,两百步到三百步间算是比较安全的,但每次有炮弹飞过他们头顶,所有人都要吓一跳。 只有乞儿金比较冷静,一边走一边到处看,不时提醒拔述:“拣个盾,拣个盾。” 进入到一百五十步后,拔述终于从地上拣到一个盾。 准确来说这只是半块木板,拿在手上,聊胜于无。 父子俩缩身在这半块木板后面。 其他蒙军弓手有看到也都在学,想从地上拣块盾。 刚进入到一百二十步内。 嗖嗖嗖,头顶箭雨开始往下落。 宋军大量神臂弓手往西侧来,差不多集中了一百多人,对着他们阵型就射。 嗖嗖嗖,不时有神臂弓的箭射进他们人群中。 拔述听着声音就感觉到这箭力量真是大。 他们父子隔壁是本千户的一个百夫长。 百夫长从马背上就带了个盾出来,比他们想的周到。 这时叭的一声,对面一箭射到他盾上。 “啊”那百夫长突然一声惨叫。 神臂弓的箭大概二十厘米长,射到那百夫长的牌盾上后,直接洞穿,又正好射到百夫长的手上。 百夫长痛的哇哇大叫,但算运气不错,对面正好射在他手上。 拔述回头看了眼,惊恐道:“好厉害的神臂弓——” “看前面。”乞儿金怒道,他非常有经验,即便是弓箭飞出来也有轨迹,一看到有弓箭大片飞来,立刻带着儿子往右移:“跟紧我。” 两人快速往边上移了数步,噼里叭啦,就听到一阵轻响,又一波神臂弓箭射到他们四周。 “扑哧”距离他们数步的百夫长这次运气极差。 那神臂弓箭,一箭再透牌盾,扑哧,又钉在他额头。 百夫长不甘心的看了眼拔述,轰隆,身体重重倒地。 马上身后有人上前,拣起他的牌牌,继续往前走。 “爹——”拔述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盾牌完全挡不住宋人的神臂弓,太猛了,中箭即透。 “别说话,看前面——”乞儿金怒道,有点恨儿子不争气,怕什么,咱们西征时,怕过谁?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头顶有一片嗡声。 他下意识半转身赶紧一抱拔述。 扑哧扑哧,四周随即传来数声惨叫。 乞儿金全身一颤,感觉到自己右肩被射了一箭。 等他松开儿子,两人的木板已经被射中两箭。 一箭居然没穿,另一箭穿了,然后射在他右肩。 “爹,你怎么样?”拔述大急。 “没事,没事,快,快走。”乞儿金动了下,他里面穿着锁甲,外面是札甲,感觉中箭不深,伤势不重,但能明显感觉到火辣辣的痛,肯定是入肉了。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五十步内。 前面密密麻麻全是蚁附的人群,蒙军这时已经竖起十几部云梯,但基本都是用人命填来的。 很多人倒在云梯下面,成了肉垫,反而支撑着云梯不倒。 沟渠里到处都是人,躺着的,坐着的,站着的,哭喊声和惨叫声震彻四周。 蒙军向来引以自豪的喊杀声几乎听不到。 宋军毫不忌惮的对着下面随意的射杀,一波波箭雨射个不停。 “射箭,射箭——”乞儿金大吼,呼的一下把身后背着的卷旗展开,隔空摇了几下,飞快又扔掉,然后拿起自已的弓箭。 他的卷旗舞动之后,蒙军中到处都在叫射箭,大伙这会距离城头还有五十步左右,并不是最好的射程,但一路被宋军炮轰箭射,早就受不了。 嗖嗖嗖,蒙军对着城头就射,不管如何先吓唬下宋军也好。 但这距离真是尴尬,很多马弓堪堪射到城墙,有的甚至落到城下的汉军身上。 城下顿时一片骂声。 片刻之后,父子俩已经挤进二十步内,发现现场非常惨烈,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自己人。 很多弓箭手都蹲在地上,因为地面上尸体太多,有人把尸体堆叠起来,以为掩护。 乞儿金一边指挥和宋军对射,一边找了个地方蹲下。 这边有好几个尸体倒在一起。 “快,拖几个过来。”他叫儿子一起,两父子冒着头顶的箭雨,飞快拖了几具地上的尸体,拖行中有个部下也中箭而倒,乞儿金直接把这部下也堆了上去。 数具尸体堆成一团,两父子蹲在后面,缩身在尸体后,这才能喘口气。 拔述刚蹲下没多久,从地上摸起弓就想出头。 “别动。”乞儿金叫住儿子,让儿子继续蹲着,他自己微微探出头往上看了眼。 前面不远处的城墙上,黑压压一片密集的人群,看的乞儿金忍不住倒口中冷气。 因为对面几乎全身包裹铁甲,连脸部都有面甲,在阳光下,这些甲胄散发着冷冰的寒光,看起来异常耀眼。 关键他们的头顶还有一个像雨亭似的建筑遮住头部,上面应该是用木板或铁板搭建,明显是为了防止蒙军抛射,而且近距离看去,整个城墙上到处都是,也不知宋人怎么搭建的。 最前面还有弯曲的垂角,大概比站在垛口的宋军头盔靠出十公分,像屋檐似的。 这意味着,蒙军抛射基本不可能射中宋军,直射的话空间也有限。 能射中宋军的,只有高出垛口和低于屋檐的那几十公分。 再看看宋军全身铁甲包裹的密密麻麻,乞儿金简直要绝望,难怪宋军全是弓箭手了,根本不怕与他们对射。 此时城下蒙军正与这批人对射。 大股蒙军站原在原地,嗡,突然空中一声嗡响,铺天盖地的箭雨飞向城头。 乞儿金瞪着眼睛,感觉到宋军几乎没有躲避,下一刻,所有宋军纷纷低头。 当当当,现场金属声音响个不绝。 大部份箭矢抛到雨棚上面,完全无用,少量箭矢从下沿射进宋军阵中,落在他们的肩胸甲上或头盔上,绝大部份俱被弹开。 宋军守城的札甲最重,远远超过野战兵马,他们的肩、前胸、后背三部甲厚超1厘米,加上头部半厘米以上的厚重,这四个部件就重四十斤以上,这也是能露在垛口处的三个位置。 蒙军马弓从下往上射,只能射到这三个位置,距离稍微远点,就无法破甲。 宋军们只要脸部没给射正,低头就能挡住绝大部份箭矢。 当然,也有运气不好的会被射在手臂上,这是宋军弱项,宋军手臂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甲片,若被射正,还是会遭成伤害。 乞儿金还没见过能正面站着,不避蒙军箭雨的军队,这下目瞪口呆,更加的绝望。 308.第308章 对速不台的羞辱 宋军射手几乎就是铁甲人,露在城垛口的上半身全是厚厚的铁甲。 赵与芮登基之后,极为重视工匠,给予吏员编制身份,还能当官,各地申请加入朝廷的工匠数不胜数。 前几年是只要申请,就能通过,这几年申请朝廷工匠户越来越多,已经有了较强的门槛,考核合格,制甲精良才能通过。 全国在编工匠数万户,日夜不停的打造,加上赵与芮有钱有矿,整个大宋机器有序运转,源源不断的精良兵甲提供给前线,完全是用钱堆积起来的精锐兵马。 而守城的宋军,配有全国最重最厚实的铁甲,就是准备和攻城方对射用的。 他们上半身重四十多斤,下半身约二十斤,全重六十多斤,也不需要到处走动,就在城头固定射箭即可。 若攻方上城,守军扔掉弓箭拿起刀盾,立刻就能上去对砍。 六十多斤的重甲其实还不如宋军以前的札甲重,但防御力比较集中在上半部,对砍时也能占据上风。 别说对砍,宋军就是站在那,你蒙军想推倒他,都不容易。 以前宋军披七十斤重的步兵札甲有点难,一万人里,也就几百人能披起来,主要是营养不好,身体虚弱,能披甲走起来的不多,更不要说在野外长时间行军打仗了。 现在宋军伙食好,训练有素,基本个个能披甲。 披这么重的甲,只要不出去野战,守城是相当有利的,全部和人形机器似的。 宋军现在根本不避不让,像钉子似的站原地和城下蒙军对射,崩崩崩,随着手中神臂弓的响声,城下蒙军阵中却是到处惨叫,纷纷倒地。 有的宋军甚至都不低头,只是把头微歪,以侧面对外,用眼角余光瞄准,直接正面和蒙军对射,完全无视蒙军的马弓。 这上半身肩胸处一厘米厚的重甲,也只有赵与芮想的出来,蒙军别说不是个个重箭,就算全部用重箭都无法破甲。 乞儿金过来时集合了差不多本部一千人,几乎个个带弓。 一路顶着炮和箭雨来到城前三十步内,就折损了上百人。 现在和宋军对射,死伤更是惨重。 双方才对射三轮,蒙军弓箭手就受不了了。 很多人在地上用尸堆为掩护,不敢起身。 但神臂弓手可不是宋军最大的杀器。 此时陈小刀也发现,有大量蒙军弓箭手上前,有的甚至已经到了城墙下面,然后对上面抛射。 蒙军近距离抛射还是能对宋军造成少量伤害。 因为城头的防箭棚不是覆盖全城,只有靠近垛口处才有,后排有些地方不能覆盖。 开始城头的防箭棚是为了保护炮兵,后来越越造越多,也没覆盖到全部城头。 后面需要留地方给火炮的移动和调整,甚至必要的时候,宋军城头也会组装投石机,用来投掷石油弹。 此时城头的宋军分成几波,有炮兵,有步弓手,有神臂弓手,还有长枪兵,刀盾兵。 所有宋军中,只有神臂弓手要和蒙军弓手对射,甲是最重,防御力最高的。 其余的人,随时还要出去野战追敌,所以都不算重甲,超过三十步的箭矢还能挡一挡,进入三十步就容易被重创。 “换炮,换炮。”陈小刀这时一声令下,嗡嗡嗡,十门霰弹炮被从后面推了上来,十门重炮被往后拉。 此时双方已经恶战了近大半个时辰。 城墙下全是密密麻麻的蒙军。 战死的蒙军尸体都堆起老高, 陈小刀指了几个蒙军弓箭手密集的地方。 “给老子狠狠的打。” 哧,霰弹炮纷纷对准蒙军密集处,点燃了火药。 与此同时,西侧城墙下,乞儿金认为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得往前,他看出宋人不用擂石滚木这些常见的东西守城,到城角下面,可能比较安全。 “准备越过沟渠,到城脚下对上面抛射,宋军后面好像没有那棚子。”乞儿金找到了进攻的方法:“待在这里,只有被射的份,对射不过宋军的。” 他叫来一个部下,让部下去传令给活着的百夫长和牌头,所有弓箭手往前进沟渠,然后对上面抛射。 那部下应了声,弯着腰半转身,崩,对城墙上射了一箭,都没有瞄,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然后快步往前跑。 刚跑出几步,扑哧,突然一箭从侧面射在他脖子上。 扑通,乞儿金看着那部下重重倒地。 “该死的。”乞儿金破口大骂。 他小心翼翼从尸堆中探出头,正好看到一宋军箭手正在装箭。 那箭手几乎同时也看向他这边。 两人远远看着对方。 宋人箭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缓缓低头。 当,当,他低头的瞬间,乞儿金看到蒙军最少三支箭射到这宋军身上。 两支箭在宋军肩膀上,一支射在宋军头盔上。 宋军浑然不动,低头上箭,然后举起神臂弓。 乞儿金顿时如猫炸剌,对方瞄向他这边,赶紧缩了回去。 他的命令没有传送出去,乞儿金比较着急,因为四周的部下都在和宋军对射,完全处于下风。 有聪明的人会射一箭,就蹲下,避一会,那些不知道避的,很快就会被宋军射杀当场。 “朵尔--”乞儿金对着不远处一个蹲在地上的百夫长大声叫道。 他连叫了几声,那百夫长才听到。 他赶紧指了指百夫长背后,然后往前做了几个动作。 百夫长心领神会,乞儿金的意思是让他展旗往前冲,这是蒙军的军令,见卷旗展开后,所部都要往前冲,这是让所有人冲到城角下? 百夫长立刻展旗,先在空中挥了几下,吸引四周同伴注意,接着举起卷旗,猛的站起来:“冲啊。” 带头往城角下冲。 蒙军弓手没办法,纷纷只能跟着。 乞儿金拍了下儿子,两父子也赶紧弯着腰冲出去。 他们要是早冲出来几分钟,也就赶不上陈小刀的霰弹炮,躲到城角下后,就能安全不少。 但这次运气真不好。 蒙军刚刚想往前冲,城头大批宋军神臂弓手后退,接着一个垛头出现黑黑的炮口。 片刻之后,队面稍微调整了下。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响起。 乞儿金和儿子刚冲到一半,已经快看到沟渠了,抬头看到城头伸出一个炮口。 “不好。”乞儿金惊叫,想都没想,一把将儿子扑倒在地。 在轰降的炮声中,乞儿金就感觉到眼前一黑,脸上一阵剧痛。 密集的铅子像下雨似的打在他四周。 冲锋的蒙军像被风吹过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砰,砰,砰,大散关前炮声不断,霰弹炮陆续发射。 霰弹炮的角度只能打到关前二十步和四十步内,越远铅弹打的越散,威力也越弱。 但他们这波冲的太近了,都在二十步左右。 这距离内的现场像被钢雨打击,成片成片的蒙军倒地惨叫。 而这个距离也是蒙军弓手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十门霰弹炮打过之后,这两距离内好像被清场了一样,从西往东长长的一线几乎看不到有还能站着的蒙军,虽然大部份都没有被直接打死,而是被打的受伤倒地,有人甚至片刻之后还能起身,毕竟霰弹的杀伤力不够大,但他们身上到处是洞,就算能回到后方,早晚还是要死。 这种不能死在现场的,事后只会更惨。 太惨烈了,场面太惨烈了,现场遍地是哀嚎和哭喊声。 拔述掀起父亲乞儿金身体时,连父亲的脸都看不清楚,上面全是的铅子。 乞儿金运气不好,头部被打中十几粒铅子,活活打死在当场。 “爹——”拔述抱着父亲痛苦的大哭。 但还没哭几下,扑哧,他全身一颤,右肩已经中了一箭。 拔述蹲在地上,同样绝望的抬起头。 只见一宋军正在举弓瞄准自己。 当他看向宋军,那宋军还吱牙笑了笑。 接着松手。 扑哧。 第二箭正中拔述脸门。 这箭从他鼻梁处射进去,箭头从后脑透出,力道奇大无比。 轰隆,拔述抱着父亲的尸体,轰然倒地。 几乎拔述倒地的同时。 四周不知是谁率先扭头就跑,接着整个场面完全崩溃,好不容易聚集到城角下的蒙军纷纷转身就跑。 蒙军们哭喊着,丢盔弃甲的往后逃命,所有人生怕慢一步后,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火炮会再次响起。 失败像传染病似的漫延到后方,后面的蒙军也完全止不住,很多蒙军拼命射杀败兵都没用。 转眼间蒙军就变的全面崩败。 后阵的忽生孙下令射杀了几波败兵,仍然止不住,只能摇头,让吹起收兵的号角声。 蒙军第一次攻宋人的城,以失利告终。 当收号的号角响起后,“叭”后阵的速不台狠狠一甩马鞭,黑青着脸羞愤交加。 此战除了他本部五千蒙古人没上,其余仆从军全上了。 一万五千人强攻一个几百步的小城关,居然被打的惨败而回。 想到进攻前说的话,他内心扼制不住的想把那些败兵全砍了。 但显然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等败兵退回来后,忽生孙找了个借口,选一部汉军,将整个千户队全砍了,说是他们先退,引起的崩败。 其实这千户队在刚刚的进攻中,损失惨重,全队千人余下不足两三百人,正好用来杀人立威。 等速不台整顿点验兵马,差点眼前一黑从马上掉下来。 刚刚蒙军尽起一万五千大军攻城,才打了半个时辰多点,回来一万两千不到。 而且回来的人里,好多都中了宋军的箭,也有中了宋军的炮,按这时代的医疗水平,事后最少还得再死一两千。 打个小小的大散关,一个时辰不到死伤五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 这不是打仗,这是绞肉机啊,这是送人头啊。 这是对我大蒙勇士的屠杀啊。 愤怒过后的速不台,脸色变的更加的严肃。 当年他跟着哲别西征,横扫中亚,蒙军打了无数胜仗,也碰到过硬骨头,但无论什么战役,都没有像今天的攻城战这么惨烈,更很少会在一个时辰不到就伤亡这么惨重。 宋军守城方式与任何军队都不一样,他们的火炮更是前所未见的可怕,速不台不由再次想起拖雷说过的话,宋人是只沉睡的老虎,若是让他们醒来,会比金人可怕数倍。 拖雷在竞选大汗时,多次劝说蒙古贵族,表明自己优先想对付宋人的想法,甚至认为,为了对付宋人,可以暂时选择与金联盟,拖雷的表态震惊大多数蒙古贵族,并遭到强烈反对,这让很多蒙古贵族因此而站到窝阔台那边。 当时连速不台也认为,拖雷有些言过其实,但今天看到宋军的表现,速不台肯定的认为,如果宋人的兵马个个都是如此,那会变的很可怕。 速不台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见他不哼声,忽生孙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道:“这支宋军或许不一样,但大部份宋军肯定没这么强,不然也不会被金国打的交岁币求和,只余半壁江山。” 又道:“听说宋人川军和其他宋军不一样,也不怎么听朝廷的宣召。” 速不台回过神来:“小小的大散关,难不住咱们大蒙古勇士,先回去再说。” 速不台认为虽然惨败,但蒙古还是能打下大散关。 这次只来了五十辆投石机,也没经验,被宋军火炮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还有三万多兵马,还有三百多辆投石机,若是一起来攻,肯定能打破大散关。 “宋人的炮打的很慢,只要兵马足够,准备充分,还是能打破大散关的。”速不台给自己打气,也顺带鼓励身边诸将。 “但宋人真是可恶。”速不台突然又大骂。 宋人在临兆附近坚壁清野,虢县连一块一米长的木板都找不到,这让蒙军准备不及,无法携带足够的攻城器具。 连投石机的石头都是从虢县拆了几天才凑到。 大散关附近更全是山岩石为主,想挖土填沟都极难,若没有几万民夫,下次再来填沟又是个麻烦事。 速不台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打破这大散关,到时能好好发泻一番。 就在这时,突然前面诸军一阵骚动。 蒙军已经开始下令准备撤退。 不料这时大散关那边,轰隆,和刚才一样,吊桥又被放下了。 垂头丧气的蒙军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凝神看去。 只见一股约两百人的宋军正缓缓出城。 城外到处都是蒙军的伤兵,特别刚才霰弹炮打下后,受伤比死的人要多,大部份都躺地上不能回去。 而沟渠里和沟渠外受伤不能行走的蒙军就更多了。 “扑哧扑哧”宋军开始捅杀伤兵。 当着上万蒙军的面,宋军就在城外直接捅杀。 城外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求饶声,甚至还有哭喊声。 速不台和忽生孙脸都看绿了。 这又是在故意挑恤他们。 “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的。”忽生孙怕速不台又不受剌激,赶紧道:“让他们多活几天,等打破大散关,尽屠宋人。” 速不台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前面。 前面宋军胆子越来越大,并且开始往前走,捅杀距离城墙更远的伤兵。 有一队宋军还从伤兵中拖了十几个人,和刚才一样,挨个按在地上,跪对着蒙军。 “#¥#¥”蒙军这边顿时纷纷破口大骂。 速不台和忽生孙明知道对方是在激怒他们,这会也都是涨红了脸,气的七窍生烟。 只见一宋军举起长刀,向蒙军这边晃了晃,接着,一刀割在蒙军伤兵脖子上。 他没有砍蒙军的头,而是慢慢一刀刀的切割。 那蒙军伤兵惨叫连连,叫了好几声之后才彻底没有声音。 他的惨叫简直让六七百步外的蒙军都感觉到心惊胆颤,明明听不到,大伙都产生听到的错觉。 等宋军缓缓切下蒙军的头后,边上另一个宋军拿起长枪,扑哧,扎住这个蒙军脑袋。 然后举起长枪,长枪上顶着一个脑袋,耀武扬威的在四周走来走去。 “虎。”突然宋军城头有人吼。 宋军高高举起长枪上的头。 “虎”城头宋军齐声狂吼。 宋军再举起长枪。 “虎”城头宋军又一次狂吼。 这完全是对速不台和蒙军羞辱,赤果果的羞辱。 “干他娘。”速不台再也忍不住,爆出一句汉骂似的声音,差点下意识一夹马背冲了出去,还好忽生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宋军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们曾经在中亚那片做过的。 当年他们如何在中亚耀武扬武,今天就能感受到当年中亚人的复杂心情。 宋军一次次挑战速不台的底线,速不台现在狠不能杀进四川,把四川宋人杀个净光才爽。 等打破大散关,必要屠尽四川宋人,他恶狠狠的想着。 “走。”速不台猛的一声怒吼,转身扬长而去。 毫无士气的蒙军如蒙大赦,纷纷扭头就跑。 蒙军来时有民夫推了车子,装着大石弹,现在民夫被他们杀光,这些车子也没人管。 但临兆这边连大木都不容易找,石头也难找。 忽生孙没办法,让蒙军下马,推着车子和石头回去,因为以后还需要再用。 速不台带败兵灰溜溜的回到虢县。 驻守虢县准备围点打援的拖雷并没有等到凤翔的宋军援兵。 当看到速不台惨败回来之后,拖雷也震惊了。 他问了下速不台攻关经过,也是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速不台说,咱们回平凉多弄点民夫,好好准备一番,再打大散关,定然能破。 速不台不甘心,劝拖雷再打大散关,还说大散关守兵不多,也就两三千人。 确实当时宋军出现在城头上的也只有两千多。 但实际上宋军守军有五千,而且还有大杀器没有用。 速不台说宋军守城全靠火炮和弓箭,不用滚石擂木和火油等物,只要咱们多准备器具,多带点盾牌木板之类,加上有投石机相助,必能攻破大散关。 他还想到了对付火炮的办法,就是投石机几部几部轮流推上去。 宋人火炮打的慢,对数量较少的投石机命中率也不会高,慢慢耗也能耗掉宋人的火炮。 拖雷有些犹豫。 他们是为了借道来的,如果能避免和宋军全面开战自然最好,但不打痛宋人,宋人又不一定会借道。 这时有个汉军将领叫王正国的提议,可绕道甘南,去打天水和西和州试试,从祁山道也能进川,到时可以绕到大散关屁鼓后面,大散关就死定了。 拖雷便和历史上一样,准备去打天水军。 原历史宋军不堪一击,天水、西和州先后被攻破,蒙军还屠了这两城,接着蒙军又攻克七方关和仙人关,吴玠时代的三关五州在蒙军兵锋下如摧枯拉朽,毫无作用。 接着蒙军兵分两路,先后破兴元、洋州、沔州、大安、葭萌、西水、南部等州府,杀死宋人军民数十万。 四川当时的制置使杜如渊被吓的临阵脱逃,被逼答应借道,为蒙军带路。 因为有宋军带路借道,蒙军顺利通过饶风关,然后沿汉江东进,最终进入金国领土。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拖雷带大军回到平凉休整,准备物资器具,一直到九月份,拖雷亲率三万大军,又带了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五千民夫去打天水。 没办法,这边都没什么人口可用,金国留下的百姓快被蒙古用光了。 拖雷都打算从西安等地迁移民夫,用来攻宋。 攻打天水蒙军当然又是失利。 天水军有宋军一万,人比大散关还多,城头一百五十门炮。 宋军一阵炮轰,打的蒙军抱头鼠窜。 百战百胜的拖雷又一次遭遇了惨败。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惨败的,只能说攻城无果而退兵。 拖雷在蜀口一带和宋军死磕,从七月到九月,两个月打了两个地方,全部失利,且损兵折将,这时拖雷就知道宋人不好啃。 至少攻打宋人的城池是很难的。 九月中旬,拖雷回军凤翔,再次射信到凤翔商议借道之事,并表示,之前打宋人,因为是你们伤了我们使者,其实我们并不是有意想打你们。 此时拖雷已经有些着急,借道不成,又打不下大散关,窝阔台到时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他急于开启和宋军的重新和谈。 正如陈小刀对张宣所说的那样,只要把蒙人打痛了,他们就会像听话的狗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到谈判桌上。 309.第309章 大蒙古史上最丧权辱国的条约 拖雷也是没办法才如此低声下气。 平凉的民夫几乎被他们杀光,加上原本金兵就坚壁清野,当地农业生产遭到极大破坏,马上秋收在季,蒙军却看不到有多少粮食产量。 而宋军凤翔这边,在夏收之后,宋军直接没有秋播,凤翔四周也没种粮。 拖雷在方圆两三百里,看不到一块十亩以上完整的粮田。 宋军在凤翔城里吃什么他不知道,反正再这么下去,蒙军要没吃的。 蒙军要么从更远的延安,京兆(西安)去调粮,要么得回西夏属地运粮。 所以,拖雷强忍着暴走冲动,低声下气射了封信给宋人。 孟珙就是要打痛拖雷,逼他老老实实重新坐回谈判桌上。 拖雷之前借道有多嚣张,很快就会承受多少屈辱。 这次拖雷射箭到凤翔没多久,城中有回信射了出来。 郭正孙回信让拖雷看到,拖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郭正孙回信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刚刚收到朝廷来的消息,你们那圣旨,好像是真的。 “我#¥#¥”拖雷看完第一句就想问侯郭正孙全家母系。 郭正孙又道,这个事情呢,是我们冲动了,我们也不想和蒙古打的,但是你们也不好是吧,你那个使者啊,进来很嚣张的话,所以本官才削了他的手指,这不就伤伱们一个使者,至于动员大军围攻我大散关和天水城吗? 这借道的事,可以商量,但你们要保证不能再动兵了。 拖雷看到后面大喜,立刻又派使者出使凤翔。 这次出使的使者是元帅按竺迩。 要说蒙军人这元帅好像不值钱似的,经常随意乱封。 按竺迩是大同人,十四岁跟了察合台,成吉思汗时期为千户,窝阔台上位后,封了他为元帅,跟随在拖雷军中。 不知道拖雷是不想借宋人之手除掉按竺迩,因为按竺迩是察合台的人,而察合台和窝阔台关系不错。 反正他直接让元帅按竺迩去当使者再进凤翔。 当然,原历史在张宣斩了速不罕后,拖雷第二次派使者和宋人相谈借道之事,也是选的按竺迩,估计拖雷真有借宋人杀按竺迩的意思。 这按竺迩硬着头皮来到凤翔,不想这次郭正孙热情的接待了他,最后和他说一些条件,借道可以,但是你们,那啥,没有好处,咱们不干的。 九月十五,按竺迩回到平凉,没有书信,只有郭正孙口头的借道协义,据说宋人不想被留下证据,拖雷听完后勃然大怒,感觉是这孟珙和郭正孙,不想留下证据。 宋人同意借道,也愿意为他们带路,可以走水陆和陆路两道,陆路经过饶风关,水路坐船只沿汉江送他们到均州,从均州过河,进金境。(这基本就是原历史的路线) 但蒙古人首先要写个书面保证,五年内不能再打四川。 注意,这点要圈起来考,郭正孙只说不打四川,那你打其他地方,好像和咱们无关? 然后宋人要求潼关以西,所有地盘都让给孟珙的川军。 这些地方原本就是宋人的,蒙古从汉江进军之后,其余兵马都要撤回山西。 这点基本就是赵与芮为夺潼关准备的。 历史上三峰山金兵惨败之后,潼关守军立马降了蒙军。 现在赵与芮要求蒙军撤回山西,那潼关守军想投降也找不到人,而且也不会有机会有投降。 另蒙军以后不能进入临兆地区。(这是赵与芮为调兵到吐蕃叠州准备。) 蒙军另外再给西夏优质战马十万匹,给四川白银五百万两。 后面两个狮子大开口,就是为了讨价还价。 但在拖雷眼中,这是孟珙贪婪,特别是那笔银子。 拖雷拿到口头协议后,立刻快马加鞭派使者追向窝阔台。 窝阔台这时在回官山的路上,正在大同表彰耶律楚材,同时巡视大同四周的税收情况。 耶律楚材为蒙古国开启了征税的统治方式,使蒙古从游牧民族,开始转向集权王朝。 窝阔台收到消息后,便停驻在大同,召集贵族们商讨宋军的要求。 这已经和历史上完全不一样,宋军提这么多要求,简直就是在抢钱抢地盘。 这要是在去年宋军这么提,窝阔台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但今年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他从宝庆六年打到七年,强打了金国一年的潼关黄河防线都不能破。 大蒙古连吃败仗,损失折将,窝阔台不能再输了。 再输下去,大汗的位置都怕不保。 “拖雷和宋军打了两仗,都没占到便宜?”这时斡陈那颜突然质问按竺迩。 按竺迩心中想,不是没占到便宜,是惨败。 不过他不想得罪拖雷,当然不能当众这么说,可以事后告诉窝阔台。 “宋人川军有种火炮,非常犀利,守城时很有用,咱们的投石机容易被火炮打中。”按竺迩简单说了下,但大概的意思是,宋人火炮比较厉害,咱们没经验,而且临兆那边可用的民夫不多,全靠自己去攻城,损失有点大。 这算是窝阔台上任后又一次惨败了,四周的贵族们真是无法接受。 自窝阔台上任后,先输金国后输宋人,再这么下去要输缅甸输越南,最后没的输了。 但这次的惨败窝阔台可不愿意背锅。 他当即做大怒状:“谁让他擅自和宋人开仗的?” 窝阔台假装很生气,说自己当天和拖雷说的很清楚,不要轻易和宋人开仗,一定要借道。 他现在才不在意宋人的炮厉不厉害,在意的是如何借道,如何灭金。 过去一年都没有什么胜战的窝阔台,急需灭掉金国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更何况拖雷这次惨败,岂能让他背锅。 但拖雷也不是省油的灯,先输给宋人,再传信要窝阔台来决定,把最大的责任推到窝阔台这边。 宋人的条件这么苛刻,简直就和丧权辱国差不多,大蒙古帝国之前都是高高在上,欺凌别人的,几时让别人这么要胁过。 现在摆在窝阔台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一口拒绝,再下重兵打服宋人,从而逼使宋人答应借道。 要么和宋谈判,但条件必然是大蒙古帝国有史以来最丢份的。 窝阔台现在认为,只要能灭了金国,暂时的退让算什么?当初蒙古帝国崛起之前,不一样向别人称过臣? “诸位都怎么说?”窝阔台先试了试众人反应。 结果现场顿时炸了锅了,大量的蒙古贵族都无法接受,很多人叫嚣着,再集重兵去教训下四川的宋军。 窝阔台赶紧看了眼斡陈那颜,斡陈那颜心领神会,大声喝斥众人:“诸位还记不记得大汗(成吉思汗)的话?借道伐金是大汗遗愿,你们都想违抗大汗的旨意吗?” 成吉思汗虽然死了几年,但余威还在,斡陈那颜拿出成吉思汗来压制,现场的喧闹声越来越小。 窝阔台再看了眼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缓缓道:“宋人要十万匹战马,五百万白银,基本是狮子大开口,故意给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宋人要地才是真。” 边上有蒙古贵族叫道,想要土地,让他们用骑兵和马刀来拿,我们蒙古人,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耶律楚材没理他,继续道:“咱们可以先给宋人,等灭了金国,还可以再拿回来。” “金人已经坚壁清野,咱们再转移所有百姓,留给宋人一座座空城,没有百姓,就没粮,宋人守不住的。” 斡陈那颜立刻附和,大声道:“长胡子说的对,那些空城,给宋人又如何,早晚还是拿回来。” 这两人一唱一合,余下的蒙古贵族也不好说什么。 有人虽然不满,但这是成吉思汗订下的遗愿,借道伐金,是必须要‘借’的,宋人不同意,你又打不服,那你只能自己服软。 于是当天窝阔台在耶律楚材和斡陈那颜的帮衬下,顶着压力,同意了宋人借道条件。 大蒙古帝国立国以来最屈辱的条约正式产生,蒙古贵族上下骂声一片,纷纷叫着等灭了金国之后,立刻回军攻灭南宋,以报血耻。 窝阔台也不管这些,赶紧让按竺迩回信给拖雷。 蒙古答应五年内不打四川,当然,这样的承诺在蒙古人来说经常和放屁一样。 西征时,他们经常让别人投降,保证不杀,然后等别人投降之后,立刻翻脸,直接屠城。 灭西夏时也是这样,答应不屠城,等西夏一投,也立刻屠城。 可以说这时的蒙古人是世上最无耻最没信誉的,出尔反耳是他们贯用的技量,所以根本没把这五年不攻川放在心上。 另外蒙古让出潼关以西所有地盘,除拖雷的兵马外,其余大兵撤到山西,河北。 蒙军哨骑不会再深入临兆府,及原金国地盘。 但蒙军只会给宋人一万匹战马,十万两银。 宋人要借道,借师(舟),借粮草给蒙军(二十万石,包括人和马用的),保证将蒙军送到均州对岸,河南境内。 窝阔台的回信让拖雷也很震惊,没想到窝阔台居然忍了,还同意的了宋人如此苛刻的要求。 当然,宋人提供船只,和粮草,也不能说蒙军亏多少本。 于是从整个九月到十月,都是双方在扯皮。 宋人和耶律楚材所说那样,战马和银就是用来讨价还价的,双方扯皮了近一个月。 最后要求蒙军给宋人优质战马两万匹,十万两银。 宋人带路,借船,还送二十万石粮及战马用草料,将他们运投到均州对岸。 十一月上旬,窝阔台确定了拖雷已经进入四川后,再次发兵。 他亲率主力中军从山西经白坡(今河南孟津东北)渡过黄河,准备先破洛阳,再破郑州,然后直趋南京。 斡陈那颜率东路军再打卫州,牵制卫州武仙兵马。 灭金的战火再次燃起。 —— 宝庆七年九月,就在蒙古人和四川谈判进入尾声时,临安城内,一大股骑兵来到保安水门。 水门四周有些皇城司的兵马在警戒,现场也没有普通百姓。 骑兵们很快纷纷下马,水门外的码头上已经停靠着诸多船只,所有的船只都是新式有三角竖帆的快船。 皇帝赵与芮正站在岸边,一身便服,除了现场的军将们,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就是大宋皇帝。 “臣(末将),拜见陛下。”现场哗啦啦跪下一地的军将。 “都起来吧,诸位甲衣在身,不用多礼。”赵与芮上前,一个个扶起他们。 孟珙、余玠、王坚、吕文德、刘整等将都在,这个时代大宋最好的将星都在他面前。 他每扶起一个,都会重重拍拍他们的肩膀。 “陛下。”孟珙脸涨的通红,表情相当激动。 “陛下。”余玠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是心里很感动。 “一切按计划行事,若此事成功,诸位必将留名青史,受万人景仰,即若失败,大不了咱们一起重头再来。” “我赵与芮和诸位一样都还年轻,咱们摔的起,也一定能再爬起来。” 孟珙倒头再拜,大声道:“请陛下放心。” 哗啦,现场诸将纷纷拜倒,齐声道:“请陛下放心。” 短短几句话后,诸将都眼红红的上了各自的船,分向大宋各地。 很快,在一艘往西北方向而去的千料战船上,吕文德正左右打量这艘三角新船,同时脑海里闪起昨天在选德殿,诸将与皇帝一起吃饭时皇帝说的话。 吕文德这会也才二十多岁,正当年轻。 自被赵葵推荐给赵与芮后,这几年晋升非常快,先是为副指挥驻守楚州,接着又调任山东为统制。 短短几年,吕文德凭楚州杀李全的功劳,晋升到大宋高级将领之列。 现在的吕文德,每次看到皇帝赵与芮时,都有一种士为知已者死的冲动。 “这次北去,定要干的漂漂亮亮,不能坏了陛下的大事。”吕文德心中暗暗的想着。 “大哥,官家怎么说?咱们是回山东沂州还是回楚州?”这时身边突然传来声音。 是吕文德亲兵队长吕文信。 吕文德有两个弟弟,吕文福留守沂州,吕文信跟身边。 这吕文信历史上和蒙军战死在沙场,也算英烈。 “不去沂州,也不回楚州。”吕文德哈哈一笑:“去济州。” “?”吕文信立刻叫了起来:“那什么鬼地方?我大宋有济州?” 吕文德想了想,学着皇帝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对他道:“二弟啊,这世界是很大的,你的眼光,不要只看着我大宋,大宋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万里江山,这才是我们年轻将领该走的路。” “可即然有万里那么远,我们走的到吗?”吕文信奇怪的问。 “叭”吕文德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简直对牛弹琴。 —— 山东济南。 “胡啦。”宋田一把推倒面前的麻将,兴奋大叫。 桌上顿时一片各种骂声,大伙笑骂着支付铜钱。 曾经在彭义斌李全时代的伍长宋田,在经历了打李全,灭张荣,打败严实和石天禄等一系列战役后,到宝庆七年,已经晋升山东都司六军一将正将。 短短几年时间,宋田已经晋身为大宋中级武官行列,成为了将军。 而且从去年开始,他已经学会了打麻将,在不当值的闲时,或休息日,经常召几个老兄弟来打麻将。 今天是营中半月休一日的好日子。 按朝廷规定,山东都司兵马,普通军士练五休二,但大部份在营中不能出去,指挥以上军将,每半月轮放一天,可以回家。 宋田今天放假,在家里叫了另一将的副将周兵,济南炮兵正将钱大青,马军副将李忠孝四人一起打麻将。 四人皆是当年一起大败石天禄的战友,中间分分合合,有人调走,后来又纷纷调回济南,于今年重新聚到一起。 这几年山东变化很大,山东的骑兵和炮兵也越来越多。 大伙各自变化也很大,不但全升官了,日子也越来越好过。 诸人都有朝廷分的田,每月还有高饷拿着,宋田除了朝廷分的田外,还自己存钱买了些田,现在家中有粮田三十多亩,也算中产阶级了。 因为山东这边在被赵与芮占据后,战火越来越少,最近几年都没什么战火,朝廷大力开发,兴建水利,粮产也越来越高,越来越稳定。 两宋是历史各朝在水利上最重视,投入最多的朝代。 两宋仅史册记载的水利工程就有946个,接近唐朝252个的四倍,其中南方868个,占据了大多数。 王安石在变法时,出台了《农田水利法》,派官员专门负责水利,用了七年时间新增农田灌溉面积3600万亩。 王安石下台后,农田水利法也被抛弃,一直到赵与芮登基,全国大力发展水利建设,每年投入资金不下于三百万贯,加上赵与芮的制度有效,监管得力,南宋现在的水利建设基本是封建王朝的巅峰了。 其中赵与芮在得到山东的短短几年,在两淮和山东地区兴建各种水利设施一百多个,两地仅水车就建了上千个。 两淮在北宋时可是全国粮田重要基地,良田数接近全国五分之一。 被金国赶到南方后,两淮也开始糜烂,河道缺修,粮田废弃,是赵与芮占据山东之后,重新开始修整河道,屯积粮田。 身为穿越者,他肯定是历代皇帝中最重视水利和河道的皇帝,没有之一。 在他的重视下,山东和两淮地区的各项建设,已经远远超过北宋巅峰。 当然,即便原历史上没有赵与芮,两宋的粮食产量也几乎是历史最高之一,全国平均亩产能达到1.5石。 有人动不动说古代人家里要有二十亩田才能勉强养活自己一家是没道理的。(主要是徭役太重) 你得看什么在朝代,在什么地方,徭役有多重。 古代老百姓大部份家里都没有二十亩田,特别是宋朝这个土地兼并比较严重的王朝,普通老百姓要有二十亩田比登天还难。 而在山东这个区域,因为朝廷兴建水利,加上当地数年没有战火,好点的粮田产量都能达到二石左右。 以赵与芮现在的低税率,一个五口之家,有三四亩田,只要不失收欠收,基本就能满足生活。 皇帝赵与芮在这几年,降低农业税,裁减其他所有不合理的人头税,轻徭役,对整个大宋的百姓相当友好,使大宋王朝得到了休养生息。 特别在刚刚占据山东时,全体免税数年,一下子拉拢了当地民心。 山东等地因为常年战火,又受金朝统治多年,对南宋的认同感原本相当低的。 但赵与芮占据之后,直接免税,第一时间稳住人心,得到民意。 自前年开始,免税时间过去,朝廷开始征税,但税赋比以前金国时期低了很多,家中有被征兵当兵者,更是税少了一半,加上朝廷宣传得力,整个山东百姓还是比较认同,赵与芮在山东的统治也越来越牢固。 今天宋田几个老兄弟一边在家打麻将消遣,一边也在谈论新的税法。 他们现在都算大宋中级将领,赵与芮当皇帝之前是不用交税的,但现在都要一体交税,也没有人有什么不满。 大宋人人交税,朝廷税收得力,当地府衙和军队开支就能正常运转,这是他们这些中高级将领都能明白的道理。 这四人中有三人以前都是彭义斌部下,当年彭义斌当军头时,走到那打到哪,粮草基本靠抢,也没自己的地盘,别说军饷,那时能吃饱就算不错。 对比下现在,没有人愿意回到过去。 “六万。”这是周军扔了张牌出去,然后大声道:“听说要有锦衣卫上门,查咱们夏粮工钱的问题。” “我早上门了。”钱大青淡笑道:“很简单,只要不克扣部下工钱就行,问几句话就过了。” “朝廷对这方面看的很严啊。”马军副将李忠孝笑道:“七筒。” “碰。”宋田哈哈大笑,抢过李忠孝的牌:“严查才是好事,军中将领不敢克扣,下面的兄弟才愿意拼命。” “军心最重要呐。”钱大青意味深长的道。 几人说的是朝廷对军官们的监督。 因为军官们会有大量的粮田,但耕种时,家里没有这么多劳力。 很多军官会在种粮期间招部下来帮忙,以前这都是免费劳力,谁会出钱,部下们想溜须拍马的也会主动帮忙。 但现在不行,朝廷会抽查,你叫人帮忙一定要给工钱(或粮),这是保障基层军士的利益不受侵害。 众人正在交流中,突然外面有人跑进来:“将军将军,锦衣卫上门了。” 310.第310章 蒙军野战也是个屁 锦衣卫突然上门,四人俱是骂骂咧咧,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伙当然知道锦衣卫上门的原因。 “你们三个先打几局,我一会就来。”宋田只好起身。 等他出了院子,外面已经着着四个锦衣卫,其中一个少了个耳朵,脸上还挺凶的。 宋田微微愣了下,据说现在很多锦衣卫和衙门里的吏役,包括各村的保长大保长什么,都是朝廷很多受伤军士回来充任。 这锦衣卫一看就是退役的军士。 最近山东没打过仗,宋田估计是外地来的。 “宋将军。”对面少耳朵的率先抱拳,脸上也不经意的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自我介绍,是济南锦衣卫所,百户赵华。 这次是根据朝廷政策抽查些军中事宜,还请宋将军配合。 宋田哈哈大笑,客气道,当然配合,当然配合。 这时对方拿出一本册薄,上面盖有朝廷相关公章,接着掀起几页露出宋田的一行,然后要请宋田先签个字确认。 宋田低头勿勿看了下,上面写着宋田,山东都司六军一将正将,正五品,然后还有家庭地址,家中人口,后面居然还有他在衙门里当官的妻弟等简单介绍,基本就是和后世的家庭关系介绍一样。 另一行则是他家的房产,商铺,田产登记。 他家已搬到济南,在济南有朝廷给的官房,但不大,自己另买了处房产,商铺没有,田产三十六亩,俱在济南。 “宋将军,你看看田产这里没什么问题吧?” “没错,是这样。”宋田心想朝廷现在真厉害,什么都记的清清楚楚。 对方递了支军中专用的碳笔给他,他先签了个字。 接着就开始问话,他今年种田叫了几个人帮忙,是亲戚还是军士,另告诉他,不要隐瞒,帮忙的人都要叫过来问话。 宋田当然不会隐瞒,实话实说,叫了六个部下过来帮忙。 接着宋田派人去叫这六个部下。 宋田派人去叫部下时,锦衣卫又问他。 你今年夏粮产了多少,秋粮预计有多少?你打算给部下多少工钱?去年给了吗?是不是也是这六人? 宋田也很有耐心,一一回答。 去年也是这六人,去年他夏粮加秋粮,平均每亩产出约两石。 事后,他给帮忙的兄弟每人两斗粮加三百文钱,一斤白糖,五斤盐,五斤肉。 他三十六亩田,收了约七十二石。 支付的工钱,大概是价值四石左右。 按照以前地主家的佃户来算,对面收入还不如佃户。 但军士们活也少,不是天天来帮忙的,只有休息的时候,少量能出营。 这也等于是朝廷给军官们的特权。 另外按朝廷现在的税收政策,宋田这样的军官,交十分之一税。 去年税交了七石二斗。 所以去年宋田扣掉税收,自己的种子,耕具,牛力等费用,工钱等,积余了大概五十五石,相当不错。 赵华便问:“宋将军对朝廷税收有什么想法吗?觉得交的多吗?没关系,朝廷在调查民意,有什么说什么?” 宋田立刻道,不多不多,朝廷花钱养着咱们,还给咱们分田,咱们交税是应该的。 赵华笑笑,接着又和宋田聊了几句,然后话题一转,聊到军营的事。 宋田这才知道,对方也参与了当年对蒙军和张荣的一战,只是不在一个军中,对方是彭义斌的直属部队。 两人聊了会军队中的事,不多时,宋田的六个部下被叫到这边。 锦衣卫立刻分开,一个个询问他们,去年宋田请他们帮忙,来了几天,干了几个工,宋田给了每人多少工钱。 期间宋田心里还是有点小慌的。 因为有时遇到农忙,非休息天时,他也会叫部下来帮忙。 军中中高级军将经常这么干,他生怕锦衣卫会追究这些事。 当然了,他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相信部下是不会说出来,但总是心里有点慌。 不一会,赵华带人回到他这边。 赵华又拿出一个调查结果,递给他签字,宋田看了看,暗暗松了口气,调查结果还是不错,部下也没乱说。 等他签完字后,赵华缓缓道:“据我们调查来看,其实很多中高级将领,有擅自在非休息天时,招部下干农活的事发生。” 嘶,宋田脸色微红,赶紧摇头:“这事我可没干过——” 对方笑笑,摇手示意他暂停,接着道:“农忙时缺人手,朝廷能体谅,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训练就是训练,岂能擅自出营干农活?” 宋田涨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好。 “总之朝廷的意思,希望军将们多用街坊邻居或乡间的百姓,只要工钱给足,百姓们也愿意帮忙。” “是是是,应该这么干。”宋田暗暗叫苦,用百姓的话,工钱就比用部下高了,而且效率未必如部下,毕竟部下全是精壮青年。 “宋将军的薪水和粮田足够过上富足的生活,可不能小气。” “是是是,不能小气。”宋田当然只能说是。 此时济南城召百姓帮忙干农活,一般都按产量三成来支付工粮。 一亩要支付六斗,显然比军士们贵,但赵华说的没错,宋田既不缺钱,又不缺粮,以后不能轻易违规。 这次朝廷没有追究,但以后就难办了。 第二天宋田刚回到将里,将中副将张明选就找上他,说是刚刚军统制带了个新武官过来,分配给他们,为他们一将参军。 这参军是从四川来的,一口四川话,听的张明选头大。 军里还要召集他们去开会。 宋田比较意外,片刻后就见到了参军王梁。 王梁和他说了会,宋田基本听懂了,朝廷在军里加参将,品级和级别相当于他这将正将。 属于军统制副统制以下第三级,和他正将平级。 将里加了参军,排名在正将副将之后,和下面的营指挥平级。 营中有参谋,在营指挥副指挥之后,与百人都头平级。 都中有都导,在都头和副都头之后,与伍长平级。 这些在各部排第三位的主官,主抓纪律和后勤,不抓军事和训练。 以后非休息日的兵士出营,都要通过他们审核登记。 请假事宜也要请过他们,包括宋田以后请假出营,也要向参军登记。 这参军官不大,权不小。 而且参军一年一换,王梁说,只会跟他们一年,很快会换人。 宋田无语看着他,这应该是防止军官们私用军士而设定的。 当然,参军的作用还有很多,包括后勤也归他们管。 宋田听出关键,他们有承上启下的作用,负责和上级和下面联系,甚至军中和军外交流。 朝廷经常改制,宋田当然也习惯了,感觉对自己影响不大,便友好点了点头。 三人结伴去军中开会。 开会前,老上司军统制白仲奇单独和他聊了聊,让他好好和参军相处,这是朝廷新的改制,要习惯,他自然一口答应。 宋田突然想到什么:“以后参军是不是都是从外地调来的?” “好像是这样。”白仲奇道:“我军里那参将,是福建来的,哇,一口福建话,老子完全听不懂。” “哈哈哈。”宋田哈哈大笑。 开完会后宋田就知道要打仗了,心中也有点激动。 自从当年打完章丘之战,山东这边兵马好几年没打过了,每年就是训练训练。 山东骑兵都扩建到三万,军队战斗力越练越强。 但仅是训练是不够的,还得打一打,见见血才行。 这次打仗和以前不一样,朝廷征召北方军士。 因为山东也有部份两淮地区的人和靠近两淮的军士。 此时朝廷征招军士很简单,既要精锐,又要耐寒。 宋田当时认为要北伐了。 他回到将里问下面的营指挥,你们有不耐寒的吗,咱们只要耐寒的。 结果下面纷纷大叫,我们都耐寒,谁特么不耐寒,还是男人吗? 宋田说,不是开玩笑,到时天寒地冻,还没打就废了,这不是害人吗? 大伙还是表态都耐寒,接着全军没几个人承认自己是南人,都说自己是北人。 朝廷当然有纪录,不是他们说什么就什么。 半个月后,山东都司挑选了三万兵马,基本全是北人出身。 宋田老家靠近临清,对面就是河北,也算北人。 他高高兴兴的报道,朝廷重组了兵马。 共计步军六军,一万八千人,骑兵三军,九千人,炮兵一军三千人。 他运气不错,加上又运作了一番,老兄弟都聚到一起了。 他是一将正将,副将周军,炮兵一将主将钱大青,副将李忠孝等几个麻将搭子全在这里。 各部大部份优先配原来的队友,然后再从其他部下加入。 众军在到登州海边整训,熟悉了一个多月,然后分批坐船前往济州岛。 此时已经是宝庆七年十一月,气温开始下降,蒙古正对金国正式发起三路伐金,河南境内打的不亦乐乎,也发生了惊天动的变故,但远在山东的宋田他们当然不知道。 十一月下旬,宋田跟着本部在济州登陆。 他也是第一次出海,这才发现朝廷在这边居然有个大基地。 济州岛经过赵与芮七八年建设,已经完全成为大宋的大后方。 除了重型火炮已经不在这里生产,其余的兵甲战马火药等俱在这里有产出,占全国一半以上。 每年来自日本高丽的各种物资都汇集到这里,经过加工后,再用船运到大宋各处。 宋田上岛没多久,想到处逛逛也不准,岛上有营房让他们暂住,当天下午就通知去领甲。 等宋田带人回来,运了一车的新盔甲到营中。 此时宋田一将三千多人,基本人人都是札甲,唯有长枪兵,神臂弓兵,炮兵等兵种不同,甲重不同。 这次他们带回来宋军新甲,据说叫布面甲。 “来来来,都看看,防寒的。”宋田在桌上摆了一堆,叫来周军和一批营指挥。 这布面甲是用棉布、毛皮和甲片组成,内外两层棉布和一层毛皮,中间夹了甲片,甲片以柳钉固定,还有收腰。 赵与芮这新布面甲,类似于明朝嘉靖时期装备明军的青布铁甲,明军那甲重二十四斤左右,冬天比较保暖,但里面的甲片容易锈。 赵与芮这布面甲还加了层皮甲,必竟这现在不缺毛皮,每年高丽过来大量毛皮,还有他们自己养的牛羊。 但毛皮不是全部,主要在肩部,前胸,后背,左右大腿。 这样的话,等于是铁甲,棉甲,皮甲三层一体。 春秋季时,甚至可能脱掉最里面这层棉甲,一样能穿,可谓冬暖秋爽。 整套布面甲约二十斤重,和明军的差不多,主要是放弃了大量下摆的铁片,增加了肩胸的厚度。 宋田他们十一月从登州出发时还不算冷,到济州后,这边天气暂时也算好。 所以现在穿着札甲是没问题的,但随着继续往西北方向,就会越来越冷。 宋田他们这些统兵大将都随身带着几套甲,以后打算里面穿布甲,外面套札甲。 但有了布面甲后,就可以不用穿几层甲。 当然,朝廷是让他们选的,自己感觉穿什么舒适。 几个大将在外面拿几套试了试,神臂弓,强弩,步弓等都轮番上阵。 发现这布面甲防御力不差,甚至不比他们身上的札甲差多少。 这布面甲相当于铁甲,棉甲,皮甲三层,虽然下摆没什么铁片,但肩胸等部加强了。 众将试过之后,决定要带布面甲。 因为他们知道要去北方打仗,这玩意冬天很好用。 他们三万大军陆续来到济州岛,然后在这边又分配新布面甲,继续整训。 数天之后进入十二月初六,一大早,宋田等高级将领就被叫去开会。 会中还有个高丽人,正向他们展现高丽地图和解说。 这时他们才知道,八月份蒙军进入高丽,正式展开了对高丽的第一次战争。 原历史宋朝是顾不到高丽的,也不会去管。 但现在的皇帝赵与芮在魏王时就与高丽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高丽每年都与宋朝交流大量的物资,特别在造船的大木和工匠上,非常尽力支持宋朝,现在高丽还有三千户船匠在济州岛帮赵与芮造船。 而赵与芮与高丽有书面协议,必要的时候,会出兵帮忙。 据那高丽人说,蒙军主将叫撒礼塔,是窝阔台的侍卫出身,现在被封为辽东平夏都元帅。 他于八月份,率耶律薛阇、蒲桃、迪巨、唐古、王荣祖、吾也而、移剌买奴等各族将领,兵马约两万五千渡过鸭绿江。 其部大部份是汉军,契丹人,女真人,蒙军本部约三千左右。 他们刚过鸭绿江,就招降当地咸新高丽守将,蒙军还是老套路,说不降就屠城。 咸新守将赵叔昌知道蒙军屠城厉害,果断投降了,接着帮蒙军去招降后面的朔州,然后高丽麟州守将洪福源也率全城一千五百户投降蒙古。 蒙军在麟州整编了下,编入新降高丽军五千,全军三万人兵分三路,开始往高丽腹部进攻。 蒙军前锋由蒲桃等率领,走西线沿海要道,途经铁州(今铁山郡),先招降,未果,遂强攻,铁州防御使李元祯和判官李希勣坚持抵抗了半个月左右,到八月底城破,李元祯和李希勣将妇女儿童关进仓库里烧死,然后自杀,其余城中军民都被蒙军屠杀。 宋田等宋将听到这里,一个个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操作?高丽人先烧死自己的妇女儿童,再自杀? 那高丽官员还在继续讲下去,宋田没忍住,大声道:“即然连死都不怕,为何你们不先假投降,再在城中遍布柴木火油等易燃物,等蒙军进城,一起烧了他们?大伙同归于尽不好吗?” “。。”那高丽官员半天没回过神来,片刻之后,脸上缓缓挤出一丝笑容,讨好的道:“将军说有道理。” 统制白仲奇瞪了眼宋田,厉声道:“那有你说的这么容易。”说罢示意高丽官员继续说下去。 高丽官员指着地图,继续向宋军将领解说。 九月十日蒙军兵临高丽陪都西京(今平\壤),但没有攻克。 宋田又叫:“西京为何没有攻克?” 高丽官员又愣了下,然后道:“守军顽强不屈,军民奋力而已。” 白仲奇又无奈的看了眼宋田,宋田嘿嘿干笑,心想,能守住一座城,就能守的住所有的。 高丽官员接着往下说。 蒙军没打下西京,全军调掉方向,先后又打下黄、凤等州,直逼开京。 撒礼塔率主力亦沿西线南下,速度较慢,沿途又取龙、宣、郭等州,主攻高丽北部重镇安北都护府(今安州市)。另一路偏师走东线内陆要道,进攻龟州(今龟城市),但在龟州,他们又遭到守将朴犀和金庆孙的顽强抵抗,一个月都未能攻克,被迫调头。 蒙军接着又去攻慈州(今顺川市),亦遭到当地守将崔椿命的抵抗而未果。 白仲奇听到这里也示意高丽官员暂停。 他大声对着四周坐着的宋军将领们道,大家可以看出来,蒙军野战可以,攻城是不行的,只要守军坚决,守将不犯错,军民一心抗敌,蒙军是毫无办法。 四周宋军军将们顿时纷纷叫着,蒙军野战也是个屁,打他们像打狗一样。 这批宋军几乎都参加过当年章丘之战,对面就是蒙军。 虽然当时真正的蒙军本部人马也就一千人。 可他们轻易的打败了蒙军数万,现在又过了几年,一直在训练和添加军备,这批大头兵都有点澎胀了,根本没把蒙军放眼里。 高丽官员听的郁闷无比,赶紧附合一句,大宋天朝上国,自然兵马精锐,不惧蒙古。 白仲奇是想给部下提提士气,没想到这些家伙现在目中无人,这把他给气的。 后面基本和原历史没多少区别。 九月初,高丽中书门下省的大臣在权臣崔瑀家中召开会议,决定任命大将军蔡松年为北界兵马使,出动三军抵御蒙古,并征发诸道兵马,当时连国内马山、冠岳山的草贼五千余人也加入官军序列。 可见有外敌入侵时,高丽的反贼也愿意共赴国难。 高丽军九月上旬出征,行至洞仙驿(今黄州市),遭遇蒙军八千余人,高丽军在李子晟、李之茂等人力战之下,第一次在野战中击退蒙军,入驻安北府。 十月初蒙古的招降使者到平州(今平山郡),被平州人关押上报。 十月二十一日,驻扎安北府的高丽后军阵主大集成(太集成)中了蒙军诱敌出战之计,强迫三军出城迎战蒙军,被蒙军歼灭大半,残军溃退城中,高丽将军李彦文、郑雄、右军判官蔡识等人战死。 十一月二十二日,高丽朝廷派五军兵马增援。十一月二十八日,蒙军前锋袭占平州,屠杀全城官民,尽烧人户、鸡犬不留,以报复囚使之辱。 听到这里,现场宋军将领纷纷大骂蒙军残暴,宋田更道,打败这些蒙军后,当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高丽官员听的拼命点头:“蒙人残暴不堪,唯有大宋二义之师。” 很快,蒙军前锋就从平州抵达开京宣义门外,把开京团团包围,崔瑀不得不派闵曦和内侍郎中宋国瞻出城犒劳蒙军,同时赶紧派使者到宋廷再次求救。 这高丽官员到济州岛前,高丽国内已经派了六次使者往临安求救,最早的一批八月底就到了临安。 赵与芮不急不徐,慢慢调动整训兵马,也是想看看高丽兵有没有一战的能力。 事实证明,蒙军进攻高丽,只要不投降,愿意坚守,蒙军还是很难打破高丽重城的。 高丽军在国内几次大败,大部份都是擅自野战失利。 想想当年老杨百万大军远征高丽,同样拿坚城没办法。 所以在火炮火药没有盛行的时候,坚壁清野和守城,是对敌军入侵最好的办法之一。 此时蒙军正包围高丽京师开京,并在招降高丽,高丽也正和蒙军讨价还价,双方一个在逼降,一个在拖延时间,等待宋朝援军。 311.第311章 陛下在再一盘大棋 蒙军现在开价和历史上差不多,要战马两万匹,童男女各五千人,紫罗一万匹,水獭皮一万匹领,及军士冬衣三万套。 因为撒礼塔进来的时候是八月份,现在十二月份,当地比较冷啊。 他们沿路烧杀抢掠,显然抢了不少冬衣,但还是不够,所以让高丽交冬衣。 高丽高宗已经答应并先支付了一部份黄金,白金、襦衣、马匹拖住蒙军。 在没有赵与芮的历史,高丽先降了,然后到明年六月就开始反蒙军,先迁都到江华岛,接着就开始反抗,之后撒礼塔再征高丽,然后被高丽一个僧侣射死,蒙军退兵。 1235年蒙军三征高丽,到1240年撤兵。 然后1246年,蒙军四征高丽,到1248年,大汗贵由病死结束。 1253年蒙军五征高丽,到1254年正月结束。 1254年七月蒙军六征高丽,1270年七征高丽。 蒙古和高丽前后打了四十多年,一直到1273年,高丽残余力量退入耽罗(济州岛),蒙军杀上济州岛,灭了高丽最后的抵抗力量,这才完全征服高丽。 所以对比下蒙军西征,当时蒙军在东亚这边的遭遇的抵抗还是很激烈的。 南宋和高丽都坚持了几十年,征日本更是直接失败。 从这方面对比下,东亚各国的整体实力,哪怕是最弱的高丽,比蒙军西征的各国都应该要强点,至少比较耐揍吧。 高丽官员说完之后,现场一片吵闹声起。 “蒙人要五千童男女是几个意思?”有人笑问。 “两万战马给咱们,咱们帮你们打了。” “千万别降,打个蒙军比打狗还容易。” 众人正在吵闹着,“别吵了。”白仲奇一声厉喝,现场鸦雀无声。 “起立。”白仲奇突然大叫。 刷,全场军将条件反射,同时起身。 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又快又齐,把那高丽官员吓了一跳。 他不可思议看着现场站的笔直一动不敢动的宋军将领,心中震憾道,果然精锐啊。 他转过头,这才发现外面进来一员将领,披着灰黑色崭新札甲,看起来比较高级的样子,身后跟着几个将领。 吕文德带着岳珂,莫小奇进了房间。 他们三名将领是当初一起去楚州平李全的,之后都在一起,合作了很多年。 此次朝廷组建辽东都司,以吕文德为都指挥使,岳珂、莫小奇为副。 众将早就听说了,也早就见过吕文德。 吕文德三人前几年移驻沂州,经常与山东境内各军将聚会。 赵与芮早就准备对辽东用兵,当地大将肯定要早早熟悉,所以彭义斌和余玠,吕文德等人经常相互请吃饭,山东各地指挥以上军将也是相互见过好多次,比较熟的。 吕文德进来之后,哈哈一笑,挥手道:“坐下坐下,都是好兄弟。” “拜见都指挥使。”宋田第一个大叫。 四周诸将纷纷叫了起来。 吕文德果断记得宋田:“宋田你还没见过陛下罢?” “还没有。”宋田顿时脸有些红。 因为按赵与芮的规矩,全国各地指挥以上军将,晋升之后,都会召到赵与芮召见。 “我这次进京,陛下还提到了你。” 嘶,宋田眼睛瞪的老大,满脸激动之色。 “上次伱家中有事,所以召了别人,这次你又要出征,等回来之后,陛下定然要召见,陛下让你安心打仗,家中的事,朝廷不会忘记。” “多谢陛下,多谢都指挥使。”宋田更激动了,眼都红了。 他晋升副将时,赵与芮想召见他,不料宋田母亲去世,宋朝文官遇到这事得丁忧,武将可以破例,但宋田家里有人去世,皇帝显然不适合召他进行喜事的赏赐,此事只能暂时作罢,但当时皇帝听到后,派人从临安送来帛金五百贯,和物品若干。 宋田当时非常激动啊,在家里对着临安城方向磕了好几个头。 原本晋升正将的时候,赵与芮打算又要召见他,不料高丽来了使者要求出兵。 宋田参与了抽调和集训,再次延后。 吕文德带来了皇帝口谕,皇帝还记着宋田,宋田几乎泪奔,恨不能现在为赵与芮战死在沙场上才好。 现场大部份人都见过吕文德,吕文德还是很有水平的,一个个说几句话,拉近与诸将的关系。 因为以前他不是山东大将,这次过来后,部下三万兵马,有一大半是山东抽调的。 所以他得和山东诸将搞好关系。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他走到前台,先看了眼高丽使者,接着大声道:“陛下常说,他在魏王时期,高丽名臣崔瑀就是陛下的好朋友。” 高丽使者脸上顿时也露出兴奋的表情。 “高丽这几年对我朝支持很大,现在还有几千工匠在济州岛为我朝造船。” “我大宋与高丽,可谓一衣带水,血浓于水,是一家人啊。” 高丽使者脸上笑的和花一样,拼命点头。 “蒙军残暴凶狠,屠杀高丽百姓,豪无人性,是天下共敌,高丽正受蒙难,我大宋义不容辞。” 高丽使者眼睛都快笑没了,宋人真是仗义,不愧是天朝上邦。 不料吕文德语气一转:“虽然高丽大王答应战退蒙军之后,给我朝三万匹战马,紫罗两万匹,水獭皮两万匹领,大木五万根等,但我朝,是为仁义出兵,不是为财。” “那是那是,大宋仁义之师。”高丽使者赶紧点头。 然后想想,赶紧又加了句:“这些财物,一定不会少,请都指挥使放心。” 蒙军要的比宋人还少,但高丽人宁愿给宋人,也不愿意给蒙人。 吕文德说了一段冠冕堂皇的话,和高丽使者痛骂了蒙军一波。 接着吕文德道,他们会在江华岛登陆,从江华岛上陆地。 高丽在江华岛准备了高丽夏秋军衣,到时都套在自己的札甲和棉甲外面,头盔还是用宋军自己的,以假冒高丽军。 各部军旗全部要换,吕文德帅旗换为崔椿(高丽慈州守将)。 因为前期蒙军攻打慈州不下,又招降,崔椿拒不投降。 第一次高丽战争中,高丽王室降了,崔椿还是不投降,是个硬骨头。 所以现在蒙古人挺恨崔椿的。 一番动员说完,大伙已经知道要去高丽打仗,虽然有些人不理解,但吕文德刚才也说的很清楚,皇帝与高丽关系不错,高丽也一直支持咱们,你们身上的皮甲,兵器,送你们来的战船,很多都是高丽提供的材料打造。 这是官方场面的说辞,至于为什么要帮高丽,也只有赵与芮和几个心腹部将知道。 十二月上旬,高丽高宗为了拖延时间,又招授宗室始兴伯王侹(高丽显宗之子平壤公王基的六世孙,同时也是高宗的表兄兼舅侄)为淮安公,于十二月十五日命他偕宋国瞻到安北府的蒙军主帅撒礼塔军前议和(原历史这里是请降不是议和),由于王侹能吃蒙古酒食,让撒礼塔很满意。 但撒礼塔要逼降高丽,一定要高丽表态投降,王侹则不停加价,从两万匹马,加到五万匹马,财帛越来越多,并表态可以送宫主嫁给蒙古贵族,结为姻亲,主要还是拖延时间,同时私下又送了大量财帛给撒礼塔。 撒礼塔有些心动,自己不敢做主,派人送信给窝阔台,询问高丽愿联姻议和之事。 就在高丽拖住撒礼塔的同时,宋军三万兵马已经分批乘数百艘大船悄悄来到江华岛上。 高丽在此准备了大量的粮草物资还有两万马骡随宋军使用。 宋军到后,各部纷纷换旗换衣,充为高丽军。 高丽慈州守将崔椿带领部下和高丽其余各部联军约一万多人也在江华岛外等着。 转眼进入十二月中下旬,临近过年,高丽人又送了大量的美酒美女给蒙军,大伙一边要欢度过年,一边等窝阔台的指示。 —— 时间回到十月下旬,四川蜀口。 在窝阔台的忍让下,蒙军和宋军多次谈判,最终决定蒙军退出潼关以西所有地盘,并支付两万匹战马,十万两银,换取宋人借道带路,和支持二十万石粮草。 双方在银钱价值上差不多,蒙古人稍微吃点亏,因为战马在宋朝这边值钱,在蒙古人那边可不值钱。 原本几年后的蒙军二次西征,十二万大军带了五十万匹马,当时蒙军还在这边打南宋,所以蒙军的马像不要钱似的。 但蒙军让出潼关以西所有土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窝阔台这件事是大蒙古帝国崛起以来最屈辱的事,蒙古贵族上下都相当不服气,但现在没办法。 打又打不进大散关,只能先认怂,从宋军借道再说。 十月下旬,拖雷率部下三万六千多人,从大散关进川。 窝阔台给了他四万人,他打了个大散关,当场死掉和回去伤重死掉的,前后加起来近五千,可谓损失惨重。 等他率全军进入大散关时,简直目瞪口呆。 宋人在城中用木板竖起两行,形成一个通道,所有蒙军只能从通道中经过,完全看不到木板后面是什么样。 拖雷和速不台骑在大马上,努力想抬头看,都看不到木板后面是什么样。 他和速不台面面相觑,不明白宋人为何这样? 大散关城内一片安静,大量宋兵手持弓弩或趴,或蹲在两侧的屋顶上,高高在上看着他们。 双方前段时间还在拼命撕杀,有若血海深仇,现在双双观望,各种复杂心情。 速不台是最难受了,虽然刚刚进城时,对方已经把悬挂在城墙上,那写着速不台速不台,倒回谷里比狗菜的标语给下了,但现在想想都恼火。 要不是需要宋人借道带路和供粮,他都想突然发作,杀了大散关的人。 不过看宋人现在这防备模样,宋人要是突然翻脸,来个关门打狗,他们反而危险。 忽生孙果然就想到这问题,表情紧张的道:“宋人如此戒备,要是突然翻脸,岂不危险?” 拖雷倒是不怕,淡定的道:“放心,宋人不会和咱们鱼死网破。” 宋人要是这么干,蒙军能不管金国,先来打宋人信不信? 而且宋人礼仪之邦,向来言而有信,既然定了和约,借道换马,换地盘,应该没什么问题。 果然,他们三万六千兵马,近六万匹战马,平平安安经过大散关。 之后拖雷和速不台等人站在大散关南面的城门后,一直看着自己的兵马完全通过大散关,等轰隆一声,大散关城门关上的时候,拖雷和速不台相互看了眼,速不台恶狠狠的道:“早晚回来夷平这大散关。” “等灭了金国,好好修理宋人。”拖雷也冷冷哼了一声。 他已经被宋人当头打了两棒,此仇不共戴天,说什么也得报了。 过了大散关后,他们在宋人的带领下,先到凤州,再到沔州。 一路上有宋军准备粮草,而且连他们战马的草料都准备妥当。 蒙军的人和马都吃的饱饱,心情也终于好转了些。 拖雷和速不台不时观察,经过凤州和沔州时,发现这边城池基本没炮。 要么是宋军藏了起来,要么宋军主要把炮安在前线大散关等地。 宋军在沔州准备了船,让他们一部乘船沿汉江往荆湖地区的均州。 带路的宋人武官叫曹友闻,比较年轻,和拖雷还很聊的来。 拖雷派人试探送了些银钱,曹友闻居然不客气的收了,拖雷心中大定。 在码头上船的时候,拖雷故意问曹友闻,你们这炮很厉害吗,能卖给我们大蒙吗?我们可以用战马来换。 那曹友闻则道,这炮极难打造,四川每年只能打造一百门,成功率只有一半,也就是只能得到五十门,现在恐怕卖不了,而且这事,得问制置使孟珙。 拖雷笑笑不出声。 曹友闻说是真是假他不敢断定,但看起来似乎宋人的炮确实不多。 十一月初,拖雷经过石泉县。 饶凤关就在石泉县西北,这可是川口有名的险关,金宋曾在这里多次大战。 蒙军要是没有船,走陆路,必须要经过饶风岭,但这次宋军准备了船,又因为蒙军人多马多,所以分成两路,奥屯世英和塔察儿带两万人和五万匹马走饶凤关陆路。 拖雷带一万多人一万多战马加部份粮草乘船走水路。 拖雷这路走水路,可以绕过饶凤关,从关下方的石泉县南侧经过,更加的顺畅。 拖雷在船上对速不台道:“将来咱们若从蜀口进来,若能第一时间征集到船,会好走很多。” 速不台点头称是,但这个可能性很低,敌军若从蜀口攻进来,守军要么从陆路崩退,要么从水路走,实在不行,肯定要烧船,不可能留给他们,而且平时沔州也没这么多船,这次宋人为了运输蒙军,这才从四川各地征调了大量的船只。 而且是赵与芮登基掌权后,四川多年经营,才有这么多船。 尽管有这么多船,想一次性运他们三万多兵马加六万匹战马也不可能。 他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战马乘船上岸后,必须要休整一天,才有战力。” 有些战马也是会晕船的,所以骑兵如果坐船上岸,必须要休整一下,看看战马情况再决定能不能战斗。 拖雷最后一艘船通过石泉县时,迎面开过来一艘宋人的小船。 这船与拖雷他们的船有些不一样,后面有排三角帆,但遇到他们时,对面把三角帆给放下了。 其实这会蒙军这边没有一个有水战经验,对船也不懂,就算把三角帆展开了,蒙军也看不懂。 但对面的船放下三角帆,加上正好逆行,开的比较慢,缓缓靠近拖雷的船。 拖雷站在船头,也正打量宋人这船。 对面的船比他们小多了,船头也同样站着几个人,看衣甲像是宋军将领。 双方的船在经距离五十步左右交错。 拖雷肯定没想到,对面船上,正站着四川的制置使,他心心念念想弄死的孟珙。 孟珙从临安回来后,先与王坚一起到了荆湖,看了看当地的地形,两人密议了几天,又从荆湖到成都,在成都召集当地军政开了个短会,布置了一些事情,原本打算从陆路去沔州,后来想想还是从水路到均州,主要是看看这段水路的船要开多少天,那里的水流最急。 拖雷走的这条路,他最近已经来回走了两遍,全程约一千里出头。 用拖雷他们的河船,要走五天左右,用带了三角帆的新式河船只要两三天。 孟珙也没见过拖雷,但对方船上有大旗,再加上拖雷身边众星拱月似的围着一大圈人,他看了几眼后,转头低声道:“对面可能是拖雷。” 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人群中挤出的曹友闻,正对他远远眨眼睛,这下肯定就是有拖雷在了。 孟珙身边是王坚、杜庶(杜杲儿子)、聂斌等将,那聂斌正是石泉县守将,他立刻道:“怎么不沉船,直接弄死这些龟孙子。” 孟珙和王坚对视一眼,心想陛下在下一盘大棋,那像你这么想的这么简单?而且蒙军也很小心,兵分两路,有一路走的陆路,关键四川也没这么多船。 王坚则笑骂:“特娘的,船不要钱?陛下为四川荆湖造了这么多船,知道每年要花多少钱?” 聂斌道,那在汉阴中间堵死他们。 这个月他们跑了两个来回,从沔州到均州,最窄的水道就在石泉县南面,方山关附近,河道很窄,大船只容两艘并齐,也就是石泉到汉阴的中间断。 若有水军进来,这边是伏击的最好地方,沉几艘船就能堵住河道了。 按聂斌想法,把蒙军骗到这里,前后两头各沉几艘船,蒙军就是瓮中之鳖,在汉江中受死了。 却听孟珙淡定的道:“联蒙伐金是朝廷的政策,咱们配合好蒙军就是,私人场合,聂将军不要随便提及此事。” 聂斌讪讪一笑,不敢再胡说了。 孟珙入川已经六七年,经营得力,治兵有方,深得各部将领尊重。 他们在议论蒙军时,拖雷也正在问船上的曹友闻。 “刚刚那船上好像有宋军将领,你可认识?” 曹友闻作势往前走几步,垫起脚看了看,等船和他们错开时,才道:“看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有四川制置使孟珙在上面。” “什么?狗东西孟珙在?”速不台一听就来气。 差点想找自己的箭,看看能不能一箭射死孟珙。 孟珙不听朝廷号令,没把赵与芮圣旨当一回事,逼的他强攻大散关,损失惨重,最后还要讹他们战马和白银,速不台现在恨不能吃也孟珙的肉,喝孟珙的血才好。 拖雷闻言也是一愣,他还真想见见孟珙,甚至想招降孟珙。 但他们整支船队排成一列往前,显然无法随意的调头和追赶,更何况河中调头,非常之慢,连拖雷都知道。 “若是有机会,真想和孟珙见见面。”拖雷好声道。 曹友闻则道:“孟珙这人太贪,在四川任上多年,家财积累万万贯,陛-——朝廷对他也是有很大的意见。” 贪才好啊,拖雷闻言笑道,本王就喜欢他贪。 “此人在川怕有六七年了?”忽生孙沉声道:“你们宋人的地方制置使,很少有干过三年以上的。” “正是,朝廷三番四次想调他离开,他都找借口拖延。”曹友闻不满道。 “哦,是何借口?”拖雷有兴趣的问。 “两年前陛下要调孟珙去两浙,孟珙说播州杨氏突然叛乱,需调兵平叛,此后一拖再拖,后来就没了下闻。” “真会找理由啊。”速不台嘿嘿干笑,不知道有没有学会。 蒙军第二次西征时,由于窝阔台死亡,诸军被要求回军,所有皇子中,只有拔都比较聪明,找了个借口,也正是平叛,没有回去,然后建立了金帐汗国。 拖雷听完,感觉还得下点力气,或许可以拉拢和招降孟珙。 再看看眼前低眉顺眼的曹友闻,他感觉更可以拉拢曹友闻。 他伸手拍拍曹友闻的肩膀,大声道:“曹将军年少俊郎,文武双全,想必在宋廷深受皇帝重用?前途不可限量啊。” 曹友闻脸色微变:“屁的--” 说罢可能发现自己失言,忿忿道:“末将就是个带路党,受什么重用。” 他脸上微微涨红:“我祖上可是曹彬。” 他脸色羞怒交加,一脸不服气。 拖雷和速不台看在眼里,越加感觉有戏。 312.第312章 这赵与芮做事是没有底线的 忽生孙眼珠一转,故意问:“听说赵与芮取消荫补,朝廷勋贵子弟也得参与文武科举才能入仕。” “正是。”曹友闻跺脚道。 曹彬可是赵宋开国功臣,受封鲁国公。 死后追封了济阳郡王。 曹家算是两宋有名的勋贵,放在大蒙古,就是和速不台一样,都是蒙古贵族之后,速不台的儿子将来也需要参与科举来当官,速不台不得气死? “哈哈哈。”速不台大笑:“哪个皇帝敢这么干?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拖雷等人纷纷认为,赵与芮这样是不行的,得罪了所有勋贵,谁还替你卖命。 历来各代皇朝谁会得罪勋贵?他们大蒙古的贵族也是向来高高在上。 拖雷原本认为赵与芮兵变夺权还算比较厉害,现在想想,好像也不外如此。 当下他好声劝了曹友闻,表示同情和欣赏,曹友闻也是一副心动的表情。 拖雷感觉自己招降曹友闻成功性很大。 不过他当然也没着急,只是问了问宋军的其他事情。 曹友闻这时知无不言,说他们的船会在均州靠岸,然后从均州登陆到北岸金境。 咱们晚上到,借月光登陆,别说金军不知道,就算金军知道,也不敢轻易阻击。 等你们上岸占领阵地后,我们会随船运五万粮草上岸,但后续你们要自己抓拿金国民夫,自己来运这些粮草,供你们在金境使用,当然,你们如果能在金境找到粮草,不用也行。 拖雷听完宋军计划,感觉宋军支持力度还是可以,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宋人的粮草,他当然要。 现在正进入冬季,他们可以在金境抢到粮,但不可能找到战马所要的青草。 而且吃青草还容易拉肚子,所以蒙军能带干草的,绝不会带青草,除非没办法,没干草了。 古代骑兵出征都是要带豆料或干草的,尽量避免吃青草(有拉肚子的机率)。 但在草原上屯养战马是可以吃青草的,因为不用打仗。 拖雷对宋人粮食兴趣不是很大,但一路过来,宋人提供的草料相当不错,他们的战马吃的饱饱,精神也好。 所以他对曹友闻道,粮食可以少点,我们每骑带五天口粮就好,咱们可以抢金境的,草料豆类,都给我留下。 曹友闻愣了下,船上有数万石粮,他算了算,蒙军每人带五天口粮,只需要两千石左右。 “余下的三万多石粮怎么办?”曹友闻表情怪怪的。 “你原路带回吧。”拖雷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对曹友闻道:“就算本王送给你私人的。” “这,这如何使得——?”曹友闻刷的一下脸变的通红,表情又兴奋又激动,说话也结结巴巴:“无功不受禄——这这——这可是朝廷的粮-——” “朝什么廷。”速不台大声道:“这是你们宋人给咱们的,咱们现在用不完,拖雷皇子转赠给你,有什么问题,你还不谢谢拖雷皇子。”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曹友闻欣喜若狂。 也就在拖雷的大军进入大散关的时候,远在南京的完颜守绪早已经接到了消息,知道拖雷率军四万,从宋人四川借道成功。 接到消息后,金国朝臣一片大骂声,都说宋国不仗义,言而无信,毫无武德。 赵与芮登基后与完颜守绪暗中结盟,共抗蒙古,怎么能借道给蒙军? 完颜守绪力排众议,大声道不要吵了,先说怎么对付蒙军再说,宋人的事,以后再说。 而且昨天他已经派人调集潼关和黄河沿岸四周精兵二十万来伏击拖雷。 议事完毕,完颜守绪脸色铁青的回到后宫。 不一会,外面有重臣张天纲和宋人使者赵珙一起入殿。 这是赵珙第二次来南京,上次过来要求金人出让徐州沛县邳州等地,被完颜守绪拒绝。 这次再来,大概因为是冬季,赵珙全身包裹棉服,头上还戴着斗笠。 完颜守绪第一眼看到赵珙还吓了一跳,因为赵珙完全是金朝官员的打扮。 他很快明白,赵珙应该是怕南京城有蒙古细作看到,所以打扮成金朝官员。 完颜守绪生气道:“刚刚朕力排众议,暂时安抚了群臣,但是你们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朕如何说服外面浴血奋战的勇士们?你们宋人,向来可是礼仪之邦,以信义而扬天下。” 赵珙上前先参见了完颜守绪,接着就道:“金朝割让徐邳等地,让出陈州或蔡州(蔡州)通道,宋金联手,一起歼灭拖雷。” 陈州和蔡州是金境,隔壁是宋境寿州,颖州,赵珙的意思,让金兵让道,由宋军从陈州或蔡州进来,从东面夹攻拖雷。 完颜守绪面露惊讶之色,这才知道宋人的打算。 他想了想后:“拖雷四万大军进川,川中地势险要,山川遍布,你们明明可以在川中伏击,为何要放其入我国境?” 赵珙道:“我们直接伏击,信义何在?” “。。”完颜守绪。 张天纲也生气道:“你们和咱们联盟,合作抗蒙,现在借道,算不算无信?” “这两码事?”赵珙道:“借道是借道,抗蒙是抗蒙,现在不是打算合作抗蒙了吗?” 完颜守绪和张天纲被宋人的无耻给气笑了。 “我朝答应了借道,当然就得借道,至于借道后,再联金的事,就是另一回事。我大宋礼仪之邦,岂能做出毁誉之事。” “再说,如果我们直接伏击,蒙古必然以倾国之力来打咱们,完颜陛下,换成是你,你会这么干?” “。。”完颜守绪。 简单说,借道是借道,联合伏击拖雷是另外一回事,一码归一码,我们宋人是讲信义的。 而且换成你是我朝皇帝,你也不能这么干。 完颜守绪气的无语,听起来好像宋人很有道义似的,其实是赵与芮无耻下作,两边利用。 张天纲又道:“你们可以不借道。” “我们不借道,如何与你们一起伏击拖雷?” 完颜守绪又是无语,你们宋人简直就是既要立又要装,摆明就是想祸水东引,把战火引到我国境内。 完颜守绪当然知道宋人的打算,宋人就是想把他们金国拖下水,把战火引到金境,但宋人答应助兵,这是好事。 现在蒙军两路伐金(窝阔台那路等拖雷引走潼关精兵后才进河南),除了卫州武仙暂时还能挡住,拖雷进来就不好说了,南京就要直面蒙军之威胁。 完颜守绪现在内心相当复杂,既恨宋人借道,又觉得这个围歼拖雷的机会不错。 他既不想和蒙军决战,又觉得把宋军拉过来帮忙也是好事,另一方面,又不信任宋军,怕宋军到时和蒙军一起先打他怎么办? 这宋人真会玩啊,把他心里摸的清清楚楚,让他难以抉择。 赵珙自然担心他怕什么:“拖雷进来之后,窝阔台可能派援兵助他,到时我们可以一起歼灭。” “然后再一起对付窝阔台,蒙军必然大败。” “只要打崩了这次蒙军,最少五年之内,你我两朝都能得到安宁和发展的机会。” “陛下担心我们会助蒙军打你朝,这是自然,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明白。” “蒙强而金宋弱,若联蒙灭金,下一个就轮到我朝直面蒙军的兵锋,这么蠢的事,陛下认为我们官家会干吗?” “我大宋,别的不敢说,历来就以信立本,官家登基数年,与金交好通商,可曾有过一丝懈怠?” “此次借道,别无选择,主要还是为了诱敌深入,歼灭拖雷,重创窝阔台,狠狠打击蒙古人的气焰。” “蒙军兵锋已至卫州,我军若想和蒙军联合,不必借道陈州和蔡州,直接强攻徐邳和陈州汝州即可。” “值你我两朝生死存亡之大事,还请陛下相互信任。” “两军合作,若无信任,则必败无疑。” 赵珙语气诚恳,发自内心,话说到这里,完颜守绪也终于忍不住了,几乎拍案而起:“好,朕相信赵与芮。” 赵珙说的完全有道理,宋军若是想和蒙军联手,不需要向金借道,直接从徐邳和陈州两方向进攻,就能牵制大量的金兵,让金国被两面夹击。 这么想想,完颜守绪终于被说服。 “召完颜陈和尚进殿。”完颜守绪立刻招殿外等着的大将完颜陈和尚。 当天下午,完颜陈和尚带着五千忠孝军出城,直奔陈州方向而去。 目送完颜陈和尚大军离去,完颜守绪站在城头,一脸的忧愁。 张天纲不由心中微动,小声问:“陛下担心什么?”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陛下还担心什么? 完颜守绪沉默了片刻,长叹道:“朕不是担心拖雷。” “朕在想,以前的汉人皇帝啊,都是尊崇孔孟儒学的,他们都有底线的,也很好说话。” “但这赵与芮啊,做事是没有底线的,是无耻下作的。” “即便大败了蒙军,恐怕将来也不好相处——”说到这里,他几乎咬牙,朕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汉人皇帝。 一边借道给蒙军,同时又向金国借道,人岂能这么无耻?—— 十一月中旬,拖雷的兵马在均州城外休整了三天,吃饱喝足,这才等到走陆路,从饶凤关过来的奥屯世英和塔察儿部。 两人大吐苦水,因为从陆路要翻山越岭,战马和人都损失了好几百,比当初走倒回谷都难,这才通过险关饶凤关。 要不是有宋人带路,估计得走迷路。 拖雷暗喜,心想还好从宋人这边借道,不然水路不能走,走陆路更容易被伏击。 蒙军又休整了一天,向宋军提出过河,但曹友闻以船板没制好,浮桥需要时间等为由,又拖延了两天,这让拖雷有些起疑。 曹友闻解释说,对面有金兵,临时搭桥会被攻击,只有提前准备好所有器具,利用夜晚时间速度搭好才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拖雷听了感觉又有点道理,只能又等了两天。 终于在十一月二十日,三万多蒙军和六万匹战马渡过均州,沿河道往东十几里后,折向北,来到宋军搭好的渡口处。 在党子口东六里外,有宋军用船和木板在一夜之间搭建的数座浮桥,拖雷全军用了半天时间陆续过岸,终于进入金境。 他们凌晨渡桥,一个时辰左右,拖雷部的军士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蒙军先过人再过马,以防被袭击,可以随时最快退回来) 上午大概九点左右四周才出现金兵哨骑。 金兵并没有阻击,看了会蒙军登岸,很快离去,拖雷以为是邓州哨骑。 拖雷上岸后并没有急着走,一面让宋人留下战马草料,一边派出数百哨骑四处查探,要求第一天范围为五十里内,同时各部都带着五天口粮。 曹友闻把马料送上岸后,便向拖雷告别,同时暗示,自己平时驻凤州,将来若是??? 拖雷心领神会,满意的送曹友闻离开。 等大军全部渡过河后,宋人的船只纷纷离岸,外出的哨骑也陆续归来。 五十里内,金国只有一座邓州驻有重兵。 另外五十里内看不到有金国兵马。 拖雷满意点点头,感觉金国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们进了金境。 此时他的兵马刚刚全部过河,他当即下令再把哨骑放到一百里外,同时全军休整片刻,带上宋军的粮草。 他打算今天先打邓州,邓州是大城,若打下邓州,可以就地取粮,也不用风餐露宿,若是打不下,就分兵十几路,到处掠夺,只带三万主力北行。 忽生孙先是建议不管邓州,直趋南京。 但拖雷道,他的任务就是吸引潼关精兵,让窝阔台去打南京。 现在还没联系上窝阔台,都不知道窝阔台主力在哪。 所以蒙军还是要先在附近游动下,一是力争打掉金兵主力,二是派人去联系窝阔台,知道蒙军主力在哪。 用成吉思汗临死前说的话,完颜守绪知道腹部来敌,必然要从潼关调精兵,潼关离这里上千里,等他们跑过来,已经累的半死,到时可以一击而溃。 于是蒙军上下统一战略,先在四周游掠,一边联络窝阔台主力,一边等潼关金兵援兵。 因为在大散关吃了个大败仗,拖雷为振士气,决定打邓州开开胃,并答应三天不封刀,蒙军顿时士气高涨,嗷嗷叫着直趋邓州。 历史上蒙军就没打下邓州,现在金兵在邓州驻以重兵,又加固过,更不好打好。 当天下午大概一点左右,蒙军主力来到邓州,拖雷派人打了一波,又是没打下,还损失数百人马,只能调头。 这刚上岸进入金境又吃了个败仗,拖雷只能气的暗暗咬牙。 为了发泻,他准备沿着邓州往北,见人就杀,见物就抢。 不料,就在这时,外面的哨骑纷纷从四面八方回来。 其中北面的哨骑急报拖雷,金兵骑兵约两三万,步兵十数万,正从北面过来,看大旗,应该是完颜合达从潼关附近调来的精锐,蒙军发现他们时,正好在一百里左右,哨骑回来的时候,正通知外面各部。 “什么?北面来的?”速不台当时眼睛一瞪,一脸不可思议。 他们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才全部过河,一点多来打了个邓州就撤了,这才过河一个多时辰,完颜合达十几万兵马,其中还有大量步兵就距离他们不到一百里了? “宋人出卖我们?”速不台大怒。 如果不是宋人出卖,金兵怎么能提前这么久就到了附近? 完颜合达有十几万步兵,这些步兵从潼关附近到这里,得走多少天?这是在他们进大散关,甚至进大散关之前就知道了? 但拖雷并不这么想,宋人要出卖我们,可以在川中伏击,也可以沉船。 他阴沉着脸:“有时候自己人也会出卖自己人。” 速不台和忽生孙一脸懵,不知拖雷什么意思。 只有拖雷自己明白,或许窝阔台也会出卖他。 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拖雷评估对方有大量步兵,哨骑发现时在一百里外,哨骑跑回来又用了大半个时辰。 这时应该在他们七十到六十里外,如果金兵还带了辎重和粮草,最迟还得在七十里外。 “金兵骑兵还没有我们多,走,去会会他们。”拖雷丝毫不惧,当下毫不犹豫,集合兵马,除了四周的哨骑,集合所有兵马迎面往北而去。 当天下午大概二点左右。 “呜”随着蒙军的号角声,地平线上缓缓出现大波的蒙军骑兵。 蒙军三万多战兵,近六万战马,人均接近两匹,十万人和马铺天盖地出现在中原大地上。 拖雷本来不想带这么多马的,但因为是长途奔袭,需要粮草和马料,而且临近冬天,需要御寒,所以才带了这么多马。 拖雷选了个高处,静静看着前面同样漫无边际的金兵。 此时双方在南阳北十几里的百重山附近。 金兵刚刚过百重山,前面地势平坦很适合骑兵纵横,拖雷就是选这里出现,直接堵住对方。 对面的金兵正在行军,队伍拉的不长,比较密集,因为金兵之前遇到了蒙军哨骑,也知道蒙军就在附近,原本很长的队伍已经收缩起来。 从拖雷方向看去,金兵步营在后面,前面是骑兵。 但蒙军接近金兵时,金兵已经在原地变形阵形。 大量的步兵往前整队,骑兵分成两部,左右分开,在步兵两翼。 “金兵骑兵约两万。”速不台初看了下,估计金兵骑兵有两万。 步营人数太多,评估不了,但毛看看十万是有的,后面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 但蒙军有办法,不一会就有哨骑回来,评估金兵步阵宽约一里,长约两里多。 这样加上辎重粮草,再看看阵容的密集程度,步军数大概在十二万到十五万间。 而事实上,眼前的金兵完颜合达部,步兵十五万,骑兵两万,全军十七万。 蒙军评估人数基本差距不大。 拖雷在评估完颜合达时。 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忠孝军步军提控张惠等也正在观察蒙军阵势,评估蒙军人马。 忠孝军分步和骑两部,骑兵都在完颜陈和尚手上,步兵由张惠统领。 他们来之前,从完颜守绪那得到消息,蒙军约三万五千左右,六万匹战马。 今天现场一看,对面十万人和马,黑压压的一群,看起来也确实差不多。 因为蒙军空的马都在后面,所以你从前面看好像对面有十万骑,其实大部份都是空马。 如果没有这个消息,完颜合达三人还以为对面有十万蒙古骑兵。 “陈和尚呢?”移剌蒲阿这时转头问张惠。 张惠也是一脸懵:“不知道,还没有与我部联系?” 完颜合达正低头看地图。 皇帝完颜守绪让他今天过来,时间掐在十一月二十二日,不能早不能迟。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能听命行事,果然遇到拖雷军。 完颜合达估计,完颜陈和尚可能会从东面来援。 但陈和尚手上也就五千骑兵,能有啥用? 皇帝的话不能不听,完颜合达在倒回谷大败拖雷后,又有了信心。 “先打一波,不信就边打边退,往东撤。” 移剌蒲阿急道:“若拖雷不管咱们,直接往北,趋扑南京呢?” “咱们要是败了,拖雷一定会跟着咱们。”完颜合达很有信心,要是蒙军看到能打败完颜合达十几万兵马,肯定不会管南京,先跟着他们。 “为何要往东?”张惠也问。 “听令行事就是,先打。”完颜合达不出声,因为他也不知道陈和尚今天会不会来。 “呜”随着沉重的号角声,金兵骑兵率先出列,接着步兵开始级缓往前押。 近十七万大军遍布在百重山下的平原上。 对面拖雷了没犹豫,一声令下,身后骑兵陆续出列。 “速不台你带五千攻其左翼。” “忽生孙,你带五千攻其右翼。” “奥屯世英,你带一万绕其后翼步阵,尽量将其步阵拉扯扩散。” “塔察儿,你带五千到西北方向。” “脱察剌,你带五千拖住金军正面。” 拖雷下令很快,一会功夫把兵马分成六部。 其两万五投入进攻,塔察儿率五千到西北方向,主要是防止百重山西北方向还有援兵突然出现,同时也可以随时支援速不台和奥屯世英。 虽然现在蒙军哨骑还放到远处,但一打起来,场面比较乱,有什么消息,哨骑回来也不一定第一时间找到拖雷。 拖雷自己亲率五千兵马到东面为预备,主要策应忽生孙,脱察剌,并防止东面。 随着拖雷的命令,轰隆隆,大股蒙军纷成数股扑向各个方向。 蒙军人马少,而金兵众,但拖雷丝毫不俱,上阵就攻。 313.第313章 宋人如此阴险? 蒙军以机动力见长,数万骑兵拧成一团是不适合这样的战术,所以拖雷直接分成数个五千。 其中速不台兵马出去最快。 他最近在倒回谷和大散关连连惨败,两次输的都不服气。 一次是在山地上被伏击,一次是攻城,准备不足,速不台急于正名。 拖雷也是对他相当照顾,部下五千中有三千蒙军本部,皆是成吉思汗留下的精锐千户。 速不台直冲金兵左翼,金兵左翼也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对手移剌蒲阿。 移剌蒲阿和完颜合达一起参与了倒回谷之战,这下双方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是速不台。”移剌蒲阿部下一万骑兵在金兵步阵右翼,蒙军看去是左翼。 看到速不台冲上来,移剌蒲阿也是一阵激动。 速不台吃称蒙国第一勇将,倒回谷已经被他们打败一次,要是在野战中再败速不台,他移剌蒲阿就要名扬天下了。 “速不台名不副实,让他再来一次倒回谷惨败,给我冲。”随着移剌蒲阿一声令下,金兵直加速冲剌。 轰隆隆,巨大的中原大地上,金蒙双方近二十多万兵马,铺天盖地的漫延。 双方对决的场面有些类似当年宋军在格尔木对战吐蕃联军。 金兵比吐蕃联军强,蒙军骑射水平也在宋军之上。 但金兵骑兵太少,还不如蒙军。 速不台的人马全是轻骑,也是常用的老套路,冲近之后就射,看到金兵贴上转身就跑。 宋军的骑兵在赵与芮登基后,已经练了骑射好几年,打起来也能有模有样,但现在对比下蒙军的速度和动作,还是和弟弟似的。 速不台五千骑兵无论是蒙古本部还是仆从军,简直和一队十人骑兵,甚至和一个骑兵没什么区别,动作娴熟连贯,整齐划一,行进后退,都像是速不台的手臂,驱之随意。 速不台身为蒙军第一勇将,更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蒙军在开始风筝战术前,马速不会太快,都是在可控的范围内。 而金兵知道蒙军风筝厉害,冲上来就想和他们肉搏,马速是越来越快。 双方接近到六十步左右时,蒙军中,嗖的一下,射出一箭。 这箭应该是为了测试距离。 箭支刚落下,蒙军队形开始有序的散开,拐向。 足足五千骑兵,像一个整体,非常好看的形成一个扇形从东往西扩散。 “崩崩崩”下一刻,第一波箭雨像是一阵蜂鸣,已经随着蒙军的移动同时射出。 这波箭雨是蒙军前三排射的。 这三排射完,基本完成了转向。 后面三排也正好进入转向中。 “崩崩崩”后面三排也紧跟着射出手中的箭。 射完基本也完成了转向,再后面三排又跟上。 现场如此循环。 空中弓弦声不绝,蒙军在转向的过程中,各阶队轮流齐射。 数波箭雨纷纷落入狂冲的金兵阵中。 他们第一支箭测距时,大概离金兵六七十步。 第一波箭雨射出时,金兵已冲进五十步。 箭落下时,已经进入四十几步。 第二波箭雨射出时,金兵已经冲进四十步。 连续几波箭雨射完,最近的金兵已经冲进二十步。 二十步看起来挺近的。 但所有蒙军已经完成转身。 轰隆隆,蒙军铁蹄如雷,震荡大地,留给金兵一股尘烟,飞快的脱离金兵,双方的距离很快又拉到三十步外。 与此同时,后几排蒙军再次回头。 崩崩崩,又是一波箭雨射在最近的金兵队中,他们回头射时,大部份都不瞄准,凭感觉随便射一箭。 身后的金军骑兵坠马无数。 从第一波箭雨开始,扑通扑通,大量的金兵被射下马。 现场人马悲鸣,到处惨叫。 当然,金兵也有善骑射者,也会追着蒙军背后射。 但总体来说,这会骑射水平,还是蒙古人天下第一。 移剌蒲阿带着上万精骑,跟着速不台满场的跑。 双方不时对射,时而拉近,时而又被拉远。 大地上到处都是尘土飞扬,马蹄声滚滚不息,双方都有人马被射倒,只是对比起来,还是金兵损失更大。 但移剌蒲阿胜在兵多,紧咬不放,死死跟着速不台。 二十多万人的战场是相当庞大,即使是如拖雷这样的名将也不能顾及全场。 此时拖雷正站在一个高处,遥看战局。 左翼速不台的人越跑越远,都快脱离他的视线,把移剌蒲阿的人马也带到了远处,目前还看不出胜负,移剌蒲阿也追的一头是劲,丝毫不惧。 右翼忽生孙的对手不是知是谁,那边金国将领有点怂,没敢离步营大阵太远,忽生孙上前,他就迎战,忽生孙后退,金骑也后退,始终保持和步营大阵一里左右,不远离。 拖雷感觉这名金将比较谨慎,比移剌蒲阿聪明多了。 更远处的奥屯世英已经绕到金兵步营后面,那边也远远脱离了拖雷的视线,拖雷只能等会通过来往的信使才能知道双方的战果。 要么就是看双方阵形的变化。 现在他站在高处,只感觉到金兵步营后面一动不动,这证明奥屯世英应该还没有办法,拉扯出金兵步营。 距离他比较近的有脱察剌,脱察剌去挑衅金兵步营前阵,对方虽然没有宋军那么多神臂弓,但弓箭手也不少。 双方对射了几轮,脱察剌移动目标比较难射,但对方步弓射的远也有优势,双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脱察剌试图拉扯金兵步营,金兵不为所动,看到占了便宜也不轻易往前逼近。 因为连金兵统帅肯定也知道,步军追骑兵是没道理的,只有凝成一团才有威胁。 双方从下午两点左右接触,一直打到三点多,场中喊杀声震天,人马喧燥,打的天昏地暗,还是没能分成胜负。 “不好打啊。”拖雷此时心中暗暗嘀咕着。 这股金兵没有急功近利,十几万步兵更是凝成一团,慢慢往前走,试图压缩蒙军骑兵空间。 就算把金兵骑兵打败,打不破对面步营,拖雷也吃不下这股金兵。 他兵马实在太少了。 原历史拖雷过河后,与金兵先在禹山打了几阵,失利,接着在邓州又打了阵,还是失利,前几仗都没捞到好处,可见阵地战是打不动金兵的。 后来拖雷改变战术,不管金兵,直趋南京,这下完颜合达急了,便下令全军追击。 但他是步兵多,拖雷全骑兵。 这一走起来,金兵整个步营阵形就拉的很长,什么防守阵形也没有了。 拖雷沿途派骑兵搔扰,一边搔扰,一边带着金兵满河南跑,每晚金兵都睡不好觉,金兵完全被蒙军带着节奏。 加上金兵人多,不到两个月后,就开始缺粮,当时拖雷是和完颜合达缠纠了近两个多月,拖垮了金兵之后,才打崩完颜合达。 所以拖雷短时间想在阵地战打崩这十几万人太难了。 这时拖雷想到之前忽生孙所说的,直趋南京。 现在想打崩这股金兵,必须得调动他们,带乱他们节奏。 对面步兵这么多,带他们跑起来就行。 “传令,各部准备回来,往南召县方向集合,然后全军往北。”拖雷无疑是个优秀的指挥,确定了不容易打崩眼前的金兵,很快就决定改变战术。 此时双方打了快一个时辰,人马疲惫,难分胜负,拖雷准备撤军。 不料他的命令刚刚颁布出去。 金兵那边先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和鸣金声。 金兵各部听到纷纷回归大阵。 对面的完颜合达和拖雷一样,眼看双方打了快一个时辰没分胜负,而且损失比较多,果断收兵,然后全军抱成一团,开始往东撤。 蒙军撤离战场更快,没多久各级大将纷纷回到拖雷身边。 “金狗往东撤了。” “追不追?” 众将七嘴八舌。 忽生孙还是那句话,不管金兵,直趋南京。 但拖雷也有难处,现在还没联系到窝阔台主力,万一他跑到南京,窝阔台主力还没到,总不能指望他这三万多骑兵去攻城,南京城可是很难攻的。 而且不打崩这十几万金兵,金兵随时还能支援南京。 东面是裕州,有人猜测金兵想进裕州。 速不台摇头,完颜合达是来阻击,甚至是围剿他们的,怎么可能退回城里?除非他们没粮。 没粮? 蒙军都在猜这个问题,可金军步兵太多,也看不到阵中有没有辎重营。 更不知道金兵带了多少粮。 蒙军还在议论时,金兵也不管蒙军,十几万步骑抱成一团,缓缓往东而去。 追不追?拖雷和速不台都纠结起来。 金兵这时大股行进,很适合他们的搔扰战术。 拖雷抬头看了眼速不台,发现速不台也正在看他。 两人好像心领神会,同时骑马离开人群。 众将知道两人要密议,纷纷在原地等着。 拖雷和速不台来到无人处。 “咱们一上岸就遇到金兵,合汗那边肯定还没打到南京。”这话没错,原本拖雷和完颜合达打了近两个月,窝阔台才打到南京。 “若去了南京,攻下南京,也是大汗的功劳。”速不台又低声道。 上次倒回谷惨败,窝阔台当众批评他,让速不台很恼火。 速不台跟成吉思汗起家,算起来都能算窝阔台长辈,当天窝阔台当众责骂,让速不台颜面尽失,相当愤怒。 事后只有拖雷帮速不台说话,所以速不台果断投了拖雷。 拖雷闻言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还没有联系到窝阔台主力不说,就算联系到了,带兵到了南京,打下南京的话,功劳也是窝阔台的。 再说如果不灭了完颜合达,完颜合达追在后面也到了南京,到时窝阔台要怪拖雷把敌人援军引来。 “就打完颜合达,先打崩他再说。”拖雷和速不台一合计,决定追着完颜合达打。 此时时间也不早了,很快会天黑。 拖雷一点也不急,派出两千人尾追着金兵边追边搔扰,大军跟在后面。 他打算拖到晚上,然后等天黑再继续派人搔扰,不让金兵好好休息。 毕竟原本他就是用这种战术拖垮金兵的。 于是金军在前面,蒙军在后面,双方同时往东。 金兵也不管他们,步骑拧成一团,往东推进,蒙军靠近了就用步弓射,骑兵坚决不追出去。 就在双方缓缓往东移的同时。 往东约一百里外,一股蒙骑哨兵约十一人,正边跑边看。 此时他们刚刚过了查牙山下的官道,已经到了舞阳县以东接近遂平县附近,距离蒙军主力约有一百多里,距离蔡州约四十多里。 按拖雷的命令,哨骑要保持放到一百里左右。 蒙军哨骑一百里,正常大概要跑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若是跑快点,拼命跑,一小时出头也可以,那样基本马也废了。 所以这里看到军情,通常要两小时左右才能回到拖雷那边。 “到哪了?”这时有人问他们牌头。 这牌头也没地图,蒙军哨骑是出来之前看一波地图,大概记着四周的府县,然后加上他们的速度,来评估距离和方位。 “刚才经过的是西平,这方位再沿官道走,应该是遂平县。” “后面有两条路,一条往陈州,一条往蔡州。” “有一百里吧?”一蒙军喃喃道:“还往前吗?”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应该有一百里了。 “补点水再说。”这蒙军牌头是想往前再探探,但部下似乎没这想法,所以他有些犹豫。 路边不远处有条小河,众人纷纷下马,牵着马去喝水。 牌头从另一匹马上取下一袋草料,等马儿喝完水后,就抓了把递到战马嘴边。 一边喂一边道:“宋人这干草质量还是不错,马儿挺喜欢吃的。” “像是吐蕃那边的,应该不是宋人的。”有人道。 “四川境里也没这种草料啊。” “吐蕃被宋人占了?” “好像宋人占了叠州,咱们的人哨骑过不去。”当然,主要是蒙军现在注意力不在那边,也没花功夫管。 几人一边议论,一边喂马。 这十一个哨骑只带了十五匹马,其中有四匹马是专门带着粮草。 这时有人可能随身带的草料吃完了,转身到后面的一匹空马上卸了一袋没开封的豆料下来。 打开袋子抓了把,顿时瞪着眼睛,只见手中的豆料又黑又烂,拿近后就是一股子怪味。 “狗宋人,这是什么鬼东西?”他破口大骂。 众蒙军纷纷看过来,有人也跟着骂,定是有宋人狗官滥竽充数,以次充好,哄骗咱们四皇子。 那人从袋子里陆续掏着,发现全是烂豆。 他们今天上午才刚刚过河,宋军在河边堆积了大量的粮草,然后他们纷纷带着上路,这是第一次喂战马,没想到就看到坏豆。 “不会全是这样的吧?”牌头神色微变,赶紧到后面四匹空马上,陆续拆了四袋草料和豆料。 结果差点吐血。 三个草料袋里有两个装了烂菜叶和不知名的杂草,那杂草上还全是土,又脏又粗厚,另一个豆料袋里子,外面全是新鲜的豆料,里面全是烂豆。 “宋人这么阴险?” 现场顿时骂声一片。 很多人打开随身带着的草料,发现都没问题。 因为这些是在没过河时,宋军分派给他们的。 过河之后,宋军堆积在岸边让他们带走的,基本都装在蒙军空马上面,绝大多数都有问题。 他们给宋军战马和让出潼关以西所有地方,换来宋军二十万石粮草,就换来这种货色? 宋人还要要脸吗?宋军中腐败到这个地步了? 等等,这不一定是腐败的问题?如果大部份马料都有问题,蒙军以后全军怎么办? “狗日的宋人这么阴险?快回去。”牌头出来时,拖雷和金兵刚打起来,他也不知道后面情况如何,赶紧要下令回去。 众人纷纷上马,准备离开,但也就在他们翻身上马的同时,轰隆隆,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一股骑兵的声音。 嘶,几人脸色大变。 “驾”牌头大力崔动,正想先跑,不料路口处却是出现一队蒙军。 “自己人,自己人。”牌头赶紧停下。 对面也是十一骑,全是蒙军打扮,远远的看到他们,一边挥手,一边靠近。 这十一人下意识都在原地等着。 等人越来越近,又隐隐感觉不对劲。 蒙军哨骑自然有很多部,大伙也不一定个个认识,但对方进入到二十步后,这边已经清晰的看到对面的脸,这长相也不像是蒙古人啊。 汉军哨骑? 拖雷带进来三万多骑兵,几乎没有汉军哨骑。 不好,这牌头反应很快,二话不说,用力一夹马腹,驾,拼命冲了出去。 几乎他反应的同时,对面蒙军有一大部份都在减速勒马,如果能从后面看过去,就能发现他们身后马背上,一部早就上了箭矢的强弩被挂马背。 等双方进入十步,对面马速也下来了,突然从身后一摸,强弩到手举起就射。 扑哧扑哧,对面强弩近距离对着蒙军一顿射,有的射马,有的直接射人。 啊,现场一片惨叫,蒙军完全没来的及反应。 牌头的马刚跑起来,屁鼓上就被射了一箭。 轰隆,他的战马发出惨叫,重重倒地。 牌头在地上一个翻滚,耳边已经听到马鸣声,他转身拔刀。 就见一匹战马从自已身前直冲而过,扑哧,有人一刀准确的砍在他的脖子上。 现场一片混乱,冲过来假冒蒙军哨骑的人,先用强弩近距离射了五人,余下直接拿刀就砍。 混乱中一声怒吼,“驾”,一骑蒙军冲出人群。 这蒙军一直站在马上,就没下来过,等对面靠近时,也第一时间看出不是自己人。 他都没来的拿弓,被贴面一箭射在右肩。 这家伙身体一晃,没有掉下马,调转马头,忍痛冲了出来。 马速越来越快,他不时回头,眼见同伴们一个个被对方砍落在地。 有人个同伴已经没马,往前跑几步被人追在后面又补了一箭射倒。 “金狗。”蒙军破口大骂,没想到金人这么阴险。 他一面骂,一面狂奔,感觉这队金兵哨骑身后,肯定有大股金兵援兵。 身后很快有三骑也追了上来,双方一追一跑。 蒙军试着往后射了一箭,但肩膀中箭,不能发力,完全没有射程,对方看到他射箭后,也对着他射了两箭。 双方距离比较远,都没射中对方,蒙军没有再箭,赶紧加速,试图拉开距离。 蒙军心里很慌,因为东面他们没有再去,现在看来,更东面还有金兵来了。 得尽快把这消息通知拖雷。 也不知拖雷军中有没有人发现马粮有问题了吗? 他肩部中落,受伤也算比较重,但为了通风报信,硬头忍着痛往后跑了数里。 一路上他不停希望能遇到自己军中其他哨骑,说来运气也差,居然一直没有看到其他哨骑。 就在他又惊又慌中,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驾,驾,驾,跑啊。”蒙军疯狂打击着自己的马匹,却发现自己的战马越跑越慢,明显不在状态。 他们之前从百里外跑到这边,现在又全速跑回去,战马还是比较疲惫的,对方的应该是一路慢跑过来,马的体力比他强多了。 又跑了几十步,战马速度越来越慢,无论他怎么鞭策也没有用。 突然。 战马一声悲鸣,前脚生软,轰隆,蒙军连人带马同时倒地。 “嚅”身后追兵转眼就至。 蒙军狼狈不堪的起身,第一时间就想去抓自己的弓。 但弓挂在战马右侧,被压在马下,他赶紧抽刀,铮,起身后拿刀在手。 “嚅”三匹战马缓缓减速,靠近。 三名汉人骑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来啊,来啊,上啊。”蒙军手持腰刀狂吼,一手比划着。 三个汉人并没理他,也没冲上去,骑着马与他保持约十步,接着从身后一摸。 架在马背上的强弩被拿到手上,接着就当着蒙军的面开始装箭。 “草”蒙军又惊又怕,二话不说,咬着牙就冲上去。 卡卡,对面三人装箭很快,不时抬头看他。 眼看着他就要冲近,其中一人飞快抬手。 “扑哧”一箭射在蒙军右腿。 啊,蒙军惨叫,单膝重重跪在地上。 扑哧,扑哧,另两箭从两个方向,分别钉入他腰部和后背。 蒙军单刀撑地,跪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三人:“金——狗-——只会使诈——” 正前方骑士嘿嘿一笑,跳下马,继续装箭。 接着大步往前。 蒙军瞪着他,只见对方一直走到自己身前三四步处,再次抬起强弩。 “狗鞑子,去死吧。” 扑哧,一箭从蒙军额头射了进去。 看着蒙军倒地,三人围过来拔回了自己箭,又剥了这蒙军的衣甲,然后也不管人和马,转身上马而去。 三人回去没多久,就遇到本队另几人,他们一行十一骑,依然是蒙军打扮,继续往西。 而在他们身后约四十里外。 蔡州城门大开,大股的兵马正通过蔡州城进入官道。 金兵守将站在城头看着城下的精兵,表情有些怪异。 因为这全是宋军。 宋军正借道蔡州,进入了他们大金国。 314.第314章 汉人不骗汉人 宋金世仇多年,宋军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进入过河南这带,如今朝廷下旨,让宋军借道。 六万宋军自两淮进入,阵仗有些惊人,因为金兵也没久没看到如此的精兵。 与此同时,城东门外大量当地民夫们也都茫然的看着这些宋军从东面进入城内,而城外四周堆积着各种马车,骡马,上面装栽着各种器具或粮草。 东西几乎全是宋人自己带过来的,宋人的民夫到了蔡州城后就回去了,然后在当地雇佣蔡州百姓,据说每个人事后还能得到赏钱。 蔡州城归属金国多年,城中的汉人有点不习惯突然看到这么多宋军。 并且他们还被征召服务宋军,大伙都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怪怪的,很多人都在想,一会能不能真正拿到钱? 随着连绵不断的宋军通过蔡州城进入官道,他们鲜亮的铠甲,肃杀的军容,着实让城中的金兵和百姓们震憾,有百姓脸上露出羡慕甚至骄傲之色,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们金国的兵马。 “轰轰轰”突然一阵马车的声音惊动了四周整装待发的民夫们。 众民夫扭头看去,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四轮大马车,足足有几十辆,正被宋人用马骡拖到他们面前。 马车最前面有个宋人武官,等他来到现场,看着密密麻麻的民夫,表情也是怪怪的。 蔡州城征召的百姓一个个面黄饥瘦,衣衫褴褛,而且脸上大部份没什么生气,和两淮大宋百姓是截然不同。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武官以前觉得大宋普通百姓日子不算好过,但自从皇帝赵与芮登基后,连年改革,轻徭赋重民生,大宋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好。 之前在两淮境内还看不出,现在到了河南,一对比蔡州百姓,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 “咳咳”武官轻咳两声,示意身后跟随打开马车上面的一个箱子。 这马车上面放着四个大箱子,先打开了其中一个。 咣当,随着箱门打开,里面一片鲜艳的黄铜色,看的四周百姓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好多百姓情不自禁往前挤。 “我是大宋武官蒋天成。”蒋天成翻身跳到马车上面,大声道:“今天向金国借道,雇佣金国民夫,每人每天三十文,负责运输货物和粮草,若有其他事情找你们帮忙,工钱会另计。” “今天预发十天铜钱,十天之后会以会子支付。” 听到三十文一天,现场民夫们都眼睛发亮,因为人太多,后面的听不清,人群中陆续在问,前面说什么,前面说什么? “给钱,三十文一天,铜钱啊。” “宋人给钱。” “我的天,居然有钱?” “真有钱。” “不行,我得回去喊人。” 也有人大声叫道:“要打仗不?上战场不?” “不上战场,只干活。” “真的假的,可别骗咱们。” “汉人不骗汉人,我大宋礼仪之邦,岂会骗人?” “唏”人群一阵稀唏,有人显然不认为自己是汉人。 现场的民夫大概有上千人,但之前蔡州当地征招民夫,很多人不愿意,因为大伙帮金人干事是免费的,而且有时还得自己带吃的,如果是战争中,很容易死。 蔡州金兵一番强征,现场才来一千多人,但宋人需要最少五千人以上。 现在听到宋人给钱,而且保证不上战场,很多人往城里跑,赶紧去叫人。 这会三十文一天,还是铜钱,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相当高的工资了。 城头很多金兵都没有这么高工钱。 城中还真有些金兵听到之后,悄悄脱掉衣服加入其中。 没办法,这会金国后期,朝局败坏,普通百姓和军士们日子都很难过,像蔡州这种地方不如潼关黄河重要,很多军士都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没拿过饷,心中估计早就受不了金朝当局。 原历史上蒙军的兵马打崩完颜合达后,还没过来这边已经主动降了。 于是东城门外的民夫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当地官员和金兵将领想制止,但宋军势大,数万兵马正源源不断经过,朝廷也有旨要配合,自然不敢乱来。 蒋天成爽快的当场发钱,每人三百文,其中当十钱有二十枚,其余为当五钱,基本都是大钱。 两宋铸大钱的皇帝比较少,南宋更是只铸过三种,只有赵与芮登基后,专门铸大钱为主。 开始是朝廷没钱这么干,现在有钱了,他还这么干,主要是大钱比较少,容易带在身上,而且铸大钱才能赚钱。 现在发大钱也是比较方便,众人只需要带几十枚在身上,很多人用线串起来,挂脖子里,或腰上就行。 也有人叫了自家婆娘到现场,发到钱后,直接让婆娘带回家。 然后每发一个人,这人就要对面或推,或宋军分配,然后带着宋军的物资到另一侧集合待命。 金兵李亮也在其中。 李亮是个普通金兵,原本也是个普通百姓,靠租地主家三亩田过日子,家里有个婆娘和两儿子,但家中生活越来越艰难,南宋地租原本是五成,若要用地主家的牛,就是六成七成。 金国这边更狠,直接七成。 交掉地租再交税,李亮种三亩田都没多少粮食。 走投无路之下,他于前年投军。 结果军中自一年半年开始再也没有发过饷。 但当军人也有个好处,至少他有饭吃,家中少了个开支。 蔡州这边没什么战事,又距离自己家挺近的,李亮也就安心当个蔡州兵。 当地军事不严,军将们也是糊弄过日子,农忙时李亮有时还能请几个营中兄弟一起回家帮忙,然后让婆娘烧个便饭就能应付下。 这次宋人借道,还征民夫,引的蔡州全城轰动。 当地金兵也不怎么训练,李亮刚回家准备陪陪儿子,就听到隔壁老张跑过为找他,说是宋人征民夫给钱,三十文一天还是铜钱,听说都是当十当五的大钱,一次性先付十天。 特娘的,当时李亮就在家中大骂,活了二十出头,他连当十的大钱都没见过。 家中的余钱就没有超过三百文的,他想都没想,直接脱了军服就往城东来,结果路上遇到好多营中兄弟,大伙见面哈哈大笑,然后居然又有些悲哀。 李亮是带着婆娘一起到现场的,现场人满为患,百姓们都往前挤,营中好多兄弟也在。 他正往前挤,突然身后叭的一下有只大手搭在他肩上。 “干嘛。”李亮不耐烦的拔了下,把这只手甩开。 不料对方又搭了上去,李亮大怒,转身回头,嘶,倒吸了口冷气,脸都白了。 身后两个男子正瞪着他,一个是他军中上司百夫长周勇,另一个是他军中百户吕铮。 金兵和蒙古不一样,百夫长还是兵,百户才是军官。 这两人都是他的顶头上司,李亮吓的半死。 “尼特娘挺快的啊,也不叫咱们。”身后两人纷纷笑骂。 我去,李亮这才知道,这两人也是来赚钱的。 “两位大哥也缺钱?”李亮结结巴巴的。 据他所说,百夫长周勇家里不是很好,但百户吕铮应该条件不错,至少家里田不少。 “特娘的,大半年没发饷了,你不缺钱?”吕铮破口大骂,连他这百户军官都没发到钱,他能不来。 说罢,吕铮左右看看,突然压低声音:“一会拿了钱就走,嘿嘿。” 原来他是打的这个算盘。 李亮嘴角抽搐了下,也不知说什么好,他是没打算走的,但如果两位上官拿了钱能走,他也只能走。 “你还把婆娘带来了?”周勇看向他婆娘。 “呃”李亮没说自己想把钱给婆娘,让婆娘先拿回去再说。 很快就轮到他们几个,李亮想了想,下意识后退几步:“两位大哥先请。” 吕铮给了他一个知趣的表情,排到前面。 对面有个宋人看了眼吕铮,从箱子里拿了三百文铜钱:“拿了钱到对面去。” 吕铮笑道:“管饭不?” “当然管。” 吕铮嘿嘿一笑,好勒,转身就走,假装往对面,走了几步猛的扭头想回城。 “站住。”身侧突然传来厉喝声。 吕铮还想走。 “扑哧”一箭射在他前面地上。 这把他吓的。 吕铮赶紧回头,哗哗哗,几名披甲执锐的宋军到了他面前:“干什么?拿了钱想走?” “不是不是,我-——我想把钱给家人带回家。”吕铮硬着头皮。 “先到对面去,家住哪?让别人帮你叫家人,或者让别人帮你带回去。” 吕铮要哭了,他低头看看手上的钱,舍不得扔下,又不想跟宋军去当民夫。 宋军见他不动,铮,直接拔刀。 “杀人啦,宋人杀人啦。”吕铮大叫,想吸引其他人注意。 对面宋人大怒,砰,一刀柄砸在他头上,接着就把吕铮按在地。 很快城头好像有人注意到这里,蔡州都统来到城下。 都统是个女真人,但下来后也没说啥,问吕铮你是不是拿了钱? 吕铮手上就拿着,也不敢说没拿。 都统说,你拿了钱就跟宋人走,要么把钱放下回营。 吕铮大惊,没想到都统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些军人也去当民夫。 他左右考虑了下,最终一咬牙,只好把钱扔了。 他怕去前面打仗,自然不愿意当民夫,宋人虽然说不打仗,但他不相信宋人。 百夫长周勇没扔掉钱,拿了钱后交给李亮婆娘,让李亮婆娘帮送回家,自己和李亮到了对面。 现场这小插曲并没有打扰宋人发钱,蒋天城这时走过来和女真都统说了几句话。 吕铮远远看到蒋天城又从袖子里摸了几锭金锭,塞到都统手上。 他在暗处大骂,原来都统收了宋人的钱,所以根本不管有军士去当民夫。 另一侧李亮和周勇已经来到对面。 这边有宋军在,看到两人比较青壮,转身指了指:“你两负责这辆马车,等会再给两个人你们。” 因为周勇走在前面,李亮缩在后面,宋军和周勇说了几句。 李亮在后面听着,基本也听清楚了。 这辆马车是四轮的,有两匹马和两匹骡子,共四匹马骡。 每次用两匹轮流拉,马车上是主要是粮,每天吃饭时,统一取粮,他们可以吃,但吃多少是宋人来分,不能私自取。 马车上面一共是一千斤,要是无故少了会砍头。 李亮听完后忍不住道:“两匹马的最大负重也就一千斤最右,加上马车的重量,会不会太重?” 那宋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不是负重,是拖重。” “而且是四匹轮换。” “后面还会给两个人你们,在后面推。” 他们听明白了,一辆马车配四匹马四个人,马是轮流拉,人也是轮流推。 两人在后面推,两人在前面拉着马,每过半个时辰轮换。 “拖拉马车尽量注意路面,速度不要太快,避免不整齐的地方,遇好不好的路面,一定要减速,如果马车坏了,及时报修,找那边旗帜。”随着宋军指了下,两人回头,看到远处有面大旗很高,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车”字。 接着宋军又道,如果马车一直没坏,最后结束,另外可以得钱一贯(会子)。 刷,两人瞪起眼睛,非常惊喜。 这会宋人的铜钱当然是亚州各国最受欢迎的,但宋人的会子在金蒙境内也是能用的,只是会比在宋国境内贬值一些,通常收会子的人,会和来往宋金的商人交流。 此时宋境两贯会子约为一贯铜钱,金境的话,大概两贯五百换一贯铜钱。 所以只要保证马车不坏,每人另有一贯会子。 周勇和李亮顿时拍着胸脯保证:“我们会小心走的,马车肯定不会坏。” 那宋军看了看两人,突然道:“已经进冬季了,以后风餐露宿的,你们叫家人送点衣物来。” 两人先是一愣,接着对视一眼,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敌国宋军居然关心他们的冷暖。 李亮还是比较聪明,后面有人过来时,他赶紧点了两个同营兄弟,宋人也没意见。 这样他们这辆马车四个人都是曾经的金兵,全是青壮。 另两人一个叫郑有财,一个叫贺大牛。 四人都是同营兄弟,抱成团感觉很安全感。 宋人征招民夫比较有耐心,每过来人都要认真详细解说。 四人蹲在马车边看着,有人是挑东西的,但基本是两人负责一根扁担,众人感觉宋人比较人性化,可以轮流休息。 也有人推的是以前的独轮车,同样是两人轮流一部。 像他们这样的四轮马车也很多,排在城外到处都是,估计五六百辆是有的。 就在他们在城东门外等着时,宋军兵马也是整队整队的从他们面前经过。 这时他们发现宋军军中马车更多,宋军自己也带着物资。 中间有个营全是马车,那马车比他们的还大点,车轮看起来更宽。 每辆马车有三到四匹马骡在拉。 “看,那是什么?”周勇突然惊叫起来。 李亮等人转过头,俱是脸色大变。 只见一辆大马车后面,拉着一个奇怪的架子,架子上面是长长黑黑的钢铁筒物。 你说他是炮吧,和金兵的炮又不同,你说不是炮吧,又比较像,而且比他们见过的不知大多少,看起来也挺沉的。 那马车有四匹马在挺,炮架左右还有军士在推。 这边马车走的比较慢,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李亮开始还在数炮的,数到几十门后就乱了,数不下去,他们看了半个时辰,这些炮还没有走完,感觉最少好几百门。 而经过的马骡更是不计其数,每门炮最少分了八匹左右的马骡。 郑有财等最后一门炮经过后,颤声道:“这要打我们蔡州,也不经打啊。” 蔡州城连护城河也没有,这么炮推过来,谁经的起打? 咕咚,李亮咽了口水:“宋人几时这么厉害了?” “厉害啥,也不知有没有用。”百夫长周勇喃喃道:“还走的这么慢,骑兵来了就跑不掉。” 宋人的炮营走的很慢,所以周勇可没放在心里,或者他还是觉的自己是金人,不能涨他人威风。 周勇是百夫长,大伙自然不敢反驳。 周勇他们在时,宋军过来的是步营和炮营,因为宋军骑兵早就已经过了蔡州。 骑兵过了蔡州城后,前锋就开始加速。 后面的周勇,李亮他们在一队宋军的护送下也紧跟着步营出发了。 几人叫李亮的婆娘送来了各自家里的一些衣物,有人还自带了一些干粮,浩浩荡荡的民夫队伍推着各种物资紧跟着宋军而去。 此时蔡州西十几里外的查牙山附近,宋军骑兵先锋九千人已经已经到了查牙山以东,距离蒙军和金兵战场约六十里。 其间宋军假冒蒙军哨骑,一路上到处清剿蒙军哨骑多路,但还是被其中一路逃了回去,用不了多久,拖雷肯定会知道,但拖雷不知道是宋人假扮,可能以为是金兵来了援兵,而且此时双方距离极近,那哨骑跑回去都要一个小时,宋军紧随其后,所以天黑之前,宋军应该可以到达战场,以拖雷的个性和蒙军的强势,没看到宋军之前,肯定不会撤离战场。 更何况天都要黑了,古代打仗,晚上轻易不会行军,骑兵更不能夜行。 余玠正骑在马上,保持中速,带大军往西逼近,要在天黑之前见到拖雷。 这时前面有哨骑回来报:“金兵东移,拖雷紧跟其后,边打边走,完颜陈和尚部从陈州过来,已经到了咱们前面,估计也和蒙军哨骑已经汇面了。” “好,来人,通知后面,除了炮营和杨成部,其余各部加快速,跟着咱们。” —— 查牙山四十多里外有条堵水河。 堵水北接裕州,南连唐县,中间只有两个渡口。 金兵十几万步骑先过,全军渡完后,天色已经发黑,接近后世五点。 拖雷的兵马到后,本来想在河西岸驻扎,可以守着渡口,防金兵夜袭。 因为天色要黑,按古代的打法,双方要找地方休息睡觉了。 但拖雷还是胆子比较大,一声令下,全军跟着过河。 河东岸金兵后阵距离他们不到三里,还在陆续东移,身后跟着蒙军两千骑正在一路搔扰。 他们大军紧跟其后开始渡河。 拖雷带诸将先过,半个小时左右,全军过了一半人,还有大量空马在后面。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拖雷正带着人到处跑,寻找晚上驻营地。 很快选在堵水河和泌水河的交界处。 这两条河流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西到东,大军驻在交界处,西和南都不要防守,只要守东和北,且有水源。 “立刻下令各部安营扎寨,速不台部在北——”一番命令下去。 四周有将领问:“需要挖深坑,打造拒马吗?”主要是防备金兵晚上来袭营。 因为蒙军的前营和对面的后阵现在距离不到三里。 “不用。”拖雷笑道:“完颜合达没那个胆,怕是只会防着咱们夜袭他们。”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陆续有哨骑跑回来报告。 “金兵在泌阳县城西背靠泌阳城驻营。” 金兵驻地和他们在在一条线上,都是沿着泌水河驻营,这样大家都不需要防备南面。 金兵正好到了泌阳县,距离他们五里多,然后全军依泌阳县北驻扎,因为兵马比较多,后阵距离蒙军也就五里,最远的距离他们七八里,完颜合达他们肯定进泌阳城了。 哨骑还说金兵正在大动土木,四周伐木做拒马,营中到处挖坑,显然害怕蒙军夜袭。 蒙军派了支偏师去打金兵伐木的人,金兵大股骑兵去支援,蒙军打了会,见天黑了,也只好回营。 蒙军诸将听完哈哈大笑,都说拖雷英明,完颜合达胆小如鼠。 就在这时,忽生孙突然上前:“中午派往东面的哨骑,还有三波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派出去的?”拖雷皱眉。 “申时一刻。” 拖雷算算时间,他要求派出一百里,如果到了一百里外,回来要一个多时辰,但肯定不会去了就回,会在四周查探一番,一般没有情况,当天不会回来,有情况的话,哨骑中会派人回来。 他抬头看看天色,这个时侯也差不多要回了。 “应该没什么情况,还在继续往东。”拖雷想了想:“再等等,戌时还没回来,就要加派哨骑往东,那怕晚上。” “今天晚上加派哨骑在附近十里内游走,不但要看着金兵动态,也要防止金兵援兵。” 但古代晚上不好打仗,所以拖雷哨骑也只放到十里,发现敌军也来的及反应,而且晚上的哨骑,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完全没有视线,只能靠声音来判断。 当然,蒙军哨骑会选择一些高处,居高观察,可能有敌军会举火把过来可以看见。 但这种可能性极底,也没人认为金兵会这么干。 忽生孙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我军已经过了堵水河,又在南侧,现在只有一个渡口,一旦回去,要很久的?” 天黑前,拖雷决定渡河,当时忽生孙有些反对,建议全军在河西驻扎,有利于防守,只要守住两个渡口,那怕要走,也可以立刻起身。 但拖雷根本没把金兵放心上,执意要过河,过河时还有两个渡口,北面的赭阳道还挺宽。 现在他们到泌水河东驻扎,远离了北面的赫阳道,只余一条佘旗桥渡口,一旦蒙军被袭,想撤回河西,这十万人和马,得撤多久? 拖雷听完有些不满的看向忽生孙。 忽生孙因为是哲别儿子,在大蒙古地位还是比较高,这次跟着拖雷进来,已经多次提出不同意见,包括之前要求不管金兵,直趋南京。 你这是要证明比我带兵打仗厉害吗?拖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因为天色已黑,看不到忽生孙脸上表情,他忍住没有发火,冷冷的道:“你是害怕我军被金兵击退?无法过河?” “放心,到时本王允许你部可以第一个过河。” “哈哈哈。”四周响起各种嘲笑声。 没人以为金兵能打败他们大蒙古,根本不需要考虑会匆匆过河的问题。 十几万金军被他们三万多人追着打,现场谁会把金兵当回事。 忽生孙见状也不敢再哼声。 “报。”就在这时,远处又有哨骑飞快回来,看起来情况比较紧张。 但此时已经天黑,路上不平,视线不好,那哨骑被另一个人带着往这边跑的,可能比较急,跑在前面,突然马蹄踩上什么,轰隆,连人带马重重摔倒在地。 四周蒙古诸将齐齐惊叫。 “成何体统。”速不台看的大怒,谁的哨骑,练成这个德性? 但忽生孙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怕是不好的消息。 315.第315章 整个宋朝在坑他们 那哨骑摔了跤后,是连滚带爬来到拖雷面前。 因为天黑,看了半天才看清哪个是拖雷。 “报——”哨骑说话声音都差点哭出来了,把拖雷和速不台等人看的大怒。 大蒙古的哨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骑射精绝中挑选出来的勇士,什么时候像金人小娘似的会哭哭啼啼。 等他们听清后更是勃然大怒。 原来有金人假扮蒙军哨骑,等走近之后,突然偷袭,这队哨骑十人,当场跑回来两个,但另一个在半路上重伤而死,就他一个人跑回来了。 所以这哨骑气啊,兄弟们非光明正大战死在沙场,而是让金狗阴险无耻的偷袭他兄弟,气的都快哭了。 “当时距离这里多远?”速不台赶紧问。 “约四十里。” 拖雷和速不台相互看了眼,想都不用想,那假扮哨骑的后面,肯定还有金兵援军。 “东面还有金兵?要立刻加派哨骑--”拖雷说到这里,抬头看到天色,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左右,天色阴暗,不远处的蒙军大营已经驻扎,有营地都升起了炊烟。 他们今天上岸,带了宋军送的一些粮米,还可以吃点热食,等过几天,宋人的粮吃完,要么靠抢,要么吃干粮了。 现在这么晚,加派哨骑效果也不好,金兵援兵,也大不可能在夜色下行军。 但双方确实有些近。 因为不知道金兵有多少援兵,拖雷突然有些后悔带大军过了河,或许忽生孙说的没错,驻守河西,比河东安全很多。 但这种话,他肯定不会说出口。 就在这时,不远处陆续有哨骑打着火把向这边靠近。 新的消息也陆续传来。 “东面发现完颜陈和尚骑兵约五千。”哨骑遇到时,在东北方向八十里,对方在驱赶蒙军哨骑,蒙军远远围绕转了几圈,着看了几眼,确定五六千骑,这才回来。 但现在哨骑回来了,对方至少也会跟进在二十里内。 “只有五六千骑?”速不台一听表情也轻松很多。 若是在白天,现在他们能分出一部偏军,直接往东,先打崩完颜陈和尚。 但完颜陈和尚是从东北方向过来的,可能从陈州方向。 而之前的哨骑是在东面被袭击,拖雷马上道:“蔡州方向可能也有金军。” “下令各营,挖陷马坑,打造拒马。” 拖雷也准备防备夜袭。 忽生孙嘴巴张了下,想说话,还是忍住了。 这时他还是想劝拖雷重新过河,回到河西。 只要回到河西,派少量兵马守着两渡口,啥也不怕了。 但拖雷显然不会同意回河西,那就证明他指挥错了,害怕金兵。 大蒙古最能打的皇子拖雷,岂能还没看到金兵就先退回河西? 而且说实话,现在天黑了,他们全军三万多骑加六万战马回河西,恐怕要走到天亮。 当下拖雷先回营,安排各军驻守。 他们背靠堵水河,南面是泌水河,所以只需要防守北面和东面,工事也比较好做。 让汉军打造拒马,在营中挖坑。 蒙军阵中很快到处都是火把和篝火,点着火在连夜干工事。 拖雷回到大营时,外面陆续又有哨骑回来。 完颜陈和尚到了,和完颜合达合兵一处,金兵骑兵又多了五六千。 对面是趁着夜色赶过来的,看来很赶时间。 拖雷也没当回事,金兵多了五千骑,在他眼中问题不是很大。 他更在意东面的哨骑有没有新的发现。 好在东面的哨骑很快也回来了,他们在东面十里左右发现金兵约万骑,这股骑兵好像刚到,然后从东面绕到东北面,在完颜陈和尚和和完颜合达边上扎营。 这其实就是余玠的九千骑前锋兵马,但因为天黑,余玠也没竖自己的旗,而且余玠这九千前锋全是轻甲,是针对蒙军的的兵马,所以没有札甲,对方也没看出是宋军,还以为是金军。 至此,加上完颜陈和尚的五千骑,宋金联军已经接近二十万,已经到了现场和蒙军距离七八里左右对驻扎,双方距离极近。 因为现在是晚上,双方都在驻营扎守,没有开打。 拖雷听到又来了九千骑,还是没放心上。 他选的这片场地太大,对方二十万兵马一字排开,或许可以把他们堵的严严实实,但步兵一字排开,还有什么威力?骑兵一冲就散。 但很快又传来不好的消息。 忽生孙急匆匆到了他大营:“刚刚吃完饭,很多兄弟开始喂马,有人发现宋军给的马料参差不齐,有的滥竽充数,很多都是烂菜叶和粗草根-——” “我赶紧让人查验后面空马背负的马料,结果发现好多豆料都烂了,即使是好的豆料里还有巴豆充在其中,宋人给的马料最少有七八成以上不能用。” 嗖,拖雷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大变。 蒙军可以没粮,没粮可以去抢,但战马不能没有马料吃。 现在都快十二月份,河南天气越来越冷,路边连青草都找不到几棵。 “该死的曹友闻。”速不台破口大骂:“宋人真是下作,这是故意想置我们于险地。” 这会速不台还是以为,宋军只是想害蒙军,想让蒙军和金军打起来,多损失点。 “宋人的粮有没有问题?”拖雷却是赶紧问,他们上岸后,拿了宋人五天的粮。 “米粮倒是没什么问题。”忽生孙道。 蒙军进入金境,一直和完颜合达缠纠,也只顾喂随行战马,等到了晚上休息时,才喂后面跟着的空马,这才发现很多马料有问题。 拖雷这时已经隐隐感觉不对劲,自从进入金境后,他不能第一时间得到四面八方的消息,这和以前的西征完全不一样。 好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掩盖什么东西。 现在连马料也出现问题,拖雷还是产生了怀疑。 “奥屯世英。” “末将在。” “明天天一亮,先组织多余的战马回河西,等我们打败了金兵,再过来。” “喏” 速不台看了眼拖雷,知道拖雷也开始担心战局不利的问题。 之前他们都没把金兵放眼里,但现在要考虑战局不利。 十万人和马留在河东,明天一旦战局不利,不能打崩金兵,他们要么分成数股,从河东往四面八方撤退,金骑也不一定拦得了多少。 要么沿原路退回河西。 相比起来,全军一起退回河西更安全。 所以先要把多余的几万匹战马运到河西,只余三万多骑在河东,比较方便移动。 当晚再没有哨骑过来汇报东面的新消息,因为宋军其余各部已经从东绕到东北方向,而且距离现场二十里以上,天色这么黑,蒙军战马跑不起来,哨骑在晚上作用也不是很大。 余玠之前故意隐盖东面的消息,这让拖雷一直心心念着东面,等拖雷心思全在东面时,宋军突然转向,绕向东北,远离了东面。 东面迟迟没有消息回来,拖雷胆子也大了。 等到晚上大概一点钟左右,拖雷派忽生孙带了两百精锐,挑选的都是营中八斗和一石以上的弓手,带着火箭,直接来到完颜合达大营外。 所有人都没骑马,胆子相当之大。 蒙军点起火箭对着完颜合达大营就是一顿射,金兵大营顿时一片慌乱,到处叫声。 这完颜合达也胆小,不敢派兵出去,如果他这会派支兵马冲出来,发现蒙军都没有马,且人数只有两三百,搞不好能好好打个小胜仗。 但拖雷料定完颜合达不敢出营,对着金兵大营射了顿火箭,然后转身就走。 他大概知道完颜陈和尚不好惹,只射了完颜合达大营后就回去了。 金兵大营外围被射的鸡飞狗跳,很多金兵开始往里缩。 好不容易金兵大营又安顿下来,大概到凌晨三点左右。 蒙军换了两百人又来了。 噼里叭啦对着完颜合达十几万步兵的大营里又射了第二顿火箭。 这波效果当然没有第一波好,而且金兵也准备了弓手和他们对射,但还是很恶心人,关键让很多金兵当晚都没睡好觉。 而且蒙军在外面不停吹着进攻的号角声,连完颜陈和尚都集合兵马,准备随时反击,还以为蒙军来夜袭了。 蒙军射完就走,每人射五支火箭,也不多射。 金兵大营又被弄了个鸡飞狗跳,完颜合达和完颜陈和尚气的半死。 因为天黑,完颜合达十几万步营不敢出去,等着蒙军来袭营,而完颜陈和尚兵马太少,看到完颜合达不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蒙军两波占了不少便宜,高高兴兴的回营。 也就在蒙军回营的同时。 东面方向,余玠的大营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靠近他们。 余玠的九千骑跟着完颜陈和尚,在天黑的时候,大概五六点到了现场。 宋军其余各部当时还距离现场四十多里外,他们又继续赶路,在夜色下慢慢吞吞来到现场。 此时已经是深夜三点,到了现场后,大伙都是人困马乏,很多民夫直接倒头就睡。 古代晚上能大规模行军的可不多见,宋军辎重又多,四十多里路走走停停,用了近九个小时才到。 余玠扎营的地方也是金兵帮他选好的,身后不远处就是一片丛林(大概后世大寺森林公园位置),可以很好起到掩盖作用。 至此,宋军六万已经借着夜色,悄悄进入战场。 但对余玠来说,宋军有没有被拖雷发现其实并不重要,以拖雷的性格,就算知道又来了六万宋军,而且在帮金兵,拖雷都得打一仗看看,才会决定战还是退。 对余玠最重要的是,如何能重创拖雷,甚至全歼拖雷。 天色刚亮,余玠先去了找了完颜陈和尚,接着两人一起见了完颜合达,宋金世仇多年,双方高级将领商量共击蒙军,大家都还是有点不习惯。 众人刚开始说,外面就传来号角声,蒙军正在出营,拖雷那边已经吃过早饭,准备开打。 完颜合达大怒,昨晚被蒙军弄的一晚上没睡好,当即拍案而起,要集合兵马出去再战。 今天宋军六万到了,完颜陈和尚五千精骑也到了,完颜合达信心倍增。 “别打。”余玠突然叫住他。 现场金将们俱是一愣。 “今天大伙全部不要出营,闭门紧守,以弓步在外围,蒙军靠近就射,一个兵也不要出去。” 完颜陈和尚大怒:“咱们二十几万步骑在这里,全守在营中不去野战?你们宋人害怕,我们不怕。” 余玠不动声色,看向完颜合达。 “芮国公是想打退拖雷,还是想重创和全歼拖雷?” 完颜合达犹豫了下,斩钉截铁道:“当然全歼拖雷为妙。” 完颜陈和尚还要说话,完颜合达伸手示意他闭嘴,完颜陈和尚只好不服气的坐回去。 “拖雷是蒙军中少有的帅将。” “现在还没发现我们宋军六万到了现场。” “今天只要一开打,万一咱们占了上风,以拖雷的聪明,一旦战事不利,必然要带兵撤离。” “他们全是骑兵,来去如风,你我都有步营,拦不住的。” “到时侯他粮草缺欠,只会到处掠夺,我们跟在后面追都来不及,反而祸害金国百姓和各地。” “况且,我军大部都是昨天凌晨才到,人马疲乏,今天最好在营里休息一天。” 完颜合达沉默不语,似乎感觉余玠说的有些道理。 “死守大营又是何道理?”移剌蒲阿问。 “再拖一到两天。”余玠道:“我们定能重创或全歼拖雷。” “今天只要守着不出营,拖雷只有三条选择。” “一是陪我们在这里耗。” “二是往北去,拉址咱们。” “三是不管咱们,直接加速离开,往北去南京。” “无论他陪我们耗,还是往北拉扯咱们,我们都可以-——” 余玠一番细说自己的战术,金人诸将似有被说动。 说实话,完颜合达这些人都算是大金名将,余玠名不经传,此时都没什么名气,更别说他们向来看不起宋人。 但余玠神情自若,侃侃而谈,说的又确实可行之术,双方一番讨论后,为了重创拖雷,完颜合达决定采用余玠之策。 当天蒙军一大早就集合兵马来挑衅,结果发现对面大营一片安静,完颜合达也好,昨晚后面来的也好,都不出营。 拖雷感觉不对劲,派一股骑兵去搔扰,只见金兵在外围布置大量步弓,看到蒙军进入距离就射,蒙军没进入距离,就不理他们。 拖雷派人沿着金宋大阵绕了一圈,很快发现东北部好像一夜间多了数万兵马,而且像是宋军。 消息传回来后,蒙军阵中一片骂声。 拖雷这时就知道,不但四川宋军故意坑他们,整个宋朝在坑他们。 宋金世仇居然联手,这确实让人非常意外。 这时忽生孙再次提出异议,因为对面兵马太多,而且金宋联手,保不准身后有四川宋军会和他们一样过河入境,他建议不管眼前这二十多万兵马,直接往北去找窝阔治大军主力。 这原本是很好的提议,拖雷也考虑过。 但宋军和金兵不出营,故意示弱,这让他很不爽。 “走,全军往北。”拖雷决定全军往北,但不是按忽生孙的提议,不管宋金联军直接往北走。 而且是边走边拉扯,引诱和扰搔宋金联军,拖雷心中还是想打垮眼前的宋金联军,证明自己的能力的。 原历史完颜合达紧跟着蒙军,就是这么被蒙军玩了近两个月,最后玩死。 但这会换了,由余玠领九千骑跟着蒙军,另金兵两万骑跟在宋军数里外。 再后面就是宋军两万多骑和三万步营还有数千民夫,以及金兵十几万步兵。 完颜陈和尚五千骑以百人为一队,分成几十队,专门在四周十里内驱逐蒙军哨骑,不让蒙军哨骑靠近宋金联军主力十里内。 宋军这边也有数千骑以二十人为队,同样以驱逐为主,就是打断蒙军哨骑视线,让他们成为瞎子,看不清宋金联军动向。 金蒙二十多万人马,近万骑改为哨骑,四周游荡,蒙军少量哨骑真是没办法靠近。 十一月二十三日中午,拖雷尽起全军沿着堵水河往北,向裕州方向。 余玠则率九千宋军骑兵缓缓跟着,而且越跟越近,最后进入蒙军一里内。 蒙军没想到宋军敢跟过来,还跟的这么近,阵中也是一片骂声,纷纷要教训宋军。 拖雷便命速不台领八千骑在后押阵,若有机会就痛击宋军。 速不台得到兵马后,立刻准备教训宋军。 此时宋军距离他们约一里,比他们昨天跟金兵都近,速不台脸都气绿了。 “冲,给老子上。”速不台一声令下,蒙军八千骑轰隆隆,转身往宋军冲来。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蒙军冲锋时,宋军开始减速,并且阵形也变的松散,等蒙军冲进两百步,就见对面宋军纷纷扭头,接着转身就跑。 速不台和蒙军们有点懵。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哪?我们是谁? 这不是蒙军常用的战术? 速不台有些不信邪,带着蒙军死死追上。 宋军一路狂奔,头也不回,反正就是保持和蒙军在两百步左右。 距离宋军几里外还有金兵两万骑呢,他们发现宋军回头,也二话不说,纷纷回头,大伙一起往回跑。 速不台追了三里路也没追上宋军,宋军最近时被拉到一百多步,但宋军突然加速,又拉开到两百步。 这时速不台发现宋人的马不比他们差,同样体力好,还能跑。 速不台气的半死又无奈,只能回军。 结果他们一转身,宋军也马上转身,又跟了上来。 这下速不台和拖雷等蒙古人简直七窍生烟。 这种风筝战术是蒙古人的拿手绝技,宋人搬门弄斧,在他们面前弄这个,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么。 可偏偏他们拿宋军没任何办法。 蒙军往北,宋军就跟上,而且越跟越近,最近时进入蒙军两三百步内。 蒙军只要速度一慢,宋军速度也慢,蒙军转身,宋军也转身就跑。 蒙军的风筝战术,好歹能跟上敌军,并且不停射箭搔扰。 宋军就是保持距离,也不射箭,纯纯就是恶心人。 蒙军的风筝战术对骑射都有严格的要求,而宋军的风筝,不用会射的多好,只要会骑马就行。 余玠这亲自带的九千骑兵,骑射都练了好几年,论骑射术可能不如蒙军,但骑着马跑跑路个个精通。 宋军和狗皮膏药似的,一直跟到快要天黑,就是不和蒙军正面打,拖雷和速不台毫无办法,也非常头痛。 此时拖雷又只有两个选项,一是边走边搔扰,但宋军不和他们交锋,他们转身,宋军也跑,所以完全没有搔扰的效果。 第二就是不管宋军,全军加速往北,甩掉宋军。 而且他们近十万马匹,马上草料要用完,天气又冷,连青草都找不到,后面吃什么? 这种情况下,要么打破金国各城,从各城府里抢,要么打败宋金兵马,从宋金大营里抢。 忽生孙再次提议,不管宋军,全军加速甩开宋军和后面的金兵,然后找个州府打一下。 拖雷这次终于同意的忽生孙的建议,不再想着击败眼前的宋金联军。 宋人太恶心了,拖雷终于受不了宋人。 他下令全军加速往北。 而这会已临近天黑,约是下午四点半左右。 宋军九千也同时加速,紧追不舍,双方又跑了两刻钟,蒙军还是甩不掉宋军。 到天色微黑时,蒙军前锋已经到裕州城南。 如果没有宋军和后面的金兵跟着,蒙军可以攻城。 但现在拖雷是没办法攻城的。 拖雷一咬牙,带着全军绕过裕州城,到裕州北十二里的方城山下驻营。 当晚就准备在这里驻下,背靠方城山,明天继续往北跑。 明天先往西可以进官道,从南召县东提速,他们带了大量的战马,明天全军换马,一定要甩掉宋军。 同时他准备在南召县和方城山中间段布置一支数百人兵马,在官道堵截,只要堵住宋军半个时辰,他们就能甩开宋军。 蒙军驻营之后,立刻也大兴土木,挖深坑,造拒马,以防宋军和金人夜袭。 同时派了数百人提前到官道附近,也造一批拒马,等明天蒙军大部过后,立刻搬到官道,堵住宋军。 就在蒙军大兴土木时,宋军九千骑先到,接着在距离蒙军五里处扎营,这把拖雷和速不台又给气的,宋军胆子比金兵还肥,驻营居然这么近? 可这会已经是夜晚,双方都在修筑营房,也不适合开战。 于是两刻钟后,金兵两万骑先后到现场,再一刻钟后,宋军两万多骑到场。 又一个时辰后,宋军大部份步营到了现场,又过半个时辰,金兵十几万步营也有部份到了,但金兵第一次组织晚上行军,十几万人走的混乱不堪,先到有三分之一,还有大部在后面拖拉出很长队伍,若是蒙军能夜战,突然冲出来杀一阵,估计这十几万金兵步营得崩,余玠看在眼里,若有所思,一切都在陛下掌握中。 再一个半时辰后,约晚上十点左右,宋军炮营、民夫和最后部份步营也来到裕州西北部,此时金兵步营还有没到的,可见金兵不擅长夜行。 对面蒙军还像以前一样,正在挖坑做拒马,防备金宋两军夜袭。 而宋军炮营和民夫们刚到现场,就发现现场灯火通明,到处篝火和火拒,宋军一个多时辰前先到的步营正在疯狂打造器具。 316.第316章 无耻之及,宋军又要反水? 李亮,郑有财,周勇,贺大牛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的马车四周。 他们刚刚跟着宋军来到现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 几人又累又疲,郑有财倚坐在车轮上,还没几息的时间就开始打呼。 周勇和贺大牛看了看郑有财,两人从马车上拖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棉被,纷纷包裹到身上,也躺在马车后面,准备睡觉。 只李亮不想睡,他躺在马车上面,抬头看向星空,今天月色不错,一路走过来还能有些视线。 但跟着宋军这才几天功夫,已经感觉到钱不好赚。 刚出来是为了赚钱,跟着宋军发现很辛苦,每天都在走路,而且宋军晚上还走。 昨晚他们走到晚上三点才到堵水河那边,很多人到了地方,倒头就睡,还有人因此冻成了风寒,好在宋人也够仗义,今天早上说了加钱,为昨晚夜里行军的事加一百文一个人。 几人也算是金兵青壮,但驻守蔡州时,从来没有夜里行军过,这次跟着宋军居然走的挺好。 宋军两侧有步骑押路,前面有人带路,只要跟着大部队,不离开大队,基本不会走错。 今天他们又走到晚上十点才到,中间路上还不时遇到落队的金兵。 此时他们才知道,金兵十几万也在夜行,但金兵似乎组织不好,走的一塌糊涂,金兵步营在李亮他们之前先走近半个时辰,走到一半就被李亮他们追上了。 要知道李亮他们可算是宋军辎重营,全带着马车和辎重。 金兵十几万步营拖拉出好几里长,最前面的到了之后,最后面的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同样身为金兵,李亮都看的觉得金兵步营没用。 他刚刚还和周勇说了几句,就今天晚上金兵步营这表现,金兵就不适合夜间行军,要是被人半路突袭,能给打崩掉。 周勇则说你别怕,不会被突袭,听说外围上万哨骑防备着蒙军。 宋金联军派出大量哨骑,又有余玠等骑兵在前,所以他们后阵被突袭的机会不大。 “百夫长,百夫长。”李亮不知道周勇要睡觉了,在上面叫他。 “干嘛,这么晚了,还不睡。”周勇嘀咕道。 “你说咱们要跟着宋军几天?我军和宋军联手,能打跑拖雷吗?” “我咋知道。”周勇道:“咱们两军几十万,拖雷肯定打不过。” “也不知道要跟多久啊?” “跟的越久越好,反正宋人给钱。” 李亮还要说什么,突然不远处有火把靠近。 他赶紧坐起来,前面来了一堆火把,全是宋军。 “都起来,都起来,先不要睡。”有宋军到了现场。 现场民夫纷纷被叫起来。 “人分两部,一部份往西北方向就是堵水河尽头,河边上有片丛林,都去那边帮忙。” “另一部份跟着往东走。”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大晚上又要干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亮看了这人一眼,心想,宋人没拿刀和你说话算不错了,还敢提意见? 这换成在金兵营里,金兵直接提着刀过来让你干活。 那宋人也没生气,只是又道:“今天每干一个时辰,每人五十文。” “一个时辰五十文?” “一个时辰五十文。汉人不骗汉人。”宋人又道,重复这句话。 哈哈哈,四周一片笑声,最近大伙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汉人不骗汉人。 开始大伙都不以为然,听多了之后,很多人可能下意识在想,我难道是汉人不是金人? 笑过之后,众人也没办法,分成两部跟着宋人。 李亮和周勇往西北,郑有财和贺大牛被叫去另一边。 李亮和周勇那地方距离这里有点远,众人走了两刻钟才到。 这边是堵水河的尽头,河边有片丛林,等他们到后,发现现在好多宋军已经在了,到处点着火堆,或火把,宋人把火把插在地上,一排排的看起来很亮。 宋军已经提前锯了很多树,李亮看了几眼就知道原来是在造拒马。 有人给他们递上一种小锯子,和一堆绳子,说了下如何打造,非常简单。 这锯子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大小只有半只手臂长,宽约数指,齿口又大又明显。 手柄像握着的拳头,造型比较新奇。 地上堆积着先来的宋军步兵锯下的树,树都不粗,也就手臂粗细。 李亮他们用三根长的为横杠,上面一根,下面二根,左右各绑三根短的,这样一个简单的拒马就造成了。 宋军要求拒马长在两米左右,高约一米五,造型很简单,就三长六短,九根木棍绑起来,成品从侧面看就是个三角形,中间没有任何添加物。 李亮他们也是做过拒马的,感觉这是自己见过最简单的拒马。 但效率真是快,因为在他们来之前,宋军已经锯了大量的木头在现场。 他们两人一组,分锯小的,然后绑起来,几分钟就能造好一个。 每造好一个后,有宋军过来,拉拉麻绳,看他们绑的严不严,然后指挥民夫两人一个,直接抬走,排到边上。 有力气大的民夫,甚至能一个人抬一个走。 他们大概干了一个时辰,干到晚上十二点左右,李亮和周勇两人配合,共打造了十八部。 李亮上交锯子时抬头看看四周,火把火光照耀下,到处是人,估计现场得有上千人。 前面那片丛林都被锯出好大一片空地。 后来他们才知道,昨天宋军在另一个驻地(后世大寺森林公园)附近,已经派人通宵锯了大量的木头。 仅两晚功夫的采集,宋军一共打造了两千部简易拒马。 打造拒马之后,宋军让他们到后面去,另有任务。 李亮和周勇走的时候,看见大量宋军披甲执锐的出现,接着很多宋军一手拿火把,一手抬拒马,开始往前走。 “要夜袭蒙军了。”李亮悄悄小声和周勇道。 周勇嘴角歪了歪:“全部点着火把,夜袭个毛啊,蒙军老远就能看到。” 李亮想了下:“那蒙军也未必敢出来啊,还是等于夜袭。” 周勇愣了愣,好像是这个理。 宋金两军就是打着火把过去,蒙军看到,也未必会出营,可能在营里准备等着。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现场打造的拒马被宋军两人一个,抬着往前而去。 等两人走到后面,又看到更多的宋军正往前走,边上还有宋军催他们快点后退,到东边去,每几人还给他们一个火把照路。 他们这些民夫好不容易来到东边,又看到现场大量的火炮。 “来来来,帮推火炮。” 这是宋军第一次让他们推火炮,李亮和周勇有些激动,终于近距离看到宋军火炮。 民夫被分成七人一组,一个打火把,两个人被分到铲子,另四人负责推炮。 宋军要求慢慢往前推,看到路面不平时,用铲子处理下,每门炮边后面还有两个宋军跟随着,宋军们拉着单独的马车,后来李亮才知道,马车里装着火药和炮弹。 李亮和周勇这次运气不好,因为他们被分到一门千斤重炮。 这炮好些沉,前面有宋军带着两匹马在拉,他们四个人在后面推,六个人两匹马一起来,这才让炮跟上步营走路的速度,边上拿铲子的时不时还会来帮忙。 也不知推了多久,大概晚上一点半左右,突然不远处的天空中飞过火光,接着隐隐有喊杀声。 这是蒙军的老套路,晚上一点钟左右派人袭击金兵大营,今晚比昨晚晚了半小时。 蒙军大概知道宋军有神臂弓,所以只搔扰完颜合达的大营。 完颜合达那边又是一阵骂娘声,同样没敢派兵出去。 宋军这边一片安静,李亮他们还是闷头往前推炮,李亮突然感觉这炮不是往蒙军方向推的,怎么像往金兵方向推的? 等蒙军撤退之后,按蒙军规律,大概半到一个时辰后,会来第二波,有时还会来第三波,主要就是搔扰敌军。 这次推炮又推了差不多接拉半个时辰,因为是晚上,李亮和周勇也不知道自己到哪了,反正停下后,四周全是人和马车,还有炮。 这时所有民夫又被叫到后面,宋军收了他们的铲子,然后有宋军拿过来新的东西,并给他们示范。 只见宋军三人一组,一个拿着他们从没见过的大锤,一个拿着大铁钉,一个拿着麻绳。 一宋军双手拿起一根手臂长(约六十厘米长),约筷子粗的铁钉往地上一放。 “当,当,当。”另一个宋军拿起一根大锤子,只锤了几下就把铁钉钉到地面,露在外面大概四十厘米长。 接着开始,每隔十米左右钉一根,前面的人钉好,后面有人拿麻绳过来,两头一系。 “拌马索?”李亮和周勇看的目瞪口呆,宋军效率太快了。 三人一排,从左往右,前面的人钉钉子,后面有人用麻绳系起来。 平均十米一根钉,三四个人能干一行。 转眼间现场被钉了五六行拌马索。 拌马索一直往右去,也不知钉了多长,但李亮和周勇肯定,蒙军一直不出来,宋军能在这里一直钉下去,钉到天亮都行。 “看到没有,你们三人一组,三人干活,我们有人帮忙拿物资,麻绳铁钉都在后面的马上面。” 他们每组还配了个宋军,主要负责拿物资和教他们干活。 然后现场民夫突然分散,大家分向四面八方。 李亮和周勇还有另一个民夫,被一个宋军带走。 宋军一手打着火把,一手牵着一匹马,马背左右各有个袋子放着铁钉和麻绳,他们三人跟着宋军一直往后,这次又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李亮发现来到一个道路口,然后宋军安排他们在这里钉拌马索。 这里已经远离战场,而且在宋军和金军的后方,李亮和周勇不明白宋军为什么在这里钉拌马索。 李亮和周勇下去时,后面源源不断的宋军往前移。 除了大量的火炮被推到前面,很多神臂弓,强弩,步弓等弓箭手,也正往前集合。 最后才是到枪盾兵和刀盾兵。 宋军到处有人举着火把,然后最前面几列是两人一部抬着拒马,一直往前走。 前面一直走到距离蒙军大营四百步左右才停下。 宋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被蒙军知道了。 拖雷第一晚组织夜袭了金兵两次,分别在后世深夜一点和三点左右。 今天第一拔在深夜一点半左右。 等回来没多久,拖雷小睡了会,刚睡没多久就被人叫醒。 晚上虽然视线不好,但宋军打着火把,大张旗鼓往前走,一直走到四百步内,蒙军当然很快发现了。 拖雷起身走到营门口看了看,这深更半夜的,四百步外完全看不见,只能看到远处有火光闪动,证明大量的宋军和金军正在靠近。 “出去看了没有?来了多少人?”拖雷问。 部下表情犹豫。 大半夜的,谁愿意出去,万一被伏击了怎么办?现在在营门口就能看到火把,不用出去。 “可能想搔扰我们,金狗和宋狗学的挺快啊。”身边同样没睡的速不台冷笑。 他估计宋军和金军一样,想派人过来射火箭骚扰他们。 “四周全是,好像把咱们前面全堵了,到处都能看到火把,应该是全军出动,来夜袭了。”部下道。 “万一他们只是派人打着火把,真实人数只有几千人,故意搔扰我们呢?”拖雷不满道。 站营门口只看火把,好像四面八方全是人,万一是伪装的,不是要被骗? “派几队人去看下,宋金联军在搞什么鬼?”拖雷下令派人去查看。 蒙军点了几牌人,在夜色掩护下小心翼翼往前。 走了没一会,突然前面天空中有火箭出现,接着喊杀声惨叫声四起,最后蒙军纷纷往回跑。 有牌头说,前面全是宋军(金军)不像是搔扰,就是来夜袭了,他们人还没靠近,对方先射火箭,再射箭,要不是天黑,视线不好,可能损失惨重。 拖雷这下不信也没办法。 这时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多点些人马,带着火箭,一路射,一路往前查探,好好教训这些宋人,要么呆在营里,等宋金联军来攻。 但古代没理由大晚上打野仗的,蒙军也不习惯。 拖雷稍微想了下,立刻下令:“叫各部大将过来议事,宋金联军可能夜袭。” “喏。” 拖雷没办法,只能叫醒所有蒙军,准备防备金宋联军夜袭。 蒙军在准备的时候,完颜合达那边也在准备。 蒙军背靠方城山驻军,这是没错的,古代打仗驻军时,都要找个可以防御的地方。 这样后背不会被袭。 所以宋军和金军各有任务。 完全封堵蒙军的线路长达十几里,呈半圆形。 宋军占了三分之二,以马车拒马加步营。 金军分到三分之一,约五里不到。 完颜合达没什么工具,驻地附近资源有限,只打造了上百部拒马,另外完全靠十几万步营和随行辎重马车,然后宋军给了五千柄铲子,也不知宋军什么毛病,带这么多铲子,让他们在后面挖坑。 金兵马车没宋军的大,但人多辎重多,步营带着大量辎重,所有马车和辎重都被利用,再让军士在后面挖坑。 此时如果是白天,从天空上面看下去。 巨大的旷野上,宋金联军已经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把蒙军团团封堵在方城山南。 从左往右,先是三里多长的拒马,拒马共有三排,中间有间隔,后面每隔五十米有一门火炮,每两三门时有门霰弹炮。 接着是四五里长的马车,同样后面每隔一百米左右有一门火炮。 六万大军中有五万左右全部在这近十里长的防线后面,宋军火炮比较多,放了八十门后,还有多余大量炮堆放在中间,等着下步命令。 如果仅是五万大军分布十里,平均每米也有十人,一人一排能排十排,基本等于拒马和马车后面,有十排宋军。 骑兵冲这样的阵形都不好冲。 现在加上拒马,马车,简直更加难以突破。 再往东是金兵阵形。 金兵十八万分布在五里左右的防线上,每米能有六七十人。 加上他们能堆的辎重,挖的沟,现场是密密麻麻全是人和防线。 这种打法,将来的后金很擅长,后金经常动员大量民夫,一夜间能挖十几里,甚至几十里的深沟,把明军团团包围。 现在余玠是没时间挖这么长的沟,以最快的时间最简洁的办法组成一道防线。 当晚蒙军一直在等宋金联军夜袭,也没有再出来骚扰金兵,这给了宋金充分的时间准备工事。 宋军到后继续在现场加固了下,等到火把快烧完时。 大概到深夜四点左右,天还是漆黑一片。 突然。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除了宋军外,金兵和正在挖坑的民夫们都被吓了一跳。 西侧一门千斤重炮率先发作,在一里外,对着蒙军大营开炮。 此次随余玠进河南的宋军为十个军,六万人,其中纯步营为五个军三万。 按现在标配,每军两个炮营,五十门炮,其中一千斤重炮是十门。 今天现场共有两百五十门炮,五十门重炮。 这应该是大宋自赵与芮登基以来,使用火炮最多的一次战役。 第一门重炮以高速出膛,炮弹足足飞出五百多步。 宋军把拒马推到四百步也是为了重炮的射程。 第一炮直接打进蒙军营中。 这边集合了很多蒙军,准备防止宋军夜袭,有人在马上,也有人牵着马站地上,坐在地上的也有。 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炮声一响,大家的马都吓了一跳,接着所有人抬头,等看到天空中有个黑红色的东西出现时,已经很近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扑哧,那炮弹狠狠砸落在人群中。 轰隆,落地地动山摇,落点附近有几个骑在马上的人都被震落马下,倒不是力量有这么大,而且马匹受惊,直接把人抖落马下。 扑哧扑哧,炮弹落地后往前翻滚,削了好几匹战马和人。 现场被打的如鸡飞狗跳,各种惨叫。 但这还没完。 轰,第二炮再次响起。 宋军固定安排了八十门炮,并且不是用齐射,而是一炮一炮连着打。 中间大概间隔十几二十几秒钟。 这样的好处是,第八十门炮打完,基本第一门炮又可以打了,这样炮声就能连续不断,给人一种永远在打的威慑力。 在对付大规模野战步骑时,对敌军的心里作用,比实际打击可能更好。 接下来就是宋军火炮的表演,现场浓烟滚滚,炮声不断。 炮弹络绎不绝的飞向蒙兵大阵。 前面蒙军大惊失色,每次有炮弹落地,落点四周的蒙军就纷纷往后跑,后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宋金联军杀进来了。 大晚上的,蒙军营中大乱,这要换成金兵,搞不好就炸营了。 拖雷和速不台等将在大散关经历过火炮,这才想起宋军手上还有一种打的很远的炮。 这种炮对于晚上扎营的兵马来说就是恶梦。 只是他们没想到宋军能把炮带到野战来。 “宋军敢把炮拉来野战?”拖雷大怒,几乎没有犹豫,他早就想夺宋军火炮了。 “按竺迩,带人出去冲一阵,看看宋军的布置,有没有机会夺门炮回来。” 按竺迩是窝阔台的人,上次拖雷派他去谈判,就有想借宋人之手弄死他,结果按竺迩安全回来了。 这次又是个机会,大晚上的,拖雷让按竺迩出去袭击宋军。 按竺迩也没办法,也不知道拖雷想借刀杀人,他硬着头皮,点了三千骑。 因为是晚上,按竺尔本来不想带战马,但想想西侧大营前面十分平坦,战马跑跑还是没问题。 他点齐三千精兵,纵马出营。 大伙在晚上都不敢快跑,只能缓缓往前。 前面还是密密麻麻的火把,看的出宋军人马极众。 按竺迩没想过夺炮,因为估计夺不到,但看清宋军的布置很重要。 “冲。”眼看着前面的火把越来越近,按竺迩试图加速。 突然。 前面火光大盛。 按竺迩定睛看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宋军在点火箭。 宋军那边视线肯定也不好,但听到马蹄声后,在点火箭。 嗖嗖嗖,下一刻,满天火龙,非常好看,大量的火箭破空而来。 宋军确实也看不清他们,只能毛估估往这边射火箭。 部分火箭射空,落到地上后,像蜡烛似的点亮现场。 也有部份火箭射到蒙军中,蒙军们惨叫连连,不时倒地。 但这波火箭就是为后面指明了方向和距离。 “崩崩崩”宋军阵前弩机声不断,神臂弓先后发作。 此时按竺迩应该刚刚进入一百步左右,这波可是神臂弓最厉害的距离,中箭能透。 按竺迩低着头,保持中速往前,他不怕中箭,很怕战马看不清乱跑,或踩个空摔一跤,那可能被后面的同伴战马活活踩死。 扑哧,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入肉声,他赶紧扭头,就见一名心腹连叫声都没有,轰隆,从马上坠落,生死不知。 空着的战马也在悲鸣,接着,扑哧,又一箭打在那战马额头,战马勉强再跑几步,轰隆,摔倒。 这战马摔倒差点带倒了按竺迩,按竺迩灵活往边上一闪,心中大叫可怕。 宋军的神臂弓太猛,攻打大散关时,他就看出来,百步内什么甲都没有用,至少得三层甲才能不受重创。 这时按竺尔发现宋军火箭和神臂弓都在射,地面到处都是火光,现场视线也越来越好。 宋军射的一头劲,但蒙军不好射。 这大晚上的,视线不好,战马不敢提速,想射宋军,得往宋军火把亮处射。 但他们跑的越慢,被宋军射的越多。 要不是晚上宋军视线同样不好,他们这几千人还没跑到三十步内,能被宋军射光。 双方都在瞎打,宋军胜在人多箭多,蒙军损失还是有些大。 好不容易冲近二十步内,按竺迩倒吸口冷气,终于能看到前面一排排的拒马。 宋军脑子有病?这是他当时第一个念头,谁野战带拒马? 但这时想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双方距离太近,对面全是火把,宋军还在不停的点火箭,然后往他们军中射,还有火箭射在拒马上,拒马都烧了起来,现场视线越来越好。 视线好了,对蒙军肯定不利。 宋军甲厚,又是步弓又是神臂弓,只见对面噼里叭拉一阵响,蒙军惨叫不止,纷纷坠马。 “走走走。”按竺尔也不是白痴,一看宋军这防线不好打。 就算要打,也只能在白天打,晚上战马跑不起来,就是找死。 他一声令下,随便对前面射了一箭,转身就跑。 按竺迩点了三千骑出战,一刻钟不到,回去后就少了近两百骑。 蒙军初战失利,拖雷脸色阴冷,又羞又恼。 但他也知道了前面宋军布置,宋军最西边全是拒马,然后又全是马车,宋军都躲在拒马和马车后面。 现在还是深更半夜,蒙军显然不可能大举出动,只能在营中守着。 但宋军的炮一直打个不停,蒙军大营非常慌乱。 拖雷赶紧下令各部先稳住军心,说宋军炮距离有限,先往后退,全军集合。 他当然知道,不能让宋军的炮一直这么打,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多久,蒙军能崩溃。 如果宋军的炮还能往前推,他们就更不妙。 此时忽生孙来报,他们左翼(金兵那边)没炮,拖雷知道金兵没炮,立刻下令全军到左翼集合,天一亮就杀出去。 这会已经快四点多,很快就会天亮。 宋军第一轮八十门炮打的比较快,第二轮开始就打的比较慢,因为估计蒙军都在后退,炮已经打不到。 与此同时,宋军阵中的另一百多门炮纷纷往东推去,距离金兵防线越来越近,大量的兵马也往这边移。 余玠在宋军防线只安排了八十门炮,其余的炮放中间,一会蒙军从那边突围就往那边推。 兵马也是,看起来排一线,其实主力集中在中间,随时根据蒙军突围方向移动。 他前面的效果达到了,用火炮和拒马逼迫蒙军去打金兵。 果然,拖雷发现金兵那边没炮,准备全军从金兵防线突围。 蒙军在炮声中瑟瑟发抖了近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多,天色发亮。 随着拖雷一声令下,大股的蒙军冲了出来,然后在营外集合整顿。 此时蒙军不冲也不行,他们不可能被一直堵在营里的。 余玠看到蒙军全部集中往东,立刻下令:“缩小包围圈。” 宋军抬起拒马,往右前方移,因为此时前面已经没有蒙军,蒙军大营的人也全部往东去了。 宋军的阵形开始往右压缩,试图压迫蒙军活动空间。 蒙军那边也管不到宋军,正准备全力从金兵防线中打出去。 先锋是塔察儿。 他带着大股汉军骑兵,并指派了一队哨骑先为查探。 他正在营整顿集合兵马,前面那队哨骑跑了回来。 “约四五百步外,金兵做了些拒马,一线排开全是金兵,还有各种辎重马车推叠挡路。” “小小拒马难得住我大蒙铁骑?”塔察儿怕宋军拒马,不怕金兵拒马,因为宋军弄了三排,金兵只有一排,而且宋军弓弩多,甲比金兵厚实,明显金兵好打。 他匆匆集合好四千多骑,一声令下。 数千骑兵疯狂前冲,转眼间就进入到金军大阵两百步。 这时塔察儿已经看的更加清楚,前面一条地平线上,几乎全是拒马。 他这一生也算身经百战,历史书也读过不少,从没见过,也没听过打仗时谁在野外排这么多拒马,这特吗金军指挥是傻子吗? 关键金兵没什么趁手工具,所驻营的位置树也不多,只做了一排拒马,看起来真没啥用。 但拒马后面还有金兵步营的各种辎重物资,马车什么全推上来了,形成障碍。 “杀金狗。”塔察儿二话不说,直接冲上。 前面密密麻麻全是金兵。 金兵们一夜没睡多少觉,蒙军也是差不多,双方都是精神比较差。 这会要是比精神比体力,肯定宋军占优,毕竟过去几年都是这么训练过来的。 金兵在前面安排了所有的步弓,看到蒙军近了就射。 蒙军顶着箭雨冲到前面也开始射。 金兵的甲就比宋军差多了。 现在金人国势不好,经济又差,甲具是完全不如宋军,能披铁甲的百中无一。 双方对射都比较惨,蒙军虽然是移动靶也有不少被射中,金兵更是大量倒地。 金兵素质不如蒙军,纪律也差,对射了几波之后,因为死伤惨重,很多金兵不敢抬头,缩在地上,靠障碍物来避对面箭雨。 塔察儿带着骑兵左右移动,靠快速的移动,尽量避开金兵箭雨,几轮射完后之后,死伤也不少。 这时身后传来大量的马蹄声,按竺迩带五千骑又上来了,并传来了拖雷的命令。 先从金兵这里打开缺口。 “冲。”塔察儿一声令下,全军往前。 四周原本排成一线的金兵也看出蒙军从这里冲了,全部往这边集中过来,双方人马都在往这聚集。 这边负责的金兵守将是忠孝军步军提控张惠。 张惠第一时间也来到现场,并传令各部往这里集合,同时又下令两千没有参战的人,在后面挖坑,快挖,现在就挖。 按宋人要求,坑不用太大,也不用太深,只要能陷马蹄就好,挖坑的铲子还是宋军给的,真不知道宋军带这么多铲子想干嘛。 现场喊杀声震天,塔察儿部率先冲上金兵拒马。 金兵拒马只有一层,更重要的是,金兵弓手不敢和蒙军对射,挡不住蒙军上前,蒙军顶着死伤射崩了金兵弓手后,轻易贴近,然后跳下马,一个个推开拒马,推开辎重。 现场很快被蒙军清理出一百多步的缺口。 但缺口后面就是蚂蚁一样的金兵步阵。 金兵十几万步营其码有五分之一都在往这里集合,两万多骑兵则在外围巡跑,查看拖雷主力动向。 塔察儿出来后也是倒吸口冷气,前面一望无尽全是蚂蚁一样的金兵步营。 蒙军现在什么风筝,什么战术都用不了,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突围。 他一面下令把拒马缺口继续弄大,一面下令直接杀出去。 很快按竺迩也到了他身边,大声道:“也客那颜让我们两部不稀代价杀出去,出去之后兵分两路,看机会能不能打宋军和金军后部,若不能,各自分开走,到叶县集合。” 塔察儿点点头,这里有各自突围的意思。 拖雷此时知道宋军野战都带着炮,不想和宋军纠缠了,对面有炮,你晚上睡那都不安稳,只有尽快甩开宋军。 “你西我东。”塔察儿最后向按竺迩说了声,两人各带一部,一左一右,冲向金兵。 前面是密密麻麻的步营,按说这种骑兵冲锋是很难冲出去的。 但金兵素质参次不齐,各部中来自潼关的守军和忠孝军的步营是最精锐的。 但张惠防线很长,分派驻守这里的金兵即不是忠孝军的精锐又不是潼关的守军。 前面金兵被蒙军一通箭雨射的手忙脚乱,接着蒙军一涌而上,刀劈枪捅,金兵步营节节后退。 张惠看的大急,不停调兵遗将,派上精锐,但前面的人一时也不能退下来,一旦下令后退,就可能搞成崩败,那辛苦一晚上的包围圈就完全没用了。 “特娘的,还不如宋军吗?顶住,顶住,上上上。”张惠不停抬头看前面。 此时蒙军投入战场约一万不到,拖雷手中还有两万多人没动,谁也不知道拖雷还会不会再选一个地方突围,这让金兵更多的兵马也不敢轻举妄动,离开防线。 对面拖雷现在其实也很头痛。 他已经看到外面情况,也知道宋军和金兵一夜间把他们围了起来。 听起来很谎缪,但现在他想笑也笑不出。 别看金兵那防线做的一踏糊涂,就一排拒马,后面随意堆些辎重马车,看起来随便派点人就能移动,搬开。 但你为了推开辎重和拒马,会死伤很多人,死伤的人倒地之后,又会形成新的障碍,影响后面突围。 关键拒马后面还有大量金兵步骑在等着,你冲向哪边,哪边就会集合更多的兵马。 “这一定是宋人想出来的。”拖雷越想越恨,可他不想去打宋人那边。 宋人弓箭手比金人猛多了,甲又重又厚,能和他们对射,晚上打了一阵已经是惨败而回,现在白天,他更不想打宋军。 还是金人好欺负。 “咱们打那边?”拖雷这时手一挥,往最东面指了下。 众将看去,拖雷指的方向距离塔察儿突围处约两里,而塔察儿附近两里内的很多金兵都去堵塔察儿了。 大家瞬间明白了拖雷的意思。 “前锋可以弃马,上去就推开拒马等物,让出空间给骑兵冲,不给金兵集合的机会。” 冲锋的人骑马过去,死伤之后,马也会成为后面蒙军的障碍。 所以拖雷选了五百敢死队,直接着重甲上去推拒马等物。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现场视线相当好,至少百步内是清清楚楚,蒙军两万多人中,又分出五股,每股上千冲向五个不同的地方,全是金兵防线。 完颜合达破口大骂,为什么蒙军不去打宋军?但他知道刚刚天黑时,蒙军打过宋军防线,应该是觉的他们金兵好欺负。 完颜合达气的不行,还是得到处集合兵马去堵蒙军。 蒙军忽生孙主打最东面,所率一千骑中,跑到一百步时,突然有五百人跳下马,并纷纷把马驱向两侧,接着手持盾牌,往前冲。 “杀啊。”在另五百骑左右骑射的掩护下,蒙军五百步兵冲到金兵阵前,金兵箭如雨下,蒙军顶着死伤,拼死移开拒马,很快形成第二道口子。 完颜合达顿时发现,另几路都是假打,这边才是真的。 等他集合兵马往东跑时,前面一阵山呼海啸的呼声,接着大量金兵溃逃。 蒙军轻易的杀崩防线最前面的金兵,潮水般的蒙骑冲了进来。 “走走走。”完颜合达二话不说,带着完颜陈和尚等,金兵两万骑兵纷纷顶了上去。 拖雷那边二话不说,下令其余各部,包括伪攻的几路也全部走忽生孙这边。 金兵防线约五里长,最远的距离有四五里,很多金兵也往这边集合,但显然需要时间。 蒙军越冲,缺口越大,两万多蒙军陆续越过金兵防线。 外面是蚂蚁般的金兵步骑,完颜合达等部也到了现场,金兵步骑联合,一起阻击蒙军,双方陷入大战,蒙军左冲右突,勇不可挡,金兵死伤惨重,但拼死血战。 宽广的战场上,金蒙近二十万兵马已经近距离缠斗在一起。 而距离这边约十里外,余玠正和部将杨成骑着马往这边慢跑。 远处很快跑来一个统制:“金兵防线太差了,被蒙军一冲即破,蒙军大部已经从最东面出来,金兵正在阻挡,完颜合达让咱们支援。” 杨成哈哈一笑:“拖雷很怂啊,选了距离咱们最远的地方突围。” 余玠问:“双方现场有多少兵马?” 统制道:“最少十万人。” “确定?”余玠问。 “末将确定。”这统制道,末将爬高处看了下,蒙军分成两股,一股约一万,一股两万多,两军相距约两里多,分别在金军两个地方突破,然后被金兵堵住了。 金兵约七八万堵着蒙军,其余的金兵也在往那边支援,但距离有点远,这几里路跑也得跑好一会。 拖雷主力在最东面,出来后,尽量在往西冲,应该是想和塔察儿和按竺迩联成一片。 杨成道:“那半个时辰后,现场会有二十万兵马。” 最多半个时辰,只要金兵不被打崩,所有金兵会围过去堵着,加上蒙军,现场是二十万人大混战。 蒙军的风筝战术现在是完全用不了的,只能拼死杀出来,一旦退回去,被金兵重整防线,那就真的是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你说你蒙军还能倚仗骑兵再移往别处突围?但金兵也有骑兵啊,宋军还没动。 而且拖雷现在冲进来和金兵纠缠杀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就是防备宋人的火炮。 他认为,宋金是联军,这会蒙军突围撕杀,和金兵杀成一团,宋军的火炮就没用了。 拖雷看透了人心,但没看透宋人的心。 余玠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接着脸色一沉:“把所有火炮都推过来。” “组装投石机,准备石油弹。” 杨成好像知道什么,脸上挂着笑意。 那统制则脸色微变:“都指挥使,金蒙大军杀在一起呢?” “杀在一起才好。”余玠道:“等的就是现在。” “嘶”统制倒吸口冷气,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才知道自家老板想干件狠的。 余玠这时看向远处,深深的道:“这里几乎集中了金国最后最精锐的十七万兵马。” “只要把他们打崩了,金国就废了。” “至于蒙军,呵呵。”余玠再看向高丽方向,再看向西夏方向,再看向山东方向。 蒙军自顾不暇,窝阔台必然要撤军。 现场跟在余玠身后的好多大将都震惊的无以复加,所有人到这个时侯才知道,宋军居然要一挑二,在最关键的时候,同时爆打蒙军和金兵。 这在整个古代史上似乎也没有谁这么干过。 心腹杨成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他更负责数千民夫们在战场数里,甚至十几里外大量挖坑和布置拌马索,把金蒙所有的退路,四面八方能走的路,全部堵住,现在他们需要时间,让金蒙打一上午不分胜负才好。 此战,无论成败,都要名垂青史,而杨成认为,此战必然会成功,只是这战过后,天下人都会知道宋军阴毒,以及宋人皇帝赵与芮的无耻。 “可从西线再运些拒马和马车下来,堵到金兵后面。”杨成这时小声的建议。 蒙军不敢从西线冲,宋军在西线的很多布置可以移到东线。 “可以。”余玠重重的点头,接着抬头向前下令:“回报完颜合达,我军马上就来,让他顶住。” 317.第317章 拖雷要跑 二十万人驻扎时,会占据很大的地方,一般连营十几里甚至数十里。 但二十万人聚在一起打仗的话,占据的地方就不一定很大。 比如现在战场上,金蒙大战就非常密集。 现代一个足球场约七千平方,每平方米站三人,就能站两万人。 金兵为了堵截蒙军骑兵,步营一定要密集,这是余玠再三和完颜合达他们提醒过的,金将也都是老江湖,不用余玠提醒也知道。 所以此时在南面战场上,金国所有步营正在集合,并且密集的往前移。 这会蒙军战略意图也基本清晰了,蒙军拖雷部两万多主力已经冲进最东面,全力从东面突围,但完颜合达和完颜陈和尚骑兵先到,堵住了他们,接着西面陆续有步营过来,蒙军一刻钟没冲出去,现场就来了上万步营,两刻钟后,金步营越来越多,并且有宋军步营赶到现场。 完颜合达赶紧带着骑兵且战且退,让步营去消耗。 回头一看差点又吐血。 宋军步营来了一千步弓手,在远处对着蒙军就射,中间还隔着大量的金兵,猥琐无比,不小心还能射到中间的金兵。 他是又气又好笑,气的是宋人阴险,让大金子民在前面和蒙军血战,但宋军这套还是可行的。 蒙军本来冲势挺猛,不料宋军一千人骑马过来,然后下马带着步弓,跟在金兵阵中,对着蒙军前锋一顿射,蒙军冲势顿时一缓,后面源源不断的金兵步营围了上去,堵个正着。 半个小时左右,现场已经堵了五六万金兵,不远处还有金兵数万正赶过来支援,完颜合达的骑兵全部退到外围,随时根据蒙军的方向变化,再跟着堵。 这时他们右翼上千宋军也陆续退出战场,完颜合达派人去问,才得知宋军的箭射完了,回去拿箭再来。 身边有心腹低声道:“宋人真是阴险,就是让咱们消耗蒙军,坐山观虎斗。” 完颜合达知道宋人阴险,但现在求助宋人,也只能咬牙道:“不得乱说,现在两军合作之际,陛下说的对,两军合作,贵在相信,先灭了拖雷再说。” “而且前面全是咱们兵马,宋军大部也上不上。” 完颜合达也怪不了宋军,毕竟人家是友情帮忙,不能指望宋军在前面冲锋陷阵,关键宋军开始也布置在一线,蒙军没去打宋军,选的打金兵,如果蒙军打宋军,现在就是宋军顶在前面,他们想上前也很难上前。 这么想想,身边诸将们好像也没意见了。 战场上这时更加混乱了,金蒙宋三军都在调兵遣将,原本长达十五里的战线上,各部都往东线移动。 距离拖雷部不到两里,塔察儿和按竺迩数千骑也在突围。 堵他们的金兵有三万步营,加五千移剌蒲阿的骑兵。 这边金兵兵力少,胜在步营密集阵形,目前还能挡住。 塔察儿和按竺迩边冲边往东,试图和拖雷军杀成一片。 这要在旷野上,金兵可能拦不住的,但两人杀到后面在骂娘。 忠孝军张惠在后面挖了不少坑,两军开战时,安排了数千人在挖坑,后面陆续挖坑的人加入战斗。 金兵前面步营被打的节节败退,但更多的步营又从后面上来。 关键是,刚刚他们都要杀退金兵,突然从金兵阵后,嗖嗖嗖,铺天盖地过来一波神臂弓箭。 他们这才知道,还有宋军夹在金兵中帮忙。 宋军猥琐下流,在远处用神臂弓往里射,蒙军被射伤不少,攻势也一减,金兵很快又缓过气来。 塔察儿这时刚刚打散一个金兵步营,迎面看到地上密密麻麻全是坑。 两人刚出来营时加起来有九千人,打到现在,快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但部下余下不到八千多。 现在视线更好,能清晰看到地面上金兵刚挖的坑,很多新鲜的土就在外面随意的铺撒着。 前面那金兵步营正回头崩散,他们却不敢提速追上去。 面前全是坑,连金兵跑着跑着也会摔倒。 蒙军一边大骂,一边放下刀用箭射,趁势休息片刻。 塔察儿看了眼四周,前方一百步内比较空,金兵新的步营在一百步外整队,正缓缓往前押。 左前方四十步内比较空,金兵骑兵还在后面等着,明显是防备他们和拖雷连成一片的。 前方全是步兵,左边有骑兵,但左边有拖雷部,如果打通了,两军可以汇合一片。 他一边休息,一边犹豫不决。 按竺迩这时又贴了上来,塔察儿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身上插了两支箭,居然像没事人,应该甲比较重。 “前面没有金兵骑兵,我冲前面,帮你吸引金兵,你冲左边?还是?”还是我们互换? 按竺迩这时认为,前面只有步营,可以先冲出去,不一定要和拖雷汇合,冲出去在外面打金兵屁鼓,也可以帮拖雷。 塔察儿想了下,也觉得有道理。 “你带六千人冲前面,如果出去,就绕去打金兵屁鼓,帮也客那颜,我冲左边,吸引金骑。” “好。”按竺迩比较感动,塔察儿给了他六千兵马,自己只带两千多。 “走。”两人休息片刻,一声令下,再次分成两军。 前面到处是坑,按竺迩只能下令最前面五百人下马,牵着马走,尽快通过。 对面金兵一看,立刻一涌而上,蒙军上马都来不及,就是上了马也来不及提速,前面的蒙军只能当步兵来打。 这时蒙军就见识到战场现挖坑的厉害的,能把骑兵逼成步兵。 塔察儿看的头痛,他胆子就比较大,看了看左边,数十步内虽然有些坑,但金兵临时挖的,不算密集,质量也一般,金兵在几十步外,证明几十步外是没有坑的,金兵时间有限,挖的不多。 “不管这些坑,冲过去。”塔察儿一声令下,随行两千多骑直接就硬冲。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蒙军大股骑兵往左冲。 这次他赌对了,这边坑少质量差,两千多骑冲上去,摔倒的不到三百骑,塔察儿自己运气也不错,马蹄踩到一个浅坑,马身扭了下后居然没事,还是跳过去了。 很多摔倒的蒙骑还能站起来,当步兵用。 冲过坑后就直接面对金兵。 “杀”塔察儿不时发出狂吼和大叫:“援军来啦,兄弟们援军来啦。” 蒙军士气大振,但他们被围在当中,看不清外面来了多少人马,只看到远处好像尘土飞扬,有蒙军的大旗在晃。 哪来什么援军,对面远处只不过是拖雷的兵马也在和金兵撕杀。 但大部份人不知道,还真以为有援兵,士气顿时大振。 塔察儿座下战马到现在还是好好的,他早就舍弃了马弓,手持腰刀不停砍杀。 这家伙可是蒙军一下代中的名将,领兵打仗是能手,个人也相当勇武,正面对敌几乎无一合之敌,诸多金兵上前,顷刻就被斩落马下。 但蒙军不用弓,不代表金兵不用,阵中不时有箭矢飞起,还有人抽冷射了塔察儿几箭。 但他运气确实不错,也没被射到要害,战马中了一箭也没倒地。 塔察儿带着两千精锐左冲右突,空中箭矢来往如雨,他一直在找对面大旗,看了半天终于发现大旗在对面缓缓移动,距离毛估估有八百步远。 这么远能看到大旗,应该是蒙军持旗的跑到了高处,不然中间有成千上万的兵马,根本看不清。 塔察儿猜测,对面拖雷在给他们提醒位置。 但大旗移动的很慢,证明蒙军突围力度不够,进展缓慢。 “走这边,走这边。”塔察儿赶紧下令,带着仅余的两千多人疯狂往东北方向杀。 突然,金兵后阵一阵骚动,接着大股金兵步营往两边分散。 塔察儿抬头,看到金兵骑兵入场了。 移剌蒲阿带着五千精骑一直在边上等着的,看到塔察儿这边冲的比较猛,移剌蒲阿冲进来堵截。 随着金兵步营两边分散,很快金骑冲到他们正面。 “杀。”对面一名金将拍马而至,这金将看起来比较猛,手上拿的居然是马槊。 塔察儿想都没想,突然把带血的刀往嘴上一咬,伸手从后面一摸。 “扑哧”一柄短斧直接飞出。 轰隆,那金将冲到一半直接坠马,战马继续往前。 塔察儿咬着刀,低头一勒,‘嚅’他的战马灵活的往右一跃,避过冲上来的无人战马。 但就在这时,塔察儿突然吐掉口中的刀,然后起跳,一下子跳到金将的马上,同时弯腰。 嗖嗖嗖,就在他弯腰的同时,左右两侧都有箭矢飞来,全部射空。 四周金骑纷纷大叫。 “驾”塔察儿一拉马头,飞快转身,接着双腿一夹马腹,马匹直冲刚刚那名金将。 那金将脸上被砸了一斧,还没死透,正在地上挣扎。 只见一阵尘土飞扬中,塔察儿驾马已经到了他身前,微微一探手,直接把金将身边的马槊拿到手上。 这马槊重达几十斤,比他的腰刀可猛多了。 塔察儿发出狞笑,用力加速。 前面一蒙军正和金骑在交战,他突然从中间冲出去,一声暴喝:“死。” 一马槊闪电般扫在那金骑脸上。 轰,金骑连叫声都没有直接摔倒。 塔察儿狂吼,马快槊快,直冲前方,前面金骑根本挡不住,轰隆,轰隆,不时有人坠马惨叫。 身后蒙军如打了药似的,纷纷跟上,眼看着蒙军层层突进,虽然人数越来越少,但却越来越靠近那东北方向的大旗。 距离塔察儿不远处的移剌蒲阿正骑马冲过一名蒙军身后。 那蒙军刚刚失去战马,还没来的及从地上爬起来,扑哧,移剌蒲阿马到人到,寒光一闪,直接把这蒙军的头也砍下了。 空中鲜血四溅,居然溅了移剌蒲阿一脸。 移剌蒲阿转身勒马,抹了把脸上的鲜血,抬头就看到塔察儿如神兵天降,勇不可挡,金兵精骑步步后退,到处惨叫。 “巴努达”他纵声高喝。 “主子。”很快人群中有人响应。 接着有人带着几个契丹人出现在他身后。 移剌蒲阿是契丹人,身边有队亲信也是契丹人,这会契丹人在蒙古金国都有,甚至宋人那边也有。 “拿弓箭,一起射那蒙古人。”移剌蒲阿指了指远处比较猛的塔察儿。 “诺。”几人应了声,然后面面相觑,因为大伙的弓都没了。 不过没关系,几人赶紧回头去找,不一会也替移剌蒲阿拿了一副。 “走。”移剌蒲阿一拍战马,带着几人狂奔追上。 此时前面跟着塔察儿的蒙军已经不足千人,很多蒙军被金兵步骑分割包围,但在塔察儿的勇猛下,层层推进,打的金骑不停后退,距离东北大旗也越来越近。 塔察儿要是再这么打下去,最多两刻钟可以杀出重围。 不过这时他确实力气也在消失,越来越泛累。 但这时他有股精气在脑子里,知道不能泻,一旦泻了,立刻就要完蛋。 “冲冲冲。”塔察儿拼命鼓动部下。 蒙军奋力往前冲。 前面又是几骑金骑冲,其中有两人拿着勾枪。 这种勾枪还是蒙古人发明的,重骑兵专用。 塔察儿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手中飞快挥起马槊。 当,一马槊下去,先是击飞了对方一柄勾枪,那金骑吓的往后一仰,差点滚落马上。 另一杆勾枪扑哧一下,快速剌中塔察儿的马脖子。 但塔察儿反应很快,马槊同时倒转,没等对方抽回勾枪,扑通,一马槊砸在对方脸门。 塔察儿臂力奇大,马槊在他手中专往对方脸上招呼,打的这金骑轰隆倒地,人到地面后,脸都看不清楚是谁了。 但他的马再次受伤,塔察儿在战马倒地的瞬息跳起,接着往前一蹲,弯腰甩臂,扑通,一马槊打在面前冲过的一名金骑马腿上。 轰,那金骑连人带马轰然载倒,震惊当场。 “元帅,上马。”这时身后马鸣声响起,有部下跳下马,把马绳给了塔察儿。 这塔察儿也是都元帅,所以蒙古这时的都元帅不要钱似的,没办法,按蒙制,在汉军万户之上设都元帅,平时其实就是统领汉军,战时却要受蒙古的万夫长,甚至千夫长节制。 但塔察儿本身是蒙古人,所以可以统领蒙军和其他仆从军。 塔察儿立刻翻身上马,抬头傲然环顾四方,只见他手持长槊,甲上遍处是血,眉须之间,杀气冲天,周众金兵观之,无不骇然,一时间内居然无人敢触其锋。 “驾”塔察儿双腿一夹,仗马前冲,前方几个金骑下意识纷纷避让。 “杀了他。”但就在这时,左后侧有几骑直追过来。 移剌蒲阿带了数骑,快马加鞭,从侧后方追上,几人与塔察儿基本保持平行,只见塔察儿身先士卒,一骑一槊,所向披靡,金骑滚滚而上,却被打的纷纷落马,简直有万夫不挡之勇。 移剌蒲阿看的心中暗骂,他回头示意部下,几个部下纷纷和他一起举弓。 但中间还有很多蒙军在,移剌蒲阿几人与塔察儿保持着有二十多步,平行同向慢跑,双方中间还有很多蒙军和金军在交战。 几人一边慢跑,一边跟着举弓,不时又放下,再举起,耐心的等待机会。 终于。 跟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 塔察儿一声暴喝,将一名金兵百夫长斩于马上,得意之间,‘嚅’他的战马再次冲出,又是一骑当先,领先了身后蒙军数个身位。 “好机会。” 移剌蒲阿眼睛一亮,也不顾中间还有金骑在,找准空当。 “崩”直接一箭。 与此同时,崩崩崩,他身边几骑纷纷怒射。 双方中间也有金兵,也有蒙军。 有人射中金兵自己人,也有人射到其他蒙军。 但见塔察儿身体猛的一震,扑,扑,移剌蒲阿一箭正中他后肩,另一箭中了塔察儿的马脖子。 “嚅”塔察儿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身体往前一倾,第一时间并没有倒地。 但塔察儿知道战马和自己中箭了,赶紧起身跳滚。 长长的马槊在地上一撑,他粗壮强健的身体居然灵活的在半空一个后空翻站稳在地。 “杀。”看到塔察儿落马,一名金兵百户和一谋克同时从右前方冲上。 按金制,百户是女真族武官,谋克是汉军武官(二十五——三十人为一谋克)。 这两人不属同一支兵马,但此时目标一致,同时杀向落马的塔察儿。 女真百户马到刀到,塔察儿刚站稳,刷,就见他弯腰低头,一刀砍向塔察儿面门。 塔察儿反应飞快,顾不得脸面,猛的一低头,原地蹲下。 嗖,对方一刀砍了空,那女真百户的身体在惯性下,扑通,自己撞了下自己的马背。 这时那汉军谋克已经到了,对着塔察儿又是一枪。 蹲在地上的塔察儿想都没想,原地是一个翻滚。 对方一枪又捅了个空。 “嚅”两人纷纷勒马想转身,“驾。”这时移剌蒲阿加提马速从前方绕过来,同时扔弓,拔刀,大声狂喝:“堵住,堵住。” 密集的马蹄声中,大股的金骑在他身后冲进来,瞬息把滚到前面的塔察儿和其身后的蒙军给切割开。 原来塔察儿刚刚冲的太猛,又被射下马,移剌蒲阿带人从左侧切入,直接把他和蒙军大部给切开。 后面蒙军们大急,拼命想往前冲,和塔察儿汇合。 但金骑越聚越多,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 四周密密麻麻的金骑把塔察儿团团包围。 塔察儿后背还插着箭,却浑然不惧,他站在场中,一面加紧休息,一面持长槊而立,厉喝道:“来啊,谁先受死?” “嚅”移剌蒲阿轻快的跳下马,从马背另一侧拿了个小牌盾在手。 一手持刀一手持盾。 四周金兵见状,也纷纷下马。 移剌蒲阿举刀,指向塔察儿:“能取此贼寇头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他身后数骑同时狂吼:“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杀。”一汉军金兵想都没想,举着长枪就刺。 移剌蒲阿本想让人射死塔察儿的,但现场团团将塔察儿包围,四周都是自己人,万一再射到自己人就搞笑了。 而且塔察儿如此悍勇,移剌蒲阿有心想亲自割下他的人头,让自己扬名。 随着他的命令,四周诸多金兵纷纷下马,手持兵器一涌而上。 塔察儿一脸冷酷,不动如山。 眼前那金兵长枪快剌到面前,突然半转身,一抬臂。 叭察,他的长槊后发而先致,直接抽在那金兵脸上。 “啊。”金兵捂着脸惨叫倒地。 呼,身后有人一刀如风。 塔察儿背后像是有眼睛似的,长槊后摆右扬。 当,直接格飞了身后来的刀。 后面金兵一声闷哼,举盾举刀,往前一步。 塔察儿转身横扫,扑哧,一长槊扫在金兵脚上。 金兵又是一声惨叫,身体还没跪下,哧啦,塔察儿长槊从他脖子上面划过。 扑通,一颗人头就这么飞出数步。 四周正准备冲上来的几个金兵俱是脸色大变。 但马上有人咬牙着再次冲上。 塔察儿身形比较大,估计得有一百七八十斤,但落地之后相当灵活,进退如风。 那几十斤重的马槊在他手上举重若轻,又快又急。 一金兵看到他的马槊劈下,吓的条件反射举刀格架。 当,对方一马槊打在他刀背上,金兵完全抓拿不住。 崩,长刀直接脱手,马槊闪电往下,砰的一声砸在他额头。 轰隆,金兵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一长枪从侧后方突然出现,扑哧,竟然意外的扎中塔察儿左后背。 那金兵大喜,便还没来的及抽回长枪。 塔察儿头都没回,马槊像一阵风似的横扫身后。 卡察,直接抽在这金兵脸额,打的金兵半张脸都几乎烂碎。 “扑哧”突然远处一箭射来,正中塔察儿右腿。 移剌蒲阿疑惑的抬头,见有个金骑在马上没下,站远处用弓正射塔察儿,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骂。 看到塔察儿先中枪后中箭,四周一片欢呼,几个金兵再次一涌而上。 但见塔察儿一声不哼,提起马槊直接迎上。 砰砰,当当,现场一片兵器交接声,接着就是数声惨叫,金兵纷纷倒地,几乎没有一回之敌。 转眼间塔察儿身边已经躺了十几个金兵。 “来啊,谁先受死?”塔察儿再次站立,砰,长长的马槊重重砸在地上,他怒目而视,身体笔直,但此时身上到处都是伤,左腿不知何时又被射了一箭,右腹下方也被剌了一枪。 鲜血如注而涌,明明遍地鳞伤,但四周金兵无人敢上。 移剌蒲阿看着塔察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差不多了,老子可以上收割人头。 他提刀提盾,正准备上前。 “驾”突然后面战马奔腾。 一骑从金军中狂冲而出,闪电般直扑塔察儿。 塔察儿听到声音,想转身,但已经完全没什么力气,此时全凭长槊立地,才能支撑他站在地上。 “也客那颜--”他心中最后叫了声拖雷,双眼一闭。 扑哧,空中刀光一闪,有人一刀砍下了塔察儿的头。 这家伙的头被砍了之后,手还抓着长槊,身体还立地数秒,等有金兵上前一推,轰隆,这才倒地。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哈哈哈。”这时一金兵举着刀,疯狂大叫,现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移剌蒲阿瞪眼看去,却是一名普通的汉军骑兵,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不到,非常年轻。 塔察儿或是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上。 “特娘的。”移剌蒲阿心中暗骂,老子的军功和威名啊。 “哇吼”四周这时才响起欢呼声。 塔察儿一死,其余蒙军的抵抗意志越来越弱。 移剌蒲阿让人举着塔察儿的头,蒙军节节败退,半小时左右,塔察儿带着的两千多蒙军就要被金兵杀绝。 此时已经清晨八点多。 从天微亮杀到现在,蒙军左冲右突近两个时辰,未能杀出金兵重围,两军都是死伤惨重。 这个真不能怪拖雷无用,对面近十八万金兵步骑,密密麻麻堵着他们,到处还有拒马,辎重、马车和陷马坑,蒙军真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蒙军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打法,谁深更半夜把近十八万大军全堵到营门口来,也只有宋军能教金军这么干。 没有宋军带头,给完颜合达一百个胆子,也想不到,也不敢这么干。 蒙军陷入重围的主要原因是第一波没有冲开金兵防线。 当时金兵前排拒马毫无作用,被蒙军一下冲开,可后面金兵密集的步骑就打了半天没打开。 然后每当蒙军往前逼进时,路上总能看到一些零散的拒马和陷马坑,让人恶心之极。 反观金兵那边,开始只有数万步骑,但开始拒马缺口不大,蒙军冲过来的也少。 等拒马缺口被弄大,一万多蒙军都过来后,金兵也近十万到了现场。 等蒙军全部过来后,金兵近十八万也全部到了现场。 正如杨成所说,最多半个时辰,双方兵马就会全部集中到东线。 一个拼命想往外突围,一个拼命想堵住。 在阵地战上,没有宋军的原历史,拖雷四万兵马,也没有在完颜合达手上占上风。 现在有宋军在场,完颜合达又用了很多宋军的阴险手段。 现场到处是辎重,陷马抗,非常影响骑兵突进。 当时余玠让他们把全部的马车、辎重堆放到身后,身前,随便放,形成遍地障碍,完颜合达还觉的没什么用,现在看看真是效果大大的好。 蒙军骑兵完全提不起速,因为战场上到处都是辎重和垃圾,还和各种马车。 金兵步兵多,移动随意,不时还能借助辎重和马车躲避蒙军冲锋。 有金兵还会推着马车往前撞蒙骑。 蒙军简直懵了,没见过战场上到处垃圾的。 完颜合达和蒙军打了半天,远处的宋军终于也在贴近。 宋军一部从西线绕过来,围向蒙军后面。 完颜合达陆续得到消息。 “宋军西线每两人抬一部拒马,往蒙军侧后绕去,说是压缩蒙骑活动空间。” 完颜合达吐血中:“什么时候了还用拒马,宋军没有拒马不会打仗吗?” “宋军火炮正往前移,半个时辰后会轰击蒙军后阵,到时蒙军后阵必然大乱,让我们顶住蒙军前阵。” “特吗的,老子们顶到现在,让宋军快开炮。” “宋军火炮很沉,推的比较慢。” “。。”完颜合达要骂人了,这都打了快两个时辰,你什么炮推不上来?还要半个时辰? 但西线宋军最远距离这里十五里,火炮推几个时辰也是正常,他也不好说什么。 接着终于有了好消息,宋军一波神臂弓手,约有五百人,骑着马来到东线,并进入金兵阵中,在百步外对着蒙军猛射,接替之前离开的步弓手。 这是宋军第三波人马和金兵在一个阵中,一起打蒙军。 对面蒙军的攻势被宋人这波神臂弓手射的一顿,效果相当好。 “好。”完颜合达转怒为喜,心花怒放啊,然后又骂了起来。 宋军打到现在,都是很猥琐的用弓弩手在后面射射射,真不是东西。 此时完颜合达心里还是比较激动,因为围歼拖雷的希望大增。 拖雷身后北面就是方城山,宋军从西面围过来后,就能压缩蒙军活动空间,他们只要堵住东面和南面,蒙军就会被困在这里。 后面双方只要不停压缩蒙军空间,最后蒙军一骑都别想跑出去。 想想都让人兴奋,完颜合达激动道:“此战若能全歼拖雷,我大金,中兴有望啊。” “上上上,让兄弟们堵住。”完颜合达连连下令,无论如何,要堵住蒙军。 宋军把神臂弓手派到他营中,完颜合达信心十足,今天要灭了蒙军。 这会蒙金两军已经打的难分难解,双方都杀红了眼,金宋联军围着蒙军狂揍,双方一时还是难分胜负。 而金军跟着宋军才几天,也越来越阴险。 他们发现以前用不上的辎重,马车现在都有用,后面暂时还没有参战的金兵纷纷把各处的辎重马车往前推和堆,试图在后面形成障碍。 战场很快变的和垃圾场似的,东一堆西一堆的辎重,这边十几辆马车排成一排,那边二十几辆马车堵在一个开阔平坦的地方。 见局面相持不下,完颜合达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宋军的火炮上面,他认为只要宋军火炮一到,轰击蒙军后阵,蒙军必然大败。 宋军的火炮当然正在集合中。 蒙军去打东线,远离宋军防线,宋军就开始移动火炮。 宋军不但移动火炮,马车,拒马也跟着一起移动。 两百五十门火炮,数以千计的马车缓缓往东线来,大量的宋军也往东线移。 余玠为了稳住完颜合达的心,先后派了数批弓箭手,最后一批是五百神臂弓手进入金兵阵中支援。 这五百人每人带了三十支箭,射完后就能以这个借口回来。 早期宋军的神臂弓箭,因为要射两三百步,所以都有羽箭,宋军羽毛不够时,会在箭羽部位刻三道长槽,来保持箭支飞行的稳定,所以这种箭叫‘风羽箭’。 后来宋军改制,认为没有必要射两三百步,因为射两三百步需要极大的力气,两石左右。 这种宋军都是几百几千人里才能的挑一个。 于是神臂改成一百五十步左右,到赵与芮手上时,基本固定在一石力,一百二十步左右的杀伤力。 这时风羽箭就可以大规模应用,因为确实大量的羽毛也不好弄,制作工序也烦。 羽毛箭可以用到步弓上面,增加步弓射程和威力。 所以这波宋军带的都是风羽箭,主射一百步内,威力也不弱。 风羽箭没羽,平时宋军每人身上能带五十支,甚至一百支。 现在只带三十支,射完就可以回来。 宋军磨磨蹭蹭往前移,明显是消耗金蒙两军。 金骑不时有人过来催促,甚至金兵还要来帮忙推炮。 宋军说不用帮忙,你们把前面不好走的路铺平就好。 在磨磨蹭蹭中,已经进上午十点左右。 三方大战了快三个时辰,金营中的神臂弓手以箭没有了,力气也耗尽了为由,纷纷回营换人。 也就在此时,宋军来迅,通知金兵,火炮准备完毕,请全力进攻,蒙军大败在即。 兴奋的完颜合达立刻下令。 “呜”金兵全力进攻的号角声响起。 庞大的战场上喊杀声冲天,金兵士气高昂,全力往前,密集的金兵像潮水般往前涌。 而此时蒙军大营后方。 拖雷正在召集速不台、奥屯世英等心腹商量逃命之事。 拖雷尽管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今天被宋金二十万大军堵在这里出不去了。 谁也没想到金宋两军在一晚上能在他们四周建成这么多工事,并围上来堵着他们。 即使是后来的历史上,也只有后金和明末的农民军干过这事,反而当时正规的明军从来没干过。 这种不讲武德的打法,蒙古人嗤之以鼻,极为不服的。 可不服归不服,蒙军打了一上午,人马疲惫不说,还冲不出去。 阵地战并不是蒙军擅长,至少不是眼前这股蒙军的擅长。 拖雷三万多骑,只有六分之一是蒙军本部。 即无重骑兵,又无重甲步兵。 被金兵十几万团团包围后,一点办法也没有。 失去机动力的蒙军,就是待宰的绵羊,早晚要被金兵消耗完。 而且刚刚天亮时,宋军西线还没东移,他们的活动空间还是比较大,现在宋军东移,居然还搞笑似的抬着拒马往前,偏偏蒙军笑不出来。 同时深深感觉到危机。 宋军在进一步压缩他们活动空间。 再不想办法,全军覆没在即。 “恐怕出不去了。”拖雷率先开口:“不能打崩完颜合达,等宋军把炮推上来,咱们全得完蛋。” 速不台心中一动:“这么久了,宋军的炮还没上来,宋军在想什么?” 拖雷冷笑:“还能想什么,宋人最阴险,就是想让咱们和金兵多消耗,完颜合达被人利用,而毫无知觉,简直妄为金臣。” “我早就和窝察台说过,宋人最坏,先应打宋人,他就是不听。” 诸将无语。 现场沉默了片刻,拖雷看向远处的两军,蒙军左冲右突,就是始终无法突围,并且在四面八方围上来的金兵逼迫下,开始节节后退,活动空间也在缩小。 此时他们距离身后大营不到一百步,再退就要退到大营里了。 金兵步营遍布四周,一层一层密密麻麻,和蒙军打的大部份都是步营。 蒙军有时想换个位置强攻,金兵完颜合达与陈和尚两万骑兵立刻跟上,先堵他们。 对面就是用步营在消耗他们,然后用骑兵观察跟随,随时堵他们,防止他们移动换位。 只要被骑兵一堵,马上步兵们就蜂涌而来。 所以蒙军已经换了好几个位置,都无法突围。 看金兵士气越打越好,就这么打下去,不用宋军上前帮忙,蒙军都能输。 这真是没办法,拖雷打到现在只有三万左右骑兵,被十几万步兵团团包围,又没活动空间,神仙都没办法。 关键他们没有提速的空间,也冲不起来,风筝战术无处施展。 “走方城山吧。”突然奥屯世英开口:“末将派人查探过,放弃大量战马,以少量马匹可以翻爬方城山,翻过山后,金宋联军就拿咱们没办法了。” 速不台意外的看了眼拖雷,拖雷面无表情,但眼中精光闪动。 速不台顿时认为,怕是拖雷早就让奥屯世英派人查探了。 拖雷这么聪明,全军屯驻方城山下,岂会不派人查探山上。 但见拖雷一脸为难的表情:“舍弃全军而走,这岂不是不战而逃?” “我岂能不顾兄弟们?” 奥屯世英赶紧劝道:“也客那颜不是不顾兄弟,实在是宋人阴毒,金兵势强,咱们三万对二十万,打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 “将来咱们可以卷土重来,再好好对付他们。” 拖雷还是很难为的看向速不台,片刻后,咬牙道:“我意已绝,要与兄弟们共存亡,速不台,你带些精锐,每人一匹马,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爬山先走。” 速不台心想,该我出马了是吧,他当即厉声道:“那有让也客那颜断后的道理,来人,传令按竺迩,让其统领全军。” 速不台说罢大手一挥:“带四皇子走。” 拖雷心腹卫士二话不说,上前拉起拖雷的战马,往后就跑。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拖雷叫着,却无力反抗着。 速不台知道拖雷心意,强行派人架走拖雷,同时下令一部心腹。 “把营中数万马匹都赶出来,往前赶。” 蒙军带了六万多战马,营中还有近三万战马没动,这时他们要跑,就得需要阻军,前面的蒙军看到他们要跑,可能立刻会崩溃,所以速不台下令把营中其余两万多战马一起赶出来。 拖雷和速不台不顾数万蒙军和战马,直接逃命,实在是有损两人威严,历史上两人没这么干过,因为是两人没经历过全军覆没的惨败。 现在谁都不愿意被宋军火炮轰死在这里,当然得赶紧走。 但两人的决定,彻底害了余下的蒙军。 原本这会蒙军还没有败象,除了塔察儿战死,主力和按竺迩还和金兵打的难分难解,有些局部地区,金兵也被打的一阵阵崩退。 但拖雷当机立断,让按竺迩统领全军,掉头就走。 可按竺迩的兵马被金兵切开,他的命令根本传不到按竺迩那边。 拖雷和速不台、奥屯世英等将,带着两千蒙古本部,直接跑向方城山下,准备翻山逃路。 也就在拖雷转身跑路的同时。 “轰”宽旷的中原大地上,凶猛的火炮再次响起。 一枚千斤重的火炮从一里外飞的西侧面飞向蒙军大阵。 宋军火炮已经好久没响,突然再次响起,蒙军阵中鸡飞狗跳。 接着,砰,砰,砰,陆续有火炮对着蒙军大阵狂轰。 但金兵阵容较厚重密集,宋军火炮几乎只打到蒙军边缘。 完颜合达一看就急了,赶紧下令“快去通知宋军,再往深处打,太近了,容易打中我军。” 哨骑很快回来,回来的路上,砰,一发炮弹直接落在与蒙军交战的金兵当中。 四周一片骂声,金蒙都是吓了一跳。 哨骑回来说,宋人火炮只能打这么近,要不你们再往后退一退,让蒙军进来点? 完颜合达又要吐血了,刚刚还说打蒙军后阵呢,现在变成只能打这么近? 现在他敢下令后退,金兵能变惨败信不? 不料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一阵欢呼,接着有股蒙军好像崩溃,然后大股的蒙军开始往后撤。 “哇吼”金兵中欢天喜地,从一个地方开始漫延,很快变的到处欢呼。 “赢了?”完颜合达有些不敢相信。 胜利来的太突然了。 从天亮打到现在,双方打了近三四个时辰,大伙早饭和中午都没有吃,谁也没想到突然赢了。 蒙军开始是一个地方的往后撤,接着像瘟疫似的漫延,到处都在后撤。 没多久有哨骑来报,好像是拖雷撤了,前面蒙军一看,也没心思战斗。 加上宋军的火炮一响,蒙军立刻从局部变成全局崩溃,大量蒙军转身也跑。 战场上欢声雷动,金兵士气大阵,潮水般的金兵紧追往前。 “拖雷要跑?” 能往那跑? 他们要翻山? 完颜合达又惊又喜,突然的大胜差点让他忘乎所以,在原地手舞足蹈,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 立刻派人去叫完颜陈和尚,同时不停下令全军前压,追击蒙军。 他激动看着蒙军崩溃,脑子里已经在想大金中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前面空间越来越大,金兵步营都追着蒙军进了蒙军大营。 这时,满身带血的陈和尚来了。 完颜合达令其带队骑兵,快速绕向方城山北,看看能不能截住拖雷。 完颜陈和尚得到命令,正准备起兵。 砰,砰,砰,突然一声比刚才在震响数倍的声音,惊天动地的响起。 金兵后阵很多骑兵的战马都吓了一跳。 声音连续响了好一会,完颜合达扭过头才发现,宋军在短时间内连续开炮。 至少一两百炮陆续放射。 嗖嗖嗖,满天都炮弹。 完颜合达抬头看着,感觉好爽。 这么多炮弹打进蒙军中,蒙军要爽歪歪了。 等等,蒙军不是跑回营了?这-——打那呢? 空中近两百炮弹先后发射,其中有二十几枚居然朝向完颜合达的方向而来。 完颜合达带骑兵在后阵,主要防备蒙骑突围,这位置,也只有宋军知道。 “芮国公当心。”就在完颜合达目瞪口呆之际,身边有卫士一把将完颜合达从马上拉下,卧倒在地。 轰隆,轰隆,现场如天崩地裂,方圆数十步内最少有五六发炮弹先后落地。 宋军第一波准头不行,二十多发炮弹,最后只有五六发打中完颜合达所在的位置。 318.第318章 这是人干的事? 完颜合达趴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只听到四周陆续有骂声,惨叫声,哭喊声,马蹄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听到有人在哭叫:“芮国公,芮国公。” 完颜合达猛的惊醒,接着就感觉有人在扶他起来。 站起身的完颜合达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片刻之后,他才扭过头看向四周,先是倒吸了口冷气。 刚刚还好好的完颜陈和尚,就躺在不远处。 大金最后的名将运气真差,宋军一炮打在完颜陈和尚肩膀上,把完颜陈和尚的头都打没了,炮弹落地撕开一条血口,十几米内死伤遍地,全是忠孝军最精锐的骑兵。 现场四周落点五六个,到处都是死伤的金兵,人们都在咒骂,惨叫,还有求救的哭叫。 我在哪?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大胜了吗? 完颜合达被这波火炮打懵了。 到这个时候,完颜合达还希望是宋军误炸,射程不够。 他无法,也不能接受这个时候宋军反水。 金国和蒙古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取得历史上最伟大的胜利,全歼蒙军数万精锐,岂能在这个时候,被宋人痛击? “宋人阴险啊,宋人无耻啊,他们反水了。”身边有部将痛哭,拉着完颜合达的手臂哭的像个女人似的。 “不——不是反水,是连我们和蒙军一起打了,宋人疯了——”骑兵统帅蒲察定住也像疯了似的大叫。 在部将哭喊中,嗖嗖嗖,完颜合达看到空中陆续飞起新的东西。 这次没有火炮的声音,但和炮弹又极像,比炮弹还大,而且似乎更远。 扑哧,一颗黑黑的东西落到完颜合达二十步外,砸中一名金骑兵后溅开。 四周又一片惊叫声,很多人身上都被溅到。 很快,完颜合达闻到空中特有的火油味。 接着有骑兵快马冲过来,手上拿着一个张破损的羊皮。 “宋军用羊皮包裹着火油,以投石机扔了过来,到处都是——” 古代常用羊皮或牛皮当水囊,现在宋军当油囊,制成球后,灌入火油(石油),落地会破碎四溅。 “火攻?宋军要火攻?”完颜合达终于回过神。 他赶紧看向前面:“前面怎么样了?” 前面当然不好。 宋军选择反水时间刚好。 当时蒙军大败崩溃,金兵潮水般的冲上去,大量步营已经跟着蒙军往前冲,前营甚至已经有人追进蒙军大营。 金兵步营共十四万多打了一上午,能战的大概还有十三万左右,其中有七八万已经压至蒙军大营两百步左右。 另有五万左右在后面与骑兵在一起,算是后营,原本正缓缓收拢阵形,压缩蒙军空间。 现在宋军火炮只打金兵后阵,前面的金兵都不知道后面被宋军打了,还在冲。 “传令,收兵,收兵-——” “转头,打宋军,不,突围,还是突围-——”完颜合达知道大事不妙,短短时间命令变了几次,现在他是左右为难。 下令收兵吧,正在冲锋的金兵不一定能听到,万一蒙军再一个反冲,金兵又要大败。 不下令收兵吧,就是不管前面的金兵? 蒙军肯定也不知道宋军在打他们,更不可能现在和金兵联军,战场上这么混乱,他敢下令收兵,蒙军能立刻反杀出来。 到时金兵就是被两面夹攻。 就在完颜合达犹豫结纠之时,西面后方马蹄滚滚,喊杀声震天,宋军步骑已经从西南东三个方向杀进金兵后营。 宋军原本都在西线和中线,当蒙军和金兵纠缠厮杀时,他们以支援为名义,调兵遣将,终于把数万兵马移动到南东两线。 此时宋军远程火炮和投石机不停往金兵大营投掷。 步骑也同时压下。 其中骑兵先靠近,人数也不多,也就七八千人,和蒙军一样,沿着金兵最外围掠射。 宋军没有突进,只在外围掠射,这比冲进来还要讨厌。 完颜合达只是考虑了瞬间,决定不管前面的金兵,也等于不管所有步营。 “走。”完颜合达翻身上马,召集所有骑兵跟着自己,立刻往东脱离战场。 就在他上马的同时,完颜合达看到不远处一颗巨大的火球从半空中飞了过来,画面无比壮观。 宋军在先投了一批石油弹后,第二批全是点燃的火球。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宋军的新武器,眼中神色复杂无比。 数秒钟后,轰隆,那火球落地,炸开。 大量的步骑身上被点燃,很多马的马毛也被烧起,马声悲鸣,到处狂奔。 要知道这会是十一月底,天气比较冷,金兵都有棉衣。 这一烧起来可不得了。 后阵金兵都乱了,指挥命令也下不到各处,大伙四散而逃。 但这时所有人发现自己坑了自己。 之前宋军‘好心’教他们,在后面挖坑,堆积辎重,排几排马车,可以阻挡蒙军骑兵突围。 好了,现在蒙军没出来,他们自己想出去也难。 而且陆续有火球飞进来,砸到辎重和马车上面,现场很快到处都是火堆。 完颜合达终于知道为啥宋军不进场,只在外面掠射了,宋军早就准备火烧金营,前面的火油弹就是为了现在。 “芮国公,芮国公——”也就在这时,移剌蒲阿鬼哭狼嚎的跑了过来。 刚刚他灭掉塔察儿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绝望。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宋人要反水啊-——”移剌蒲阿堂堂男子汉,硬生生被宋军打哭了。 他痛哭流涕,不敢相信。 蒙军大败,全军覆没在即,宋军突然反水,移剌蒲阿实在难以接受。 “因为宋人阴险,狼子野心,想把咱们和蒙人一网打尽。”完颜合达大怒道,他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说,能在站在这里骂赵与芮全家一天一夜,但他不敢。 “先别说,快走。” 砰,就在两人带着大股骑兵离开时,空中又是巨响声响,宋军第二波火炮来临,空中还夹着大量的石油弹。 此时庞大的战场上非常混乱,混乱到无法想像。 金兵分成两部,前锋已经乱哄哄的跟着蒙军杀进蒙军营中了,蒙军驱赶着大量的战马出来,金兵依然往里冲。 蒙军退进营后,一部份往山上跑,也是学拖雷想爬山,但山路太窄啊。 拖雷两千人这时都没完全上山,山路只能数人通行,拖雷两千人才爬上去几百,后面还有大量的人上不来。 有败兵四处找路,也有败兵直接想爬山路,被后面守着山路的奥屯世英直接下令射杀。 顿时山脚下也是一片混乱。 更多的败兵退向营里,在营里节节抵抗。 营中有昨晚挖的陷马坑,拒马等物,还能抵挡一阵。 但蒙军最里面在驱赶战马出来,倒是破坏了自己很多防御设施。 另有一波蒙军慌乱之中跑向西线,往宋军方向跑。 宋军正在压缩蒙军防线,看到蒙军过来,直接放下拒马。 三四排拒马一放,蒙军也看的心慌。 领头将领回头看看身后有三千四人,把牙一咬,就冲这边,冲出去就行。 因为这边看起来兵马比较少。 宋军大部都去堵金兵后阵了,这边兵马确实少,数百步内也只有三千人不到,双方兵马数相似。 之前蒙军冲过金兵拒马阵,还是很好冲,但冲宋军就不行了。 刚进入到一百二十步左右。 崩崩崩,对面弓声大作,箭支如雨。 进入八十步后,嗖嗖嗖,步弓又连绵不绝。 蒙军是顶着死伤往前硬冲,好不容易进入四十步。 “虎”宋军那边突然叫了一声。 接着,嗖嗖嗖,空中又飞起一波黑色的长枪。 蒙军们纷纷抬头,好像空中无数长枪被扔了过来。 这是宋军长枪兵,和刀盾兵扔的标枪。 现场有一半左右的长枪兵和刀盾兵,足足两千人轮流往前扔。 嗖嗖嗖,标枪连绵不绝。 等蒙军冲到三十步内时,一路上全是死伤的人马。 这要往常蒙军的打法,就是左右移动,掠射敌军。 但现在不能这么干啊,和宋军对射肯定是更惨,他们要冲出去。 蒙军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陆续冲到宋军阵前,接着一部份和宋军对射,另一部份纷纷下马搬拒马。 之前他们和金兵对射,金兵是顶不住的,让他们打开缺口。 但宋军步兵全身披甲,完全不惧,加上弓弩又多。 噼里叭拉,双方一阵对射,蒙军拒马没搬开多少,陆续倒在拒马上面。 很多人尸体倒在拒马上,反而让拒马不容易搬开。 好不容易拼着大量的死伤移出一条路来,哗哗哗,宋军密集长枪林往前集合。 宋军长枪兵往缺口一堵,后面弓弩手还在射。 蒙军也不管,终于打开缺口了,拼命想冲进去。 突然。 嗖,空中一团红火的影子飞过来,越过宋军大阵,扑通,第一发砸在蒙军后面。 四周一片火焰起,蒙军没砸到,但被吓的半死。 很快,第二发又飞了过来,这次调整过后,比较准,扑通,砸进蒙军阵中。 哧啦,现场一片火焰涌起,到处都是惨叫。 接着就看到宋军后阵大白天的,点燃了箭支,嗖嗖嗖,一波火箭射向蒙军阵中。 大白天用火箭的打法,蒙军也是第一次看到,但效果还真是不错。 以前有蒙军中一箭可能没事,现在身上有厚厚的衣服,那怕射到手臂,你也得赶紧处理。 石油弹和火箭一射,现场到处是火。 根本冲不过去,这股蒙军瞬间崩了,纷纷扭头就跑。 宋军打仗简直三位一体,前面长枪兵刀盾兵顶着,后面神臂弓和步弓抛射不止,再远处投石机往蒙军阵中投石油弹,投完一些石油弹就开始射火箭,扩大火源。 啥无解的军队遇到这种宋军也得崩。 现在谁要和赵与芮说巅峰蒙军无解,赵与芮能给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他来和我赵与芮打试试? 宋军在这边都没有动用火炮,直接就打崩了蒙军。 此时数里外的方城山上。 拖雷和速不台刚爬到半山腰。 所谓登高才能看远,爬到半山腰后,拖雷转身看了看身后,透过山上一大片树林,下面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 “嗯?”拖雷突然眼睛瞪的老大?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山下好乱。 蒙军营中大乱,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人和马,蒙军和追进来的金兵正在缠斗中,并且是节节败退的场面。 但更远处,很多金兵也像无头苍蝇到处乱跑。 再远处,大地上到处火焰,好像火烧天地,浓烟滚滚。 不时能看到空中有什么东西,飞向金兵后阵。 “宋金又打起来了?”拖雷一脸不可思议。 速不台也不敢相信,回头看了好一会,才确定宋军也在打金兵。 这什么骚操作? 两人已经被宋人的各种骚操作弄的无语了。 先借道蒙军,然后和金兵合击蒙军,现在又打金兵? “他赵与芮想干嘛?”拖雷要吐血了,赵与芮要一个人单挑全世界吗? 连蒙军和金军一起打? 不怕两家人联合起来狂揍宋军? 速不台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金人全国最后的精锐都在这里,赵与芮打垮了这股金兵,金国也没有什么人能阻挡他北上了。” 而且现在窝阔台还在打金国洛阳,郑州等地,直逼南京。 宋军现在打崩了完颜合达,几乎可以立刻收腹金国东面与宋军相邻的各州县。 到时蒙军怎么办? 窝阔台是继续打金国呢,还是和金国联手? 完颜守绪会如何选? 拖雷突然有点头痛。 明明一件简单的事情,被赵与芮这搅屎棍一弄,好像又复杂起来。 窝阔台和完颜守绪收到消息时肯定是震惊加震怒。 然后两国如果要和谈,联盟一起对付宋军的话,又都会不信任。 你这次蒙军都奔着我灭国来了,我会信任你? 宋军这么没武德,就把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全搞没了。 完颜守绪以后不会相信任何人。 “要不要咱们再冲下去?”这时有部将问拖雷。 山下蒙军虽然大败,但大部都退回营中,还在抵抗。 金兵分成两波,前面还在打的一头劲,后面都在跑了,场面相当荒堂。 这时候拖雷下去重整兵马,还有机会突围冲出去? 拖雷果断摇头:“宋军想把咱们一网打尽,后面肯定陷井无数,完颜合达都难跑出去,走,快走。” 拖雷才不上当,就算现在下山,也未必能重整兵马,他身为主帅,第一个跑,部下还如何信任他? 拖雷二话不说,加紧爬山。 而山下,已经尤如地狱。 —— 完颜合达和拖雷做了一样的选择,都是无比艰难的选择。 被宋军火炮和投石机狂轰滥炸时,完颜合达就知道自己要做决择了,要么想办法重聚兵马,回头打宋军,要么带着骑兵突围逃命。 前者基本不可能,因为步营正在和蒙军交战,转身打宋军的结果,可能会前营被蒙军打,后营被宋军打,最后全军覆没。 等宋军骑兵过来掠射后,完颜合达非常果断,召集骑兵立刻先杀出去,为大金国保留最后的精锐骑兵。 诸多金将也从四面八方向他集合。 邓州主将移剌蒲阿率先到了完颜合达身边,他眼都红了,说话几乎在哭,已经被宋军的反水给气疯掉,拼命鼓动完颜合达去打宋军。 但两人说话间,金兵精骑混乱崩散,像无头苍蝇跑来跑去,还夹着无尽的惨叫和哭骂。 天空中的火炮和投石机,不时的往金营中落下。 宋军至少集中了几百部投石机和两百门火炮同时投掷金兵后营。 无论是历史上还是以后的历史中,都没有那支部队同时出动这么多投石机和火炮打步骑的。 当时完颜合达还有近两万骑兵,数万步营在后营,正准备收割金兵。 谁知宋军是逮着金兵步骑后营狠狠的打。 金兵骑兵加上完颜陈和尚的忠孝军也一共就两万五千,和蒙军打了一上半,损失约三千多,还有两万一千左右,刚刚宋军二百门火炮一顿连环轰,加上数百部投石机,起码砸下金骑五百,至于密集的步营死伤,根本无法统计。 数万步营直接是被投石机和火炮打崩散了。 火炮和投石机对金兵的伤亡还好说,毕竟速度都慢,但关键是把数万步骑直接砸散了,特别是投石机的石油弹落下之后,便形成一个火点,数百个火点把金兵切散成数百个分部。 所有金兵不知道该往那跑,四面八方全是火,步营集合不起来。 而且后继的火炮和投石机又陆续砸下,现场就如地狱,步骑们更不敢集在一起。 一个点燃的石油弹落下,能烧起一片人马。 宋军的火炮和投石机才打了三四轮,金兵数万直接崩散,完全没有建制和指挥,除了少数厉害的点的将领,更无法有效集中起来对付宋军。 完颜合达看着地狱般的场面,对着移剌蒲阿骂道:“哭什么哭,还怎么反攻宋军,你看看骑兵们?” 移剌蒲阿红着眼抬头看去,到处火堆,到处是惨叫,骑兵混乱不堪,四面八方的跑来跑去,有人在惊恐间还往西边宋军方向跑。 宋军数千骑兵形成纵队,沿着金兵外围掠射,金兵几乎没有抵抗,简直就是在练骑射。 “快吹号角,竖大旗,向我这里靠拢,一起往东冲。” 东线是金兵防线,之前宋军都远离这里。 上午蒙金打起来后,宋军才以支援的名义过来,但现在兵马还不多,这是唯一他们可以抓住机会冲出去的时候。 这会完颜合达都能看到东线宋军正在推马车,构建障碍,想拦他们,此时还走还等何时? 他的大旗刚刚被宋军一炮打倒了,部下赶紧又竖了起来,接着收兵的号角直接吹响。 这边收兵号角一吹,前面的步营就懵了? 当然,大部份步营已经冲进蒙军大营,正和蒙军在血战,落在后面的步营则纷纷回头,众军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后命令完全相反,刚刚还吹响了总进攻的号角声,现在怎么又变了? 完颜合达也不管场上的混乱,竖着旗继续往东跑。 但这时他发现宋人真是阴险。 之前宋人说怕蒙军骑兵逃动要,限制蒙军机动力,‘好心’借给金兵五千柄铲子。 金兵在后面挖了不少坑,还推了大量的马车和辎重形成到处障碍,把战场弄的和垃圾场似的。 现在金兵自己挖的坑影响了自己。 完颜合达带着移剌蒲阿和数千骑兵,绕来绕去,跌跌撞撞,一路走一路骂。 轰,突然一颗炮弹从南侧飞了过来。 完颜合达抬头看去,神色大变。 东南两个方向原本都是金兵防线,宋军现在都已经到了南面,火炮也推到南面。 这炮打的金骑更加的慌乱。 扑哧,数秒钟后直接落地,这炮没打中任何人,但四周金骑也是人人变色,有的人战马‘嚅’的一声,惊的前蹄立起,上面的金兵完全控制不住,扑通,摔倒地上。 完颜合达看在眼里,知道现在不但是人,连他们的战马都已经被宋人的炮和火弄的惊心胆颤。 “嚅”此时他们侧前方,有一股金骑正靠向完颜合达大旗。 “芮国公,芮国公——”对方看到大旗,惊恐大叫,然后也是跌跌撞撞冲到完颜合达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军在打我们看不出?”完颜合达大怒:“宋军要把我们和蒙军一起端了,快走。” “特吗的。”对面破口大骂。 完颜合达气的想抽他一鞭,你脑子有屎,都被打成这样,还反应不过来? 刚来的大将是潼关总帅那合卖住。 原历史他和完颜合达陷在这里,被拖雷全灭,潼关副将李平就立刻投降了蒙军。 他带的骑兵也是潼关的精锐骑兵,但因为被宋军火炮和投石机双重打击,上万精骑已分割成数部,最后和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等汇合之后,几人所带骑兵也不过七八千左右,其余都散跑在各处。 三人也没空骂宋人,继续往东跑,一路收拢乱兵。 但宋军骑兵也发现他们大股骑兵结队往东,直接分出五千骑左右追了过来,另数千骑宋军也不管他们,开始往战场中间掠射,并到处在叫“投降不杀。”。 此时宋军的火炮开始停下,并往前推,投石机加大配重,往更远的地方投。 宋军步营也开始从四面八方入场。 完颜合达的金骑毫无斗志,拼命跑路,宋军则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不停掠射,最近的宋军距离他们三四十步,但金兵无一将愿意回头痛击宋军,大伙都只想早点逃离这个地狱。 “嗖嗖嗖”随着宋军骑射的箭雨,不时有金兵落马,跑后面的金骑只恨自己的战马不是八条腿。 突然,人群中炸了锅似的,有数骑分逃出去,接着更多的骑兵脱离大部队。 很多人不知所已,回过头看去,有骑兵逃向宋军,接着纷纷跳下马,表示投降。 有金兵不想打了,他们和蒙军打了一上午,现在已经临近中午,半天没吃东西,还要被宋军追着射,不如投降算了。 投降这种事会漫延的,很快越来越多的金骑减速,跳下马。 完颜合达得到消息只能大骂,也没办法,更不敢停下。 跟着他的骑兵越来越少。 有的是直接投降,也有跑向别处,可能想分散突围,很快部下只余五六千骑。 快离开金兵大阵时,又遇到忠孝军步营提控张惠。 完颜合达愣了下,这家伙是步营提控,按理说应该冲进蒙军大营了啊?怎么出现在这里? 张惠脸上通红,身边就带了一百多个心腹,全都骑着马,应该是从战场上拿来的。 “芮国公,前面也乱了。”他靠近后,低声道。 完颜合达一会命令全面总攻,一会让收兵,前面打成这样,能不乱吗。 完颜合达忍住骂他的冲动,深叹了口气:“出去再说。” 他生气的不是张惠怕死,并自己跑了回来。 他是生气张惠没有带回大量的步营。 金兵这会在战场上的步营估计还有十二万左右。 张惠要是有些能力,愿意出头,肯定能组织一批步营有序回头的。 但张惠什么也不管,就带着一百多心腹跑回来,完颜合达真想杀了他。 可想想自己也不管步营就跑,确实也不好意思责骂张惠。 几名大将汇合后,继续往东跑。 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等不时回头看。 只见远处也有金将比较镇定,开始收拢后阵的金兵步营,并形成整齐的队列,但这样整齐的队形还是比较少。 而且就在金兵好不容易集合一波人马时,嗖嗖嗖,空中就有巨大的火球落下。 远远就看到刚刚聚起来的人马,顿时一哄而散,重新又变的混乱不堪。 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对视一眼,相互表情有些愧疚。 张惠似乎观察到两人表情,立刻大声道:“宋军火炮和投石机太狠,步营挡不住的。” 金兵之前为了对付蒙军骑兵,步营非常密集,现在阵形都来不及散开,也没多少空间可以散开。 宋军的火炮和投石机先打散他们骑兵,再重点打击步营,步营再整齐的队形都得崩溃。 “哎。”完颜合达两人齐齐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不再回头,直接往前狂奔。 众人慌里慌张的跑了约两三里,渐渐脱离战场,前面不再有金人自己挖的坑和堆放的杂物。 但后面还是紧跟着宋军数千骑,宋军因为要抓俘虏,原本跟着的五千骑,也变成了四千骑。 眼看着就能一飞冲天,完颜合达带着仅余的四千多骑还能逃离战场。 前面不远处就是大隐水河的支端,他们大营就在大隐水河东侧。 只要过了桥,桥后一路平原,宋军有十万骑兵也拦不住他们。 不料等他们再往前跑一会后再看。 嘶,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气,不可思议的看着前面约千步外。 距离战场边缘的两里外的河边,数十辆马车一字排开,马车不多,但足足排了三层,正好把桥边渡口死死堵住。 宋军不知何时已经有大量兵马绕到河边,并严阵以待,这边宋军步兵也不多,看起来就两千人左右,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又是绝路? 完颜合达脸都绿了。 合着咱们上午和蒙军拼死打了几个时辰的时候,宋军悄悄把兵马移到了东面,准备捅我们屁鼓?赵与芮这狗皇帝,真是阴毒。 众人骂归骂,但现在真心慌。 这边距离战场中心太远,距离完颜合达中炮的地方有五六里,完颜合达跑出来后才看到。 “怎么办?”身边诸将都急急的问。 完颜合达先没说话,左右环视。 片刻之后,他缓缓道:“宋军只有六万,而且炮全在西南面。” “前面没多少人,别给宋军吓住——” 他们十八万人马,才把蒙军堵在营里。 宋军只有六万,还要堵金兵?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要过了桥,咱们就能走。”完颜合达这时还能扭头,往其他地方跑。 但他看到连这里都被宋军堵了,其他地方也好不到那去。 而身后这时还有宋军追过来。 完颜合达立刻下令,张惠带两千骑到后面截拦宋军,其余约四千骑直接冲。 “过河,过河,过河--”轮到完颜合达大叫着。 “轰隆隆。”金兵骑兵开始提速,兵两路。 金兵现在跟着完颜合达的也就六千多骑,还要分成两路,看起来势单力薄。 完颜合达带队狂冲,果然这边没有炮声,宋军的人炮都在打他们身后的人。 等冲近到两百步时,依稀能看到后面有宋军藏在马车后。 这时他们已经看到马车,和之前看到宋军马车截然不同。 马车上面还有尖枪。 “特吗的。”金将们纷纷大骂,也只能减速。 再近到一百步时,突然有人惊叫:“看地上。” 只见马车前面五十步,地面上密密麻麻,全是钉子和麻绳。 不知道被钉了多少拌马索,一条一条交错排列,整个马车前面五十步全是。 再看拌马索中间,前后左右,桥边方圆六七十步内,又是一个个浅坑,到处是坑。 这特吗的狗宋军,完颜合达看的身上汗毛都要竖起来。 这是人干的事? 也就在这时。 “崩崩崩”对面神臂弓已经射了起来。 完颜合达一咬牙,下令继续往前。 有些金骑自做聪明的弯腰,手持长刀,打算冲过去时,一刀切割地上的麻绳。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样不行,因为马蹄会比他们先接触到麻绳,而且地上还有坑,仅弄掉麻绳是没用的。 随着神臂弓射入阵中,金兵不停有人落马。 他们减速也没有用,越减速就要被弓弩射的越多,只能尽快冲上去,但提速就要撞到拌马索和浅坑。 “轰隆隆”战场上人仰马翻,不停有战马重重摔倒。 现场和多米骨一样,成群的骑兵冲上去,成群的人摔倒在。 完颜合达开始还冲的挺快的,宋人神臂弓一射,纷纷减速,开始落到后面,根本不愿以身犯险。 这不能说完颜合达怕死,他怕是自己死了之后,这六千多好不容易带出来的骑兵会崩。 移剌蒲阿却是个不怕死的,亲自冲在前面。 冲到八十步时,扑哧,头顶一支神臂弓箭正中他的战马额头。 轰隆,战马往前几步后轰然倒地。 移剌蒲阿灵活一跃,在地上翻了个滚。 “嚅”还没起身就见眼前一黑,身后有骑兵直冲移剌蒲阿。 那骑兵吓了一跳,赶紧猛拉缰绳。 但冲锋的马那这么容易拉住。 那马双蹄高高扬起,扑通,慌乱中一蹄踢在移剌蒲阿的左肩。 移剌蒲阿的身体重重摔了出去。 “嚅”又是一声惊鸣,另一骑直接从移剌蒲阿头顶跃了过去。 移剌蒲阿吓的全身卷缩,双手抱头。 砰砰砰,马蹄声中,他感觉身体四周到处在响,大地也颤抖不止,数个马蹄从他身边四周经过,差点踩踏到他。 他运气不错,落地之后,没受到多大的伤害。 起身时,只感觉到左肩有些痛,但好在甲重,倒也没什么大事。 “都统”这时有人在他身后跳下马,把马绳交给移剌蒲阿。 移剌蒲阿在金国有个文官职,是参政知事,但之前在统兵时,也有武官职,是为都统,部下还是习惯叫他都统。 移剌蒲阿摇了摇头,看着身边陆续有骑兵冲过,但前面陆续又有人栽倒。 “不用。”他挥了挥手,感觉冲宋军用战马也不是好事。 见他下马,很快陆续有心腹部部下也下马,几十人围在移剌蒲阿身边。 随着移剌蒲阿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往前。 越往前宋军的箭越密集,步弓和强弩也都射了起来。 众人有一半带着牌盾,然后要希望不被神臂弓射中。 宋军步弓不能透盾,但神臂弓真是太猛。 叭,叭叭,沿路不时有箭落下,移剌蒲阿也是心惊胆颤往前小跑,身边时不时有人会中箭。 走近五十步时,就见前面到处是马和人倒在上。 很多骑兵已经跳下马当步兵用。 宋人在地上钉了数不清的拌马索,和坑,杀伤力不大,但太恶心人。 好在已经有人在前面砍了这些麻绳,移剌蒲阿到后,金人骑兵当步兵用,已经被清理出一条路来。 “杀啊--”前面喊杀声震天,有金兵已经靠近宋军马车,并试图爬车。 这又是重现了当年宋军和吐蕃在格木尔大战的一幕。 经过当年的大战,宋军这马车又改进了点。 插在马车上的尖枪布局更合理,往四个方向都有,马车顶上落脚点变的更少。 金兵到了马车前都在骂娘,根本无处着脚。 唯一能站的地方就是车轮。 但他们一停下,后面宋军就开始对着他们射箭。 特别那些用强弩的,还能蹲下从车厢下面射他们脚。 现场惨叫声骂声不绝,不时有金兵脚被射中,倒地哀嚎。 有金兵试图强行爬车,手抓在尖枪身上,但动作真快不起来。 爬这种马车,要是没人阻击,你花点时间,肯定能过。 但你要小心被尖枪剌到,还得去抓尖枪枪身用力,那就需要时间。 宋军就在马车后面等着,你露头要么被射一箭,要么有长枪捅过来。 移剌蒲阿很快来到马车十步外,然后也不敢上去了。 他虽然不怕死,也怕宋人阴险。 就看着好多人突然一声惨叫,然后抱着脚摔倒在地。 有金兵弯腰低头,看到马车下面有人用强弩射他们。 一金兵刚弯腰,扑哧,脸门被射了一箭。 移剌蒲阿破口大骂,也不敢上前,生怕自己脚上也被射一箭。 金兵中当然也有弓弩,但来的都是骑兵,只有部份马弓。 双方会隔着马车对射,然后发现对面还有盾牌。 宋军盾牌还是长方形的,可以平放地上,金兵想从下面射宋军脚都不可能。 这打仗打的和街头混混似的,各种偷袭阴毒,移剌蒲阿简直要吐血。 也有金兵试图推开马车,但马车是横着放的,里面堆了大量的东西。 宋人还用铁链锁着前后,连成一片。 有金兵举刀或小斧砍车轮,但宋军看到就射这种人。 不时有人被射倒或捅倒,马车前面堆积的人越来越多,人越多,马车越难移。 金兵仗着人多,冲上去爬马车,一刻钟没爬上去一个,死伤却是惨重。 完颜合达一边看移剌蒲阿在冲阵,一边回头焦急的看张惠。 宋军四千多骑跟在他们后面,张惠负责断后,给完颜合达攻马车阵的时间。 之前宋军一路掠射,跟着他们身后。 这次看到张惠只带两千骑断后,宋军突然一分为二。 轰隆隆,宋军中分出三千骑,直冲金骑。 张惠一咬牙,挥手下令,金骑也迎了上去。 只见另外约一千骑宋军纷纷下马,接着从马背上取弓。 完颜合达这边距离远还看不出,后来金兵才知道,这一千骑是之前帮过金兵打蒙军的宋军,他们不是骑兵,是骑马的步兵,而且是步弓手。 这一千宋军骑兵平时只练骑术,和射术,但不练骑射,刚刚一路跟着都没怎么射。 这会宋军和金军打了起来,他们则全部下马,站在马队,拿起步弓。 步弓比马弓又重又长,现场又都是选取八斗以上,甚至能拉一石的弓手。 只见前方宋军骑兵和金骑直接对冲,一边三千一边两千,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不料宋军突然学蒙军转向。 “特吗的。”张惠那边纷纷破口大骂,就知道宋军不敢。 宋军整体转向,接着断断续续射箭。 宋军这套骑射当然不如蒙军,这波骑射效果也不是很好,但真的很恶心人。 因为金兵摸不到他们。 张惠拍马硬追,双方距离不到四十步。 金兵中也不时有人射向宋军。 双方你来我往,相互骑射。 拖雷和速不台这会要在现场,多半要笑了,都是搬门弄斧。 宋军跑向站着的一千骑侧面,张惠看了下也没管,继续追着。 宋军刚刚追着他们后面掠射可以淡定从容的射,现在前面跑就射的没这么舒服,张惠感觉还能承受。 但没追一会,嗖嗖嗖,站着的宋军对着他们就射。 此时张惠他们距离那波宋军约有七八十步,没想到这么远的箭都能射过来。 这波射中好多金骑,张惠大怒,突然下令转身冲那站着的宋军。 但见宋军赶紧收弓,一个个上马,接着转身也跑。 而之前被张惠追的宋军同时转向,从后面跟向张惠。 张惠左右都是宋军,也不知该打那部。 张惠也算是和蒙军打过多次仗的人,以前觉的蒙军恶心,现在发现宋军更恶心。 完颜合达不时两边观看,前面攻打马车阵无果,后面张惠等于在被宋军耍。 他心里一股郁气冲天而起,咽喉都有点发咸。 就在这时。 前面的马车突然两边分开,完颜合达大喜,还以为马车被推开了。 不料只见前面金兵纷纷往后面,及两边跑。 没等他反应过来。 “轰隆”一声炮响震彻天地。 完颜合达这才知道宋军在这边也有炮。 而且那炮好像是扇形的,一炮下去,那些当步兵用的金骑,哗啦啦,呈扇形倒下一大片。 “嘶”完颜合达倒吸口冷气,差点一口血没忍住吐出来。 “啊——”前方这时传来各种惨叫声,接着就看到骑兵统帅蒲察定住带头,金兵疯狂回逃,直接崩了。 嗡嗡嗡,又有两辆马车被分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炮口。 但金兵已经崩溃,转身狂奔。 “完了。”完颜合达深深闭起眼睛,只感觉到无尽的绝望。 319.第319章 攻灭金国 “杀啊。”李亮和周勇左右夹攻,一刀砍掉面前最后一个敌军,接着推开城门,身后大量兵马像潮水般的冲进了城。 两人相视一笑,表情振奋无比,终于杀进城了。 等等,李亮突然抬头,怎么看到城门上写着‘蔡州’(即汝阳,金时叫蔡州,前面改过来了)。 他再低头,居然发现地上刚刚被他们杀掉的是金兵,而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宋军衣甲。 我不是金兵吗?怎么跟着宋军杀进我家乡所在了? “醒醒,醒醒,醒醒。” 迷迷糊糊间,李亮被人摇醒,睁开眼就看到周勇表情古怪的看着他。 “远处有炮声,你也能睡着?”周勇一脸不可思议。 “嘶——”李亮这才回神来,刚才是做了个梦。 昨晚他和周勇被宋军带离营地,到西南数里外的官道上弄拌马索,这边一共也就几十人,他们点着火把,一直干到晚上十二点才睡。 睡到没一会,好像远处有声音,但李亮还是没醒。 凌晨四点多,天色微亮时,李亮他们被宋军叫醒,又在四周开始挖坑。 接着前面数里外开始传来炮声,好像前面打起来了。 他们继续在这里挖坑,布置陷井,大概干到凌晨七八点后,宋军允许他们休息,吃早饭。 宋军给的早饭是风干的牦牛肉,很硬很难咬,也不怎么好吃。 但他们就着烧热的水泡了泡再吃,感觉很过瘾,因为在蔡州时,金兵营中就很难吃到肉。 简单吃完早饭李亮就又睡了,这几天跟着宋军真是累,每天都在干活。 “什么时辰了?”李亮揉了揉眼,坐起身,发现四周还有不少人在睡。 “好像申时了(后世约下午三四点)”周勇小声道:“刚刚宋军来了,前面打的要结束了,马上会送粮过来,今天可以吃到米饭。” 李亮他们也就早上吃了顿,到现在还没吃午饭,确实有些饿。 但宋军和金兵和蒙军打了一天,也没吃饭,他们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打赢了?”李亮欣喜的问。 “你不废话,打输了,我们能坐这?”周勇白了白他。 “呵呵。”李亮傻乎乎的扰扰头。 李亮还想问战场细节,周勇哪知道,一问三不知,反正他们这边只有几十个民夫,看着他们的宋军才三人,领头的是个姓袁的伍长。 他们也不敢问袁伍长,而且这三个宋军一直跟着他们,也不在战场,估计也不会知道。 不一会,远处有马车来了,有两宋军牵着马车,往这边赶,看他们表情就明显是打赢的样子。 “来啦来啦,来帮忙。”看他们的宋军袁伍长纷纷叫醒还在睡觉的人。 马车上有个大铁锅,又卸下一袋米,还带了一些菜,还有一个皮袋子,不知装了什么。 李亮和周勇大喜,赶紧上前帮忙。 跟着宋军这几天,他们已经比较熟练,几人挖筑灶台,有人去打水,找柴,然后架锅烧饭。 两人在蔡州都没吃过宋军这么好的米,也没见过这么大铁锅。 这顿除了米饭,还有两个菜,一个还是干牦牛肉,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用水煮一下,切成片,每人分了几片,也没什么味道。 还有是晒干的干菜,直接用水煮了,每人分了几筷子。 伙食是相当简单,但在这种天,又是战场上,能吃到热食,也算是不容易。 这也是宋军打胜了,若是战败了,别说热食,连小命都可能丢。 带队的三个宋军吃的和他们一样,送粮的宋军又往其他地方去了,估计还得送。 临走前,送粮的宋军和袁伍长到边上说了会话。 两人说话时不停的看向这群民夫。 周勇和李亮反应比较敏感,周勇突然小声道:“宋人想干嘛,不是想杀人了吧?” 李亮愣了下,摇头道:“宋军要杀人,也没理由给咱们烧饭啊?”不是浪费粮食。 好像也有道理。 两人这时忍不住抬头看向远处,也不知道自己距离战场有多远,但隐隐还能听到炮声。 这都下午三四点钟了,前面炮声还断断续续,证明还有抵抗。 但炮声已经不密集,有时一顿饭功夫才响一下。 “打的差不多了,我们运气不错,没人往这边跑。”袁伍长这时笑着对众人道。 民夫也不知道输赢,但听到这个也挺高兴的。 周勇愣了下,便试着问:“袁伍长,要是有蒙军过来,咱们怎么办?” 这里就三个宋军有屁用? “前面四周好几道防线呢,咱们这是最后了,蒙军要能走到这,咱们就闪人,也不用堵。” 周勇没说话,心想那咱们不是白干了,干不干都无所谓,不过他当然不敢说。 袁伍长也不会告诉他,其实四周有少量伏兵在的。 等众人吃完饭,袁伍长召集众人围成一圈,接着把刚刚送来的一个皮袋子打开。 哗啦啦,倒出一大堆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宋人的会子,刷大伙眼睛都是大亮。 “仗打完了,咱们汉人不骗汉人,大伙跟着咱们几天辛苦,该给的钱,一文都不会少。” “好。”周勇率先叫好,四周一片叫好声。 其他民夫也纷纷赶紧叫好。 这几天跟着宋军确实辛苦,每天都加班,但现在看到有钱拿,一切都值得。 袁伍长接着开始分钱。 李亮和周勇都拿到应得的钱,拿到钱的那刻,都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赶紧塞进怀里。 这时袁伍长又道,后面有两个选择。 一,想回蔡州家里的,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集合一起走,会有宋军送你们回去。 二,愿意继续跟着宋军当民夫的,还是给钱。 人群中马上有人问:“还打仗吗?不是打完了?” “还打。”袁伍长道:“但你们还是帮忙运输,做做杂事,不用上战场。” “蒙军没走?”周勇忍不住再问。 “打金军。”袁伍长直接道。 “。。”现场突然一片安静。 李亮和周勇目瞪口呆。 接着袁伍长说了通话,完颜合达十几万大军全灭了,宋军也夺了蔡州,从蔡州还有后续兵马进来,开始夺回河南故土,愿意帮忙收复故土的,可以跟着他们继续干。 这话说完,下面有些喧哗,大伙这才知道,宋军假道伐虢的时候,连带着把蔡州也占了,同时打进了金国腹地。 听袁伍的意思,大金国要完了。 但对下面的民夫们来说,大金国完不完还是其次,蔡州家人要不要紧才是重要。 于是现场大部份人都要求回家,也有少量愿意跟着宋人继续赚钱。 袁伍长也不强求,但很快来到李亮和周勇身边。 两人神色顿时有些紧张。 “你俩以前是蔡州守军吧?”袁伍长道。 “是,不是,不是——”李亮结结巴巴,脸色通红。 周勇已经观察哪边可以跑了,心中慌的一比。 “愿意加入宋军吗?”袁伍长道:“看你们比较精壮,稍微练练,以后就是精锐。” “。。”两人面面相觑。 “随便你们,不强求,这次战场上抓了近十万蒙金兵马,降兵无数,你们考虑下吧,不愿意就和他们一起回家,愿意就留下。” 周勇和李亮看着袁伍长身上的札甲,里面好像还有棉甲,几乎从头武装到脚。 “宋军给钱不?”周勇突然咬牙道。 “你看咱们缺钱吗?”袁伍长拍拍肩膀上硬硬的札甲,再拍拍胸腹下面的棉甲:“我一个伍长,两层甲。” “月饷五贯铜钱,是铜钱。” “你们刚过来,起步一贯铜钱每月。” “有——有肉吃吗?”李亮结结巴巴问。 “平时两天有小肉,六天有大肉,战时也吃肉啊,你们不是天天吃,就是这些比较难吃点。”袁伍长笑道。 “蔡州真被占了?”周勇再问。 “骗你们干嘛,完颜合达和拖雷都被咱们打崩了,用不了多久,中原,是咱们大宋的了。”袁伍长骄傲道。 李亮以前是小兵,周勇好歹是个百夫长,算是有点见识。 之前就听说这些大金国举国之兵来战拖雷,这要败了,这大金国真的是危险了。 李亮还想问点什么,周勇赶紧一拍他:“行,行,咱们弃暗投明,当宋军。” 两人答应了当宋军,没一会,就被带走,很快又遇到郑有财,但没看到贺大牛。 一问才知道,贺大牛回蔡州了,不当兵,要回家。 郑有财和他们一样,投降宋军了。 他们这批民夫里被挑出来的,约有三四百人,全是青壮,大部份都曾经是金兵。 李亮、周勇、郑有财直接被编进一个伍。 伍长是个宋军,姓李,叫李长林。 副伍长也是个宋军。 另外伍里还有四宋军,一共六个宋军。 三人被编进这伍,伍里还有两投降的金兵。 这伍一共十一人,李长林跟他们道,从今天开始,他们是河南都司下面,一军一将一营一指挥一都三伍的步营。 前面全是一,比较好记,几人都记下了。 周勇这时问问另两个金兵,这才知道今天白天,金兵和宋军先打崩了蒙军,然后宋军突然反水,用火炮和投石机,猛砸金兵步骑,打金兵打散了。 接着宋军四五万人从四面八方堵上来,并一点点把炮往前推,投石机往前砸,又打了好久。 金兵打崩蒙军的时候,大概在午时,宋军又打蒙金两部,用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火炮和投石机都推到蒙军大营,终于逼降了全场所有蒙军和金兵。 当然,也有部份蒙军和金兵趁乱逃出去,大部份是翻方城山逃走的。 此战宋军起码得到四五万战马,十万蒙金降兵。 约有三千蒙军爬山逃了,有六千左右金兵逃向四面八方,但宋军也有骑兵追出去,可谓大获全胜。 这次金兵堵蒙军,宋军堵金兵,而且宋军是在金兵和蒙军大战时,在金兵后面堵金兵,空间更是进一步压缩变小,这才取得巨大战果。 原历史拖雷在三峰山打崩完颜合达十几万兵马后,当时武仙也在阵中,武仙逃散后,居然又陆续收扰到十万溃兵。 所以蒙军当时是打崩金兵,没能全歼。 然后武仙又带着这十万败兵再去支援南京时,又被蒙军打败,武仙死后,大部投降蒙古,金国最后的主力这才全灭。 现在余玠直接一战把拖雷和完颜合达的兵马几乎全歼了,虽然打的不光彩,但宋军这边没人会觉的丢脸。 李长林和他们相互熟悉了一下,接着众人跟着李长林来到东侧一片平原。 这边有大量拒马围成一个个圈,里面全是降兵。 李亮和周勇等人这时先被分到一套金兵衣甲穿着,三人都是拿着金兵的长枪,和宋军的衣甲相比,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一伍十一人到了现场,李亮能看到前面黑压压全是人,都是金人降兵坐在那。 李长林进去很快拉了一队人出来。 宋军把拌马索收起来后,一根正好绑一队降兵(十人)。 他们带着这队降兵往边上去,大概往东走了五十步,就看到一个巨大的万人坑。 李亮和周勇、郑有财三人到了万人坑边上都是倒吸口冷气。 坑的西边全是降兵在挖,还在挖,那坑越挖越大。 坑的东边都是尸体。 “跪下。”李长林把十个降兵一个个按在坑边。 李亮和周勇三人有些瑟瑟发抖,周勇这时才发现,这边十人,全是百夫长,或军官级别的。 而刚刚他们去的那个拒马围着的地方,也全是这种有级别的武将。 “铮”李亮拔刀,站到第一个金将身后:“降不降?愿不愿意效命我大宋。” 李亮偷偷看去,金将好像是个女真人。 “呸”女真人一口口水吐到地上:“无信无义,背后偷袭,宋狗真是卑鄙。” 李长林后退一步,看看周勇,再看看这金将,接着把手中长刀,在金将后心处划了下。 周勇咕咚咽了下口水,也没犹豫,上前一步,扑哧,一枪捅在这金将后心。 “滚。”李长林用刀割断麻绳,一脚踢在金将身后。 金将尸体缓缓滚入万人坑中。 李长林来到第二个金将身后:“降不降?愿不愿意效命我大宋?” 金将身体有些发抖,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李长林回头看看李亮。 李亮也没犹豫,上前一枪捅在这人后心。 “滚。”李长枪又是先割绳子,再一脚踢了下去。 他走到第三个后面,还没开口。 “降,我愿意降了。”那金将几乎哭了,看起来也不是汉人,不知是女真人还是契丹人。 “叫啥名字,那个营的。”李长林问。 “忠孝军总领夹谷爱答。” “家人在哪?”李长林又问。 夹谷爱答愣了下:“在南京。” “回营留个地址,写封信,等我军攻破南京,保你全家。”李长林道。 夹谷爱答脸色涨红,宋军让他写信,等于是捏他把柄。 “是是是。”他只好答应。 接着李长林又继续问。 这些都是金将,有汉人,有契丹人,有女真人,有人降,有人不降。 后面不降的,李长林让夹谷爱答杀。 下午李亮和周勇不停的从大营里拖人出来,十人一队,很多人直接被捅杀在万人坑,也有大量的金将愿意投降,边上也有宋军跟他们一样在做同样的事。 当天一直杀到天黑,都没杀完,第二天天亮后继续。 宋军杀俘杀了两天两夜才杀完,最后收降八万金蒙降兵。 接着召集大部份中高级降将和一万左右降兵,现场再看杀人。 因为这战抓到好多金兵大将。 蒙军主要将领都跟着拖雷爬山跑了,塔察儿战死沙场,宋军活捉了按竺迩。 金军大将中完颜合达,蒲察定住、达鲁允、完颜阿排、移剌蒲阿全被活捉,不降。 蒲察答吉卜、按忒木、樊泽、完颜陈和尚战死。 高级将领中,夹谷爱答、谷移特剌、张惠、高英、那合卖住降。 当着上万降兵和全部中高级将领的面,宋军让人夹谷爱答、谷移特剌、张惠、高英、那合卖住几人,杀蒲察定住、达鲁允、完颜阿排、移剌蒲阿。 只留下一个完颜合达没杀。 一顿腥风血雨之后,李亮和周勇跟着李长林回防蔡州,回老家去了。 宋军早已经攻下蔡州,由杨成驻守,城中宋军留五个军,五十门火炮,共一万五千人。 其中宋军六千,降军九千。 至此,宋境和金境已经联成一片,金国的中原大门也彻底向宋国打开。 李亮和周勇后来问同伍的金兵,你们怎么降的? 也是这么一队队拉出来砍头时问? 金兵说不是,宋军把他几百人聚一起,然后直接问,愿意加入宋军吗? 当时现场推来一箱箱的会子,愿意的直接给钱。 “。。”李亮和周勇半天无语。 金兵还说,宋军答应了军官,可以分田,降兵表现好的,也可以分田。 宋人说将来攻占每个金国州县,然后把州县中所有的地主粮田全部抄查。 宋军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干的。 李亮和周勇回到蔡州后,立刻跟着宋军查抄了全州所有地主的粮田和财产,然后分给一些投降的军官和部份军士,李亮和周勇、郑有财三人居然也每人分到十亩田,至此,三人更是死心踏地为大宋效力了。 几乎在打崩蒙金兵马的第二天,余玠兵分三路。 一路由杨成在原地,收拢降兵,编组河南都司,第二路由余玠亲自带领,宋军两万,民夫五千,直取陈州。 第三路有宋军一万往南阳方向。 与此同时之间,光化军刘整,襄阳王坚,两路兵马宋军三万,自拖雷过河的地方,也速度通过均水河,进入金境,刘整只有六千兵马,过河后与王坚一起先打邓州。 拖雷之前也打过一波,全是骑兵,那能打下。 刘整和王坚带了火炮和投石机,石油弹一起,城头几乎不能立足。 倾刻攻下,接着再攻南阳,与余玠一万宋军合军四万,南阳这时已经得知完颜合达大军惨败,直接降了。 至此,河南东南方各州县基本都在宋军手中。 十一月二十八日,刘整带着潼关总帅那合卖住、忠孝军总领夹谷爱答,两万宋军直趋武关、潼关方向。 王坚带两万宋军往裕州、陈州方向追余玠,宋军一路过去,先攻各地县府,招降金兵,然后查抄当地主,钱粮宋军拿了,田地分给投降官兵,像蝗虫一般,清扫了整个河南的地主,把所有粮田分配到官兵手上,并统一征收每亩两成的税。 —— 临安城。 十一月底的临安城秋风阵阵,有些寒冷。 今天赵与芮亲自招见了最近晋升的几个统制。 赵与芮登基后,军中武官升将级以上(包括副将或主将)、统制及以上都要召进京师面圣。 地方文官中,各级主官(知县,知州,知府等)都要进京单独面圣。 今天京师来了四员大将。 有统制陈祥,统制王鉴,副统制扈世达,副统制胡显。 统制陈祥当年和孟宗政、扈再兴三人联军在襄阳附近大败金兵,之后一直驻守襄阳。 如今孟宗政和扈再兴先后去世,陈祥在赵与芮手上先为王坚副手,这次又得到提拔。 当年赵与芮上位,为安排自己人,拉拢新晋武官,是把陈祥压了压,但这几年陈祥表现不错,赵与芮两次召见后,决定重用。 统制王鉴是赵葵旧部,原强勇军将领副统制,后被赵与芮派驻庐州。 副统制扈世达之前为正将,是扈再兴的儿子。 胡显也是赵葵旧部,原武定军将。 这次四人都获得晋升,先来到京师,面见了皇帝赵与芮。 赵与芮请四将在垂拱殿吃了午饭,聊了聊军中的事情,又给了些赏赐,送走了四将。 赵与芮要成立河南都司。 刘整为河南都司都指挥使,陈祥为副都指挥使,以后要驻守开封(即金国南京,夺过来后,赵与芮要改名回开封)。 王鉴,扈世达,胡显俱要派驻河南,为各军大将,驻守各地。 几员大将离京后,会乘船从水路到到濠州,那边的赵葵为他们准备了兵马四万多,民夫一万。 由四人带着从蔡州进入金境,开始配合余玠攻灭金国。 赵与芮打算从荆湖、两淮等地动员约十二万大军,半年之内,攻灭金国。 四将走后,赵与芮换了身常服,带着牛宝、胡松离开了皇宫。 320.第320章 朕又不是土匪 宝庆七年十二月初。 赵与芮从皇城北门出来,出来后往右进御街。 这是贯穿整个临安南北的大街(后世有部分叫中山路),此时全长五六十里。 门外站四个护卫,加牛宝和胡松,门口有马车和五匹马等着。 另新成立的商税部尚书葛洪也马车边等赵与芮。 赵与芮叫上葛洪,一起上了马车,牛宝和护卫们上马,胡松在前面驾驭马车,开始沿着御街往北而去,马车比较慢,基本行人步行也能跟上。 而在赵与芮起身之前和起身之后,一些百姓打扮的锦衣卫、皇城司人员已经散布在四处,慢慢尾随马车。 赵与芮以前出来时不会带这么多人,但最近他自己背信弃义,先借道蒙古,又联金干蒙古,然后再连蒙古和金一起干,虽然他很爽,但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从今天开始,赵与芮不能再装逼了,他要光明正大的和窝阔台争天下。 眼前这个繁华世界和亿兆子民的归属,靠装逼卖怂是不行的,最终还得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坐在温暖的马车里,赵与芮不时掀起帘子,查看外面。 这是他自从数年前进入临安后,第二次好好打量。 第一次是刚当沂王的时候。 如今是当了六七年皇帝的时候。 六七年时间不长,却也改变了很多。 临安城在嘉定年间进入巅峰,仅中间和御街就长达几十里,在赵与芮当皇帝后统计的全国人口,大临安在宝庆五年时为两百五十万。 其中城区占地65平方里,有一百多万人,郊区180平方公里,有150万居地,南宋官方统计时折合成户数,城乡合计约46万户。 嘉定年全国统计总户数为1267户,人口七千多万。 赵与芮上台后感觉不止,因为南宋官方统计人口时,有性别年龄岐视。 “男夫二十为丁,六十为老,女口不须通勘”。 南宋运行丁籍制度,主要是为了征役和催税,所以对象都是能服役的交税的成年男子。 上面这句话里,六十岁的老者可能也在统计之列,但小孩子和女人是不统计的。 网上也有反对这种说法的,但在金国夺取北方,和蒙古征服南宋之后的人口统计来看,确实有局部的大量增加,所以南宋不统计女性的可能性是很大。 除此之外,南宋的官员,勋贵,军队等,包括红楼的女子,富人家中的女婢等,这都是确定不在统计之列。 于是赵与芮在宝庆四年下令重新统计,无论男人女人婴幼儿,无论什么职业,都得统计。 到宝庆五年末,全国重新统计总户数为1428万户,总人口是一亿一千八百多万。 这其中还得益于他收回了山东,防住了四川,国内数年没有战争,安稳发展,终于让人口破亿。 而临安城在赵与芮当皇帝的这几年,建设也越来越好,但是赵与芮也深深感受到当权者的艰难。 不当皇帝不知道,当了皇帝后就发现,仅临安城里上百万人每天消耗的物资供给就是个大难题。 其中临安城全城普通居民每天吃掉的粮食就达一万石以上。 在赵与芮当皇帝之前,历代南宋皇帝们,都得从周边的苏、湖、常、秀四州,甚至还有从淮南、江西、荆湖、两广等地调运,整个国家都在为了临安城的基本生活而疯狂运转着。 临安城没这么多米吗? 当然不是。 临安城外一百五十万百姓,粮田以数百万亩计,每年也产出巨量的粮食。 但之前大部份集中在地主和官员手上,这个时代的地主和官员们还特别喜欢屯粮。 这不但导致粮价虚高,很多普通百姓还吃不起。 赵与芮刚到临安当沂王时,临安城的米价一石两贯多。 当皇帝后,他陆续改革,降到一石两贯,然后一贯多。 等到他全力打击地主,改革粮税,以粮田多少来征税,逼大量官员和地主卖田,终于迫使部分的田地到了百姓手中。 接着赵与芮又降低农业税,很多田少的老百姓都不需要交税,或只交很少的税,百姓够吃了,就不用去米铺买粮。 到宝庆七年时,市场上的粮食已经变成供大于求,地主们再屯粮也没有任何意义。 前天赵与芮召集内阁成员议事,户部尚书说现在临安米价已经降到一石一贯,两浙那边都降到一贯以下了,算是南宋历史较低的水平。 但这还不是最低的,北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不但是两宋粮价最低的一年,而且是整个封建王朝粮价最低的一年。 低到什么地步? 当年十月,京西、京东、河北、河东、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九路粮田大丰收,市面上每斗米为七到八文。 也就是说每石米仅要七十到八十文,这个米价别说以前各代王朝,以后估计各王朝也不会有了。 赵与芮现在就想再努力努力,把粮价继续压下去,不说压到七八十文一石,至少也压到北宋中期三百文一石的水平。 这样话他的大宋财政压力也会减轻很多。 别看他宝庆七年全国收入,钱粮等各种合计早超亿贯,甚至达到一亿五千万。 但他支出大啊。 全国的军队开支,官员开支,并且为了轻徭役,从宝庆六年开始,由朝廷出钱来征役。 像这次借道蔡州,征发金国民夫,每天都要给三十文打底,不能像以前一样白用。 赵与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减轻普通百姓的压力。 但这些压力就全部加持到朝廷身上,到了赵与芮身上。 要不是前几年赵与芮用后世高利息这种不要脸的龌龊方式,坑了全国富户几亿贯,哪有这么多钱够他开支。 但坑来的钱也有用完的时候,这次他在全国布局,几乎动员了二十万兵马,同时在数个地方开打,耗废无算,每天的军饷和物资都像流水般的出去,还得想办法赚钱啊。 就在赵与芮若有所思之际,马车里和他同坐的葛洪开口了。 “今年全年,朝廷只从平江府(苏州)征调了五十万石粮,动员了四批,共计五百四十艘次粮船,极大节省了朝廷的开支,陛下的税改可谓相当成功,百姓们一定不会忘记。” 葛洪也开始拍马屁了啊,不过他说的是实话。 粮价节节下跌,百姓能自给自足,进入临安的粮就少了,朝廷漕运减少,无论在人力物力和财力上,都是大大节省。 不料赵与芮居然想的不是这些:“京师京军太多,也耗粮无数,他们在京师训练了这么多年,也没多少机会实战,开年后,当抽调六万京军离京,驻守他处。” “。。”葛洪目瞪口呆。 他在和官家讲民事商事,官家和他说军事。 臣是管商税的啊,不是管军事的。 不过赵与芮说的没错,马上就要全面和蒙古开战,临安城以前就数万京军,赵与芮刚掌权时,比较害怕,拼命拉拢京军,京军训练了近十万,而且是全国最高薪。 这练了数年了,也该出去干干仗了。 以前南宋皇帝没安全感,所以在京师放了这么多禁军。 现在赵与芮安全感不要太好,这么多京军和家属留在京师也是废粮。 葛洪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后,赶紧道:“若禁军抽调六万,明年临安城应该不用从外南运粮了。” 军队也是吃粮大户啊,每户用粮比百姓还多的多。 六万禁军及家属,去年由朝廷支出米粮就超过五十万石。 葛洪说没错,这六万禁军被抽出去,明年差不多不用从外地运粮进来了。 “当减少柴炭,多用煤炭。”赵与芮这时又道。 临安城除了是用粮大户,每年消耗的其他物资也是无数。 其中柴炭、竹木、水果是从严、婺、衢等州运来,海鲜、水产则从庆元府、越、温、台等州运来,其他需要的蔬菜、布匹、盐和各种杂货也都是来自四面八方,每天钱塘江两岸船只云集,全年不息。 此时赵与芮在江西一带大力开发煤矿,又在叠州发现了新的煤矿,赵与芮要用叠州的煤矿运四川两广,江西的支持江南两浙,原本百姓们用的柴炭更多的用到火药和炼钢上面。 而且这时柴比煤贵,同样可以减少百姓的开支。 葛洪闻言点头附和,认为官家到处在为百姓着想。 这会他们的马车刚刚进入御街最繁华的地方,赵与芮指着大路两边鳞次栉比、寸尽无空的各种商铺,对葛洪道:“葛尚书可知道我大宋临安,共有多少行业?” 葛洪一愣,尴尬的摇了摇头。 好在他和赵与芮相处多年,也知道赵与芮不会轻易发火骂人,倒也没什么害怕的。 但这次赵与芮问了,下次他要再不知道就不行了。 “朕让锦衣卫和皇城司调查过,我大宋临安,共有四百一十四行。” “有布行,帽子行,销金行、鱼行、蟹行-——”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知道是不是从两宋开始说起的。 南宋临安的行业也是封建皇朝巅峰了,多达四百多行。 赵与芮又道:“每天凌晨五更(深夜三到五点),卖早市者的就开店营业,到夕阳西下,夜市又开始了——” 南宋没有宵禁,最晚的商铺,像红楼、酒楼、歌馆等,甚至到三四更天(三点)才关门,和五更天开门的早市几乎无缝联连。 也就是说南宋临安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行业在开门的,这在后世都不一定会有。 葛洪不知其意,只能笑道:“我大宋繁华锦盛,都仗陛下之圣明。” 葛洪这人还是比较正直的,一般也不轻易拍马屁。 但和皇帝赵与芮这么多年,看着大宋皇朝的国势蒸蒸日上,估计这是肺腑之言。 “不要老拍马屁。”赵与芮又好气又好笑,再指了指这些商铺商行:“你是商税部尚书,你得看看,这都是钱啊。” “。。”葛洪这才明白了,官家又要改革了? 大宋是有商税的,当然也比较少。 赵与芮现在似乎盯上了临安城的四百多行。 “这件事不能急,得循序渐进,先从最赚钱的开始。”赵与芮笑了笑:“全面征税,估计得十年以后的事。” 在他的计划里,至少得平定了蒙古,打服了窝阔台才能开始全面商税模式。 “陛下圣明。”葛洪只好又说了句好听的。 赵与芮掀起前面的帘子,示意胡松稍微加速。 约半个小时后,赵与芮来到观文院。 赵与芮已经好几年没来,之前在这里也不出名,当初帮他唱歌的灵儿兰儿都进了宫当女官,所以现在里面的人都没认识他的。 他带着牛宝、胡松和葛洪来观文院这种地方,葛洪还是挺郁闷,因为他不喜欢这种地方。 不过官家要来,他也没办法,而且他估计官家要从这地方开始征税。 这可是临安城最赚钱的地方之一。 几人开了个包房,外面立刻进来一个叫宋妈妈的人。 赵与芮看到她就乐了,宋妈妈看到赵与芮也愣下,估计有些面熟。 但当年赵与芮就来了观文院二三次,后来几年一直没来过,而且当年还不满十八岁,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岁,加上当了皇帝几年,看起来成熟稳重。 宋妈妈妈肯定没认出来,笑吟吟的问几人,要找姑娘吗?接着就开始介绍。 当年的头牌赛师师已经不是头牌了,新头牌又叫灵儿,赵与芮听的一愣一愣。 宋妈妈说灵儿才十二岁,水灵水灵,当然了,也是卖艺不卖身。 陪吃饭是十五两银子,喝酒和唱曲跳舞别算,只收银子和会子。 赵与芮下意识回头看看牛宝,牛宝一脸蒙比看着赵与芮。 赵与芮这才想起,以前跟自己来的是全勇,牛宝也不知道。 当年赛师师陪吃饭才十两银子,这灵儿居然要十五两。 不过赛师师只收银子,现在收会子,证明赵与芮的金融改革暂时还算比较成功。 于是赵与芮又问:“其他姑娘呢,我记得以前有个赛师师的。” 宋妈妈笑道,赛师师现叫李妈妈了。 “。。”赵与芮,他心中算了算,赛师师现在也不到二十岁吧,这就是李妈妈了?放后世都还能算小姑娘。 李妈妈现在不接生客,熟客也陪吃饭,价格降到一两银子,喝酒另计,不唱曲了。 赵与芮又问,其他姑娘怎么算? 宋妈妈这时脸色微变,感觉赵与芮像是要打听价格的,不是来消费的。 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赵与芮几人:“听大掌柜口音,不像是临安城的人呐?外地来玩的?” 两个月前,临安城新开了一个勾栏,姑娘漂亮服务又好,抢了观文院好多生意,宋妈妈以为对面派来的。 赵与芮挥手:“先把灵儿叫过来。” 嗖,牛宝随手扔在桌上一叠会子。 宋妈妈这才展眉而笑。 现在观文院价格确实比赵与芮当年来要贵。 当年袁密海请他,包厢没有收费的,直接是安排的酒菜,四冷八热三壶酒,不管你们多少人吃不吃的完,都是一千二百文。 现在今天他们是四个人,同样四冷八热四壶酒,是两贯。 然后包厢另收费,每人一百文,即两贯四百文。 这个包厢收费,说来还是学赵与芮的麻将馆,按人头收。 另外普通姑娘过来陪吃饭,按年龄姿色收价又不同。 低的五十文一晚,高的一贯。 姑娘们过来都大部份都会喝酒,酒钱当然是客人支付。 有些会唱曲跳舞弹琴的姑娘另外再收价,也是从五十文到一贯不等。 过夜的话,低的三百文,高的两贯起。 赵与芮听的明白,回头看看葛洪。 葛洪心想,这地方真赚钱啊,他心有所动,开口问:“听说伱们观文院姑娘数量不多,可选的也不多吧?” 宋妈妈立刻道,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临安最大的三家,近百位姑娘呢。 客人你第一次来吧,你从门口走一圈整个观文院,得一顿饭功夫。 观文院占地确实大,赵与芮是知道的。 “行了,你叫些姑娘过来让我们选。”赵与芮打发走宋妈妈,等宋妈妈一走,也起身离去。 推开门就往西走。 他们包厢是在楼上,外面有两个穿着普通商人服站的在走廊里看下面的表演。 看到赵与芮出来,有人贴身走过,低声道:“陛下,夏青芝在后院西厢第四间。” 赵与芮点点头,往后院去。 中间正好经过一间房。 他顿了下,当年他在这房间,好好体会了夏青芝成熟的一面,也试探了夏青芝某些比较圆润迷人的特长。 他记性不错,这房间就在两幢中间,连桥走廊的最外一间。 但现在看这房间已经有些破败。 这时正好有个小丫头经过,赵与芮拉了她一下:“这房间里是什么?” 那小丫头手上拿着酒,看了眼赵与芮,然后道:“垃圾房,咱们放杂物的地方。” “。。”赵与芮苦笑,估计夏青芝还在记狠着自己。 当年赵与芮板倒夏震,把夏震全家都迁往济州岛,唯独留下了夏青芝,也算网开一面。 但现在看来,夏青芝并不领情。 当年和赵与芮发生过某些事情的房间,被观文院当成了垃圾房,用来堆杂物? 关键连小丫头都说是垃圾房,这肯定是夏青芝在众女前面特意说过的。 赵与芮一路到了后院,然后下楼,沿着走廊往西,路上有人跟过来,带着他往前。 这都是他安排在这里的人。 观文院确实比较大,后面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还有两个主大门。 赵与芮他们进来的只是东门,北门也可以进来玩。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院子,就看到院门外还有两大汉站在那。 其中一个大汉看到赵与芮一愣。 接着就想跪下。 赵与芮摇摇头,小声问:“夏掌柜在吗?” “回陛下,在的。” 这两人是夏青芝的家仆,不过现在,当然是赵与芮的人。 片刻之后。 “咚咚咚”赵与芮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响起那熟悉的声音,但听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以前的锐气和棱角。 “谁?” “吱”赵与芮推开门,只见夏青芝手持毛笔,正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突然看到赵与芮,她表情先是一凝,接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片刻后,刷,脸上通红,胸前也起伏波动,看她的神色,肯定是不会很欢迎赵与芮。 虽然赵与芮没动她,但这几年也是安排了不少人在观文院,没夺她家财,但基本属于监控状态。 赵与芮进房,四下打量一番,然后转身关门。 房间里一片安静。 两人四目相对。 近五六年没见,夏青芝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算算年纪,现在应该有三十五以上,甚至接近四十,加上家道生变,夏青芝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明艳动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青芝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样似乎不对。 她匆匆放下毛笔,绕过桌案:“妾身夏青芝,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赵与芮静静看着她,突然想到一句话:“朕还是喜欢你以前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夏青芝猛的抬头,果然神色大变,下一刻连眼睛也红了,声音也大了几分:“陛下这么多年没见,如果为了羞辱青芝的,何必亲自上门?派人赐青芝一尺白绫就是。” 赵与芮耸耸肩,发现开玩笑在眼下这种场合和身份似乎不合适。 “算朕错了,朕不是这么意思,朕只是-——”赵与芮语气诚恳,也尽量的保持温柔:“朕只是怀念起以前和青芝相处的日子。” 夏青芝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因为确实没想到皇帝会在她面前认错。 赵与芮缓缓走近,夏青芝似有些小慌,赶紧后退。 因为赵与芮当年就胆子挺大,还敢在她面前动手动脚。 现在她年纪都这么大了,赵与芮又是一国之君,还算是她的仇家,显然是不合适。 赵与芮并没有走向她,而是看她在写什么,发现是在练字。 “这几年可有与夏殿帅通信?”赵与芮好声道。 “家兄常有来信,夸奖陛下,有再造社稷之功。”夏青芝不动声色道。 “夏殿帅全家都好好的,青芝不一定要把朕当成敌人。” “。。”夏青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以青芝看,现在我大宋国势如何?” 夏青芝本来想说,妾身一介弱女子,啥也不懂。 不过想了想后,还是道:“蒸蒸日上,远超前朝。” 观文院南来北往的客人商贾无数,夏青芝当然知道现在的大宋比以前强多了。 粮价低了,会子值钱了,百姓吃的起米了,盐的质量好了,大宋的各种改变,就算她是个女子,也能感受到。 最起码观文院客人多了,各种收费也涨了。 “很多老百姓,都能生活下去了。”赵与芮叹道。 “是陛下圣明。”夏青芝只好顺着他。 “所以,朕并没有做错。” 夏青芝沉默,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赵与芮见状,也不想和她浪费时间。 立刻道:“朕想为大宋,为百姓做更多的事。” “但这些事,需要强大的经济支持,也就是需要钱。” 夏青芝顿时咬牙道:“陛下随时可以拿去。” 当年赵与芮抄史弥远,抄夏震,就是没抄夏青芝,夏青芝早就有心里准备。 “青芝这话说的,朕又不是土匪。” 你还就是土匪,夏青芝心里想。 “朕想收税,从观文院开始,青芝要带头交税。” 321.第321章 谋夺潼关 夏青芝在古代也算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况且她现在知道皇帝赵与芮是什么德性,无论她答不答应,赵与芮想办的事,没有人能反对。 赵与芮把她叫到包厢,和葛洪一起商量收税事宜。 勾栏,堵档这两个赚钱行业的是赵与芮第一批征税目标。 大型酒楼、珠宝、丝绸、白糖、盐、香料等这些商行是赵与芮第二批征税目标。 夏青芝干这么多年,经验丰富,赵与芮也得好好和她商量,因为他是为了征税,不是为了打击这些行业。 你要征狠了,大伙都不干,然后私下偷偷干,只能为朝廷多添麻烦。 夏青芝说,临安的勾栏和堵档,就一个字,多。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干,开店要求低,家里有一栋小屋子,关上门就能成堵档,拆掉桌子,加张床,找个小娘子,转身就能变成勾栏。 所以赵与芮刚到临安时,就听说临安城勾栏接近上千家。 这其中质量参次不齐,规模有大有小,生意好的像观文院,一个月能赚上千甚至上万贯,生意不好的像周琼当年,差点关门,还是赵与芮后来盘下了她的店。 夏青芝最后道:“陛下要给下面定规矩,面积多少,姑娘有多少,不达标的,不能再开业。” “削减小成本不赚钱的,打造精品,提升质量,这样他们才能提高价钱,多赚到钱,才能交的起税,也愿意交税。” 赵与芮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身后牛宝递过来一张纸。 他早就写了一个大概,今天就是拿来和夏青芝商量的。 夏青芝一看也是脸色微变,皇帝果然很狠啊。 赵与芮以临安城内人口为单位,每两万人只能开一家勾栏,每二十万人只能开一家堵档,不足二十万人,或两万人的都是一家。 按临安的人口标准,临安城现在只准开五十五家勾栏,六家堵档。 这样对行业冲击很大,原本上千家勾栏要关掉九成以上。 堵档也是差不多,要被关停很多。 “朝廷出具红牌和堵牌。” “当众拍卖,价高则者。” “拿到红牌和堵牌者,每年按规模交税,经营五年后,再重拍。” 赵与芮道:“这样首先可以排除掉一些没钱的小店小掌柜,把所有红牌和堵牌集中到有钱的大户手上,他们开出来的规模和质量就能得到保证——” 夏青芝看着年轻的赵与芮在她面前侃侃而谈,说的不是国家大事,却是勾栏堵档,突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这些事对普通百姓和官员来说可能是下九流,甚至是龌龊无耻的缺德事,但对赵与芮这个大宋皇帝来说,这是国家大事,是支撑国家经济命脉,为朝廷提供重要税收的大事业。 “在京城临安城外,各县加起来有一百五六十万人。” “每县人口不一,同样按此标准,不满两万人和二十万人的,也都要开一家,因为是独家经营,到时拍照时,肯定会火爆。” 南宋的县分好几个等级,很多下县,甚至中县,上县都没有两万人。 但无论多少人,至少得开一家,而原本这些县里,很多会有好多家,如果以后变成独家经营,这牌照就能拍好多钱。 夏青芝以为赵与芮只是想收税,没想到还有拍牌照这个说法。 牌照价高者得,而且数量大减,可以想像到时定然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实不相瞒。”赵与芮最后和她道:“拍牌照当天,你和秦家要当朕的托。” “。。”夏青芝又好笑又气的看了眼赵与芮,这家伙当皇帝之前就无耻下作,现在当了皇帝,还是一个德性。 “我第一张堵牌和红牌出来,你和秦家,都得给我使劲往上抬。” “放心,无论抬到多少,最后朕都有返还。” 地主的钱,如数归还,百姓的钱,三七分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赵与芮就是让夏青芝当托。 边上葛洪听的一脸懵比,还有这种操作的?陛下真是——为朝廷操碎了心。 两天后,有红楼发生客人打架事宜,还打死了人,接着有堵档因为堵客输钱,放火烧堵档,还烧到了百姓的房屋。 皇帝赵与芮雷霆大怒,要整顿红楼和堵档。 五天后,商税部正式出具通知,由锦衣卫张贴到京城各处,同时公文下发到全国各地,按照此执行。 朝廷要整顿劣质红楼和堵档,规模化,标准化经营,按人口数分配,临安以后只能有五十五家勾栏,六家堵档,由朝廷下发红牌和堵牌,商人和官员、勋贵,甚至外商,都可以拍卖。 这次连官员、勋贵都加进去,朝野一片哗然。 这要放在明朝,言官们能喷死皇帝,但这是大宋啊,大伙也见怪不怪,很多有钱的官员和勋贵都感觉到这是个天大的商机。 朝廷公告里说,临安以前有上千家,现在削减到五十五家,场地和规模都有要求,以后最少占地要多少亩,要有多少姑娘,然后按规模交税。 也就是除了牌照费用外,还要另外交税。 但大伙显然认为值得,因为从上千家减到五十五家,以后生意肯定火爆,堵档也是。 堵档要求比勾栏低,估计临安城以前有几千家,无论是谁家里组个堵局,就能算堵档了。 但以后不能这么干,你家里组堵局可以,只要全是亲戚就没事,如果有不是亲戚的在内,被举报,就得抄家,另外举报者可以得到当场查抄堵资的一半。 这几条出来,民间有骂声也有赞声。 很多人以后就等着举报发财呢。 当然了,朝廷地方锦衣卫以后会做两件事,一是保障所有勾栏和堵档的安全,以前谁闹事,都是掌柜们自己找人解决,现在你们拍了朝廷的牌照,还交重税,就由朝廷出面。 同时锦衣卫还打击私下干这两件事的,因为这么一弄,肯定有人会私下干。 但赵与芮还是老套路,鼓励举报。 比如你可以去黑勾栏玩,然后反手一个举报,查实后,查抄掌柜全部资产,给你一半奖励。 你也可以去黑堵档玩,然后反手一个举报,查实后,同样查抄掌柜全部资产,给你一半奖励。 这招举报重奖一出来,以后私底下敢干这行业可真没几个。 打击这玩意其实很简单,赵与芮可以肯定,以后私下没人敢这么干。 这招可以用到各行各业,只要朝廷愿意给举报者重奖,没有什么事是禁不了的。 在前几年打地主分田地中,赵与芮已经尝到了甜头。 在重奖之后,地主家里的管家佃户什么,甚至亲戚朋友,都有积极举报的,这是人之本性使然。 包括现在大宋朝的私盐也几乎销声匿迹了。 没人敢走私,因为朝廷重奖举报者,严惩走私私盐。 贩私盐者抓到抄家,杀头,一半资产给举报者。 经过大宋官方连续一个月的宣传准备,进入宝庆八年元月底。 拍卖会正式开始。 拍卖地点放在皇城中,当天现场人流如织,很多商人都是第一次进皇城,非常新奇,还有外番商人到现场,京城以外的大富商更是不少。 第一块红牌和堵牌,夏青芝和秦家陆续加价,五年费用分别拍到六十万贯和一百八十万贯。 说实话,这红牌五年费用有些高,平均下来每天要赚400多贯才能保本,后面还要交少量的税。 堵牌的话全临安只有六家,肯定有的赚。 但考虑到以后临安城只有几十家红牌,只要规模够大,质量够好,部份人还是比较能接受的。 像赵与芮当天去开个包厢就几贯,再点几个姑娘陪个吃饭,随便就十贯起。 如果留下再玩,又要支付一大笔。 再点灵儿,赛师师这种红人,一晚上都能掷千金。 结果后面的拍卖也是如火如荼,紧张刺激。 毕竟大宋商人们还是第一次玩拍卖的游戏。 赵与芮在其中放了几个托,竞相抬价。 最后五十多块红牌共拍到两千四百万贯,六张堵牌拍到一千零八十六万贯。 朝廷一夜间仅临安城收入三千多万贯,震惊全朝文武。 而后面各路,各府,各县陆续会进行拍卖,只要地方监管得力,举报人够多,打击私设有效,朝廷全国在这块牌照上能收数亿贯。 彼时南宋有八百多县,每县一家,两个牌照加起来折算三十万贯五年,就能卖两亿五千万贯。 当时皇帝把这数目说出来后,简直让人三观炸裂,很多大臣发现,原来赚钱这么容易? 当然,县有大小有富穷,富县可以拍到上百万贯,甚至比临安还拍的高,穷县人少的县也可能拍不到三十万贯。 但这两行业无论在富县穷县都是不可少的,也都是能消费的。 所以赵与芮说两亿五千贯还是保守了说。 这意味着从今以后,每年大宋皇朝至少又多了六千万贯固定收入。 除了这固定牌照费,这两行来还得交税,按姑娘和堵档堵桌多少,交少量的税,这块估计全国一年也能收个上千万贯。 进入宝庆八年,赵与芮开征商税,青楼和堵档限制数量,拍卖牌照,为大宋一举增收数亿贯。 —— 宝庆七年十一月底,刘整带着两万大军行走在崤函古道中。 方城山大战结束后,刘整就和王坚分别带兵进入金境,接着刘整带两万宋军和潼关总帅那合卖住在前,全军只带战马和干粮急速行军,经卢氏县、阌乡县进入崤函古道。 宋将刘全,王旻,李伯渊和原忠孝军总领夹谷爱答在后,带着一万襄阳来的宋军和一万金国降军于十二月份跟在其后。 王旻,李伯渊是襄阳守将,历史上因为赵范统御无方,造成襄阳内讧,这两人焚劫了襄阳,投降了蒙古,使南宋第一次丢失重镇襄阳。 后来孟珙在刘全等将的合作下,收复了襄阳。 现在王旻,李伯渊当然不会再这么干,几员大将在刘全带领下,在裕州整顿兵马,收拢一万金军降兵。 赵与芮干这一套也很有经验,上来先问降不降,愿不愿意跟大宋干,不愿意的直接砍了,然后余下的先发钱,再发田。 这田从哪来?直接抄没金国各县地主。 宋军每打下一个州县,先抄地主,钱粮宋军拿了,田分给金兵。 这招不要太好用。 首先直接打击了地主,解决了土地兼并,其次稳住降兵的心,宋军又得到大量的钱粮。 刘全因为要整军,比刘整的兵马晚出发了几天。 刘速是全军带马,快速行军,要保证方城山大战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潼关。 其中前营五千人,俱是换装的金兵服装。 一路经过各县都不攻,直接走,留给后面刘全和王旻,李伯渊他们进攻。 十二月初,他们进入崤函古道,崤函古道是连结函谷关和潼关的唯一要道,也是连接关中和中原的要冲。 以前历代王朝主守函谷关,后来又改成以潼关为主。 此时刘整正和部将张俊、贺顺、曹文镛和那合卖住正行走在崤函古道上。 刘整马速比较慢,边走边看四周地形。 崤函古道北面就是黄河,他们全军沿着黄河走,南面是秦岭和崤山。 宋军刚刚经过崤山,进入秦岭和黄河之间。 这条道最宽的也就十几步,最窄的地方只能两匹马并行。 这要是有敌军在秦岭上设伏,很容易被堵住。 好在刘整知道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到潼头,就算到了潼关,潼关李平也不会派兵出来堵截,更不知道宋军会来。 潼关原有十几万兵马,大部份被那合卖住带去了堵拖雷,现在全降了宋军,关内还有三万大军,守将是汉人李平。 李平这家伙在历史上,听到三峰战大败,立刻就献关降了蒙军。 现在潼关城外没蒙军,刘整第一时间过去,有机会打个出其不意。 刘整当然不知道李平在历史上降了蒙军,反正也做了强攻潼关的准备。 发现刘整一边不停观看,降宋的金将那合卖住上前小声道:“我军来的迅速,李平不一定知道方城山蒙金大败的事,况且此人胆小如鼠,就算知道我军来了,也不敢派兵来阻击的。” 那合卖住知道刘整心思,刘整第一次统军出征,怕被人伏击。 刘整闻言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后,大手一挥:“全军加速,走。” 他这股兵马只有五千骑兵,其余一万五千都带马的步兵,全军每人是一匹马,多带了一千匹备用,每人只带了五天干粮。 他也不敢怠慢,觉的那合卖住说的有理,立刻加速。 第二天一大早,宋军进入黄巷坂。 这条道贾似道来时也走过,最宽处有十几步,但大部份是软泥地,能走的只有五六步宽,北黄河,南秦岭,相当险要。 当天正午后,宋军来到金陡关。 金陡关守将达谷剌是个女真人,以前还是那合卖住的部将。 这会已经进入十二月份,这边还是比较冷。 达谷剌听到有大股金兵过来也是大吃一惊。 他匆匆来到关城头,一眼就看到那合卖住,那合卖住身边就是刘整等将,不远处黑压压一片兵马,俱是金兵衣甲。 “总帅?回来了?”达谷剌又惊又喜。 那合卖住神色变化来去,这家伙其实有点想假降,但又感觉大金朝国势已去,方城山下十几万精锐被打光,宋军还招降了数万,此消彼涨,金国肯定完蛋了。 刘整这时正在他身侧后方,小声道:“你想清楚再说,有没有必要为了快亡国的大金国,连累自己和全家。” 刘整这是在警告他,你别乱来,不然等我们打进南京,你全家不保。 那合卖住回头看了眼宋军,这股宋军没带火炮和投石机,强攻金陡关肯定不行,但守住这里还有什么用? 宋军以后可以切断潼关和中原的联系,潼关无粮,金陡关无粮,守不了多久的。 所以李平投降蒙古也是没办法,金兵在三峰山大败,四周县府全被破,潼关以后以没有粮食来源,不降也不行。 “快开门,我军在方城山大败蒙军,大胜归来--”那合卖住没办法,终于决定照办。 达谷剌看看前面全是金兵衣甲,再加上那合卖住在场,也不疑有他,立刻下令放行。 宋军顺利占据金陡关,接着直趋潼关。 此时的潼关可以说是一座孤城,关中地区蒙军已退,要让给宋军,而宋军又从中原进来。 也就在此时,潼关里面也正发生变化。 “特吗的。”贾似道躺在地上,骂骂咧咧,心里在问侯赵与芮。 四周一片黑暗,连蜡烛也没有,因为他正躲在地道下面。 宋军突然借道给蒙军,消息传到潼关,李平第一时间就要找宋人在这里的商铺麻烦。 好在有人早就通知了他们,贾似道在宋人细作的带领下,躲藏到一个地下通道中。 现在这地道里和他一样的藏着有七八个人,据说外面被金兵抓了十几个,但还有大量的人和他一样,躲在各处地道中。 姐夫这时坑我啊,老子会不会死在潼关? 好好的借道给蒙军干嘛? 贾似道他们像老鼠似的在下面呆了好多天,好些难受。 每天上面有人会送些食物下来,贾似道知道上面是个老百姓的院子,金兵暂时还没收到这里。 但他认为,再不出去,没准自己会在这里疯掉。 不过他还是挺佩服宋军的,居然能在老百姓家里挖地道,还能藏好几个人。 但这地道要是再挖大点好了,大小解的地方实在太近,需要处理。 他们每次拉完后就挖土覆盖,稍微好了点,就是那坑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时间再呆长,估计就没地方挖了。 “什么时候能出去?”贾似道再也忍不住,问一个宋人。 他还挺佩服这些宋人,跟他进来的没有一个说什么怨言,这几天也很少说话。 “贾掌柜别急,我军要是打胜了,很快能出去。”一个宋人小声道。 “你们受得了?”贾似道皱眉道:“我再这样下去,要疯了。” 边上几个宋人嘿嘿一笑,终于有人道:“咱们来潼关之前,都集中训练了一年半。” “。。”贾似道。 “我们曾经在一个比这里还小的地道里,住了两个月。” “。。”贾似道。 他郁闷的看看四周,但又看不清,心想姐夫真能折腾,怎么想出来的? “我军要来打潼关?”贾似道问。 “肯定会来打。” “不得先过武关?”贾似道:“以前没翻脸,可以借送粮的机会偷袭,现在没机会了吧。” 贾似道还记着自己跟着送粮时来的路线。 “现在不用过武关,可以从河南走。” 贾似道也不懂,听起来好像有道理。 心想,不用过武关的话,就是走黄巷板,还要过金陡关,然后才是潼关,也不好打啊。 他问这宋人怎么打,这宋人当然也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吱,上面突然有光线射下,众人赶紧抬头。 “出来喽,可以出来喽。”上面的人叫道。 大伙狂喜,赶紧出去。 “宋军进城了?”贾似道出来后喜滋滋的问。 “没有。”外面的人道:“听说有宋军到城外了,叫城门的时候,被李平发现是假冒的。” “。。”众人。 李平看的比达谷剌细,在城头看到那合卖住身边大将没一个认识的,就开始怀疑那合卖住降了蒙军,金国被蒙军打败了。 但这家伙居然没和历史上一样降蒙军,而是当场下令攻击。 宋军顿时纷纷后退。 刘整骗关不成,只能让那合卖住射劝降信。 李平这才知道,来的是宋军不是蒙军。 这会李平还没决定,但他很快下令放了之前抓的宋人店员。 他们便把贾似道等人也叫了出来。 贾似道闻言,胆子也大了起来:“咱们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武器?” “有火药,用来炸城门的。”一宋人道:“但现在城门下面全是金军。” “得找辆马车,点上火后推过去。” 但金兵会射箭,能不能冲上去就是个问题。 几人还在议论怎么炸城门。 外面突然有人跑进院子,惊叫道:“金兵来了。” “我去。”贾似道等人在现场瞬息炸了锅。 “轰隆”没等他们往地道里跑回去,院门已经被撞开,一大股金兵直冲进来。 完了,贾似道猛的回过神来,这李平没抓到掌柜,故意把人放了,然后顺滕摸瓜追到这里? 322.第322章 拖雷之死 李平绝对是个聪明人,三峰战金兵大败之后,他第一时间献潼关投降了蒙军,立下了大功,子孙下半辈子肯定是不用愁了。 这次也是如此,听到是宋军胜了,金蒙都败,李平心里其实不想投宋军,因为他还是认为现在这时代蒙军比较强。 但宋军已经逼近城门口,潼关已经是孤城。 李平思来想去,要是被刘整骗关成功,那就是显的他蠢笨无能,宋军得到潼关也未必会谢他,更不会重用他。 后面那合卖住劝降也不行,他要降了是那合卖住的功劳,也不是他李平的功劳。 所以李平立刻下令放了宋人,然后派人偷偷跟着宋人,果断找到贾似道这里。 进来之后他当然不会大下杀手,而是问谁能做主? 刷,四周宋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贾似道。 贾似道也是个人物,心想反正被抓了,不能怂,他挺了挺胸,这里本掌柜说了算,要杀要剐任便。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李平真要杀他,他多半要说自己是赵与芮大舅子,你不能杀我,可以讲条件。 李平笑了笑,示意贾似道到边上说话。 两人来到院子角落,贾似道这会也不怕了,两人之前也一起打过麻将,算是有点交情。 “外面宋军先骗关,然后让那合卖住招降,这两件事,我都不能轻易答应。”李平上来就直言,然后盯着贾似道:“贾掌柜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贾似道先是一愣,接着想了想,果断道:“我是贾似道,我姐姐是大宋官家的皇贵妃。” “啊——”李平先是一愣,然后大喜:“好,好,好。” 他本来是想抓些宋人和外面刘整谈判,再顺势下坡,表示自己是主动投降,不是被骗的,也不是被那合卖住说动的。 没想到天降喜事,居然有皇帝小舅子在手上。 于是没一会,刘整收到消息,皇帝小舅子贾似道在潼关城里,在李平手上。 刘整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后面就是差不多套路,李平表态可以不杀贾似道,也可以献关,但宋军进来不能屠城,不能屠杀我大金子民,然后言外之意,这是我李平主动献关的,和那合卖住没关系。 刘整当然一口答应,于是这座离开大宋多年的关中要塞,终于又回到大宋手上。 很快,南面的武关得到消息,也立刻投降。 金兵在关中本来就只余下潼关,金陡关、武关三个易守难攻的要塞,至此整个关中都归宋军所有,只是宋军得到的是满目疮痍的关中地区。 金蒙之战让关中百姓十室九空,除了逃进潼关的十几万百姓外,其余的百姓很多都迁往河南了。 刘整拿下潼关后,亲自驻守,并将潼关十几万百姓全部迁出,迁往京兆府(西安),潼关只留三万军队,后续会迁来三万军队的家属。 这三万军队中,宋军两万,潼关金兵降军一万汉军。 另由宋将张俊和李平驻武关,守军两千及家属。 贺顺驻金陡关,守军两千及家属。 宋将刘全,王旻,李伯渊驻京兆府,有宋军一万,降军三万,足足四万。 这边降军比宋军还多,没办法,刘全从方城山战场带过来一万降军,然后又在潼关得到三万降军,留了一万在潼关,另两万都被带到京兆府,其中金兵中的女真族、契丹族都在京兆府。 京兆府原本就是大府,被蒙军破坏后,当地的粮田都废费了一年多。 潼关百姓到这边后,刘全一边组织百姓重新分田,屯种,一边组织训练整编降军。 同时为稳住降兵的心,他们又是老套路,把京兆府附近能耕种的田,先分给部份降兵,同时承诺以后每月有军饷,伙食也能保障(当然是在打退蒙军之后)。 现在凤翔就在边上,从凤翔的宋军,已经可以从凤翔支援京兆府各种资源。 来自四川,叠州的资源的和人口,也能源源不断进入关中地区。 —— 宝庆七年(1231年)十二月中旬。 嗡嗡嗡,随着沉重的大门打开,蒙军争先恐后冲进郑州城内。 窝阔台却脸色阴沉的看着郑州城,片刻之后,他狠狠挥起长鞭:“传令,金兵一个不留。” “哇吼”身边诸将几乎同时欢呼,很快数道信使往前狂奔而去。 原本的蒙军打破郑州后并没有屠杀记录,窝阔台也不赞成这么干,但这次他真的是气疯了。 去年十一月,为响应拖雷借道之事,他率军从山西经白坡,渡过黄河后,一路往东进攻。 十一月二十日,拖雷正和宋金联军纠缠时,窝阔台破中京(洛阳),同时得到了拖雷派出来的信使消息,当时拖雷正往北迎击金军。 时营中有人提议让他派偏军支援拖雷。 历史上他前期没有理睬,估计有借金兵灭拖雷之意,等围攻南京之后,强攻数日无果,这才无奈之下派口温不花带一万精骑支援拖雷,最后助拖雷在三峰山打崩完颜合达。 这次也是如此,窝阔台破中京时得到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派援军前去。 打下洛阳后,他继续挥军往东,先后破孟津、偃师、巩县等,另有汜水、河阴等降。 一路是势如破竹,十二月初到郑州,天降大雨,蒙军稍做休息,开始猛攻郑州。 与此同时,窝阔台终于派出哨骑,主动联系拖雷军,看拖雷军已经打到哪了?有没有打掉完颜合达。 哨骑出去几天无果,蒙军想在中原大地上寻找此时已经被打崩的拖雷,还是有些难度的。 这会连拖雷自己派出去的哨骑,回去后都找不到拖雷全军了。 十二月初十,蒙军还没打下郑州,大雨断断续续,窝阔台有退兵,绕过郑州,直扑南京的意图。 就在这时,终于有消息收到。 蒙军在方城山附近和金宋联军大战,好像惨败了,而且几乎全军覆没,有少量蒙军翻山逃出,但现在也不知道蒙军主力在哪,正到处寻找。 也就是说,现在拖雷带着部份蒙军正在中原像丧家之犬到处跑,同时派出哨骑在寻找窝阔台主力。 窝阔台的哨骑遇到了拖雷派出来的人,这才知道战役经过。 消息再传回到窝阔台时,很多人第一个念头就是退兵。 还有人叫着,直接去打宋军。 宋军无耻下作,先借道再联金,接着又连金蒙一起打,这操作简直震惊蒙古贵族上下。 但窝阔台听到消息,反而没有退兵,一边下令继续攻打,一边等拖雷过来汇合。 双方有了消息,可以勾通,就能汇军一处。 又数天后,蒙军终于攻破郑州。 城破的时候,窝阔治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愤怒和耻辱。 三路伐金的大计,完全被宋人这个搅屎棍搅和了。 羞愤交加之下,窝阔台下令将城中金兵尽屠之,同时掠走城中所有可用的粮草。 “报。”就在郑州城破的同时,不远处数道人影狂奔而来。 “也客那颜回来了。” “拖雷回来了。” 围在窝阔台身边的诸将纷纷侧目。 郑州附近的雨刚停了两天,地面还是比较泥泞。 不一会儿,就见远处一股骑兵有气无力的往这边靠近,四周还有很多蒙军都没参与攻城,都在惊讶的看着他们。 这股蒙骑完全没了阵形,队伍松垮无力,很多人垂头丧气,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在蒙军史上是很少看到的,以往的蒙军,即便是战败也不会如此。 等到他们走近时,众人表情更加震惊,这哪里是大蒙古天下无敌的精锐骑兵,简直就是一群叫化子。 “驾”就在这时,忽生孙快马一步,直冲到窝阔台面前。 跳下马时,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吃了,扑通,直接摔倒在地。 四周一片惊呼,有人上前扶他起来。 摇摇晃晃的忽生孙抬头看向窝阔台,表情好像要哭了似的。 “合汗--”忽生孙简单明了的快速说了几句。 就是宋军先借道给他们,然后故意给差的马料,接着和金兵一起攻打他们,最后又突袭金兵,蒙军大败,三万多骑爬山走了三千多,然后陆续有人跑散,还有受伤死亡。 最后联系到窝阔台主力,跑回来时,只余下不到一千骑。 四周蒙古贵族们听完后,纷纷再次大骂宋军。 之前是哨骑传回来的消息,说了个大概,今天忽生孙是说的活灵活现,把宋军的无耻说的前古未有。 窝阔台听的只觉的胸中一股郁闷之气无法发泻,恨不能现在带领全军杀向临安才好。 “从未有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赵与芮欺人太甚--”窝阔台气疯了,满脸通红。 他生气的不是拖雷全军覆没,而是感觉到赵与芮把他当蠢狗一样的玩弄。 没等他发作,忽生孙又上前低声道:“也客那颜生病了。” “。。”窝阔台。 方城山惨败是拖雷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败仗,而且是极为巨大的惨败,他身为主帅,关键时候带人先逃,连累全军崩盘,说不得也是有很大的责任。 从方城山翻山过后,拖雷就心情郁闷,非常不爽,而且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正好天气突然降温,进入西北方向后,又连连下雨,拖雷不小心沾了风寒,生病不起。 窝阔台本来已经想好如何借题发挥重重的呵斥一下拖雷,然后把攻打金国的失败责任,全推到拖雷身上,没想到拖雷突然病了。 窝阔台有些不信,立刻带着斡陈那颜赶往这股败军中。 只见在败军的最中间,两匹战马艰难拖着一简易的马车,马车后面还有好几个蒙军在推着。 拖雷脸色苍白躺在马车上,身上盖着好几床棉被。 速不台脸色铁青在拖雷马车边,他先拜见了窝阔台,接着便一言不发,只是无奈的看着拖雷。 “四弟。”窝阔台表情紧张的上前,伸手往拖雷额头一放,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狂喜之色。 拖雷额头滚烫,高烧不退。 “快,快下令前面,进城后,清理一座干净的大房,立刻找大夫来,大夫不能杀。”窝阔台大声向后下令,接着表情装着很痛苦的样子,重重握起拖雷的手:“四弟挺住,咱们一起回草原上。” 迷迷糊糊拖雷身体微微动了下,接着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窝阔台,他神色突然激动起来。 下一刻,他试图挣扎着起身。 忽生孙和速不台纷纷上前,左右扶持。 “三哥。”拖雷紧紧握着窝阔台的手,两兄弟泪目以对,窝阔台什么心情,拖雷未必肯定,但拖雷这会真是想哭的表情。 “四弟快躺下。”窝阔台赶紧好言相劝,脑子里已经在想,怎么把责任推到拖雷身上,又不显的自己无情残忍。 “三哥。”拖雷声音猛的大了几分,精神也好转了不少,这把窝阔台看的一愣,还以为拖雷装病。 “你听我说。”拖雷痛声道:“宋人皇帝赵与芮,无耻下作,没有任何底线,此人比完颜守绪难对付一百倍。” “当联金灭宋,先打宋人。” 四周一片骇然,拖雷以前说说也就算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蒙古三路伐金,刚攻下郑州,还要尽杀郑州金兵,你现在说联金灭宋?完颜守绪能tui死咱们。 “四弟莫急,先养好身体,宋人确实无耻下作,这笔帐咱们已经记下,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窝阔台还要说什么,拖雷直接打断他:“三哥立刻退兵,遣使商和,完颜守绪肯定会答应——咳咳咳-——”拖雷好像生怕自己不行,拼命说了一大堆话。 “宋军正在攻掠金国各县,咱们再往南京打,等于在帮助宋军--” “很快整个金国都被宋人攻占--” “当速度议和,商讨攻宋之事--” “潼关关中要塞,万不可被宋军所夺,可遣一路回军,先夺潼关,以为后柱--” 拖雷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四周一片沉默,窝阔台听的有些不耐烦,一面点头,一面道:“四弟不要再说了,先进城休息——” “咳咳咳——”拖雷说到后面也听咳嗽不止,窝阔台趁机用力一按,把拖雷重新按倒在马车上:“快,送我四弟进城,小心不要再染风寒。” 军士们赶紧送拖雷进城, 拖雷大急,着急的看向速不台。 速不台原本跟在他马车后面,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窝阔台道:“请合汗考虑下联金攻宋之事,可召集各部,一起商讨。” “本汗会考虑的。”窝阔台沉声道。 约半个时辰不到,窝阔台带领部份贵族进入郑州城。 郑州城外围已经平定,蒙军正在城中擒杀金兵。 窝阔台只说杀金兵,但蒙军进去后谁也不管,见人就杀,还是杀了很多百姓。 蒙军虽然算是打了胜仗,但一众贵族都心神不宁。 方城山大败还是小事,拖雷最后提出的联金攻宋之事,更是让所有人心情烦重。 仗都打到这个地步,现在去和金国联盟?完颜守绪会答应吗? 就算答应了,金国还有实力吗? 窝阔台很快来到一幢房子,召集军中大部份勋贵,连速不台也被叫到这边议事。 此时拖雷正在距离这里一千步左右的另一幢大屋中。 院子内外都是拖雷自己本部亲信,也都是随着他从方城山翻山逃过来的人。 大伙千里逃命到这里,很多人累的半死,有些昏昏欲睡。 只有忠心耿耿的奥屯世英还没有睡,并在分配值守,亲自带着一百多人守在院子内外。 奥屯世英现在非常着急,已经数次问外面有没有大夫过来。 但蒙军正在场中屠杀,金兵的抵抗没有完全结束,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大夫,有的话也可能被蒙军杀了。 奥屯世英着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时也会推开门看看拖雷。 拖雷情况越来越差,奥屯世英认为,一定要找到大夫才行,不然拖雷怕会越来越病重。 “报。”突然,外面进来一个大汉,长的和奥屯世英很像,正是他的弟弟奥屯保和。 奥屯保和进来说,合汗召集各部万户万夫长以上议事,商讨下步打算。 奥屯世英和弟弟奥屯保和两人当年同时被成吉思汗授以万户,都必需去开会。 奥屯世英愣了下,便道:“你去议事,我要看着也客那颜。” 弟弟奥屯保和脸色微变,大哥你这是违令啊? “也客那颜病成这样,岂能无人照看?”奥屯世英厉声道。 接着又道,若合汗问起,就说我也生病了。 奥屯保和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先走。 刚走大门,迎面看到斡陈那颜和一个披着黑头巾的大个。 双方都是一愣。 斡陈那颜道,这是豁尔赤的儿子赤都合,军中的萨满,金国大夫还没有找到,合汗让赤都合先来看看拖雷。 奥屯保和表情一疑,脸上露出尊重之色。 蒙古人比较重视萨满。 这赤都合的父亲和老师都是鼎鼎大名的萨满。 其父亲是豁尔赤。 当年铁木真与札木合分开后,豁尔赤对铁木真说,神人在梦中指示他,一头白色的牛用它的角撞翻了札木合的营帐和车子,又有一头强壮的犍牛拽着营帐的下桩,吼着说:天(腾格里)命铁木真为人君。随后他又说:“铁木真呵!这是神明对所做的启示。你若做了一国的主人,你拿什么给我?”铁木真答应他,到了那个时候让他统帅一万人,在最美貌的女子中由他挑选三十人,并且细心听他的谋议。 他的老师是阔阔出,蒙古的通天巫,成吉思汗四个字,就是阔阔出提出来的。 阔阔出当年在蒙古很有威信和权势,巅峰时连铁木真都不放在眼里,铁木真为了巩固王权,不得已杀了阔阔出,这也是蒙古有名的神权和王权之争。 蒙古人在没有离开自己草原之前,部族里有什么生老病死,都是萨满来处理。 奥屯保和虽然不信,但也没敢说什么,双方打了个招呼,斡陈那颜带着赤都合进入院子,与斡陈那颜一同进去的,还有随从十个精锐蒙军 奥屯保和走出院子后才回过神来,那十个蒙古人好像是窝阔台身边的精锐,守护大汗的怯薛军。 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赶紧前去参与议事。 而院子里,奥屯世英和斡陈那颜刚刚着面。 “奥屯世英没去议事?”斡陈那颜奇怪的问。 你不是也没去?奥屯世英心里滴咕一句,但表面还是比较客气:“我身体也有些不适,加上也客那颜需要照顾,已让弟弟向合汗请罪。” 斡陈那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指向赤都合,简单介绍了下,说是来帮拖雷看病的。 “城中没有大夫?”奥屯世英急问。 “城中金兵还在各处抵抗,四处乱军,暂时还找不到大夫。”斡陈那颜苦笑。 奥屯世英是女真人,不信蒙古人这套,但又不知该如何说。 他还在考虑中,斡陈那颜已经带着赤都合大步往层子里去。 “等下。”奥屯世英大急,纵身拦在门前。 “?”斡陈那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现场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院中有拖雷的人,也有斡陈那颜带来的十名怯薛军。 双方不约而同,慢慢把手放到兵器上面。 一股莫名的肃杀气息,突然充斥在半空中。 院子里大部份是拖雷的人,人数还远远多过对面,但奥屯巨英满头大汗,也不敢乱说话。 他脑子飞快盘旋起来,这个时侯敢乱说一句话,搞不好蒙古会大变。 现在蒙军刚遭宋军黑手而惨败,显然不能起内哄。 “奥屯世英你在想什么?”斡陈那颜大怒道:“合汗好心请萨满来帮拖雷看看,你什么意思?” “不是,不是——”奥屯世英结结巴巴,他深深看了眼斡陈那颜和赤都合,终于闪身避开,接着道:“你们等下,我进去问下也客那颜。” 斡陈那颜冷哼一声,便站在门外。 奥屯世英推开门,里面有附近抓来的两个金人女子,他粗暴的赶走女子,低头看了眼拖雷。 拖雷刚出了身汗,脸色似乎好了点。 大概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拖雷也缓缓睁开眼睛。 奥屯世英感觉拖雷好像病好了点,便低声说了外面的事。 拖雷还是比较相信萨满的,闻言便道,让他们进来吧。 奥屯世英这下没办法,只好让斡陈那颜和赤都合进来。 他站在边上,睁大眼睛看赤都合在做什么。 赤都合看了看拖雷,也说拖雷染了风寒,只要驱寒就行。 说罢让人找来一个碗,念了些听不懂的咒语,一番古怪的操作后,弄了碗所谓的符水。 奥屯世英看的目瞪口呆,感觉完全像江湖骗子,但又无法开口。 赤都合一番操作,最后递给斡陈那颜。 斡陈那颜则递给了奥屯世英。 奥屯世英端着符水,眼睛瞪的老大,一会看看拖雷,一会看看斡陈那颜,他是相当不信,就想直接泼到地上。 但拖雷这时却向他伸手,示意他端过去。 无奈之下,奥屯世英走过去,低声道:“也客那颜--” 拖雷摇摇头,伸手接过符水,缓缓喝下。 323.第323章 蒙金联盟,共抗宋人 拖雷喝下符水后就沉沉睡去。 斡陈那颜几人走出房间,奥屯世英一路送他们到院门口,不时紧张的回头看向屋子里。 屋子里暂时还没什么反应,等到了院门口时,斡陈那颜突然转身对他道:“大汗八年(成吉思汗称汗八年,宋朝为嘉定六年),你与弟奥屯保和在淄州(山东淄博)率众投降我大蒙古?” 奥屯世英愣了下,点头道是。 “当年大汗即封你兄弟俩为万户,可见大汗非常看重你们。” 奥屯世英立刻道,大汗知遇之恩,从末敢忘,接着又说了几句,言外之意,我们兄弟这几年也是尽心尽力帮蒙古做事。 同时也是在向斡陈那颜表态,大汗最疼爱的是四子拖雷,所以他们更要加忠心拖雷。 斡陈那颜脸色不变,突然冷笑道:“若是拖雷不在呢?” “嘶”奥屯世英倒吸口冷气,脸色也勃然大变。 斡陈那颜深深看他一眼,又问:“令母身体可好?” 奥屯世英脸色再变。 这人在历史上还是比较孝顺母亲,当年和金国交战,大胜想杀俘,被其母厉喝:“汝华族也,畏死而降,此卒伍尔,驱之死战,何忍杀之耶!”奥屯世英便听众了母亲的话,没有杀俘。 但不知道是不是史官改过了,其母自称华族,也不知是真是假。 反正奥屯世英孝顺母亲是肯定的。 这家伙现在已经五十一岁,老母亲自然年纪更不小。 其母和家人都在燕京,儿子和弟弟都跟随在军中,斡陈那颜突然说这话几个意思? 斡陈那颜这时伸手拍拍他肩膀:“令弟和令子俱是我大蒙勇士,前途不可限量,合汗也非常看重他们,合汗说了,这次打完金国,伱可以回燕京看看母亲,顺便替合汗向她老人家问好。” 说罢,斡陈那颜转身便走。 奥屯世英呆呆站在院门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隐隐明白了什么。 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转身叫了几个拖雷侍卫,令他们进城寻找金国大夫,不惜代价带回来。 侍卫走后,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很想立刻出去召集拖雷的心腹部将和人马,但又觉得无能为力。 “达金赤呢?”奥屯世英突然想到自己的长子。 部下立刻上前回报:“达金赤去议事了。” “。。”奥屯世英瞪着眼睛,他又不是万户,去议什么事? 部下说,合汗派人来传召的,达金赤一听高兴的不得了,能议事代表身份地位啊,高高兴兴去了。 “哎。”奥屯世英长叹,无力的垂下头。 —— 另一侧的大殿里人满为患,大蒙贵族和高层基本云集于此。 原本三路伐金的大战役,被宋人皇帝赵与芮这搅屎棍一搅,简直面目全非,大蒙古帝国更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窝阔台头痛,非常头痛,真的头痛。 现在继续进攻金国不是,议和也不是,真的真的是进退两难。 当然了,他想到金国皇帝完颜守绪现在的心情,估计比自己还难受,终于稍微舒服一点。 听说是宋军悄悄顶在金兵后面,用火炮投石机猛干金人的,完颜守绪知道会不会吐血? 而且完颜守绪以蔡州借道给宋军,恐怕宋军还会顺势夺下蔡州。 加上方城山附近的陈州,南阳,禹州,均州等,金国肯定全部守不住,这样金国可能在后面半个月内丢掉半壁江山。 完颜守绪怕是做梦都会问侯赵与芮全家。 这样对比下,窝阔台心里又好受点了。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垃圾。”窝阔台嘴里狠狠爆出两个字。 四周一片哗然,所有人看向窝阔台。 窝阔台这才回过神来,脸色涨的通红,骂道:“我说赵与芮,宋人皇帝,简直妄为宋人。” “兵不厌诈。”安静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 刷,窝阔台抬头看去,却不知道是谁说的。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很多人也分不出是谁的声音。 但窝阔台隐隐感觉到是速不台的声音。 速不台当然也痛恨赵与芮,比窝阔台还痛恨,但他说的也没错,兵不厌诈,从战争的角度来看,赵与芮非常高明。 不但玩弄了金蒙两国,还同时重创了两个国家的军队。 速不台的话提醒了窝阔台,现在想这些事,和痛恨赵与芮没有任何意义,也与事无补,大伙得赶紧想想对策。 “咳咳。”窝阔台轻咳几声:“我军已经按计划拿下郑州,原本前锋骑兵明天一早就能到达南京城下。” “但是-——四弟拖雷在方城山下大败,这样的话,目前的局面,并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顺利——” 窝阔台第一句话是吹自己这路兵马成功了,都打下郑州,明天就能兵临南京,然后第二句话就把责任推到拖雷身上。 诸贵族和高层们当然知道什么意思,若是拖雷在现场,肯定有些人会帮拖雷说话,不能怪拖雷无能,只能说宋人太坏。 但现在拖雷不在场,而且据说身患重病,一时间现场就安静下来。 片刻后,人群中有人问,金国还有多少兵力? 完颜合达被灭后,金国主力尽丧,怕没什么兵马了? 窝阔台道,南京守军原本大约有三万左右,不过卫州武仙带了三万退到南京,应该有六万。 斡陈那颜原本是三路伐金的东路军主帅,负责攻打卫州武仙。 但他打了半个月没下,然后窝阔台这边打下洛阳后,武仙得到消息,直接弃城而跑,带着三万兵马跑进南京,协守南京去了,所以现在南京的兵马比历史上多了三万。 这就不好打了,历史上南京才三万守军,蒙军从三月打到十二月,中间打打停停,拿南京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因为粮食要耗尽,外面也没有援军,加上城中死的人太多,瘟疫横生,南京城死亡人数到达九十万,完颜守绪这才带人逃离南京的。 现在南京有六万人马,蒙军显然更不好打。 “议和吧。”人群中再次响起速不台的声音:“宋人如今才是我国大敌,当与金国议事,共击宋人。” 他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现场纷纷喧闹起来。 “就怕完颜守绪不肯,咱们打成这样,他岂肯甘心?” “今天还杀光了郑州的金兵呢?” “金人除了南京的兵马,外面几乎没有一支能打的部队,完颜守绪若是知趣,应该会同意议和。” “为何要议和?不如先灭了金国,再与宋人一决高下。” 现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满堂贵族分成三派。 一派以速不台和拖雷系为首,主张议和,先打宋人。 一派以宗王按赤台(合赤温儿子)为首,主张继续打,先完成大汗的遗命,灭了金国。 这派的理由也比较中肯,金国主力已经被宋人打掉了,宋人现在肯定在河南东和南面到处抢地盘,金国南京西面北面,已经没有任何援军,不如直接先灭了金国。 而且金国都没多少地盘和兵力了,你议和也没什么明显作用,还指望他们出力?宋人只要出偏师一支,就能对付金国。 谁先灭掉金国,就能得到金国残余的兵员和资源。 还有一派以忽生孙、塔思等为首的,都不说话,基本保持中立。 从实际来看,继续打金是比较有道理。 金国全国上下几乎没什么兵员和资源,地盘也快被宋人抢光了。 现在蒙古与他们议和,得不到多大的帮助,即使两国同时出兵,金国能出多少兵? 金国他要守南京,最多能派出三万兵马,这三万兵马还不够宋人打的。 所以议和不议和,真的对蒙古没多少帮助。 但议和对金国有益,完颜守绪可以缓口气,至于他还能抗多久,也没人能知道。 现场有些吵闹,窝阔台听了会就觉得头大。 他自己心里是挺恨宋人皇帝赵与芮的阴险的,也很想打宋人。 但又怕两头不讨好,到时三路伐金不成,打宋人也没效果,一旦打不赢,或不能取得大胜,等于两边失败。 那表示他这个新任大汗是彻底无能。 而且宋军进来多少兵马,有几路宋军,他们现在完全一眼黑,自己又粮草不济,拖雷刚死,士气大落,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和宋军决战,万一完颜守绪是个疯子,他们不打金国去打宋军,完颜守绪再从背后打他们呢? 窝阔台心中计意已决。 也就在这时,外面斡陈那颜大步走了进来,窝阔台抬头看去,感觉到斡陈那颜脸上喜气洋洋,还向他点点头。 窝阔台心中大喜。 “别吵了。”窝阔台大声喝斥。 现场缓缓安静。 窝阔台心中很不爽,因为如果是成吉思汗在这里,一声别吵了,立刻就能安静下来。 现在他说了一句,陆陆续续才停。 明显他的威严远远不如成吉思汗。 “攻灭金国是父汗的遗命。”窝阔台大声道:“咱们三路出兵,兴师动众,岂有打到一半就收兵议和的道理?” “本汗决定,继续攻打金国。” 下面一片哗然,速不台等人又惊又怒。 但窝阔台也随即表态,明天天一亮就发兵,上午能到南京城下,打南京半个月,如果打不下,再从卫州回师,并和金国议和,从此全力对付宋人。 这个决策还是比较中肯,速不台等人也终于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拖雷病逝的消息传遍全军,窝阔台一番痛哭,发誓以后要和宋人不死不休,接着派人送拖雷尸体回草原。 然后全军整顿之后,带大军二十六万直趋南京。 原历史窝阔台打到这里后,只给了速不台三万兵马去打南京,他自己带着生病的拖雷和其余主力返回草原。(当然,在路上他同样用萨满弄死了病重的拖雷)。 当时蒙军主力离开的原因,也有粮食不济的因素。 毕竟几十万人的吃喝可以找的到,几十万战马的马料非常不容易。 这次因为宋人在后面,窝阔台没敢先回草原,集合全军往南京出发。 同时他派出大量哨骑,查探宋军方向。 他也考虑过向潼关派一支偏军,先夺潼关,但这边距离潼关太远,而且潼关四周现在可能都被宋军占了,最终放弃这个想法。 蒙军行军前,收集了郑州四周数万百姓,驱为民夫,一同往前。 次日午时,蒙军先锋到了南京城下。 然南京城四周几乎百里无人烟,金国坚壁清野,大量的人口都逃进了南京。 南京城这会和历史上一样,聚集了超过两百五十万人。 也正因为人口太多,最后粮食耗尽,瘟疫横行,居民最后至人相食,到城破时,死亡超过上百万人,非常之惨烈。 蒙军先锋一到,金国就直接射箭求和。 完颜守绪来信了,说宋人无耻下作,他们愿与蒙军议和,一起对抗宋人。 得了,果然被窝阔台所料,完颜守绪心态被宋人弄崩了,现在拼命想求和,先打宋人。 此时蒙军主力还没到,后面还有三百多辆投石机没来。 当天蒙军前锋没理完颜守绪,四处掠夺物资,但正处冬季,又被坚壁清野,所获不多,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 十二月十九日,窝阔台到了南京城下。 与此同时,蒙军有哨骑陆续回来,四面八方的消息正向这里汇集。 宋军于十二月初破陈州,十二月初四破归德。 又陆续破鲁山,破卢氏,破永宁。 很多金国县州都是直接降的。 宋军哨骑都到了洛阳。 洛阳被蒙军攻占后,只留了三千守军,洛阳守军大震,已经来信使问是战是退? 窝阔台从得到的消息来看,发现宋军相当阴。 宋军在方城山取得大胜后,几乎和他们想的一样,并不急着攻南京,也不怕他和金结盟,宋人继续坐山观虎斗,四处攻城掠地。 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已经占据了河南西,南,东十几个县州。 窝阔台大军越黄河进来时,很多小县都没打,先打洛阳等大的州县。 宋军是见县就打,打下就占。 窝阔台和速不台等人商议,感觉宋军进来最少二十万人,不然你得到处派兵驻军,那是要很多兵力的。 蒙军全军也就二十六万人,而且马料不多,能呆的时间不长。 如果要和宋军决战,粮草就是个问题。 所以窝阔台更加不想和宋军先开打。 速不台是见过宋军火炮的威力的,让宋军占据州县后,如果再每个州县放些火炮,以后蒙军想打进来就不容易。 现在就是蒙军最好的机会,宋军火炮肯定还没进来,你去打这些县州,有机会打下来,但等他们退回草原,下次卷土重来,那难度就成倍上升了。 但蒙军不可能现在去一个个打宋人占据的县府的。 你打下来也很难守住,除非二十几万蒙军不回去,全部留在河南。 窝阔台当即立断,不管宋军,看好宋军各路兵马动作,先打南京。 这家伙也急于正名,一门心思先灭了金国再说,然后再好好准备和宋人一决高下。 宋军那边其实也有哨骑往这边探,发现蒙军没有和金国议和,还在打南京,宋军也不急了。 王坚,余玠等纷纷在河南各地先抢地盘,然后打土豪分田地,派兵驻守,同时从两淮大举运输火炮进来。 这河南被宋军占了,以后再想吐出去是不可能的。 —— 南京城中。 “咣当。”完颜守绪今天第六次大发雷霆,推倒了桌上的一些碗盆。 他已经愁的快三天三夜没睡好觉,那还有心思吃饭。 自从方城山大败的消息传到这里,完颜守绪平均每天要问侯赵与芮全家母性一千次以上。 所有能用的恶毒的话语都用在了赵与芮和宋人身上。 大宋立国上百年,不,汉人王朝历史上,都没有赵与芮这种无耻下作毫无信义的皇帝。 前天完颜守绪让张天纲把前朝历史都找出来翻翻看,有没有说好联合一起打仗的王朝,在背后突然反水的。 张天纲翻了几天史书也没找出来,完颜守绪更加愤怒,天天诅咒赵与芮。 但这样的发火也毫无意义,大金国各地陆续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宋人还放回了完颜合达。 让完颜合达传信。 宋人要金国无条件投降,然后会保证完颜守绪的安全,会帮金国一起对抗蒙古,信里还写了一大堆,完颜守绪当时没看完就直接撕碎,然后一把火烧个精光。 现在他还相信宋人才有鬼,赵与芮的一个字他都不相信。 这时金国上下都感觉到大事不妙,居然不约而同的想和蒙古议和,或者说是求和。 但窝阔台也没有理完颜守绪,带了二十多万大军把南京城团团包围。 二十日,蒙军在等数万民夫,完颜守绪再次派人出城求和。 窝阔台回信和宋军一样,无条件投降,打开城门,然后帮你们打宋人。 好吧,两国条件都一样。 你是完颜守绪怎么选? 完颜守绪当时差点就想答应了窝阔台,投降算了,还可以去打宋人。 但终究没敢下决心。 朝中也有不少人反对无条件投降。 更有人提到蒙军刚刚攻破郑州,大肆屠杀郑州守军,说蒙军残暴,动不动屠城。 完颜守绪今天召来完颜合达,问,方城山大败后,宋军如何对抓到的蒙军和金军? 完颜合达道,金兵也分批询问,不降的就杀。 又道:“蒙军皆被宋军直接砍了。” 也就是说,凡是蒙军那边的,不管蒙古人,女真人,汉人,契丹人,宋军问都没问,直接全斩了。 当时现场好多金国文武官员,大伙面面相觑,很多人认为,宋人虽说和金人是世仇,好像更恨蒙古人。 “芮国公如何看?”完颜守绪再问。 完颜合达刷的一下,脸色通红,他那敢开口提意见,只能道:“败军之将,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意思自己是个打败仗的人,不配提意见,不肯说是投降宋军好,还是投降蒙军好。 完颜合达憎恨蒙军,当然也痛恨宋人。 但现在投降那边,关系到大金国运,他岂敢开口。 况且他认为,一个都不能投。 朝中对于投降宋人和蒙古分成三派,不得不说,金国末期朝中还是有好多忠臣,几个汉臣都要求死战到底,让完颜守绪大为意外。 完颜守绪这一犹豫,二十一日,蒙军数万民夫到了现场,开始背土填沟,攻打南京,几百架投石机噼里叭啦砸起来。 金军拼死抵抗,蒙军连攻数日没能攻下。 二十六日,窝阔台已经考虑退兵议和的事。 突然从卫州和西面方向都有急报传来。 “宋军占了潼关,宋人哨骑过黄河到了蒲州。” “山东彭义斌部,正攻打大名,严实和阿鲁达有点顶不住,派人求援。” “啥?”窝阔台听到差点跳起来。 没想到他没打宋军,宋军却主动过来打他了,彭义斌可是名义上宋廷大将。 现在宋军西边占据潼关,哨骑又到洛阳,北边又打大名,这是想把蒙军二十几万堵在河南? 赵与芮他胃口真大,他吞的下吗? 窝阔台大怒,赶紧下令和金国议和。 完颜守绪简直欣喜若狂。 于是蒙金两国表面议和,金国称臣,每年给岁币,同时一起抗宋。 窝阔台没时间和完颜守绪纠缠,匆匆定了一份协议,立刻起兵北还,同时下令河南境内各地蒙军都北撤。 蒙军这会在河南占了郑州和洛阳等地,但知道完全守不住,以还给金国的名义全部撤离。 大军过黄河先到卫州,原本想驻军卫州,想了想还是还给金国,继续北上。 宝庆八年(1232年)正月,蒙军到彰德,还没进城就听到消息,严实和阿鲁达完全守不住,退到彰德府了。 正月初三,窝阔台进彰德,严实和阿鲁达上前拜见。 两人说宋军有种投火油弹的投石机,直接往城头投,一投就着火,城头不能站人,接着宋军把火炮推到城门前,直接炮轰城门,城门轰然被打开,后面就守不住了。 窝阔台等蒙古贵族听的面面相觑,照这么说,以后还有守的住的城池? “这次被宋军打的突然,以后将城门先以大块岩石封牢,宋军火炮轰门也没有用。”严实马上道:“只是宋军投石机掷投火油弹,非常可怕,难以防备。” 窝阔台心烦气燥的在室内走来走去,火炮,投石机,宋人什么时候有这些厉害的攻城利器? “我们能不能打造火炮?”窝阔台转身问众人。 324.第324章 百年来第一次看到宋军 窝阔台开口后,四周一片沉默。 其实孛鲁在河北时,曾让史天泽学着打造,但这么多年还没有成功,当时射程不到百步,而且极易炸膛,完全无用,后来就放弃了。 “我们的炮能不能用火油弹?”窝阔台又问。 这次是问的速不台。 蒙军中现在的几百台投石机都是速不台西征带来的,但蒙军在这个时期都称之为炮。 后来又改称回回炮。 蒙军的投石机都是投几百斤重的大石头来砸城用,没有投过火油弹,关键火油也不多,如果要投火油弹,肯定要改。 速不台想了想:“得找西面的工匠改造,再多收集火油。” 宋人的火油弹他们知道,用羊皮牛皮包裹就是,比较简单。 关键是投石机要能投起来。 他们投石机能投几百斤重物,投几十斤的火油应该也没问题。 窝阔台当即下令,学习宋军的投石机,投掷火油弹,并全力研究打造火炮。 速不台,严实等都把宋人火炮说的这么厉害,窝阔台想到大名距离彰德这么近,宋军刚刚攻占大名:“走,去见识下宋军火炮。” 当即决定,带十万大军去大名,他倒不是为了去攻城,主要是为了见识下宋军的火炮。 其余兵马,分几部回师河北和山西、西夏等地。 窝阔台这时已经开始决定和宋军全面开战,要防备宋军谋夺他们在山西和河北等地的地盘。 宋军能打大名,就能打山西和河北其他地方。 鉴于宋军火炮厉害,还能推到城门口来打城门,窝阔台要求各地驻守兵马,加固城防,在城门后面,备大量石砖,以便可以及时堵住城门。 同时在城头,多备灭火之物,以防宋军的火油弹。 为此,窝阔台令次子阔端为西凉王,节制原西夏所有地方兵权,驻守西夏防备四川和陕西宋军,并在西辽和西夏动员增兵。 彼时蒙古在西夏地区和西辽地区的驻守兵力加起来才六七万,是非常少的。 毕竟原历史在这边区域无人对蒙古有威胁,西夏和西辽更是蒙古的后勤大本营,源源不断的为蒙军西征和南侵提供粮草和马匹。 窝阔台对后勤大本营相当重视,借这机会,从拖雷部下中分出五万精锐,其中蒙军本部近一万,其中还有一千雪你惕部及二千速勒都思部,绝对算是大手笔,全部由阔端带回西夏。 这样西夏西辽的兵力可望达到十二万,再动员一些,预计要增加到十五万左右。 借此次分兵的机会,拖雷系的十大虎将有好多到了阔端手上,包括奥屯世英和弟弟,八合,赵迪,岱尔巴图四大虎将。 极大消弱了拖雷系的实力。 这四人俱参与过西征,岱尔巴图和奥屯世英参与了灭花剌子模之战。 这几人也都是这次方城山之战中活下来的拖雷系勇将。 八合在历史上参与三峰山之战,当时天降大雪,蒙金两军都是饥寒交迫,八合杀了自己马和将士分吃,好不容易活下来,在雪停之后,八合率先对金军发起攻击,从而大破金兵,接着又扶塔攻破当州,因功升为沿海翼管军万户,怀远大将军,当南郡侯。 汉人赵迪是真定人,从小力气奇大无比,金国末年为义军万户,后降蒙古,并随蒙军西征,多次立下功劳,其部骑射精绝,完全有蒙军一样的战术,本人擅长两石强弓,有百步穿杨之能。 赵迪治军严明,爱护百姓,属部从不参与掠夺,是蒙军中少有的正义之士。 当年西征,蒙军攻入撒麻耳干内堡,内堡守军不肯降,双方均使用火油桶进行激战,使清真寺被大火烧成灰烬,撒麻耳干城受到极大的破坏。 城破之后,成吉思汗大怒,先把城中的三万名工匠分给他的儿子和高级大将,又将数万名壮丁编入“签军”,然后下令屠城。 这时耶律楚材和赵迪等人苦苦劝说,当地教长为其他居民缴纳了20万迪纳尔的赎金以后,成吉思汗下令释放,没有屠城。 前几年,赵迪和蒙军攻破金国真定,这是他的老家,他一进城就把城中所有百姓的财物全部收刮抢掠,引起蒙军其他军将不满。 赵迪说,这都是我抢到的,应该归我,蒙军各部将没办法,只能离开。 等蒙军离开后,赵迪召集百姓,把财物全部奉还,因为他怕蒙军先抢百姓财物,所以提前干了这件事。 这几员大将划到阔端手上后,阔端实力大增,他没有停留,立刻带着五万精锐,其中一万是蒙古本部,直接往山西方向,回西夏。 大军缓缓往西,奥屯世英和弟弟、八合,岱尔巴图走在后面,几人不远处就是赵迪。 奥屯世英左右看看,实在没忍住,终于道:“我怀疑也客那颜是被萨满毒死的。” 八合、岱尔巴图等人脸色微变,然后面面相觑,俱不敢说话。 “大哥慎言。”奥屯保和这时赶紧道。 奥屯世英大怒,还没开口,岱尔巴图劝道:“事已至此,何必节外生枝。” “。。”奥屯世英。 “现在宋人才是咱们的大敌。”八合也沉声道:“当一心对外。” 奥屯世英又羞又怒,没想到拖雷一死,这几个心腹居然都这么说。 他不由再回头看看不远处的赵迪。 他忌惮赵迪是汉人,不值得信任,没有把赵迪叫来。 但现在看看,或许这些人,还不如赵迪。 可赵迪跟随蒙军以来,几乎从不掠夺,也不参与屠杀,拖雷经常下令屠杀,赵迪不但会抗令,还会劝说。 所以奥屯世英认为,赵迪肯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哎。”奥屯世英长叹,只好道:“诸位说的是,当一心对宋。” 这批人走后,窝阔台又让长子贵由去辽东,准备继续打击东夏蒲鲜万奴,同时让按赤台两千户跟随。 以速不台为山西王,(原本速不台死后才追封河南王),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杀了拖雷后,要拉拢人心,窝阔台提前封速不台为山西王,驻守山西太原府,负责山西一切事务,西防宋军陕西,南连金国,东接河北,将来可以三面支援。 忽生孙、脱察剌都在速不台这边,另有窝阔台新封汉人都总管万户刘黑马,驻守忻州以为呼应。 以塔思(木华黎长孙并继木华黎鲁国王爵)驻守燕京,全权负责河北战事。 口温不花、重喜等蒙古大将跟随塔思,另有汉军万户史天泽、严实、石天禄等人。 耶律楚材依然负责黄河以北的政事,全力为各地准备税赋和粮草及兵员。 窝阔台一番分派,手中二十多万大军分成了数部,主要是极快到各地防范宋军。 同时要求各地都招募训练兵员,一年之后,西夏西辽地区要求有兵员二十万,山西要求有二十万,河北要求有三十万。 此时蒙军在这边,全军约五十多万人,这意味着最近一年要扩增十几万。 明年开春之后,物资粮草准备完毕,就考虑全面对宋朝用兵,当然,也要看看后面金国局势如何再定。 此次他重用几个汉军万户,像史天泽,严实、刘黑马、石天禄等都得到蒙古的重视。 因为黄河以北还有大量汉人,蒙古急需汉人兵员,用来和宋军开战。 一番分配之后,各部先后离开,窝阔台带着余下的十万人马,和阿鲁达、严实等,于正月初五上午来到大名。 当天天降大雪,蒙军将大名城团团包围,先没攻城,分驻营地。 到第二天下午雪停之后,窝阔台带着斡陈那颜,严实、阿鲁达等将骑着战马缓缓往前。 彭义斌攻下大名才几天,这会雪刚停,城头人来人往非常密集,一看就知道宋军在大休工事。 “合汗小心。”严实看窝阔台一直往前,赶紧提醒:“宋军火炮打的很远。” “有多远?”窝阔台问。 “远的可达一里外。”严实道。 窝阔台转身,看向身后两个儿子,三子阔出和六子合丹。 贵由和阔端都被他分派出去,准备各守一方。 窝阔台最不喜欢贵由,所以把贵由打发到辽东,历史上这会贵由也是今年去的辽东。 阔端和历史上一样,去了西夏。 而他最疼爱三子阔出,一直带在身边,毕竟想把汗位传给阔出。 六子合丹这会还小,刚十八岁,但骑射精绝,武力值很高,窝阔台本来也挺喜欢,可合丹是庶子,上面还有这么多哥哥,所以窝阔台也只能带在身边先。 “咱们的炮(投石机)能打多远?”窝阔台问两个儿子。 阔出马上道:“最远三百步,但两百步左右是最好。” 太远了就没什么力量,落下去破坏力也不够。 阔出想了想,又道:“还要看城池结构是石头还是泥砖。” 蒙军投石机的利弊在最近打陕西和打南京能看出来。 蒙军之前用西征带来的投石机,在陕西一带打的风生水起,攻不无克,但打潼关时就没什么用,打了几个月无果,因为潼关用了大量的青石,非常坚固。 南京是八朝古都,经各朝加固打造,原历史蒙军用四百台投石机,围着南京打了十六天,最后打到没石头了,只能撤军。 这次也打了六七天,同样没效果。 蒙军打四川时,四川宋军发现蒙军投石机对大部份四川城池有破坏效果后,便开始重新建城,在各山上建石头城,很多县城还用大石加固,之后蒙军的投石机就没什么用了。 听闻投石机不利攻坚,窝阔台眉头紧锁,河北这边的很多城池,都是砖石结构,可不好打。 边上六子合丹这时也道:“还得看有没有石弹。” 投石机最大的问题还是石弹来源。 蒙军投石机能投一百斤以上的大型石弹,最重的能投两三百斤的,这么大石弹你采挖打造都不容易。 所以别看有的史书上写着,蒙军以数百门炮,围攻几个月未果,听起来打了几个月,但石弹有限,产出又慢,所以打的比较慢,可能扔了几个月都没扔多少。 蒙军打襄阳也是,打了几年没下,石弹也不足,后来干脆把死掉的人和动物,在腐烂后,往襄阳城里扔。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这么阴毒的招数,最后襄阳又没援军来,只好降了。 所以窝阔台一听感觉用投石机比用火炮麻烦多了。 还得有大量的民夫工匠去采石。 还是宋人会搞,用火油弹? 他不由想到西征时,蒙军在撒麻耳干内堡和对方都用火油桶互扔,烧的城中一片灰烬。 这会蒙军在河北,山西等地基本没有火油出产的,只有到大食波斯地区才有大量的火油。 “派信使去波斯,让绰儿马罕为我们运大量的火油来。”窝阔台立刻想到了绰儿马罕。 窝阔台上位后,便派绰儿马罕去波斯作战,之后绰儿马罕一直在波斯附近,现在驻守在大不里士的草原(后世依然阿塞白僵最大的城市地区)。 那边盛产火油,窝阔台说完后,四周一片沉默,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来看去。 窝阔台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太远了。 这数千甚至上万里的怎么把火油运过来? 关键这玩意又沉又不好运。 但大汗下了令,众人也不敢说什么。 还是事后,斡陈那颜提醒他,波斯距离这里太远,长途运输不便。 窝阔台虽然反应过来,但他们现在只占据黄河以北的河北,和山西地区,与原历史的地盘截然不同,各种资源也少了很多,这让他在对抗宋军时,感觉到严重的不足。 “后面准备的怎么样?”窝阔台这时也不管,先问后面准备的如何。 部下说有了些石弹,但不多。 “让投石机上前,我要看看宋军火炮。”窝阔台一声令下,蒙军中很快推出五十部投石机。 蒙军的投石机比宋军的大,窝阔台一看就皱眉,这种投石机不能放在城墙上。 如果能放在城墙上,就可以帮助守城,效果肯定也不错。 在他若有所思之际,蒙军的投石机开始往前推。 今天参与大散关之战的速不台,忽生孙等人都不在。 窝阔台也没经验,现场诸多蒙古贵族都没见识过宋军火炮,只有严实和阿鲁达见过的。 严实感觉这样慢慢推上去不行。 地上全是积雪,投石机推起来就慢,这要推到射程内,估计都被宋军打两三炮。 但他是新封汉人万户啊,人微言轻,也不敢说什么意见。 现场蒙军都没什么经验,五十部投石机全部集中在大名城西城门这边,大伙一起推上去,队形有点密集,一共排了五排,每排十部。 中间的人员更是多达数百人。 窝阔台等没见过火炮的蒙人都瞪着眼睛。 好不容易推到五百步左右。 “砰”一声巨响,宋军果然开炮。 他们先远远看到一股白烟冲天而起,接着,嗖,空中飞出一道黑影。 窝阔台看着炮弹飞出来,心想,这玩意也可以预判啊,步骑冲上去时,看到炮弹方向可以躲避的。 他想的挺简单的,炮弹已经像流星般坠落。 前面推投石机的蒙军也是一阵惊叫,很多人下意识四散而逃。 大伙确实感觉到可以预判,也可以避让。 但人的速度永远不可能跟的上炮弹的速度。 第一炮就准确打在投石机群中。 卡察,中间第三排一部投石机几乎瞬息粉碎,炮弹往前一跳。 哧啦,现场顿时响起诸多惨叫声。 地上原本全是积雪,但一路推着投石机走过来后,后面已经被压成冰面。 落地的炮弹即往前翻滚,四散的人群到处惊叫。 等炮弹停下后,蒙军伤亡了有五六人。 这炮伤亡不算很大,但打碎了一部投石机,滚到后面还击中后面一排投石机,虽然没碎但被破坏掉。 宋军第一炮就让现场的蒙古贵族看的目瞪口呆,果然比他们的投石机厉害多了。 片刻之后,有蒙军用棉衣包裹着宋人的炮弹来到窝阔台面前。 窝阔台和贵族们分别提了提沉重的铁炮弹,感觉到上面还是火热无比。 斡陈那颜最后把炮弹扔到地上,深深吐了口中热气:“这么沉,打到人还得了。” 四周俱有惊恐之色,蒙军再猛,血肉之躯要被打中,也肯定是粉碎。 现场的气氛突然有些压抑。 阿鲁达赶紧道:“还好宋军的火炮打的慢,野战中威力不够。” 话是如此,但他们在山东就是被宋军野战打败的,现在不过是为了提振士气。 窝阔台阴着脸:“彭义斌到底是地方军头,还是宋军将领?” “他表面是受封宋廷,但应该是地方军头——也说不准,汉人太阴险——”阿鲁达道。 边上严实脸色微红,现场汉人可不多。 经过方城山之战后,蒙古上下都认为,宋人太阴险,宋人不可信。 以前他们都以为彭义斌是地方军头,现在谁也不敢这么肯定。 “彭义斌为何打我大名?”窝阔台又问。 彭义斌和蒙古这几年相安无事,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总有个名头吧? 严实脸色更红了,他怒道:“彭义斌说他部下有几个兵士失踪了,怀疑从山东逃进大名,投靠了我们。” “让我们交出来。”严实道:“但我们根本没有收到有彭义斌的士兵过来。” “。。”窝阔台一脸无语。 阿鲁达又道:“据说彭义斌的部下中,有几个士兵和上官发生冲突,然后杀了上官,接着一起逃了。” “但我们肯定,没有逃向咱们大名。” 斡陈那颜闻言也是大怒,现在把大蒙帝国当什么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开战了? “你们怎么回覆的?”窝阔台又问。 “我们回覆没有,彭义斌要求派五百人进城搜查,我们当然不同意,他就直接派兵过来打了。” “。。”窝阔台怎么感觉有些耻辱?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到大蒙古的地盘来搜查了? “宋人阴毒,肯定是借口。”斡陈那颜怒道:“彭义斌定是宋廷大将。” 四周纷纷点头。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砰,前面一声炮响,宋军第二炮又响了起来。 这炮响的比较快,距离前面也没几分钟,但众人还是能看出来,白烟在另一个地方升起,应该是不同的火炮。 可能投石机太密集,这炮又打中了一抬投石机。 窝阔台来大名并不是为了攻城,以现在的局面,大名城的得失并不重要,他主要是来看宋军火炮的。 见宋人火炮确实厉害,心中打造火炮的念头更堪。 “走,回草原。”窝阔台狠狠一甩马鞭:“召集全部工匠,想办法打造宋人火炮。” 宝庆八年正月,因天降大雪,窝阔台并没有率军攻打大名,看了宋人的火炮之后,立刻往北而去。 看到窝阔台离去,守城的彭义斌也是长舒了口气。 宋军刚刚进入大名没几天,随军带来的三十门千斤重炮都没有全部拉到城头。 彭义斌这会心里也慌呢。 他这次举兵三万攻打大名,其中骑兵只有六千,步营两万多,随军六个炮营,一百五十门炮, 按朝廷的打算,将来准备驻守一万五千人,留三个炮营。 所以他只有七十五门炮能上城头。 这几天拼命加班,也才上了一半不到。 好在窝阔台没有强攻,看了宋人的炮后立刻走了,这让彭义斌舒了口气,赶紧疯狂打造工事,特别城头防箭,防投石机的工事。 自从看到蒙军有投石机,赵与芮也开始在城头新增防御工事。 大名也算是河北重镇,之前蒙金两人国一直为两个地方争来争去,多次大战,一是真定,一就是大名。 大名扼守山东以西,往东可以进攻山东,往西可以打河南彰德,甚至山西长治。 这边距离河南和山西都挺近的,从大名出发的骑兵,一天能到山西长治。 所以赵与芮在河南与金蒙开战的同时,立刻让彭义斌先打下大名。 此时宋军刚进城几天,当地人还有些不习惯。 大名先后在金人和蒙古的统治下,但大部份时间都是被金人统治。 自金国武仙败退卫州之后,蒙古人在当地也不过统治了一两年时间。 当地的很多豪强和富户官员,转身就投降了蒙古人。 当然,这也是南宋时期司空见惯的事,各地官员和豪强们基本都是这样。 蒙古人来,投降蒙古人,金人来,投降金人。 不愿意投降蒙古人的,都跟着武仙退往卫州,现在都在南京城里。 但这是上百年来第一次看到宋军。 325.第325章 可以得罪宋人,没必要惹怒蒙军 宋军进来之后,明显感觉到当地人并不是很欢迎他们。 这会蒙古强盛,金宋较弱,还是在当地百姓形成普遍的共识。 一直等蒙军走后的第二天,正月初六,大名县终于有个自称当地县尉的官员上门拜见,并主动表示愿意帮助宋军,还说县令生病了,所以没能来。 这和蒙军进来时完全不一样,蒙军进来时,大量官员和当地豪绅同时投降,和迎王师差不多。 因为蒙军动不动屠城和掠夺,这些人都害怕。 人性就是如此,宋人以礼仪出名,当地百姓和豪强却更怕凶残的蒙军。 而且在大多数豪强和官员眼中,宋人进来之后也未必留的住,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蒙军就能打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这会彭义斌正在面见大名县的县尉。 县尉说自己是本地人,叫杨春,然后又特意说了句,自己是汉人。 “汉人?哈哈哈。”彭义斌不由笑了:“北地还有觉得自己是汉人的吗?” 杨春一愣。 彭义斌又道:“我大军进城,百姓的表情,可不像是欢迎王师北归的样子。” 杨春苦笑。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 “他们全部出生在金国,向来以金人自居,早忘了自己是汉人了。” 大宋丢掉河北等地,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 现在活着的北人,完全都是生于金国,毕竟这会能活百岁的几乎没有。 杨春立刻道:“北地虽然已经离开大宋上百年,但咱们骨子里,还是汉人血脉呐。”言语表情比较讨好。 彭义斌则道:“我要查看当地册簿和人口财帛。” 他刚带兵进城几天,一进来就全力打造工事,运炮上城头,主要就是防备蒙军回击,现在蒙军退了,他终于有空做这些事。 “这——”杨春非常意外,大概他也不觉得宋人能长期占据这里。 “彭将军,经下官和本地士绅们商讨,我大名县愿献五千石粮,一百头猪,两百只羊,五十坛酒,欢迎王师。” 杨春认为,彭将军你拿些好处就算了,早点走吧,别等蒙军打回来,全军覆没就晚了。 前几年山东河北等地都是打来打去,今天蒙军来明天金军来,中间还有义军,各地地主官员都是这么做的,有的军将贪婪,还会要些银钱甚至马匹等物,大伙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 当兵的拿了好处,就不要骚扰地方,这是双方的默契。 因为金蒙守将,谁也不能肯定自己一直占据当地。 当然,最近这两年基本是蒙军一直占据,金国势力已经退到卫州以南。 所以此时在大名县大部份官员和地主眼里,宋军肯定是呆不长的。 给点好处打发下军将,希望他们不要搔扰城中。 杨春说完后,也等着彭义斌讨价还价。 这不是他们的底线,彭义斌加钱也好,加马也好,城中都有,当然不会有优质战马,运输马是不少的。 但见彭义斌笑道:“杨县尉这是以为,我大宋军队,在这里呆不长?” “呃”杨春不好意思开口。 彭义斌忽然脸色一沉:“你回去通知县令,半个时辰后,我要到县衙查看本县全部帐簿。” “若有缺失-——”彭义斌顿了顿,语气也变的冰冷起来,后面话没说出来,但表情相当凶狠。 嘶,杨春倒吸了口冷气,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宋军会这种态度?还要不要和士大夫共天下了? 伱彭义斌就是地方军头,果然是土匪。 片刻后,杨春匆匆离开彭义斌所住的地方,往县衙去,走近县衙时,只见县衙门口左右各站着两队宋军,墙壁上还贴了什么公告,大量的百姓正在围观。 杨春挤过去一看,先是看到站在边上的宋军,不禁微微有些惊讶。 宋军全身甲胄包裹,肩胸部有部份铁甲,其余全是棉甲(但内部有铁片,他们看不出来),关键甲胄都很新,打造也相当精良,与他以前见过的金军,义军,甚至蒙军相比,眼前的宋军更有气势,更加精锐。 宋军的帽子不怎么协调,因为好像是棉皮的,但杨春知道这是保暖用的,蒙军来攻城时,很多宋军会换成铁头盔,而且他不知道的是,铁头盔里面,在冬天时也会有层棉布保暖。 现在不是战时,很多宋军都换成了棉皮帽,保暖效果很好。 仅看现在宋军的装备,杨春就知道这支宋军投入极大,花费了大量的银粮。 这样的宋军,可不是几千石粮,几十头猪羊能应付的? 要知道大名可不穷。 大名在北宋时是陪都,巅峰期的大名府有一百多万人,现在大名县也是有十几万人,算是比较大的县。 恐怕要出点血了,杨春若有所思。 就在他盯着宋军看时,边上到处都是百姓的声音。 “真的假的,干一天活三十文铜钱或五十文会子。?” “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干一天结一天,应该不会错。” “只要青壮,只要青壮,老何你就别想了。” “谁说的?” “老子识字。” 现场好多百姓不识字,当然也有县衙里的吏役在,有识字正在读,也有过往的读书人帮解说。 杨春定睛看去,宋军在大名城招民工两千,只要青壮,帮忙干工事,每天三十文铜钱或五十文会子,干一天结一天,包正午一顿饭,每天辰时一刻报到。 这会的正午大概是十二点到一点左右,吃的是比较晚,但古代很多人只吃两餐,所以百姓们要去干活,早饭要自己吃饱去。 宋军这公告写的很详细,每天辰时一刻开始干,大概下午四点左右休息回家,只包一顿饭。 边上还有人在讲,宋军在城中贴的到处都是。 三十文铜钱可不少,即便是宋军的会子,现在也比较值钱,毕竟赵与芮上台后,发行的会子越来越少,市面上越来越值钱。 现场很多人看完转身就去报名了,杨春摇摇头,宋军这么舍得花钱,那区区五千石粮怕更没效果。 等他进入县衙,县令李惇已经在里面等他,室中还有大量的当地士绅豪强。 李惇根本没生病,只是不想去见彭义斌,他怕自己去了之后,将来蒙军打回来,会找他算帐。 昨天蒙军十万大军围城,把李惇吓了一跳,还以为当天蒙军就能攻进来,不过后来蒙军不知为何走了,李惇心想,蒙军还是会来的,自己先不要做出头鸟。 因为蒙军不讲理,而宋人是要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可以得罪宋人,没必要惹怒蒙军。 杨春把见面的事和李惇他们说了下。 现场立刻炸锅了。 “彭义斌胃口这么大,直接要看册簿是几个意思?” “他都没有讨价还价?” “他不开价,比讨价还价还可恶。” “明显胃口很大。” “宋军还在外面招人做工事,我看这钱,怕是想让咱们出。” 当地官绅们都在大骂彭义斌贪婪。 确实,彭义斌面对他们的开价,连还价都没有,这比讲价麻烦多了。 这会四周有些吵闹,众人都在猜彭义斌要什么?他堂堂一个武将,看什么县中册簿,你是打算长驻大名?问过蒙古人了吗? 大伙主要怕一件事,就是蒙军再来的时候,宋军抵抗激烈,一旦破城,蒙军发起疯来,会屠城的,到时大伙就要陪宋人一起完蛋。 所以大伙普遍希望宋人赶紧拿了财物赶紧走,千万不能驻扎大名。 “他半个时辰就来。”杨春这时道。 “哼”李惇冷哼,心想到时我直接躺床上去,看他拿我怎么办? “来人,给本官煎副药。”李惇这时回头大声道。 “李知县,煎什么药?”属下不解。 “你管什么药,反正随便煎几副。”李惇怒道:“等那彭义斌来了,送我床边去。” 属下赶紧转身离开。 杨春知道李惇要装病了,心想到时彭义斌也拿李惇没办法,怕是要我出头。 “李知县,彭义斌来了之后要看册簿怎么办?”他苦笑着问。 “你说没有,被蒙军一把火烧了。” 现场有人提议搬到县衙外面,对面不远有个地主的商铺。 但古代的一个县的册簿挺多的,半个时辰怕是不够,而且外面有宋军。 李惇表态不怕,说一个武将粗汉懂什么,他要是真的一间间屋搜,到时再承认也行。 反正李惇打算先忽悠彭义斌,逼他退出大名县,要忽悠不了,再承认,他是肯定的认为,宋要要与士大夫共天下,不会动他这个地方官员。 毕竟以前北宋和金国开仗时,也有县府降来降去,金人会不讲理,宋人肯定是讲理的,也不会追究的。 这时杨春提到外面的公告,问,宋军让百姓干什么? 有人道,他故意派了家中佃户去,好像是帮忙挖土,然后装麻袋里,接着又送到城头。 又道宋军自己带了很多麻袋,又在城中收购麻袋。 “这么简单?”杨春有些奇怪,宋军要这么多麻袋干什么。 “大冬天的,地可不好挖,根本挖不动,不简单。”有人摇头道。 此时有人提议送些漂亮的小娘子和银钱给彭义斌试试。 也有人提议再加价,加些粮和猪羊。 现场十几个人正在商议对策,突然外面有个衙役急冲冲跑进来:“李知县,李知县——来了来了,宋军来了-——” 现场一片哗然,大伙看向杨春。 杨春也是不敢相信,不是说半个时辰的吗? 这才两刻钟吧? 他离开彭义斌也不过两刻钟左右,进县衙不到五分钟。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哗哗哗,外面大股披甲执锐的宋军冲了进来。 李惇被堵在房里,又惊又怒,他的药还没煎好呢。 宋军进来好多人,陆续有人往深处去。 李惇急了,再往北是后房私地,女眷所在,你们宋人还讲礼仪不? “岂有此理。”李惇气急败坏冲出去。 大伙跟着他一起到了院子。 迎面就看到院外彭义斌带着朱荣、许俨、全礼等将也同时走进来。 “彭将军来了。”杨春赶紧迎上,同时意示李惇。 李惇知道这人是彭义斌,强忍着怒气先拜见了彭义斌,接着问他,为何让宋军到后院去? 彭义斌没回答,反问:“不是说李知县病重在床吗?” 李惇也不怕,淡定的道:“本官身体刚刚好了些,正准备召集全县官绅,去拜见彭将军。” “县中册簿可在?”彭义斌又问。 “蒙古人走时一把火烧了。”李惇几乎没有犹豫。 “李知县没开玩笑?”彭义斌笑问。 “。。”李惇愣了下。 “希望李知县不是开本侯的玩笑,不然,本侯可是要砍李知县的头的。” 众人这才知道,彭义斌还有侯爵,这不是开玩笑嘛,原本山东一个泥腿子,现在摇身一变,成宋廷的王侯了? 宋廷真是无人可用,这种人也能当侯?现场所有官绅们齐齐鄙视了一下彭义斌和大宋。 只有杨春发现彭义斌说砍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但这笑容,一点不好笑,而且非常残忍。 他扭头看看李惇,想用眼色提醒下李惇,但李惇根本不在意,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彭义斌的话,或者以为彭义斌和他一样,在胡说八道。 接下来彭义斌好像无所事事似的,随意站在原地和院子里的人聊天,并让杨春一个个介绍下。 大伙也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彭义斌。 现场基本都是大名县最有权势和最有钱的,很多人还是当地豪强。 豪强在两宋是什么意思? 早先有部份都是义军,有部份是地主私人武装,大部份都是泥腿子出身,因为乱世愿意拼命才出人头地。 像蒙古的汉人万户,很多都是当地豪强。 豪强们都有自己的兵马,有些做大的豪强要么投降了蒙古,要么跟着金国,大部份都干到了万户,像蒙古的刘黑马,金国的武仙都是。 还有的兵少就会留在各县府,谁来跟着谁混,有时侯也会随军出征。 彭义斌笑眯眯的一个个认识了下,反正在场的基本就是代表着大名县最有钱,粮田最多,商铺房产最多的一批人了。 这也是各地地主豪强们常走的套路,每当有新势力进本地,就会聚一起考虑对策,是真心附从,还是随意应酬。 众人在院子里随意的聊着天,期间李惇提意外面较冷进屋子,但彭义斌没理,大伙只好继续在外面吹着冷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东面有波宋军过来,每个人还捧着东西。 李惇扭头一看脸色就变了。 哗啦啦,一大堆册簿被扔在走廊里。 有宋军上报,找到仓库和册簿了。 接着从后面拎出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一脸苦笑,表情惊恐。 “嘶”李惇又惊又怒,这是县衙典押(典吏)周仲友。 周仲友左脸上红肿肿的比较明显,像是被人抽了几巴掌,正可怜巴巴看着李惇,好像在说,老爷,我是被打的,不要怪我。 “济南侯这是何意?”李惇指着周仲友道,为何打我们的典押。 “周典押深明大义,带咱们找到了册簿,李惇,你在耍弄本侯吗?”彭义斌冷冷看着他。 李惇面不改色:“或许是本官弄错了,蒙古人走时,说要烧了册簿,可能走的太急,本官向济南侯认错。” “特娘的。”彭义斌装斯文早受不了,直接破口大骂:“你当老子好糊弄是吧,来人,把李惇一家全砍了,拖到县衙外面砍。” “嘶。”现场所有人惊恐失色。 “啥?”李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四周一涌而上几个军士,直接把他往外拖。 这下李惇才知道彭义斌不是开玩笑,也没打算和士大夫共天下。 “济南侯,济南侯饶命,饶命啊——”李惇瞬息鬼哭狼嚎,但宋军根本不管,一路拖到外面,很快就听不到声音。 刚刚还有些喧闹的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所有官绅都是脸色发白,一脸不可思议。 彭义斌这时转身看向杨春:“从现在起,你就是大名县的知县,等朝廷正式公文到了,会给你该有的待遇。” “啊”杨春啊了声,他不怎么想当宋朝的官啊,但没办法,现在也不敢说不,只能强笑,多谢济南侯。 “来人,查抄李惇家中财产,分一半给周典押,不,给周县尉。”彭义斌走到周仲友面前,伸手拍拍他肩膀:“周县尉,你现在就是我大宋的正式官员了。” “除了李惇家中一半财产,朝廷会另外还有重赏,对于支持朝廷,为朝廷做事的人,陛下一定会重赏。” 周仲友哭笑不得,心想我也没做啥啊,是你们逼我的,不过他知道彭义斌故意如此,只能陪着笑点头。 彭义斌上来就砍了李惇全家,着实把现场的官绅们吓了一跳。 接着彭义斌让全礼带着杨春和周仲友一起点验大名县册簿,统计全县粮田房产最多之人。 然后转身问杨春:“现场这些人,可有平时做善举,为百姓的人?” 杨春愣了下,看看现场不知如何回答。 “即然没有,那就全部查抄。” 这会各地的豪强地主,基本杀一百个不会错一个,难得有做好人。 好人是发不了财的。 而且彭义斌也不是杀他们,就是全部查抄家产和田地,每户留一百贯钱,少量粮食,让他们去蒙军控制地,比如去西面和彰德,北面的顺德都可以,你们比较欢迎蒙军是吧,那就去蒙军地盘。 说完之后转身而去。 现场顿时炸了锅,没想到宋军这么狠,而且比蒙军还不讲理。 刚刚还与他们谈笑风生的彭义斌转头就把他们所有人控制在县衙,然后派人按个查抄。 大名县里顿时鸡飞狗跳,很多地主的粮仓都被查抄出来。 宋军是非常阴险,每到一户,先查抄所有能找到的。 等找完所有财富,粮田之后,还有些地主会隐藏着粮仓和银钱,这时,就要求他们自己家里的亲人也好,亲戚也好,管家仆人也好,这些人来举报,谁第一个举报,可分到查抄的一半。 有些可能只有地主自己知道,地主们也不愿意说,没关系,反正地主家全家被驱逐出大名,自己去蒙古人控制地。 宋军后面再慢慢找。 宋军像土匪似的在大名一番查抄,最后驱逐走了几百户大名县有钱有地的官绅们。 半个月的时间,先后抄没粮食二十多万石,银钱财物房产等合计上千万贯,粮田更是几十万亩。 这会正是秋收之后,很多地主藏有大量粮食,现在全便宜了宋军。 接着宋军开始把这些没收的粮田,分给大名百姓。 这招打土豪分田地,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相当有用。 宋军分田也是有套路的,先分给原本各地主豪强的佃户们。 佃户是很多地主豪强的军队来源,他们本来就是无田或少田之人,因贫困而高价租地主豪强们的田,现在宋军先分田,每家每户十亩起,一下子拉拢了他们的心。 而且宋军田租也低,只要两成,再加两成税,等于是四成。 原本他们田租就在五成甚至五成以上,还要另外交税,并且田还不是自己的。 现在宋军答应他们,耕种交税十年之后,田归他们私有,即十年后,不用交田租了,只需交税。 如果家中有青壮愿意当兵(还要被宋军选中),则直接不要田租。 如果家中有青壮经常参与朝廷征发民夫,帮朝廷做事,每年做足四个月,则免去田租。 这些政策出来,大名县刚刚失去主家的佃户们,纷纷投入宋军怀抱,无人会再想念以前的主家。 彭义斌再次征发民夫帮忙做工事时,城中报名百姓越来越多。 分完佃户们,彭义斌手中还有不少田,则分给大名县田少的百姓。 比如每家人均不足两亩以下的,然后是五亩以下的,尽力保障大名县每家每户都有五亩以上的田。 这批人被新分到的田,交税两成,原本自己持有的田,三年免税。 另外城中原本有田的百姓,三年免税。 赵与芮的政策一条接一条,全部是拉拢人心,宋军才进城半个月不到,一套政策下来,几乎立刻赢的全城百姓的支持和赞颂。 赵与芮在这边原本就没有税收,现在他直接免税三年,百姓们得到实惠,他并没受到损失。 而他查抄了几十万亩田,分给百姓之后,手中还余下近十万亩。 可以陆续分给驻地军官,兵士和官员们。 彭义斌带兵进城时,大名县的百姓们十分漠然,很多人看他们,还如同看着仇敌。 但等彭义斌把地主豪强和粮田较多的一批驱逐出大名后,再一套政策下来,立刻赢得全城大部份百姓的支持。 当然,此时城中还有不少商人和读书人,他们很多算是中产阶级,粮田可能不是很多,但有商铺和家产,他们对宋人的政策并不是很满意。 宋人的政策全都是针对普通百姓,让普通百姓得到实惠,而他们受益比较小。 很多人以前都不用交税,宋人的三年免税反而不是好事,代表着三年后,他们要交税。 好在赵与芮马上第二波政策上台。 先是军队和地方官府和当地各商铺商谈采购事宜。 驻军每年消耗油、菜,肉,布、铁料等各物,以后改为当地采购,与各商家签定合约,以略低于市场价购买。 朝廷以后只给当地驻军提供军饷和军粮和军备,其余物资尽量当地采购。 这可是笔大生意,而且涉及很多商行,合约还规定,朝廷每年会抽查所购物资和价格,若物资质量好,价格正常,可能把商行列入优先合作范围,有机会获得更大的采购单。 这样大名城的各商行们就会展开竞争,同时把他们的利益和朝廷绑在一起。 对于读书人,赵与芮在大名县筹建学校,招募读书人来教书。 朝廷是不给工资的,但从查抄的房产,商铺和粮田中给些读书人。 比如有的读书人田少的,可以拿五亩田,当十年工资,你认真教书,这五亩田就给你,你不认真教书,五亩田可以收回来。 别人建学校得花钱,赵与芮在新占的地方建学校都不需要花钱。 抢来的钱粮就能支持他干下去,反正每一亩田,折两年工资,一幢房产是折多少年工资,一间商铺又是折多少年工资,这样读书人是纷纷报名,强烈要求帮忙教书。 几套政策下来之后,大名全县上下与宋军利益绑在一起,宋廷也彻底巩固了对大名的统治。 这会别说蒙军打回来,就是宋军撤出去,让给蒙古人,大名城上下十几万百姓也不答应啊。 326.第326章 赵与芮又出阴招? 蒙军虽然退去,南京城里依然是愁云密布。 完颜守绪现在还是非常头疼。 之前为了坚壁清野或者说是躲避兵灾,南京城外百里内的百姓都往城里跑,导致城中人口已经达到两百五十万。 现在蒙军退了,但宋军又来了,摆在完颜守绪面前又是更大的难题。 是举兵和宋军决战,打退宋军收复失地,还是抱团继续守着南京。 从南京城现状来看,短时间是可以守守的。 毕竟蒙军在历史上围攻南京长达九个月,虽然城破时死亡达到上百万,但两百五十万人能呆这么久,证明南京城中的存粮还是比较多。 但一直守下去也不是个事,这么多人挤在南京城,早晚会弹尽粮绝。 于是宝庆八年正月,蒙军退走没几天,完颜守绪召集众臣,商议让南京城百姓退回各地的事。 “朕向四周派出哨探,宋军并没有进攻南京的打算,而是四处攻城掠地。” 完颜守绪这几天派出大量哨探出城,发现宋军暂时没有攻打南京的打算。 宋军西边先后占领永宁,新安,东边占据睢州、归德,南面占禹州、新郑。 中原境内到处都是宋军,很多宋军兵马不多,就几千人,然后去占领一个县州。 有些地方金兵会抵抗一下,有些直接投了。 现场的文武大臣们闻言纷纷破口大骂宋人阴险。 宋人这是逐步蚕食,等他们把大金各地占完了,大金就余下一个南京有屁用? 包括现在郑州,洛阳名义上属于大金,但蒙军已经撤了,大金在这几个地方一兵一卒也没有,等宋军把这些地方全占完,大金就变成小小金了。 宋人套路和蒙古人完全不一样,蒙古人上来就奔着南京城来,宋人先不管南京,到处占地,这反而更让人头痛。 完颜守绪话音刚落,被宋人放回来的完颜合达道:“臣愿意带两万兵马去守郑州。” “武仙可带两万兵马,去守陈留。” 以完颜仲德守南京。 城中百姓分为数部,去一波陈留,去一波郑州,去一波卫州,去一波封丘。 不得不说,完颜合达的提议还算谱子上。 因为他知道不能让两百五十万人都聚集在南京,这么多人在一天,得消耗多少粮食? 现在趁宋军没到,赶紧分流。 他又道,宋人不会像蒙军那样屠城,可好好劝说百姓,让百姓回家。 这样先减轻南京城的压力。 然后他们主守两个方向,西边是郑州,南边是陈留。 这两地与南京成三角,可相互支援。 同时下令各地,征召各地兵马来勤王救援。 最后一句话是屁话了,现场所有人都知道,大金在其他地方,恐怕已经凑不起哪怕一万兵马。 “哪还有兵马,方城山一仗都打完了。”完颜仲德愤怒道。 刷,完颜守绪脸色涨红,瞪着完颜仲德,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方城山之战前,大金在全国各地也没多少兵马了,当时蒙军从山西绕黄河过来,先把山西金国仅有的几个地方全打了,山西的兵马要么降了,要么被屠了。 接着蒙军一路打洛阳,郑州,各地要么望风而降,要么城破被杀。 而宋军在东边和南边逐个攻城,宋蒙两国基本把金国南京城外的有生力量消灭殆尽。 中间陆续有些败兵会逃向南京,但也没凑到多少人。 现在南京城里金军一共六万多人,七万不到。 文臣张天纲疑惑道:“我朝如今,只余这几个地方了?” 完颜合达红着脸:“再等下去,过几天这些地方恐怕也要没了。” 完颜仲德大声道:“不如集中兵马,和宋军决战,只要打崩了宋军,可以收复失地。” 完颜合达道,现在外面天降大雪怎么打? 完颜仲德又道,现在下着雪,宋军能到处攻城掠地,为什么我们不能打? 两人差点吵了起来,基本也是代表了朝中群臣的两种心思,一个是继续守,先过完这个冬天,等明年春天一到,蒙军必然要攻宋,到时他们也可以发兵,收复失地。 第二个是不如出去和宋军拼了,万一打胜了,宋军就得滚回去。 完颜守绪明显是想用完颜合达的法子。 见两人争吵不下,朝中群臣也是分成几边,他起身挥手:“都不要吵了,两位爱卿说的各有道理--” “但我朝现在兵马不足,若举兵去与宋军决战,南京城防如何?” “芮国公与宋军打过交道,言宋军武备精良,已经今非惜比,咱们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完颜守绪开口就认怂,不想和宋军野战。 这下完颜仲德没办法,他瞪着皇帝看了几眼,只好摇头长叹。 于是完颜合达下令,以完颜合达带兵两万去守郑州,以武仙带兵两万去守陈留。 放弃了卫州和其他南京四周的县州,以完颜仲德守南京。 并督促百姓尽快离城,城中人口要保持在五十万左右。 接着完颜守绪也没功夫细说,召集几个文臣商议向蒙古求援的事。 他们希望蒙军在开春后,尽快攻宋,为他们争取时间收复失地。 大臣刘昌祖主动请缨,要求前往蒙古,说服蒙军尽快出兵。 一众武将走出大殿,很快分成几股离去。 完颜仲德回头看到完颜承麟,心中还是不甘:“你当劝说陛下,当上下一心,与宋决战。” “再这么拖下去,很快宋军会把我大金国全部占完,到时无兵无粮,如砧板之肉,任人宰割。” 完颜仲德认为,如果大金国不管宋军,只想着守这三个地方,用不了一个月,整个金国各州都会被宋军占据。 等到春天,蒙军来不来还不好说,万一不来,宋军再集合重兵打他们,他们六万多兵马分三处,更加不好打。 完颜承麟属于中间派吧,既觉得完颜合达说的有理,又觉得完颜仲德有大金传统。 他左右为难道:“不如等到春季,再举兵事?” 意思是现在冬天,你看宋军也不来打我们南京,不如再等等? 完颜仲德听到跺脚,气呼呼的走了。 走到皇城外面,发现天上漂着雪花,最近中原开始下大雪。 原本这个时间,正是三峰山金国惨败的时候。 现在蒙军已经走了,赵与芮的意外行动,还拯救了原本困死在南京城的上百万百姓。 可大伙谁也不知道历史啊,大金国的权贵们更不会在惜百姓们的生死。 完颜仲德深深呼了口气,伸手接了下空中的雪花,最后用力一捏,大步跨入雪地中。 皇城外面,有辆马车在等着他。 马车边上还有好几个部下。 其中一个大将立马迎了过来:“总帅,朝廷怎么说?” 这大将叫汪世显,巩昌府盐川县(今甘肃省定西市漳县)人,出生时属于蒙古族汪古部。 他之前在巩州和完颜仲德搭挡,是其副手,后完颜守绪打算坚壁清野,潼关以西尽撤回中原,他跟着完颜仲德一起回到中原。 而历史上,完颜仲德带兵回来求援南京,汪世显在巩州任便宜总帅,代统军队。 后来看到金国危险,汪世显数次向南宋四川制置使赵彦呐请求“内附”,但赵彦呐一口拒绝,之后他索性投降了阔端,开始跟着蒙古人征伐南宋。 这个汪世显打仗还是比较厉害的,降蒙后一路攻宋,先断嘉陵江,进攻大安军(今陕西宁强西北),击溃思州、播州的田氏、杨氏援军(苗军)。又在阳平关与宋朝名将曹友闻军激战中,单骑突阵,及与后军会合,大败宋军,曹友闻战死,蒙古军冲破了四川门户,遂长驱而入。 他曾经有过投降南宋的念头,数次遣使给赵彦呐要投降,居然都被拒绝了。 后来他好好教训了南宋,降蒙后几乎战无不胜,为蒙古攻宋立下汗马功劳。 完颜仲德一边上马车一边骂骂咧咧:“朝廷要分守三地,等宋人来攻,哎——到时他们,都要悔之晚矣--” 但骂归骂,完颜仲德还是叮嘱汪世显,明天召集部将议事,分守南京城防。 不料汪世显回家没多久,外面就有完仲德亲兵来召。 等他到了军营才知道,今天抓了几个宋人细作。 另有两名汉军将领,要被斩首。 完颜仲德脸色黑黑的看着他:“宋人在城中有大量细作,刚刚有人举报,细作们带着钱银到部份汉将家中,收买汉将,还有人去收买汉臣,结果被汉臣举报。” 汪世显表情一愣,立刻道:“总帅,末将可不是汉人。” 但完颜仲德看着他的长相,我读书多,你可不要骗我? 汪世显本姓王,因为后来属于蒙古汪古部,改名为汪。 他家祖上肯定是汉人,不过后来跟了蒙古部,所以成了蒙古族人。 完颜仲德无奈道:“陛下有旨,城中百户以上汉将暂时先交出兵权,没有命令,不得外出。” 另外很多原本被完颜守绪信任的汉臣,这会也被怀疑。 “。。”汪世显瞪着眼睛又羞又气,数息之后,破口大骂:“宋人真特娘的阴险。” 金国中汉将无数,汉兵无数,皇帝赵与芮这时开始出阴招了。 故意让人去南京城收买金军汉将汉臣,果然有人会去举报。 第一个举报就是大金忠臣张天纲。 张天纲看到有人上门送信,打开一看,说是让他劝说完颜守绪投降,或等宋军攻城时,招集家丁起来放火,相助宋军,到时宋军给他右丞相之职。 他二话不说就让家丁把送信的给绑了,然后送到皇帝完颜守绪那。 完颜守绪当然大怒,可送信的说,他不是细作啊,有人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送信,送完后,还能再拿十两。 完颜守绪当然不管,派人严刑逼供,结果自然什么也没问出来。 但确实有很多汉臣和汉将收到信,还有人真的收到了钱。 举报的人有,不出声偷偷藏着钱的也有。 这事情就搞大了。 汉臣张行信和完颜合达认为,这是宋人挑拔离间之计,不能上当。 这事要放几年前,完颜守绪当然不当一回事。 但现在什么情况了? 大金国全国地盘都快丢光了,只余下几个州县。 换成谁都不能忍。 于是一场针对南京城汉臣汉将的调查开始了。 宋军还没进攻南京城,南京城里人心惶惶,女真人和汉人已经开始互相不信任。 —— 禹州城内,余玠正召集各部大将议事, 此时已经是正月初十,宋军并没有进攻南京,但在河南各地,陆续夺取金国地盘,到目前为止,只有南京周围百里内各县还没有去。 其余的地方基本全被宋军占了。 余玠并不急着攻南京,一来现在确实大冬天,经常下雪,不适合火炮前行,二来完颜守绪已经是如瓮中捉鳖,根本逃不了了。 历史上他能从南京逃归德,再逃蔡州,现在这些地方全被宋军占了,他逃都没地方去。 要么聚兵出来和宋军决战,要么老老实实守在南京,等宋军去攻。 所以余玠根本不理完颜守绪,全面攻占其他地方,巩固地盘。 现在各地成股的金兵都不多,很多县州去了就直接投,宋军是不费吹灰之力,逐步蚕食了金国中原各县。 看着满满的一堂军将,余玠心中也是豪气顿生,这可是大宋历代君臣念念不忘的大事,很快就要在他手上完成了。 “嗖。”余玠率先起身,四周诸将纷纷起立。 “陛下有旨,成立河南都司。” “以刘整为河南都司都指挥司。” 河南都司衙门暂设潼关,等打下南京后,会改成开封,到时迁至开封。 以李平豹,陈祥为都指挥副使,各兼一军统制。 都司下设三十军。 现场诸将听到这里都是大为震惊。 这是朝廷兵马最多的一个都司。 按赵与芮现在一军六千人计,总兵员要超过十八万以上。 而余玠自己现在的军职是豫鲁总兵官。 大伙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总官名。 简单说就是山东和河南两地的军事统帅,两个都司都归他管。 现在宋军从荆湖,两淮进来九万人,从京师来了六万京营。 然后陆续从金国各地收拢降军八万,在中原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二十四万。 因为潼关不在河南境内,所以到时潼关的兵马会不算河南都司的。 当然,这得等宋军成立陕西都司之后,而现在陕西一片荒芜,目前赵与芮还管不到陕西,只是做为蒙军和宋军的缓冲区。 这次余玠做了较大的调整,以刘整带三万人守潼关,张俊守武关,贺顺守金陡关,刘全守京兆府,这四人主守陕西方向,看守关中到中原的大门,加起来约七万多不到。 另十六万多全在中原。 王旻驻陕州,王鉴驻洛阳,扈世达驻禹州,胡显驻归德,这四个地方是宋军主力聚集地。 一派调整之后,黄河沿线及南京东西南三面,集中了宋军十六万兵马。 余玠也在禹州,负责各地调配和供给。 现在金人需要时间,期盼开春后蒙军来打宋军,余玠也需要时间。 宋军现在每城都守,小县至少放一千人,大县至少放三千人,主力集中在陕州,洛阳,禹州,归德四地。 这四地的主力加起来约有十二万左右。 但归德距离有点远,实际如果和蒙古开仗,各县防守的兵力不能动,余玠能用的主力,也就陕州、洛阳,禹州九万。 只要时间足够,到时潼关可以出兵两万,加上归德的,就有十四万。 余玠很明显的告诉诸将,一旦和金蒙开仗,这五个地方,十四万是宋军主力。 其他各县,就是守住县城,坚壁清野,不给蒙军掠夺的机会。 现在他需要时间,运输大炮和各种物资。 禹州是个很好的地方,水路发达,又处于河南中心,从凤阳和寿州的河船,可以直接一路到禹州,运输是相当方便的。 现在赵与芮正举国之力,把大量的物资,特别是火炮,火油等物从两淮荆湖,甚至四川往河南送。 再给赵与芮半年时间,河南的防线肯定固若金汤,蒙军想打任何一个县城,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且赵与芮的战略并不是防守,以大宋现在的国力,足以转守为攻。 余玠一番分配之后,现场各军头都吵着要炮要投石机。 余玠只能安抚大家,一个个来,朝廷正想办法从水路运过来,不要急,都会有。 他们进来时都是步骑,也带了不少的炮,但后面要守城,要野战,炮就不够了。 这也是赵与芮的大宋现在国力蒸蒸日上,不缺钱不缺物资,换成一般王朝还真供应不急,供应不上。 最后余玠说今年有三个目标,在没有与蒙古全面开战之前,大力整训降军,要尽快拥有战斗力。 然后雇佣各地百姓为民工,加固各城,屯田备粮。 三是将所有女真契丹族降兵到禹州来,专门集训。 打完方城山和攻取各地之后,目前余玠手上有女真及契丹降兵近两万多。 朝廷设女真营(一万五),契丹营(九千人)。 女真营统制为张惠,副将为夹谷爱答。 契丹营统制为那合卖住,副将为高英。 这四人俱为降将,其中汉人统帅女真营,女真人统帅契丹军。 各部集中到禹州后,每月一日,由宋军进营,一个营一个营的发军饷,并提醒他们,这是宋人发的军饷,不是金人,也不是蒙古人。 敢于反抗,不愿降的基本已经被宋军杀光了,余下的大都是谁强跟谁混。 宋军要是被蒙军打败,他们也可能继续投降蒙军。 但这不重要,余玠也不怕他们现在会反水,每天好吃好喝,用宋军的方式训练,每月给饷。 女真营和契丹营用的还是原来他们自己的甲具,宋军的甲具不给,营中也没有炮和投石机。 这两万多人训练一段时间后,赵与芮打算用到其他战场。 —— 就在蒙军退出河南,大宋在河南积极备战的同时。 远在数千里之外,宋军吕文德三万人马,正在缓缓靠近高丽首都开京。 这会高丽也是相当冷,还好宋军在济州岛配发了新式棉甲,并且在外面又套了层高丽军服。 在宋军后面,有高丽大将崔椿带领的一万多高丽军,但崔椿的大旗被吕文德带着,所以如果从远处看,可能以为吕文德是高丽崔椿部。 因为高丽多山地,路不好走,宋军带的一百二十五门火炮很难前行。 高丽方面动员了两万民夫跟着宋军,一路清理路障,带着粮草,到宝庆八年正月初六时,才接近开京。 蒙军主帅撒礼塔就带着主力驻扎平州。 这几天高丽天降大雪,蒙军哨骑出动也少,而且高丽在前天开始表态要降,并筹备钱粮和蒙军需要的物资,这让撒礼塔更加放心不少。 他于十二月上旬派使信去向窝阔台禀报高丽联姻投降之事,这才半个月时间,信使还没来的及回来。 这天撒礼塔刚收到高丽几个美女和美酒,心情不错,召集各部大将来营中喝酒,取暖。 不料还没喝了几杯,有哨骑来报,六十里外发现大股高丽援军。 “什么?”撒礼塔大怒,问有多少人? 哨骑道,大概四五万人,大部份是步营,约一万骑兵。 “到六十里才看到?”有人怒斥。 蒙军在外作战,特别是敌国时,哨骑尽量要放到百里外。 哨骑支支唔唔,不是说高丽要降了吗,再说这几天都下雪,也不可能跑这么远。 撒礼塔霍的站起来:“高丽想干什么?还有援兵来?好,好-——” “谁是主将?”耶律薛阇这时问。 哨骑说好像叫崔椿。 说到崔椿现场就要骂起来了。 崔椿是慈州守将,之前蒙军打过,是个硬骨头,还没打下来。 而且慈州在平州北部,现在到了平州南面,估计是绕过去,和高丽南部的兵马汇合才敢过来。 崔椿慈州没多少兵马,也就一万多,现在蒙军发现四五万,肯定是高丽南面各地的兵马都集中起来了。 之前蒙军一路往南打到清州,只有龟州、尚州、安东、春州、襄阳(高丽襄阳)等地没有去,撒礼塔估计是这几州的兵马汇合到一起了。 “高丽王谈判投降是假,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是真?”这下有人破口大骂,等了半个月,合着被骗了。 撒礼塔根本没放在心上,围点打援是蒙军最擅长的,来多少打多少。 327.第327章 没有退路 “来的好,这应该是高丽最后援军,把这股打掉,看高丽王还有什么说的。” 之前高丽多次来援,全部被蒙军以围点打援的形式打退,所以撒礼塔并不在意高丽有多少援军。 对方距离他们六十里,大部份还是步兵,按这会的天气和速度,估计最快也得两天才能到。 他也不着急,一面派人射信怒斥高丽王,一面准备开战。 很快开京城有回信过来,说不知道援军是谁,他们已经准备降了。 撒礼塔当然不信,但也没和高丽王浪费口舌,反正打崩这最后一路援军后,高丽王就死定了。 他这边准备以逸待劳,不时派出哨骑查探对方行军,不料当天下午有消息传来,高丽军在四十里外驻营不走了。 “?”撒礼塔问在那。 回答说高丽军开京西南约十里。 撒礼塔又是大怒,开京四面被蒙军包围,现在高丽军进十里才知道,可见哨骑这段时间都得意忘形了,都以为高丽人要降,没当回事。 “再探,看看还有什么主将。”撒礼塔下令。 结果一晚上过去,第二天上午哨骑过来还是说高丽军不动,还在原地。 这是摆明等他们过去进攻。 撒礼塔自然不惧,根本没把高丽军放在眼里。 自从进军高丽之后,蒙军几无败绩,最多就是攻城不利,对方要在守城还好,要论野战能力,他是完全没当回事。 撒礼塔一边加派哨骑查探四周军情,一面整军等待雪停。 好在天公作美,当天下午雪就停了,第二天一大早,撒礼塔留一万多人继续包围开京,亲自带了另两万人往西迎战高丽军。 撒礼塔进高丽时才两万五千人,一路到处有高丽军投降,然后还帮他们打高丽,现在手中已经有三万七千多人。 他带的两万人中,有五千高丽军,一万五千蒙军(当然成份也很复杂,汉,女真,契丹、党项等什么都有),全军蒙古本部也就两千人。 所以这时侯的蒙军组织能力也相当强,经常两万人的兵马中,只有两三千,甚至更少的蒙军。 其他各部都很听话,随蒙军东征西战,这在历史上也是很少有的。 撒礼塔随行大将更是如此,耶律薛阇、吾也而、移剌买奴、唐古、王荣祖各率几个千户队。 他们两万多人入高丽,打的高丽举国求降进贡,所有人都有点得意忘形,也没人把高丽军放在眼里。 蒙古大军和旅游似的,晃晃悠悠走了一天,于初八来到一条山路。 这山路比较窄,最宽处也只能五六骑并行,穿过山路后,就能看到远处冠岳山,大概距离这边十里左右。 从他们的哨骑探到的消息,高丽军就背靠冠岳山驻营。 这冠岳山附近还有个马山,去年九月,高丽到处征兵,马山和冠岳山上的山匪得到消息,都纷纷下山,加入官军,当然还遇到了蒙军,双方一场大战后,未分胜负,山匪和高丽官军退进了安北府。 撒礼塔这会正在蒙军前锋处,看到狭窄难行的山路,心中微微犹豫了下:“来人。” 他叫来两队哨骑,让他们一左一右,爬上山观察下,有没有伏兵。 这两队哨骑顿时面面相觑。 昨天雪才刚停,山上积雪厚重又难行,爬山太难了。 随行蒙古千户吾也而道:“冠岳山山匪俱加入了高丽官军,早就不在山中了。” 撒礼塔没好气道:“哨骑们不尽力,让高丽军近六十里才发现,万一人家提前埋伏在山上呢?” 吾也而也是蒙古人,还是千夫长,撒礼塔要不是窝阔台的侍卫,以前给他提鞋都不配。 他有些恼火:“这山路一共才一里长,高丽军就是有埋伏也没啥用。” 这是公然顶撞撒礼塔了。 确实他说的也有道理。 这山路一共才一里长,而且比较窄,只需两千人就能排满整条山路。 蒙军有两万,就算进去十分之一,被埋伏又如何? 撒礼塔闻言有些不高兴,便冷然道,你们听令行事就是。 吾也而一时语呛,只好沉默不语。 蒙军前锋很快进入山道中。 如吾也而说,这山道极窄,蒙军前锋进去两千人不到,前面已经出了山道,后面还有上万人没进去。 撒礼塔也不急,一直在山道口等着,不时抬头看两侧山上。 他派的两队哨骑已经弃马在爬山,这两队哨骑,一队是女真人,一队是契丹人。 左侧女真人一边爬一边骂,山上积雪很厚,看不清雪下有什么,几人都非常小心,生怕踩空踩错地方。 爬了有半小时左右,有人道,这山上的雪都没印迹,肯定没有人上来。 如果说在下雪之前上山,那还不给冻死在山上。 这雪在前段时间连下了三天,高丽军要提前三天上山,根本藏不住,会给冻死。 哨骑们说的没错,吕文德也没有派人藏山上。 这天寒地冻的,一般人可真受不了。 关键没有必要。 蒙军两万人过山道,花了快一个时辰,全军顺利通过。 天快黑时,山上的哨骑也下山,告诉撒礼塔山上没有伏兵。 撒礼塔长舒口气,感觉自己好像过度紧张。 而吾也而这时看他的眼色隐隐有嘲疯之色,撒礼塔心中更不爽。 蒙军全军通过山路后,距离冠岳山不到十里。 撒礼塔已经能远远看到十里外高耸的冠岳山。 因为山上全是积雪,远远看去,白茫茫一片,非常显眼。 此时已经快天黑,前面哨骑不时来回报,高丽军还在营中,但已经在动,没有出营,可能在备战,知道他们来了。 接着又有哨骑来报,发现高丽哨骑,但不敢和蒙军打,远远看到就跑了。 撒礼塔心中鄙视高丽军,和高丽军打仗以来,经常发现高丽军的哨骑只会放到二十里,甚至十里左右,不敢远离大部队。 因为天快黑,撒礼塔当即下令,就地扎营,等明天天亮,直取高丽军。 各部依令行事,他们原本与高丽大营相距十里左右,扎下营后,前锋与对面只距离七八里了。 看着全军在纷纷扎营,突然撒礼塔又闪过一个念头。 这地形不适合退兵啊? 明天要是大败的话,两万人如何通过狭窄的山道? 他们今天两万人过来,花了两小时。 万一惨败,全军后撤,都得堵在山道里。 他纵马看了看四周,北部是后世的冠岳山湖,一个巨大的湖泊,也就是无路可走,南面可以走,但山路崎岖,再往南是三关山,然后到处都是山丘,也等于无路可走。 只有东面和冠岳山中间有片平原可以开战。 一旦打败了,搞不好要全军覆没。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自嘲起来,我大蒙古还会败给高丽军? 他不觉的高丽人故意把营地驻扎在此处,等他们过来,是为了打他们一个全军覆没。 相反,这边只有中间可以开战,左右和后面都有防护,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这样蒙军要进攻高丽军也只有正面可以强攻,即不能绕后,左边是河,右边是山。 双方都是相似的地势,对面高丽军也没有退路。 高丽军的退路和他们一样,也是一条数步宽的小道。 无论谁输了,短时间内,数万大军是逃离不了战场。 他似有所悟,立刻召集各部大将议事。 “我看过地形,前面哨骑也有消息传来,高丽军和咱们一样,只有一条路进来。” 双方等于在一个盆地中会面,各自从一条小道进入这盆地,然后在盆地中间决战。 “对方应该是学汉人的破斧沉舟,或者是背水一战,想和咱们一决生死。” “无论谁输了,都不好撤兵。” 他话音刚落,四周喧闹声四起,大伙纷纷叫着,明天灭了高丽。 现场战意十足,也没人把高丽军放在眼里,对面据说有四五万人,但在他们眼里,和四五万头猪没什么区别。 “明天,听号令行军,号令响起,全军进攻,不得擅自后退。”撒礼塔这时语气严肃起来。 “凡有一人退,斩全牌,一牌有人退,斩百户——” 撒礼塔大声下令,四周顿时一片肃然,这是撒礼塔进入高丽后第一次这么严肃,证明他对明天一战相当看重。 蒙军以两千人能驱使数万仆从军,靠的就是严厉的军法。 当晚蒙军随便砍了些树木打造一批拒马,以防高丽军夜袭。 但挖陷马坑没法挖,天寒地冻,地面坚硬无比,撒礼塔晚上也派出哨骑,在营外巡逻。 好在一夜无事,高丽军也没有来夜袭。 天刚蒙蒙亮,对面隐隐有号角声率先响起。 撒礼塔开始以为听错了,因为双方距离有点远,但很快哨骑回来报告,高丽军在出营。 撒礼塔匆匆吃了几口干粮,赶紧让人牵战马来。 等他出去,部下回应,对面已经出营了,速度还挺快的。 “特娘的。”撒礼塔骂骂咧咧,环顾四周,很多蒙军还没起床,也有人在吃干粮,营里还是比较乱。 因为现在天刚亮,谁也没想到高丽军这么快出营,而且集合速度飞快,明显是天亮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快,集合,集合,快点。”撒礼塔到处下令,不时怒吼。 等他牵着马到了营外,外面只一千左右蒙古本部人马先到,基本都是他自己随从。 前方哨骑不时回来。 “高丽军压上了。” “约四万多,全军一起压上。” “高丽军左翼(蒙军右翼)五千骑兵,右翼五千骑兵,后面还有一万左右骑兵。” 高丽军步营全在中间,这也是他们常见的打法。 高丽军大营距离这里七八里,估计步兵得走一个时辰,所以撒礼塔也不是很急。 但如果高丽走一半不走了也是可能的,这样可以以逸待劳。 果不其然,蒙军在匆匆集合的同时,前面陆续有消息传来。 高丽军在五里外停下。 这是等于公然邀战,并且只走了一半路。 高丽军即然来了,蒙军没理由退缩。 这会地形有限,蒙军的什么风筝什么战术都不好使,而且他们进高丽后,也几乎没用过,这边山地较多,平原少见,大伙经常直接就是见面开干。 “全军出击。”撒礼塔好不容易等兵马集合完毕,全军往前开发。 蒙军中有一大半人没吃早饭,很多人都是骂骂咧咧。 高丽军不讲武德啊,这么早开战,不是应该大伙吃完早饭再打吗? 但军令如山,蒙军只能浩浩荡落往前。 蒙军和高丽军不同,全是骑兵,他们是基本一人一骑,全军大概有多出来两三千匹马用来替换,和携带部份物资。 五里的路对骑兵来说是很快的。 撒礼塔也有意控制速度,保持马力。 大概半小时左右,撒礼塔远远看到前面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高丽军。 第一眼看到差点笑了。 高丽军东倒西歪,几乎没有站着的,全都坐在地上,好像在等他们。 当然,对方坐着保持体力,他也是能理解的,但真的很少在战场上看到这样的军队。 远处一面大大的旗帜,写着崔椿两个字,另有几柄高丽旗,上面也是高丽字,看起来都是不出名的高丽大将,反正他一个不认识。 此时蒙军已经进入一千步内,对面还是坐着。 “铮”撒礼塔不由分说拔出腰刀,接着高高举起。 铮,铮,铮,现场到处是拔刀或举枪的动作。 大伙在一个相当于盆地的中间,没有多少空间给他们风筝,而且刚刚停雪两三天,地面也不适合狂奔。 没什么好说的,冲上去干就是。 “呼”撒礼塔深深吐出一口白气,回头看看身后。 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看起来比对面还要壮观,他心中不由一阵豪气冲天而起。 我大蒙的军队,何人能挡? “呜”也就在这时,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 “驾——”撒礼塔一骑当先,率先冲出大阵。 “轰隆隆”铁蹄践踏大地,蒙军开始提速。 这撒礼塔还是比较猛的,每次打仗喜欢冲在前面,不然在历史上也不会在二次征高丽时被高丽人用箭射死。 几乎在蒙军冲锋的同时,前面高丽军纷纷起身,接着拼命往后跑。 全军步骑同时转身往后跑的画面,差点看呆了撒礼塔。 “?” “还没打就赢了?” 这会别说撒礼塔,前面的蒙军也全部看傻眼了。 这高丽军大清早天刚亮就过来耀武扬威,这蒙军刚冲起来就跑是几个意思? 你跑就跑吧,撒礼塔还看到高丽军中,扑通,扑通,不时有人摔倒。 “哈哈哈”很多蒙军大笑起来。 高丽军未战先跑,还如此狼狈,着实让人从内心里看不起高丽人。 撒礼塔先是也在笑,笑着笑着又感觉不那里不对劲。 但这会他们已经提速追进高丽军五百步内。 他隐隐感觉到前面地上晶晶发亮,好像有冰块似的。 好像洒了水在地上。 前几天一直在下雪,虽然停雪了两三天,但被大军踩过之后,地面肯定有点滑,要是高丽军再洒点水,呵呵。 “草”撒礼塔顿时感觉到不妙。 与此同时,高丽军已经在数百步外开始重新整队,刚刚还转身跑的高丽军正稳住阵脚。 “冲。”蒙军这边反而来劲了,想称高丽军阵脚不稳时,一举打破高丽大阵。 蒙军左右两翼的骑兵同时分掠出去,按照早上撒礼塔的布置,吾也而打左翼,耶律薛阇打右翼,两股骑兵都在提速,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这时侯别说下令撤退了,想减速都难。 蒙军进来的时候,高丽可没下雪,接着围了开京大半个月,都在休息,然后才下雪,大部份蒙军也没在下雪天打过仗,而撒礼塔这两年在辽东负责战事,经常和东夏国打,也知道冬天下雪,不利于骑兵提速和冲锋,如果能避免冬天开战,自然最好。 刹那间他念头百转千回,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但时间可不等人,蒙军这会前锋已经进入对面两百步左右。 前面地面一片发亮,明显是被踩过之后,又洒了水。 到处都有冰痕,难怪刚才高丽军自己往后跑都会摔倒。 而前面的高丽军,之前看起来很慌乱,但现在重组的非常速度,队形也非常严整,一看就是久经训练,和以前看到的高丽军截然不同。 撒礼塔还没做出决断。 “砰”前面一声炮响,惊天动地。 “嚅”正在提速的蒙军战马很多都是突然惊叫。 扑通,一匹战马率先栽倒,都没有被炮打中,直接滑倒在地。 接着。 扑通,扑通,陆续有狂奔的战马栽倒。 这时前锋蒙军就知道路面很滑,不好提速。 “嚅”大量战马开始减速,四周到处都是大骂声。 轰隆,一颗炮弹重重落下,直接打到他们后阵。 因为这时他们前锋都进入了两百步内,后面大股骑兵还在后阵紧跟着。 哧啦,炮弹落下,跳起,掀起一条血色之路,现场到处都是惨叫声。 砰,砰,砰,下一刻,连绵不断的炮声继续响起。 “嘶”撒礼塔倒吸口冷气,已经感觉对面不像高丽军,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高丽有炮。 “缝”前面天空猛的一黑。 一波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神臂弓——”撒礼塔惊叫。 “是宋军,是宋军。” 嗖嗖嗖,神臂弓的箭像下雨似的钻进蒙军大阵。 扑通扑通,现场人马悲鸣到处坠马。 关键地面越来越滑,特别前面的马跑过之后,后面的路会变的更滑。 撒礼塔这时不敢冲了,不停降速,同时回头看去,蒙军中后阵到处有马坠倒,有的根本就是直接滑倒的。 场面极其惨烈,宋军的火炮,神臂弓,加上地面冰滑,蒙军冲锋的骑兵陆续倒地。 撒礼塔看肝胆欲裂,有心想下令后退,又不甘心。 这会前锋已经进入对面一百步内。 两军汇战再即。 我们滑,对面也滑,拼了,撒礼塔一咬牙,心想只要冲过去,必然能大败宋军。 崩崩崩,对面步弓这时陆续开射,持续的箭雨不停打击蒙军。 从两百步开始,蒙军坠马无数,大量蒙军倒在冲锋的路上。 蒙军前锋率先进入宋军五十步内。 只见前面密密麻麻的宋军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也就在这时,前面五六排宋军再次转身,纷纷往后退。 这下终于看清了,宋军后面是一长排大车。 宋军之前用了五六排人站在前面,挡住蒙军视线,等冲进五六十步时,个高的才能在马背上看到宋军后面有什么东西。 这时看到也没有用了,完全来不及反应,也不可能收势。 而且这波蒙军也从来没有宋军打过。 小小的马车算什么? 高丽军之前也用过。 “冲。”蒙军几乎没有停顿,轰隆隆,大股的骑兵直接冲上。 冲的越近,他们的表情也越震惊,宋军的马车和高丽人的不同,又大又高,上面还有尖枪。 “该死的。”好多蒙军都在骂。 但骂归骂,冲锋的马队完全由不得他们控制。 砰砰砰,第一波蒙军前锋直接撞到马车上面。 有聪明的蒙军会在战马撞上前直接跳下,但可能被后面的战马冲撞到。 也有战马自己不敢撞,快到时,双腿竖起,发出悲叫。 “嚅”一蒙军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战马,那战马不敢撞上去,前脚高立,他被重重一摔,扑通,从马背掉落。 他人刚落到地上,还没起身,砰,就感觉到有什么重重踩在自己后背,成队的战马踩着他的身体往前而去。 砰砰砰,陆续有战马要么撞在马车上,要么连人带马中间坠地。 前面到处人仰马翻,短暂的混乱之后,大量的无人战马停留在马车和蒙军前锋中间。 这时陆续已经有人跳下马。 “上上上。”前面蒙军开始翻爬马车。 中后部蒙军开始往前抛射。 嗖嗖嗖,双方对射不止,空中箭来箭往,惨叫声,怒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漫长的战线上,宋蒙两军已经陷入混战的局面。 撒礼塔在距离宋军三十步时就下马了。 他虽然勇猛胆大,但也受不了宋军的步弓和神臂弓连续的射箭。 他牵着自己的战马,不时观摩整个战场,发现情况相当不妙。 328.第328章 被宋军干吐了 宋军有种炮非常厉害,打下来就是一条线的伤害,而且距离打的特别远。 他们前锋在和宋军肉搏,后面数百步外还有兵马未上,但宋军的炮断断续续打进去,打的后面人仰马翻,到处慌乱。 蒙军中间的兵马也不好过,宋军的神臂弓比火炮还密集,速度也快,嗖嗖嗖对中间的兵马射个不停。 蒙军前锋是最惨的,不但很难爬越宋军的马车,还要被宋军步弓,强弩,长枪兵多方向夹攻。 撒礼塔下马后看了一刻钟,居然没看到有几个大蒙勇士能冲进宋阵,很多人要么倒在马车前,要么倒在马车上面。 少量爬过马车的蒙军,立刻要面对里面蚂蚁般的宋军,没人能活过五秒钟。 “这么打下去,咱们全得完蛋。”撒礼塔才看了一刻,就看的惊恐交加,面无人色。 正面战场蒙军完全处于下风,上一批死一批,只有两翼稍微好点。 宋军两翼都是骑兵,蒙军也是骑兵,上去之后,双方就混战在一起,直接互砍。 宋军左翼是真正的宋军骑兵,右翼是高丽骑兵,左翼宋军骑兵很猛,现在又不是比骑射,双方打的难分难解,甚至宋军还占优,因为宋军阵后有火炮在支援,不时打进蒙军骑阵中。 右翼高丽骑兵战力不行,但也相当拼命,居然和蒙军打的难分胜负。 后来撒礼塔才知道,宋军在高丽骑兵后面布满了马车,还放了拒马阵。 也就是说高丽骑兵你不能退,要是输了往后退,就会自己撞到拒马和马车上。 高丽军没有退路,只能死战。 这是宋军怕高丽崩败,冲击宋军大阵而故意如此。 而且崔椿的慈州高丽军本身战斗力就比较强,蒙军打慈州就没打下来,原历史高丽朝廷投降了,崔椿也不降,蒙军也拿他没办法,还是打不下慈州。 所以现场蒙军两翼骑兵不能突破,正面打掉马车阵是唯一能取胜的办法。 撒礼塔此时非常着急,两翼骑兵没有优势,正面再这么死伤下去,今天可能就得完蛋。 他赶紧左右回头看,这时身边除了少量亲信外,距离较近的,还有汉将王荣祖。 王荣祖双手各举着一个盾牌,连马都扔了,正退向撒礼塔身前。 他们现在距离前面只有三十步,相当于在中军位置。 这个位置也不好,宋军的神臂弓和步弓都会射过来。 因为这位置是蒙军弓手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王荣祖之前带着一队弓手射宋军,不料宋军立刻组织一波箭雨,密集的反射回来,双方对射了几轮,蒙军弓手死伤惨重,王荣祖是躲在战马后面才逃过一劫,赶紧扔了弓,拿了两个牌盾退到撒礼塔身边。 “对面不是高丽军,是宋军,是宋军,那是神臂弓。”王荣祖一边靠过来,一边大叫。 “就是宋军。”撒礼塔骂道:“宋军几何来到高丽的?为何要帮高丽。” 宋军没走陆路,明显是走的水路,关键是宋军为什么要帮高丽? 他们大蒙古不是在联宋灭金吗? 撒礼塔知道大蒙古正在另一边向宋人借道,没想到这边宋军居然打过来了。 撒礼塔的问题,王荣祖也不知道啊,只能道:“宋军甲胄很厉害,普通马弓射不穿。” 他刚刚带一队弓手下马往前抛射宋军,接着就看到有宋军站到马车轮上,露出半个身体,然后用步弓射向他们。 当时好多蒙军看到露头的宋军都大喜,纷纷射这宋军。 只见那宋军射完一箭后,直接低头。 叮叮当当,前面现场几乎响起金属交接声,蒙军好几箭射上去都没什么效果。 结果那宋军站车轮上射了几箭后,肩膀,前胸等处插了十几支箭后咧嘴一笑,慢悠悠缩了回去。 当时把王荣祖给震惊的,他就知道对方甲重,可能没有穿透,或者就算穿透了也没有遭成重伤。 蒙军马弓正常都在八斗左右,稍微厉害点的能上一石。 显然现在八斗弓以下对宋军步甲难以造成强大的伤害。 再考虑现在是冬天,宋军铁甲里面还可能有棉甲,能不能破甲都是问题。 “宋军好像不是铁甲?”撒礼塔也抬头在看,因为宋军马车挡在前面,想看到宋军不容易,偶尔会有宋军站到马车上,他们才能看清。 宋军外面套着高丽军衣,里面是新式棉布甲,甲中都有铁片,但在济州岛时,好多弓弩手宋军,把自己原来的铁甲肩膀、前胸两块地方铁片又卸下来,在战前挂在棉布甲里,还有人在最里面还穿皮棉甲。 所以很多弓弩手上半身都是两三层甲胄在身。 这种情况下,蒙军马弓想对宋军造成大量重要伤害就难了。 蒙军在近距离肉搏时,通常需要用弓箭射乱对方阵脚,然后一涌而上,才能破阵。 他们都没有后金的重甲步兵,所以在西征时,靠风筝骑射和重甲骑兵,能屡战屡胜,而打南宋打高丽都是前后打了几十年,靠的是大量的仆从军肉搏。 现在撒礼塔部下也是大量的仆从军,但仆从军冲上去肉搏好像也搏不过宋军。 撒礼塔亲眼看到诸多仆从军好不容易爬上马车,嗖嗖嗖,从马车下面,四面八方都有长枪捅过来。 马车上的人一边要躲避马车顶固定的尖枪,又要防备宋军长枪,左防右挡,还没下马车,身上就被捅了好几枪。 半小时左右,马车前面的阵线上东倒西歪全是蒙军的尸体。 对宋军的防线,撒礼塔还是有话要说,他转身对王荣祖大叫:“宋军不可能人人都是重甲,一定要组止弓手,把宋军的防线射崩。” “不然咱们的人进不去。” 王荣祖闻言黑着脸,不停的点头。 “去,召集弓手,一起往里抛射。”撒礼塔抓起王荣祖的前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叫人站在原地不准退,不退躲,和宋军对射,射崩他们。” “喏。”王荣祖没办法,递给撒礼塔一个牌盾,自己拿了另一个盾,转身而去,同时下令召集各部弓手。 他要召集三千弓手,并以蒙军本部为主,一起对着宋军同一个地方猛射,射崩宋军,打开缺口。 王荣祖一走,撒礼塔又叫来大将唐古。 “召集所有有斧头和重器的人,拆破马车,不要再爬了。” “王荣祖会召集弓手射这段,你们就在这段破马车——” “喏。”唐古也领命而去。 撒礼塔回头看看,后阵宋军的炮陆续在打,间隔不长,每次有十几炮落下。 他以为宋军只有十几门炮。 其实宋军有一百多门,只是分批轮流往后阵打,保持不间断而已。 尽管只有十几门轮流在打,但蒙军后阵还是比较慌乱,加上路上滑泥,不时有战马摔倒,越来越多的后阵蒙军已经弃马,要么牵着马往前走,要么直接带着武器往前走。 “来人,通知后面王荣祖,回去准备火箭,一会射宋军前阵。”撒礼塔突然想到火攻。 对面宋军步营非常密集,还用马车挡在前面,只要点火烧起来,短时间虽然能阻挡他们,但等火灭了,宋军缺口不是有了? 但白天打仗谁会用到火箭,蒙军营中也是带了少量火油,原本是用来夜袭的夜晚点火用的,现在撒礼塔突然想到,就必须派人回营中去取。 战场距离他们大营近十里,这意味着部下要回去。 这一来一回,准备火箭,估计得一个小时以上。 “喏。”这部下刚得到命令,转身就上马。 突然。 扑哧,扑哧,远处一片箭雨不知怎么落到这边。 “啊”这蒙军一声惨叫,重重的从马上栽倒在地。 撒礼塔自己也是眼前一黑,身前的战马差点压到他。 随着战马一声悲鸣,同样轰然倒地。 原来是对面宋军朝他这方向射了波步弓。 他挡在身前的战马被射了三四箭。 “特娘的。”撒礼塔骂骂咧咧,回头再看,发现有部下高举着他的大旗。 “退后,退后-——”撒礼塔都想叫部下把旗扔了,但想想不能扔:“移到西南角,移到西南角——”让部下带着旗远离自己。 部下没办法,举着他的大旗往另一处退。 另外几个部下纷纷举着盾,围到他身边。 他自己也举着盾,想了想还是不安全,来到倒下的战马后面,弯着腰举着盾在头顶,继续观察战场。 前面还是异常激烈,蒙军一批批冲上去,一批批倒在马车前。 蒙军唐古这时点了数百人,跟着他一路冲到几辆马车前面。 “砍”唐古一声令下,扑通扑通,大伙纷纷举起斧子对着马车就砍。 唐古手中也有柄斧头,奈何有点小。 因为蒙军随身带的斧头,通常当飞斧来用,都比较小。 唐古这把还算是比较大的,斧头前面部分比巴掌还大,平时工匠们也能用。 他找准一辆马车车轮,砰一斧重重劈下去。 “扑哧”第一斧砍进去一寸左右,让他微微一惊。 唐古力气算是比较大,这斧也可以,没想到只砍进去一寸。 看的出宋军这车轮用料比较结实。 他提斧,再砍。 扑扑扑,连砍数下,车轮仍然没断,身边也有军士过来,提着刀帮他一起砍。 但用刀的效果就比较差,有人没砍几下刀口崩了。 “让开。”唐古感觉这人影响自己,一把推开军士,挥臂再砍。 卡察,连续十几下后终于把车轮上面给砍断了。 轰隆,马车微微一晃,但没多大反应。 唐古和几个人用力拉着断裂的车轮,拼命往后扳,试图扳断。 扑哧,突然有人惨叫。 “啊”一人抱着小腿躺下。 却是脚上中了一箭。 唐古下意识感觉脚部生寒,赶紧往右移了步。 哧,马车下面又是一箭,掠过唐古两腿中间,命中他身后另一个蒙军脚上。 “啊”那蒙军抱起脚,人虽没倒下,痛的吱牙咧嘴。 唐古破口大骂,这打尼吗呢,那个在战场上用箭射对方脚的?还要脸吗伱们? 这会他有点慌,生怕自己脚上被射一箭。 他是个军将,手上中箭,身上中箭也好,只要伤不重,都可能继续当兵打仗,这要脚被射拐了,以后还打屁的仗,蒙军也不要他了。 “快拉,快拉,要断了。”他赶紧示意部下去拿,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几个蒙军一涌而上,抓着砍断的地方用力拉。 终于。 “崩”轰隆,那马车一声巨响,车轮被直接拉断,重重的马车厢往下一沉。 靠近蒙军这侧大概矮了有二三十公分。 唐古听着这马车落地的声音,就知道这马车里有很多东西,比较沉,难怪横亘在他们面前,都推不动。 这马车连着车轮大概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上面插了尖枪又有三四十公分高,整体是比人还高。 现在一侧坠地后,还是有一米多高的,还得往上爬,但蒙军还是士气大振,证明可以砍拆马车。 现场一片欢呼,可下一刻大伙又面面相觑,马车一侧坠地后,原朝上的尖枪头,现在是直接朝着他们。 想爬上去也很难啊。 这怎么爬。 还是唐古比较猛,他左右看看,突然咬牙从地上抱起一具尸体:“给老子上。” 边上马上有人上前,帮他抬起尸体的脚,两人用力往前一甩,直接甩到马车顶上,扑哧扑哧,上面的尖枪洞穿了尸体,尸体挂在了上面。 更多的蒙军开始往上扔同伴尸体,直接扔到马车顶上。 蒙军打算用积尸成堆堆出一条路来。 也就在这时。 对面马车另一侧的车轮上面,再次露出一个宋军。 这宋军头上戴着重重的铁盔,因为身上甲重,站在马车上时,身后还有两宋军扶着他的腰,怕他站不住。 宋军这一冒头,距离唐古他们也就几步,双方相互瞪着对方。 “嘻嘻”宋军吱牙笑笑,又飞快跳了下去。 唐古莫名其妙,蒙军也不管,继续往前扔尸体。 但马上。 “嗖”马车后面,一个黑黑的影子飞了过来。 唐古眼急手快,赶紧往侧后退了半步。 扑通,这玩意砸在另一个蒙军肩膀上,当场破碎。 四周一片骂声,很多人被溅了一身,唐古头盔和肩膀都有溅到。 慌乱过后,众人发现是像是个瓦罐,里面装了火油,大概后世啤酒瓶两个大小,扔到蒙军身上后就瞬息破碎,火油溅的四周全是。 “草”唐古顿感不妙,转身就跑。 嗖嗖嗖,宋军马车后面更多的瓦罐扔了过来。 前锋蒙军各种惊叫,很多人知道大事不妙,想四散而逃。 但后面蒙军往前冲,他们往后跑也跑不快。 嗖嗖嗖,接着一波火箭直射向人群。 现场顿时炸了锅似的,好多人身上被点燃然后还往后跑,结果又引燃了其他人。 这会可是冬天,大伙衣甲都很多,而且是很容易起火的棉衣,稍微烧起来就不得了。 火焰开始只在局部烧起来,没想到随着四散而逃的人,火越烧越大。 不远处的撒礼塔还在想用火油烧宋军。 没想到宋军抢先出手,居然先烧他们。 而且宋军先扔火油弹,再射火箭,比蒙军准备的充分,烧的还厉害。 唐古那边的蒙军瞬息就崩了。 现场越来越乱,宋军的弓弩火炮又打个不停,眼看着蒙军就要被打崩。 这时撒礼塔想到自己全军来时的路,那条小窄道,仅几骑并肩,这要被打崩,全军覆没都可能。 “射他们,射他们——”撒礼塔疯狂下令,谁身上着火到处跑的,直接原地射杀。 蒙军开始杀他们自己人。 但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无济于事,现场变的更乱,而且更远处是他命令暂时不能到达的地方。 撒礼塔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只见远处的天空中,到处都是火箭。 宋军步弓全部改成火箭。 谁大白天用火箭对战的? 古往今来也只有宋人这么干。 就在撒礼塔又惊又惧之际。 “扑哧”不远处一支火箭突然飞至。 他身边一个亲信侍卫低头惨叫,却是腿上中了一箭。 这侍卫也算比较猛,当场一咬牙,用力拔出腿上的箭。 “啊”当时就痛的差点晕厥惨叫。 但箭拔出来后,腿上的火焰还在烧,火焰已经点燃了他的棉衣。 这蒙军赶紧拍打火焰,不料肩膀又被射中一箭。 他顾得了下面顾不了上面,上下拍火,才拍了几下,肩膀火焰烧到头发,呼的一下,下一刻整个上半身的棉衣也被烧了起来。 蒙军惨叫着四下求救,身体摇摇晃晃往撒礼塔面前去。 “特娘的。”撒礼塔骂骂咧咧赶紧后退。 只见这蒙军惨叫着走了几步,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大,最后扑通,重重倒在地上,在地面翻滚几下后彻底不动了,很快成了个大火人。 他茫然的看着地上的火人,余光所见,四周到处都有火焰起来,更多的火人在地上惨叫。 隐隐的,他鼻腔动了几下,只感觉空中有股血肉焦熟的味道在开始弥漫,居然还带着淡淡的烤香味。 “呃”撒礼塔胃中一阵抽搐,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他也是跟着蒙军屠过城的大蒙悍将,今天真是被宋军干吐了。 “呼”空中突然再次扬起一片红光。 撒礼塔和很多蒙军抬头,只见更大的火球在空中飞起。 宋军开始用投石机。 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从后方投掷,轰隆一下狠狠砸进蒙军阵中。 几乎同时之间,天崩地裂的火炮声再次响起。 这次宋军上百门火炮几乎同时打响。 砰砰砰砰,现场连绵不断的火炮声震耳欲聋,天空中黑压压一片炮弹陆续砸进蒙军大队中。 上百驾投石机和上百门火炮的打击,差点把蒙军打散了。 “杀啊。”也就在这时,宋军那边纷纷狂吼,同时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此时蒙军士气大丧,阵形混乱,宋军直接发起了冲锋。 宋军冲锋的兵马是从两翼出来,之前两翼都是骑兵和蒙军在血战,开始双方还是相恃,难以分出胜负,宋军两翼稍占优势,蒙军也没崩。 但等到投石机出来后,直接砸向两翼蒙军骑兵,蒙军这也受不了了。 而且最后一波宋军的炮,连着蒙军两翼一起打,结果蒙军正面没崩,右翼耶律薛阇先崩。 这耶律薛阇部下全是契丹骑兵,原本对阵宋军左翼真正的宋军。 他的骑兵冲上去后发现对面宋军骑兵不好打。 从远处看时,宋军大阵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甲胄非常厚重,等冲近之后只前面寒光阵阵,宋军骑兵几乎从头包裹到脚,而且连战马身上都有好多地方披着甲。 当时耶律薛阇就倒吸了口冷气:“重甲骑兵?” 这种重甲骑兵,要是放在平原空地上,耶律薛阇真是不怕,只会嘲笑。 蒙军的风筝骑射,能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但现在可没有给他们风筝和骑射的空间,两方最北部就是河湖,蒙军也绕不过去,而且宋军相当狡滑。 耶律薛阇试图放慢速度,把宋军阵形拉出来,形成足够的空间。 可当蒙军减速或不前时,宋军数千骑抱成一团,缓缓前行,也不上来打。 宋军根本不在意左翼会不会打起来,只要中间打崩蒙军,蒙军破不了马车阵就行。 而且蒙军不上的话,宋军的火炮会陆续打击蒙军后阵。 耶律薛阇连续试探,宋军不为所动,这时他就知道,很难风筝对面的宋军,也没有空间和时间。 因为你不动,对面宋军不时打炮过来,你完全处于被打的一面。 “怎么办?”很快有部下跑过来问耶律薛阇,宋军不出来啊。 耶律薛阇想了想,先派一千骑想掠射宋军,结果发现也没什么效果。 首先地上全是雪,速度跑快了容易滑倒,其实他们想掠射宋军就得进入宋军前锋五十步,甚至三十步内。 当蒙军全军掠射,横向移动时,宋军前面几排立刻下马,然后拿步弓和他们对射。 这种打法简直震毁耶律薛阇的三观。 没见过骑兵下马用步弓的。 正在掠射的耶律薛阇又惊又怒,直接下令调头。 双方正面开干。 轰隆隆的铁蹄声中,蒙军二话不说,调转方向冲向宋军,后面的蒙军也纷纷跟上。 329.第329章 大宋原为高丽守国门 三十步外的前几排宋军也不急不慢的上马,步弓往后面一挂,纷纷拔刀,或举枪。 后排宋军开始提速,并慢慢越过前排宋军迎上。 宋军的长枪也是和蒙军学的,前面有勾。 基本是每十骑中,一半是刀一半是长枪,但每骑马背侧面都带有步弓。 你要过来掠射,我们就下马和你步射。 你要冲过来对干,咱们就上马对冲。 即便是蒙军只在三十步外,宋军也是慢悠悠上马。 他们全军六千骑铁甲骑兵抱成一团,根本不怕蒙军冲阵。 此时后排宋军纷纷越过前面几排往前而去,蒙军和宋军都在提速。 双方距离原本就很近,几乎在几秒钟后就两支大军就撞到一起。 “轰隆隆。”双方刚一接触,蒙军到处坠马,宋军重骑势如破竹,无坚不摧。 耶律薛阇以轻骑冲重骑原本就是错的,但也是无奈之举。 但他想冲进宋军阵中后,以轻骑的灵活,还是有机会取胜。 双方骑兵人数差不多,都是五六千,第一波对冲,耶律薛阇就损失惨重。 宋蒙两军的骑兵很快交织到一起,现场喊杀声震耳欲聋,对比中间蒙军的狂攻马车阵是截然不同的战况。 宋军重骑不紧不慢的提速,打法也是耶律薛阇从来没有见过的。 通常重骑兵冲阵,会一路贯穿,直到把对方骑队冲个对穿为止。 但宋军冲到两百步左右纷纷止步,接着随着中间大旗的变化,宋军开始掉头,并往回冲。 宋军重骑似乎没有把蒙军大阵冲对穿的念头,这让耶律薛阇看的莫名其妙。 耶律薛阇开始不知道宋军为什么跑来跑去,但时间一长,经过双方骑兵连续的践踏,地面上的雪开始固化,并形成冰面。 蒙军这时更加不能提速,一不小心就有战马滑蹄。 现场不时有蒙军好好跑着跑着就突然栽倒在地。 耶律薛阇发现这个问题时,却不理解宋军明明是重甲骑兵,居然很少有马栽倒。 还是部下提醒后,他才看出宋军马蹄下面都绑着纱巾。 这可以防止在冰面高速行骑中不会滑倒。 他以为宋军跑来跑去,就是为了踩出冰面。 但他错了,宋军跑来跑去,始终和大阵保持五百步内的距离是为了炮击和投石机攻击的机会。 双方在来回的缠斗中,蒙军非常艰难,宋军血高防厚,马蹄又不滑。 雪地在千军万马的踩踏中,则越来越滑。 “杀啊。”一蒙军仗着马快,提速冲向对面宋军,眼看着两人就要交错而过,蒙军闲熟的一提马绳,嗖,战马灵活的从宋军马边掠过,对面宋军一枪捅了过来。 蒙军飞快往左侧方一闪,对方一枪捅了个空。 蒙军大喜,不等宋军收枪回去,右手狠狠一刀砍向宋军腰部。 扑,沉重的声音像入木声,他一刀砍下去深入其中,但下一刻,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刀要么没能入肉,要么只是轻伤。 特吗的,这甲这么厚重? 此时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双方战马交错而过,蒙军和宋军都要面对下一个敌人。 蒙军收刀抬头,前面又一个宋军迎上他。 他不忘匆匆回头,看了眼刚刚被他砍了一刀的宋军,那宋军只是低哼了声,伤势果然不重,继续往前。 而前面的宋军拿着刀,好像还看到他刚刚一刀砍中同伴的画面。 宋军整张包裹在一个铁盔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这让蒙军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蒙军心里很不爽。 “驾”蒙军没有犹豫,挥马跃上。 双方快速接近,两人战马刚刚要碰到时,蒙军就见对方直接挥起长刀。 他一脸不可思议,因为这距离对方根本砍不到他。 没等他反应过来。 扑哧,宋军一刀砍在他的马脸上。 “我草。”蒙军心里当时肯定是契丹的国骂,是不是这两个字不知道,反正人和马同时轰然而倒。 宋军把他的马砍倒后,看都没看,直接跃过战马,继续往前。 宋军的前面还是蒙军。 这会双方不停深入,都相互进入对方阵中。 前面又是迎面来的蒙军。 这蒙军也看到宋军一刀砍向了马军的马头。 他惊恐的看了眼宋军的战马。 重甲骑兵的战马脸上也有甲。 他显然在考虑砍宋军战马的效果。 但战场上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的考虑时间,对面宋军已经冲上来了。 “驾”蒙军一咬牙,提速的同时手中的兵器已经到了左手,右手同时伸向腰后。 对面宋军直接把刀往嘴上一咬。 “。。”蒙军愣了下。 就见对面宋军右手也到了腰后。 “特娘的。”蒙军暗暗大骂,几乎同时间,两人战马进入到五步内时,纷纷挥手。 “嗖”“嗖” 空中疾风如箭。 蒙军一个铁骨朵直接飞向宋军脸门。 宋军一把短斧飞向蒙军脸门。 蒙军反应飞快,扔出骨朵之后整个身体借势往马背上一趴,趴下去的同时还不忘抬头看了眼对面宋军。 那宋军根本没避没闪,猛的一低头。 当,骨朵正中宋军头盔顶侧部,一下弹开。 “吗的。”蒙军大骂,赶紧要把兵器换到右手。 对面宋军连人带马已经冲了上来,蒙军刚起身,眼前一黑。 扑通,脸上被重重砸了一斧。 他摔落下去的时候满脸不可思议,因为宋军第一斧已经被他避过,根本没砸到他,但没想到宋军身上居然带着两柄斧头。 他重重落地,眼冒金星,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那宋军咬着刀来到他面前。 马蹄在他脑边踩来踩去。 宋军弯腰在马上,低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没有犹豫,一刀捅在他脖子上面,再用力划过,蒙军咽喉里发出惨痛的低吟,身体不停的抽搐。 宋军尤自不顾,也不管身边的到处大战,用力划过他的脖子后,这才伸手拣起他脸上的斧头。 当宋军的起身的时候。 扑哧,不知从哪飞来一箭,正中宋军右肩。 宋军身体晃了下,左右摇头看看,没看到箭从哪射来的。 他直接伸手,卡察,扭断了肩膀上的箭,提马举刀,再次冲向蒙军。 战场上变的愈加的激烈,骑兵与骑兵的对撞更加的血腥和直接。 宋军利用天气和地形,限制了蒙军的优点,不给蒙军发近他们的特长,然后利用自己的火炮和甲具等长处,很早就确定了优势。 蒙军从开打之时就已经处于下风中,但还是顶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宋军调整之后,投石机和火炮开始砸向两翼的骑兵,耶律薛阇的人马还是没崩。 但就在这时,从宋军重甲骑兵后面,又冲出一股轻骑。 这股轻骑是宋军大阵最后面一万骑兵,其中有一大半是高丽军,一直以逸待劳没有加入战场。 此时宋军开始反冲,一万轻骑分两路,从左右翼同时冲出来。 这下耶律薛阇受不了,原本对战宋军重骑就处于下风,宋军还出来五千援军。 耶律薛阇这路骑兵瞬息崩盘,大量的骑兵转身就逃。 但这片战场上的雪地已经被踩成了冰面,蒙军跑着跑着就能突然摔倒,蒙军更加的慌乱,不加速可能跑不掉,加速可能摔倒。 远处的撒礼塔看到耶律薛阇这路崩盘时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就像瘟疫一样,右翼的崩溃直接影响到中间大军主力。 其实中间主力猛攻马车阵,死的更多。 前面遭受了大量的箭雨,火炮和投石机,要不是蒙军纪律严明,不能擅退,早就崩了。 现在右翼一崩,中间也是倾刻崩盘。 接着左翼的吾也而也没顶住,他部下有千户蒙古本部也退了。 两军打了一个时辰左右,蒙军全面崩败,到处都有败兵往后逃,所有人恨不得插上翅膀。 汉军大将王荣祖第一时间牵了两匹马到撒礼塔身边:“跑吧,再不跑要完了。” 说罢,他弯腰,拿刀,哧啦,从衣角上切了一块,低头就往马蹄上绑。 撒礼塔表情木然,等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他厉声道:“伱这有什么用?” “不绑跑起来会滑倒,不能跑太快。”王荣祖道。 “要绑纱巾才行,你这没有。”撒礼塔气不打一处来,他常年在辽东和东夏做战,知道马蹄下面要绑纱巾才行,普通的布棉效果不大,时间跑长了就废了。 “。。”王荣祖顿时无语。 “现在还能往哪里跑?”撒礼塔回头看向后面。 蒙军大败,后面的崩溃先跑的蒙军已经有数千人,这些人很快就塞满那道小道。 撒礼塔可以想像到,一会自己就算跑回去,那条仅并骑三四匹马的道上,都会塞满了人和马,如果有人死伤,搞不好还能堵死。 他们全军两万人过来就了近一个时辰,现在回去跑这条道肯定过不去。 “你的弓兵呢?”他突然反应过来。 之前让王荣祖去召集数千弓兵,回营准备火箭的。 刚刚就没看到王荣祖的火箭射起来。 王荣祖脸涨的通红,蒙军本身就没带多少火油,他刚刚派人回大营去拿火油,来回也七八里路呢。 好不容易拿到战场上,他正组织弓手们准备在箭上缠布,然后沾火油点燃。 不料宋军一个火油弹从天而落,意外砸在他们的火油桶上。 现场火焰大起,瞬息吞没了大量的弓手。 撒礼塔听的差点一口老血。 但眼下这种场面,就算他们的火箭能起来,还是得输。 首先他们的弓射程比较近,其次宋军到时会集中火炮投石机和神臂弓打击他们弓手。 更何况两翼的骑兵一崩,中间主力也是顶不住的。 撒礼塔没法责怪王荣祖,而且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责怪。 “走,翻山走。”撒礼塔向右边一挥头,牵过王荣祖的马,转身就走。 王荣祖不想翻山啊,他急道:“这边人生地不熟?又是大雪天。” “找高丽人带路。”他们军中有高丽人,撒礼塔派人去叫崩跑的高丽军将。 还真被他们拦住几个,那些高丽人以为蒙古人要砍他们的,不停求饶,听到是带路爬山,终于回过神来。 不一会,撒礼塔身边聚了好几百人,其中高丽人有十几个。 所有人带着战马,从南面脱离战场,跑了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后,终于沿着另一道山道上了山,走了一半,高丽人示意扔掉马。 众人不想,但再走下去发现果然马都不能走。 蒙军只能连马也丢了,把马背上能带的东西都带着。 王荣祖跟着高丽人爬到半山腰后,折向西。 大概爬了有一个时辰,众人又累又饿,还在山上。 突然,前面隐隐听到喊杀声。 众人大惊失色,赶紧纷纷往前,等伸头看去,这才发现距离他们昨天进来的道口已经不足一里路。 山下就是蒙军大营,现在大营里一片混乱,早被夷为平地。 大量的蒙军堵在山道口。 蒙军自己人在和自己人杀。 因为道口只能几骑并入,大伙现在一涌而入,都想逃命,现场乱的不得了,还有践踏,自相残杀。 死的人越来越多,尸体也开始堵塞道口。 众人就在半山腰看着,所有军将不敢吭声。 而在远处,宋军骑兵在追砍四下逃散的蒙军,同时故意驱逐蒙军败兵往道口挤。 宋军并不急着上前,因为狗急了会跳墙,逼的太急,蒙军没有退路,可能反攻回去。 现在宋军在外围猎杀,并把火炮往前推,只用神臂弓往前射。 时不时还休息会,让蒙军回回气。 蒙军在宋军的驱逐下,更加疯狂往后跑,后面变的更挤。 但山上的人都知道,等道口被完全堵住,宋人的火炮推上来后,这些人都要完蛋,要么投降,要么被杀。 “快走。”撒礼塔看不下去,还好自己英明没走这道口。 众人赶紧掉头继续爬山。 这段路的方向撒礼塔认为是没错的,他们先往南上山,然后折向西,西是他们来军的方向,应该是回头路。 但上山之后爬了一个多时辰,大伙都累的半死,高丽人带着他们在山里转。 到天黑的时候,蒙军已经分不成东南西北了,整个人被绕蒙了。 山上晚上非常冷,好在没有继续下雪,当晚他们抱团取暖,吃着带来的干粮,一晚上也就冻伤十几个人,大部份人没什么事。 第二天接着跟高丽人走,又是在山里转来转去。 但没人注意到,队伍里的高丽人在早上起来后,已经少了两个。 高丽人带着撒礼塔继续绕山。 又绕了一天,这时撒礼塔已经开始怀疑。 他们几百人在山上,物资缺乏,粮食也不多,这么绕下去还得了? 而且这边山确实不是很大,没理由绕这么多天还没出去? 他找来高丽人斥问,高丽人说快了,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三关山,越过三山关可以从东面下山。 山下就是平原,到时想办法找些马匹物资就能回去。 撒礼塔还指望高丽人带路,没办法,只能又信了一次。 当天天黑前,他们有机会下山,但为了安全,撒礼塔主动说在山上再住一晚,等明天天亮再下山。 次日一大早,太阳高照,山上和地面的积雪也少了很多,众人心情不错,赶紧匆匆下山。 山下果然是一片平原,撒礼塔正暗暗庆幸逃出生天。 但突然有人大叫起来。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那十几个高丽人拔腿往北就逃,头也不回。 “草”撒礼塔大怒,从随从身边拿过弓,嗖,一箭射翻了一个高丽人。 其余的高丽人继续往北跑。 他刚想派人追,北面一阵人头攒动,接着地平线上出现一波骑兵。 “高丽人出卖我们。”王荣祖怒吼。 撒礼塔左右看看,众人在山里绕来绕去,绕了几天,又累又乏,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了。 他自己拔刀在手,沉声道:“我要为合汗死战,也不愿拖你们下水,你们想降的,可以去找宋军。” 四周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王荣祖左右看看,与人群中的唐古对视一眼,两人当即转身离开蒙军大队。 接着陆续有人离开蒙军。 撒礼塔看了下,离开的基本都是汉人,契丹人,蒙古本部和女真人没有。 “tui”有人对着王荣祖他们吐口水。 撒礼塔不动声色道:“这些汉狗就是如此,趋炎附势,贪生怕死,谁强就跟谁干。” 他们也知道跑不掉,纷纷在原地准备与宋人开战。 不料王荣祖那波人去了没多久,宋军好像和他们说了些什么,还好像递给一些食物给他们。 接着就看到王荣祖匆匆吃了几口后,那波人转身又走过来。 “?”撒礼塔莫名期妙,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果然,等王荣祖和唐古过来后,两人对着撒礼塔苦笑:“不好意思,宋军要投名状,借你们人头一用。” “狗东西。”这边勃然大怒。 “杀。”双方瞬间杀成一团。 王荣祖这波人实力不行,人数还少,原本宋军说好来帮忙的,但宋军迟迟不动,等他们几乎被杀光时,宋军才缓缓压前。 这下王荣祖他们也后悔不及,可撒礼塔是不会给机会他们的。 一场血战之后,蒙军余下一百人不到,对面则是团灭。 宋军上千骑缓缓往前。 很快进入五十步内。 “来啊。”撒礼塔举刀怒吼:“谁敢上来?” 宋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们。 领头的大将正是吕文德弟弟吕文信,他扑哧一笑,突然下马,接着一挥手。 现场前几排宋军纷纷下马,然后从马背上取弓。 “。。”撒礼塔大怒,宋军根本没有武德。 “冲。”他一声狂吼,带着近百蒙军疯狂冲上。 宋军原地拉弓上箭。 扑哧扑哧。 沿路蒙军不停倒地。 冲进宋军二十步内时,只余撒礼塔一人,身上插着七八根箭,非常悍勇。 他还想试图往前冲,但实在是没劲了。 最后在距离吕文信十步外,扑通,双腿重重跪在地上。 他一脸不服的瞪着吕文信。 吕文信正举起弓,身边宋军都在等他。 他瞄了又瞄,猛的松手。 扑哧,一箭射进撒礼塔鼻梁处。 冠岳山大战中,宋军在高丽人的带领下,充分利用地形,引来高傲狂妄蒙军进入盆地之内,等于断绝了蒙军的退路。 加上天气等的原因,蒙军骑兵速度受到限制。 这场战役中,谁输就就得完蛋。 如果宋军和高丽军输,也是没有退路,狭小的山道,正常情况下,几万大军要好久才能通过,混乱中根本无法通行。 两万蒙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最先通过山道的一千多骑逃离现场。 撒礼塔运气不好,没想到有高丽人会出卖他们,直接被吕文信逮了个正着。 宋军击破撒礼塔部后,围攻开京的蒲桃,迪巨得到消息赶紧合兵一处,往西退去。 行军中,原本已经投降他们的高丽军有部份叛逃,向四面八方逃散。 两人退到安北府时,全军只有六千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女真人和契丹人,汉人也跑了。 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第一第二次高丽战争中,蒙军中就有大量的女真人、契丹人、汉人不愿意为蒙军作战,也逃向高丽全国各地,后来高丽把这些人集中起来安排屯田去。 当时还是蒙军节节胜利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不愿意当兵,是被蒙军强征当兵的。 现在蒙军大败,军中各族逃的更多,都往高丽国内逃。 蒲桃,迪巨一路败退,不敢停留,高丽在安北府附近还有没有被攻破的龟州,龟州守军得到消息还出来打了一波,居然还打赢了。 蒙军这时毫无战意,一路狂奔,退回铁州,短暂休补后,又退到义州,然后沿原路过鸭绿江返回国内。 蒙军两万五千人马进高丽,最后回到国内时,只余五千不到,损失惨重不说,主将撒礼塔,窝阔台的亲信侍卫官也战死,可谓惨败。 而吕文德打败蒙军之后,正式以宋军身份出场,同时按官家要求,让高丽暂借义州、塑州、麟州,铁州、龟州五州给宋军。 高丽往每州迁五千户百姓,为宋军屯田,修固工事,大宋愿为高丽守国门,抵挡蒙军和东夏国。 高丽上下闻言,喜不自胜,高颂宋人仁义。 330.第330章 大宋朝超强的生产力 宋军要的五个州中,义州和麟州面对蒙古,塑州面对东夏国。 这真是帮高丽守国门,全部在高丽一线。 消息传到开京,高丽朝野一致同意,而且是欣喜若狂,以后有宋军帮他们打仗守国门,权臣崔瑀当然一百个答应。 而高丽除了之前答应的各种条件,包括战马,毛皮,人参、金银酒器、罗绢绫紬等物外,还要每年给宋军提供五万人的粮草。 这条件对崔瑀来说就是白菜价,每年给点粮草,宋军帮他们守国门,天大的好事。 正月底,宋军开始从山东调兵,又调来两万宋军到高丽,高丽以举国之船帮忙运输。 五万宋军在高丽境内汇合,分驻义州、塑州、铁州、龟州、麟州五州。 与此同时,宋军要求高丽军中在这次蒙军入侵中表现出色,比较能打的崔椿部,李子晟、李之茂兄弟、朴犀和金庆孙部等高丽军三万驻安北府和慈州,这两地与宋军驻地较近。 宋军要开春之后,高丽军和宋军一起,先打东夏,再打蒙军,所有战获,五五分成,但辽东被打下后,当然全归宋军。 崔瑀其实不想再打,可宋军要求高丽出兵,他也没办法,只能答应,而且消灭东夏之后,对高丽和他也确实有好处。 等辽东蒙军和东夏都被打走,高丽还可以要回五州。 蒙军退去数日后。 龟州城东门外,吕文德、吕文信、岳珂、莫小奇、白仲奇等大将都在。 城外聚集着大量的高丽文武,其中高丽军将崔椿、李子晟、李之茂、朴犀和金庆孙等正带着两万多高丽军过来集合,另有和安北府、郭州、慈州、西京、黄州诸州府的高丽官员,及部份高丽朝廷重臣也都早早到了现场。 今天还是比较冷,寒气扑面,两万多高丽军正从安北府方向过来集合,队伍拉的很长,走的稀松,先进场的到了现场后还有些喧闹,很多人在原地跺脚,往手上吹气,有人兵器都不愿意拿,用双腿夹着。 现场高丽官员和军将们看着自家高丽军这模样,不时的暗暗摇头。 高丽军军纪不行,装备不行,战斗力更是不行,难怪前期被蒙军摧枯拉朽的横扫大半个国家。 “站好,站好,该死的,不要动,看看宋军。”大将李子晟不停斥喝部下,示意部下看看对面北部。 高丽军全军在南面集合,对面北面是宋军。 北面有六千宋军步营,个个站的笔直如箭。 关键是宋军在小半个时辰前就进场了,而且从进城到现在,一直站着,没人动一下。 开始高丽文武看的还觉得有意思,很多人甚至在想,我不信宋军一直这样。 结果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六千宋军站原地,一动不动,像雕像一般,非常震憾。 随着两万高丽军越来越多的集合到这边,当他们看着宋军一动不动如雕像般时,很多高丽军也震惊动容了。 高丽猛人崔椿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他也算跟着宋军一起打过仗的,但今天看到宋军如此纪律和阵形,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说宋军各种装备碾压蒙军,就这么纪律阵形,他怀疑正面和蒙军野战都能打败蒙军。 但宋军打仗喜欢用诡计,充分利用地形地势和情报,想各种办法坑对面。 这样的好处就是,宋军往往用最小的代价,能获得最大的胜利。 崔椿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宋军的战术他想好好学习,但宋军练兵之术,他更想知道。 这两万高丽军拖拖拉拉进场,从四面八方来集合,前后用了近一个时辰多点,看的很多高丽文武都要吐血。 这么冷的天,大伙在外面等着不冷吗? 高丽军开始都有点喧闹,等看到对面宋军一动不动的可怕阵形时,就有点惊讶。 结果他们一个多时辰才集合好,对面宋军还是一动不动时,高丽军那边就有些震憾,很多高丽军人都呆呆看着宋军,下意识不敢动弹。 很快,旷野上数万人站在城外,却慢慢变的鸦雀无声,现场相当安静,只有呼啸的寒风发出阵阵声响。 也就在高丽军进场的同时,另有一部份高丽军约五千人,正把一大堆人拖出龟州城。 这些人全是高丽前期投降的文武官员和军士,包括最早投降的咸新镇郎将赵叔昌全家,麟州防御使洪福源全家,及投降蒙古并帮蒙古攻打高丽的高丽将士七千四千人,及大部份家属(其中有几百名年轻漂亮的少女已经被宋人提前挑走,送到国内)。 现场总共拖进来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近四万人。 这近四万人被拖出来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正好高丽军集合完毕,他们也差不多全部被赶到城外,每十人捆成一团,密密麻麻的人群集合在外面,当寒风吹过时,现场除了宋军,所有高丽人都忍不住从心里产生一股寒气。 因为宋人要求,把这近四万人,全部砍了,以为警示。 宋人主将吕文德这会一脸出神看着东夏方向。 官家赵与芮给了他指示,进入高丽后,先占边远诸州,消减高丽戒心。 吕文德要了边远五州,这五州是高丽最前线,高丽人果然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就借给了宋军。 说是借,其实也没收宋军一分钱,还要给宋军提供粮草。 然后先攻灭东夏,因为东夏根基薄,地盘小,没凝聚力,蒙军后来一打就完蛋了,所以现在赵与芮要先打,这样就能占据辽东一部份。 中间要把高丽拖下水,不停让高丽军跟着打仗,消弱高丽国力。 按陛下的意思,将来回头可能还要收拾高丽? 吕文德正在想着心事,突然身边有个弱弱的声音:“吕殿帅”。 大宋朝的殿帅原本是指殿前司都指挥使。 但赵与芮在全国各省新建都司,一把手也叫都指挥使,高丽人不懂。 所以高丽人都称呼他为吕殿帅。 吕文德回头,原来是高丽大将军蔡松年。 蔡松年身边还有高丽淮安公王侹,两人表情谄媚,小心翼翼站到吕文德面前。 “嗯,蔡大将军-——有事?”吕文德心里尽管鄙视高丽人,但表面还是比较客气的。 蔡松年回头看了眼王侹,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颤声道:“都要杀吗?” 两人显然认为,现场近四万高丽军民,岂能全杀? 当初主要投降的是赵叔昌、洪福源,这两人全家杀了就杀了,还有七千高丽将士也有可杀的理由,但杀家属是不是兼妥? 吕文德声音有些沉重:“如果投降的人能活的生龙活虎,如何对的起那些拼死血战的忠烈们?” “这?”两人为之一愣,四周还有很多高丽文武,大伙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相互观望。 吕文德又道:“铁州防御使李元祯和判官李希勣带全城百姓浴血奋战半个月,城破之后,将城中妇女儿童关进仓库,活活烧死。” “他们为什么这么干,要狠心烧死自己的妻女和父子?” “因为他知道,蒙军残暴,宁可自杀,决不受辱。” “事后铁州城果然上下被屠,全城数万人无一幸免,很多女子受尽了蒙鞑的侮辱。” “而负责攻城的,就有眼前这些高丽降兵。” “不杀他们的家属,对的起铁州城上万惨死的高丽义士家属吗?” 吕文德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时,蔡松年和王侹低头不敢言语。 吕文德又道:“蒙军攻破平州,屠杀全州所有官民,尽烧人户,鸡犬不留,平州城连一只狗都没有活下来。” “数万百姓和家属被杀死或烧死。” “他们,又何错之有?” 这下现场的高丽文武俱没有意见了。 那崔椿更道:“杀,狠狠的杀,当警示各州官员和将士,以后谁敢再投降蒙鞑,必然秋后算账,族灭全家。” “杀。”李子晟、李之茂等将纷纷大叫。 “杀。”很快现场越来越多的高丽军士也在叫杀。 到最后简直就是山呼海啸的声音。 随着吕文德一声令下,五千高丽军亲自下场,整队整队的高丽投降派被按下砍头。 扑哧扑哧,现场人头滚滚,鲜血遍地,空中很快弥漫起一股浓烈而难闻的血腥味。 当天在宋军的监视下,高丽人对高丽人大杀下手,将所有投降过蒙军的高丽人及家属,统统砍头,一天时间杀了近四万人。 现场观摩的好多高丽文武官员和军士们也是瑟瑟发抖。 —— 高丽境内大开杀戒的时期,临安城也迎来了大雪。 今天一大早,赵与芮就坐着马车出皇城了。 马车里坐着个六岁的赵祺,赵祺是贾玉华所生,六岁的赵祺还没开始上学,每天就在在皇宫里玩,赵与芮也经常陪他。 赵祺今天穿的和大熊猫似的,在马车里爬来爬去,因为马车里温度比较高,他小脸通红。 赵与芮看到他脸红后才想起来,赶紧把他脱了两件外套。 他登基数年,到前年才生下第二个儿子赵禥,当然,这个赵禥,已经不是历史上的宋度宗,母亲是谢皇后。 皇后生的儿子比贾玉华的儿子还小几岁,这让朝中引起不小的争议。 但赵与芮现在还年轻,都没到三十岁,身体也比较健康,隔三岔五的,还带着皇城司的人,在皇城里跑步和踢球,所以这会也没大臣提这事,只有魏了翁等几个老部下,时常提醒皇帝,要多陪陪后宫,多多开枝散叶。 李皇都差明说了,你看宁宗前后十个亲生儿子,没一个活到大的,陛下你得多生点。 赵与芮心道,那是因为皇宫里不够用心照顾,宁宗也掌控不了整个皇城。 古代人的经验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在赵与芮看来,只要小心风寒,不乱吃东西,营养足够,孩子基本就不会有大问题。 赵祺不也是健健康康长到六岁了。 “过来。”赵与芮这时对儿子叫了声。 赵祺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听话的依偎到父亲怀中。 赵与芮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帮他拿起两件外套,一件件穿了上去。 “嚅”外面响起牛宝的声音,马车应该到了。 “出去揉揉脸。”赵与芮本想抱着儿子下马车,想了想又放下。 他先下了马车,外面一阵寒风吹过,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儿子。 但赵祺的小脑袋已经探出马车,接着略显笨拙的小心翼翼从马车下来。 牛宝在边上看的着急死了,恨不能去抱一下,直接抱下来。 但皇帝在赵祺五岁后就开始要求赵祺自己能做的事,尽量要自己做。 现在奶娘都不敢喂饭,全是赵祺自己吃。 牛宝自己的小儿子,八岁了还在喂,想想真是无语。 小赵祺跳下马车后,先伸手牵起父亲的手,想想又不对劲,赶紧松手,在自己通红的小脸上揉来揉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揉脸,有次问父亲。 赵与芮也不知道啊,因为他小时侯,冬天出门,赵与芮前世的父亲也叫他揉脸。 “走。”赵与芮牵着小赵祺,两父子一起走进匠作局。 原先负责驻守京师和匠作局的禁军大将李平豹已经到河南都司任副都指挥。 现在负责驻守匠作局的是副统制孟琛。 孟琛是孟珙二哥,孟琛在历史上干到湖北置制史,开国公。 现在主要在京师,为京军副统制,负责匠作局等重要部门的防务。 孟琛应该得到消息,早早带了人在匠作局门口等着。 诸文武看到皇帝纷纷要下跪。 “快进去,快进去,今天有些冷,以后在里面等着就行。”赵与芮的意思,不用每次到外面接朕,天寒地冻的你们在里面等。 大伙也知道皇帝性格,更簇拥着赵与芮进入大院。 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非常严密,每两队巡逻还能看到带着一只狗,这也是大宋特有的守卫,在晚上很有用。 晚上时,匠作局会消减哨岗,让大伙得到休息。 匠作局晚上派巡逻在匠作局外面,带着狗沿围墙转圈。 而这里的围墙高达六米,上面还有尖剌,每百步有哨楼在高处,基本是不可能有人能翻过来。 进入匠作局后,赵与芮就直奔广场了。 他不喜欢和官员们客套,有什么事就直入主题。 官员们也知道他的性格,等他到了广场上,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广场中间摆着一张长桌,等赵与芮走近后,就能看到一把新的步弓。 这是匠作局根据他的描述和指导打造的新步弓,类似后世复合弓。 复合弓和反曲弓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的两端是往前弯曲的,后世可以用蒸汽处理和用力挽此压层物,这样产生的后弯,可以产生更大的力量。 如果再加上滑轮等物,就可以达到省力的效果,从而让二十磅的力,拉出五十磅甚至更高的力量。 赵与芮现在没办法用蒸汽处理,好在后世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分段。 这时有匠作局官员上前向赵与芮解说了。 中间一段采用的是柘木,柘木是造弓最好的木,其次是檍木和柞树,最差的是用竹。 用竹的多见四川苗军等其他部族。 而宋军入高丽时,也能看到高丽军中有竹弓,非常省钱的。 弓的两头用了牛角,以本白、中青、未丰之角为佳;“角长二尺有五寸(近五十厘米),三色不失理.谓之牛戴牛”,这是最佳的角材(战争时期,一只角的价格就相当于一头牛,故称之为牛戴牛)。 现在赵与芮的新式复合弓需要分段,所以还有中上部,然后才是两头。 中上部用了铁梨木,这是一种用来造船和造车的硬木,韧性不足,非常强硬。 但因为复合弓中上部不需要太大韧性,完全靠后面的两头和滑轮,所以是很好代替柘木的材料,这也是工匠们经过大半年试验的结果。 此时赵与芮正把新弓拿在手上,入手有些沉,因为加了两滑轮,滑轮用黄铜打造,重的就是这两个滑轮。 后世用铝合金比较轻便,但这会赵与芮也不知道配比,只能黄铜先用着。 “弓弦以动物肌健(筋),通过反复捶打去除水分,再用酸奶浸泡,最后用梳子梳理,就能像发丝一样细腻。” 用酸奶浸泡还是学自蒙军,可以去除脂肪,当然,现在可能没有脂肪的概念,但用酸奶等酸性泡出来的弓弦会更好更耐用。 这会弓弦有很多种,草原上的马背民族基本用兽筋,兽皮做弓弦,大宋有用筋,也有用麻丝扎绳(神臂弓),还有用柘蚕丝。 而胶主要能用的有鹿胶、马胶、牛胶、鼠胶、鱼胶、犀胶六种胶,当然在宋军中,以鹿胶、马胶、牛胶、鼠胶、鱼胶为主,最多的是鹿胶、鱼胶。 赵与芮的济州岛和大员岛养了大量的鹿,高丽那边也有交易鹿过来。 赵与芮养的鹿和高丽品种一样,都是大型的山鹿。 鹿肉可以制成肉干当干粮,鹿皮可以制甲,鹿胶、鹿筋用来制弓。 当然,根据经验来看,鱼胶是最好的,也是目前宋军主流,毕竟宋军不缺鱼。 通常宋军用鱼胶用在重要部份,兽胶用在不重要的部位。 因为复合弓的弦比正常步弓长两倍,所以弓弦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宋军用牛筋和鹿筋和柘蚕丝,取筋必需得整条长长的筋,而且牛鹿体型一般都比较大。 有时一头牛和一匹鹿,只能取脊梁上一条。 比如《天工开物》就有记载“凡牛脊梁每只生筋一方条,约重三十两.杀取晒干,复浸水中,析破如苎麻丝.胡虏无蚕丝,弓弦处皆纠合此物为之。中华则以之铺护弓干,与为棉花弹弓弦也。” 从实用效果来看,柘蚕丝制弦容易,但弹性和射程不如牛筋,不够耐用,可牛筋难取,数量较少也是个大问题。 赵与芮听到这里,感觉这新步弓造起来不容易,特别看这两滑轮就很费功夫。 “这两滑轮要打造多久?”赵与芮一边问一边轻轻拉着,有顿挫感,远没有后世复合弓的流畅,但能感觉到先重后轻,明显是省力的模式。 “咱们用的灌模法。”官员继续解释。 即先做了个模,然后把黄铜融化,再灌进去,去掉砂后降温就是一个滑轮,听起来造的很快,但后面要打磨很久。 灌模法出来的模型比较粗糙,一个工人要打磨一个时辰才能形成一个完好的滑轮。 所有滑轮按赵与芮要求,大小重量几乎一致,误差不能太大。 当然,对复合弓来说,适当的误差也不影响输出。 “最远射程达两百步左右,有效射程可放到一百五十步。”听这数据好像和神臂弓差不多。 但是他省力,比神臂弓射速也快。 现在连这些文官,甚至女子也能轻松拉起来。 这已经远远超过普通步弓,配上重箭的话,一百三十步到一百五十步左右都可以破甲。 赵与芮亲自试了几箭,果然射程够远。 “赵祺,伱过来。”赵与芮这时叫来皇子赵祺。 众文武目瞪口呆,然后看着赵与芮站赵祺身后,手把手教他拉弓,上箭。 第一次赵祺箭没握好,把赵与芮也吓了一跳。 好在调整后,第二次握好了。 才六岁的赵祺,憋着涨红的脸,居然也拉起弓弦,当然,赵与芮的手这时一直抓着他的手,也有赵与芮部份力量。 “听着,1,2,3松手。” “嗖”随着赵祺松手,利箭飞了出去,虽然没有中靶,但飞到九十步外才落下。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赞美之声,都夸小皇子厉害。 “好玩不?”赵与芮问儿子。 “好玩。”小赵祺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不过瘾。 赵与芮叫过牛宝,让他带着小赵祺到边上再射几箭。 现场好几个武将的脸上都露出羡慕之色。 “缺点呢,产量呢?”赵与芮对新式步弓还是比较满意,但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科技,肯定有缺点。 这玩意缺点就是贵和打造难。 弓体要配合滑轮,工序就和普通弓不一样,弓弦还长,关键加了滑轮之后,没有普通弓耐用。 官员说,打造这把弓的成本是普通步弓的十倍,神臂弓的两倍。 一个百人工匠,加五百工人的厂房,每年只能打造五万把。 听起来是不是很多? 但是大宋年造弓弩可是巨量。 史载:“弓弩院岁造角把弓等凡一千六百五十余万张,,诸州岁造黄桦、黑漆弩等凡六百二十余万。” “如四川弓弩院年供应量可达弓弩数十万,箭矢数百万枝。” 这是赵与芮登基前大宋最高纪录,朝廷加各地,全年打造各种弓弩合计超两千万张。 大伙口中的弱宋,可是有超乎想像的生产力,在此时的全世界,是独一档的存在。 331.第331章 超时代的机床 当时大宋的工匠还没有现在十分之一多。 赵与芮登基后,大力提高工匠待遇,收编国有的工匠全部为吏,从中还提拔官员,加上源源不断的财政和原料支持。 现在赵与芮的大宋,年造步弓一千万左右,年造神臂弓一百万加,年造强弩两百万加。 赵与芮工匠超出以前十倍,产量却不如以前,因为现在他对弓具要求标准比较高,质量要好,而且有大量的工匠用在甲胄,火炮,炼锻,甚至其他工具上面。 如果要分出一百个工匠加五百工人,一年只能打造五万把新式步弓。 而同样的工匠和工人,年打造普通步弓能达二十万以上。 大宋朝全力开车的话,年造的各种弓还能更多,但太多的弓用不完,也没有太多的弓弦,所以现在基本保持这个数目。 赵与芮现在全国才一百万出头的兵马,年造弓弩等于每人能分十几把。 听起来很多,但打起仗来弓箭消耗很快,很多时候一场战打完,现场的神臂弓也好,强弩也好,有好多能坏掉,步弓稍微耐用些,但弓弦也容易坏,每年替换弓弦都要很多。 所以官员认为,新式步弓打造耗时耗工又耗钱。 其中柘蚕丝成弦也好,牛脊梁牛筋也好,都贵。 其次这新式步弓的弦太长,又需要和滑轮磨合,所以更容易坏,换起来更勤。 听完之后,赵与芮有数了,新式步弓威力大,射程远,不费力,好上手,但打造难,造价高,易损耗,优缺点都很明显。 以大宋现在的国力和物资,可以全面打造,但会消耗更多的人力和物力。 现在赵与芮登基数年了,每年打造军备耗尽千万贯以上,全军甲具兵器都用最好的,每年造炮上千门,依然还是不够用。 赵与芮现在是钱有,工匠也够,就是物资不够。 整个大宋的产出,加高丽和日本都在和大宋不停的交易,都不够他用的。 毕竟现在大宋国力上升了,老百姓压力小了,生活也比以前好了,百姓们也要用到各种铁器,大宋的钢铁产量,加上交易来的,国内用用和打造兵器就没了。 你比如说箭羽,大宋现在每年打造箭枝数千万计,但羽毛供应不及啊,什么羽都用,还是不怎么够用。 宋军的箭羽有很多种,并分成等级。 最好的是雕羽,这个宋军就比较少,蒙军用的比较多,雕羽也分飞羽,外覆羽,肩羽,尾上覆羽,尾上覆羽,内覆羽和胸羽等。 最好的自然是飞羽,都用在一石弓以上的重箭。 其次是另外一些大鸟的羽,像鸨羽,鸨是一种类似雁但比雁大的飞禽。 然后有鸡羽,但这里不是指家鸡,是指野鸡,这会又叫雉。 另外还有雁羽、鹤羽(两宋时,福建造的箭很多都是鹤羽),鹍鸡羽、鹅羽、海鹅羽(这也是福建两广造的比较多的),这些是比较常用的,除此之外,像白鹇、鸿鹄(天鹅)、鹳、鹜(野鸭)、鸰(鹡鸰)、鸬鹚、孔雀、鸱鸮等禽鸟的羽毛也都可用作箭羽。 赵与芮没登基之前,两宋就有年产数千万箭羽的能力,能用的都用起来。 在赵与芮当上皇帝之后,军中弓弩用到了极致,实用性也更强。 以前的两宋产量是有,但真正用在战场上的还是少量,质量也差点意思。 现在赵与芮打仗上去就是一顿箭雨,噼里叭拉射个不停,用箭消耗非常大啊。 所以为了节省羽毛,赵与芮的部份神臂弓都换成了风羽箭,不带羽毛,为此还降低了射程。 真没办法,有些物资产出有限,不是你想打造多少就能打造多少。 这已经算是当世甚至未来几百年最强的生产力了。 再看一百年后欧洲大英帝国的数据:“1359年,英国总产量85万支箭,2万张弓、5万根弓弦。” 百年后的欧洲英国,全年产量远远不如当时大宋一个省的十分之一。 宋朝四川一省产弓弩数十万,箭数百万支。 史书上这个‘数’没说多少,但至少超过‘二’才能算‘数’吧。 那肯定比英国强十倍以上。 这次赵与芮产出了新步弓,以后用箭更厉害,军中战斗力也会变的更强。 新步弓射程和神臂弓相似,射速还超过神臂弓,又省力,绝对是个大杀器。 赵与芮试完新步复合弓后,又让现场军中诸将轮流射了射,大伙一致好评,需要力气很小,不费力,一场战斗中,可以连续射上百箭都行。 当然,如果连续射上百箭,估计这弓直接就爆废了。 副统制孟琛直接道:“陛下可大造这新式步弓,配上神臂弓和步弓,简直无敌。” 到时可以淘汰强弩,不用再造强弩。 强弩打造也困难,成本也高,关键射程和射速和这两个没法比。 赵与芮想了想,下令再分出一百工匠五百工人,每年产量先达到十万具。 众人很快离开广场,赵与芮跟着刘福等官员们来到一条河边。 河边造了个比较大的水力车。 水力车边上有个高高的棚房,里面人来人往,非常忙,看到皇帝过来,大伙纷纷停下手头工作。 赵与芮在刘福的带领下先看了看外围,匠作局在河的南岸造了两个中型水库,专门蓄水用。 坝下就是棚房所在的位置,也是这边试验水力机床的地方。 没错,赵与芮的匠作局正在试着打造水力机床。 不是说赵与芮立刻就要打造火铳,按他现在的战术,新式复合弓出来后,加上原有的装备,足以吊打蒙古。 但水力机械能造出来,方便很多兵甲的打造。 现在匠作局在试造的有水力钻床,水力铸造(冲压)机,目前都在试验改善阶段。 赵与芮先看到的是水力钻床,机体以铁梨木和生铁打造,靠河处有巨大的石盘,这是发力的主要部件。 这石盘在没有水力时,需要四头牛才能拉着转起来,所以赵与芮戏称有四牛之力。 以每牛拉力四百公斤-——五百公斤算,需要一千六到两千公斤拉力才能拉动。 而在机床上,装了好几个后世的金属齿轮,齿轮之间,原本用链条是最好最省力的,但现在难造,只能暂时以牛皮代替,缺点就是力量不够,效率低,损耗高。 这时刘福上来向观看齿轮的赵与芮解释。 齿轮用了百练精钢,依然是灌模法,然后手工打磨,这个打磨会更慢。 好在齿轮用的不多,但也不是很难。 一台机械有六个齿轮,其中有两对是大小不同的齿轮嵌齿轮,另一对要靠牛皮连起来。 说话间,刘福挥手示意上面放水。 随着水力的作用,嗡嗡嗡,那巨大的石盘开始运转,很快带动了齿轮加速运动。 固定在砧台上的钻头,开始在原地盘旋起来。 与此同时,以竹管连接到上面的降温装置,对下面喷起了水。 现场很多文武官员都是第一看到,非常稀奇,因为这是全自动的。 马上有人问起来,这石盘怎么动的? 钻头有什么用? 刘福耐心的向人解释,时不时要提一句,都是陛下的指点,咱们才造出来。 他也不是拍马屁,确实很多都是赵与芮画图解释后,他们才跟着试造。 “打个洞试试。”赵与芮这时笑道。 刘福立刻安排人拿了块厚厚的铁板。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那钻头扑哧一下钻了进去,嗖嗖嗖,一会功夫就钻了个洞。 “哇”四周一片惊讶,个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可是大宋工业的一个巨大进步,不是说一定要应用在造火枪上,钻床出来后,很多工具和装备的打造都能节省人力物力。 刘福这时也说了优缺点,优点不用说,省力省人工,而且钻头大小可以更换,想钻多少大的孔就用多大的钻头。 缺就是费钻头。 这会钻头也只能用到百炼精钢,不像后世有碳化钨和钴等硬质合金。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材料,就这样钻一个洞就得等会,要是连着钻,很快就损耗了。 真要大批量干,每天钻头就能消耗不少。 好在以前的钻头用手工慢慢弄出来的,现在可以用水力机床来打造钻头。 “这叫水力机械。”这时赵与芮转身对诸文武道:“别看他现在只能钻洞,换个部件和工作台,还可以做其他事。” 说罢他带着众人走到另一边。 这边是差不多一台水力机械,但上面的工作台不一样。 大伙看到一个更大的,但比较薄的齿轮,竖立在工作台中间,有一半露在外面,中间两侧都是装了齿轮。 河边有人调整了水流方向。 随着机械启动,这齿轮开始中速盘旋起来。 这个速度是没法和后世电力的比,但已经算是不错。 有工匠拿来一块木头,缓缓推上去。 “吱吱吱” 现场木屑飞扬,这块大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切为二。 哇,现场再次惊呼,真是大开眼界。 赵与芮的新式切割机出来后,打造马车效率又提高了不少,还能切割同样的金属。 当然,他也有巨大的毛病,费齿轮。 这种大齿轮造起来更难,打造一个合格的都不容易,所以赵与芮这边尽量不会用来切割金属,而是切木质。 工匠局现在大部份零件都是采用灌模法,然后手工打磨,赵与芮有了水力机床后,想造打磨机,但现在还解决不了材质的问题,只能靠工人手工,非常耗时耗力。 赵与芮看完后道:“拿笔和纸来。” 刘福等眼睛一亮,后面也早有人准备好,赶紧递上笔纸。 这笔是现在大宋军用常用的碳笔,比较软脆,容易折断,很多人开始用不惯,但容易携带,后来慢慢就用的人多了。 宋军的哨骑都是每到一地,必须要用这笔来画当地地图的,相当便利。 赵与芮小心拿着碳笔,在纸上画了几个图。 工匠们纷纷围过来,文武官员也围过来。 赵与芮见状不满道:“你们滚一边,工匠们上来。” 众文武表情尴尬,赶紧后退。 这是官家画给工匠们看的,他们得让路。 “这叫链条,有很多个组合成而,中间是两个孔,边上可以固定,一节一节,可以拉出很长。” 宋军在用马车阵时,也会用到铁链,都是古代的老式铁链,然后锁成一圈不让对方移动。 现在这链条和铁链明显不一样,但工匠们能看出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铁链是一个个铁环连接成,这是一节节连接而成。 链条明显更难打造,好在也可以用灌模法,而且钻头出来后,两侧的孔可以用钻头先打造模具,然后再灌模,当然后面手工打磨会更久。 这种链条主要用在机械上,能带来更大的力量和效率,所以他需求不会很大。 当然,工匠们能不能按赵与芮要求打造出来,那是另一回事。 赵与芮要求也不高,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慢慢打磨研究。 和工匠们说完后,赵与芮指着现场的机械对小赵祺道:“科技是第一生力,人一定要懂的思想,敢于创新,有了新发明,新机械,我大宋的生产力才能真正遥遥领先。” 小赵祺似懂非懂,反正也是点点头,不过他刚才看到了这些机械运转,确实在其他地方看不到,也感觉很好玩。 赵与芮现场和小赵祺说了一大堆话,官员和工匠们呆呆的站在边上听着,感觉官家好像是在说给他们听的,又好像真是的在教育小赵祺。 反正赵与芮也不知道儿子有没有听进去,填鸭式的一番说讲后,赶紧往下一个场地去。 这次去了打造马车的地方。 宋军以马车阵对战蒙军,每次战后都会有些改进。 包括最好的高度,侧面的防御,上面的尖枪,步营的武器等,都经过改造。 最近匠作局又改造了步营的长枪,前面加了枪勾。 因为蒙军在登马车时,用长枪捅脚是宋军常用的阴险招数。 但长枪捅腿脚也是要准头的,后来有人想到,为什么不用骑兵用的长枪,有勾的那种,直接勾脚? 于是宋军立刻改进,在马车阵后面的步营开始打造带勾长枪,蒙军再爬马车,直接勾脚,非常方便。 这次匠作局在新马车上面装了钢齿轮,以大小齿轮配对,可以带起马车车轮更快的转动。 现在宋军的马车是越来越快了,承重也越来越多,唯一的问题还是车轮的使用度。 在橡胶没有出来之前,长途的行军,再遇到不好的路,需要路上不停的维修,甚至更换。 因为齿轮打造不易,要靠手工磨出来,赵与芮还是只打算用在炮营。 炮营的火炮炮座,运输炮弹火药的马车优先配备。 当天上午,赵与芮带着儿子在匠作局和火器局转了一圈,看了很多新玩意,有些东西刚刚发明,还在改进中,短时间可能用不上,有些东西,可能很快就能装备。 赵与芮还是老套路,现场对一些有创新发明的给予重奖,升官发田发奖金,工匠工人们欢呼雀跃,纷纷大叫陛下英明。 从匠作局到火器局出来,赵与芮又来到火器局西面另一个地方。 这是他在匠作局和火器局的临时办公用房,因为他每次出来,都会在这边召见一些两局官员议论工作或工艺事情。 今天这边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一个是大宋人民的好朋友,大食商人蒲和里,另一个是泉州船舶司官员蒲寿庚。 宝庆六年初蒲和里亲自进京,为蒲寿庚求官,赵与芮答应了。 当时还请蒲和里帮自己在大食和波斯等地寻工匠和技术人员,蒲和里这次就是过来交还任务的。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蒲寿庚看到皇帝赶紧跪下,但隐隐感觉皇帝眼光不友好。 他肯定不知道,赵与芮在想,要不要诛他全家,这个宋末有名的二五仔。 他以后没机会出卖大宋了,赵与芮只能暗暗的提醒自己,然后回头看看儿子小小赵祺,不行以后让儿子们抄他家。 “蒲卿起来吧。”赵与芮客气道,然后让人赐座。 小赵祺也坐在父亲身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这两年蒲寿庚占着有船舶司的官职,生意越做越大,和历史上差不多,开始走上发达之路。 “陛下。”蒲寿庚当然知道自己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先贡献上去。 赵与芮身后内侍胡松上前接过,先打开后,再递给赵与芮。 赵与芮拿在手上,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味道,这是来自波斯的沥青,经过石油加工后得到。 八世纪时,新建的巴格达城已经用柏油来铺道路,公元9世纪,人们在阿塞拜疆的首都巴库开发油田来生产石油。 国外使用石油的纪录这么早,而大宋是在赵与芮的看重下,才在军中大量使用。 赵与芮记忆里国内有名的大庆、长庆、塔里木油田,都不在自己控制区。 唯有第二大的胜利油田是在山东滨州,因为他大学有个室友就是滨州人。 但在滨州哪个位置,赵与芮前世也没学这个,根本不知道,这几年他也是到处派人查勘,暂时还没有收获,毕竟这时代技术有限,更没有专业的人才。 但滨州也就这么大,给赵与芮一点时间,说不定还是能发现。 蒲和里向赵与芮推荐蒲寿庚,意思是皇帝需要的人才和物资,蒲寿庚这两年也在拼命帮忙。 这次他们两家一共来了近百艘大船,从波斯地区运了四万多桶石油过来,约四百多万斤(这里不按体积按重量)。 蒲和里两年前来大宋运了两百万斤,这次加上蒲寿庚是四百万斤。 听起来比较多,但最近宋军打仗都用到石油,消耗挺快的,而且他们需要上百艘大船,长途跋涉,放后世一两艘大油轮就足够了。 赵与芮当然要好好夸奖一番,而且会给他们需要的丝、茶叶、陶瓷等物品带回去,不会让他们吃亏。 而这次最重要的是,两人带来一个消息,还有好多工匠。 上次蒲和里来时,蒙军在当地统治还算稳定,也没有人不服,这次波斯有札兰丁跳出来,札兰丁不知怎么东征西战的,突然成为了整个西波斯(起儿漫、法尔斯、伊刺克·阿只迷和阿哲儿拜占)的主人,他以伊斯法罕和桃里寺[大不里寺]为都,原花剌子模国部分地得到了恢复,只是稍微向西偏了一点。 接着在长期围攻起刺特要塞后于1230年4月2日从大马士革的阿尤布朝苏丹阿尔·阿昔刺夫手中夺取该要塞(在凡湖西北,亚美尼亚境内)。 虽然他之后被阿尔·阿昔刺夫和小亚细亚的(科尼亚苏丹国)突厥王、塞尔柱克苏丹凯库巴德的联盟打败过一次,但现在仍然是西波斯最强的势力,这就影响到蒙古在波斯的统治力。 窝阔台上位后,立刻派绰儿马罕统率的3万蒙军进入波斯,蒙军打了个速度战,在札兰丁没有集合兵马之前就闪电般到了他地盘上,札兰丁一路逃亡,蒙军轻骑一路追杀,最后于去年九月于迪亚巴克尔山中被库尔德族农民谋杀,不明不白地死去。 绰儿马罕打掉札兰丁后,继续往美索不达米亚边境进行抢掠,引起当地大乱。 现在正是绰儿马罕在波斯那边耀武扬武的时候,蒙军在那边声势大震,威慑力惊人,当地各部各王国莫敢不从。 说到最后,蒲和里表情夸张的道:“臣遇到有个波斯商人是这么对臣说的。” 那波斯商人对蒲和里道:“我所听到的事情很难使人置信,蒙鞑的恐怖之甚使安拉深入每人心中。据说,有一个鞑靼骑兵(蒙军),独入一个人烟密集的村子,陆续杀其村民,竟无一人敢反抗。 又听人说,有一个鞑靼人,手无兵器,而欲杀所虏之人,便命其卧地后去寻找刀,归来杀此人,此人竟不敢逃。 最后那商人道:“我曾与十七人同行。见一鞑靼骑兵至。他命令我们互相反绑两手于背后,同伴们皆服从之,我对他们说,他仅一人,应杀之而逃,同伴们答道,‘我们十分害怕’、我又鼓动他们说他将会杀死你们,让我们先把他杀死,可能安拉会拯救我们。但是,竟无一人敢杀他。于是我用小刀把他杀死,我们才安全逃脱。”” 赵与芮听的一脸不可思议。 他听到最后一断,突然把儿子小赵祺叫过来:“你后面那段再说一遍。” 蒲和里又道,那商人和十七个人同行,遇到一个蒙军。 蒙军让他们互相反绑双手于背后,十七个人都服从,只有那商人说,这蒙军只有一个人,我们要杀了他,可以逃,但十七个大男人居然没有人敢。 最后是那商人偷偷拿出小刀,在背后偷袭,杀了那蒙军,众人这才逃脱。 蒙军之残忍和暴虐,已经震慑到整个波斯一带,普通的当地百姓根本不敢反抗。 “你听到没有。”赵与芮这时对儿子道:“如果我们个个像温顺的绵羊,只能任人宰割,对于野蛮人,一定要比他们更野蛮,将来我们杀入草原,定要让蒙鞑后悔他们的残忍。” 小赵祺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只知道点头,一脸茫然。 332.第332章 蒙军此时的总兵力 据蒲和里说,现在绰儿马罕一直是驻扎在波斯西北部,他在库拉河和阿拉斯河下游的木干和阿兰平原上建立了固定的司令部,因为这片草原水草丰美,适宜于他的骑兵。 “波斯那边蒙军有多少兵马知道吗?”赵与芮问。 蒲和里有些为难,毕竟这不容易获得,他只能道:“蒙军刚来时只有三万,接着陆续征服了很多地方,包括还收降了大量札兰丁的兵马。” “现在最少有十万以上,甚至接近二十万。” 蒙军能统治广阔的波斯,兵力肯定是比较多的。 “很好,蒲和里,你为朕立下了大功,朕不会忘记你。”赵与芮适时夸奖他几句,蒲和里自然心花怒放。 其实赵与芮也有派细作去波斯,也知道蒙军在那边的动作,现在和蒲和里说的一对比,基本差不多,证明蒲和里没有敷衍他。 三人又说了会话,蒲和里便招来几个波斯工匠。 其中有会造五千料超级大船的工匠,还有会处理石油的工匠。 赵与芮先招见了会处理石油的工匠艾西尔。 艾西尔准确说本身是商人,后来遇到蒙军,只能扔掉财富,逃命而走,现在没什么财富,听说到大宋来能赚钱,就跟着过来了。 他可以处理石油,波斯有些地方的沥青路,就是他参与的。 艾西尔上前拜见了大宋皇帝陛下,然后告诉他,可以高温加热,从而分解石油,得到沥青。 他这时以为,宋人皇帝只是想得到沥青。 “需要用玻璃来做工具。”最后他道。 蒲和里立刻回应,他也从大食和波斯等地,找来了最好的玻璃工匠。 南宋时,宋人把国外来的叫玻璃,自己国内的叫琉璃,听起来好像国内的比较高端点,其实都是一样。 早在四世纪之前,古罗马人就开始用玻璃应用在门窗上,真正是遥遥领先。 到十二世纪,正式有了商品玻璃。 到1291年时,欧洲小国意大利的玻璃制造技术已经非常发达。 当时意大利的玻璃工匠都被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生产玻璃,他们在一生当中不准离开这座孤岛,成为意大利垄断的生产工艺。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商品玻璃的制造技艺还是很快漫延到整个欧洲,接着又传入大食和波斯。 另一边中国也没有落后,在魏晋南北朝时,有埃及的玻璃制品从印度洋传到中国南部沿海,并且很快被交州、广州的工匠学会。 但不知道是不是战乱的原因,在南北朝后,交州和广州工匠所掌握的玻璃制造技术就失传了。 进入唐朝之后,咱们做的玻璃还是不合格,太冷太热就会爆,实用性不强,只有观赏性。 之后一直到两宋时期,因为与大食人通商,宋人工匠终于搞清了玻璃耐高温的秘密,原来在制炼的原料里加了南湖砂(碳酸钠和硼砂),此时已经过了200多年的时间。 所以现在南宋自产玻璃也很多,主要销往高丽和日本地区,还有国内的富户。 但现在会造玻璃的工匠都在沿海,特别是福建和广东地区,连江南两浙都很少见,这让赵与芮的皇宫都没有多少玻璃制品。 当然,宁宗时节俭,所以皇宫中也不多见。 倒是赵与芮和哥哥第一次进丞相府,史弥远家中就有不少。 艾西尔说,需要用玻璃来制造分馏塔和分馏器,然后进行加热,注意控制温度。 通常来说,温度过低会出现过度聚合和结晶,温度过高,容易裂解及脱碳,而且效率会很低。 很多术语现在这个时代没有,艾西尔是表达不出来,但赵与芮一听就能听明白。 艾西尔的理解是,温度太高比较危险,而且会失败,温度太低不能分离出沥青。 赵与芮便问:“你们用什么加油?如何控制温度?” “以泥砖和铁桶制炉,然后用固定的煤炭或木炭来燃烧,再观察温度——” 因为这会没有温度计,就要是看油气分离的速度,大概判断温度,如果温度过高就要用冷水降温,或减少用炭量和燃烧速度,如果出现聚合和结晶,证明温度太低,就要提升温度。 这样几次之后就能形成大概的标准,后面就好办了。 现场有好多人,包括蒲和里他们都没人能听懂,只有赵与芮听懂了。 艾西尔的意思有点标准化运用的方式。 借设第一次准备一百斤石油,然后准备用一百斤煤炭或木炭为燃料,先烧一个小时。 然后在这小时内,判断温度的高低。 经过几次调整和试验,基本就能得出标准。 到时可能是一百斤石油,需要一百五十斤燃料,烧半个小时,就能保持在合适的温度内,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分离石油的适宜温度是400度左右,正负有一百度以上,都可以成功,温度高低主要是看能分离多少种物质。 以此为标准,多建几个燃炉,分馏器等,就可以规模化生产。 当然,这会艾西尔并不知道石油能分离出各种不同的物质,在他们波斯那边,主要还是分馏出柴油和沥青,蜡等。 它们燃烧的温度也没有达到后世的标准,总体来说比后世要低。 因为石油分馏之后,分子较小,沸点较低的气态馏份则慢慢地沿分馏塔上升,在塔的高层凝结,例如燃料气、液化石油气、轻油、煤油等。 分子较大、沸点较高的液态馏份在塔底凝结,例如柴油、润滑油及蜡等。 而在塔底留下的黏滞残余物为沥青及重油,可作为焦化和制取沥青的原料或作为锅炉燃料。 波斯人害怕爆炸和燃烧起来,所以温度总体没有达到后世标准,大部份得到的都是中底部的物质,没有得到轻油,煤油,汽油,液化石油气。 而赵与芮现在最需要的,肯定是汽油,煤油,所以他立刻问艾西尔,你能画个分馏塔给朕看看吗? 艾西尔没有犹豫,很快画了个简易的分馏塔,并再次向赵与芮说了原理和成品所在的位置。 赵与芮笑道:“其次如果温度再高一点,这上面可以出现分子较小的成份,比如液化气和汽油,煤油。” “尊敬的陛下,火再烧大点会爆炸的。”艾西尔惊恐道。 他知道再烧下去还会产生新的物质,但最终会爆炸,波斯以前很多工匠都试过。 “那是因为分馏器和塔没有打造标准,让液化气泻露了,然后点燃了液化气——”赵与芮简单和艾西尔解说了下,艾西尔好像听懂了,应该有种物质是气态的,但他一时间不明白气态是什么东西。 “打个比方,气味知道吗?”赵与芮问。 “我们放的屁——你能闻到味道,但是看不见,那就是气态的物质。” 现场其他人似乎没听懂,食物也都有味道,难道是气态的? 不过艾西尔似乎有点懂,温度再高点,会产生气态物质,只要处理好,没有点燃,就不会爆炸? “如何处理好?”他虚心的问赵与芮,心中有点佩服赵与芮,这个大宋皇帝,看起来很年轻,好像懂的很多。 “你的分馏器画给朕看看。” 等艾西尔画好分馏器,赵与芮接过笔,在上面又添加了几笔。 “这里可以当成储气的,温度烧到一定程度,分子较小的物质,都会变成气化状态上升到这里集合——” “咱们在这边开个口,让它们直接出来——” “没办法,现在咱们没办法储存这些液化气--” “这里可以造出个长管子,直接通到窗外,让液化气排到室外,然后在出口处不停用蜡烛点燃,慢慢烧掉既可” “中间这层加个仓,到时会有汽油和煤油进来,这就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赵与芮一番解说,艾西尔慢慢懂了,皇帝要看到中间添加部份出现新的物质。 这是他们在波斯时没有产出的物质,代表着他在这边的温度还要提升。 艾西尔似乎面临了新的挑战,他有点害怕,又有些兴奋,因为蒲和里和他说过,他在这里能得到大量的财富,荣誉甚至地位。 他不由转头看看蒲和里。 蒲和里立刻道:“你还在考虑什么,大宋朝有你想要的一切,只要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开口就是。” “你有什么愿望,现在就可以向陛下开口。” 艾西尔顿时脸涨的通红,也没有犹豫,大声道:“尊敬的陛下,艾西尔想要一座大房子,还有仆人,金银——和牛羊-——当然,如果有美人就更好了——” “艾西尔”赵与芮哈哈大笑:“朕祝福你美梦成真,你会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多谢安拉,多谢我的陛下。”艾西尔兴奋无比。 赵与芮当场宣布,他会得到大房子,金钱和牛羊,还会得到美人和仆人(都是从高丽抢来的高丽女子)。 做为报答,艾西尔也答应为大宋皇帝效力最少五年,为大宋朝培养相关的专家。 赵与芮和他商定,打造中型分馏塔和分馏器,一次性能分馏一千斤石油。 第一批选十个,厂房都放在河边,厂房以厚重的砖石打造,尽量保证即便有一个爆炸,也不会影响到边上,每厂房间隔一百步。墙外再堆以密集的沙袋,与墙同高。 按艾西尔的经验,即便一天干十小时,每个厂房每天可以分馏两次。 其中燃烧时间不需要太久,关键是之后的成品处理和收集,储藏需要时间。 这样十个厂房一天可以处理两万斤石油。 这会也石油没有升的概念,赵与芮这边只能按重量来计。 通常石油的提炼率为40%左右,即一百斤石油可以提炼出十斤汽油,三十斤柴油,然后还有其他物质若干。 如果是在后世,还可以对余下的渣油进行催化裂化,进行二次提炼,还能得到35%左右的石油和30%左右的柴油。 但赵与芮这边显然不行,他们只能进行一次处理,这样算算,每天可以得到两千斤汽油,六千斤柴油,若干其他物质。 其中渣油可以不用扔掉,宋军可以制火把和当火箭用。 行军带一桶渣油,对战时,用箭沾一下,不用包裹布料,直接点燃就是火箭,效果非常好。 像其他军队要射火箭,还得在箭头包裹布棉,然后再点燃。 两人议定之后,赵与芮立刻让牛宝去叫刘福,然后在匠作局西边的凤凰山脚下的新厂房中,给艾西尔建设炼油厂。 两年前赵与芮让蒲和里找相关专家时就已经筹建炼油厂,地方和人员早就安排好,就等专家到位。 现在艾西尔来了之后,赵与芮可以火速上马,人力物力一起提供,大宋的玻璃工匠也随时能到位,顺便可以学习下大食和波斯的玻璃工艺。 等艾西尔离开后,赵与芮开心的看向蒲和里,决定再次重重奖赏他。 “陛下。”蒲和里这时却道:“按陛下这样的规模,恐怕石油也不够用。” 蒲和里两年前回到波斯,又从大食走了一遍,一路进货,卖货,处理各种商务,绕了一大圈回来,最后加上蒲寿庚,前后接近两年时间才重新回到临安,带回来四百万斤石油。 皇帝赵与芮每天能处理两万斤,都不够一年用的。 而且一旦打起仗来,消耗更快。 “是啊,还是不够。”赵与芮道:“朕正在国内找,暂时还没有发现。” 前面说过,现在这边,陕西有石油,但之前金蒙大战,金军坚壁清野,大量人口迁往中原,出油地延州都没有百姓了,因为延州还算和蒙军相邻的最前线,暂时赵与芮还没打算往延州迁移人口,等下步打进山西,将防线前移,就可以往延州迁移人口,开挖石油。 他知道后世打仗对石油需求很大,没想到现在自己在南宋也这么需要石油。 但显而易见,宋军在战场上已经证明了火油弹的用途,如果以后换成汽油或柴油,那是毁灭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还要啥火枪火炮?老子用汽油弹烧光蒙军。 “这玩意在地底深处,不容易找。”蒲和里道。 “朕知道滨州有,但却找不到地方。” 蒲寿庚这时灵机一动:“陛下可诏令滨州,让百姓们去挖掘,谁先找到,给予重奖。” 赵与芮心想,那这么容易,石油都在极深的底下,现在没机械是很难挖的。 其实胜利油田做为国内第二大油田,面积相当之大,主要分布在后世东营、滨州、德州、济南、潍坊、淄博、聊城、烟台等8个城市的28个县(区)境内,主要工作范围约4.4×10 4 km 2,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油田。 赵与芮当年大学有个室友是滨州的,室友告诉过他胜利油田是在东营村打出的油井,首次看到工业油流。 后世的东营村,就在这会滨州和利津县一带。 金国将永利镇升利津县,归属滨州。 大体的位置,还是扒九不离十。 但后世打井可以打很深,现在靠人力挖下去难度比较大,这也是赵与芮一直没有找到的原因。 边上的蒲寿庚看赵与芮一脸为难,其实也很想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蒲和里和他是合作伙伴,两人每次去波斯和大食带大量石油过来,非常麻烦,一路上的寻找,收购,运输,都要耗尽大量的时间,这也是蒲和里过去了两年,才又来到京城的原因之一。 虽然皇帝没有亏待他们,补偿了诸多货品,但如果能不做这个运输,蒲和里和蒲寿庚能多做很多事。 这蒲寿庚也不懂挖石油有多难,当下便对赵与芮说,请皇帝给他权利,让他带人去滨州一带,他想试试能不能挖出来。 赵与芮很有意思的看了看蒲寿庚,他老是想在什么时候抄蒲寿庚的家,没想到这家伙到是忠心耿耿,一心为了朝廷效命。 也是,这会大宋国力蒸蒸日上,蒲寿庚还有皇帝搭上线,没有亡国的危机,他当然是个大忠臣。 于是赵与芮想了想,便道:“这些石油,通常都在地底和海底深处,运气不好,要挖下去上千米,当然,有时候到几十几百米就能看到油层,可以确定有油。” “朕对滨州石油并不了解,你要做好一无所获的准备。” “陛下请放心,臣定竭尽所能。”蒲寿庚还真是不怕。 胜利油田第一次出油在地下1200米到1630米,赵与芮要是知道,也不会有自己挖油的想法了,但当时挖到五十多米时就看到油层,所以可以提前确定出油的地方。 现在赵与芮也不知道,只能让蒲寿庚去试试,与此同时,赵与芮打算攻略山西,尽快把蒙军逼回草原,到时他就可以到延州挖石油。 送走蒲和里和蒲寿庚后,赵与芮叫来匠作局官员周文军。 周文军以前是福建玻璃匠,在朝廷大力征招工匠时,第一时间投效朝廷,充为吏员,之后又立下大功,成为官员,现在是匠作局七品官。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周文军进来就拜,表情振奋。 他以一介工匠成为官员,自然对当今皇帝尊敬有加。 “周博士快请起,过来看看。”赵与芮挥手招呼道。 周文军的官职是正七品匠作博士。 这当然是赵与芮为匠作局新设的官职,宋朝官职中,有正八品的太常博士,赵与芮新立匠作博士,并且品级超过太常博士,明显也是关照和鼓励工匠们。 周文军屁巅屁巅来到皇帝身边,赵与芮正在画图。 赵与芮画了个玻璃啤酒瓶,尽寸稍微小了点,比后世手雷略大。 “工匠局玻璃司,以后要大规模造这种玻璃瓶,瓶身要轻薄,扔到人身上就能爆开。” 赵与芮有了汽油之后,直接造汽油弹,比手雷成本低,也方便。 到时灌点汽油,赛个布条,带在军中,打仗用到时,点燃后直接扔过去,太方便了。 当然,手雷这玩意他的火器局也在研究,现在难点还不少,引信时间很不稳定,杀伤力不够。 虽然赵与芮的火药已经是最好的配方,但古代军人甲比后世重啊。 你要遇到宋军这样的重甲部队,以现在的爆炸威力,七八步外,能不能破甲都是问题。 你要炸骑兵,也是如此,一个手雷过去,能炸翻两三匹算是不错。 而且炸完后,后续没有杀伤力了。 汽油弹不同,扔到身上爆炸,点燃十个人就能在十个地方造成恐慌,点燃一百个人就会在更大规模造成恐慌,被烧起的人越多,敌军就越混乱,越害怕。 前面全烧起来,后面就不敢上。 所以考虑之后,赵与芮认为,现在汽油弹的杀伤力,比手雷好多了,成本也低,效率也快。 周文军认真听着,然后表态,最晚明天下午,就能交个样品给皇帝过目。 从匠作局出来时,已经是中午。 赵与芮牵着儿子的手站在匠作局门外,回头看看匠作局的大门,心中豪气顿生,有我赵与芮在,非得把蒙古干趴下不可。 坐到马车上,赵与芮脑子里开始评估蒙军现在的总兵力。 窝阔台和拖雷争汗位时,西征的蒙军大量回归,当时大概还有七个方向有部份蒙军。 一是蒙军西征攻占的地方,有少量驻军,二是术赤老家乞察兀,三是西辽地区属于察合台部份兵马,四是西夏那边也有部份兵马,五是辽东方向,六是河北方向,七是山西方向。 这个七个地方中,蒙军留在西面的不会低于两万左右,毕竟他们控制着成千上万里的地盘。 而术赤的兵马在接近后世乌拉尔河处,他生前铁木真让他往北打,往伏而加河方向打,他没听命令,而且一直不回家,最后病死在驻地,儿子拔都回来参与大汗选举时,带回来人马也不多,赵与芮这几年也一直往乞察兀(术赤生前驻地,现拔都封地)派细作,而且不能用汉人,必须要用蒙古人,女真人或突厥人等。 即便这样,也不能肯定乞察兀有多少蒙军,因为外面的人无法接近他们核心驻地,毛估估那边五六万人是有的,除掉家属和老弱,蒙军精锐不会低于一万。 西辽是察合台封地,也是蒙军西征的大本营之一,和西夏一样重要,为蒙军西征和南侵,提供战马和粮草等各种资源,甚至兵员。 窝阔台和察合台关系还相当好,那边又有大量原西辽仆从兵,估计最少也有四五万。 西夏方向赵与芮派哨骑查探过,各城都有蒙军,加起来毛估估六七万左右。 辽东方向蒙军也就一两万人,算两万,河北方向比较多,那边好多汉军女真兵,最少得算有十万。 山西当时和金国各占一方,蒙军处于攻势,估计三四万人最少。 这样当时窝阔台和拖雷争汗位时,在外的蒙军约有二十七八万,而蒙军主力,则更加多。 333.第333章 陛下你不是把窝阔台当傻子吧 窝阔台登上汗位后,很快进行了长达一年强攻金国的战役,当时亲率大军四十万,都是聚集在草原附近的蒙军主力。 另有速不台偏军四万先行,绰儿马罕带三万去打札兰丁。 同时河北方向的蒙军配合夹攻。 河北的不能重复计算,窝阔台主力中可能有山西兵,所以蒙军当时主力最少估计有四十多万。 加上之前算的二十七八万,此时蒙军全部兵马,约在七十万左右。 这次方城山大战虽然灭了拖雷三万,但绰儿马罕在西波斯又凑了十几万出来,此时蒙军不降反升,应该有八十万了。 但蒙军要防御的地方也挺多的,西夏,山西,河北,全与宋军接壤,赵与芮还在打辽东,所以窝阔台这些兵马肯定要铺到各地,甚至还得加强西辽的防御。 赵与芮打算步步蚕食,先打掉辽东蒙军,然后打掉西夏部份,甚至全部,把西辽和西夏再次切割。 当年铁木真灭西夏,同时从几路出兵,也从西辽出数万人马。 现在西辽和西夏已经连成一片,赵与芮要是打掉西夏,切割了西辽和蒙古不说,还可以给驻守西辽的察合台很大的压力,到时他得防着宋军先攻西辽。 然后赵与芮可能先不动西辽,继续打山西和河北,将蒙军压回草原。 为什么不打西辽呢,因为怕蒙古不西征了,到时集中全部兵马来死磕赵与芮都可能。 原本两三年后,蒙军留一部份与宋军打,另由拔都发起‘长子西征’,率十二万主力,五十万匹战马,打西方去了。 也就是说,当时蒙古没把宋朝放首位,直接先西征,回来后才开始全面伐宋。 现在赵与芮要是打的太狠,把西辽也占了,等于断了蒙军西行的路,到时窝阔台非得和他拼命不成。 赵与芮一路思索着战略和意图,回到皇宫后,立刻召来礼部尚书杨长孺。 “上次方城山大战,咱们抓到的蒙古人叫什么来着?” 杨长孺笑道:“回陛下,叫按竺迩。” “这人是什么来头?”赵与芮问。 杨长孺道:“此人出生于大同,算大同人,雍古族。先祖居云中塞上,十四岁14岁属铁木真子察合台部——”杨长孺这么清楚,应该是有人和他提前支会过。 大同不是我汉人的吗,好吧,赵与芮没反对,毕竟这回真不是。 按竺迩的雍古族算草原民族,而且出生时就属于蒙古地盘了。 “朕写封信,让按竺迩带回去给窝阔台。”赵与芮笑道:“朕希望和蒙古和解,和平共处。” “。。”杨长孺一脸懵逼,陛下你不是把窝阔台当傻子吧? 宋军这会已经明摆着在辽东痛击蒙军,还和金国合伙干了蒙军,另外陛下好像还打西夏的主意,你就这样还想和蒙古讲和? 难怪官家没有派使者去了,估计怕被蒙古人直接砍了。 “万事皆有可能,你得看朕的信能不能打动窝阔台,就这么干了。”赵与芮叹道:“朕其实,也不想和蒙古开仗呐,大战一起,苦的还是老百姓。” “以和为贵,当以和为贵。” “。。”杨长孺。 就在赵与芮亲自写信让按竺迩带回草原的同时,常驻吐蕃的宋军已经蠢蠢欲动。 赵与芮是一边打蒙古,一边在讲和,估计真是把窝阔台当傻子。 以前叠州城只不过是吐蕃的边陲小城,但自从被宋军占领后,宋军先是从东到西对叠州城进行了扩建,接着又到处挖矿,筹建各类矿厂。 为此宋人开始花钱和以货物征招当地及附近居民,又因为叠州城的吐蕃人经常拿着满载的货物到附近和其他部族交易,一年不到的时间,叠州城似乎成为吐蕃的经济中心,每年来自四面八方的吐蕃人不计其数。 他们在这里能收购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货物,无论是丝绸、陶瓷、白糖,还是上等的茶叶,甚至来自海外的香料和珠宝。 宋人的各种货物从四川源源不断运到叠州城,这些吐蕃境内以前多年难得一见的稀罕物现在只要有战马和牛羊就能换购,直接征服了所有的吐蕃人。 吐蕃地处偏远,原本就没有什么铜钱和金银,宋人主收优质战马,然后是次等运输马,接着就是牛羊,最后才是银钱。 这对吐蕃的大小贵族们来说,绝对是大开了方便之门,他们什么最多?战马和牛羊最多啊。 这些东西,只要压榨一下奴隶们就能得到,而金银伱在奴隶们身上是压榨不到的。 所以尽管宋人以屠刀和战马征服了吐蕃,但很快又得到吐蕃各部的支持。 贵族们并没有失去利益,即便是叠州城也是赵昌阿哥的地盘,宋人也没有进入吐蕃深处,反而把大量的精美的物货和奢侈品带到了吐蕃,让贵族们得到享受。 短短一两年时间,吐蕃的贵族们开始纵情享乐于这种美好的日子,他们用着海外产的香料,喝着上等的茶叶,使用最好的精盐,品尝最白的白糖,家中有把玩不尽的精美陶瓷和各种工艺品,还有宋人特有的琉璃制品。 叠州城越来越繁华,很快取代了拉萨成为吐蕃的中心,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客商和百姓沿着叠州城外铺起连绵的营帐。 叠州城大小有限,所以城中除了原先的两万宋军和五千户吐蕃仆从军外,在高智耀决定大办各种矿厂时,又接收了五千户。 之后城中不再允许新的吐蕃人入住,于是吐蕃人在叠州城的东西两个方向,开始建立野外营地。 到宝庆六年十月时,吐蕃人在城外已经有上万户。 这些人在附近养着牛马羊,然后定期与城中换购所需物资,从而改善自己的生活,其中有大部份都是从以前的贵族那边逃过来的。 比如像达札赞家就是如此。 达札赞才二十出头,曾是拉萨附近的贵族家奴隶,当年同样参与了格尔木大战,兵败后被俘。 但后来宋军在降兵中挑选有资格入住叠州城的吐蕃人时,没有选他。 达札赞之后回到了拉萨,继续为贵族的奴隶。 他家中有只三个人,一个父亲,一个妹妹,还有他自己。 回来没多久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吐蕃战败,贵族们需要向宋人每年进贡,达札赞家以后每年要多上交两匹战马,五头牛,十只羊。 达札赞听到又惊又怒,他四下打听,发现很多附近的百姓不需要上交这么多,宋人要求的进贡,其实在贵族们承受范围,但贵族们无不例外,把这些损失转嫁到奴隶们身上。 命令由贵族下到中层大户,大户们把和自己关系好的就跳过,像达札赞这种家里人口少,好欺负的,又性格比较忠厚的就直接增加。 达札赞和父亲两人以前每年要养五马,五头牛,十只羊,因为有死亡率,最后肯定不会有这么多,贵族们给他们定的目标是家中几个人,交几匹马,几头牛,双倍的羊。 像他们家中三口人,就要交三匹马,三头牛,六只羊。 他们基本每年都能勉强完成任务,有多余的可以当生活支用,换些生活用品。 达札赞也想养更多的牛马羊,但草原有限,大伙都在争抢。 他们父子比较老实,附近有的家中人口有七八个人,一旦抢夺地盘,肯定是他们家抢不过。 多少亩草原养多少牛马羊,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没有足够的草原就无法养更多的牛羊。 而且牛羊多了,家中人少了,也不好驱使和管理,容易被人偷走。 达札赞父子比较忠厚,每年在拉萨四周不停的换地方,想寻找更好的草原,养更多的牛羊。 但大部份水草丰美的地方早就被人占了。 这次贵族们加贡,让达札赞家上贡的牛马羊,达到五匹马,八头牛,十六只羊。 这对三口之家来说压力非常大,关键你得找到足够大足够丰美的草原来牧养。 结果第一年达札赞家就没有完成任务,尽管他们养了多达十匹马,十头牛,三十只羊,但中间死了好多,自己家还要吃掉一些,最后战马少了一匹,牛少了一头。 结果上面收贡的族人下来后,态度相当恶劣,直接从他们家自用的三匹马里抢一匹代替,还要用达札赞才十岁的妹妹代替另一头牛。 达札赞的父亲好不容易哭求,才得到一年的缓冲,保证明年能完成任务。 此时的达札赞面对了艰难的选择,他不想留在拉萨,尽管这是他的家乡,而且人口众多,但人多代表着生存的空间比较小。 就在这时,他在与人交易时听到了消息,有当年被选中去叠州城的族人们受到宋人的优待,生活有滋有味,很多各地的族人们都往叠州去了,那边还有多天然的牧场,等着他们去占领。 因为宋军攻破叠州城几乎杀光了原来的牧民,所以那边现在还有不少牧场空着,但如果去晚了,可能就没了。 达札赞回来和父亲一商量,全家决定逃往叠州城。 就这样,在宝庆六年八月时,达札赞一家来到叠州城外,并在叠州城东十几里找到了栖身之地,这边有很多像他们全家一样逃过来的吐蕃人,大伙各自找个地方扎营,生活下来。 后面如他们想的一样,宋人在叠州城开矿,选择矿户,达札赞也去报名,但因为家中人口太少,又一次落选,达札赞非常不甘心。 而他们附近一个吐蕃人据说是工匠,也被宋人选中,全家带进了叠州。 到宝庆六年十二月时,他突然得到消息,叠州城封起来了,里面的人出来不,但外面的人可以去交易。 据说有宋军从西南面进入叠州城。 要打仗了?达札赞又惊又喜。 他以为宋军又要向贵族们开仗,四下打听,但牧民们噤若寒蝉,私下都不敢议论,后来有人提醒达札赞,群众当中也有坏人呐,宋人在这边有内奸,如果私下乱议论,或者用着宋人的物,骂着宋人,就会被清理。 达札赞开始不信,后来果断的认出了细作。 距离他们家一里不到的乞力木家养的牛羊很少,但日子很丰富,什么白糖,精盐,茶叶都有,每天无所事事,最大的爱好就是和群众们打成一片,然后议论宋人。 有天有个牧民们说到宋人封城,而且派兵进叠州,应该是要动兵打仗,要么打贵族们,要么去打蒙古或金人。(当然,这会他们并不知道金人在西面已经全面退到潼关内)。 那乞力木大声劝他不要议论这些事,当地牧民还是在说。 结果没多久,达札赞就听说,那家牧民已经不在了。 达札赞肯定这乞力木就是宋人安排在这里的细作,而且像这样的细作到处都是。 于是从这天起,达札赞经常去有意接近乞力木,在乞力木在场的时候,他会大声说着宋人的好处,还说自己是从拉萨跑出来的,生怕贵族们抓自己回去。 乞力木这时会笑着提醒他,贵族们不敢到叠州城抓人,你自由了。 达札赞一脸期盼的看向叠州城,说自己真想进城。 乞力木会问,你有什么技能,宋人不是什么人都会收的。 达札赞说自己骑射精绝,能以一敌三。 四周顿时一片嘲笑声。 达札赞看起来不像很厉害的样子。 达札赞又羞又怒,还说自己识字,以前跟着族中一个僧人学过字。 四周诸人这才不敢笑话他。 毕竟识字在这个地方还是比较牛逼的。 时间很快进入宝庆七年,蒙军借道进中原,大宋和金国蒙国在中原一场大战,彻底扭转了中原的局面。 当年宋人要求附近牧民多养骆驼,叠州城数百里内到处都兴起养骆驼。 达札赞二话不说,把牛全换成骆驼。 也就在当年九月,蒙军正在借道的同时。 一大早,达札赞被人叫醒。 “达札赞,达札赞。” 正在帐蓬里睡觉的达札赞霍的起身,赶紧跑出去,外面是两个陌生人,都穿着宋军衣甲,其中一个应该是吐蕃人,正是格日勒。 “你是叫达札赞吗?”格日勒问。 “我是达札赞。”达札赞赶紧道,心脏也不心自主的跳动起来。 “家中几口人?还有谁。” “三口,还有我爸,我妹妹。” “我军征招民夫,帮忙牵运骆驼,搬运物资-——” 格日勒还没说完,达札赞就拼命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格日勒笑了,看着达札赞就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 当初自己也心心念念要加入宋军,想要进入叠州城。 “听我说完。”他脸色一正,心中感觉怪怪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 吐蕃是他的家乡,但越来越多的族人们似乎向望宋人的生活,想和宋人住在一起,不想回到家乡了。 达札赞表情激动站的笔直,认真听着。 “每日工钱三十文,回来后统一支付,可到叠州城中换购各种物资,也可以直接拿钱。” “会射箭吗?会射箭的可以拿到五十文。” “骑射都精,我六岁开始骑马练箭。”达札赞赶紧道。 “嘴上说了没用,万一要用到你,你可不能说退缩。” “当然。”达札赞拍着胸脯,一脸不惧。 “一般情况下,只会让你们运输,很少会用到你们。即然你同意了,你就得好好表现。” “干的好是不是可以进城?”达札赞再次问。 格日勒和另一个宋军对视一眼,都笑了,然后重重点头:“只要听话,干事勤快,不出错,是有机会能进城。” “好,多谢,多谢军爷。”达札赞激动的语无伦次。 “你不怕死?上战场会战死?”另一个宋人突然道。 达札赞愣了下,但马上摇头:“我怕死,但我更怕那些主子,更怕我的阿妹和阿爹过以前的苦日子。” 虽然他暂时脱离了自家的主子,但一天不进城,他一天不放心,万一那天宋军撤走了,离开叠州城,他不怕主子们秋后算帐。 所以无论如何,他要紧紧跟上宋军,加入宋军。 这两年在叠州城外生活,他们全家不用上交进贡,不用担惊受怕,还可以自由牧养牛羊,多余的与宋人交易物资,这种自由是他以前不敢想像的。 “很好,大宋就需要你这样的勇士。”另一个宋军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达札赞居然隐隐感觉到一丝温暖和亲切,好像自己与他们是战友亲友一样。 这是以前在其他族人身上体会不到的。 格日勒这时从怀中取出一串铁片,摘了个给他,上面写着数字十八,边上宋军拿了个本子记下他的名字。 达札赞发现他们都识字,赶紧道:“我也识字。” “好,不错。”对面两人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应该早就知道了。 达札赞更加认定,乞力木就是细作,帮宋人的。 但他很高兴,因为自己终于可以为宋人效力。 格日勒两走时给他说了时间,让他这段时间在家里练练骑射,多吃点好吃的补允体力,十天后到叠州城南门口报道,找十八队,带自己最熟悉的战马,和两套自己的换洗衣服即可,秋冬各一套。 达札赞在家好好练了练,十天后带着自己的弓和马,还有一套衣服去报道。 他哪有两套衣服,就一套也是父亲以前的。 路上不时遇到同伴,都是前去报道的。 等他们到了南门,现场人山人海,最少有上千族人在此,并且各方向还有陆陆续续的人到这里。 所有人排成几十队,队伍的前面就在南城门下,城墙上贴着大大数字,非常显眼。 达札赞很快找到十八列、 他牵着自己的马,马背上放着自己的衣物和水袋,有序的跟在队伍中,眼神充满了期望。 队伍比较长,他排了两刻钟才轮到他,对面先问名字,然后向他要来了写着十八的铁牌。 “从现在开始,你被编入运输六大队-——你的上官叫赵小天。” “记住没,上官叫什么?” “赵小天。” “你到那边六区集合等待,地上用石灰写了六区两个字。” 达札赞牵着马又找到六区,六区比较大,地面上到处都是坐着的人。 他初看了下,大概有三四百人在,人人都带着马,好多人没带弓,像他这样带弓的比较少。 中间有人和他聊天,说道宋军会给弓的,你带自己的弓没宋军的好。 达札赞道,我习惯用自己的弓了,我的弓是一石四斗的。 “哦”对方有些惊讶,因为普通牧民能拉一石四斗的不多,这臂力相当牛逼了。 大伙无聊的坐在当地聊天,相互认识,基本都是来自各部族,大部份和达札赞一样,听到消息后,逃到这边来想依附宋人的。 达札赞这时才知道,距离叠州城百里左右,还有更大的聚集地,大量族人在往这边迁移,只因能牧养的已经被占了,很多人只能在百里外生活,然后到这里来交易,并试图寻求宋人的保护。 这种情况现在越来越多,贵族们肯定相当生气,但贵族们也没办法,不敢派兵到这边来抓人。 据说已经有贵族向宋人提出抗议,要求宋人驱赶过来的牧民,暂时宋人还没有回应。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现场集合了有五百人,终于来了一队宋军。 领头的自称叫赵小天,看起来也很年轻,二十出头,但身上穿着一套新的札甲,还是相当耀眼,诸多族人,包括达札赞都看的眼热的不得了。 比起他们像难民似的穿着,宋军甲胄真是英武好看。 “都起来,上马跟着我。”赵小天这队宋军带头,众人纷纷上马跟着。 赵小天似乎有意试他们的骑术,一会快,一会慢,达札赞紧紧跟随,一直保持和赵小天这队宋军二十步内。 赵小天不时回头看他,表情有点赞赏,应该认同达札赞的骑术比较好。 众人跟着赵小天绕到了叠州城东北方向,这边用围栏围成一个区域,地面上到处都是营帐,每个营帐可以睡十个人,还有很多马车在现场,马车上有各种物资和工具。 等他们到后,宋军先给他们发了一些工具,主要是在地面垫起砖木,然后铺设营帐,修建防水沟。 达札赞一看就感觉要在这里住很久。 334.第334章 数千里奔袭 达札赞跟着几百人热闹闹的大干起来,牧民们在草原上放牧时,都是住帐篷,通常以牛羊皮制成,比较大气,而宋军以前的营帐都以粗布为主,配以毛毡,质量和耐用性不如这些牧民们。 现场的营帐都是牛羊皮制的,没办法,叠州这边太富了,有的是牛羊,叠州城的牧民就在四周养了几十万头,加上每年与其他牧民们的交易和贵族们的进贡,这里现在是大宋最大的牛羊皮产地,为此,孟珙已经在按赵与芮要求,在凤翔城设皮甲制造点,实在是多到用不完,只能用来大量打造皮甲。 这边的牛羊肉也是源源不断从四川提供到大宋其他地方。 而且达札赞发现宋军营帐可以拆分成五块,分别是四周和头顶,可以分给五个人携带,非常方便,上面的一块最大,可以覆盖四周四块,用以防雨。 等他们把营帐搭起来,每十人一组安排个营帐,每五十人会有两个宋军为队长,副队长。 另每组中选一人为小队长,达札赞运气不错,这次被指派为小队长,每月多五百文钱,四周顿时一片羡慕之色,这把达札赞给激动的。 除了大型营帐,宋军又从马车拿出个人帐蓬,每人发了一个。 这玩意类似于睡袋,正是学自蒙军,但宋军的质量更好,内外两层,可以反过来睡。 现在九月份,天热可以不用,也可以用里面粗布的一面。 另一面是经过处理的牦牛皮,上面还缝了层羊毡(羊毛压制),到了冬天翻过来,睡里面就比较暖和。 而且还有头罩,冬天睡觉时,只露两只眼睛和嘴巴在外面,保暖效果超好。 这小帐篷卷起来一米长,重量约十斤,背背上可以,挂马背上也行,相当便捷。 有了牛皮睡袋加营帐,就不用带被子了,再冷就盖上自己的衣服就可以。 宋军发物资的时候让他们保管好,回来后要收回的。 同时每人还发弓,有步弓和骑弓两种规模,自己任选。 大部份人选了骑弓,达札赞说自己有,没有选宋人的弓,但他看宋人的弓,确实造的比较精良,有点眼红。 但宋人的骑弓普遍八斗左右,不够他用。 步弓有一石以上的,他觉得太长,不适合带马背上。 不过宋人的重箭他是要的,比他们自己制的箭好多了,每人先分配到二十支重箭。 营地里还有叠州城里来的吐蕃族人,专门为他们做饭。 当天他们就开始住在这边,而且距离他们几里外还有其他营地,应该是每五百人左右一个营,统一在这边训练生活。 宋军伙食不错,至少比他们家里的要好,吐蕃人不缺肉,但缺味道。 精盐和白糖这么贵,也不是每天都能吃的起,这边宋人就舍得放,精盐和白糖不缺,吃起来比家里有味道多了。 接着宋人就开始给他们训练和上课。 很快达札赞就知道自己后面要干什么,听起来就是帮忙运输的民夫。 他们到时每人会带三头骆驼,自己骑一头,负责照看牵引另两头,所有人带来的战马集中留在营里,由其余的人帮忙带着走。 三头骆驼里,一头单峰骆驼,两头双峰骆驼。 骆驼分单峰和双峰,单峰骆驼是从大食引进的品种,亚洲这边的品种以双峰为主。 单峰骆驼适合骑乘,如果只带人的话,日行能达一百公里,像骑兵似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双峰适合负重,可以运输大量的物资。 以单峰骆驼来算,如果还要负重,走短途的话,连人带货不能超过一百五十公斤,走长途如果休息时间不够,还得减少。 他们这波吐蕃人基本无甲,人重算八十公斤已经是比较重的,最多还能带七十公斤的货物。(当然,这会宋人不是说公斤,这里表述用公斤) 只带人的单峰骆驼日行可达百公里,但因为要带大量的货物,所以宋军要求比较低,每天大概只走十小时,控制在日行六十里,因为前期单峰骆驼也带物资,他们民夫们可能需要步行。 等有些物资用完,民夫们可以骑在骆驼上,同时降低单峰骆驼的负重,就可以提升速度,到时日行有望达到一百里。 他们每人还会带两头双峰骆驼,双峰骆驼负重较高,负重最高可达两百公斤。 当然,无论是单峰还是双峰,宋人的要求都不会超过这个数据,只会降低,因为要保证骆驼的体力。 达札赞听到后面非常佩服,宋人把时间、数据、负重都说的清清楚楚,这证明在前几年的时间里,已经经过大量的试验。 达札赞自己默默算了算,除掉自己体重和个人物资,他们每人带三头骆驼,大概可以带四百五-——五百公斤左右的物资。 他们全营五百多人,能带二十五万公斤物资,当然,宋人要求比较低,要保证骆驼体力,全营大概会带二十万公斤物资。 这个效率是非常高的,宋军以前在用马车,一辆马车要四匹马,好几个人,马车只能运一千斤货物。 而四匹运输马分开背负,每匹马可负重三百斤,四匹马能负重一千两百斤。 但为什么宋军宁愿用马拉马车,也不用马负重这么多,就是因为很多东西马背不好装,只能用马车装。 所以宋军以马车负重时,四匹马加一辆车再加几个人,总共能带的货物不到两千斤。 现在一个人三头骆驼,就能带一千斤,在人力和物力上节省很多,而且马需要草料,骆驼不喝水可以坚持半个月,不吃东西可以坚持一个月,戈壁也好,草原也好,荒漠也好,都有骆驼爱吃的东西,战马到了这些地方不不行,很多草料也不能吃。 所以宋军到时只会带少量的骆驼草料,其余沿路可以补给,也可以坚持。 达札赞开始以为只是上课,不料第二天清晨很早被叫起来,然后被宋人召集一起跑步,说是提升身体素质。 五百多人一起慢跑,包括赵小天在内有十几个宋军陪他们一起跑,众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跑完步后,稍微休息片刻,宋军又叫他们站在原地,不许动。 赵小天说是练纪律,以后不叫动,不能乱动。 前几天是一刻钟一站,然后慢慢加到两刻钟,十几天后,他们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有几天下雨,同样在雨中站着,当然,宋军赵小天他们跟他们一起,达札赞这批牧民们也只好跟着站。 中间宋军有时会找来骆驼,教他们搭建负重栏。 以木头和毛皮为框,宋人建了两个负重栏绑在骆驼两侧,可以整齐的堆放物资。 这样他们每天都重复着差不多的生活,早上起来跑步,然后练纪律,基本都是站着,解散,集合,分开,非常简单。 下午是休息时间,宋军带来了皮球,教他们踢球,有人不玩,也有很多人玩的一头劲,达札赞也喜欢上,经常加入。 晚上天黑前还会跑步,等吃过晚饭,天黑之后就要步行一个时辰,据说是为了练夜间行军。 练了一个月后,达札赞明显感觉到五百人纪律好了很多。 刚来的时候乱哄哄的,叫集合还得半天集合起来。 现在宋军一叫集合,全场哗啦啦小跑起来,一会功夫就集合好了。 他们能轻松的站半个时辰,晚上还能走一个时辰。 此时宋军也没说后面要干什么,他们就一直在营中呆着,每天伙食不错,每十天发一次钱。 大伙最喜欢发钱,发完钱后可以十人一组去叠州城买物资,每天轮流去三组,有人会去,也有人不去,存着钱以后一起换购。 第二个月开始,宋军在营制做了台球,大伙也高高兴兴玩了起来,并且纪律训练也减少了,因为宋军要求不高,就是要他们听话和动作快点,现在练了一个月,基本也能能达到宋军要求了。 他们在这边集合了几个月,每天就是吃,训练,玩,有时上上课,被洗洗脑,生活相对比较轻松。 过年前,所有人全部放回家过年,五天后集合,宋人表示,如果过时不来就算了。 众人高兴的把所有工钱到叠州城里换了各种物资,然后纷纷回家。 达札赞估计过完年后,有人会不来的。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过完年后,他们全营五百人陆续回来集合,虽然有人晚了两天,但也来到营。 后来他们听到赵小天私下的消息,宋军这次共招募了一万民夫,分二十个营,过完年后没来的只有八个人,其余全来了。 这时已经进入宝庆八年(1332年),中原的窝阔台正带兵撤出金国,回到河北。 达札赞他们又在各自营中呆了半个月,中间陆续有马车送来木材布料和工具,应该为出征在准备。 正月十五一过,突然有天一大早外面吹起了集合的号角声。 达札赞在营里呆了几个月,条件反射赶紧穿衣,起身冲出去集合。 大伙效率挺快,不一会就全部到了外面。 只见远处地平线上,大量的骆驼和马车纷纷来到这边。 宋军运来很多物货,大部份是马车和马拖来的。 他们要把马车上的物资卸下,然后装到骆驼身上。 很显然,宋军后面要走的地方,不适合马车,只能用骆驼。 达札赞再次感觉自己运气不错。 他和同队的阿赞比跳上一辆马车,只见马车里整齐排着一个个用竹片制成的筒状物,两人一人抱了一筒下马车,感觉有些沉,他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但又不敢打开。 倒是赵小天正好也走了过来:“达札赞,过来。” 达札赞赶紧抱着竹筒过去。 “打开看看。”赵小天道。 “好勒。”达札赞抱起来左右找了找,中间有个卡扣,轻轻一板,叭,近一米多长的竹筒一分为二,叭叭,掉出一大堆东西。 “啊哟,都是箭啊。”达札赞这下看清楚,里面放的都是羽箭。 羽箭有四捆在里面,每捆二十五支,两捆箭头对箭头交错放。 “这是步弓的箭。”赵小天叫起来:“一捆是一百支。” “从第一小队开始,先装步弓的箭,每个双峰骆驼先装十筒。” 达札赞正是第一小队队长,他立刻听明白了,带着人开始干活。 他们每人是三头,一小队就是三十头,大伙先找来三十头骆驼,达札赞专门找比较健壮的,负重会更多,同样的重量,走起来会更轻松。 接着就要用之前送来的材料,在骆砣两侧编造负重框(篮)。 这负重框大概重二十斤左右,架在骆背上。 接着左右各先放五筒箭,每头双峰骆驼是带了一千支箭,他们小队十人二十头双峰骆驼,共带了两万支重箭。 全营五百人,有一半带的都是有羽的重箭,其中还有一半带了的是神臂弓和强弩的箭,这些箭小,且没有羽毛。 全营共带了一千七百头骆驼,大概有一百多头骆驼是没什么负重,按达札赞的理解,应该是为了备用,替换将来受伤和生病的骆驼。 全部安装好后,他们这营五百多人,一千七百多骆驼,一共带了五十万支羽箭,近七十万支神臂弓和强弩的箭。 达札赞自己三头骆驼每头带了一千支步箭。 宋军的重箭原本重达一百二十克,后来发现蒙军和金军的甲胄不行,绝大部份都是轻甲,就算是来自西方的锁甲也挡不住宋军的箭。 现在已经降到一百克重,依然拥有强大的破甲力。 而神臂弓和强弩的箭更轻。 这样算下来,每头双峰骆驼的负重才一百七十斤左右,与它们实际负重还差很多。 这时就要加上他们的个人物资,包括水袋,睡袋,十人营帐,拆成五块给五个人带,这些东西并不重,加起来才二三十斤,全营还另外多带了十个营帐,主要是存放物资时,用来避雨用的。 接着后面的马车又往前来,他们开始拿食物。 食物还是以干粮为主,也有奶酪,还有他们很少见到的干菜。 达札赞有两头双峰骆驼距离两百公斤的负重还差很多,但他们也不能乱装物资。 先按宋军要求,每人的骆驼还要再装肉干六十斤,干饼三十斤,干菜十斤,精米五十斤,白糖,精盐各十斤,奶酪十斤,每个骆驼都要带一个十斤的水袋,和二十斤骆驼吃的草料。 每个小队还要带三个铁锅。 这里加起来约有两百斤,分摊到三个骆驼身上。 其中单峰骆驼用来骑乘的,达札赞他们只装了五十斤,另外的再分摊到双峰骆驼身上。 装完后,大伙都看看自己骆驼的状态,如果有不好的骆驼,要及时换掉。 最后每人被要求拿三十斤煤炭,放在单峰骆驼身上,这煤炭正是叠州城里挖出来的,后世叠州以盛产铁出名,藏量达亿吨,现在已经被高智耀和孟瑛挖粮仓的时候挖出来了。这边同样产出高热量无烟煤,但产量不多,只是好挖,大概只有几万吨的量,用完就没了。 这些东西装完后,达札赞三头骆驼,单峰的负重约一百斤,还可以骑个人,但宋军要求开始尽量先不要骑乘,保持骆驼体力。 后面随着消耗物资,可以把单峰骆驼上面的其他物资,再转移到双峰骆驼上,他们就可以骑乘。 达札赞感觉宋军都计算的十分周祥,一点都不浪费。 双峰骆驼这时的负重已经到三百斤出头,距离他们四百斤的负重还差好多,也有余力。 所有人装好物资后,赵小天告诉大伙,他们这个营的箭不一定会用的到,因为宋军各部自己也会带着箭。 达札赞惊讶的张着嘴,原以为自己这营要跟着宋军主力,没想到他们带的只是预备的箭支。 其他的食用物资,够他们吃三四个月。 另外每人多带两个空水袋,他们每人三头骆驼各带了一个水袋,再加两空水袋,等是一人带了五个水袋。 自己有想带的东西也可以带着,只要你的骆驼能承受。 同队的阿赞比带了好多香料,都是在叠州城换来的,这家伙是个吃货,喜欢美食。 正月十七日清晨,赵小天这营收起营帐,吃完最丰盛的一顿早饭,带着自己的骆驼,然后每人又领了十斤鲜肉,留下自己的马在营中,全军出发。 达札赞是第一小队,和前面的一个营刚出现时距离不到一百米。 此时他已经知道,宋军招募了一万民夫,分二十个营,每个营带的东西物资都不相同。 有全部带粮食的,有全部带马料的,有全部带箭的,有全部带兵甲的,还有全部带煤炭和木炭的,达札赞后来还看到有带车轮的,骆驼两边各挂着一个车轮,当时非常震憾。 因为这次的路不好走马车,宋军只带了车轮,然后到到目的地后,再打造马车。 达札赞这营还有个大旗,大旗上就写了‘个’字。 达札赞知道这个‘个’字代表了箭头。 一旦前方缺箭,很快会有宋军沿着大旗找到这里。 达札赞很好奇这次宋军出动多少人,带了多少箭,会不会用到他们营的箭。 他们于十七日上午出发,然后先往东,接着往东北方向,这一路过去,多都是山地高原,但水木不缺,这会天气很冷,但他们被要求不能用煤炭。 每天行军十小时,休息时伐木生火,就地取水,每天大概走六十里左右,算是比较慢的,主要是前期给骆驼休息时间,保持体力,而且这时他们都是步行,也无法走的更快。 正常人每小时能走十里路,快步走还能更快。 他们带着负重的骆驼,平地上每天六十里,只走十小时,休息时间也足够多。 每到一地,先把骆驼的负重卸下,让骆驼得到休息。 行军中吃饭也不是随便吃,都要按宋军要求来。 通常先取水烧煮,放少量的干菜,肉干,烧开后变的松软,夹合着干饼。 精米是给他们早餐煮粥用的,基本以肉干和干饼为主食,配合菜汤和粥汤。 出发前他们每人发了十斤鲜牛肉,因为天冷,大伙可以慢慢吃,有人吃了好几天还没吃完。 约六天后,他们来到河州附近。 河州以前属于金国,成吉思汗进攻金国时打破,在借道伐金时,窝阔台把河州还给宋廷,之后双方都没有派兵,因为河州城的百姓早被迁走了。 达札赞他们距离河州城还有两里时停下,并被要求驻营。 他们正好在个高处,能远远看到前面全是人,密密麻麻的宋军也可以看到。 达札赞应该在一万民夫的中前部,在民夫前面,就是大量宋军,所以他的位置可以看到宋军。 停驻没多久,空中就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接着赵小天找到他们:“每队带个骆驼去河州城东城门外领鲜肉。” 达札赞大喜,叫了阿赞比,两人牵着骆驼往河州城去,沿路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宋军大营,遮天敝日的战马和骆驼,宋军自己也带了很多骆驼,但更多的还是战马。 到了河州城东后,那味道更浓了,等靠近后才发现,原来有人在这里宰牛羊。 宋军应该提前很多天驱使了部份牛羊到这里来,等他们到后,开始宰牛羊,发牛羊肉。 很多宋军也过来领牛羊肉,而且明显领的比他们的多。 达札赞当然没意见,谁让他们不是宋军。 这次他们每队十人分到一百斤,还是十斤一个人。 阿赞比向宰牛的要了个牛头和牛油,那人居然同意了,二话不说递了个给他。 两人大喜,回到小队,起锅烧油,加上香料,煮了个大牛头。 当时那香味四面铺散,把赵小天也引了过来。 达札赞赶紧邀请赵小天和他们小队一起吃。 达札赞他们在河州休息了有两天,因为过了河州之后,宋军要往南,路更不好走,据说宋军还带着少量的炮,所以前面走的比较慢。 这次因为绕道数千里进西夏,中间要经过戈壁区,有些地方的路还窄,经过宋军哨骑多次试走后,所以放弃了大量马车,只用马和骆驼来拖。 骆驼拖重比战马还厉害,两头骆驼可以拖近三千斤。 335.第335章 宋军不好对付 宋军这次一样带了炮,但带的不多,只带了五门炮,而且只是三百斤左右的轻型火炮,主要是为了攻城用,另军中带了两百名工匠及家属,还有郎中和家属若干。 宋军在前锋哨骑后面专门有个修路的工兵队路,之前大半年时间哨骑已经把不好走的路全部记录下来,现在一边走一边修路,以骆驼拉炮,因为炮少,还算比较轻松,就是走的慢了点。 过河州后宋军行军速度又慢了,一天大概只能走到四十里,没办法,火炮实在难走,宋军自己的辎重也多,这还是准备了一两年的前提下。 过了河州后就一直往北,并且是沿着黄河西岸走。 这样比较安全,蒙军是很少过黄河的,因为过渡的地点距离这边还比较远,而且这时西夏的蒙军还不知道宋军在中原和金兵一起黑了蒙军,窝阔台决定借道宋境的时候,答应了宋人不派哨骑过黄河进入原金国境,加上这边地图不属于西夏,也不属于金国,而是吐蕃,所以很少能看到蒙军哨骑过河。 大概四天后,达札赞跟着宋军来到积石州,这边是方圆几百里内唯一可以过黄河的地方。 宋军和一万民夫过黄河就用了四天时间,达札赞虽然看不到宋军有多少人,但过黄河这么久,算上宋军辎重比较多,四五万人是有的。 过河后就算进入西宁地区了,这会也十分荒芜,当地都是吐蕃朵思麻地区部族,先后被宋,金,西夏所占,后来蒙军进来,又被蒙军所占,蒙军还想用他们招降赵阿昌哥,因为当地和赵阿昌哥算同族。 不过宋军很快过来打掉了赵阿哥昌被,蒙军没有来的及实行招降的事。 但宋军不是去打西宁的,西宁这会以吐蕃人为主,人口不多,当地只有几百蒙军。 宋军继续往西北绕过西宁,走向后世的海晏县。 宋朝时,海晏县为河湟吐蕃哺厮咿属地,现在还算是吐蕃人占着,因为蒙军还没进来。 当年吐蕃各部集合去和宋军开仗时,他们身处西夏和吐蕃边锤,距离宋军近千里,这边的吐蕃人就没有参加。 而且这里只是个比较小的部落,凑不出多少兵马。 宋军这段路又走了近八天,从正月中旬出来,到这边时已经二月上旬。 这时达札赞他们吃了好多带的食物,已经可骑在骆驼上,单峰骆驼的物资转移到双峰骆驼上,他们的速度上来了,每天可以走到一百里。 但前面宋军辎重多,还是比较慢,所以只能跟着宋军放慢速度。 二月中旬,宋军前锋经过海晏,同时派军中的吐蕃人前去和当地牧民交易。 这时吐蕃人才知道有宋军过来了。 这边靠近青海湖,宋军和全部民夫就在青海湖不远处驻营,休整了一天,也不怕当地牧民们去通风报信,首先这会属于吐蕃,不属于西夏,和蒙军没关系,其次距离蒙军很远,有数百里,就算有人去报信,等蒙军知道,宋军也早走了。 加上宋军以白糖精盐等和牧民交易,牧民们肯定是高兴的。 十三日,休整了一天的宋军继续往西北。 达札赞居然又吃到了新鲜的肉,他们也和当地牧民换到了鲜肉。 过了海晏后,宋军速度提上来了,达札赞他们也是骑在骆驼上,速度有些快。 他们经常在每次休息时去打猎,因为这边鸟兽比较多,可以补允新鲜的肉食。 但这里海拔是有点高的,普通人来了真不适应,二月份还是比较冷的时候,好在最冷的是一月份,他们到时已经过了最冷的月份。 这次宋军出动四万人,有五千是吐蕃人,六千西夏人,另两三万多千都是川军,而且这会四川也有很多地方也算高原地区,所以选的都是能适应的四川宋军,加上他们在叠州几年,经常出去训练,基本都能适应。 唯一对宋军影响最大的就是寒冷。 好在宋军算着路程,到这里时已经是二月中旬,跳过了最冷的一月份。 后面的路有时会难走,有时会好走,对宋军来说不亚于一次万里长征,过程也相当艰难,因为带着炮,和大量辎重,很多地方非常艰难,有时要七八个人直接抬着火炮经过。 而对达札赞和阿赞比来说,最艰难的就是进入一片戈壁区,这时他们带的煤炭起到作用了,这片区域一片荒芜,经常几十上百里都找不到可以生火的东西,晚上只能用煤炭取暖,至于煮热食就不用想了,直接吃干粮,从而节省煤炭。 而走在达札赞他们前面的宋军带的东西不比他们少,行军也不容易。 但达札赞内心非常震憾,也能看出宋军准备有多么充份,想必前期已经花了很长时间去调查计算路线,这才让他们虽然辛苦,但完全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在经历了足足两个多月后,宋军四万加民夫一万共五万人,历经辛苦,长途长途跋涉三千多里,穿过山川,越过戈壁,终于接近了沙州城。 这在当世也算是一项壮举,毕竟宋军辎重非常多,蒙军能长途奔袭数千里,但肯定不会有这么多辎重。 蒙军第二次西征,带了十二万兵马,五十万匹马。 而宋军这次四万军队一万民夫,带了八万骆驼,两万战马,困难程度比蒙军大多了,路上要是被伏击会很危险。 此时达札赞他们还不知道已经到了沙州附近,他们在宋军阵后,也看不到沙州城,赵小天过来通知快到目的地了,今天晚上可以睡在城外。 哇吼,现场一片欢呼声,达札赞激动的扭头,感觉吐蕃的族人们都和打了胜仗似的高兴。 也是,跟着宋军走了两个多月,要不是之前他们被集中训练了几个月,都有点不适应。 也就在他们欢呼的同时。 前面宋军主将孟瑛,副将李平夏,大将沙德尔、张能等正骑马来到沙州城不远处。 在他们身后,已经为哨骑营都头的木尔提和副都头格日勒都在。 木尔提和格日勒当年来过沙州,专门来查探军情,沙州与原西辽地相邻,是蒙军现在重要的中转站。 如果蒙军西征,西夏的战马和粮草会源源不断的从沙州进西辽,然后聚集在西辽给蒙军西征用。 如果蒙军南侵,西辽的战马和粮草,也会源源不断从沙州进西夏,然后聚集在西夏给蒙军打四川用。 反正蒙军就是打那边,就从另一边运物资和战马过来,现在甚至会征招兵员。 当年木尔提他们来时,沙州城约有一万百姓左右,基本是从西辽迁过来的,还有守军家属,守军两千,其中蒙古本部才五百人,其余都是契丹人和党项人,甚至还有突厥人。 现在两年过去,当地人口应该增加了,但兵力不会有太大变化,毕竟这边从来没有战事。 此时孟瑛等人骑马在沙州城外一里处,正打量远处的沙州城,对面守军应该看到他们,城头一片人头攒动。 孟瑛根本不在意有没有被发现,因为这里距离蒙军在西夏的统治中心中兴府太远,所以他们直接是到城外观看。 “先休整两天,明天开始让工匠带民夫打造楯车、云梯和投石机,后天攻城。” “喏”众将应了声,很快回营,接着带领大军开始移动,准备先把沙州城团团包围。 而在宋军包围他们之前,城中蒙军已经有快马冲出,准备向中兴府报告敌军来袭。 瓜州这边距离中兴府有两千多里,他就是把马跑死,一天跑八百里,也得三天才能到。 蒙军出城后,城头守将阿答赤愁眉苦脸站在上面,正看着宋军在移动和包围他们。 阿答赤当年是亲自攻下沙州、甘州等地的蒙古大将,因为沙州处于西辽和西夏两地交通要道,所以让他驻守。 这几年也相安无事,啥事也没有。 但今天莫名其妙突然来了支军队,把他吓了一跳。 这事也不能怪他,以前蒙军刚占这里时,基本每天都会有哨骑出去到处转转。 但蒙军占领这里快五年了,一直没有战事,后来基本就不派哨骑了,而且哨骑出去也是摸鱼,随便转几圈就回来。 等到眼前大股宋军突然出现后,阿答赤也是一脸蒙,这特娘的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兵马? 关键还是从西面冒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西辽方向来的蒙军自己人。 所以沙州城的哨骑就算出城,也很少到西边去。 宋军出现之后,阿答赤立刻派亲信带了五十个精骑出城,然后下令,先围着对面转一圈,看看是什么的兵马,有多少人。 他们向中兴府报告时,得有数据啊。 于是他亲眼看着五十骑精骑冲出城。 也就在他们五十骑冲出城的同时,对面宋军中也分出一百余骑。 “走。”木尔提大手一挥,亲自带领自己一都哨骑直接迎上。 他们当然不能让蒙军观察到自己有多少人马。 轰隆隆,两军哨骑飞快接近。 城外阿答赤的精锐蒙军率先迎向宋军。 这五十骑全是蒙军本部,也都是身经百战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一个个神色轻松,看向前面的宋军,就好像看着一堆死人。 这些蒙军都没去过宋朝,之前在西征,然后驻守过西辽,后来又随铁木真灭西夏,打完西夏后就驻西夏。 他们从成军开始,几乎百战百胜,根本没把前面一百多名宋军放眼里。 双方此时都没有提速,慢慢靠近。 蒙军明明看到对面的骑兵像是宋军衣甲,但跑着跑着,怎么感觉不像宋人。 木尔提这一都人里,吐蕃人有二十多个,西夏党项人有三十多个,宋军四十多个,宋军里面还有四川苗人和其他部族。 现在宋军和蒙军一样都是八国联军,各种部族都有。 宋军挑选哨骑更是严格无比,全都要骑射精绝,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其中宋军考核时,要求哨骑在加速中,五十步内骑射,十发六中以上才能入选。 哨骑慢速时,五十步内十发八中才能入选。 所有哨骑还能得在马上做各种复杂的动作,随时能改变状态位置,完全以蒙军的标准,甚至很多标准都是蒙军没有的。 双方可以说是当世最精锐的两股骑兵。 蒙军领军为百夫长按古达。 他是阿答赤的侄子,亲兵队长出身。 按古达此时跑在正当中,所部骑兵还没有提速,他原本打算看下宋军大概有多少兵马,然后就往中兴府去。 但刚出城就迎面看到对面冲出百骑宋军,按古达顿时就知道,宋军想驱赶他们,不想让他们看到宋军有多少人。 “哈哈哈。”按古达大笑,对着身边的部下道:“宋人以一百骑就来驱赶我们?” 部下则笑道:“一人两箭即可。” 四周顿时一片笑声。 这话好像没毛病,他们一共五十骑,每人两箭不就解决了? 按古达笑归笑,目光还在注视远处宋军大阵。 宋军应该刚到沙州,正准备包围沙州,一旦让宋军包围沙州,他们就不能出去通信。 现在按古达有两个选择。 要么先分几骑往东,向中兴府汇报宋军来了。 要么杀了眼前这一百骑宋军,然后扬长而去。 但后者如果没成功,等宋军包围过来,他们也出不去,那消息就不能传到中兴府。 按古达显然没想到会失败的问题。 就算杀不掉这一百骑,他也有信心再转身离去,毕竟宋军想包围整个沙州城,至少得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当下他提起马鞭指向宋军大部:“宋军应该想包围沙州,这么多人围过来,至少得半个到一个时辰左右。” “儿郎们,一刻钟,杀光这股宋军,有没有把握。” “杀。”部下纷纷狂吼:“一刻钟,杀。” “驾”按古达狠狠一抽马鞭,叭叭叭,连续几下抽在马屁股上,蒙军开始提速,往前狂冲。 他们打算一刻钟内杀光木尔提一都人。 城头看着按古达全军往前冲的阿答赤也是对身边人点头:“按古达还是比较勇猛,当先杀了这一百宋军,再往中兴府。”这有提升已方士气的作用。 四周诸将纷纷点头。 副将契丹人阿剌骨犹豫了下,问道:“为何不全军出城,一下打崩宋军?” 阿剌骨也是信心爆棚,感觉应该出去打掉宋军。 阿答赤愣了下,他手下一共才两千多人,其中大部份都是仆从军,对面不知有几万宋军,这没必要啊?万一打输了,连沙州城都要丢。 “宋军不知有多少人,先看看情况再说。”阿答赤也没示弱,淡淡回应了一句。 这会宋军还在远处,没有围过来,他们也看不到宋军有多少人,等宋军围到沙州城边上,就能大概估算宋军有多少人马了。 边上立刻有人骂起来:“不是联宋灭金么,为何宋军来打沙州?” 上次借道灭金,蒙古人给了宋军几万匹战马,都是从西夏运去的,大伙想想现在宋军骑着他们送的战马来打他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阿答赤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只能道:“这边盛产战马和牛羊,宋人怕是想把这里占为己有。” 西夏甘、肃、西凉等地能牧养数十万战马,牛羊更是不计其数,这可是蒙古西征的大本营,这么重要的战略物资出产地,宋人会不眼红? 就在城头众人议论纷纷时,下面的按古达已经接近了木尔提。 按古达加速的同时,对面木尔提好像在响应他们,也在提速。 宋军一百骑飞快散开,很快形成一个半月形。 按古达看的一愣,这套路有点像他们啊? 他们这会也在散开,只是没想到宋军散的比他们还早。 双方骑兵都散成一个半月形,宋军人马是他们一倍,所以看起来这半月形比较大。 此时双方已经接近一百步左右,“驾”,按古达飞快抽了几下马鞭,立刻把马鞭塞到腰后,微一弯腰取出马弓。 他的马弓有一石二斗,比较强力,七八十步外就能射,按宋军和他们双方战马的速度,并且是迎面对冲,他在一百步就可以拉弓了,射箭的同时,双方在高速接近,射程完全足够。 “驾”按古达再次暴喝,挺身拉弓,双腿紧紧夹着马肚。 战马在提速奔跑,他却能挽弓射箭。 身体的起伏,并没有影响他的射术。 几乎是凭感觉,根本没有时间,也不能瞄准。 “崩” 一箭破空而去。 他的箭出去的同时,双方应该进入了八十步左右。 扑哧,按古达亲眼看着自己的箭飞入宋军马队里。 这箭应该射中了,不知道是射中的马还是人。 但因为距离达到七八十步,伤害可能不是很大。 对面马队似乎震荡了下,但宋军还在继续往前跑。 按古达没有气妥,再次飞快上箭。 双方这时已经进入七十步内,他身边其他人也纷纷开始提弓,拿箭。 “崩”按古达第二箭射中,也是完全凭感觉,根本没时间瞄准。 “轰隆”对面这时应声而倒,一名宋军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这下按古达发现对面宋军队形有些散,比他们蒙军的还要散,骑兵与骑兵之间最少保持十步以上。 宋军开始跑的时候还是很密集,越跑越散。 宋军原本阵形只有蒙军一倍大,跑进六十步后,宋军阵形相当分散,已经是他们三四倍大。 宋军骑兵散开这么大,那他刚才第一箭可能没中,射到空地了。 而且第二箭虽然中了,后面宋军有充分的调整时间,后续的战马,没有撞上前面栽倒的同伴。 “这宋军不好对付啊。”按古达暗暗想着。 此时双方越来越近,他身边部下纷纷上箭,他第三根箭也再次拉起。 双方几乎同时有人在举手挥动手中马鞭或弓箭。 六十步,五十步。 轰隆隆,双方同时降速,往两边掠散,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蒙军最擅长的风筝掠射开始。 没想到对面宋军也是如此。 双方不约而同在五十步外开始调转方向往两边掠开。 这一掠开后,双方前排已经在四十步距离内。 如果此时从半空看去,双方阵形同时分开,形成一个很好看的波浪,和花式表演似的,非常好看。 正在城头观战的阿答赤等蒙军将领们也看的一脸不可思议。 对面加速,降速,往两边分掠,整个动作流畅无比,和蒙军几乎不相上下。 完全看不到蒙军中部份仆从军的顿挫感。 下一刻。 崩崩崩,空中箭羽交织,蒙军和宋军直接对射。 扑通扑通,现场人仰马翻,双方都有人倒地。 宋军人多箭多,而且五十人射人,五十人射马。 准确来说有五十多人,因为一都不是一百人整数,加上各级军官有一百出头。 第一波对射蒙军就损失惨重。 双方距离较近,骑射相当,宋军箭多人多,明显大占上风。 现场到处都是摔倒的战马和人。 部份蒙军继续往两边分掠,宋军因为也是分掠,所以双方已经形成一条平行线,左右两边各有一队在跑。 按古达一边跑一边看,对面四十步不到也有个宋军也在看他。 他一眼看出这宋军是对方主将,甲胄有些与众不同。 对面也看出他是这边主将,两人不约而同往外围跑,很快相互到了自己兵马的最外围,距离约三十步。 “驾”按古达一手拿着弓,手轻轻拍着马屁股,不时扭头看向对面木尔提。 这么近距离下,他已经看出木尔提不是宋人,难怪骑射这么娴熟。 双方沿平行线往前奔,都在一边跑一边看对方。 按古达没有犹豫,赶紧拿箭,同时余光在看对面。 这会其实蒙军占优。 因为按古达他们是左边对着宋军右边。 宋军左手拿弓的话,需要挺直身体,扭转过来,难度比较大。 蒙军左手拿弓都可以伏腰侧身射宋军。 不料对面木尔提突然换了个手,右手提弓。 “嘶”按古达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还有人双手都能射。 宋军那边最有名双手能射的就是岳飞了。 他可没想到现在随便看到个哨骑就能双手射。 他赶紧上箭,弯腰低身趴在马背上,降低自己身体被命中的部位。 几乎他上箭的同时,对面木尔提也是如此。 两人都压低身体,小心提防。 336.第336章 蒙军的耻辱 此时宋蒙两军进行平行同向奔跑状态,双方保持着三四十步距离,都在对方射程之内。 几乎不约而同,双方先后射箭。 “崩崩崩”现场箭矢不绝,不停对射。 宋军木尔提这路不占优势,因为他们和蒙军平行且同向跑着,不能用右手弓,射箭时大部份人都得起身,转向。 而另一路又反过来,另一路蒙军是右边对着宋军左边,蒙军需要右手弓。 双方之前在中间一分为二,往两边掠射,现在各占一边优势。 木尔提自己左右手都能射,所以才往左边掠,以右边对蒙军。 这波对射中,双方陆续有人马栽倒。 现场相当激烈,空中箭来箭往,蒙军没想到宋军这么能射,骑射也这么厉害,第一波相遇时就吃了亏,掠开时一边占上风,一边落下风。 才射了片刻,按古达就发现情况不妙,因为他们人少,现在双方几波对射之后,各有二三十骑落马,落马人数相差不多,蒙军在第一波吃亏,略多了几个。 关键蒙军人少啊,现在五十骑余下一半不到,对面宋军还有七八十骑。 此时他心想,只要射掉木尔提,宋军定然士气大崩。 到现在为止,部下们已经射了好几轮,按古达箭拿在弓上,一手拿弓,还没射出去。 因为他知道对面木尔提不好对付。 木尔提也是,虽然弓换到右手,但也没有轻易射出,两人不时对望。 木尔提是在等机会。 按古达现在身体趴伏在马上,他要么直接射马,射人的话,大概虑会被躲掉。 但他身为射手,当然知道什么时候最危险,谁先射箭,谁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出去。 按古达不射,木尔提也一直不射,耐心的等着。 他相信按古达会按耐不住。 两人在相互比着耐心。 果然。 按古达一直在等木尔提先射,木尔提就是不动。 他眼看自己部下不停被宋军消耗,知道不能再等。 “特娘的。”按古达又跑了几十步,终于等不下去,猛的举弓。 “好。”对面木尔提也是大喜,等的就是现在,也同时举弓。 按古达心中大骂,对方是想和自己一换一?拼命是吧? 木尔提在他举弓的时候举弓,真的是抓住最好的机会。 按古达根本没有选择,这会要他么硬着头皮射过去,要么放弃,然后立刻把身体往下急坠,藏到马肚下。 按古达显然不可能放弃,大蒙勇士,岂能害怕对射。 两人同时拉箭,松手。 “扑扑”两支箭对飞而去。 对面木尔提头盔比按古达的好,而且是故意侧面向按古达,只用余光,就是防箭,按古达没办法只能射对方马脖位置。 骑射都要提前量的。 所以按古达这箭稍微提前了点,要么射中马脖,可以让木尔提坠马,如果没中马脖,可以命中木尔提肩膀或胸口,反正他是射了这个水平线上,而且有把握肯定能命中一个。 扑哧,按古达一箭正中木尔提右肩下面。 巨大的力量把木尔提狠狠冲击,嗖,他身体往左急坠,砰的一下挂到左边马腰上面。 按古达大喜都来不及,还以为自己一箭把木尔提干掉了。 但几乎同时之前,他感觉到眼前一黑。 “握草。” 扑哧,对面一箭正中他面门。 木尔提直接对着他脸门射,一箭从鼻梁射进去,箭尖又从后脑钻了出来。 按古达之前身体趴的比较低,所以没有飞出去,但见身体猛的一晃,双手已然无力的垂到马上,手中的弓也随之掉落到地。 战马越跑越慢,很快孤伶伶的开始缓步在草原上,他的尸体一动不动趴在马上。 “百夫长——”身后有部下跑过来惊叫,却发现他早被一箭射死。 “木尔提”格日勒这时疯狂跑向木尔提。 木尔提的战马也无人控制,正在降速。 他身体悬挂在战马左侧,看起来好像死了一样。 没等格日勒跑到面前,木尔提身体微微晃了下,片刻之后,嗖,木尔提一个翻身,重新骑到马背上。 “草。”格日勒破口大骂冲了过去。 木尔提吱牙咧嘴,伸手用力一拧,叭嗒,拧断了肩胸中间的箭。 “要不要紧?”格日勒大骂:“你不要命了,和他一换一?” “哈哈哈。”木尔提大笑,捏起拳头,当当当,敲了敲中箭处,居然发出金属的脆响。 “狗东西,你加了铁板?”格日勒笑骂。 “运气不错。”木尔提叹道:“他要再往下射一点,我就完了。” 木尔提是哨骑,需要机动力,所以他身上自己加了几小块铁板,不能多加。 按古达这箭就差了一公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兄弟们,杀蒙鞑——”木尔提哈哈狂笑,提马调转马头。 此时战场上蒙军余下的已经四散分开,到处逃命。 他们刚刚冲上来想风筝掠射宋军,结果根本甩不掉宋军,宋军一直死死贴着他们,并且双方不停对射,木尔提射掉按古达的时候,蒙军已经只余十几骑。 按古达一死,蒙军立刻四散而逃。 因为他们不能被全歼在这里,需要去中兴府报信。 但见木尔提一声令下,宋军余下约七十骑也纷纷追上。 蒙军那边见状,有人一声令下,吹了个口哨。 嗖嗖嗖,十六骑蒙军分成十六个方向往四面八方逃散。 木尔提和格日勒也发出信号,宋军留下约十骑,其余六十骑也分向四面八方,每四五骑追一骑蒙军。 木尔提没有追去,他带着九骑在战场上四下奔跑,寻找。 双方的对射,很多人坠马后并没有死亡,有人可能伤势都不重,因为双方会射对方的马。 “杀,一个不留。”木尔提带人在战场上逐一射杀坠马的蒙军。 这波他们应该算是小胜。 刚刚双方哨骑对战中,宋军以一百骑对五十骑,双方坠马人数都在三十多。 但宋军人多,又射杀了对方主将,现在控制全场,可以把对方受伤的全部杀了,同时救回自己的伤员,后面四五骑追一个,对面也难跑掉。 孟瑛给他们的任务是,追出去五十里,追不到就算。 现在蒙军和宋军战马、骑术都差不多,刚刚一直在三四十步内,可以预料后面双方会都在对方射程中,如果甩不掉宋军,很难逃脱出去。 而站在城头的阿答赤此时看的心中震惊无比,没想到大蒙最精锐的骑兵出去和宋军对战会是这种场景。 在按古达被射杀后,蒙军就彻底崩了,四散而逃。 宋军哨骑紧紧贴着蒙军,其中两骑专门提速往前跑,另两骑不停向前面射箭。 有蒙军还想回头射宋军,扑哧扑哧,直接被命中,惨叫倒地。 有蒙军比较聪明,头也不回,疯狂加速。 宋军见他疯狂加速,也都不再射箭,同样疯狂加速跟上。 事后木尔提得到消息,逃走的十六骑蒙军最后被宋军射杀了十二个,最终还是有四个逃掉了。 其中有个蒙军被宋军追了四十多里才被射杀。 宋军吃亏的是哨骑刚到没多久,休息时间不够,马力差了点。 城头的阿答赤脸色铁青看着城下宋军追着蒙军猎杀,四周诸将也是完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从来只有大蒙古帝国的勇士在战场上,如此追杀敌人,几时反过来出现这种情况了? “宋人阴险,兵马比咱们多,胜之不武。”阿剌骨这时怒道。 但四周一片安静,在西征的时候,他们几乎每场都是以弱胜强,以少打多,何来这种说法。 他们不得不承认,宋军哨骑不比他们差多少。 而且城下刚刚的五十骑,几乎是蒙军最精锐的骑兵。 “看。”突然有人怒吼。 只见城下木尔提带人下马,一刀刀切割蒙军的头颅。 其中有个蒙军骑兵没死,伤的比较重,木尔提割头的时候,故意切的很慢,那蒙军惨叫不止,惨叫声几乎传到城头上。 城上近两千多蒙军看的又惊又怒又是害怕。 接着木尔提找了两支箭,插在蒙军头上,高高举起。 四周有宋军学着他,陆续在地上割了些蒙军头颅,然后高高举起,再上马。 不远处还在慢慢前行,正准备包围沙州的宋军们看到后,都兴奋起来,近两个多月的辛苦好像烟消云散了一样。 “虎”不知是谁的兵马先叫了声。 “虎”接着全场是此起彼伏,到处是虎声。 “驾”木尔提带着人举着十几个头,高高举起在沙州城外耀武扬威,围着城转圈。 “虎”四周宋军的虎声更大了,大伙更兴奋了。 阿答赤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看着下面的宋军在耀武扬威。 这场景何等的相熟,曾经在西征的时候,他跟着百战百胜的蒙军,不知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他们杀死在西征路上遇到的一切敌人,砍下敌人的首级,高高举起,耀武扬威的在敌军城下盘旋。 而现在,宋军把这一切,都还给他们,这简直是他们蒙军的耻辱。 他可以想像到,一旦城破,他们全军,将一个不留,都被杀死。 “宋人残忍无比,和野兽一般的冷血,一旦城破,咱们都要被杀死,来人,征召城中所有青壮和成年,帮忙守城。”阿答赤立刻下令征召城中的百姓和家属帮忙守城。 城中的百姓和兵士家属加起来还有两万多人,成年和青壮估计还能凑个三四千左右。 就在城中开始征召守城民夫时,宋军四万加一万民夫,从四面八方缓缓靠近沙州城,很快把沙州城围了个水泻不通。 阿答赤没敢带兵出去野战,宋军哨骑的战斗力狠狠震慑了他,他现在担心的是,逃出去的蒙军能不能把消息带到中兴府,更重要的是,他们走时,还不知道宋军有多少兵马。 等宋军把沙州城团团包围后,阿答赤毛估估最少七八万人。 没办法,宋军的战马和骆驼太多了,铺天盖地都是,所以看起来声势很大。 宋军连营十几里,把沙州团团包围,接着就驻扎四周,而且非常嚣张,前排大营距离沙州城墙只有一里路。 宋军扎营时,阿剌骨多次要求带兵出去冲一阵,趁宋军立足未稳,打一波。 阿答赤似被说动,便下令打开西门。 阿剌骨带着一千精骑浩浩荡荡冲出门,刚出城不到一百骑,不远处宋军就有步营往前压近,宋军一波在扎营,还有一波就在前面等着,防备蒙军。 阿剌骨还以为是打西征和打西夏的老套路,毕竟他也没和宋军交过手,带着骑兵向前狂冲,冲进一百二十步内时。 “嗖嗖嗖”对面一波神臂弓,箭如雨下。 他一共才带了一千骑出营,宋军也知道他们人少,所以在两个城门各布置了三千弓弩手,三千枪盾兵,另有大量步营分在沙州城四周。 阿剌骨刚进一百二十步左右,宋军神臂弓先射,被射了两波后,蒙军进入七十步内,宋军步弓又开始射。 这下直接把蒙军射懵了。 他们兵少,对面箭多,而且是他们顶着箭雨冲上去,都和固定靶差不多。 现场坠马无数,大量蒙骑或被射下马,或被射倒战马。 这是蒙军在西征时从没见过的密集箭雨,阿剌骨冲了一半就后悔不及。 还没冲进五十步,阿剌骨就听到城头有鸣金声和号角声,他赶紧下令调转马头,往城里奔。 阿剌骨一千骑出去,回去只余下七百多骑,还没遇到宋军,损失两百多人,而且回去的人里,有好多身上都中了箭。 蒙军的掠射都没来的及开始,损失近三分之一,着实震惊全军。 “太猛了,宋军箭雨太猛人,射手又多,不好冲,不好冲-——”回来后,好几个百夫长纷纷吐槽,称宋军射箭太猛,和暴风骤雨似的,有人能在刹那间连中五六箭。 阿剌骨脸色铁青:“对面怕不是把弓弩手都集中在这边了——”他有点想提议再打其他方向,他认为其他方向宋军可能没这么多箭手。 这次阿答赤没有理他。 宋军有七八万人,按宋军比例最少五分之一是弓弩手,得有一两万,他们才两千人哪够射的。 城中总共两千左右守军,这就出去晃了一趟,损失了两百多,加上前面损失的,蒙军短短时间连遭重挫,士气大丧。 阿答赤厉声道:“不要再去了,守好城池,等援军前来。” 沙州城还是比较难攻,当年蒙军来就打了个把月未破,后来阿答赤派人挖地道,在天黑后挖通,偷袭进城,这才攻破沙州。 有了攻破沙州的经验,阿答赤有信心守的比西夏还长远,到时中兴府的援军来了,必然要好好教训宋军。 当下蒙军城门紧闭,强征成年百姓上城头一起防守。 蒙军闭门不出时,宋军开始有序扎营,天黑之前,一圈营地已经将沙州城整个包围起来,铺天盖地的大营,看的蒙军也有点忐忑。 一路跟着宋军的达札赞营,这次被派到宋军一营不远处。 他们带着的所有箭支被卸下存放,宋军要求相当高,先要用石头或木头搭建隔离,与地面隔开,然后将箭支堆积上面,最后盖上多余的营帐,接着才是搭建自己的营帐。 这些工程很简单,他们全营五百人一会功夫就干好了 干完之后,领头的宋军赵小天,让他们集合,牵着各自的骆驼跟着往一侧去。 众人很快来到一个民夫营,看到他们从骆驼上卸下的物资,一框框堆在边上,达札赞和阿赞比还在猜是什么东西,几个宋军提起往地一倒,哗啦,掉出一堆锯子、铲子等工具。 他们这营被派了一半人去挖坑,达札赞理解应该是为了晚上防夜袭。 达札赞和阿赞比这队人被分配去锯树。 达札赞之前通常看到的是用斧头砍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用锯子的。 但有树的地方距离这里好些远的,众人拿了工具后,每人牵了三头骆驼,骑着骆驼过去就走了近半个时辰。 路上达札赞看到有个营的民夫带着车轮,算是大开眼界。 这边的骆驼身上负重不多,大概一百斤左右,然后每个骆驼的左右两边挂了一个车轮。 达札赞经过时,正看到牧民们在卸车轮,然后或四个一组,或两个一组用麻绳捆起来,堆到边上,后续应该用来打造马车等物。 等达札赞到了现场,看到现场人山人海,已有上千民夫在现场锯木。 赵小天告诉他们,他们全营锯细木,尽量不要超过手臂粗细。 达札赞一听感觉运气真好,这个容易啊。 果然等他进去之后,发现林中的树木有粗有细,他们只找细的锯,非常容易。 锯倒之后,再按要求锯成约一米二左右长度的一根根分好,最后挂到骆驼两侧和背上。 每头骆驼背了四五十根后就回营。 接着再去。 当天到天黑前他们跑了两趟,全营锯了近一万根,堆积在营中,接着陆续有其他营的人过来领取,应该是打造工具去了。 因为到了沙州城,当天他们好好吃了顿,有人想吃米饭的还可以煮米饭。 营中还在找受伤或不好的骆驼,然后直接宰了吃骆驼肉,双峰骆驼的肉是挺好吃的,大伙终于又吃到了新鲜的肉。 一顿饱餐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全营再次集合,外面有宋军工匠到了,教他们打造楯车。 现场被送来好多车轮,还有更长的木头。 当天上午宋军并没有进攻,也没有射信让沙州城投降之类的。 达札赞带着人跟着宋军工匠学,发现是自己以前没有见过的车,成品出来之后,感觉不是很耐揍。 宋军楯车和后金楯车相似,但高度更高。 楯车是双轮的,宽约两米,高约两米,正面是笔直的,到最上面一米五时,向内成七十度弯曲,这保证城头的抛射也无法射到楯车后面的人。 后世的后金楯车有的宽能达三四米,十几个人在后面推,攻城时相当有利,因为可以在楯车后躲十几个弓箭手,和城头对射。 宋军匆匆打造而成,楯车只有两米宽,而且相当简陋,应该用不了多久。 木板都是用木棍一根根捆绑起来,被射中几箭和火烧下就废了,所以达札赞看后会认为质量不行。 宋军可没打算靠楯车打很久,所以做的比较简单。 上午他们这营一共打造了十部楯车,效率非常快。 其他宋军各营有打造云梯的,也有打造投石机的。 投石机本来可以拆成各部份运输,但最难运输的是杆臂。 投的越远的投石机,杆臂越长。 宋军在国内都是取用高丽进口的大木,又长又直,通体一根打造。 这种杆臂是不能带着走几千里到这里来的。 所以宋军只带了很多部件,然后用铸铁打造了杆臂,因为太长不好带,所以分成四截,甚至五截。 到了沙州城后,才把几截连接起来。 这种几截铸铁连起来的杆臂又沉,又不稳,特别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工艺,链接处不是很紧,甩动时会有震颤,所以抛的距离不够,最远才两百步左右。 整个上午宋军大营都在打造各种工具,有很多攻城工具都是达札赞没有见过的。 而在达札赞这个营的前面,赵小天还组织了一百多人挖了个大坑,看的达札赞一脸莫名其妙。 沙州这地方,以沙为名,泥土质地还是比较好挖的,应该是沙质土壤,要不然当年蒙军也不会挖地道攻破沙州了。 赵小天在他们营里挖了个大坑,接着派人去挑水。 宋军直接让人用水袋装水,每人背两三个水袋回来,每次带的水不多。 但胜在人多,几百民夫同时带水,从一里外,也就是他们昨天锯木方向挑过来。 就这么蚂蚁搬家式的,很快储备一个大坑的水。 达札赞跟着还了两次,水坑里的水就满了。 他茫然看着水坑,不知道这里的水干什么用。 没多久,有宋军过来,把盾牌,毛毡等物纷纷往水坑里扔,浸泡在其中。 达札赞若有所思,这应该是防火用的。 337.第337章 宋军打仗像游戏 中午吃过午饭后,赵小天找到他们:“有没有人愿意推楯车的,能射箭的优先,回来有赏。” 现场面面相觑,民夫们你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人不愿意上战场。 达札赞看着这楯车造型,只要人在楯车后面,城头的弓箭根本射不到,除非把楯车毁了。 这么安全怕什么? 他等的就是现在。 “我去。”现场几乎同时,有两人开口。 达札赞扭头,发现是同伴阿赞比。 阿赞比结结巴巴道:“赵队长,有什么奖赏?” “给钱给物资,等回去后,可以到叠州城里拿。”赵小天道。 “能进城吗?”阿赞比直接问。 赵小天笑了:“这还不够,但后面表现好,肯定优先进城。” 说罢环视了一下四周,他这一营是五百人。 赵小天淡定的道:“这次打完仗,咱们营里,应该会挑五户能进城。” 五百人代表五百户,赵小天说要挑五户进城,那就是一百选一。 “我去。”阿赞比再次重重道。 “我也是。”达札赞也道。 接着更多的人开始报名。 有人还问,要是我战死了,我的奖励呢? 赵小天说,会带回给叠州城外你的家人。 这样大伙就更放心了。 最后这营五百人有二十多人报名。 赵小天点了这二十多人,很快和另几个营挑出来的人集合,推着十部楯车到前方去。 达札赞发现一共有五十人被选中推楯车。 他们这个营昨天弄了近万根木头,都是一米二左右长的,今天打造楯车才用了极少部份,宋军才打了十部楯车,这就去攻城了? 这次带队的还是赵小天。 赵小天带着十个宋军,跟着五十个牧民身后,每部楯车后面有一个宋军,宋军背上还背着盾牌。 “都不要动,一会听命令,我让上前,就推着上前,我让停,就停,和你们训练时一样,令行禁止。”赵小天在众人后面一边走一边道:“一会所有人背着弓箭,射箭随意,想射的就射,不想射的就不要射,但如果射死一个蒙军,赏钱一百文,白糖精盐各五斤,射死超过十个蒙军,可全家进城。” 牧民们神色大震,相互看了对方,眼神也犀利起来。 达札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背上的一石四斗弓。 这楯车两米宽,每辆车后有五个牧民和一个宋军,并肩站着也不妨事,但宋军还拿了盾牌以备万一。 众人站在原地静静等着。 此时是正午时分。 宋军各营正在集合,他们五十个人和十部楯车还在沙州西门五百步外,宋军大营门口。 不一会,有宋军带来大量的头盔,每个牧民发了一个。 达札赞赶紧接过戴到头上,头盔有些沉重,防箭效果肯定不错,达札赞信心大增。 又过了一会。 有人提着水袋到了现场,开始往楯车上面洒水,特别是绑着楯车的麻绳上面,洒了好多。 赵小天现场叫道:“昨晚应该把这些木头的麻绳浸水里。” “严副将不是忘了嘛。”边上有人嘀咕道。 宋军把楯车上下都弄湿了,完了又给他们好多水袋,其中每部楯车带两个。 也就在他们弄湿楯车的同时。 呜呜,宋军营中吹响了号角声,接着大股宋军开始出营。 达札赞站在原地,看着身后源源不断的宋军出营。 先出营的是宋军五门火炮,宋军一波炮兵推着火炮直接来到他们身后,然后也站着不动。 接着又有四轮马车五部,推到他们身后。 这四轮马车好像也是刚刚打造的,相当简陋,达札赞看着都感觉这马车推不了多久会散架。 但他们距离沙州城也没多远,打一波应该没啥问题,事后估计就不用了。 又过一会,现场嗡嗡嗡的出现五部投石机。 投石机同样是刚刚组装,宋军带了很多投石机部件,但杆臂只带了五根。 等攻下沙州后,可以在当地打造新的杆臂。 达札赞这时确定宋军主攻方向就是西城门,但带的东西好像带少了。 五门炮,五架投石机,这够攻城吗? 等投石机出来后,又有大量的宋军弓箭手,枪盾兵也出来,纷纷在投石机后面。 其中枪盾兵中有好多人抬着云梯,基本是两人抬一部。 最后是宋军骑兵出来。 宋军骑兵出来的同时,有人跑到赵小天这边说了什么,赵小天大手一挥:“楯车出发,走,往西城门推。” “快快快。”达札赞在最中间这部,赶紧叫大伙开始推车。 嗡嗡嗡,楯车开始往前推,所有人弯着腰,通过木棍与木棍中间的空隙看着前面。 他们前脚刚动,后面火炮也跟了上来。 达札赞回头看了眼,宋军每门火炮是四个人推,后来更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是三重甲,最里面皮甲,中间是札甲,最外面还有棉甲,从头包裹到脚,防护极严,应该是防备蒙军的箭射,因为穿的太多,看起来极为笨拙,推着炮走,比较慢。 另外,每人身边还跟着一个拿着大长盾的宋军。 这种大长盾也是达札赞以前没见过的,只知道宋军中有,其他各部从来没见过。 在火炮后面,是几辆马车,马车临时打造,相当简陋,但里面装着火炮用的炮弹和投石机用的火油弹。 马车后面是骆驼,有几匹骆驼背着东西,里面装了火炮用的火药。 骆驼后面跟着投石机,再后面就是神臂弓手。 然后是步弓手。 然后是枪盾后,最后是骑兵。 宋军阵形层次分明,而且还比较密集。 因为这个时代除了宋军还没有能打到五十步外的火炮,沙州城头也没有远程投石机和强力八角弩,所以宋军相当放心,从达札赞最前排的楯车,到后面的步弓手,双方距离不到三十步。 几乎是他们往前的同时,沙州城四面八方都有宋军往前移。 看到宋军开始攻城,城中蒙军主将也急忙调动所有人员上城头。 宋军往前走的时候,阿答赤已经站在城头观看了。 他现在就在西城门,因为这边地势比较平坦,他估计宋军会从这边进攻。 只见城外宋军遮天蔽日的往前。 沙州城是没有护城河的,所以宋军上来就用了云梯。 他稍微看了下,西城门左右两边,宋军各安排了几十架云梯,并缓缓往前。 但正对城门方向,排前面的不是云梯,而是一种从没见过的推车,后面还有火炮和投石机。 “宋军可能要强攻西城门方向。”阿答赤立刻道:“继续加固城门。” “诺。”身边有人跑了下去。 蒙军昨天就开始加固城门。 因为窝阔台在上次回草原时,下令各地要当心宋军用火炮攻门。 所以昨天阿答赤看到宋军到了,立刻下令用青砖石头堵塞城门。 以前西夏军防守时,就是在城门后面再钉些木板,然后顶上几十个人。 这是西征时,西方城中最常用的套路。 几十甚至几百人顶在城门后面,外面怎么推都推不开城门。 现在为防备火炮,蒙军经过昨天和今天的持续加固,在城门后面已经堆积起近半米厚重的砖石新墙。 “我倒要看看宋军火炮有多猛。”阿答赤这时冷笑,一脸阴狠,明显没把宋军火炮放在眼里。 另外蒙军这边也有火油,等宋军到了城门下面,直接倾倒火油,点燃瓮城内外。 到时能把宋军烧的鬼哭狼嚎,也能阻止宋军进攻的通道。 这会阿答赤还是认为自己安排的挺稳妥的。 不过堵住城门之后有个缺点,就是他自己的兵马短时间无法出城,不好突袭,但他现在一心守好沙州,也没心思出去突袭。 就在阿答赤若有所思之际,城外的号角声越来越响,宋军也越来越近。 最前面的楯车这时已经进入一百步内。 楯车后面的神臂弓已经进入一百二十步左右。 “停。”赵小天突然大叫。 楯车们齐齐停下。 达札赞又惊又喜,看来训练有效果,真是令行禁止。 “准备--”达札赞又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喊。 “射。” 嗡嗡嗡,空中一片嗡响,铺天盖地的箭雨往城头而去。 阿答赤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靠墙蹲下。 身边有部下也连忙举起盾牌在他头顶。 当当当,现场和下雨似的,很多箭直接射到城墙垛口墙面上,也有射到城头。 好多蒙军被射了个措手不及,有人中箭,有人惨叫。 “宋狗的箭真是远。”阿剌骨破口大骂着。 “走走走。”阿答赤也不敢呆在这边,稍微往左移去。 “前进。”赵小天再叫。 楯车又往前推了十步,进入九十步。 “停。”赵小天再叫。 达札赞就在最中间楯车的最左边。 楯车和楯车之间距离很近,只有二十公分。 他微微侧头看了下城头,摸了下自己的弓,感觉能射这么远,但肯定杀伤力不够。 ”射。“身后又有人在叫。 嗡嗡嗡,神臂弓第二波往城头射。 蒙军被射的毫无脾气,因为他们的步弓也不能射这么远,只能眼巴巴看着。 城头有些短暂的慌乱,蒙军很多强征的民夫也在城头。 有盾牌的纷纷举着盾牌,没有盾牌的就找墙角蹲下最安全。 但大伙都抢墙角,很多人抢不到。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契丹男子,手中握着一杆今天刚发的长枪,左右看来看去,不知道往那躲。 这是新征民夫,上城头帮忙的,第一波箭雨没射到他。 他正一脸茫然中,突然就看到四周到处有人四散而逃,正想跑向墙角蹲下,却发现大伙纷纷跑向墙角,他左右跑了几个来回没找到位置。 “律真,蹲下,找个地方蹲下--”不远一蒙军对着他大叫。 那蒙军也是契丹人,这四十岁的男子正是他的叔叔被征招。 叫律真的还想回应。 扑哧扑哧,额头胸口连中两箭。 “啊”他惨叫倒地。 人在地上后,扑扑扑,空中陆续有箭落下,刹那间在他身上落下好几箭。 “特娘的。”那蒙军破口大骂,一手举起盾牌,弯腰蹲着往前走,想把这契丹人拖到墙角下。 “当心。”又有人叫了起来。 蒙军扭头,正好从垛口处看到空中一片乌黑,宋军箭雨又来了。 特娘的,宋军的箭不要钱吗? 射箭不要力气吗? 这蒙军心中骂骂咧咧。 当年西征时,蒙军以箭雨出名,通常还没开打,几波箭雨就能射的对方鬼哭狼嚎,现在他们面对宋军,宋军箭阵比秦军还猛,而且都配有指套,护臂等物,射箭省力,连续射箭时间又长。 一会功夫就对着城头倾泻了五六波箭雨。 这蒙军举着小圆盾蹲着走过后,好不容易拉到自己的族叔,发现族叔已经没了气息,四周还有各种惨叫。 他摇头长叹,正想回头,扑哧,后背一阵剌痛,接着盾牌上面当当当响个不停,就知道自己中箭了。 他是连滚带爬回到墙角下面。 后背果然中了一箭。 但刚刚他离开时,他所在的位置被别人占了,现在他回来并没有贴进墙角。 他只能忍痛举着盾牌在头顶,很怕宋军的抛射。 “忍住,忍住,先不要射。”这时四周到处都是蒙军将领的叫声。 宋军正在靠近,每走几步就射一波箭,现在谁起身就是送死。 以按答赤的经验,还得让宋军进入五十步内才能反击,但如果想有最好的杀伤效果,得三十四步。 蒙军多用马弓,即使现在是守城,他们还是用马弓多。 因为大部份时间,他们会出城与敌军决战,城中军兵,也全是骑兵,不是步兵。 这是地域限制的原因,这边全是西夏,西辽,女真,突厥等地来的仆从军,擅长马弓。 换成河北,山西等地,蒙军中汉军比较多,就会有大量步弓。 按答赤说完后悄悄探头从垛口处看过去,城下宋军不紧不慢推着楯车往前,那楯车越来越近,按答赤看着看着就有点头痛,宋军这新器具,看起来防箭效果不错啊? 一会城头想射楯车后面的人,几乎不可能。 但宋军楯车造的比较简陋,而且全是木头,不像后金中间会夹有石沙,用来防火。 所以按答赤马上反应过来,伸手叫来一个亲兵:“叫人准备火箭,一会用火箭射宋人那大车。” “喏”部下立刻转身而去。 蒙军也有用火箭,上面用布包裹,再浸下火油然后射出。 但一般都是晚上用,这会按答赤刚想起来,部下赶紧下城头,找人制造火箭。 按答赤命令下完,再回过头来,宋军楯车已经进入五十步左右。 “来了来了,都起来。”现场一片喊声,蒙军各级军官都叫起来。 原本蹲在城角下的蒙军纷纷起身。 “嗖嗖嗖。”蒙军对着城下就射,宋军那边也在对上面抛射。 城头顿时惨叫连连,这波对射蒙军又是吃了大亏。 很多人对着楯车抛射,完全无用,要么射到楯车上面,要么射到楯车后面。 也有对着楯车后面推火炮的射。 但每个推火炮的身边都有个宋军举着大盾。 这大盾相当大,高举在半空中呈四十五度,正好遮住两人的头顶。 空中坠下的箭,当当当,密集打在大盾上,完全无用。 另外有跟在火炮后面的马车在火炮的两侧,也能起来遮挡箭支的作用。 而火炮后面的投石机则在一百五十步外停下,投石机的火油弹也纷纷卸下。 宋军楯车进入五十步后就先暂时停下。 赵小天蹲在楯车后面,示意大伙可以坐下休息,愿意射箭的也可以射箭。 达札赞和阿赞比两人都拿着箭,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达札赞也不急,先回头看看身后。 宋军的火炮也停下了,五门火炮距离他们约十步,距离城门约六十多步。 宋军正在调整,大概感觉他们的楯车有点挡道,有个宋军举着盾在头顶,微蹲着一路跑过来。 “这楯车往左移两步,中间让出来点。” “那部楯车往右移两步。” 现场楯车做了微调。 宋军的火炮又退了几步。 期间双方还在对射,但蒙军墙上要射到六十步外的火炮还是有点难度。 每门火炮前面两侧都放着马车,不但能挡视线,还能挡箭。 炮手们全带身甲,身边还有人举着盾跟着。 城头的阿答赤不时在垛口中下令:“射宋军炮手,射宋军炮手。” 蒙军纷纷集火,试图射宋军炮手。 但宋军后排神臂弓手和步弓手这会都在火炮四周,对着城头也在射。 双方箭雨来往,蒙军人少箭少,损失惨重。 达札赞蹲在楯车后面看了会,发现城头蒙军被宋军射的不怎么敢轻易出头,很多人都是匆匆起身射一箭就赶紧缩回去。 而且大部份蒙军都不管楯车,直接射后面的火炮和宋军射手。 他转身向阿赞比点点头,阿赞比心领神会,走到楯车的另一边。 两人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两人再次相互看了眼,同时上箭。 达札赞箭在弓上,先拉了半满。 眼睛死死盯着城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 城头上人影晃动,有个蒙军从垛口下猛的起身,拉弓上箭,对准宋军阵中。 达札赞飞快往左迈了半步,半个身体移出楯车,同时举弓,嗖,瞄都没有,直接凭感觉射了一箭,箭刚离弦又闪电般缩身退回楯车中。 “一个。”达札赞大声叫道。 他看都没看上面,认为自己一定能中。 “啊”不远处有人惨叫,仰头倒地。 “射的好。”赵小天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小天似笑非笑,正蹲在楯车后面向达札赞点头,赵小天是步营出身,骑射不行,所以一直跟着他们。 赵小天也没拿弓,但他亲眼看到达札赞一箭射中了。 这达札赞果然厉害,瞄都没瞄,瞬射就回。 这种凭感觉射箭的又叫盲射,其实也不难,大部份蒙军和草原马背民族,从小练到大的都有。 但很多人不是百发百中,只是有一定的命中率。 达札赞听到赵小天的夸赞,咧嘴就笑,然后又上箭,再次从缝隙中看向城头。 等了数息之后,他再次闪电般出去,崩,又是一箭射出,然后缩进楯车。 “扑哧”城头有个蒙军刚伸出头,还没来的及射箭,被一箭射在额头。 赵小天看的神色微变。 这次达札赞是抛射的。 达札赞知道那方向有人,而且是蹲在地上,他都没有看到人,直接抛射上去。 对方原本蹲在墙角下,刚起身,就被一箭射中。 这箭难度更大,用后世的说法,还得算好抛物线。 “厉害。”赵小天这次直接竖起大拇指。 达札赞嘴巴咧的更大了,一脸憨笑。 赵小天说完后转身就走,找另一个宋军要过盾,然后举着盾,顶在头顶和背部位置往后退。 达札赞不知道赵小天去哪了,继续在找机会往上抛射。 他现在专门看蒙军位置,然后直接盲抛上去,命中率相当大,当然,因为有城墙挡着,有时命中了也不能确定。 只有达札赞自己心中默默的算着,别人是看不到他有没有命中。 “四个。”达札赞射到第四个时,赵小天回来了,背上背着两桶箭,还拿过来一个指套。 达札赞接过指套,戴到手指上,瞬间感觉自己还能再射一百箭。 他陆续射了几箭,自己感觉都中了,但因为有的看不到,所以不能确定人数。 也没过一会。 “蹲下蹲下蹲下,捂着耳朵。”突然赵小天大叫起来。 四周楯车后面的人纷纷蹲下,捂起耳朵。 “砰”现场一声炮响,宋军的第一门炮打了出去。 宋军一共带了五门炮,在约六十步外对城门发射。 第一轮五门炮打完,没一门命中,全部打在城墙上。 达札赞看的目瞪口呆,宋军们好像习惯了,也不急。 但炮声还是吓到蒙军,很多蒙军在火炮发射时,不敢抬头,纷纷蹲下。 城头阿答赤则大骂,说宋军火炮打不上来,别怕。 双方再次对射起来。 达札赞借着机会又继续抛射好几箭,感觉又射中两个,虽然不知他射中的六个人是不是全死了,但他估计自己应该中了六个了。 真剌激,不知为啥,达札赞突然觉得跟着宋军打仗和玩游戏似的,又剌激又好玩。 338.第338章 猛火油对猛火油 另一边的阿赞比箭术就差了点,射了十几支箭才射中两个。 他们这楯车后面一共有五个人,另几个人也纷纷学着他们试图射箭,但大部份人不敢出去,只敢在楯车后面往后抛射。 这就等于是盲抛,难度不小,能不能命中就看运气。 很多人控制不住抛物线,要么会射的太近,要么会射的太远,只有达札赞非常精准,基本每箭都落在垛口后面。 双方一番对射,各有死伤。 城下达札赞又射了几箭,宋军的第二轮炮很快来了。 “蹲下蹲下,捂耳朵。”赵小天声音再次响起来。 “砰,砰,砰——”宋军五门火炮连续打响。 扑哧,这次有一炮命中城门。 十发炮弹才打中一炮,达札赞感觉这火炮命中率有点低。 也就在这炮打中的同时。 “嗖” 更远的后面,宋军的投石机第一发终于投了出来。 达札赞看着这投石机,扑通一下,砸在城墙正面。 身边传来一片叹息,就差半步左右,能砸到城墙上。 第一发投出去的是个石块,达札赞感觉这么小的石块似乎没啥用。 不一会,达札赞听到赵小天的声音:“城门后应该被堵了,继续往前推,再试试。” 宋军在六十步左右的火炮,是看看城门后面有没有堵住。 如果堵住,蒙军是不会突然冲出来,所以还得往前推。 刚才的炮应该是试出城门后面被堵严实了,蒙军也无法出来。 宋军楯车大胆的继续往前推。 这次推到三十步。 但火炮没有先跟过来。 达札赞他们十部楯车,孤伶伶的在前面,距离城门三十步之近,现场看起来非常诡异。 也就在这时,城头突然火光一闪,有蒙军举起火箭。 扑哧,一箭射在达札赞他们的楯车上。 “火箭,火箭——”四周一片惊恐声。 有人隔着缝隙对外面吹气。 “别慌,别慌——”赵小天安排众人,这火箭烧起来还有好一会,慌什么。 而且他们楯车早就有了准备,泼洒了水。 每部楯车后面还有两个水袋。 达札赞反应很快,率先抢过一个水袋,往那支火箭上倒了一波,瞬间就把火给灭了。 但蒙军陆续有人持火箭出现,对着楯车就射,嗖嗖嗖,一转眼功夫楯车上面中了十几箭。 楯车这边的民夫也纷纷浇水。 宋军楯车之前被淋湿过,短时间内想烧起来比较困难,正当蒙军射的正欢时。 “呼”空中一道道黑影飞起。 宋军投石机再次投起来。 这次五部投石机先后投掷。 第一次的量距,已经确定了配重厢的重量。 这次直接换成火油弹。 通常宋军第一波,甚至前几波火油弹是不带火的,但没想到蒙军率先用了火箭。 一蒙军刚把箭点燃,迎面一个黑影飞向城头。 城头蒙军四散避开,这蒙军转身蹲到墙角下。 砰,那火油落地之后直接爆开,一片火油溅到这蒙军胸前。 “该死的。”蒙军破口大骂,因为他手的火箭箭杆上也烧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的起身,想赶紧把箭射出去。 刚一站起来,扑哧,胸口就被神臂弓一箭射中。 啊,蒙军惨叫倒地,连人带箭倒在地面上的火油中。 呼,随着空中一阵风吹,他腿上衣服先着了火,接着这火越烧越大,烧的他惨叫连连,在地上翻滚。 地上好多火油,他越滚火越大,很快四周皆是惊呼声。 宋军的楯车还没完全烧起来,城头的火油弹已经让城头烧了起来,蒙军四面散开,有人要灭火,又要防着宋人箭雨和投石机,相当混乱。 蒙军这波火还没灭掉,宋军的火箭又射上来了。 宋军看到蒙军射火箭,立刻同样往上抛射火箭。 双方大白天就在相互抛射火箭,蒙军城头马上变的更乱,火头越来越多。 不一会儿,宋军有几部楯车上的火焰也终于烧起来,慢慢扩散,灭都灭不住。 也就在楯车上火焰越烧越大的同时,宋军先后又两波火油弹扔到城头,城头到处火焰,蒙军已经不能聚集在一起,纷纷往两边分散。 阿答赤看的肝胆俱裂,又气又怒。 之前窝阔台方面已经提醒蒙军各地,宋军攻城套路就是先用火烧城头,让城头不能立足,等城头没人时,把火炮推到最前面轰城门。 他已经有了准备,还在城头准备了大量的沙子和部份水源,但宋军箭雨太猛,他的守军又少,完全抵挡不住。 站城头超过五秒钟就容易被射中,所以你在城头搬运沙子和水来灭火难度相当大,很多人被射倒后,身上也会起火,这就造成火焰越烧越大。 这会才是二月份,蒙军衣服也不少,一烧起来比楯车的速度还快。 也就这时,宋军后面步弓开始大量使用火箭。 等到宋军第四波,第五波火油弹投到城头时,城头左右五十步内全是火焰。 阿答赤自己也离开了城头五十步外。 他脸色幽黑的看着城头方向,上面横七竖八倒着大量的蒙军尸体,因为宋军也用了火箭,蒙军每具尸体都在燃烧。 城头火光冲天,五十步内不能站人。 见蒙军离开城头五十步内,西城门前面的达札赞他们赶紧到楯车前面,拍灭上面的火焰。 楯车此时已经损失惨重,很多捆着的麻绳被烧掉,算是残破不堪,但好在蒙军已经被逼退城门外,对他们伤害不大。 如果再烧下去,楯车估计都得散架。 宋军的火炮赶紧往前推,这次直接推到城门十步内。 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大门。 “轰轰轰”火炮连续开炮。 这次五炮全部命中,城门四散粉碎。 但破碎的城门后面,出现了厚重的砖石。 达札赞等人就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合着打了半天,全是无用? 但宋军好像并不着急,赵小天则道:“果然后面有堵墙。” 赵小天声音未落,宋军火炮已经开始往后面撤。 而在宋军大营正前面,赵小天之前安排挖的坑边上,好多宋军正在集合。 “进去。”有人一声令下,宋军们纷纷跳进水里。 所有人全部浸到水坑中,连头发也全部弄湿,浸了片刻之后再纷纷爬出水坑。 这会二月份可是有些冷的,大伙都冻的吱牙咧嘴。 这些宋军里面穿的棉甲,被水浸湿之后,身上衣甲相当沉重。 但这还没有完,这时有宋军递上一种新的衣服,看起来灰白色,制做相当简陋。 上面像后世的雨衣,有个口子,从脖子上套下去,披到腿部。 每个宋军帮一个湿透的宋军穿上去,穿好后就好像披着雨衣似的,看起来比较臃肿。 这些宋军新披的衣服是赵与芮发明的防火服。 用火浣布制成。 火浣布就是石棉,在宋朝以前,曾经是有名的奢侈品。 最早火浣布都是贡品,只有从外邦进贡才会到中原。 到宋朝时,宋哲宗时代,又从阿拉伯国家换回了一些火浣布,当时的宋人看到这些能防火的火浣布非常震惊,而且传入者故意说是珍贵的兽毛织成,抬高火浣布的价格,于是一度炒到比黄金珍贵百倍的地步。 宋廷看到这玩意比较贵,就开始研究出产,一直到了宋徽宗时期,他们才发现火浣布并非是用传说中的兽毛织成,原料不过是一种矿物。 之后宋廷开始安排工匠采矿,大批量生产火浣布,火浣布的价格也一落千丈。 火浣布虽然可以生产了,但受制于采矿和用处,在当时也没有大面积流行,到后面因为产出过多,百姓又没需求,朝廷也没有生产的动力。 一直到赵与芮登基后,朝廷才重启火浣布的生产,并禁止在市面上销售,全部用于军中。 这玩意平时也很少用到,现在宋军要攻城门,几队宋军纷纷披上像雨衣似的火浣布。 等他们披好后,边上有宋军从水坑里捞起好多盾牌,接着又从水坑里捞了一块块皮毡,全部浸在水里好久的。 接着他们来到一辆马车后面,这马车比较小,宋军用浸湿的皮毡覆盖在上面,再在上面加一层火浣布,车轮都是用水浸过,车厢表面都泼了层水,每个宋军再拿着一面浸湿的盾牌。 马上有另一波人推着马车就往前走。 几乎是宋军这波人往的同时,不远处的城头上,大量蒙军也在集合。 “哗啦” 边上有人往这些蒙军身上浇水。 没错,蒙军也在浇水。 阿答赤显然认为,不能让宋军一直对着城门进攻。 宋军火炮退走了,但沙州城没有护城河,宋军肯定还会再上。 “城头的火小多了。”阿答赤:“不要急,不要急,再看看宋人想干什么?” 蒙军们也纷纷把衣服弄湿,接着两人一组,每两人抬起一锅猛火油,在城门两侧待命。 不一会,他们就看到宋军推着一辆马车上来,马车四周跟着好多宋军。 “来了来了,准备,烧死他们。”阿剌骨狞笑,别以为只有你们宋人有猛火油。 此时双方其他战场动作都比较小,在沙州城的另三面,宋军明明准备了云梯,但根本没有蚁附攻城,只是不停的用箭往城头抛射,仗着神臂弓和步弓的射程,在消耗蒙军。 阿答赤看出宋军主攻西门,已经调动大量的兵马往西城门靠近,全力防守这里。 双方似乎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此,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摸鱼,宋军在摸鱼,蒙军也是。 大伙的目光都注视着西城门。 “嗡嗡嗡”宋军马车和人飞快接近西城门。 “上上上。”阿剌骨一声厉喝,全身湿透的蒙军抬着好几锅猛火油往城门口去。 “抬高点,抬高点,当心宋军火箭。” 四周不时有人提醒,因为现场还有火在烧,锅子要抬高点,然后边上有人举着盾小心宋军火箭。 他们和宋军学来的,最外面有人举着盾保护,每人手中还另提着个盾。 但蒙军是小圆盾,防守面积远不如宋军的长方形大盾。 蒙军也是比较猛,顶着城头的火焰冲进去。 这时宋军刚刚到城门下面。 “快倒。”蒙军生怕宋军进入瓮城,赶紧纷纷往下倒猛火油。 第一锅猛火油正好倒在马车后半部,第二锅猛火油直接倒了好几个宋军举着的盾牌上面。 城门前满地都是猛火油。 一个火把被同时扔到地上。 呼呼,现场大火席卷而起,瞬息把城门四周烧了起来,所有的宋军被火焰包裹。 阿剌骨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声,烧死你们,别以为只有你们会用猛火油。 蒙军还继续往下倒。 宋军这时火箭也往上射。 蒙军倒了三四锅后,扑哧,有几箭射中他们的锅子,城头瞬息一片火焰冲天而起,把几个蒙军包裹,上面的蒙军有的四散避开。 也有胆大的蒙军,仗着自己全身湿透,还继续往下倒。 达札赞这会就和楯车在城下二十步外,他不可思议看着蒙军大量的往下倾倒火油,直接把西城门下烧了起来,十几个宋军进入瓮城之后,好像被火焰包裹在里面。 这下完了,这些人要完蛋了?达札赞惊恐的想道。 下一刻,他赶紧拿弓,对着城头倒火油蒙军就射,这时身后不远处也有宋军箭手过来,对着上面抛射。 城头的蒙军很快顶不住了,他们短时间不怕火烧,也怕箭雨啊,立刻一哄而散。 西城门上再次没了蒙军。 不远处的阿答赤和阿剌骨都洋洋得意,脑子里已经想到城门下宋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 可等了半天,那马车和宋军好像一点都没乱,尽管地面上到处都是火焰,但居然没有一个宋军从瓮城里跑出来。 “不对劲啊?”宋军不怕火烧吗? 就算宋军不怕火烧,宋军的马车不怕火烧吗? 阿答赤和阿剌骨都惊呆了。 他们瞪着城门下面的瓮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没看到有宋军出来,也没看到有什么慌乱的场景。 因为和城门平齐,两人所在的位置看不到瓮城里发生的事,只能看着城门口,却一直等不到有宋军慌乱的跑出来。 城门不远处的达札赞还在呆呆看着城门口的火焰,赵小天又跑过来大叫:“趴下,趴下,都趴下,捂耳朵。”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看到赵小天自己也趴到地上,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趴下。 达札赞趴在地上,还是抬头看向前面。 只见前面的火焰中,突然大量的宋军往往跑。 “?”达札赞之前看到有股宋军举着的盾牌都被浇了全是火油,居然人没事? 几乎片刻功夫,刚刚冲进瓮城的宋军全跑出来了。 宋军们扔掉盾牌之后,都穿着雨衣似的火浣布,看起来怪怪的。 但他们甲重,身上又湿透了,所以跑的极慢,跑离城门后,飞快往两边分散,接着还没跑出二十步,就和他们一样赶紧趴下。 不远处有宋军举起火箭,对着城门口不停的直射。 嗖嗖嗖,十几支火箭先后射进城门附近。 片刻之后。 “轰隆”现场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达札赞他们距离比较近,整个人被炸的晕乎乎的,脑子里嗡嗡嗡,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强烈的爆炸几乎掀翻了整个西城门,但因为城门后面堵了大量的砖石,实际上是把瓮城炸崩了,城门反而被炸的不是很重,只被冲击波冲出一个缺口。 崩塌的瓮城往中间沉陷,现场出现一个断裂的斜坡,缺口处大概有七八步宽。 此时的宋军,顺着斜坡,已经可以直接爬到城头上面。 沙州城的大门,等于向宋军洞开了。 宋军以马车运了成堆的火药到城门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堆积到马车头顶,直接顶到瓮城上面,专门炸瓮城和城门两个位置。 若是中原和大宋一些城池,瓮城上面还是挺厚重的,不一定能炸的完全崩塌。 但沙州是小城,而且曾经被阿答赤挖地道打破过一次,这边地基不硬,城墙也不是全部以砖石结构,这下爆炸直接把瓮城给炸崩了。 内部的城门虽然堵了很多砖石,但蒙军只是匆匆堵塞,强大的冲击力还是把这些砖石给冲崩了不少。 这次的爆炸非常震憾,毕竟蒙军从来没有见识过威力这么巨量火药。 爆炸过后,好多原本站在城头附近人蒙军都东倒西歪,整个西城头左右两三百步内都在震颤。 阿答赤他们距离也算比较近的,脑海里被震的嗡嗡作响,等阿答赤回过神后半蹲着露出头时,惊恐的看到西城瓮城已经塌方。 宋军这时已经可以沿着塌方的地方往上爬了,但因为之前双方都在城头点了火,现在还在烧。 宋军并没有急着进攻,但大量的兵马开始往西城门方向集结。 与此同时,更多的弓弩手靠近城门附近,对上抛射。 宋军密集的箭雨,像不要钱似的射个不停。 城头几乎不能站人,蒙军不停往左右两边避让。 “守不住了。”阿答赤这时叫来阿剌骨:“你马上带人下去,把东城门后面堵着的砖石拆掉,咱们集合所有能上马的战士,从东边撤退。” “喏。”阿剌骨也没了敢才的嚣张,一口答应后,匆匆下城。 “来人,召集所有能拿弓的,顶上去,顶上去。”阿答赤这时把城门附近能拿弓手,手中有弓的全部叫过来,顶上去和宋军对射。 宋军密集的箭雨,连续不断的抛射,射的蒙军几乎不能站在城头,这是阿答赤都没见过的事。 他们蒙军攻城时,连没这么厉害的箭雨。 他发现宋军好像不知疲惫似的,每个箭手都射的不停。 实际上还是他们弓箭的数目和射程不如宋军,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蒙军攻城时,守城方通常也用步弓,射程比他们远,蒙军弓手也难对守城方造成这样的压制。 反过来,宋军攻城时,这边蒙军还是马弓多,宋军射程比他们远,所以场面上看去,宋军非常压制他们。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沙州城守军太少,原本只有两千人,加上召征的民夫也才六七千,很多人都没弓的。 宋军在人数和射程上远超他们,所以给阿答赤一种被压制的错觉。 这是蒙军现在的短板,他短时间是没办法弥补的。 他现在强令部下上前和宋军对射,只是凭添死伤。 城下宋军从五十步到一百步这个距离都有弓弩手,排在越前面的甲越厚重。 蒙军射程有限,很多宋军都射不到。 但宋军每个人都能射到城头。 孟瑛这四万人里,骑兵是九千,步兵三万多,炮兵投石机没多少人,带步弓,神臂弓的最少有一万五,还加上少量强弩。 这一万几千弓弩手,基本有三分之一多在西城门这里,也就是现在场有六千左右弓弩手都集中在西城门左右两百步内。 大伙都不需要齐射,全是轮流抛射。 这让宋军箭雨不息,连绵不绝,给城头蒙军造成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对射就是自寻死路。 阿答赤命令刚下,一股蒙军拿着弓箭就往前冲。 冲到一半就被宋军箭雨射中好多,现场惨叫连连,好不容易有人冲到垛口处,能射出一箭的都算厉害,运气最好的一个蒙军射了三箭后才中箭。 城墙上到处是箭,头顶箭像雨似的下个不停,那能站人。 宋军几千箭手都集中在这段狂射。 而且现在不但是宋军在射,达札赞这样的民夫都在城下肆无忌惮的往上抛射。 阿答赤看着城头附近站不住脚,就知道宋军很快要爬城了。 “走。”他当即立断,又下了个命令,让一波仆从军拿着盾牌,在垛口处侯着,等宋军蚁附时再起来阻击,命令下完,他二话不说,转身带人下城头。 等他骑马来到东城门外,现场有阿剌骨聚集的四百多骑,其中居然还有家属。 阿答赤脸都黑了:“怎么这么点人?还有家属?” 阿剌骨道,城中本来只有两千多战士,现在好多都在城头防守,我已经把能集合的蒙军精锐都集合起来了。 又道上次蒙军从中原撤回,都说宋人对蒙军相当残忍,动则全部斩杀,所以很多蒙军军官也怕,想带家属走。 阿答赤又惊又怒,回头看看,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家属。 他几个妻妾和儿女们都来了,也都骑着马。 “这是什么个事啊。”阿答赤心中悲叫,大蒙古帝国可从来没有发生过主将带着家属脱围的事。 339.第339章 举兵百万,一举攻灭宋国 阿答赤想了想后,还是叫来妻子和儿女们:“城中守不住了,咱们脱围也不一定能冲出去。” “你们换些百姓的粗布衣服,找个百姓屋子先住下,宋军进城,就说你们是契丹人或突厥人。” 他又找来部下,让部下在城中随便找个屋子,将屋子里的原主人一家全部迁出再杀掉。 他的家属占了这屋,假装不是蒙古人。 阿剌骨看到有些意动,他本身是契丹人,当下也让家属留在城里。 他们在这边做这些事时,突然城头一片慌乱,接着不远处又有人跑了过来。 宋军在东西两面都蚁附了。 西门是沿着被炸崩的瓮城直接爬上来,蒙军挡不住。 东面是有蒙军看到这边主将阿答赤也在集合兵马要出城,也纷纷下城头,于是宋军直接用云梯蚁附。 不一会功夫,他们在东城门后面堵着的砖石也被清理出来一些,缺口变的更大,东西两边已经全失守,大量宋军已经上了城墙,很快就会杀进城。 “快走,快走。”阿答赤一声令下,嗡嗡嗡,城门大开。 东城门刚一开,阿答赤和阿剌骨两人就看的倒吸一口冷气。 城门三十步外,全是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宋军。 宋军在城门两侧已经上了云梯,而正对城门的地方,宋军严整以待,应该防着他们出城。 一排排长枪兵,面前全部摆着大盾,长枪架在盾上,长枪如林,盾牌如墙,直接就堵在正对城门的地方。 几乎他们城门打开的同时,宋军两侧蚁附的人,只要还没上墙的,则纷纷跳下云梯,然后往后面退。 这根本没有骑兵的空间啊。 骑兵需要机动和空间,宋军就堵在几十步外,阿答赤就知道很难冲出去。 但这会城门开了,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冲。”他和阿剌骨两人硬着头皮一声令下。 轰隆隆,数百蒙骑冲出城门。 这数百蒙骑几乎有一小半是蒙军本部,其余都是契丹人为主,女真和突厥人很少。 他们冲出东城门时,路上还能看到蚁附的宋军正在后退。 阿答赤亲自拿弓射翻了一个宋军,终于心里痛快了许多。 但下一刻,对面潮水般的宋军提着大盾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冲,冲冲-——杀啊。”阿答赤刚刚振臂大呼。 “嗡” 空中突然一片嗡响。 所有蒙军抬头。 只见从宋军长枪阵后方,一波黑云铺天盖地的飞过来。 等飞到半空他们才看清,那不是黑云,那是一波箭雨。 “特娘的。”阿答赤绝望的闭起眼睛,整个身体趴伏在马背上,疯狂提速,往前冲去。 嗖嗖嗖,宋军箭如雨下,直入蒙骑阵中。 轰隆,扑通,现场人仰马翻,栽倒不断,蒙军成片成片的摔倒。 这个真没办法,宋军不但箭多,而且密集和连绵。 他们人太少了,才几百骑,还没冲进宋军阵前,已经倒下五分之四。 最后只余一百骑不到,直接撞上宋军长枪阵。 战马更加沉重的栽倒,宋军长枪如林,密不透风,前排还有盾牌挡在地面上。 关键他们从城中出来到距离宋军才几十步,战马速度根本没有提起来,没有提速的空间。 这撞上去的力道也不行。 阿答赤在撞上宋军之前,后背连中数箭,好在他趴在马上没有摔下去。 在即将撞上宋军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声音,扑通,有人重重栽倒,他飞快扭头用余光看了下,却是阿剌骨重重落地。 后面的战马几乎踩踏着阿剌骨继续往前。 一匹战马踩到阿剌骨身上后,马蹄一滑,轰隆,上面的蒙军连人带马又重重压到阿剌骨身上。 想都不用想,阿剌骨要被活活踩死和压死。 嘶,阿答赤忍不住又是倒吸口冷气,还没来的及回头,就感觉眼前一黑。 轰,他的战马撞在宋军步阵上面。 这时他的马速都没提到一半,也就三四十码的样子。 这波撞上力道不够,对面大阵微微一晃,最前排的两面盾牌,崩的一下,有一面倒下,一面错位。 “嚅”战马悲鸣,停下。 嗖嗖嗖,几杆长枪同时剌向阿答赤。 阿答赤忍痛一个翻身,直接从战马上跳下。 “杀。”他怒吼,提刀一步上前。 对面是个年轻的宋军,全身披甲,正蹲在地上,面前有个大盾,刚刚被撞的错了位,这会正手忙脚乱,用力一板,先稳住了盾牌,然后赶紧往后一拉。 盾牌瞬息归位,依然堵在身前。 阿答赤只看到对面上半身,他想也没想,上前一步,一手去抓盾牌,长刀准备劈过去。 不料,嗖嗖,从那宋军身后,猛的伸出两杆长枪,左右向他捅过来。 阿答赤长刀两边格挡。 当当,现场声音交响,左边宋军长枪被他格掉,右边宋军长枪被他刀锋用力一刀,扑哧,枪头直接就断了。 阿答赤冷笑,再往前一步,继续想抓盾牌。 不料对面宋军突然往前一推,盾牌倒地。 接着手中长枪对着他脚下就是一捅。 阿答赤还没想到有人打仗会捅脚的。 这下真是措手不及,扑哧,被对方一枪捅在右小腿上。 “啊”阿答赤痛的大叫。 对方猛的一抖枪头,哧啦,长枪分离,直接带走他腿上一块血肉。 阿答赤痛的头上大汗直冒。 但他也是个猛将,忍着剧痛往前贴近。 这时那宋军站了起来,左右有宋军同时跟上,嗖嗖嗖,三杆长枪对着阿答赤再捅。 两人捅上面,对面宋军还是捅他下半身。 阿答赤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挡的下左边,挡不了右边。 他慌忙中左右上下格挡了几秒钟,扑哧,右腿又被捅一枪,这一枪几乎刹那间就让他丧失了战斗力。 接着扑,扑,扑,宋军长枪连续捅他,枪枪入肉。 阿答赤瞪圆了眼珠子,一脸不服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宋军。 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们以多打少,算什么本事。 这时他看到又一个宋军上前。 宋军的长枪头刚刚被他削掉了,但木杆仍然有些尖。 宋军持着枪杆,看着还以刀拄地站着不倒的阿答赤,直接举起枪杆,扑哧,一下插进阿答赤的眼睛处。 阿答赤倒下的同时,余光看到四周的大蒙儿郎们几乎没有一个还在马上。 宋军阵形也都乱了,乱哄哄的宋军把蒙军围的密密麻麻,到处是宋军持枪在捅,有的七八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在捅。 他的战士们纷纷倒在地上,惨叫哭喊,痛不欲生。 阿答赤被捅倒在地的同时,沙州城西门处,达札赞和阿赞比正和几百名民夫们搬运着爆炸过后的碎石块,为宋军进城清理大门。 而在他们工作的两边,大量宋军正沿两侧崩塌的地方攀爬上城墙,沙州城的陷落,此时已经是时间问题。 —— 大同北三百多里处。 这边曾经是北宋云中路官山地境,到金朝时为西京路宣宁县官山,大概的范围在后世内蒙古卓资和灰腾梁附近。 这边天气比较冷,还发生过‘虽六月亦雪的’的事情。 所以窝阔台登基后,常在夏季到这里避暑。 元史有记:“夏五月,避暑于九十九泉(官山)。命拖雷出师宝鸡”,次年“夏四月,出居庸,避暑官山”。 自去年蒙古从中原撤军,窝阔台把近四十万主力一分为数部,有些前往辽东,有些前往西夏,有些留在山西,河北,最后带着约二十万不到的兵马,经大同出塞往北,先回到了官山。 窝阔台原本是想回哈剌合林。 哈剌合林是成吉思汗生前定下的都城,目前还没兴建宫殿。 原本要三年后窝阔台才决定兴建宫殿。 但这次征讨金国失败,蒙军主力迫不得已退回草原,窝阔台已经在考虑兴建宫殿的事情。 因为如果不能灭掉金国,蒙军必须要有自己的行政宫殿。 之前他商议大事时,都在官山召集各地要员。 但官山太冷,夏季避暑可以,冬天不适合居住。 为此,尽快在哈剌合林兴建大蒙古自己的都城宫殿,被他摆上议程。 去年他在大同时,已经和耶律楚材等文臣商议过。 如果要在哈剌合林兴建都城,至少需要十万工人及工匠。 哈剌合林城规划周长十里,分内外城,城中只允许工匠入住,大蒙古帝国的汉人和各族工匠都要迁居到城内来。 原他们打算在攻灭金国后,征发金国民夫和工匠来干这件事,现在金国没故克,反而便宜了宋人,窝阔台是相当愤怒,又很无奈。 宝庆八年二月,窝阔台带大军刚到官山,此时沿海地区已算春季,当地还是比较冷,山上积雪都没化,大军不得已暂时屯住在官山附近,同时召令大同耶律楚材运送部份物资前来。 二月十八,耶律楚材来到官山拜见窝阔台。 外面天寒地冻,行帐里还算比较温暖,四周都有火炉在燃烧。 耶律楚材进去后看到里面有几个人。 大汗窝阔台,宗王斡陈那颜,窝阔台三子阔出,庶子合丹,另有翰儿答、拜答儿、速浑查、别迭等宗室贵族也在。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耶律楚材进来就跪拜,而且直呼陛下。 现场好几个人眉头紧锁。 蒙古贵族们这会都称呼窝阔台为合汗。 但耶律楚材一直要以皇帝尊称,私下单独见窝阔台时,可能称合汗,但在人多的时候,必然礼仪十足,尊称陛下,甚至高呼万岁。 他这是做为表率,故意给其他人看。 当初窝阔台在被选为大汗时,也是耶律楚材私下提醒察合台,你兄弟是皇帝了,你要行叩拜之礼,先为表率,察合台这才上前跪拜,逼的拖雷也只能跟着跪。 老实说,现在大蒙古好多贵族还没习惯这种礼节,又跪又拜,还在高呼陛下万岁,大伙是相当不爽的。 特别是宗王斡陈那颜算是窝阔台长辈,最不喜欢这套。 但耶律楚材正在完善蒙古各种制度,全力把蒙古从游牧民族转向集权统一大王朝改变,这点深得窝阔台的信任和支持,他再不爽也没办法。 “哈哈哈,长胡子快起来,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行此大礼。”窝阔台大笑着让耶律楚材起身,不知为啥,听到别人叫自己陛下,虽然有点怪怪的不适应,但听着很舒服。 等耶律楚材起身,窝阔台示意他也盘坐在下面,奴婢们也立刻端上来热呼呼的羊奶酒。 众人喝着热酒议论事情。 窝阔台笑过之后,脸色又很快沉下来。 “我刚到官山,就得到辽东来的消息。” “宋军和高丽军联合,我军又被伏击,损失惨重-——”窝阔台这消息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就得到了,但一直瞒而不报。 没办法,他登基之后,打金国败,打高丽又败,连连损失折将,他这大汗威严是一天不如一天,所以这个时候,他肯定能瞒就瞒。 现在长子贵由去了辽东,正在辽东那边整顿兵马。 原本贵由过去接备接着打东夏的,现在蒙军在高丽惨败,也只能暂时以防守为主,等待窝阔台新的指示。 窝阔台这次召耶律楚材过来,也有资询意见的意思。 没等耶律楚材回过神来,窝阔台又道:“前些日辽东又传来消息。” “二月初十,宋军和高丽先召降打蒲鲜万奴,未果,两军联合开始攻打蒲鲜万奴,蒲鲜万奴节节败退中” 这是窝阔台得到的最新消息,宋军和高丽人在辽东开仗了,先打蒲鲜万奴。 原本窝阔台打算派贵由去攻灭东夏国的,没想到宋军抢先开干。 现在蒙军中有一股声音,即立刻派兵援助蒲鲜万奴,共抗宋军。 臭不要脸的宋军,援助高丽埋伏了蒙军,很多蒙古贵族都想报复宋军,派兵援助蒲鲜万奴。 但蒲鲜万奴之前背叛蒙古,杀了大量蒙古人后,立国东夏,蒙古人中也有一部份对他们狠之入骨,想先灭了而后快。 窝阔台是左右为难。 没有宋军这个搅屎棍之前,他是派出贵由为主帅,蒙古三路进攻,用了近一年时间才灭了蒲鲜万奴。 现在历史已经改变,宋军这搅屎棍到处搅一手,窝阔台明明很想灭了东夏,又不甘心让宋军去干这件事。 而且他们和蒲鲜万奴又算血海深仇,就算他们想支援蒲鲜万奴,人家还得答应和信任才行。 耶律楚材现在是他最信任的重臣,所以他很看重耶律楚材的意见。 他说完这几句话后,四周所有人目光都看着耶律楚材,大伙都想听听他的意思。 耶律楚材想了想后,缓缓道:“这几年臣一直在研究宋人皇帝赵与芮,臣发现,虽然赵与芮登基时受制于权臣,前期也没有什么做为。” “但自他大婚之日兵变夺权之后,便如飞龙在天,一发不可收拾。” “其人看似年轻,但深谋远略,有明君之能-” 耶律楚材上来就帮赵与芮吹了一通。 边上的斡陈那颜顿时不满:“长胡子何必涨他人志气,我看宋人历代皇帝,就没有一个是明君的,全是废物。” “所以,咱们不能从以前的目光来看宋朝,宋朝皇帝已经变了,宋朝也不是以前的宋朝了。”耶律楚材道。 斡陈那颜不服:“宋人还是以前的宋人,我就不信短短几年时间,宋人就能翻天了不成?” “那嘎其。(舅舅)”窝阔台这时看了眼斡陈那颜,示意他不要打断耶律楚材。 斡陈那颜翻了翻白眼,也不好再说什么。 耶律楚材继续说了一通话,大部份都是在表扬赵与芮,同时提醒宋朝国力今非昔比,正在蒸蒸日上,他还派了商人做为细作前往临安,每天都能看到临安城四周船只如云,商贾如雨,进出临安的商船和战船数也数不清。 用耶律楚材的话说,这都是一个王朝国力和资源上升的象征。 “咱们这边和西征不一样。” “宋朝是个庞然大物,并且正在强大,臣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现在无论军事和经济,宋朝都远远超过我们大蒙古帝国。” 斡陈那颜嘴角一抽,对这句话相当不爽。 你说宋人经济超过他们也算了,要说军事,他肯定一百个不服。 但窝阔台不许他打断,让大伙静静听耶律楚材分析。 “赵与芮登基后十分看重工匠,将国内大部份工匠收编为朝廷吏员,给于官吏的待遇--” “宋朝打造兵甲能力得到大幅的提升。” “他提升武官和兵士的待遇,据臣得到的消息,在赵与芮登基前,宋朝官兵经常被拖欠军饷。” “但赵与芮登基后,连一文钱都没有拖欠。” “他在位数年,多次征练新军,宋朝的军队现在应该超过一百万。” “此人还非常看重军队训练,宋军以前三天一小练,数天一大练,就是连岳家军,都不是天天训练。” “宋朝现在所有军队,都是练六天,休息一天,全年都在训练不停。”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斡陈那颜:“我大蒙古若是没有出军征战,全年训练的时间,都不如宋军的十分之一。” “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下,宋军的骑兵越来越厉害,如果我们还不重视,用不了十年,宋军的骑兵,会和我们一样,甚至比我们还要精锐。” 斡陈那颜忍不住:“宋人那来这么多战马?那来这么多骑兵?” “宋军在济州岛养有战马,四川也养,吐蕃也有-——” 不得不说耶律楚材这几年是真的好好在研究赵与芮,很多情报蒙古人都是没听说过,耶律楚材却知道。 他在黄河以北收税,处理政务,专门请商人们帮他打听宋朝的各种消息,从而得到了很多一手资料。 随着他的报告,窝阔台表情更加严肃,也终于认识到,现在的宋朝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窝阔台三子阔出这时问:“长胡子的情服从哪来的?为何以前都不说?” “臣是请汉民商人,到大宋通商时悄悄打探,经过多方收集,再确认之后,这才能禀报陛下。” 耶律楚材喜欢重用汉人,这是蒙古内部都知道的事。 窝阔台当年充分相信耶律楚材,设十路税课使,所有税课使全部选用的汉人儒士。 以陈时可、赵防使燕京,刘中、刘桓使宣德,周立和、王贞使西京,吕振、刘子振使太原,杨简、高廷英使平阳,王晋、贾从使真定,瑜、王锐使东平,王德亨、侯显使北京,夹谷永、程泰使平州,田木西、李天翼使河间,最后这些地方为大蒙古每年征收大量的税课。 如今为耶律楚材带来宋朝各种情报的,也是这些地方的各种富豪商贾。 “赵与芮很多事情做的不错,但有一件事情,做的极错。”耶律楚材这时又道。 “何事?”现场蒙古贵族们纷纷一脸兴趣的模样。 “宋军在自己境内就大肆针对地主豪绅,打击屯田大户,使地主豪绅们对朝廷离心离德。” “据说在他们攻进金境后,每到一城就先查抄当地大户,无论这些大户以前民声如何,先把他们全抄了,银钱占为已有,粮田分给百姓。” “虽然他们得到了百姓的支持,但彻底得罪了各地地主和大户。” “我朝治下,向来重用地主豪强,很多当地豪强亦也立下功劳,被陛下封为汉军万户。” “现在赵与芮的所做所为,彻底把地主豪绅推到咱们这边,很多商人在和宋人做生意时,都愿意帮咱们打探消息,剌探军情,他们都不希望宋军能打进来。” 宋军现在每占一城就查抄大户,别说金国了,连黄河以北各地的地主豪强们也抗拒宋军,所以想办法都在帮蒙古人。 连耶律楚材也认为,自古历代王朝,都得倚仗地主门阀,金国和蒙古进北方,也都是先后重用当地豪强,那有像宋军一样直接查灭豪强的。 地主豪强们通常和大部份儒士,读书人又联系在一起。 赵与芮这么干,将来肯定要出问题的。 斡陈那颜又急了,你说了这么多,和辽东战事有什么关系? 耶律楚材这时道:“我朝现在有两个选择。” “上策,休养生息,屯田积粮,暂时与宋议和,积蓄国力,等待时机。” “再一策,不给宋人继续发展的机会,开春之后,会同金国,全力伐宋,把西征、西辽、西夏等各地兵马全部召回和集合,举兵百万,一举攻灭宋国。” 此言一出,四周无不震惊失色。 340.第340章 耗死赵与芮就好 耶律楚材的意思很明显,什么东夏辽东,都不要和宋军去纠缠,也别管,要么就举国之兵一起灭了宋朝,要么暂时议和,积蓄国力,等大蒙古变的更强。 窝阔台问,如何才算更强? 耶律楚材说,钱粮更多,地盘更广,人口更众,兵马更盛。 其实就和原历史差不多,蒙军可以二次西征,先去打好打的,并且可以在西征中得到更多的人口和兵马。 蒙军二次西征出发十五万兵马,有三万留在大毛那边,真正往西去是十二万。 回来时带来了近三十万,翻了一倍还多。 这还是蒙军精挑细选,少量征用的情况下,如果想征发更多,甚至可以带五十万兵马回来。 所以原本的二次长子西征,有可能也是耶律楚材提议,为下步灭宋,打下良好的基础。 窝阔台闻言陷入短暂的沉默,似乎在考虑耶律楚材的战略是否有效。 倒是斡陈那颜,又问:“你刚才不是说,宋人正在崛起,如果给宋人时间,宋人会变的更强。” “黄河以北,已经在咱们大蒙古的统治之下,只要和宋人议和,双方都会得到休养生息,给我们时间,我们同样会变的更强,以后会有更多的粮赋,更多的兵员。” 耶律楚材说,当年初立十课税使,大蒙古在黄河以北岁入银钱折白银计五十万两,绢八万匹,粟米四十万石。 到了去年,黄河以北岁入折银六十二万两,绢近十万匹,粟米约五十三万石。 蒙古在地方的统治越来越稳固,征收的税粮税钱也越来越多。 明年起,当在其他各地全开税课,建立地方正府,设立朝廷中枢官员(属于窝阔台的),若西夏,西辽,蒙古等地也是如此,大蒙古全年能收之数能翻数倍计,如果再在西征所在地征收,全年赋税,将远远超过宋朝,综合国力和资源,也能远远超过宋朝,到时就算时间拖下去,蒙古也只会越来越强。 耶律楚材说的窝阔台眼睛一亮,其他人则脸色发黑。 耶律楚材就是说的就是中秧集权,完善官制、法制、礼制,形成完整的税收制度,征兵制度,从而提升综合国力。 蒙古现在还在建国之初,初行的是军政一体的制度,除了宗王宗室,只有万户,千户,百夫长等统率军队的军官,没什么正式文官,耶律楚材这个中书令,是窝阔台第一个正式学着中原册封的宰相级文官。 而在地方上,比如原金国地盘,他们采取了耶律楚材的建议,基本沿用了金国的官员继续在管理,在其他被征服的西夏,除了中兴府有西夏官员外,其余地方都是当地军队将领管理。 而在蒙古,西辽,和西征的其他地方,基本都是用军人在管理。 蒙古国现在的礼制也十分混乱,虽然也有贵贱之分,但没有中原地区那种严格的君臣制度,在窝阔台之前都没有跪拜礼,是窝阔台登基时,耶律楚材劝说察合台以哥哥身份带头下跪,这才产生了跪拜礼,尽管如此,现在窝阔台台即位两三年了,很多蒙古贵族见到窝阔台也没有习惯跪拜礼,更不用说高呼万岁和陛下了。 至于税赋就更谈不上。 蒙军西征也好,对中原用兵也好,都有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攻城时对方反抗,不问老幼、贫富、逆顺,除工匠外,全部杀掉,有时会留少数妇女和儿童成为奴隶。 而在屠城的过程中,所有财富均被一抢而空,后面城里都没有人了,更没有什么赋税能收。 其余没有被屠的城市,采用的是地方官员自行政敛和交纳贡赋的方式。 这些地方官员大部分都是蒙军留守的军将,基本也都是蒙古贵族,他们随意征收,聚敛横财,然后才会有少量的交纳贡赋,肥了自己,损害了朝廷中枢的利益。 直到耶律楚材设课税使之前,大蒙古帝国控地万里,却在任何一城有属于朝廷中枢的仓库。 至于征兵制度也是如此,蒙军人人算兵,兵粮自给,战马自备,只有兵器在自备不够时,会由本部上官提供。 蒙军本部要求,每人至少要有五张弓,五匹战马,随时上战场,抽到就去打仗,没有军饷,打战中自己可以掠夺财富,就算个人所有。 另外每征服一地,会收编降军,但在初期也没有军饷和供给,都是降将自己解决,他们有极大的自主权,还能在自己地盘征税,因而形成了很多强盛的汉军万户,契丹万户,女真万户。 所有的一切,在目前来看还是运转自如,因为仆从军都害怕蒙古的破坏力,没有人敢反抗。 军需物资也都是各部自己筹措,蒙古帝国带几十万仆从军,不用花一分钱一粒粮。 而蒙军本部没事就回自己的草原放牧,又不用花钱养兵,大伙都是自己养自己,所以也没有军需缺少的风险。 现在一切都看起来很完美,但如果采用耶律楚材的方式,建立高效集权的中枢正府,蒙古可以得到更多的税赋,更多的兵员,更大的权力。 毫无疑问,耶律楚材的建议相当好,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也多次劝阻几个大汗和各位皇子,尽快完善这个强大的国家系统。 但他的建议显然损害了所有蒙古高层贵族的利益。 西夏被封给阔端,西辽是察合台的,草原上还有拔都的,斡陈那颜的,将来还会有今天在场的阔出的,合丹的。 大伙封地还没有封起来呢,你就这么干,我们以后还怎么拿好处? 所以耶律楚材这个提议出来后,别说斡陈那颜这个现在有封地的,就是阔出和合丹这两位暂时还没有封地的小王子也是脸色青黑,难看的要命。 按耶律楚材这说法,以后蒙古中枢在各地全设课税使和地方官员,用来管理和征收税赋,还能征召兵员,这让这些宗室王子们怎么接受? 这不等于是削蕃了? “万万不可。”斡陈那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他看窝阔台有意动的表情,立刻跳出来反对。 然后大声喝斥耶律楚材,这不是挑拨蒙古人内斗?其心可诛。 又说,大汗(成吉思汗)把阿力麻里(西辽所属)赐给合汗的哥哥察合台为封地,你要合汗在哥哥封地收税和征兵,这不是挑拨兄弟关系吗? 窝阔台闻言微微一愣,他心里想这么干嘛? 我感觉窝阔台肯定是想这么干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刚登汗位没几年,连年打仗又全失利,所以肯定不敢这么干。 耶律楚材的建议是不错,但不能操之过急,如果能和宋朝讲和,双方几十年不动兵,窝阔台逐步完善制度,学习中原王朝,用几十年时间,还是可以做到,但将来的四大汗国会不会还有这么大,能传承几百年可就不一定。 蒙古的这种分封制,有坏处,也有益处。 窝阔台听完之后,终于挥了挥手:“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对付宋人。” 完善国家统治的事,以后再说吧,还是先说对付宋人的事。 当然,耶律楚材刚才给了两策,现场诸贵族也在分别考虑这两策的效果和实行难易度。 当初打金国,蒙军三路出兵,前后动员了近五十多万大军,最后还是失败而回。 如果打体量比金国更大的宋国,军事实力也超过金国的宋军,显然需要更多的兵马。 也就是如耶律楚材所说,还要从西面,北方,西辽、西夏,甚至漠北等地,征招更多的兵马,最好能有百万大军,分几路出发。 但这么干的话,又很容易影响到蒙古在其他地方的统治。 耶律楚材听窝阔台说要先对付宋人,当下也不再出声,先退到一边。 他是不希望现在和宋朝全面开战的,蒙古人应该先巩固北方的统治,在北方休养生息,繁衍人口,如果能和金国一样统治北方五十年或一百年之久,百年之后,耶律楚材有信心,仅北方就能动员百万大军,完全不需要蒙古人,就可以用汉人来打汉人。 现在的蒙古看起来很强横,但没有对地方形成牢固的统治,如果一直打胜仗还好,一旦被打败了,立刻就可能滚回草原。 耶律楚材退下后,其他贵族也没有出声。 窝阔台这时缓缓道:“现在是宋军咄咄逼人,不但在中原战场阴我们,还在高丽伏击我军。” “是战是和,有时候不一定是我们说了算,或许我们想和,别人未必愿意。” 这话说出来有点丧气,因为自成吉思汗以来,从来只有大蒙古逼和别人,没有谁能让蒙古提出议和的事情。 现场诸多贵族听的眉头紧锁,感觉窝阔台完全没有成吉思汗的霸气。 这会要是成吉思汗还活着会怎么干? 大伙不约同想到这个问题。 若是大汗还活着,恐怕立刻要召集重兵,和宋军一决高下? 可能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影响士气,窝阔台又道:“也可能我们想战,对方想和。” “宋军有很多火炮,如果他们想和,一心守城,咱们逐城去打,可能毫无作用,想打也未必打的起来。” 耶律楚材立刻道:“陛下说的有理。” 确是这个道理。 以前蒙古无论和谁打仗,基本都握有主动权,想进攻就进攻,想撤退就撤退。 现在伱和宋军打可就不一定。 宋军不想和你打,只要死守城池就行,人家有火炮,蒙军的投石机基本没什么用,想去进攻宋军的城,比较难艰。 而你还得防着宋军主动出击,打蒙军的城池。 宋军火炮犀利,攻城容易,蒙军现在很多城池左右为难。 你城门不设防吧,怕宋军突然来攻,你要设防吧,自己出不去。 所以现在蒙军占据的城池中,各守将都在城门边堆积了大量的砖石,一旦发现宋军,立刻就要堵城门。 “陛下。”耶律楚材又道:“宋军现在出兵都是不经廷议,有时前面打完了,朝廷的文武官员都不知道,赵与芮这人是不讲武德,不按套路来的。” 耶律楚材这句话才是重点。 因为历朝历代以来,包括他们大蒙古,如果要打仗,肯定也是要召集各贵族一起来商议。 像宋廷以前都要在上朝时议论,皇帝和大臣们共同商量,如何打仗,出多少兵马,以谁为大将,要多少后勤,甚至走什么路线。 如果有对方细作在宋朝京师,往往上午廷议的事,到中午就已经传得遍处都是是,可能连小商小贩都知道。 但现在赵与芮他不按套路来啊,现在宋朝军事从来不在朝议内容当中。 而且很多武官都不一定知道。 比如赵与芮如果只想在山东用兵,可能就只和山东大将私下商议,隔壁两淮的武将,要等打起来才会知道。 赵与芮如果想在四川凤翔一带用兵,只会与四川制置使孟珙和凤翔守将商量,四川其他地区的守将都可能不知道。 赵与芮这么不讲武德,也不按常规套路来,这给蒙古的防守压力就比较大。 比如当初宋军什么预兆也没有,突然就进攻大名,一天之内就把大名打下了。 “臣以为,从原西辽,到原西夏,甚至山西,河北,辽东一带,都要加强防守,加派哨骑,宋军不知何时会发动进攻。” 现在耶律楚材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别想着派兵去辽东打宋人,联盟东夏的事,首先东夏未必领情,也不一定会和蒙古联盟,其次,你还得防着宋军来打咱们。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宋军议和,先休养生息,巩固统治,等过个几十年,用汉人来打汉人。 耶律楚材这人脑子里其实很向往中原政权,骨子还是以儒家思想为主,要不然他的儿子们也不会专门学宋人的儒学和礼仪。 他就是想劝蒙古人改制学习中原,巩固统治,建立正式的皇朝,然后再和宋人一较高下。 毕竟前面有金国这个很好的例子在。 同样崛起在黑山白水间,金国就占据了中原,理论上已经成为了正统皇朝。 而且几十上百年后,很多汉人以金人为荣,根本不搭理南宋的。 这样发展不是挺好的吗? 耶律楚材认为,现在宋人皇帝是明君,但不代表以后也是。 只要耗死了赵与芮,等宋人新皇帝上来,宋人肯定会和以前一样腐烂,而大蒙古就有了问鼎中原的机会。 当然,做为这个前提,得先和宋人议和。 蒙古人当然不答应,窝阔台愿意,其他人也不愿意啊。 马上有人叫道,为何要咱们防宋人,不如让宋人防咱们,咱们可以先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这才是我们蒙古人擅长的。 现场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议和不可能,打的话也有分歧。 斡陈那颜还是支持先打辽东宋军。 但也有人提议先打宋人山东,先夺取山东。 还有人提议议先打凤翔,将宋军压在四川,堵在潼关,这样和以前与金国开战差不多形势,因为金国现在还没灭,到时可以让金国于腹背夹攻宋军。 现场除了耶律楚材,几乎所有贵族和宗王都要求和宋军开战。 特别是斡儿答。 斡儿答是术赤长子,术赤封地给了拔都,现在一直跟着窝阔台,他提议三路发兵,征西辽西夏蒙军攻凤翔,打大散关,走当年拖雷干过的事,如果打不了大散关,绕道吐蕃,先打大理,走宋军背后。 不得不说,斡儿答还是比较有战略眼光,走吐蕃打大理,绕道宋军背后,这是蒙古几代大汗攻宋不成的情况下,最后才想出来的办法。 现在斡儿答已经提前二十多年想到了。 另外两路兵马,一路从山西进中原和金国联军,一路从河北进山东。 西路军十万,中路军三十万,东路军二十万,动员六十万即可。 这样的话,不用征招西方的兵马,甚至也不用动员北面拔都和漠北的人马。 而察合台次子拜答尔赞成耶律楚材的建议,要么不打,要么不给宋人机会。 招回西方北方各路兵马,凑个八十万,一起从山西进中原。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以前蒙古打仗,都习惯兵分数路,可以拥有足够的移动能力和破坏力。 但宋军和金国,西夏和西征的国家不一样。 宋军火炮比较猛,而间隔长,守城可以,野战会被削弱,只有兵马越多,火炮的威胁就越小。 如果宋军出来野战,双方几十万上百万大军铺开,宋军肯定顾到头顾不到尾,以蒙军野战移动能力,加上这么多兵马,绝对可以打崩宋军。 如果宋军守城不出,蒙军更需要大量的兵马去蚁附,一个个攻破宋军的城池,你兵马少了消耗不起的。 现场贵族们都要和宋人干仗,拜答尔更是要举国之兵去打,这基本就是灭国之战,双方无论谁输了都可能完蛋。 窝阔台这新任大汗上台还没两年就要做出这种选择,弄的窝阔台心里也毛毛的。 窝阔台没办法,左思右想,再次看向耶律楚材,问他什么意见。 耶律楚材长叹道,如果一定要打,建议先打山东。 因为中原历代王朝,从北往南统一天下的,莫不要先攻略山东。 拜答尔立刻道,金国不是拿下宋朝山东,不一样被挡在长江以北。 当天大伙吵来吵去,也没什么结果,窝阔台基本确定,贵族们都要和宋人开战,但怎么打却有分歧。 这就证明他这大汗没有威信,也没有实力。 如果成吉思汗和拖雷还在,两人都能决定如何打,怎么打。 现场各贵族谁也说服不了谁,窝阔台最后没办法,让拜答尔回去问察合台,让斡儿答回去问拔都。 窝阔台登基后非常尊重哥哥察合台,有什么军国大事都会派人去问。 这次也是。 是否全面对宋开战,是关系到蒙古的重大事情,窝阔台决定让拜答尔回去问问他父亲的建议,要不要打,从那打。 同样,拔都是拖雷之后大蒙古帝国各贵族共认的军事天才,要不然斡儿答身为大哥,当初也不会主动退位让贤,让出术赤的封地。 论打仗和战略水平,窝阔台自认不如拔都。 所以他也让斡儿答回去问问拔都。 窝阔台这个决意出来后,四周再没反对意见。 大伙一致同意,等察合台和拔都回信,看看两人的想法再决定下步如何干。 就在大伙好不容易意见统一时,外面突然有守卫进来报告。 按竺迩回来了,还带回了宋人皇帝赵与芮的信。 “啥?”耶律楚材一脸不可思议。 等按竺迩进来之后,四周一片大骂声。 按竺迩左右手都绑着沙布,双手拇指全被砍掉。 他脸无血色,嘴唇发白,看到窝阔台后,表情激动的叫了声:“合汗--”下一刻几乎要哭了。 堂堂大蒙勇士,战场上从无畏惧的男子,生生被宋人弄的要哭。 “信呢。”斡儿答急不可耐,按竺迩还在小心翼翼在怀里找,斡儿答已经冲去一把拽了出来。 等拿到手后才发现信上是汉字,斡儿答虽然能说些汉语,但信上十个字有八个不认识。 众人只能递回给耶律楚材,让他读出来。 随着耶律楚材的声音,所有人脸上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 赵与芮信中语气很诚垦,先夸讲了大蒙古的历代祖先,说他们在草原上崛起,难度比当年耶律阿保机和完颜阿骨打还难。 他在信中一口一个大蒙古帝国,听的四周蒙古贵族心里爽歪歪。 赵与芮从蒙古的崛起说起,又说到蒙军西征,全是各种赞美之词,总之就是说蒙古人如何不容易,才打下现在的亿万江山。 接着语气一转,说到双方的敌人都是女真金人。 女真对宋人有靖康之耻,血海深仇,咱们大宋和蒙古没仇啊。 草,耶律楚材读到这里,四周一片骂声,没仇你们和金人阴我们? 还打我们大名,打我们高丽的人马? “赵与芮这狗东西,满嘴胡言乱语,敢做不敢当,真是阴险下作--”斡陈那颜破口大骂。 窝阔台阴沉着脸,示意耶律楚材继续念下去。 341.第341章 长子西征 信中接着再说。 上次借道的事,咱们大宋是做的不厚道。 窝阔台听到这里被气笑了,赵与芮真无耻啊,这种事就以一句不厚道打发了?当我们全是傻子? 我们大宋这么做,也是因为想夺回故土,攻占金国。 咱们要不这么干,你蒙古打下南京,会给我们吗?肯定不会给是吧,我也是被逼的。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哦,蒙军要是打下南京,肯定不会还给宋国的。 后面打大名也是,这些都是我们大宋以前的国土啊,朝中大臣们,都要北伐收复国土,我赵与芮虽然身为大宋皇帝,这件事义不容辞啊,得对朝廷和百官还有百姓有个交代吧。 换成你窝阔台,想不想收回故土? 至于去帮高丽,也没办法,高丽从来把我们当宗主国,每年孝敬咱们大宋很多好处,人家来求我们,我们能不帮吗? 换成是你窝阔台,你也会帮对不对? 赵与芮信中就是一百个无奈,打大名是无奈,打蒙军也是无奈,反正不是存心和蒙古做对,他只想做个明君,收回一点故土,这样对朝臣对百姓就有交待了。 赵与芮还说,这世界是很大的,我们大宋东南面全是海,海上也有无数岛国,你们西北面全是国家,这些地方加起来,比一千个一万个中原还大。 你们是草原民族,适合在西北的方向纵横驰骋,你可以继续往西和北方打啊,打下更多的土地,得到更多的人口。 西北方向的夷蕃更便于统治,中原就不一样了,你们入主中原,得学习儒家文化,设官职礼节,还得征税,不然不好管理中原,你要全面收税,下面的那些蕃王们能愿意? 而咱们大宋准备往东南方向沿海打,夺取更多的岛屿,更多的财富。 咱们两家以后就是兄弟,打回来的战利器,可以相互交易。 我们可以提供给你们需要的精盐和白糖,茶叶和陶瓷,你们可以给咱们需要的战马,还有掠夺来的奴隶。 这样双方不是互利互惠吗? 何必为了一棵小树,而放弃整片森林呢? 这世界这么大,大伙为何在这里为小小的中原抢来抢去? 耶律楚材边读边看,然后惊讶的发现,窝阔台和蒙古诸贵族听到这里居然在脸上露出意动的表情。 蒙古人本身就不喜欢中原,元朝进来之后,很多蒙古人呆在西北方向不肯进来,后来更是成立了四大汗国。 他们就喜欢在广阔的地方纵横驰骋,自由来去。 关键里面有说到耶律楚材一心想做的事,就是全面征税,成为中秧集权,这是几乎所有蒙古贵族都反对的事。 赵与芮这是说中很多蒙古贵族的心思了,这要进了中原,窝阔台要收税怎么办?要往各地派中秧官员怎么办?肯定不能这么干。 赵与芮这封信,隐隐还有离间的小作用。 最后赵与芮道,他希望和蒙古讲和,大伙以西夏为边界,两国成兄弟之国,互通有无,开展商市,进行贸易,百年不战。 当然,西夏也要还给我们大宋,因为我们要在那边养战马,我们大宋不能没有战马是吧。 赵与芮后面一段话说中了很多蒙古贵族的心声,现场包括拜答尔,斡儿答这种都不喜欢中原的,但最后那句要西夏是有些激怒他们。 斡陈那颜大怒道,宋人想要西夏,让他们凭本事来拿。 身边接着一片骂声,大骂宋人不要脸。 一边和蒙军开战,一边求和,求和还敢要西夏?大伙是见识到赵与芮的不要脸程度了。 众人以前也没和赵与芮打过交道,今天一看这信,都是惊为天人,更深深的为其脸皮之厚所折服。 “没有了?”窝阔台听完居然意忧未尽的表情。 “没了。”耶律楚材苦笑。 就没有什么岁币绢帛什么的? 窝阔台听着不像是求和啊,更好像宋军打赢了,要让他们割地的信。 “不给岁币吗?”刚刚叫着要动员八十万大军去打宋人的拜答尔直接道。 “?”耶律楚材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还真信? “宋人既然求和,没说给多少岁币?”听拜答尔的意思,他似乎也赞成和宋人议和。 没错,拜答尔就不喜欢中原,刚刚听赵与芮信后,感觉有些道理。 西方不知有多少个中原在等着他们,而且西方的城堡更容易攻克,为何在这里和宋人死磕? 斡儿答则大声道:“每年最少得给咱们百万斤白糖才行。” 他对别的不感兴趣,就喜欢宋人的白糖。 耶律楚材目瞪口呆啊。 刚刚这两人都是信誓旦旦的强烈要求和宋人开战,现在赵与芮一封信读完,两人立刻就改为了主意。 贵族近臣别迭又道,还得加上丝帛和棉绸。 现场一片笑声。 “陛下不可,这是赵与芮缓兵之计,西夏更不能给宋人。” “一旦让宋人拥有产马地,将来绝对是大患。” 窝阔台点头:“宋人异想天开,西夏是不可能给他们的。” “但是战是和的事,还是等拔都和我二哥的回信再说吧。” 耶律楚材心中一沉,听这意思,窝阔台听完信后,也开始转变态度。 “那金国得灭掉,让宋人灭金。”边上合丹厉声道。 众人纷纷点头。 此时因为赵与芮的一封信,窝阔台和蒙古贵族们已经有了议和的心思。 大部份贵族们是不喜欢中原。 特别那近臣别迭,两年前就向窝阔台提出,把黄河以北的汉人全杀光了,然后也不要种田,让草木茂盛,成为牧地,以后可以牧牛羊马。 当时是耶律楚材强力反对,并建议收税,后来才得到窝阔台的认可。 现在赵与芮提议,让他们不要盯着小小的中原,往西北方向继续打,别迭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这破中原有什么好的,还要收税。 不如去抢多快活。 另外斡儿答和两人父亲的封地都不在中原,他们将来肯定也不会在中原有封地,更不愿意窝阔台将来学中原皇帝,搞什么儒家文化,定礼制收税赋,所以往西北方向打,他们也是认同的。 至于窝阔台,他是无所谓往那边打。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汗位的稳固。 他痛恨赵与芮,也想教训宋人。 但如果打不过,那会更丢人,甚至会影响到自己的汗位。 这么难办的事,肯定不能让自己背锅。 所以窝阔台让拔都和察合台提意见。 到时再开个大会研究下,是战是和,就不是自己定的,自己也等于没犯错。 当天他们这波贵族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因为还有大量的贵族不在现场,蒙军处于战和之间摇摆。 窝阔台让人把赵与芮的信抄录数封,分别送往其余各地贵族宗王们,并约他们于九月到官山议事。 蒙军屯驻官山,也没有回老家。 一直到四月下旬时。 已经出发有两个多月的拜答尔又回来了。 窝阔台听到了惊天消息。 宋军于三月底绕道数千里,出现在沙州以西,一天不到攻破沙州。 四月初,宋军再破瓜州。 当时拜答尔刚刚到肃州,而宋军前锋哨骑已经绕过瓜州到了肃州城外,在转悠着。 时肃州城门紧闭,再以砖石堵住城门,拜答尔都是被人用吊篮吊上去的。 他上去没多久,宋军哨骑沿着肃州城游走,往里射箭书。 宋军箭书里说,西夏高智耀等很多文武还在宋朝,希望西夏境内的军民都能反抗蒙古,投靠大宋。 这箭书有没有效果不知道,反正西夏各地各城,现在对部份党项人比较警惕。 宋军进入西夏境后,每打一城前,都要射箭书,用来挑拔西夏人和蒙古人的关系。 拜答尔没有继续往西去,他派人带着赵与芮的信送往西辽给父亲察合台,他则转身回到官山。 在回程经过中兴府时,驻守中兴府的窝阔台儿子西凉王阔端,正在集结兵马,准备往西迎战宋军。 阔端想打败宋军之后,再攻入陕西,打宋军重镇凤翔和京兆府(西安)。 特别是西安府,宋军刚刚从金兵手中夺过来,阔端认为宋军没来的及好好经营,可以借机打回来,然后占据陕西潼关以西,包括巩陇等地。 “阔端那边有多少兵马?”窝阔台立刻急问,同时心里把赵与芮全家又问侯了一遍,来信说讲和,尼娘的背后又打我? 但赵与芮在信中也说了,要西夏用来养马,好像打西夏也没毛病。 拜答尔说阔端那边目前集中了四万,拜答尔经过时,灵州、定州、银州、夏州各州都在调动兵马去中兴府汇合,阔端预计能集合到六万。 这是目前整个西夏地区,蒙军能动员的最大力量,其余各地留守兵力加起来已经不到一万人。 当然,后面阔端还要前往西凉、甘州。 在宋军攻下肃州之后,双方应该会在甘州附近决战。 加上西凉和甘州的人马,蒙军能接近八万左右。 但这八万蒙军中,当地西夏降兵占了多数,约有四万多,契丹和女真等也有,真正的蒙古本部只有一万两千,其中有大部份都是拖雷系的。 拜答尔又道,他已经让前往西辽阿力麻里送信的人通知父亲察合台,西辽地区应该会出动数万精锐,从西往东,打宋人刚占的沙州。 到时察合台和阔端两路兵马十几万,足以把这股宋军歼灭在西夏境内。 “这赵与芮,真不是东西。”窝阔台听完破口大骂,骂过之后又看向西面。 拜答尔从肃州回来都跑了大半个月,不知宋军已经打到哪了? 宋廷一面议和,一面偷偷摸摸打蒙古,窝阔台恨不能现在就集合百万大军和宋军拼了。 他现在对宋人相当失望,更感觉和宋人的议和毫无意义,因为宋人随时会翻脸,根本没有契约精神。 恩,此时他当然忘了,蒙军在多次答应对手不屠城的情况下,等对方投降之后,立刻进行了屠杀的事。 和宋人议和毫无信用可言,但和宋人全面开战,也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赵与芮的信,影响了很多蒙古贵族的心。 毕竟在历史上,没有宋人有这样的提议,也没有这样类似的信。 现在赵与芮这封信已经在蒙古贵族中传开了。 大伙都在考虑赵与芮的提议。 中原这么小,西北方这么大,为何我们要在这里和汉人争小小的中原,不去更广阔的天地? “当初就不应该看赵与芮的信,拿到之后,立刻烧了。”窝阔台怒道。 拜答尔愣了下,虽然他也很痛狠赵与芮,但窝阔台提到这信,他不由下意识道:“若是万一——” “我是说万一西夏不能战胜宋军,不如议和,咱们再去西征算了。” “。。”窝阔台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拜答尔。 窝阔台阴沉着脸没有出声,短短两三个月,蒙古内部已经有了很多不同的声音,贵族们都怕问鼎中原后,窝阔台要集权中秧,收税改制,分掉贵族宗王的利益。 大部份人已经不想和宋人打了。 窝阔台没有喝斥拜答尔,但心中知道,宋人如此不讲信义,今天丢了西夏,明天就能丢山西,后天还能丢河北。 到时丢无可丢,咱们就真的只能回草原了。 但他要是这么说的话,马上拜答尔等人会说,草原才是我们的家啊。 “报——”就在窝阔台和拜答尔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时,外面传来报令声。 “进来。”窝阔台阴冷着脸道。 外面很快有卫士进来报道,大同中书令耶律楚材来信请令。 窝阔台拿到手看了看后,脸色更难看了。 拜答尔眼珠子瞪的老大,看着他手上捏着的密函。 窝阔台本来不想给他看,但想想也瞒不过,转手递给拜答尔。 耶律楚材来信,这段时间,黄河以北的各地,包括河北,山西等蒙军各占据的州城,都有人在散布谣言。 谣言说,西北方很多地方又富有,又好打,蒙军当年西征几万兵马就打下万里江山。 但窝阔台不想西征,一心想和宋人死磕。 因为窝阔台进入中原之后,想学中原礼仪,成中原皇帝,改服易俗,学习儒家文化和汉学,还要取消分封,由中秧收税。 并且去年黄河以北就收了大量的税,成效很大。 而且分封出去的蕃王们啊,现在是听话的,反一将来不听话,蒙古要内乱的,所以窝阔台想削蕃。 这些话到处在传,凡是蒙军占据的地盘和州府,都有人传。 当年耶律楚材收税时,蒙古贵族也好,女真和契丹高层也好,包括汉人万户也好,所有人都是强烈反对的。 他们以前都不交税,现在都要交税。 如今这传言传的满天飞,还说窝阔台想削蕃,以后不分封,怕蒙古内乱。 要成立中原皇朝,因为中原皇朝可没分封制。 以前分封过的,后来都发生了内乱。 这谣言听一听,好像很有道理。 耶律楚材听到谣言后,立刻派人查抓,在大同城内抓了几十个人,然后直接砍了。 他来信请窝阔下令,在所有蒙古的地盘内,查抓这种传谣言的人。 据耶律楚材的意思,这些人都是收了宋人的钱后在当地传谣的,明显故意挑拔离间。 而且谣言中还有一部份,说窝阔台毒死了拖雷,吞并了拖雷的人马,因为拖雷得到成吉思汗最多最强的精锐卫队。 嘶,窝阔台看到这里是满脸通红,又羞又怒。 原本窝阔台对和宋朝全面开战也保留态度的,但看到这里,简直忍无可忍,狠不能立刻对宋发动大战。 宋人这招相当毒,随着这谣言散播到更远的地方,很多蒙古贵族都会怀疑窝阔台的动机。 大伙都会考虑,窝阔台以后会不会真这么干。 他抬起头,正好发现拜答尔也在看着他。 拜答尔的表情好像也在问,我以后有封地没?合汗你是不是想学汉人,玩中秧集权,取消藩王? 拜答尔回来没几天,拔都的来信也从另一个地方来到官山。 斡儿答都没有回来,拔都派来了一个侍卫百夫长。 他带来了拔都的声音。 拔都建议各部长子,再来一次西征,从西方获得更多的地盘和人口,同时与宋议和,互通有无。 历史有名的长子西征,终于由拔都率先提了出来,拔都虽然不是长子,但他表态愿意充为主帅。 以拔都的能力,确实这会在蒙古各部中,也只有他能当主帅,代替拖雷的位置。 “砰”窝阔台当时拍案而起,怒不可竭,拔都这是想军权呢?—— 哈剌合林在突厥语中叫‘黑圆石’,位于今蒙古国境内前杭爱省西北角杭爱山南麓,鄂尔浑河上游右岸的额尔德尼召近旁,距乌兰巴托市西南365公里。 哈剌和林所在地区也是蒙古高原的中心地带,这里森林繁密,盛夏时遍野开花,不但有水草肥美的天然牧场,还有鄂尔浑河边的大片肥田可以耕作。 因为鄂尔浑河流域独特的天然条件,很多游牧民族都在这里建立过政权和都城。 成吉思汗于1220年确定这里为大蒙古帝国的都城,都城选址在古代克烈部和回鹘都城的基础上扩建,并取名为哈剌合林城。 之后成吉思汗一直在中亚和南鹅一带征战,哈剌合林成为蒙古国的大本营和后勤基地。 在成吉思汗死后,这片地方,理论上为幼子拖雷继承。 这里常年牧养着十万以上的战马,为蒙古东征北战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支援。 这边虽然说是城,其实目前为止还没有城墙和宫殿,当地的蒙古人还是和在草原上一样住着蒙古帐包。 原本要等到1235年,窝阔台才动员工匠和民夫,修建城墙和皇城万安宫。 现在的哈剌合林大概有五万多户牧民,主要是蒙古和契丹人为主,有部份女真人和汉人。 蒙古本部比较多,另外契丹人和女真人,汉人全是工匠。 哈剌合林分工明确,蒙古人在这里养战马,契丹和女真人、汉人专心打造。 蒙古人在征服各地后,通常只留工匠不杀,所以把大量工匠都迁移到这里。 附近还盛产各种矿产,像后世著名的博鲁金矿,有一百五十条矿脉,距离哈剌合林也就几十里,当然,这会也没发掘出来。 后世蒙古煤炭99%来自露天煤矿,总储量220亿吨,占世界10%。 他们是全世界煤炭资源最集中,最丰富,埋藏深度最浅的国家。 而后世著名的蒙古几个大煤矿,全在哈剌合林不远处。 其中有年产褐煤400万吨,蒙古最大的露天煤矿巴嘎诺尔矿,年产煤150万吨,可以露天开采的沙林固矿,都在哈剌合林三百里内,而且都是露天可以开采的煤矿。 其中沙林固煤矿因为品质好,露天可以开采,蒙军占据这里之前已经有在用到。 此时的哈剌合林,还是蒙古帝国的大后方,大本营。 仅各族工匠,在这边就有两万多户。 四月的哈剌哈林草木复苏,地面上一片绿色。 “驾”一个年轻人快马当先,奔驰在附近的一片旷野上。 在他身后,紧跟着十几个蒙古精锐骑兵。 他们速度很快,年轻人不时看向前面的大地。 突然,他举弓挽箭。 嗖,一箭飞射。 “好。”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 等一名精骑跑过去,很快扛来一只灰色的角鹿。 这片大地因为水草丰美,吸引着大量野生动物,不但有野马,野山羊,还有角鹿和羚羊,再往南的地方,还有野骆驼和野狼。 “那颜真是厉害,一箭就中。” “那颜英武,有也客那颜之风。” 众随从看到青年一箭命中,纷纷拍马屁,但最后那句说完,四周一片安静。 年轻人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这人叫蒙哥,正是拖雷的长子。 蒙哥今年才二十三岁,他出生于漠北草原,是拖雷正妻唆鲁禾帖尼所生的嫡长子,当时黄忽答(晃豁坛)部有一个通晓天象的人,预言此子将来必大贵,因此取名“蒙哥”(蒙语意为“长生”)。 但不知为什么,他六岁时被窝阔台认为养子,由窝阔台妻子昂灰抚育,自此蒙哥一直呆在窝阔台的封地。 等长大后,蒙哥取了火鲁剌部女子火里差为妃,并分到部份族民。 一直到拖雷于去年死后,窝阔台才让他回来继承拖雷的封地,并被暂封为千户那颜。 但窝阔台虽然让他继承了拖雷封地,但又把拖雷余下的兵马到处分配,削弱拖雷系的力量,而且只给蒙哥千户的军职,削弱拖雷系之意,非常明显。 蒙哥被留在哈剌合林,那也去不成,什么事也没有。 看着拖雷系的实力越来越弱,他也一事无成,蒙哥心里其实相当苦闷。 蒙哥此人沉默寡言,不好侈靡,平时就喜欢打猎,因为确实也没什么事干。 “驾。”就在蒙哥脸色阴沉之时,不远处又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报——”那快骑很快到了蒙哥面前,大声道:“拔都剔吉(剔吉相当于中原王子的意思)派人来信,别吉(类似中原王朝公主意思,这里是指他们族人对蒙哥母亲唆鲁禾帖尼的尊称)让那颜立刻回去议事。” 蒙哥不敢怠慢马上带人回程,回去的路上,他问那信使,可知道拔都来说什么事。 那部下道:“拔都提议与宋议和,再次西征,以各宗王长子为主将。” “这是好事。”蒙哥还没开口,四周部下纷纷惊叫:“当全力支持。” 蒙哥没说什么,但脸上已经隐隐闪过兴奋之色。 342.第342章 比成吉思汗还要强大的拔都 蒙哥在部下的前呼后拥下缓缓回程,不时用余光打量四周的诸人。 部下们似乎对长子西征这话题非常感兴趣,因为大伙都知道,这是得到兵权的最好机会。 拥护在蒙哥身边的是后来历史有名的敖汉部,现在叫兀干王亲军。 蒙哥在窝阔台封地居住时,属地叫兀干,在拖雷当摄政王监国的时候,部下都私底下都尊称蒙哥为兀干王,当时可能大伙都以为拖雷要当大汗了。 于是蒙哥的亲兵被称之为兀干王亲兵,后来更演化成部族的名号,再到明清时又改称敖汉部。 这部份亲兵之所以这么兴奋,因为他们大部份都是蒙古早期征服其他部族时得到的,并且来自不同的部族,他们现在都算是蒙哥的奴隶,也早早远离了自己原来的部族。 只有蒙哥得到兵权和重用,他们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甚至和将来一样,可以组建属于自己的新部族。 蒙哥想拥有兵权吗?他当然想。 他已经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 蒙古立国之初,十五岁以上男子皆可征为兵。 现在蒙古人口多了,所以基本都用二十岁以上的男子为兵。 就这样他也早应该跟着上战场,但在拖雷死之前,他都一直在窝阔台的封地,甚至没有参与过大战。 即便之后继承了父亲的领地,却也没有继承父亲的兵马。 拖雷继承的封地从克鲁伦河到按台山(阿尔泰山)、吉利吉思还有原金国北部。 在拖雷的所有封地上,原本共计有超过十万户以上的部族,每户出一兵都能出十万大军,但现在蒙哥可能聚集不起两万兵马。 因为大部份成年和精壮,都被窝阔台以借道灭金的理由抽调出去,并且已经在外近两年,自拖雷死后,都没有回来。 现在窝阔台带着这些大军屯住在官山,等于变相把拖雷系的兵马都握在自己手中。 此次西征,或许是一次能得到军权的最好机会,当不惜代价,支持拔都的西征建议。 蒙哥越想越激动,快马加鞭赶紧往回赶。 快到母亲营帐时,就看到不远处另有几骑也同时来到这边,看到蒙哥时,对面纷纷跳下马。 “阿哈(大哥)。” 来人正是拖雷的另几个儿子,十七岁的四子忽必烈,十五岁的六子旭烈兀,十三岁的七子阿里不哥, 蒙哥跳下马,微笑着和几个弟弟打了声招呼,然后往营帐走去。 营帐外站着母亲唆鲁禾帖尼的亲卫百夫长亦扎剌。 亦扎剌是蒙哥母亲克烈部的勇将,也是蒙哥和母亲最信任的人之一。 进入营帐后,蒙哥四兄弟就看到坐在正中间的母亲唆鲁禾帖尼,纷纷亲切的叫了声额吉(母亲)。 唆鲁禾帖尼这会也才四十出头,她十一岁就嫁给了拖雷,拖雷有十一个儿子,她一个人就生了十个,其中四个在历史上先后当了大汗和皇帝,人称四帝之母。 唆鲁禾帖尼治家有方,管教诸子遵守札撒,并且爱护属下臣民,是当时蒙古各宗王领地中,对百姓最好的一个,所以得到很多人的爱戴。 而且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对学者和儒士也非常优待。 因为她善于处于关系,连窝阔台有时也会与她商议军国大事,这在当时的蒙古女性中还是比较少见。 拖雷死后,窝阔台不时分割拖雷的兵马,上次把一千雪你惕部及二千速勒都思部分给儿子阔端,得到拖雷部下强力反抗,有人甚至向唆鲁禾帖尼表态,要支持蒙哥和窝阔台干仗。 是唆鲁禾帖尼说服他们,从而得到了窝阔台和阔端的好感,还拉拢了阔端,阔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在蒙哥争汗位时,保持中立没有反对。 历史上对唆鲁禾帖尼评价相当高,她深谋远虑,机智果断,拖雷家族最后能夺回汗位,全是这女人的功劳。 此时的唆鲁禾帖尼正笑吟吟的看着四个爱子,她肯定也没想到,眼下这四个儿子,将来都会成为皇帝和大汗。 “都坐吧。”唆鲁禾帖尼声音非常果断,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尽管蒙哥已经二十多岁,在母亲面前也不敢放肆,四兄弟都是飞快落坐,身体盘坐笔直。 蒙哥抬头看了看营帐,心里其实有些不满。 因为成吉思汗和窝阔台都没有在这里兴建皇城,大部份牧民住的都是营帐,只有少量贵族和千户那颜们拥有一些砖石建筑。 像蒙哥和几个弟弟都有自己的房子,而母亲唆鲁禾帖尼要与百姓一样生活,住的还是帐篷。 唆鲁禾帖尼得到了民心,但蒙哥认为母亲受了屈委。 “这是拔都剔吉部下大将忽赤里。”唆鲁禾帖尼这时向众兄弟介绍一个百夫长。 百夫长在蒙古中还算不了什么,到了千户才有资格称为那颜。 但忽赤里是拔都心腹,众兄弟赶紧齐齐朝他点了点头。 忽赤里也比较上路子,一个个拜见几位小王子。 还客气的称呼蒙哥为兀干王。 蒙哥顿时微微一笑。 唆鲁禾帖尼等双方打过招呼,更说出他的来意。 拔都认为与宋人死磕没有意义,因为拔都之前都没来过宋朝。 拔都年轻时跟着父亲术赤南征北战,后来一直在术赤的领地内,等术赤死后,更是继承了术赤的地盘。 他对中原一点兴趣也没有,历史上也没有来过中原。 其父术赤参与攻打金国时,他才二三岁,所以也不可能来过金国。 拔都在史书记载中距离中原最近的一次是1229年来到现在的中国北方,打原金国地盘。 但考虑到当时蒙军中还有个叫郝和尚拔都的人,不排除是其他人,因为没有确实的记载是术赤的儿子拔都参与了相关战役。 所以拔都现在对和宋朝死磕相当不满,而且他封地里有好多兵马被窝阔台征用了。 拔都这个时候提长子西征,明显有争回军权之意。 唆鲁禾帖尼说完拔都的意见,又问:“你们几个有什么意见,赞成拔都的提议吗?” 蒙哥正想着如何开口,身边十五岁的旭烈兀大声道:“当然支持阿哈,我们也可以跟着阿哈出去远征。” 十三岁的阿里不哥也疯狂点头,似乎西征是件很好玩的事。 忽必烈没有说话,只是淡定的看向大哥蒙哥。 蒙哥想了想,说自己听额吉的。 唆鲁禾帖尼似笑非笑看着长子。 蒙哥心中微虚,赶紧又加了句:“西征或许也是件好事。” 唆鲁禾帖尼再看看忽必烈。 忽必烈一直在打量自家老妈的表情,但从唆鲁禾帖尼的表情上,他看不出任何意思。 他想了想后,也赶紧道,我肯定是支持阿哈的,我也想上战场。 忽赤里表情比较满意,他在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但这件事,不但是要说服唆鲁禾帖尼这边,还得到最重要的察合台的支持,特别是其他长辈。 唆鲁禾帖尼这时低声和忽赤里说了几句话,忽赤里满意的离去。 等忽赤里离开,唆鲁禾帖尼脸色一正,让蒙哥留下,其他人离开。 忽必烈几兄弟纷纷离开大帐。 这时唆鲁禾帖尼问蒙哥,你为何要同意西征?说出伱心里想说的话。 蒙哥这次没有犹豫,直言道:“额吉,我希望能拿到兵权,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窝阔台肯定不会同意,如果我们同意,就等于得罪了窝阔台。” “。。”蒙哥。 “如果我们不同意,一样会得罪拔都。” “。。”蒙哥懵了。 蒙哥这人勇武是有,但智商说实话远远不如忽必烈。 一时间他有点不知所以。 “你认为察合台会同意吗?”唆鲁禾帖尼又问。 蒙哥想了想,察合台和窝阔台关系相当好,肯定会支持窝阔台。 “他恐怕会怕支持窝阔台。” 唆鲁禾帖尼缓缓的点头,然后微笑着起身。 蒙哥赶紧上前,扶住母亲的手,小心的躬身在她身前陪着。 唆鲁禾帖尼搭着他手,好声道:“如果没有宋人皇帝赵与芮的信,察合台肯定全力支持窝阔台。” “现在有了赵与芮的信,加上这段时间的谣言,察合台还会不会支持,就不一定了。” 蒙哥眼睛一亮,惊喜道:“原来如此。” 最近这半年里,不时有南方来的商人散布这些谣言,但唆鲁禾帖尼按兵不动,没有任何作为,原本南方来的商人还不能进入哈剌合林都城的范围,只能在城外十里处交易点交易,现在都被允许进城交易,明显有纵容这些谣言的意思。 “我们先不要正式表态。”唆鲁禾帖尼淡定的道:“先看察合台和另外一些长辈们的表态,我们再决定支持谁。” “拔都那边,我会回迅表态赞成。” “窝阔台算是你的养父,你要亲自写信,表态你支持窝阔台,不管他做什么决定,你都唯命是从。” “孩儿明白了。”蒙哥重重的点头。 —— 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国,当时共有九十五个千户,成吉思汗先大肆封赏,其长子术赤被分到九千户,次子察合台分到八千户,三子窝阔台和幼子拖雷各分到五千户。 1214年,成吉思汗开始分封领地和军队。 其蒙古东北部,斡难河、怯绿连河中游之地,分给几个弟弟拙赤合撤儿、合赤温、铁木哥斡赤斤三家,合称‘东道诸王’,这三人的位置基本在后世兴安岭以北到原金国北方一带。 而长子术赤的领地是从海押立和花剌子模地区,西至撒克辛和不里阿耳极远部分,大概是今咸海、里海以北的钦察故地。 次子察合台的封地在东起畏兀儿之地及海押立,西抵阿母河两岸。 三子窝阔台的封地则在叶密立河一带。 这会拔都还没有建立自己的钦察汗国,也没有把伏尔加河纳入他的汗国。 他正在乞察兀巩固他的地盘和势力。 乞察兀是术赤身前住地,音与钦察相似,钦察也叫乞察。 这边再往西北就是钦察草原,钦察草原又包括欧亚草原,当地有好多部族,包括葛逻禄、康里、黑契丹、保加尔人与巴什基尔人,主要的语言是突厥语,所以蒙军中有很多突厥人。 术赤生前成吉思汗让他往北征服客剌儿、巴失吉儿惕、撤而柯思、大鹅及伏尔加河一带、钦察草原地区,术赤没有执行。 成吉思汗相当生气,然后连续招见了术赤几次,术赤都没有理他。 当时成吉思汗大怒之下,还想派察合台带兵去把术赤抓回来,不料没多久就听到术赤的死迅。 所以这术赤父子啊,从小就有反骨,都想自立。 拔都这会也才三十出头。 三月底他就拿到了窝阔台送来的赵与芮的信。 而在赵与芮的信到来之前,乞察兀这里的拔都正在考虑要不要建造自己的王城。 就这时,有部下来密报,草原上已经流传着谣言,说是窝阔台毒死的拖雷,还要取消分封,进行削藩。 拔都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宋人的离间计。 不过他很佩服宋人,自己的地盘距离中原这么远,宋人居然能把谣言传到这里? 这意味着他的奴隶里面,有宋人的细作? “把这些传布谣言的人,全部抓起来,当众斩首,我看以后还有谁敢散布——” 拔都说完后才两秒钟,部下还没出去,马上又反悔:“等下。” 拔都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管他们吧。 就让这谣言,继续飞一会。 拔都知道这是宋人的挑拔离间之间,但回过头想想,这或许是件好事。 窝阔台在历史上是没来的及玩中秧集权,但到忽必烈时还是建立了枢密院,就正式学中原王朝要玩中秧集权了。 所以拔都能理解窝阔台这种大汗或皇帝的想法,如果能削藩,能集权,肯定是最好的事。 宋人说的没毛病。 一旦打进中原,大蒙古帝国中秧肯定要改制的。 到时我们这些分封的藩王怎么办? 拔都继承了父亲广大的领土和军队,但很多时侯,军队却不由他自己控制和调遣。 术赤身前受封了九千户,当时蒙军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都是兵,按现在的说法简直丧心病狂,六十九岁都得上战场。 而且蒙古各部十五岁以下的儿童也要编成儿童军,叫‘渐丁军’。 儿童们六岁开始,就要绑在马背上开始练骑射。 这也就是蒙古部族强盛的源由。 所以术赤身前,虽然领地只有九千户,但部下兵马达到两万多人,平均每户能出两个兵丁,很多都是父子兄弟一起上阵。 随着蒙古的强盛,到处掠夺和征编仆从军,从成吉思汗1214年分封领地开始,蒙军征兵年龄开始放宽。 十五岁左右不再被征入战场,这时的蒙古各部,通常只取精壮成年,20——40岁以内为主要兵源。 术赤身前南征北战,多次扩允部族人口,收编军队,其中有比较重要的两次。 一次是攻打北亚高山密林中的林中部族,这些以狩猎为生,居住在由树木搭起的窝棚里,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冬季用雪橇滑雪板作为交通工具,大概位置在今西伯利亚地带,阿尔泰山以北等地。 术赤一路招降收编贝加尔湖以西和以南的不里牙惕、巴儿浑、兀儿速惕、合卜合纳思、康合思、秃马惕等部族后,接着以边打边谈的方式,又陆续招降了失必儿、客思的音、巴亦惕、秃合思、田列克、脱额列思、塔思、巴只吉惕等部族,成吉思汗大为高兴,把其中一半直接赐给了术赤。 使当时术赤人口暴增。 另一次是术赤和察合台,窝阔台三兄弟攻打花剌子模玉龙杰赤城,打了足足大半年终于逼降了守军。 蒙军从中选出十万工匠,又选五万精壮编为签军(仆从军),八万妇孺尽为奴隶。 余下还有几十万城中百姓,全被屠杀。 事后术赤做为大哥提议,要与察合台,窝阔台三兄弟私分了所有的财物和上面的俘虏,对成吉思汗说全屠了,察合台两人居然同意了。 这事当然没有瞒过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大怒之下要拿他们问罪,三兄弟吓的找博尔术求情,博尔术又叫上失乞忽秃忽,两人一起劝说成吉思汗,这才为三兄弟求情成功。 三兄弟上交了不少俘虏和财物,但还是各自留下不少。 所以这些年里,术赤东抠西拿的,每次出征都要私吞点人口财物,常年累月积累下来,如今在乞察兀地区,归属拔都,术赤留下的部族前前后后已经有五万多户,这是他未来建立钦察汗国的强大基础。 从这五万户里,拔都随时可以组建一只超过五万人的精锐军队,并且不用是十五岁和六七十岁的老人。 但窝阔台在攻伐金国时,多次派人来征招他的兵马。 上次蒙古三路伐金,拔都领地被抽调了两万人,这还是拔都故意少报人口户数的原因。 他不想兵马都被窝阔台全抽走,有时候你的兵马被抽,搞不好就还不回来了。 比如这次拖雷死后,窝阔台把拖雷的兵马以打仗为由,到处分派,拔都能肯定,这些兵马,都回不去了。 就在拔都若有所思考虑问题的时候。 “阿哈”营帐外传来弟弟别儿哥的声音。 别儿哥兴奋的跑进营帐,大声道,攻打伏尔加河东岸的兵马已经回来,抓到了数千人口和大量的财富。 拔都立刻道:“把人口和财富都分下去,分给这些有功的将士们。” 接着顿了顿道:“别儿哥,你可以挑选一百户。” “明白了,阿哈。”别儿哥重重的点头,眼神有些郁闷。 因为哥哥给部下的,比他这个弟弟还要多。 这正是拔都独特的行事风格,拔都这人为人坦诚,对部下将卒颇宽厚,不吝赏赐,不滥杀无辜,蒙军诸王子贵族中,几乎只有拔都没有屠过城。 他军事能力超强,一生几无败绩,是蒙古族王中唯一在战绩上能和拖雷等能比的,但他不滥杀,不屠城,人品远超拖雷。 后世有法国方济修士鲁勃鲁克,奉罗马教皇英诺森四世和法王路易九世之命出使蒙古,回来后评价拔都,说此人除了没有当到皇帝,是蒙古部族中最强大的一个,言外之意,拔都比成吉思汗还要强大。 术赤活着时,成吉思汗让术赤往伏尔加河打,术赤拒绝,拔都继承之后,陆续往外拓展,掠夺人口,扩展地盘,他的封地越来越大。 这都是他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如果窝阔台将来入主中原,真的的削藩怎么办? 拔都心里,现在是强烈反对大蒙古继续和宋人死磕,因为他不喜欢中原,也不愿意去中原。 他喜欢现在这片草原,他在这里,能像雄鹰一样到处翱翔。 哗啦,外面突然响起声音,接着大哥斡儿答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斡儿答进来后,先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接着随意找了个位置盘坐下来,大声道:“你们说蒙哥会同意长子西征吗?” 斡儿答和弟弟拔都关系相当好,他原本是长子,但自认能力不如拔都,主动退位让贤,推荐友都继承了术赤的领地。 果然,在拔都的带领下,他们地盘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族民们也非常支持他们。 拔都看了哥哥一眼,缓缓道:“蒙哥一定会同意,他比我还希望得到兵权。” “但是-——” “唆鲁禾帖尼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能同意拖雷的兵马被分出,确实让人大为意外。” 别儿哥新奇的问:“蒙哥那边还有多少兵力?” 斡儿答立刻板着手指数了起来:“上次一千雪你惕部及二千速勒都思部分给了他儿子阔端,这就三千户,三千户里起码能征四千精壮勇士。” “国王(木华黎)一万户全部给了塔思。”木华黎的一万户原本都是拖雷继承成吉思汗的,也是最强的一波精锐之一,现在都被重新划回木华黎长孙塔思手里。 “速不台那边又被分了一万户。” “他另一个儿子贵由分了两千户——” 斡儿答数了半天,大伙发现拖雷留给蒙哥的十万一千户,现在还在蒙哥名义统领下的,已经不到三万户。 拔都的脸色更难看了,因为他可以想象到,一旦将来自己死了,他和父亲术赤两代人打下的地盘和人口,有可能会被分割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