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贞观,科学破案 作者:大理寺一哥 简介:     贞观六年,长乐公主被鬼缠身,唐皇李世民不信鬼怪之说,派重兵包围长乐寝宫,誓要证明此乃人装鬼,而非真鬼。   结果,当夜,于众目睽睽之下,鬼影现身。   一时宫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李世民震怒。   命刑部、大理寺联手调查,可鬼影来去无踪,毫无进展。   正值此时,一个拥有十几年刑侦经验的王牌刑警,穿越而来……   至此,大唐最具传奇色彩、无案不破的最强大理寺神探林枫的故事开始了。   【古代侦探文,主打破案,欢迎入坑】 第1章 不是畏罪而死!   贞观六年。   长安城,刑部大牢。   死刑犯关押区。   “你也就有三天活头了,三天后你就得斩首示众了,你说伱马上就死了,为啥非要在牢内寻死?”   牢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在死寂的牢房内。   “你死不要紧,老子才不管你死活,可你要是死在牢房内,老子这帮兄弟们,都得被你牵连!”   “你活着制造冤案,让人枉死!这死了,还要牵连他人,怪不得百姓们都叫你狗官。”   牢头一口气骂了足足两刻钟,可牢房内的年轻人,却一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回应都没有。   这让牢头又气又郁闷,他一甩手,道:“盯紧他,别给他机会再寻死,他要是死在大牢内,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牢头骂骂咧咧离开了。   身材魁梧的狱卒连忙挺直腰杆,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死死盯着牢房内的年轻人,不敢再让其出现任何意外。   这个年轻人现在可是整个长安城百姓的眼中钉,多少人在等着三天后的斩首呢。   若是他真的提前死了,他们都得吃板子。   可他们没发现,牢房内的年轻人,此时的神情很是奇怪。   他眼中没有寻死而不得的懊恼,没有即将被斩首的绝望,有的竟是叹息和意外。   “竟是真的穿越了。”   林枫喃喃自语。   他是一个刑警,正在执行抓捕凶犯的任务。   后来为了救一个被凶犯威胁的孩子,直接抱着凶犯从十八层楼跳了下去。   没想到,这一跳,竟是穿越了。   虽然被牢头骂的狗血淋头,可他却也趁此机会,抓住了很多关键词,得知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穿越到了唐初,贞观五年或者六年的模样。   因为他听牢头说孙伏伽刚来刑部几个月,正好负责他的案子,他差点死了,导致牢头被孙伏伽快骂死了。   作为大唐第一位状元,有明确历史记录的第一位状元,他正好记得这个人。   并且穿越之前他负责过一个文物盗窃案,了解一些相关历史,知道孙伏伽是贞观五年因为审判错案,被贬职来到了刑部。   所以贞观五年的几个月后,最多也不会超过贞观六年。   没错……他没有获得原主的记忆。   使得他哪怕穿越来了,还需要和前世一样根据线索推理才行。   通过牢头的关键词,以及自己的推理,他确定了自己的处境。   原主和他同名,也叫林枫,字子德。   原是大理寺六品官员大理寺丞。   后因收受商州刺史贿赂,错定冤案,导致商州富商赵德顺蒙冤入狱,被判斩首。   赵德顺于狱中不堪其辱自尽身亡。   而这时,其子忽然主动投案,承认杀人凶手是他,他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一时间,商州上下震动。   可商州刺史为了前程,偏要压下这件事,结果忽视了商州首富的人脉,这件事直接被捅到了长安城。   赵家甚至前来告了御状。   顿时,龙颜震怒。   李世民卓令御史台魏征主管,刑部辅佐,彻查此案。   结果,查到了原主和商州刺史勾结的事,且冤案已定,无辜之人蒙冤而死,民怨骤起。   为了平息民怨,原主和商州刺史都被判斩首。   现在距离行刑,也就三天时间了。   而偏偏,原主不知道是不是怕了,竟是在昨天畏罪自杀,要撞墙而死。   虽然狱卒及时发现,找了大夫救治,可自己已经穿越来了,毫无疑问……原主还是死了。   推理完全貌后,林枫此时只想摆烂。   穿越是好,可特么只给他三天活命的时间,而且还是在牢狱内。   这是觉得他前世一直在把人往大牢里抓,缺少牢狱生活的体验,专门送他大牢三日游吗?   “摔桌啊,这穿越体验,必须差评!一星都不想给的那种!”   林枫双手垫在后脑,刚要无语翻白眼,忽然间:“嘶!”   他猛的倒吸了一口气。   整个人先是疼得刷的一下坐了起来,可下一瞬,林枫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前额。   “嘶!”   周围一米空气仿佛都要被他吸空了。   前额有一个很明显的肿块,这是原身要畏罪自杀留下的伤口。   他犹豫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后脑。   “嘶!”   疼的他直抽抽。   狱卒莫名其妙的看着林枫。   “林枫你干什么?我劝你别给自己惹麻烦啊!”   “你撞墙都死不了,摸脑袋更不可能死,有我盯着你,你就死了寻死这份心吧!”   林枫没有理睬狱卒的话,漆黑的眸子剧烈跳动。   他忽然扭头看向狱卒:“我当时,是头撞墙寻死的?”   “不然呢?”   狱卒道:“你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来到这里,正巧发现你趴在墙边,脑门上都是血,你提前三天就得见阎王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着墙面:“就是那里,你看,你血迹还在那呢。”   林枫循着指向看去,果不其然,在对面墙壁上,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通过血迹的痕迹,刑侦经验丰富的林枫不难想出,那是原身脑袋撞到墙壁上,流出鲜血,直接撞晕了,然后身体向下倾倒,脑袋在墙壁上直接滑下所导致的。   根据狱卒的描述,大体情况没有什么问题。   可没有问题,此时却是最大的问题!   自己后脑的伤是怎么回事?   前脑撞墙,后脑为何会疼?   他没法看到后脑的情况,便来到铁栏杆前,转过身去,向狱卒道:“劳烦看看我后脑怎么了。”   狱卒没好气道:“看个屁!你一个死刑犯,咋那么多事,还以为你是大理寺丞啊!”   林枫平静道:“你不看,我现在就再撞一下墙,直接死在你面前,请你近距离欣赏一幅血绽放的凄美画面。”   “我想牢头应该很想和你的屁股一起探讨一下我的死亡。”   狱卒:“……你他娘的……老子给你看!”   狱卒来到林枫身后,仔细看了他的后脑,道:“什么都没有,看个屁。”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没有。”   “那你拨开头发,看看头皮。”   狱卒不耐烦的拨开林枫的长发,向林枫头皮看去,忽然:“咦?”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林枫忙问道。   狱卒疑惑道:“你后脑勺怎么有一个红手印呢?”   “红手印?”   林枫脑海瞬间有闪电劈过,他全身都是一震。   不对!   原主的死不对!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畏罪自杀吧? 第2章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脑后有手印,这绝不是原主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的。   他忙问道:“手印是什么样子的?”   狱卒伸出手,手掌向上,按住了林枫的脑袋,道:“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枫双眼缓缓闭合,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切如他所想。   原主压根就不是自己撞墙寻死的,分明是有人按住了原主的脑袋,用力去撞击墙壁的。   说什么畏罪寻死,明显是有人想让原主去死!   可原主三天后就要被斩首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连最后三天都不让原主安稳度过?   根据牢头的话,林枫知道,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月的时间了。   前面十二天原主平安无事,可只剩下三天的时候,有人突然要弄死原主……在大牢里作案,是有一定概率会被发现的,这绝对是冒险的举动。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有人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冒险动手?   为何又偏偏要选择只剩下三天的时间点?   是原主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引起了这人的杀心?   林枫大脑在飞速运转,多年的刑侦工作,让他完全下意识的分析了起来。   “原主撞墙的地方是在牢内,这就说明想要杀原主的人,肯定是进入牢房内动手的。”   林枫猛的看向身材魁梧的狱卒,狱卒莫名其妙道:“看什么看?”   林枫眯起了眼睛:“我在死囚牢房内,没有钥匙谁也进不来,也就是说……动手者,就是这牢房内的狱卒,甚至……就是骂骂咧咧的牢头。”   “原本只有三天命,就是地狱开局了,结果这牢房内还有杀手,连这三天都不给我,这特么都是地下十八层开局了吧?”   林枫一边吐槽,大脑一边快速运转。   若他穿越的原主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那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他权当牢房三日游了。   可现在,却有人在他行刑前三天要杀他,这是否证明……他的案子,有蹊跷?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狱卒,道:“在我寻死前,可曾做过什么事?或者说过什么话?”   原主是这个狱卒发现出事的,若非是这个狱卒,可能他都没机会穿越过来。   若这个狱卒就是杀手的话,那绝对会等原主死透了再声张,再不济也不至于亲自将自己的事上报,毕竟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一旦有仵作验尸,发现后脑的手掌印,自然就会知道是有人动手的。   那么第一个发现的人,就绝对摆脱不了嫌疑。   所以,若说这个牢房内有谁能相信的话,也许只有这个狱卒了。   狱卒并不知道林枫所想,他狐疑看着林枫:“你不记得了?”   林枫一脸认真:“脑袋撞坏,失忆了。”   狱卒直接一愣:“真的假的?”   林枫骄傲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你失忆了,你骄傲什么?”   狱卒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道:“不过伱最近几天精神状态的确挺奇怪的,你该不是怕死,疯了吧?”   “精神状态奇怪?”   林枫心中一动,追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狱卒见林枫是认真询问的,虽觉得失忆不可能,还是道:“你刚进大牢时,不哭不闹,十分沉稳淡定。”   “可两天前,你忽然痛哭流涕,忽然喊冤。”   “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说你根本就没有做那些事。”   “更甚的,你猜你说了什么?”   林枫问道:“什么?”   狱卒一脸复杂神情看着林枫,道:“你说你根本就不是林枫,你说你是一个乞丐。”   狱卒摇头叹息:“我在这大牢里,见过不少人临死前痛哭流涕的,见过不少人后悔求饶的,但还是第一个见到为了求生说自己是乞丐,不是本人的!”   “你也算是开创了先河了,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狗官,会向你学习。”   林枫:“……我要不要收个版权费?”   “什么?”狱卒茫然。   林枫皱眉,大脑迅速分析了起来。   原身刚进大牢里,十分沉稳淡定。   可两天前,忽然喊冤,甚至都说出了自己不是本人的话来……   为什么前后差距如此大?   是真的见死期将至,心态崩了吗?   还是说,两天前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原身忽然变了说辞?   而这,是否也是导致原主被人杀害的原因?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道:“两天前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狱卒道:“关在这死牢里,还能发生什么事?天天不是吃就是睡,然后等死。”   没有发生特殊的事?   “那两天前,可有人来探监?”   “想什么呢?”   “死刑犯没有人权啊,不允许家人见我最后几面?我大唐律例怎能如此冷血!!!”   “很抱歉,大唐律例不冷血,只是你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家人?”   林枫:“……”   很好!   初唐还是很温暖的。   特么只有我在冰窟中啊!   林枫越问越觉得狐疑。   越问越觉得奇怪。   两天前没有发生特殊的事,也没有人来探监,原主没有遇到任何不同于往日的事。   “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了。”   林枫内心推测:“第一,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但这个狱卒不知道。”   “第二,就是心态崩了。”   “而无论哪一种情况,导致原主被提前杀害的,都应该和原主后来的喊冤有关。”   “有人担心原主的喊冤被别人听到,会重新断案?”   林枫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沉静下来。   “看来,这个案子,真的需要重新断一断了。”   林枫不怕死,可若是被冤死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他现在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斩首的阶下囚,自己的话语权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这权利与他毫无关系。   就算他想要重新审案,也绝不会被采纳。   “该怎么办?”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忽然,他猛的扭头看向狱卒,道:“孙伏伽负责我的案子?”   狱卒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林枫直勾勾看向狱卒,道:“劳烦你去找一下孙伏伽,告诉他,若不想再一次断错案,成为载入史册上的罪人,就立即来找我!”   狱卒:“不去!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来指挥老子为你跑腿?”   林枫叹息一声:“可怜我那藏匿的一百贯铜钱,没人继承了啊。”   “赵十五半生飘零,未逢好爹,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狱卒道:“孩儿这就去!” 第3章 我义父有点厉害啊!   名叫赵十五的狱卒快步离开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消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能信任的,也只有这个要当自己义子的再世吕布。   孙伏伽就是因为审判错案,导致被贬的,这件事对孙伏伽的打击巨大,更是孙伏伽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而史册上对孙伏伽的评价极佳,说他有魏征之风,极尽褒扬。   所以如果说没话语权的自己,能从谁手中争得一线生机的话,也就只有孙伏伽了。   若是孙伏伽不来,那就真的是天要亡他。   林枫在牢内不断踱步,过了能有半个时辰,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孙郎中,这里。”   义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林枫眸光一动,连忙扭头看去。   便见烛火照耀下,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是点头哈腰的便宜义子赵十五,一个则是身着官袍,一身正气的中年男子。   中年官员双手负于身后,他来到牢房前,看着牢房内的林枫,视线在林枫额前的伤口停留了半息,淡淡道:“没死成,改成叫冤了?”   对我有些不善啊……林枫目光在孙伏伽身上扫视了一遍,忽然开口道:“孙郎中公务繁忙,昨夜直接忙了一晚上也没合眼,甚至连家都没有回,结果一听我找孙郎中,孙郎中直接就来了,真是让我感动。”   孙伏伽眉头一皱,目光不满瞥向赵十五。   赵十五心中一惊,忙道:“不是我,我没有向他说任何关于孙郎中的事。”   “嗯?”   孙伏伽一怔。   林枫笑呵呵道:“孙郎中真的错怪好人了,这还真不是我的义子告诉我的。”   再世吕布连忙点头。   “那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的?”孙伏伽冷冷道。   林枫指着孙伏伽,笑道:“你。”   “本官?”   林枫缓缓道:“孙郎中眼袋发肿,眼里都是血丝,脸上全都是油,神情疲惫,很明显这是熬了通宵的症状。”   孙伏伽眉毛一挑。   “而同时,孙郎中的官袍有着褶皱,边角还沾着些许泥土……我听狱卒说过,昨日上午下了点雨,之后就是大晴天,倘若孙郎中昨夜回了家的话,我想以孙郎中的处事性格,绝不可能会让自己穿又脏又褶皱的官袍当值吧?”   “综合这一切,便能推断出孙郎中忙于公务,昨晚在刑部熬了一整夜,以至于都没机会回家换身干净的官袍,对吧?”   子曾经曰过: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而史书又有评,孙伏伽有魏征之风,这样的人,绝对会十分注重仪态。   果不其然,听到林枫这一通推理分析,孙伏伽看向林枫的神情有了变化。   他收回了背在身后的双手,背脊微微挺直,目光直视林枫道:“倒是有些本事。”   再世吕布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林枫一样,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孙伏伽的拳头了:“义父,你……好厉害。”   “义父?”孙伏伽终于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称谓:“他什么时候成为伱义父了?你不觉得他比你年龄还要小吗?”   林枫笑眯眯道:“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多少人的小妾比自己孙女都小,可他的孙女还是要管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叫姨奶,不是吗?”   “好一个伶牙俐齿。”   “再伶牙俐齿,也没法在今早吃到胡荽馅的馄饨。”   胡荽是唐代对香菜的称呼,他正好听过。   “这也是你推断出来的?”孙伏伽惊了。   林枫摇头:“哦,这不是,这是孙郎中你牙上沾的胡荽叶告诉我的。”   孙伏伽老脸一红,连忙背过身去,处理了一下,然后咳嗖一声,道:“说说吧,你想方设法让本官来见你,所为何事?”   说起正事,林枫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认真道:“我想查看一下卷宗,重审赵德顺的案子。”   孙伏伽一听,眸光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知道林枫会这样说。   他淡淡道:“赵德顺的案子经过御史台与刑部再审,已经结案了。”   “而且赵德顺之子也已经主动投罪,根据其供述,各项证据链都已经完善,无论是动机,还是他人证词,以及证物,都十分充足。”   “案子已经没有再审的必要了!况且你与商州刺史勾结之事,证据也十分充足,你觉得还有必要挣扎?”   林枫原本自然是觉得魏征都出手了,以魏征的品性,总不会故意诬害自己。   可原主因为喊冤,而提前被人在牢内下黑手,这件事又让他觉得,此案绝不是这般简单。   他看向孙伏伽,道:“你觉得我的推理能力如何?”   孙伏伽眉毛微挑,沉吟了一下,道:“有些小聪明。”   小聪明?那你刚刚还那么意外……林枫看着全身哪个部位都不如嘴硬的孙伏伽,道:“那孙郎中觉得,以我的能力,若是制造冤案,会让这个冤案如此容易被推翻?”   孙伏伽看着林枫:“什么意思?”   林枫视线不躲不避:“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真的是我亲手制造的冤案,以我的本事,绝不会让你们如此容易就找到线索,从而翻案的。”   孙伏伽目光紧盯着林枫,这一刻,他倒是有些迷糊了:“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本官,你根本就没有和商州刺史勾结?你根本就没有制造冤案?”   “若是没有,那我们审判你的时候,你为何不反驳?怎么现在都要斩首了,反而开始喊冤了?”   林枫叹了口气。   这特么他也想知道啊!   谁知道原主脑子里究竟想的什么。   被审判时不吵不闹,结果关了十天了忽然喊冤。   果然,单纯的劝说,还是没法让孙伏伽对一个再次审判,再次结案的案子重查。   好在,他还有办法。   林枫直接转过身,道:“孙大人若不信我,不如先欣赏一下我的后脑再说。”   “???”   孙伏伽正觉得林枫是不是疯了,竟然让他欣赏后脑勺,可随着林枫将遮挡头皮的头发撩起来后,孙伏伽视线陡然一直!   他猛的上前,直接仔细查看。   “怎么回事?”   他问道。   林枫笑吟吟道:“我为了让自己畏罪自杀的成功率更高,专门按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用力撞击墙壁……瞧,我多成功,直接把自己撞了个半死。”   孙伏伽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他直接看向赵十五:“谁干的?”   赵十五连忙摇头:“小的不知,小的也是刚刚才发现,若非小的也发现了异常,怎么也不敢去劳烦孙郎中。”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   赵十五一脸态度诚恳,义正言辞,心向光明的模样。   “是个人才啊。”林枫点评。   孙伏伽重新看向林枫,皱眉道:“你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林枫指着自己的脑袋:“撞坏了,有点失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事应该不难调查,我受伤的时间点,谁来过我这里,谁带着钥匙,查一查就能知道,至少可以缩小范围。”   孙伏伽直接点头:“本官会调查的。”   “那这个案子?”林枫问道。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道:“虽然有人要对你动手,这件事有问题,但未必代表赵德顺的案子必然就也有问题,也可能是有些我们未曾想到的缘由。”   “所以想要将刑部和御史台重新结案的案子再度调查,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错了,否则别想轻易翻案。”   “毕竟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不少百姓了,天下人都关注呢,若是没有明确证据,百姓只会觉得我们是官官相护,影响会十分不好。”   林枫一听,内心不由一沉。   他耗费了这么多心思,将孙伏伽引来,又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将自己后脑的痕迹给孙伏伽看,就是为了争取重新查案的机会。   可结果,却毫无寸功。   他看向孙伏伽,道:“那先不推翻案子,只是让我查看案子卷宗呢?这个总可以吧?”   孙伏伽有些犹豫。   林枫见状,直接下猛料道:“孙郎中,你曾经就受过错判案情的痛苦,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还想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因你错误而出现的冤魂吗?”   孙伏伽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身体微微摇晃,嘴唇在颤动。   赵十五忙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自己义父太胆大包天了,刑部谁不知道这是孙伏伽的不能触碰的伤口?哪个胆大包天的人都不敢提一嘴。   可林枫倒好,这是在孙伏伽的伤口上反复横跳啊!   “你知道我很想把你扔进茅厕里,请你吃个饱吗?”   林枫笑了:“孙郎中不愧是状元,连生气骂人都说的如此文雅。”   孙伏伽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的确有些聪明,但这不代表如你所说,你在断案上,就真的那般厉害,能够制造出他人无法轻易破解的冤案。”   林枫道:“孙郎中的意思是让我证明?”   孙伏伽点头:“昨晚本官一夜未睡,就是被一个案子缠住了,若你能在短时间内破案,那本官就相信你的话,给你一个机会,为你带来卷宗。” 第4章 皇宫闹鬼!   林枫一听,当即如溺亡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道:“什么案子?”   孙伏伽心中既已做出同决定,便不再犹豫,他说道:“这些天,宫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闹鬼了。”   “闹鬼?”林枫眉毛一挑。   身为在后世经历过高等教育,且为许多死人寻找真凶的刑警,他对鬼很有研究。   在他看来,一切的闹鬼,大抵分为两种,要么是疑神疑鬼,人心藏鬼,要么就是活人装鬼。   当然,前提是他穿越的唐朝不是西游那个唐朝。   就是不知道宫里的这件事,是哪一个。   孙伏伽继续道:“宫里有位贵人,前些天忽然开始做噩梦,几乎每晚都会梦见鬼,这让她开始变得憔悴,休息不好。”   “后来她找了太医,太医诊断后,说这位贵人身体健康的很,没有任何问题,应当是心绪太重,想的太多。”   “经过太医开导,这位贵人终是睡了一个好觉,可谁知道,她第二天早上刚醒来,就忽然发现……”   孙伏伽顿了一下,林枫知道说到关键了,他问道:“发现什么?”   孙伏伽眉头皱起,手指无意识的在官袍上画圈:“发现在床边,正对着她的枕头上,竟然躺着一个全身穿着红衣,七窍流血的女娃娃。”   “女娃娃?真人?”   “假的,由布匹缝织而成的娃娃。”   孙伏伽说道:“那个娃娃我看了后,都觉得渗人,她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森白的牙齿沾染点点血色,双眼空洞没有瞳孔,而且那所谓的红衣,其实是白衣服,只是被鲜血完全浸红,闻起来充满血腥味。”   “这位贵人直接就被当场吓晕了。”   “陛下听闻后,直接震怒,在当夜,便派重兵包围贵人寝宫,且让几位贴身宫女亲自陪在寝宫内。”   林枫眼眸转动:“看来陛下是不信鬼怪之说啊。”   孙伏伽点头道:“当然,这世界哪有什么鬼,陛下更不会信什么鬼神之说,陛下觉得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故意吓这位贵人,因此陛下命人将寝宫团团包围,还让宫女陪同,陛下安慰贵人,说如果真的是鬼,那无论有多少人在还是会来,可如果不是鬼,那在这团团保护之中,就没法继续装鬼。”   林枫赞同道:“此法最稳妥,然后呢?”   孙伏伽叹了口气:“然后……然后宫女们就和这位贵人,就亲眼看到了鬼影,那个鬼还是来了,在团团保护之中,又来了!”   林枫猛然瞪大眼睛,身体瞬间笔直,道:“又看到鬼了?”   “是啊,又看到了。”   孙伏伽道:“当时那鬼影直接出现在了寝宫的墙壁上,距离贵人的床榻只有几步之遥,且鬼影鲜红如血,十分恐怖。”   “贵人和宫女们见状,都吓得纷纷尖叫,这叫声惊动了外面看守的千牛卫,千牛卫们连忙冲进了殿内,然后他们也都看到了墙壁上的鬼影。”   “不过似乎是来人太多了,那鬼影知道做不了恶事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沿着墙壁向上飞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林枫蹙眉思索。   根据李世民和其他人的反应,这应该不是什么西游大唐,那就证明不是真鬼,这就到了他最擅长的查案领域了。   不过,若是有人装鬼,那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这一切的?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只有那个贵人一人看到了,如此多的人看到,还是多重保护之下,怎么就能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和怀疑的?   孙伏伽见林枫思索,继续道:“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竟然还把贵人给吓到了,陛下更加震怒,他一边加强防护,一边让我刑部和大理寺联手调查此案,并且只给我们三天时间,若是我们破不了案,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因此,时间紧迫,本官才连回府换个干净的官袍的时间都没有。”   林枫点了点头,李世民会愤怒也正常,毕竟这么多人保护之下,还让那个“鬼”成功出现了,这分明是打他李世民的脸啊。   只是这愤怒,现在转嫁到了刑部和大理寺上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如何?可有头绪?”   林枫在牢房内踱着步,他一边走,一边道:“可曾询问过这位贵人,她近日是否与人结仇过?或者做过什么被她人嫉妒羡慕恨的事?”   孙伏伽道:“这位贵人与人为善,为人十分善良,对待下面的宫女太监,也都很是和蔼,她除了喜欢穿金戴银,喜欢美之外,没有其他的嗜好,自然不会和任何人结仇。”   “你说的这位贵人……”   林枫看着孙伏伽,道:“是某位公主吧?”   “我去!义父,你怎么知道!?”   一直在旁边吃瓜的赵十五惊呼开口。   孙伏伽也眸光一凝,他故意没说贵人的身份,就是想要隐瞒这些,毕竟公主身份特殊,若是传扬开了,不是好事。   可没想到,林枫竟然直接猜到了。   林枫笑了笑,道:“爱穿金戴银,喜欢美,说明贵人是女子。”   “而没有与任何人结仇,不被任何人嫉妒羡慕,说明不会是陛下的妃子,毕竟除非是不被宠爱的妃子,否则定会有其他妃子看不惯的。”   这么多年的宫斗剧可不是白看的。   “可陛下因为她,直接下令重兵保护,这可不是不受宠的表现。”   “因此,是女的,不是妃子,又被陛下宠爱,还住在宫中,那除了未出阁的公主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符合这样条件的公主,应该也不多吧?”   也就是林枫对李世民的这些公主不太了解,否则他直接都能把这个贵人的身份给完全猜出来。   孙伏伽双眼定定的看着林枫,那不大的眼睛里,忽然透射出一缕希望之光。   赵十五更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义父,你太厉害了!”   孙伏伽双眼紧紧地盯着林枫,似乎想要将林枫给看穿,而林枫面对孙伏伽的视线,只是从容一笑。   孙伏伽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既然伱都猜出是公主殿下了,我也不瞒你了,这位贵人就是最受陛下宠爱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李丽质?   林枫恍然大悟,怪不得李世民这么愤怒呢,这可是李世民的心尖尖。   在几千年的无数公主中,受宠爱程度足以排在前三的公主了。   若能破了此案,揪出装神弄鬼的贼子,让长乐公主睡个好觉,必能获得李世民的好感。   到时候重查赵德顺案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思于此,他双眼亮起,干劲瞬间十足,直接道:“给我此案卷宗。”   已经签约了,求投票支持! 第5章 你破解了鬼影之谜了?   很快,孙伏伽就让人将卷宗取来了。   林枫接过卷宗,迅速查看了起来。   卷宗从长乐公主第一次做噩梦开始,一直记录到了昨晚众目睽睽之下闹鬼的全部事迹。   长乐公主身份十分尊贵,关于她的案情记载,自是十分详细。   林枫看过后,心中就有一个大概了解了。   他问道:“可曾审问过能够进出长乐公主寝宫的宫女太监?”   孙伏伽道:“当然审问过了,证词在后面几页。”   林枫直接取来后面几页的证词,他一边看,孙伏伽一边介绍:“在发现那个流血娃娃后,我们刑部和大理寺就将有嫌疑的人都进行了审问。”   “在我们看来,这个娃娃是公主殿下睡着之后被送进去的,而能进入寝宫的,也就当晚值守的那些宫女,所以有问题的人,肯定在她们之中。”   林枫点着头,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只有那些当晚值守的宫女,才有合理的、不会被人怀疑的理由进入寝宫。   “然后呢?”林枫问道。   孙伏伽摇头叹息:“没有审出任何问题来。”   “那一晚,所有宫女都有不在场证明,她们至少都是两人一起行动的,没有任何一人单独行动过,而且当晚她们都守在外面,公主殿下当晚睡的很好,中途没有惊醒,也就没有召唤她们进去。”   林枫道:“也就是说,当夜没有任何宫女进入过寝宫?”   孙伏伽点头:“是啊,这一点是最让我们没思绪的,没有人进入过,那贼人究竟是怎么将那个娃娃放在公主殿下枕边的?”   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她们是等公主殿下睡着之后才出去的,还是睡着之前就离开了?”   孙伏伽道:“公主殿下休息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她们在殿下睡着之前就在门外候着了。”   那就能排除是趁着长乐公主刚睡着,为长乐公主掖被角间隙放下娃娃的可能性了。   “这些宫女目前都没有查出任何的问题,并且她们进入寝宫,还是第二天早上,其他来为公主殿下洗漱更衣的宫女到达门外时,听到公主殿下的尖叫,随着那些宫女一起进入的。”   “她们是和未曾守夜宫女一起进入的,这便又能排除她们率先进入从而破坏线索的可能。”   孙伏伽挠了挠发油的头发:“总之,这个案子古怪极了,我们真的是一点思绪也没有。”   赵十五听到此,弱弱道:“会不会真的有鬼啊?既然怎么推测都不对,那就只剩下鬼一种情况了。”   林枫笑呵呵道:“你最好期待没有鬼,否则我这孤家寡人的死鬼,死了后,就只能缠着你了。”   赵十五瞬间脸色就白了。   孙伏伽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林枫,怎么样?可有什么思绪?”   林枫神情完全没有孙伏伽的沉重,他只是轻轻一笑,道:“有点。”   “没有也没事,毕竟伱只是看到了卷宗,连调查的机会都没有,我们都调查这么长时间——”孙伏伽下意识的话忽然顿住了,他猛的反应过来林枫的话。   “有点!?”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急忙道:“你说的是有点?你有思绪!?”   赵十五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人家刑部那么多人调查这么长时间都没思绪,结果义父就看了这么一眼,就有想法了?   这……这……义父也太厉害了吧?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我的确有点思绪,但只凭卷宗和你们讲述,我无法还原所有细节,你们定然有疏漏之处,所以想让我破案……你得让我去现场。”   “去现场……”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显得有些犹豫,他说道:“你现在是死刑犯,这无缘无故,本官别说带你进宫了,就算让你离开这大牢都做不到。”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这个简单,只要不是无缘无故就行了。”   “怎么说?”孙伏伽见林枫嘴角含笑,分明是有所依仗的模样,不由追问道。   赵十五也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义父似乎又恢复到了两天前的沉稳了。   这两天哭爹喊娘,甚至都说出不是本人这样胡话的人,仿佛直接就换了一个人一样。   林枫指尖划过卷宗,他直接抽出了其中一页,道:“你可以去找此案的主负责人,告诉他……我已经破解了这个的秘密了。”   孙伏伽一听,连忙接过这张纸。   目光向上看去,整个人都是一愣,他怔怔的看着林枫,几乎失声道:“你……你知道那众目睽睽之下的鬼影是怎么回事了?”   林枫迎着孙伏伽的震惊神情,微微点头,道:“一个很简单的光学知识而已。”   赵十五忍不住道:“义父,真的不是鬼?”   林枫神秘一笑:“你也可以当成鬼,不过……它是人心的鬼!”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认真看向林枫:“你真的破解了这个秘密?这可是让陛下最为震怒的事了,你若是真的破解了,我有把握……能让你去现场调查。但你若骗我,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枫直视孙伏伽的眼睛,只说了七个字:“我不想蒙冤而死。”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三息时间,旋即道:“好,我信你一次,你告诉我这鬼影是怎么回事?我去告知戴尚书,为你争取机会。”   林枫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劳烦孙郎中替我告知戴尚书,我要亲自为其演示。”   孙伏伽神情一僵,他目光陡然锐利看向林枫:“你不信我?”   林枫仍是那平和的笑容,可声音却十分坚定:“我若不信孙郎中,就不会去找孙郎中,只是我想洗刷冤屈,我必须确保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被他人盗取我的果实,还望孙郎中理解。”   孙伏伽死死盯着林枫,林枫坦然对视,二者对视许久,孙伏伽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希望你真不是在哄骗本官,否则……”   孙伏伽看着林枫,道:“本官说过,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直接起身:“本官去为你请示戴尚书。”   看着孙伏伽的背影,林枫眼眸微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究竟能否逆天改命,谋得一线生机,老孙,就靠你了啊…… 第6章 无解之谜!   与此同时,刑部衙门。   偏厅之中。   正有三人端坐于此。   主座上的刑部尚书戴胄眉宇间有着隐藏不住的阴云,他左手手指不断磕着桌面,右手则烦躁的转着两颗铁球,铁球摩擦碰撞之声与桌子被磕动的响声此起彼伏响起,刺的大理寺卿萧瑀忍不住开口。   “戴尚书,你再这样烦躁下去,案子能不能破不知道,本官可能就要先被你送走了。”   戴胄指尖一顿,布满细纹的眼眸看向萧瑀,道:“萧寺卿别急,若是案子破不了,本官会和你一起走的。”   萧瑀笑着摇头:“不至于,戴尚书最多也就被骂一顿,罚点俸禄,可本官治下刚刚出现奸佞,已然惹得陛下不满,若是再无法破案,陛下定不会轻饶的。”   戴胄闻言,不由叹息一声,满脸愁容。   坐在萧瑀下首的大理寺寺丞韩克己冷哼一声:“我就说那林枫不是好东西,亏萧公那么信任于他,还想过待寺正告老还乡之后,提拔他接班呢,结果他就这样对待萧公的信任。”   “他自己找死不要紧,还连累萧公被陛下责备。”   萧瑀摆了摆手,脸上无怒无波:“别说了,每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他即将被斩首,已然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了。”   “伱与他在大理寺为同僚时,就是最优秀的两个,本官为谁接任寺正之事颇为发愁,现在没了他,本官倒也算解了一桩心事。”   韩克己闻言,并不和其他人一样谦逊,他十分自信道:“论探案查案,下官不比他差!论品性,下官更是甩他十条街。”   “之前萧公总是嫌我们争来争去,嫌我们吵得大理寺不得安宁,那是因为下官早就知道他林枫的为人了,若让他为寺正,必将冤案无数,幸亏他被发现的早,才没酿成大祸。”   戴胄见韩克己这般反应,着实有些好奇。   若是其他人,在这个场合,怎么都该谦虚一下,说大理寺人才济济,自己怎敢觊觎寺正位置的话。   可这个韩克己,却毫无任何谦虚,看来他要么自信异常,要么就是和那林枫关系十分的差,有机会就踩一脚。   否则怎么都不该表现的如此有失风度。   而萧瑀对韩克己的反应毫无任何意外,很明显,他已然习惯了。   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废话,道:“戴尚书,还没线索吗?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戴胄闻言,脸色再度阴云密布,他摇着头,蹙眉道:“毫无任何收获。”   “昨晚一整夜我们刑部都没休息,连夜提审了在场所有人,可他们的供词,反倒是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真真就是活见鬼了。”   萧瑀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道:“此案有两个最大的难题,一个是那血娃娃是如何在没有任何人进入寝宫的情况下,送到公主殿下的枕边的。”   “一个便是那鬼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又大摇大摆消失的。”   “若能破解这两个难题,就算找不到幕后贼人,至少也能识破鬼怪的流言,让宫内恢复安宁,陛下高兴之下,或许还能多宽限几日。”   戴胄手中的铁球又下意识转了起来:“血娃娃的事,我们提审了所有守夜宫女,连当夜不能靠近寝宫的侍卫也都没放过,可仍是毫无收获。”   “鬼影的事,更为异常,当夜几百人亲眼所见,可问过他们后,竟无一人察觉到异常……”   这一刻,饶是见过诸多大案的萧瑀,也不知该如何进展了。   这个“鬼”,就好像真的是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一点线索都不给他们留。   使得刑部与大理寺两个当世权柄最大的刑侦官员,都毫无一点办法。   戴胄皱眉间,余光忽然见韩克己眉头稍松,似有突破,他直接道:“韩寺丞,你刚刚说你擅长破案,可有什么想法?”   韩克己见自己被点名,连忙正襟危坐,他说道:“下官倒是有些想法。”   “说!”   便是萧瑀,也在此时看向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韩克己道:“下官在想,鬼影的事,我们问过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那是否……异常不在人的身上。”   “不在人的身上?”韩克己皱眉思索:“继续说。”   “是否是公主殿下的寝宫,存在问题?”   韩克己看向戴胄和萧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下官在想,是不是公主的寝宫内,存在什么机关?或者被人偷偷设置了什么机关,那机关启动之后,便会让鬼影出现。”   “同样的,是否是公主殿下寝宫内,有某种机关暗道,这样的话,就有人可以不惊动任何守卫与宫女,偷偷进入寝宫中,放下血娃娃。”   听到韩克己的话,戴胄和萧瑀几乎同时,眼中露出一缕失望之色。   萧瑀摇头道:“不可能的。”   韩克己不解看向萧瑀。   萧瑀说道:“皇宫重地,宫殿的建造有无数人盯着,想要在众人眼皮底下偷偷建造机关暗道,是绝对办不到的。”   戴胄也说道:“我们刑部向工部要来了当时建造的图纸,并且专门验证过了,不存在任何问题,别说机关暗道了,就连一块稍微不平整的地砖都找不到。”   “而且我们也让人仔细搜查过寝宫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机关相关的东西。”   “所以你的猜测,根本就不可能有实现的机会。”   韩克己眉头皱起,抿着嘴,不再说话。   戴胄摇着头,心中又失望又焦虑。   断案最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通行的思路。   这样下去,别说三天了,三十天也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萧瑀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大理寺卿也要做到头了。   “在这坐着也没用,不如再去现场瞧一瞧吧,万一能有收获……”   说着,萧瑀就要起身。   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刑部郎中孙伏伽匆忙进入堂内,戴胄见状,有些不悦道:“孙郎中,你去哪了?大家都在谈论案情,你怎么现在才来——”   “尚书大人,有突破!”   未等戴胄说完,孙伏伽的声音就打断了他:“鬼影之谜破解了!案子有进展了!” 第7章 视而不见的机关!   孙伏伽声音落下的瞬间,三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刚刚要站起的萧瑀,屁股刚离凳子,就咣的一下重新坐了下来去。   他双目灼灼,忙道:“孙郎中,你真的破解鬼影之谜了?”   韩克己也瞪大眼睛看着孙伏伽,那表情分明是“本以为破案我就天下无双了,没想到此人比我还要厉害”。   而刑部尚书戴胄更是一把抓住了滚动的铁球,也不记得自己的不悦了,直接道:“鬼影之谜是怎么回事?”   被三人这样用灼灼目光注视着,孙伏伽压力山大,他忙道:“不是我破解的鬼影之谜。”   “不是你?”   戴胄皱眉道:“那是何人?快让他过来。”   孙伏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林枫说了出来:“是林枫。”   “林枫?”   萧瑀一怔。   戴胄也是一愣,刚刚他们还随口说起过林枫这个奸佞呢。   没想到,忽然又听到了他的名字。   而且竟然还是说他破解了鬼影之谜。   “不可能!”   未等萧瑀和戴胄反应过来,韩克己直接道:“绝对不可能!”   “他林枫一个制造冤案的奸佞,能知道个什么鬼影之谜?再说他破案能力都不如我呢,我都破解不了,他更不可能!”   韩克己和林枫为了寺正的位子,斗了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林枫自寻死路,自己马上要成为寺正了。   结果忽然有人跳出来,说林枫破击了鬼影之谜,玩呢?   他怎么可能给林枫半路杀出的机会。   戴胄也皱眉道:“孙郎中,你没有弄错吧?林枫被关在大牢里,应该连此案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就破解鬼影之谜了?”   萧瑀脸色沉凝,没有说话。   孙伏伽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说道:“戴尚书,此案是下官告知林枫的,林枫看过此案卷宗,他说他是根据卷宗,破解的鬼影之谜。”   这是隐藏不住的,戴胄一查便知,所以孙伏伽也不瞒着。   他继续道:“下官听过林枫之名,以前在大理寺时,破获过一些案子,所以下官觉得,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思路,为何不让林枫试试呢?”   “若是他真的能破解鬼影之谜,那我们也就有了思路了,至少能向陛下交差了。”   “若是他破解不了,大不了将他重新关进大牢,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的。”   戴胄犹豫了一下,看向萧瑀:“萧寺卿,林枫是伱的人,你觉得让不让他来试试?”   萧瑀眼珠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脑门迅速浸出了汗水,要张嘴,却仿佛嘴上锁了。   戴胄一捂脑门,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老友的毛病了,萧瑀什么都好,唯独在做选择时,和要他命一样困难。   他干脆直接道:“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进展,不如看看那林枫葫芦里卖的是不是真药。”   萧瑀瞬间长出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韩克己脸色一沉,他忙低下头,不让两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   没多久,林枫就被带进了偏厅内。   刚进入偏厅,林枫就看到了端坐的三人。   主座坐的老头应该就是刑部尚书戴胄了,嘶……目光很有威严啊,比我前世的局长视线都吓人。   紧挨戴胄的胖老头应该就是萧瑀吧?萧瑀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比戴胄温和多了。   咦?这个痘上长了个脸的家伙是谁?那视线可不善啊。   林枫视线扫过三人,在心中迅速有了一个大概的第一印象。   戴胄正襟危坐,目光锐利如刀,声音极具威严:“林枫,孙郎中说你破解了鬼影之谜,是或不是?”   开门见山,我喜欢……林枫正不知该如何与他们打招呼呢。   “是。”林枫表现的很诚恳。   这话一出,萧瑀和戴胄眸光都是一亮。   韩克己则如临大敌,他直接喝道:“林枫,你休要胡说八道,若你没有破解鬼影之谜而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官定饶不了你!”   这特么谁啊?上来就说我大放厥词……林枫看向韩克己,道:“这位痘痘兄是?”   痘痘……韩克己气的眉眼倒竖,他此生最恨有人拿自己英俊脸庞上唯一缺点的痘开玩笑。   “韩克己!你这辈子永远超越不了的男人!”韩克己冷声道。   “行了。”   戴胄见两人越说越远,直接拉了回来,他瞥了一眼韩克己:“韩寺丞,正事要紧,个人恩怨还请放一放。”   韩克己被戴胄警告,心中不由一惊,连忙道:“下官明白。”   戴胄这才重新看向林枫:“那就说说吧,鬼影之谜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也不吊他们胃口,他还有求于这些大佬呢,自是态度端正:“诸位都知道,这世上本没有鬼,所谓的鬼,不过是人为罢了,而想要当着几百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装鬼,又不被发现,自是没法亲自去装鬼的。”   “所以,那贼人想要实现鬼影的出现,就只能借用机关。”   他话刚说完,就敏锐的发现原本还有着希望神情的戴胄与萧瑀,迅速转为了失望之色。   而痘上长了张脸的痘痘兄,则陡然大喜,双目亮的刺眼。   林枫直接就迷糊了。   不是……这啥情况?   他不解看向温和的胖老头萧瑀。   萧瑀叹息道:“林枫,你所说的机关猜测,其实不久前韩寺丞已经说过了。”   韩克己顿时下巴高高扬起,一脸得意的看着林枫。   林枫顿时确定了,即便痘痘兄表现的和自己有仇,可实际上,他绝对是仰慕原主的,否则不至于给出一样的猜测,就得意成这个样子。   这得多仰慕自己,才能在作出同样判断时,高兴到这个份上。   萧瑀继续道:“而这个猜测,已经被我们给否决了。”   林枫一愣。   “刑部仔细搜过寝宫,在寝宫里没有发现任何机关装置。”   戴胄脸色难看道:“鬼影出现的第一时间,侍卫就封锁了寝宫,并且任何离开寝宫的人都进行了搜身,也就说明若真的有机关设置,贼人不可能将其带走。”   “可我们没有搜到任何机关相关的东西,这都说明是不可能有机关的。”   韩克己装模作样,一副为大理寺考虑道:“林枫,还是回去吧,别在这里丢我们大理寺的脸了。”   林枫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你还笑?”韩克己瞪眼。   孙伏伽则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相信林枫才推荐林枫的。   若是林枫不行,自己必会受到责备。   戴胄目光阴沉,语气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你笑什么?”   林枫缓缓道:“谁说,机关就需要特殊的装置了?”   “谁又说机关就需要带走了?”   他看向四人:“那机关就放在你们眼前,可你们啊……却视而不见。” 第8章 小孔成像,基础科学!   在场的四人,直接被林枫的话给说懵了。   连韩克己都脑袋发晕,一时忘记了反驳。   孙伏伽生怕林枫的话惹怒戴胄,他忙道:“林枫,好好说话,你说的机关就在我们眼前,我们视而不见是什么意思?”   戴胄紧盯着林枫,萧瑀端着茶杯都忘记喝了,韩克己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在说这个机关之前,还请戴尚书为我准备几样东西。”   戴胄沉声道:“何物?”   “一张质地较硬的纸,一根蜡烛。”   “就这些?”戴胄意外。   他知道林枫要东西,应该是要制造鬼影的机关,可他没想到,林枫要的东西如此简单。   林枫点头:“就这些。”   戴胄深深看了林枫一眼,完全不知林枫要干什么,韩克己也不知道林枫要耍什么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对。   “去准备。”戴胄开口。   很快,一张质地较硬的纸和一根蜡烛就被送了过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戴胄问道。   林枫笑道:“还请戴尚书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折下纸。”   “折纸?”   林枫的每一次回答,都出乎在场几人的预料。   戴胄看向萧瑀,萧瑀摇头表示不明白林枫要做什么。   他又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脸上也是茫然之色。   他又下意识抬起头向看向韩克己,但一想到韩克己让自己失望的表现,就止住了抬头的想法。   他心中甚是欣慰,还好大家都不知道,要不然就显得自己太蠢了。   “折吧。”戴胄开口。   绑着林枫的狱卒赵十五连忙松开了林枫,同时满脸好奇的看着义父拿起白纸折了起来。   到现在,赵十五还迷迷糊糊呢。   他是怎么都没明白过来,原本哭哭嚷嚷喊冤的林枫,怎么就成为这让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期待的人了?   若是义父真的破解了鬼影之谜,立了功……卧槽,我该不会抱上大腿了吧?   赵十五瞬间就激动了。   在众人或紧张,或希冀,或满是恶意的目光下,林枫迅速将这张质地较硬的纸张给折成了一个箱子。   然后他将箱子的一面给撕了下来,使得可以通过这面看到箱子的内部。   之后,他又在箱子的一面,扎出了一个小孔。   做完这一切,林枫便道:“完成了。”   “完成了?”   四人看着桌子上,一个缺了一面的箱子,一根摆在有着小孔那面箱子前方的蜡烛,满脸的茫然。   这下,连孙伏伽都忍不住道:“林枫,这……就完成了?”   林枫笑道:“怎么样?”   孙伏伽完全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   韩克己更是被逗笑了:“林枫,你别告诉我,你要用这一个箱子,一根蜡烛,来解鬼影之谜?”   戴胄手中的铁球再度转动了起来,他神情有些烦躁:“林枫,伱确定真的完成了?本官现在可没开玩笑的心思。”   林枫知道对于基础科学知识匮乏的古人,这的确有些难以理解。   他说道:“戴公萧公,你们先别急着失望,很快你们就明白了。”   说着,林枫就拿起火折子,将蜡烛给点燃了。   韩克己见状,直接冷笑道:“还不让我们失望?林枫,瞧瞧你在干什么,你刚刚还笑话我们机关在眼前视而不见呢,结果你就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忽悠我们,你将本官置于何地?”   “你将戴尚书,将萧寺卿置于何地,我看你就是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你就是——什么!?”   话音尚未说完,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高音。   震得萧瑀杯子里的茶水都跳动了。   林枫掏了掏耳朵,这嗓子唱海豚音都行了吧?   “怎么可能!?”   韩克己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死死地盯着箱子内部,整个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愿开口。   “有了!有了!”   孙伏伽大脸直接凑近了箱子,他瞪大眼睛看着箱子里的画面,激动的下意识拍手:“戴尚书,萧寺卿,你们看,你们快看,蜡烛……蜡烛的烛火,跑到箱子里了。”   戴胄和萧瑀一听,连忙起身看去。   当他们看到箱子内,小孔对面的箱壁上,那个倒置的烛火画面时,瞳孔都是狠狠地震了一下。   “烛火的画面,竟是跑到了箱子内!”戴胄喃喃道。   萧瑀一握拳头,忽然仰起头:“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鬼影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   戴胄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直接甩动自己的熊掌,向着林枫肩膀用力拍去:“本官也明白了,林枫,你帮了本官大忙了!”   “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个手法的!”   孙伏伽道:“林枫,我就知道没有错信你。”   韩克己看着一瞬间,直接成为焦点的林枫,脸色铁青的和吃了孙伏伽的出恭之物一样。   至于再世吕布,已然目瞪口呆,他呆滞的看着义父一瞬间成为了戴尚书都称赞的功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海。   “半生飘零,终遇好爹。义父!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义父!”   林枫被戴胄的熊掌拍的差点没跪下,他龇牙咧嘴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其实这就是最初级的光学知识——小孔成像。   林枫在看到卷宗里对当时情景的描述时,就想到了这个试验。   想要让小孔成像,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环境阴暗,小孔,光源。   而长乐公主的寝宫,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环境,公主要睡觉,自然是将近处的烛火都熄灭了。   所以寝宫内是十分暗的。   小孔……古代的窗户多是窗户纸,想要制造小孔太容易了,一桶就行。   而光源……外面有重兵把守,火把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小孔成像的一切试验就都满足了。   在这种情况下,制造一个鬼影,真的再容易不过了。   只需要提前演练过多次,然后在殿外制造一个定时下落的装置,自然就能出现一个鬼影,并且不需要任何人去操控。   戴胄对林枫十分满意,他说道:“你做的很不错,这次你帮了本官大忙了,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本官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林枫直接道:“我想去现场,帮戴尚书破了此案,揪出贼人。”   “嗯?”戴胄眉毛挑起:“你要帮本官破案?原因呢?”   他可不信一个死刑犯有这种无私帮忙的雅趣。   孙伏伽开口道:“戴尚书,林枫愿意帮我们,其实有一个要求……他想要查阅赵德顺案的卷宗。”   “你想翻案?”戴胄瞬间明白了林枫的诉求,他视线陡然锐利了起来:“你不服本官和魏公的判决?”   林枫迎着戴胄锐利的目光,坦然道:“死我也想死的明明白白……而且案子最不怕查,不是吗?若是赵德顺案子没问题,那我再怎么查也没用。”   韩克己一听林枫要翻案,忙道:“戴尚书,这不合规矩,他马上就要斩首的死囚了,现在为了活命肯定无所不用其极,大人千万别被他骗了。”   戴胄盯了林枫半晌,林枫不躲不避,坦然对视。   “好胆色!本官真的有些欣赏你了。”   戴胄神情淡淡道:“你的表现让本官很满意,若你真的能助本官破了此案,那让你看一看赵德顺案的卷宗又如何?”   “本官和魏公可不是老糊涂,我们既然结案,自是有把握……所以本官不怕你查阅卷宗,你再查也没用。”   韩克己脸色一僵。   林枫则大喜,忙拱手一拜:“多谢戴尚书。” 第9章 头发丝,树叶,蜡烛   皇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而发生闹鬼案件的长乐公主的寝宫周围,更加森严肃杀。   千牛卫披甲执刀,目光森然的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只是被那双视线盯上,便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站起来的汗毛,心中不由感慨,这就是初唐的恐怖啊!   随便一个千牛卫,都如此彪悍精锐。   在戴胄的带领下,他们顺利通过千牛卫的关卡,进入了寝宫的院落内。   不同于一路经过的满是庄严肃穆风格的皇宫,这里的院落显得轻松活泼了不少。   鲜绽放,秋千摇动,火红的鲤鱼横在水面上……这丫的是死了吧?   咦?竟然还有枫树,红色如火,比还漂亮……不愧是公主的住处,就是美啊。   “就是这里了。”   这时,戴胄的声音响起,他看向林枫,道:“自从发生鬼影之事后,这里便被千牛卫封禁了,除了我们探案之人外,任何人禁止入内。”   林枫点了点头,戴胄的意思是说,现场没有被破坏,一切都和当晚一样。   “长乐公主现在在哪?”林枫问道。   “公主殿下被吓到了,精神状态不太好,现在正在皇后娘娘那里静养。”   林枫刚要点头,却忽然听到一道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本宫才没吓到!你不要小瞧本宫!”   听到这声音,众人不由下意识循声看去。   只见枫树下,正站着两人。   一个女官打扮的宫女,以及一个身着繁复宫裙,五官精致,肤白貌美,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是小鹿的眸子一样,水润润的,十分澄澈漂亮的妙龄女子。   此时她正双手叉腰,横眉冷对的瞪着戴胄。   “公主殿下?”   戴胄没想到这位祖宗会在这,连忙行礼。   这就是被那鬼娃娃吓晕的公主?竟敢把如此可爱漂亮的公主吓晕,真是该死啊……林枫忙跟着行礼。   萧瑀看到公主,声音温和道:“公主殿下,你不是去皇后娘娘那里静养了吗,怎么会在这?”   长乐公主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哼的转过头,道:“本宫又没被吓到,静养什么静养!而且你们的调查毫无起色,要靠伱们抓鬼得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本宫便决定……本宫亲自来抓鬼!”   “不就是查案嘛,你们不行,那就本宫自己来!”   没被吓到?   林枫回想起卷宗里十分详细的描述,不由点头……这也是个全身哪里都不如嘴硬的丫头。   萧瑀仿佛在看孙女一样,声音都轻柔了很多:“那公主殿下找到线索了吗?”   长乐咳嗖一声,白皙晶莹的手指背在身后:“本宫觉得,线索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她那晶莹的手指看去,便见长乐指的是她的寝宫。   “一定是寝宫的风水不对,所以本宫决定——拆了它,盖新的。”   众人:“……”   戴胄眼角一抽,不由道:“殿下,别冲动。”   长乐双手叉腰:“那鬼不是缠着你们,你们当然不冲动!总之,这破地方本宫拆定了。”   孙伏伽:“殿下,别冲动!”   “哼!就冲动!就冲动!”   韩克己:“殿下,千万别冲动!”   “哼!就冲动!就冲动!”   林枫看不下去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找到娘子的,和气头上的女人讲道理?   “殿下,我支持你,拆了它!”林枫忽然开口。   长乐一听有人支持自己,顿时水润的眸子陡然亮起,她看向林枫:“茫茫人海里,果然还是有人能懂本宫的,我们英雄所见略同……你是哪路英雄?”   话本看多了吧?   林枫刚要开口,韩克己抢话道:“公主殿下,他就是制造了赵德顺冤案,已经被判斩首的林枫。”   长乐:“……嗯,本宫不拆了,你不懂本宫,本宫和你所见不同。”   变脸真快啊……林枫见长乐终于不吵着拆寝宫了,目光重新看向戴胄:“尚书大人,我们继续查案吧。”   戴胄也松了一口气,他向林枫投去赞赏的眼光,还是林枫有办法啊,这小子真是有几把刷子。   他看向长乐:“公主殿下,实不相瞒,我们其实已经有线索了,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来破解鬼影之谜的。”   长乐一听,那小鹿眸子陡然一瞪,可爱爆了:“真的?”   戴胄点头:“下官怎敢欺骗公主殿下。”   长乐忙道:“那还等什么,你们快破案,本宫倒是要瞧瞧,那鬼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戴胄扭头看向林枫,林枫点头:“我们先去寝宫看看。”   说着,林枫便径直走向寝宫。   长乐见林枫这个犯人,竟好像是带头的,而贵为尚书的戴胄和大理寺卿的萧瑀竟然也没反对,她不由眨了眨漂亮的眸子。   孙伏伽见长乐的表情,低声解释道:“线索就是林枫发现的。”   长乐眸光更加意外了,视线也下意识的,跟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进入寝宫内,看着装修温馨的公主闺阁,道:“鬼影出现在哪里?”   孙伏伽忙抬手指向对面的墙壁:“那里。”   林枫看去,便见墙壁平整,颜色是白色,那里没有悬挂任何字画装饰,而且面积不小。   若是在后世,绝对是投影看电影的绝佳选择。   放在这里,自然也是投放鬼影的最好选择了。   林枫转过身,看向墙壁正对的窗户,不用他开口,借了林枫光的、人生第一次进入宫中的赵十五,连忙屁颠的跑过去检查。   赵十五是林枫主动要求带来的,没别的,他需要帮手,而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也就赵十五。   并且和赵十五混好了,在牢内也有个关照,不至于被苛待。   “有!”   赵十五忙喊道:“有小孔!真的有小孔!”   戴胄和萧瑀一听,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走去。   到了窗前一看,果不其然,这里有一个小孔。   只是这小孔太小了,一根手指都伸不进,很容易让人忽视。   戴胄深沉的眸子陡然一亮,萧瑀也仿佛蒙住了眼睛的灰尘被吹开,两人脸上的笑意,隐藏不住的浮现。   长乐见状,一脸的茫然:“你们为何对本宫窗户上的小孔这么高兴?”   孙伏伽便低声向长乐解释了小孔成像的实验。   长乐一听,那小鹿眸子再次看向了林枫,她惊奇道:“你怎么想到的?”   “运气好而已。”林枫没多解释,他继续道:“蜡烛在箱子外,才能投影进来,鬼影也不例外,要去殿外。”   “对,殿外!”戴胄直接道:“立即查看。”   众人迅速跑出了寝宫,来到了那扇窗户前仔细查看。   “有发现!”   孙伏伽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一片枫树叶,只是这枫叶是被经过裁剪的。   它被裁剪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他忙递给戴胄:“戴尚书,你看。”   戴胄接过枫叶,脸上充满着激动:“是它!肯定是它!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向陛下交代了!”   站在一旁仿佛透明的韩克己见状,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抿着嘴,不发一言。   林枫看向地面上的枫叶,道:“因为枫叶较多,这片枫叶落在上面,除非有目的的寻找,否则很容易忽视。”   “并且这片枫叶格外的鲜红,在光的照射下,就能形成鲜红如血的鬼影效果了。”   长乐已经完全看呆了,她此时的表情,又萌又呆:“把本宫吓哭的鬼影,竟然就是这一片小小枫叶?”   戴胄也不由感慨道:“谁能想到,那鬼影竟是一片树叶呢。”   萧瑀这时道:“可树叶是如何定时落下的呢?当时殿外有侍卫把守,如果这里有人放下树叶装鬼,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长乐一听,忙扭头看向林枫,如水眼眸充满好奇。   林枫笑了笑:“这就需要一个定时机关了。”   “定时机关?”   几人忙左右看了看,可什么都没发现。   林枫抬起手指,指了指上方。   众人循着他视线看去,继而都是一怔。   赵十五下意识道:“灯笼?”   话一出口,他连忙捂住了嘴,大佬们都没开口呢,可轮不到他说话。   好在众人注意力都在灯笼上,没人注意他的话。   “灯笼……是何意?”孙伏伽问道。   林枫说道:“所谓的定时装置,不出意外就是这个灯笼。”   “而想要定时,很简单。”   林枫在地上看了看,忽然他眸光一动,从地上捡起了一物。   孙伏伽仔细看去,旋即神情茫然:“林枫,你捡起一根头发丝干什么?”   林枫笑道:“这可不是头发丝,这是机关必须的要素之一啊。”   “什么?”   孙伏伽先是一怔,可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陡然一震。   “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点头:“看来孙郎中已经想到了。”   他说道:“定时装置不难制作,可想要在制作后,不被任何人察觉发现,那就有些难度了。”   “而如何才能让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这就是制造鬼的机关呢?”   “自然……就要用到本就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林枫一边说,一边将头发丝穿在了枫叶上,然后踮起脚尖,将头顶的灯笼取下。   他用指甲在蜡烛上抠出一道缝隙,然后将头发丝缠绕进去,之后将蜡烛放回进灯笼里。   他点燃蜡烛,道:“诸位且稍等片刻。”   众人抬起头,紧盯着头顶的灯笼,眼见蜡烛烧到了缠绕头发丝的地方,旋即随着火焰将头发丝点着,头发丝顿时断裂。   而树叶只是穿在了头发丝上,并没有绑住,随着头发丝的断裂,树叶自然而然就飘落了下来,且正好就在这个小孔的前方落在地面上。   赵十五忍不住用力挥舞着拳头:“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孙伏伽长出一口气,满脸欢愉。   长乐则樱桃小嘴微微张开,水润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枫,似乎想知道林枫脑袋是怎么长的,自己想破脑袋都破不了的谜题,他怎么一下就解开了。   戴胄则闭上眼睛片刻,继而爽朗大笑:“好!好一个绝妙的设计!”   “谁能想到,所谓的鬼影,竟然是一根头发丝,一片树叶,一根蜡烛造成的!”   “而这些东西,随处可见,谁又会注意?”   “怪不得我们什么都查不到,怪不得我们一直一无所获!还真是……”   戴胄双目定定的看着林枫,感慨道:“如你所说,机关就在我们眼前,可我们视而不见啊!”   林枫可不敢在大佬面前嘚瑟,他谦虚道:“我也是运气好。”   “可不是运气好,没有足够的积累,机会就算到眼前,也发现不了!”   说着,戴胄看向萧瑀,缓缓道:“萧寺卿,倘若林枫此次不死,将他让给我刑部如何?”   胖乎乎的萧瑀一脸温和笑意:“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第10章 动机!   戴胄和萧瑀是多年好友,自然不会因为萧瑀这玩笑话生气。   但他也知道,看萧瑀这样子,倘若林枫不死,是绝对不会撒手的。   也是,这样一个人才,若是在自己手里,谁要是抢走了,那可不比夺妻之恨要轻。   “鬼影之谜算是彻底解开了,不过……究竟是谁布置出这样一个精巧绝妙的机关的?”   戴胄询问,他们都已经提前知道小孔成像的实验了,可来到这里后,还是依靠林枫才完全解开鬼影之谜的。   可以想象,这个贼子又是何等的狡诈多端了。   孙伏伽下意识看向林枫,长乐公主也眨动漂亮的眸子,注视着林枫。   在亲眼见证林枫破解鬼影之谜的整个过程后,长乐对林枫破解真正的闹鬼之谜,也开始有了期待。   林枫说道:“这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长乐忙问道。   “那就是能绝妙利用这里的所有常见之物布置出鬼影的人,绝对是对这里环境无比了解的,换句话说,贼人绝对就是伺候公主殿下的宫女、侍卫、太监中的一个或几个。”   听到林枫的话,长乐眼眸直接瞪大。   “戴尚书,那些人现在必须严密监控与控制,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林枫看向戴胄。   戴胄点头,声音冰冷道:“放心吧,在发现鬼影后,就没有一个人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本官也是认为,鬼影定是昨夜在场之人所为,只是找不到线索,拿他们没办法罢了。”   林枫重新进入寝宫内,众人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   他视线环顾寝宫,长乐的寝宫面积很大,看起来很宽敞。   进门后,走几步就是桌椅,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之后有屏风,屏风后面,便是床榻、梳妆台和几个衣柜。   那出现鬼影的墙壁,就是在屏风后面。   他一边观察,一边向长乐问道:“鬼娃娃出现的那一天,殿下的寝宫门窗都是紧闭的吗?”   长乐回想起那鬼娃娃的恐怖模样,仍有些心有余悸,她点头道:“窗户都锁上了,门倒是没有上锁,但门外就是宫女和侍卫。”   林枫又看向戴胄:“戴尚书,窗户检查过吗?是否有被人破坏和打开的迹象?”   戴胄道:“自是检查过了,我们专门让工部的人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那房顶呢?瓦片可有被人移动的迹象?”   “也是没有。”   还真是一个纯粹的密室啊……林枫点了点头。   大门有人守着,窗户没被人打开过,也没人从房顶掀开瓦片进来……那贼人是怎么将鬼娃娃放到长乐枕边的?   通过什么机关吗?   林枫看向长乐的床榻,长乐床榻上面有轻纱笼罩,所以若是用机关吊着鬼娃娃,等到长乐睡着后鬼娃娃自动掉落在长乐枕边的方法,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除非长乐眼瞎,躺着的时候看不到鬼娃娃。   “可以排除机关所为,那就只能是在长乐公主睡着后,有人亲自放置的鬼娃娃。”   “但他是如何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进入和出去的?”   林枫大脑在迅速思索着。   同时也在思考自己前世所遇到的和见过的所有案子,去寻找是否有类似的案情。   林枫看向这些立在床榻旁的衣柜,道:“公主殿下,我能打开这些衣柜吗?”   长乐点头:“可以。”   林枫打开了衣柜,只见衣柜里正挂着很多看起来就贵重的衣裙。   衣服是真多啊,也真漂亮,若是穿在长乐身上……要命啊。   林枫依次打开了所有衣柜,同时向长乐问道:“殿下这些衣服都经常穿吗?”   长乐理所当然点头:“本宫习惯上午一件下午一件,每天都不重样呢,当然要经常穿。”   还真是如孙伏伽评价的那样,十分爱美。   “殿下穿过的衣服,会在穿完后,直接放回衣柜吗?”   “当然不会。”   长乐说道:“穿过的衣服都脏了啊,肯定要浣洗的,晾干之后才会放回来。”   林枫点头,爱美又干净,最主要本人就漂亮的要命的女孩,谁能不喜欢?   孙伏伽说的没错,人见人爱,很难让人不喜。   林枫关上衣柜的门,又来到梳妆台。   此时梳妆台上正散落着一些首饰,林枫道;“这首饰怎么没人打理?就这样随意放在这。”   长乐撇嘴道:“这里闹鬼啊,吓都吓死了,谁还敢进来。”   “再说除了本宫外,普通宫女也进不来啊,本宫这些天都快被烦死了,也没心情打扮,这些首饰自是就扔在这了。”   林枫随手拿起一支钗子,钗子是玉质的,翠绿翠绿,上面有着几颗白色珍珠,饶是林枫这种直男,都觉得这钗子插在长乐的头发上,会十分好看。   他说道:“殿下这些天,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丢东西?”   长乐想了想,然后如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   “本宫的东西都有宫女在打理,而且父皇经常赐给本宫好东西,本宫怎么可能记得住都有些什么。”   这是壕无人性的富婆啊!   不知道现在抱富婆长乐的大腿,来不来得及。   林枫看向长乐,道:“还请公主殿下让人清点一下殿下的东西,看看是否丢失了些什么。”   长乐有些不解,孙伏伽等人却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戴胄道:“你的意思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从我听孙郎中说起这个案子时,其实我就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长乐简直就是捧哏小能手,总是第一时间发问。   “动机!”   “动机?”长乐茫然。   林枫点头:“没错,就是动机!”   “刚刚大家也看过了,不说那鬼娃娃之谜还未破解,就是鬼影之谜都如此复杂。”   “而贼人所算计的又是公主殿下,这是会直接引起陛下震怒的。”   “设计复杂又精妙,同时动手又充满危险,一个不慎被发现就绝对是满门抄斩!”   “可贼人又是鬼娃娃,又是鬼影的……他的目的呢?”   众人都皱眉思索了起来。   林枫道:“无论是鬼娃娃还是鬼影,唯一造成的结果,似乎都只有长乐公主被吓哭了而已。”   “他总不会就是个变态,就想看长乐公主梨带雨,然后做出这一切吧?”   这一刻,别说经验丰富的戴胄与萧瑀了,连长乐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戴胄看向林枫,道:“其实我们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目前就是除了公主殿下被吓到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发生,所以我们也想不通贼人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   “干想是没用的,要查。”   林枫道:“先从公主殿下手中的贵重之物查起,看看是否丢了什么。”   “若是没有丢失,就说明贼人目标不是公主的东西,那就换一个方向。”   “贼人的动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这可不算是一件好事,知道了贼人的动机,我有预感……距离破案就不远了。” 第11章 丢失之物!   戴胄与萧瑀对视一眼,两人皆齐齐点头。   昨晚才发生的鬼影之事,他们一整夜都在询问现场之人,根本没思绪来考虑这些。   此时林枫给了他们方向,他们自是不会耽搁。   “殿下,麻烦你找宫女来清点吧。”戴胄说道。   长乐刚要点头,可林枫忽然道:“公主殿下只需要找一个认得公主首饰、衣服和其他宝贝的宫女就可以,其余帮忙者,刑部或者大理寺出人。”   戴胄看向林枫,林枫道:“我现在不相信公主殿下身边的任何人,他们都有作案嫌疑,所以具体清点之事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宫女只需要帮我们辨认是什么东西便可。”   戴胄想了想,觉得林枫思虑周全,便点头:“就这么办。”   长乐看向跟随自己的女官,道:“翠竹,你是宫女之首,对本宫所有首饰最了解,做事也最稳妥,你来清点吧。”   戴胄也点头:“翠竹可以,她比任何人都合适。”   林枫闻言,不由好奇道:“戴尚书似乎对翠竹格外信任?”   戴胄解释道:“因为翠竹在鬼娃娃出现前一天受了风寒,一直没有去寝宫服侍,当晚也没有守夜,还是鬼娃娃出现的早上带病去侍候公主殿下,结果还没见到殿下,殿下就先遇到了鬼娃娃,所以她是完全能够排除放置鬼娃娃嫌疑的。”   “整个过程都没有去寝宫,的确不可能放置鬼娃娃。”林枫道:“不过带病工作不可取。”   翠竹声音十分温柔,道:“公主殿下一直休息不好,奴婢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实在放心不下。”   长乐一脸感动,林枫笑道:“我终于明白公主殿下为何重用信任伱了,那就有劳这位姐姐了。”   翠竹忙行礼:“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一旁的赵十五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瞪了。   戴胄他们一直和林枫在查案,思绪都在案子上,所以他们不像是赵十五身在局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林枫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然俨然成为这里的话事人了。   便是贵为刑部尚书的戴胄,大理寺卿的萧瑀,甚至身份尊贵的长乐公主,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完全下意识去询问林枫的想法。   而林枫的话,他们更是毫无迟疑的执行。   赵十五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自己的义父真的是死囚犯吗?   这待遇,便是贵为尚书的戴胄都不曾拥有吧?   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茫然间,视线看到了仿佛透明人一样的韩克己,看到了韩克己那牙齿都好像要咬碎,却又没有任何办法的羞恼模样,终于确定了。   自己没在做梦。   义父无敌!!!   很快,长乐的女官翠竹,便和三个刑部之人清点了起来。   在他们清点间隙,林枫仍旧在寝宫内走动。   这时,他发现长乐床榻上,正放着一本书,林枫将其拿起,只见这本书的名字赫然叫《侠侣仗剑走天涯》。   林枫:“……”   看着这书名,林枫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为什么长乐会对自己说出什么英雄所见略同的话了。   他随意翻开这本书,想看看古代的小说是什么样的。   可他看了两页后,神色一言难尽。   林枫扭头看向长乐,忍不住道:“殿下是又菜又爱玩吗?”   “什么?”   长乐被说迷糊了。   林枫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殿下明明都被鬼缠身,被鬼吓哭了,怎么还在看这样的书,这是觉得生活太顺了,给自己增加点坎坷吗?”   没错,这本看起来好像是武侠爱情故事的书,竟然特么是一本鬼故事书。   里面讲的是侠侣仗剑,遭遇各种鬼怪,一路降鬼,最后被鬼吃了的故事。   还丫的是个悲剧结局!   长乐一听,俏脸不由红了起来,她一把夺过这本书,道:“本宫……本宫也不是故意的。”   “嗯?”   “本宫原本不知道它是一本讲述鬼怪的书啊,若不是因为它,本宫才不会做那么多关于鬼怪的噩梦呢。”   林枫眸光一闪,忽然盯着长乐:“殿下一开始做噩梦,是因为这本书?”   长乐鼓腮道:“是啊!本宫以为是一本讲述侠侣爱情的书,谁知道说的却是鬼怪……本宫最怕鬼了。”   林枫问道:“这本书哪里来的?宫中藏书库,不至于藏这种书吧?”   长乐有些不好意思道:“和案子有关吗?”   林枫笑了笑;“有没有关系,要调查之后才知道。”   长乐深吸一口气,道:“本宫天天在宫里很无聊啊,就喜欢看些话本故事,所以本宫经常会让人去宫外,给本宫买些话本来看。”   “这本书就是宫外买的?”   “对!”   “谁去买的?”   “绿娥。”   “绿娥?”   “本宫的一个宫女,本宫的话本都是让她出去买的。”   林枫沉吟了一下,旋即道:“叫绿娥来。”   很快,穿着宫女服装的绿娥,便紧张的走了进来。   她向长乐行礼,长乐道:“一会儿林枫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好。”   绿娥连忙点头。   林枫也不耽搁,直接问道:“这本书是你给公主殿下买的?”   “是奴婢。”   “在什么地方买的?”   绿娥道:“奴婢只在同一个书坊去买,那里的书最全,更新最快。”   “为何要买这本鬼故事?”林枫问道。   绿娥忙说道:“奴婢也不知这是鬼故事,奴婢看书名,以为是公主殿下常看的侠侣爱情故事,因为奴婢出宫的时间有要求,那天出宫前又耽误了些时间,导致时间很紧张,奴婢没法仔细看内容,所以看了书名就买回来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道:“当时只有你自己去买书吗?还是有人陪同?”   “只有奴婢一人。”   “也就是说,没有人干扰你选择?”   “没有。”   “鬼娃娃出现那天夜里,你在哪?”   “奴婢在殿外守着。”   林枫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旋即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绿娥连忙行礼离开了。   待绿娥离开后,长乐忙问道:“你怀疑绿娥?绿娥从小就跟在本宫身旁,她不会有问题的。”   林枫笑道:“是否有问题,要看证据,而且我只是正常询问,殿下不必多想。”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起:“清点完了。”   林枫和长乐一听,忙转身看去,就听孙伏伽道:“少了一些首饰。”   林枫眸光一闪,长乐则瞪大眼睛:“真的少东西了?”   戴胄直接问道:“少了什么?”   孙伏伽递过来一张纸,道:“一共少了十件首饰,一个金钗,两个玉钗,三个步摇,两个钿,两个簪子。”   对这些都不了解的林枫听得直迷糊,钗子、步摇和簪子有区别吗?   戴胄将单子交给长乐,道:“殿下对这些首饰有印象吗?”   长乐看了看,道:“都是本宫经常戴的,特别是那个金钗,这是南诏使臣进献的,父皇赏赐给我的,我特别喜欢,几乎天天都戴,没想到它竟然不见了。”   林枫闻言,忽然看向梳妆台,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一直就放在这里?”   长乐点头:“都是本宫常用的,自然放在这里最方便。”   林枫眸光闪烁,心中已有一些想法了,他勾起嘴角,看向戴胄:“戴尚书,去搜查吧,所有宫女、太监的住处仔细搜查,看看这些丢失之物,能否找到。”   戴胄一双鹰眼顿时锐利如勾,他道:“藏这些东西的,就是贼人?”   林枫笑道:“至少是小偷。”   戴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道:“来人,去查!” 第12章 抓到了!铁证如山!   外面的千牛卫被李世民安排在此,配合刑部大理寺断案,所以戴胄一声令下,千牛卫们便迅速行动了起来。   数百千牛卫奔赴宫女、太监的住处,大肆搜查了起来。   戴胄道:“出动的人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林枫提醒道:“不仅仅要搜查柜子、包袱,还要仔细检查他们房间的墙壁地板,以免有人将东西藏在砖石之后。”   前世林枫断案时,曾碰到过男人藏私房钱,那叫一个隐秘,那叫一个出人意料,林枫当时就长见识了,所以后来搜查时,他总会关注一些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戴胄点头:“好。”   千牛卫们开始搜查,在等待的间隙,林枫叫来赵十五,道:“有个任务交给你。”   赵十五忙背脊笔直,一脸孝顺的模样:“义父请吩咐,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孩儿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林枫一脸感动:“父债子偿,替为父坐牢去死吧。”   赵十五顿时僵在原地。   “义父,你看我的眼睛。”   “干什么?”   “我刚刚说眼睛都不眨一下,才会上刀山下火海,可我现在一直在眨眼睛……”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林枫以为论脸皮厚自己天下无双,没想到赵十五比自己还不要脸。   林枫摆了摆手,不再开玩笑:“说正事,伱去一趟绿娥说的书坊,去瞧一瞧那里是否在卖这本鬼故事,同时也去一趟其他的书坊,看看是否也有这本书。”   “还有……”   林枫让赵十五靠近自己,他在赵十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十五有些茫然的看着林枫:“义父,这是?”   林枫笑道:“好好查,若是我真的不死,那我这条大腿,就给你抱了……你也不想一辈子困在那小小牢狱吧?”   赵十五猛的挺直腰杆,直接道:“义父之令,孩儿自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孩儿去也!”   长乐公主看着赵十五魁梧的背影,想着两人刚刚说着悄悄话的样子,内心就如猫挠一般好奇,她忍不住凑了过来:“你让他干什么去了?”   林枫露出神秘笑容:“秘密。”   长乐双手叉腰,娇叱道:“还没有人敢在本宫面前隐藏秘密的!”   林枫双手一摊:“我就敢。”   “大胆!”   “别喊了。”林枫道:“我就三天活头,此刻的我天不怕地不怕,殿下还能让我这三天也活不成?”   长乐鼓了鼓腮,她都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一个死刑犯了。   她不高兴了,转过身,背对着林枫。   林枫见状,叹了口气,说道:“我让他去查绿娥的供词了。”   长乐眉眼顿时舒展起来,那双水润的眸子,仿佛阳光照在外面的湖面上一样,亮的刺眼。   过了小半个时辰,千牛卫们返回了。   “如何?”孙伏伽连忙询问。   “发现了此物。”   一个千牛卫将搜查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看,赫然是两个玉钗,两个钿,一个步摇,一个簪子。   戴胄忙看向长乐公主,道:“公主殿下,这是您丢失的吗?”   长乐让翠竹检查,翠竹一一查看后,脸上有着复杂之色:“都是殿下丢失的,十个丢失之物里,就有这六个。”   戴胄锐利的鹰眼寒芒闪烁,他猛的看向千牛卫,道:“何处搜查到的?”   这个千牛卫不敢隐瞒,忙道:“在一个叫绿娥的宫女房间找到的,这些首饰藏的很隐蔽,藏在了床榻下面的一块砖石之下,若非是尚书大人提醒,让我们墙壁地板都不要放过,我们可能就忽视了。”   长乐水润的眸子里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绿娥?”   萧瑀和戴胄则是对视了一眼。   林枫摸着下巴,忽然笑了一声。   “而且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物……”   千牛卫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张纸片,只是这张纸片被裁剪成了小人的模样。   孙伏伽看到这个纸片小人,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怀里取出刚刚那枫叶小人,两相对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一个模子出来的。   戴胄见此,直接冷声道:“带绿娥过来!”   很快,绿娥就被两个千牛卫押了上来。   未等绿娥说话,戴胄直接厉声喝道:“绿娥,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绿娥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首饰,以及那个纸片小人,整个人的表情完全是懵的:“这是?”   戴胄冷笑道:“还装呢?这些东西,都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而这正是制造鬼影之物,以及公主殿下丢失的贵重首饰,你还想狡辩?”   绿娥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慌乱之色,她忙摇头道:“冤枉!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这些,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她看向长乐,跪着哭道:“公主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就没有做这些。”   长乐听着绿娥的哭诉,脸上不由露出不忍和挣扎之色。   戴胄冷冷道:“公主殿下,你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话,本官这种人见多了,这些贼子,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现在我们证据已然充足,她别想逃掉!”   绿娥仍旧摇头:“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长乐银牙咬着朱唇,她不由扭头看向林枫:“林枫,是……是绿娥吗?”   林枫双手相扣,两个大拇指缓缓绕圈,他看向千牛卫,道:“有没有检查过她的窗户?”   千牛卫疑惑:“检查什么?”   之前破解鬼影之谜时,这些千牛卫并未在场。   林枫道:“去看看,窗户上是否有小孔。”   千牛卫虽然不解,却也立即转身离去。   气氛寂静,充满着肃杀。   过了没多久,千牛卫跑了回来,他气喘吁吁道:“有小孔!”   这一刻,便是长乐公主都闭上了眼睛,失望摇头。   戴胄双目宛若刀子,直盯着绿娥:“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这本让长乐公主开始做噩梦的书是你买的!”   “公主殿下丢失的首饰,是你偷的!”   “制造鬼影的小人,也在你那里!”   “更重要的……你的窗户上,也有小孔……这分明就是你为了确保鬼影能出现,多次在你的房间演练!”   “绿娥,公主殿下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如此薄情寡义!”   绿娥摇着头,泪流满面,只是一个劲的喊冤。   戴胄大手一甩:“来人,将绿娥压入刑部大牢!”   绿娥哭叫着被人带了出去。   长乐公主伤心难过的眼眶通红,绿娥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宫女,是最受她信任的人之一。   此时被最信任的人背刺,那种感觉,让长乐难过的想哭。   女官翠竹安慰道:“殿下,这不是殿下的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绿娥竟有如此心机。”   长乐小巧挺秀的琼鼻吸了吸,她看向林枫,声音带着伤心的哭腔:“真的是绿娥吗?”   梨带雨,我见犹怜……林枫第一次对这两个词有了明确的概念。   他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磨搓,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平静道:“证据如此,铁证如山,公主觉得呢?”   长乐哇哇大哭。   所有铺垫已完成,接下来就是精彩时刻了,求读者老爷支持!求各种票,求追读!求投资哇! 第13章 真正的真相!   皇宫之内,没有秘密。   绿娥被抓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皇宫上下顿时议论纷纷。   宫女们说:“我早就知道绿娥不是个好东西,看她那娇媚的样子,以后肯定勾引男人。”   太监们说:“绿娥曾经给我抛媚眼,我都没要,对食夫妻我也是要好好选择的!一想她那阴险狠毒的心性,我就庆幸我没要她。”   大家都说:“枉公主殿下那么信任她,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婊砸。”   宫女太监们在吃瓜,千牛卫们则终于不用死守着寝宫,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贼人抓获,案子破解,公主寝宫也就不用继续守着了。   千牛卫们撤离,而长乐公主因为被信任之人背刺,十分伤心难过,长孙皇后心疼自己的女儿,便让女儿留在皇后寝宫了。   所以长乐公主的寝宫,自从长乐公主入住后,第一次陷入了难得的寂静之中。   夜色朦胧,月华遍地。   一道身影,从院门走了进来。   她向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道:“我奉公主殿下之命,为殿下取些东西,你们守在此地,不要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以免丢失东西。”   两个侍卫认得此人,自然满口应下。   她进入院子,转身看了看,两个侍卫都认真守在院外,没有关注她,她便急步来到湖泊旁。   然后迅速脱下外面的衣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跳进了湖泊之中。   她潜入湖底,左右寻找,月光照耀下,她看到了反射月光的珠宝。   “找到了。”   她唇角扬起,直接游到那里,抓起了这些首饰,便向湖面上游去。   哗——   脑袋冲出湖面,秀发被她左右摇动,白皙的脸庞上,充满着得意的笑容。   可这笑容刚浮现,当她的视线看清楚眼前画面时,笑容陡然一僵。   那漆黑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当即定在原地。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只见岸边,就在她对面的石头上,林枫正蹲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她。   而在林枫身后,是身着繁复宫裙,月华笼罩下,美艳的不可方物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两侧,分别站立着面容冷峻的刑部尚书戴胄,不断摇头叹息的胖老头萧瑀,一脸竟然是她的不敢置信表情的孙伏伽,以及义父简直神了的再世吕布赵十五。   千牛卫和刑部、大理寺衙役,则直接将整个湖泊包围了。   这里已然是天罗地网,她不可能逃出去。   看着湖中女子惊愕的不敢置信的表情,林枫笑呵呵道:“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我给你的惊喜很成功。”   女子闻言,惊愕的表情缓缓消退,冷静的神情渐渐浮现,她死死地盯着林枫:“伱早就知道是我?”   长乐公主闻言,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比白天发现贼人是绿娥时,更加的浓重与悲伤。   “翠竹!竟然真的是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错,湖中的女子,赫然是长乐公主寝宫内管理所有宫女的女官翠竹!   翠竹没有回答长乐公主,甚至目光都没有看长乐公主一下。   她的眼睛,此时冰冷幽寒,死死盯着林枫:“你为何会怀疑我?有铁证如山的绿娥在,你为何还会怀疑我?”   翠竹十分不明白,她完全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里。   别说她了,便是此时在这里的除了林枫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会是翠竹。   他们只是在收押绿娥后,林枫偷偷通知他们,要怎么做的。   以至于,人虽然抓住了,但他们脑袋都还迷糊着。   林枫说道:“你觉得绿娥铁证如山,可在我看来,那所谓的铁证,处处都是问题。”   “什么?”   翠竹一怔。   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连长乐的悲伤情绪,都被好奇给挤占了。   林枫觉得蹲着有些累,便干脆坐在了石头上。   他为众人解惑:“我们一个一个捋。”   “第一,我们在绿娥那里发现了公主殿下丢失的首饰,可公主殿下丢失了足足十件首饰,在绿娥那里却只发现了六件,其余四件哪里去了?”   翠竹直接道:“绿娥经常帮公主殿下出宫采买,完全可以认为,她是将那四件首饰已经偷偷卖出去了。”   个头魁梧的赵十五点头:“有理啊。”   “有个屁的理。”   林枫道:“这完全不合逻辑。”   “什么?”赵十五一怔,虚心向义父求教。   林枫道:“我问你,若是你从公主那里偷了些值钱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公主随时都能发现丢失了,然后你还能出宫……你会只卖其中几个,然后冒着会被查出来的危险,将其余的留在住处?”   赵十五一点都没迟疑,道:“当然不会!我是傻子啊?我还留在住处?我就算不是全都卖掉,也会藏在宫外……藏在宫里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一发现我不就玩完了?”   林枫下巴微微抬起,看向翠竹:“瞧!连赵十五都能想明白的事,绿娥既然能设下鬼影那样绝妙的机关,她会犯这样的错误?”   赵十五重重点头:“没错,连我赵十五都能想明白的事……不是,义父,什么叫连我?”   林枫摆手道:“这不重要。”   翠竹眉头紧皱,脸色难看:“没想到我百密一疏,竟是在这里留下了破绽。”   “留下了破绽?”   林枫似笑非笑道:“这可不是破绽……不过,我们最后说此事。”   翠竹全身都是一紧,长乐看着翠竹,只觉得翠竹给她的感觉是那样陌生。   她记忆里的翠竹,温柔,识大体,可眼前的翠竹,双眼冰冷的,让她都忍不住打寒颤。   这真的是翠竹吗?   “第二。”   林枫继续道:“在绿娥房间里发现的小纸人,以及她窗户上的小孔。”   翠竹直接道:“鬼影之谜是你亲自破解的,这不正符合你的破解?你该不会觉得这也有问题吧?”   林枫笑道:“绿娥是白痴吗?”   “什么?”   “都已经决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鬼影了,明知道鬼影一旦现身,陛下定会雷霆震怒,会让人调查……她还会留下纸片小人?”   翠竹瞳孔微凝。   林枫道:“是纸片小人撕不碎,烧不烂吗?”   “还是她天天用纸片小人演练鬼影,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毁掉?”   赵十五一拍手掌:“对啊,连我都知道毁尸要灭迹呢!”   林枫忽然幽幽看向赵十五,还有意外收获了? 第14章 优秀的布局者!   赵十五见林枫幽幽看向自己,连忙道:“义父,孩儿是在打比方,打比方而已。”   林枫笑道:“义父当然不会当真。”   赵十五偷偷松了口气。   林枫继续道:“同理,那窗户上的小孔,也是十分明显的逻辑问题。”   “她明知道一旦有人破解了鬼影之谜,定会去检查窗户,而一旦发现窗户上的小孔,就定然会怀疑她……绿娥是生怕自己不被怀疑吗?还留下如此破绽?”   “她既然有那般狡诈的本事,那么利用其他人房间演练,然后陷害其他人也不难吧?”   翠竹脸色沉了下来。   林枫看着翠竹神情的变化,淡淡道:“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若不这样做,不留下纸片小人和小孔,就难以给绿娥留下铁证,即便绿娥做这些不符合正常逻辑,但对有着时间限制的刑部和大理寺来说,他们迫切需要揪出幕后贼人。”   “所以哪怕这个逻辑存在问题,但在找不到其他任何线索的时候,截止时间到了,刑部与大理寺,也只能拿绿娥交差。”   “不是刑部大理寺想要冤枉绿娥,而是只有绿娥有罪证。”   “更别说……”   林枫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在手里掂着,道:“你为了让绿娥罪证真的铁证如山,伱还算计了最重要的一点——”   捧哏小能手长乐及时发问:“哪一点?”   戴胄目光沉凝,萧瑀带着一缕欣慰,孙伏伽则满是我没看错人的目光,三人也齐齐盯着林枫。   林枫道:“赵十五。”   “哎,义父。”   赵十五连忙欢快应了一声,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   这书正是那本书名和内容严重割裂的奇葩鬼故事《侠侣仗剑走天涯》。   林枫接过这本书,微微扬起:“正是这本书,引起了公主殿下的噩梦,也引起了后续一系列的闹鬼之事,可以说这本书是一切的起源。”   泡在湖泊里的翠竹冷笑道:“这有什么?这本书就是绿娥亲自买的,而且你也问过了,绿娥买这本书时,没有其他人跟着,这就是她自己的主意。”   “果然……在我询问绿娥时,你也在偷听。”林枫说道。   翠竹撇嘴,此时已不用再掩饰。   林枫点头道:“没错,这本书的确是绿娥独自一人买的,正因如此……你明知道纸片小人、小孔可能会让人察觉到不合理,也要这样做,因为这一点足以让绿娥有最大的嫌疑,怎么都洗不掉的嫌疑。”   “可是……”   林枫话音陡然一转:“绿娥独自去买的,就真的无法算计她吗?”   翠竹眼睛眯起,宛若毒蛇的竖瞳,充满着危险气息。   “林枫,你是说绿娥给本宫买这本书,不是绿娥的本意?”长乐眨着水润的大眼睛,满是茫然询问。   林枫微微点头:“真正高明的棋手,在与他人对弈时,是可以轻松让对手按照自己的预想落子的。”   “翠竹……”他看向湖中女子:“你也是个对弈的高手啊。”   翠竹没有回应。   孙伏伽挠着发油的头发,道:“林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胄和萧瑀也紧盯着林枫。   林枫没有吊他们胃口,解释道:“虽然说每一次都是绿娥去给公主殿下买话本,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不知道绿娥会在哪里购买。”   “翠竹身为公主殿下这里的女官,管理的就是这些宫女,自然可以轻松从绿娥身上打探出来。”   “而公主殿下喜欢的内容,又是十分的一致,独爱这一系列。”   哎呀,你破案就破案,别戳穿我的秘密嘛……长乐公主一听,不由捂着脸颊,气鼓鼓瞪着林枫。   林枫笑了笑,继续开口:   “所以,在知道这两个情报后,只需要在绿娥常去的书坊内,将这本书名与内容完全割裂的鬼故事,摆在最起眼的位置,再由书坊老板热情推销……绿娥离宫时,你再稍微拖延一下时间,让绿娥外出的时间十分紧张……”   “这一切就绪后,就不难让绿娥买到你所想让绿娥买到的书了。”   翠竹瞳孔猛然震动,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饶是她表现的再冷静,可也无法隐藏她心中的震惊。   就好像是……林枫撕开了她的所有隐藏,一眼看穿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一般。   这种仿佛被人亲眼看着自己所做一切的感觉,让翠竹后背直接惊出了冷汗。   戴胄和萧瑀一直在观察着翠竹,此时见翠竹的反应,两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林枫的推断是对的!   甚至分毫不差!   否则绝不会让这个诡计多端的翠竹这般失态。   戴胄双眼不由挪向了林枫,眼中的欣赏之意越发浓厚。   萧瑀也同样看着林枫,神色有着欣慰,但也有着意外,似乎没想到林枫的表现会如此优秀。   而赵十五,则忍不住在心里尖叫:“义父真乃神人也!”   他真的好厉害啊……长乐小嘴微微张开,小鹿眸子里异彩涟涟。   林枫看向第二次失态的女子,笑道:“看来又被我推测对了。”   翠竹深深看着林枫,冷笑道:“这不过就是你的胡乱猜测罢了,万一这一切就都是巧合呢?”   “巧合?”   林枫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既然有了猜测,自然要去验证。”   “赵十五……该你表现了。”   早就等在一旁的赵十五,此时闻言,连忙挺直背脊,下巴微扬,一脸新学期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一样的自豪。   “义父在昨天绿娥交代后,给了我一个任务。”   长乐一听,水润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她是知道了林枫交给赵十五任务的,那时林枫还想要保密,哼,最后还不是告诉自己了。   戴胄等人,也都望向赵十五。   没想到,我赵十五这辈子也有这般高光时刻,感恩义父,感谢义父……赵十五说道:“义父让我去调查绿娥购买话本之事。”   “他先让我去查看其他书坊,是否也卖这本话本,结果我去调查之后,发现……”   他故意顿了一下,学着义父给其他人思考的时间,道:“发现其他书坊,压根就没有这本书。”   “也就是说,只有绿娥所去的那个书坊,才卖这本书。”   翠竹淡淡道:“这有什么,每个书坊,都有自己的侧重点,都有自己对书籍的判断,所以只有这个书坊卖这本书,有什么奇怪的?”   “你别急啊。”   赵十五道:“的确,只有这个书坊卖这本书,不值得意外……但如果……”   他视线瞄向林枫,林枫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赵十五顿觉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人也更自信了,直接扬起下巴。   这一刻,肌肉猛男变成了智慧的化身,他觉得自己正在绽放万丈光芒。   赵十五更自信道:“但如果……那书坊掌柜,也对这本书骂骂咧咧,十分不满呢?”   “那这本书出现在那个书坊里,还正常吗?” 第15章 蛇蝎之女与狐狸精   “什么?书坊掌柜对这本书十分不满?”   孙伏伽听到赵十五的话,第一时间察觉了异常。   “不同书坊掌柜,对一本书的判断的确不同,有人认为它会受欢迎,有人认为它不会大卖,所以他们会上架不同的书籍,但无论怎样……他们卖出的书籍,都绝对是他们满意的。”   “可你却说,绿娥常去的书坊掌柜,对这本书不满意……既然不满意,为何整个长安城,只有他那里售卖?”   戴胄露出思索之色,道:“的确很奇怪啊。”   见众人都对自己的话表示认同,赵十五更加激动,他忙继续说道:“我到书坊时,书坊的掌柜正被老板娘骂的瑟瑟发抖,见我到来,掌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跑来招待我。”   “可一听我说起这本《侠侣仗剑走天涯》时,掌柜脸色直接就变了。”   “他告诉我,那些书已经被他娘子烧了。”   孙伏伽愕然:“烧了?”   长乐也眨着眼睛,充满好奇。   赵十五点头道:“是啊,就是烧了,我问及缘由,掌柜说他之所以被他娘子骂成那样,就是因为他上了这一批破书,这么多天,就卖出一两本,导致他们赔了不少钱。”   就卖出一两本,结果长乐这就有一本……这还真是专门为长乐准备的啊。   林枫瞥了一眼长乐。   正巧长乐正不知什么缘故看着林枫,见林枫投来视线,长乐顿时就心虚了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是公主哎,怎么能对一个犯人心虚,她便又双手叉腰,白皙的长颈扬起,一副我是骄傲的小母鸡模样。   还真是把心虚演绎的淋漓尽致……林枫失笑摇头。   赵十五声音继续:“我一听,便好奇问他,这书这么不受欢迎,你一个干了多年的书坊掌柜会判断不出来?”   “书坊掌柜就叹息说,他当然觉得这本书太奇葩了,明明写的是侠侣书名,结果内容是鬼怪之说,并且大结局还特么是主角被鬼吃了,这奇葩的内容,他看了一眼就不想要。”   长乐对这本书的内容之奇葩,深有感触,她问道:“既然他觉得不喜欢,还干嘛售卖?”   赵十五道:“小的也这样问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那书坊掌柜说,他原本是没想卖这本书的,结果那段时间,天天都有人来他的书坊,问他有没有这本书卖。”   “一开始掌柜直接就说没有,结果每天都有人去问,而且还是很多人陆续去问,这就让掌柜觉得这本书是一个商机啊,虽然自己觉得内容奇葩,但偏偏大家就好这一口呢?”   “所以他干脆,直接收了一大批书,并且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售卖,想着能大赚一笔。”   “可谁知……”   赵十五看向众人:“自从他将这本书放在最显眼位置后,就没人再来询问了,这么多天,也就一两个人买走了,这还是那一两个人没时间看里面内容,只看了书名,以为是侠侣故事买走了。”   赵十五说完了。   而众人也陷入了思索。   很快,戴胄就转动手上的两个铁球,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原来这本书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些秘密。”   孙伏伽终于捋顺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他不由感慨道:“真是一出好算计啊!”   “先是让人天天去书坊那里询问这本书,引得书坊老板以为有了商机,连忙进了一大批书,并且放在显眼位置售卖……而绿娥因为时间紧张,没时间翻阅内容,所以来到惯去的书坊后,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显眼位置的这本书。”   “最后,便自然而然的,将这本书给买了回来,买回之后,公主殿下便被里面的内容吓到了,所以开始做噩梦……”   “串联上了,一切都串联上了。”   孙伏伽不由看向湖中女子:“环环相扣,谋划缜密,谁能想到,一本书还能牵扯出如此多的秘密。”   翠竹脸色极其难看,没有回应孙伏伽。   林枫这时重新开口:“为了算计绿娥,让绿娥替伱背锅,而且还是无论绿娥怎么解释,都无法排除嫌疑的锅……你也真是够下心思的。”   翠竹听林枫开口,这才声音冰冷道:“再下心思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你查到了?”   “不过……就凭这,你最多也就判断出绿娥可能是被冤枉的,你又如何知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我做的?”   “我自认足够小心谨慎,从始至终,这里都没有我的身影出现,你又如何怀疑我?”   对啊……无论是首饰,还是纸片小人与小孔,以及绿娥买书的整个过程,都没有翠竹的任何身影。   林枫怎么就能将目标对准翠竹的?   众人此时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这一点,是他们所有人都想不通的。   林枫笑了笑,道:“的确,这里面都没有你的身影,唯一可能找到你线索的,也许就是那些去书坊不断询问这本书的人了,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是你雇佣的。”   “但一来,这些人早已散落各处,想要找到他们,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   “二来,我想,以你的谨慎程度,就算去雇佣他们,你也未必会露出自己的样貌,大概率是戴着面纱,甚至会再加一层保险,你会再找一个中间人,让其帮你雇佣他们,这样你就能藏得更深了。”   翠竹没有隐瞒,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再隐瞒这些也没用了。   她干脆道:“你还真是够了解我的……没错,我又找了一个中间人,让其帮我办事,并且在找他的时候,我戴着面纱,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所以即便你们沿着这条线索再查……呵,也查不到我的身上,我只是一个温柔识大体的女官而已,我能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赵十五完全被翠竹的阴险狡诈给惊到了,这真的是一环扣一环,将所有可能暴露的风险都考虑到了。   亏得翠竹算计的不是自己,否则赵十五觉得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戴胄鹰眼般锐利的眸子,充满冰冷的盯着翠竹:“蛇蝎之女!”   翠竹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她声音忽然就娇媚了起来:“蛇蝎是形容人心狠的,可奴家啊,不止心狠,奴家更聪明呢……所以我觉得,尚书大人应该称奴家为狐狸精更合适。”   赵十五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女人发疯了吧?   胖乎乎的萧瑀提醒道:“戴尚书别被她迷惑了,她故意激怒你,想让你失去冷静。”   戴胄一甩袖子:“本官岂会被她一个狐狸精迷惑,林枫你继续。”   “本官很想知道,这个对自己聪明如此自负的狐狸精,究竟哪里露出了狐狸尾巴!”   两章连更,书友老爷们赏点票吧,点个投资,一定要追读呀 第16章 解开!鬼娃娃之谜!   听到戴胄的话,众人也都将视线再度落在了林枫身上。   便是在赵十五看来发了疯的狐狸精,也将那双娇媚的眸子看向林枫,她娇笑道:“说吧,我也想听听我这狐狸尾巴,是怎么被你这个冤家给发现的。”   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命啊,这个翠竹媚起来真要命,特别是一想到白天时她那温柔识大体的模样,就更要命了。   长乐看着此时真真是个狐狸精一样的翠竹,眼睛里都是茫然,这真的是她认识的翠竹吗?   “其实闹鬼的案子,主要就三个重要关键点。”   随着林枫开口,所有人注意力迅速集中。   林枫道:“一个,是引起一切的鬼故事,一个是鬼影之谜,这两个现在都已经破解了。”   “那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个了——鬼娃娃之谜!”   鬼娃娃……是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那鬼娃娃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寝宫床榻上的。   长乐问道:“林枫,那鬼娃娃是怎么出现在本宫枕边的?”   “其实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法。”林枫说道。   “简单?”   众人一怔。   戴胄蹙眉道:“何来简单?”   “我们可是将当晚所有守夜的宫女,乃至侍卫都审问过了。”   “可他们都有证人证明他们没有进入寝宫内。”   “而寝宫门被守着,窗户反锁,屋顶也没有被人进入的痕迹,我们这么多人忙的焦头烂额都毫无收获……都这样了,还叫简单?”   赵十五重重点头,他当时真的觉得这就是闹鬼了。   毕竟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办法进去,可鬼娃娃就是出现了,这着实太邪门了。   林枫笑道:“戴尚书,你先别急,你们的忙碌不是没有用的。”   戴胄看着林枫。   “伱们至少帮我证明了,当夜绝对是不会有任何人,能进入寝宫内的,这也让我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猜测与推理。”   戴胄一怔:“什么意思?”   林枫笑了笑,他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我的意思是说……那贼人,就不是当夜进入寝宫的啊。”   胖乎乎的萧瑀眼眸忽然一凝,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林枫,似有所悟。   可赵十五、长乐,仍是满脸茫然,还是没明白林枫这话的意思。   翠竹娇媚的眸光忽然锐利了起来,她隐于水面的手握紧了手中的首饰。   林枫迎着长乐茫然的目光,解释道:“殿下还没明白吗?她不是当夜进入寝宫的,翻译一下就是……她是更早进入寝宫的。”   “什么!?”   赵十五惊叫一声:“更早进入寝宫的?”   长乐娇俏美艳的脸庞上,难得有了沉思之色。   戴胄则猛的一瞪眼睛:“你是说……她,她在当夜之前,就进入了寝宫内?然后……一直没有离开?”   “戴尚书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林枫看向俏丽的长乐,道:“公主殿下,还记得我看过你衣柜的事吗?”   长乐连忙点头,她当然记得,林枫在破解了鬼影之谜后,就去寝宫内查看她的衣柜了。   “那殿下还记得我问过殿下,关于你衣服的问题吗?”   “我这些衣服是否常穿?”长乐问道。   林枫道:“后一个问题。”   长乐眼眸亮起:“我的那些衣服,穿完后是否直接挂回去?”   林枫笑着点头:“殿下记忆力真好。”   长乐眉梢扬起,哼道:“那是当然,本宫三岁识字,五岁便能背诵《论语》了。”   嘶……这还是个神童公主啊。   “那殿下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长乐骄傲道:“本宫说当然不会直接挂回去,本宫穿过的衣服都脏了,自然要浣洗过后,才能放回去。”   林枫道:“没错,就是这一句……殿下说,你的衣服都要浣洗干净后,才会放回去,也就是说,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该是干干净净的。”   长乐理所当然点头。   “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道:“我却在观赏殿下的衣柜时,发现衣柜里,有两件裙子的下摆沾着泥土。”   “什么?这怎么可能?”   长乐一愣,林枫看向长乐带来的一个宫女,道;“劳烦这位姑娘,去殿下寝宫,挨着墙壁左手边第二个衣柜里,将那两件长裙拿来。”   这个宫女看向长乐,见长乐点头,便没有任何迟疑,连忙跑着进入了寝宫内。   过了没多久,她便返回了,手里拿着两件长裙。   而这两件长裙的裙摆处,果然沾着些许泥土。   长乐凤眸里充满着意外:“怎么会沾有泥土呢?宫女们知道本宫爱干净,每一次都是将衣裙清洗的干干净净,而且每一次放到衣柜前,也都有宫女专门检查的,怎么就会这么脏呢。”   林枫说道:“殿下还没明白吗?”   “什么?”   “殿下的衣裙本不该脏的,可它却脏了……这只有一个理由解释,那就是……”   林枫眸光看向湖中的狐狸精,淡淡道:“有人藏在了衣柜里面,不小心将其碰脏了。”   “有人藏在里面!!!”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一震。   他们怔怔地盯着林枫,一股难言的恍然与震动的情绪浮上心头。   长乐看着林枫,忽然间眸中星辉渐起,小脸顿时激动的发红,一双白皙的小手下意识拍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林枫你太厉害了!这么点脏东西,竟是都能让你推测出这么多线索来。”   戴胄目光闪烁,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惊奇:“真没想到,本官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   “本官就说,我们无论怎么查,当夜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原来是本官方向错了,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她竟是早就躲在了衣柜之中……根本就不是当夜进去的!”   “再说一遍,义父无敌!!”赵十五心中大吼。   翠竹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日下了些雨,而我在衣柜内视线不佳,便是晚上出来也是摸黑……真没想到,我竟在此百密一疏。”   “可即便你猜出了有人躲在衣柜里,也不至于就认为那人是我吧?”翠竹仍觉得这不是林枫怀疑自己的理由。   林枫笑道:“没错,这还不足以怀疑是你……这只能让我知道你是如何放置鬼娃娃的。”   “直到……我让人清点公主殿下首饰时,戴尚书的一句话,让我知道贼人就是你!”   戴胄眼睛瞪大:“本官的一句话?”   长乐忙道:“本宫记得,当时本宫让翠竹负责清查首饰的事,戴尚书你也赞同,然后林枫就问你缘故,你说翠竹在鬼娃娃发生前一天生病了,没有来到寝宫,所以是能够直接排除嫌疑的。”   戴胄想了想,旋即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可这……不应该排除翠竹的嫌疑吗?怎么反而你就怀疑她了?”   林枫缓缓道:“戴尚书忘了吗?贼人是藏在衣柜里,才能不被所有人发现的啊,可公主殿下的寝宫内,所有宫女都有自己的任务,若是一直不出现,那早就被怀疑了……”   “故此,若说有谁会一整天都不出现,也不会被人觉得有问题的,那也就只有……”   林枫看向湖中谋划了这一切的女子,道:“因病休息的你了。” 第17章 证据链圆满!   夜风吹拂,在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所有人此时,都怔怔的看着林枫。   连上了,所有的细节与线索,都在此刻,被林枫完美的连了起来。   因病休息……故此即便一整天不出现也不会被人怀疑……所以只有她能躲在衣柜里完成这些谋划!   戴胄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本官自以为直接排除翠竹的理由,竟然在你这里,反而成为了怀疑翠竹的最大线索。”   孙伏伽也赞叹连连:“林枫,你思维之缜密,抽丝剥茧,明察秋毫,本官远不如你啊。”   长乐更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林枫,她在想,这世上怎么就有比自己还要聪明的人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手法,简单的推理,自己就想不到呢?   赵十五看着林枫,眼中充满了崇拜与狂热,他只觉得自己能追随林枫,是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翠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即便这样,我也只是有嫌疑吧?毕竟若不是公主寝宫内的宫女太监,便也能藏在那里不被发现啊。”   林枫摇头,道:“首先,若不是公主寝宫内的宫女太监,是无法在守卫的眼皮底下轻松进入寝宫的。”   “我想……便是伱进入寝宫,应该都是在侍卫交接的时间点去的,这样的话,后来的侍卫就不会知道你进入了寝宫内,而先前的侍卫也不会想到你一直就没有走。”   长乐赞同的点着头。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枫笑道:“进去其实不难,藏起来也不难,可难的……是如何离开啊。”   翠竹目光陡然一凝。   林枫说道:“别忘了,在发现鬼娃娃之后,公主殿下的寝宫就迅速被侍卫包围了,为了查明是谁放置的鬼娃娃,寝宫定会被翻个遍,衣柜里自然也如此。”   “也就是说,若是不离开衣柜,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   戴胄接话道:“可是我们当时搜查了每一个角落,所有衣柜都查了,也没有发现翠竹的影子。”   “当然不会发现。”林枫道:“毕竟她早就离开了。”   未等众人发问,林枫直接解释:“戴尚书,还记得你提过一句,说翠竹是在鬼娃娃被发现的早上带病去找公主的吗?”   戴胄点头:“这是事实。”   林枫说道:“这既是事实,也是翠竹不得不做的事……可正常来说,宫女生病了,是不能带病去服侍公主的,不是说宫女不努力,而是谁知道宫女的病,是否会传染给公主殿下?”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女官的翠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更别说她感染的还是最易传染的风寒,可她偏偏就去了。”   “她的解释是担心公主的身体,可实际上……她这只是为了掩饰她会在现场的借口罢了。”   孙伏伽皱眉:“掩饰?”   林枫笑道:“这就是她如何离开衣柜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手法了。”   众人忙认真倾听。   林枫看着湖中的翠竹,道:“正如我刚刚所言,这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法。”   “其实翠竹啊……一直在公主殿下发现鬼娃娃尖叫时,都还躲在衣柜里而没有离开。”   “什么?”长乐大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满是不敢置信神情:“本宫被吓得都要晕了,她还藏在衣柜里?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本宫被吓晕?”   林枫点头:“没错,那时她仍在衣柜内,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吓的尖叫,眼睁睁看着公主被吓晕,然后眼睁睁看着外面宫女侍卫听到殿下的尖叫而慌忙冲进寝宫内……”   “这时……她十分从容的出来了。”   长乐听得晕乎乎的:“从容出来?”   “不然呢?”   林枫看着呆萌的长乐,只觉得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公主啊,怪不得李世民将长乐宠上天。   他笑道:“毕竟那个时候,寝宫内乱成一锅粥,几十个宫女都在寝宫里查看殿下你的情况,谁又会注意到角落里的衣柜门被打开了,谁又会注意到突然出现了一个本就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官?”   “更别说,翠竹出现后,就连忙冲到了最前面,先是检查公主你的情况,又大吼着叫太医,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俨然成为所有人的领头者……谁又会觉得翠竹出现在这里不对劲呢?”   “便是公主你知道翠竹带病来照顾你,你都只顾着感动呢,你会怀疑她出现在寝宫的原因吗?”   长乐被林枫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不断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没错,她从未怀疑过翠竹出现在自己身边是有问题的。   即便她知道翠竹风寒没好,也只顾着感动,哪会怀疑她啊!   别说长乐了,便是戴胄和萧瑀,也都没有怀疑过翠竹啊,反倒是第一时间排除了翠竹的嫌疑。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翠竹的阴谋!   “真的是好算计啊。”   戴胄握紧手中的铁球,摇头叹息:“本官坐镇刑部,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可如你这般善于心计,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的贼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本该是罪大恶极的贼子,却反而让我们最信任。”   翠竹闻言,脸上重新出现妩媚的笑容,她咯咯笑道:“是你们太蠢了,还能怪我太聪明吗?”   “不过……”   她目光陡然看向林枫,那妩媚的眸子虽然有笑容,却毫无任何笑意,视线就如毒蛇一般森冷:“我真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了你这个家伙!”   “原本见戴胄他们毫无寸功,我还以为连绿娥都不用利用,就能解决了……可没想到,竟遇到了你。”   林枫淡淡道:“这就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过我不能不承认,你的谋划真的十分高明,即便我推测出了这一切,却也找不到任何能够真正让你认罪的证据。”   “因此,即便我怀疑你,也只能在戴尚书说你没有嫌疑时,点头附和,也只能在明知道绿娥是冤枉时,赞同戴尚书将其关入大牢……因为,我必须要让你觉得你将我们所有人都骗到了,只有这样……”   林枫直起腰杆,目光俯视着湖中的女子,缓缓道:“才能引你上钩,真正将你抓个现行!”   直到这一刻,翠竹脸色才终于有了明显变化,她死死盯着林枫:“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林枫嘴角扬起,意味深长道:“这就要回到刚刚未竟的话题了……明明你盗取的是十件首饰,可为何只藏在绿娥那里六件……”   …………   ps:因为要埋线索与伏笔,所以前面找线索时,没一句废话,大家若忘了这些线索,就回去看看呀~   今天两章送上,求老爷们投票支持,能投资的投资个吧。 第18章 揭晓!真正的目标!   林枫看着翠竹,缓缓道:“刚刚我在解释绿娥藏匿首饰的疑点时,就指出过……绿娥只藏匿六件首饰,是不合常理不合逻辑的。”   赵十五连忙点头,毕竟连他都知道,明明都能出宫了,那么完全可以全卖掉,或者藏在宫外,可绿娥偏偏留了一些在宫里,这简直蠢的不合常理……咦,为什么我要说“连我都知道”?   翠竹死死盯着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你能设下如此缜密的谋划,能做到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还偏偏没有一个人怀疑你……你有这样缜密的心思,我不觉得伱会在陷害绿娥上,犯这样的错误。”   “可你仍是这样做了,仍是留下了一个让人很容易察觉到不合理的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孙伏伽忙问道:“什么原因?”   戴胄转动铁球的手停了下来,胖乎乎的萧瑀也将自己那不大的眼睛放在林枫身上,长乐更是好奇的视线一刻都没从林枫身上移开。   林枫缓缓道:“那就是……你非这样做不可!”   翠竹闭上了眼睛。   林枫道:“换句话说,你不可能将所有首饰都藏在绿娥那里陷害绿娥……因为绿娥是你的替罪羊,藏在绿娥那里的首饰最终都会被发现。”   “而首饰一旦被发现了,你就不可能有机会再得到了,所以……你怎么可能将你真正的目标……用来陷害绿娥呢!”   戴胄鹰眼陡然瞪大:“真正的目标?”   孙伏伽道:“难道说……她的目标,真的是那些首饰?”   长乐满脸茫然:“就为了本宫那几件首饰,用得着她这般谋划?”   林枫说道:“这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他看向翠竹:“你明明可以对绿娥的陷害更加的无解,但你却偏偏藏下了另外四件首饰。”   “而你费尽心思,又是陷害绿娥,又是鬼娃娃与鬼影的,你绝对有必须这样做的动机……可如戴尚书所言,除了公主被吓到,以及丢了这十件首饰外,没有任何其余的事发生。”   “将公主吓哭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收获,所以即便我也觉得你为了那四件首饰不值得这般耗费心思,可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听到林枫的解释,戴胄等人都没说话。   他们仍旧沉浸在这听起来着实不真实的动机中。   但如林枫所言,这是目前唯一的理由了。   翠竹闭着眼睛,似乎在调整内心的情绪,她说道:“即便如此,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来这里寻找这四件首饰?”   “怎么就会提前在这里埋伏?”   戴胄闻言,也带着疑惑之色看向林枫。   他,萧瑀,以及长乐公主,他们所有人都是被林枫叫来的,而且林枫将他们叫来后,就让他们藏在这湖泊周围。   很明显,林枫早就知道,被翠竹偷走的另外四件首饰藏在这里。   可林枫也就白天和他们一起到这里的,从始至终,林枫都没有来湖泊附近一下,林枫怎么就知道那些首饰藏在这里?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很简单,给我提示的……就是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石头,直接向湖里一扔。   众人视线跟着石头抛去,就见石头准确的砸中了一条横在水面上的红色如火的鲤鱼上。   只是鲤鱼已经死了,被石头砸中也不过稍微翻了个身,出现点涟漪而已。   “鲤鱼?”戴胄皱眉。   林枫说道:“是已经死去的鱼。”   “已经死去的鱼?”戴胄不明白这和鲤鱼的称呼有什么区别吗?   林枫笑道:“上午刚到这里时,我就被公主殿下这里的风景给吸引了,当时我还在感慨……鲜绽放,秋千摇动,火红的鲤鱼横在水面上,然后我就一愣,意识到这条鲤鱼死了。”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公主殿下这湖里明显有人天天打理,即便这么一两天因为闹鬼的事,这里被千牛卫封锁,没人打理……可也不至于这鱼一两天没人管就死了吧?而且这湖里这么多鱼,就算死了,为什么只死一条,而不是两条十条?”   “不过那时我也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直到我意识到,翠竹的真正目标是首饰后,我便恍然大悟了。”   长乐懵懵的:“恍然大悟什么?”   林枫看向长乐,道:“它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捧哏小能手及时提问。   林枫说道:“众所周知,偷来的东西一定要藏好,否则就会如绿娥那样被发现了。”   “翠竹偷走首饰时,就肯定想过侍卫迟早有一天会搜查她们的房间,而她又和绿娥不同,不能轻易出宫,所以她只有将首饰藏在一个无人会搜查的地方,才能确保她真正的目标不会被发现。”   “那么……哪里是最安全,最不会轻易被发现的呢?”   “在我思考时,我瞬间联想到湖里的死鱼,一下子我就明白了。”   林枫看向翠竹,道:“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湖里有一条鱼能馋到没有鱼钩也要咬饵的地步……公主殿下的朱钗上,有着一些小珍珠,这珍珠看起来特别漂亮,但对于一条馋鱼来说,却比毒药还要致命。”   翠竹一听,下意识低头看去。   旋即,她瞳孔微微一缩,只见自己手中的一个步摇上,上面的珍珠明显少了七八颗。   林枫将翠竹的表情收归眼底,笑道:“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   “翠竹,这种机关算尽,却被一条蠢鱼给暴露的感觉如何?”   翠竹心里都在骂娘了。   吃!吃啊!吃死你了吧!   林枫查案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觉得有趣,哈哈一笑,继续道:“在确定你将首饰藏在这湖里后,我就知道,你今晚必会行动!”   “首先,绿娥已经被抓了,你觉得陷害成功,便不再担心会有侍卫再搜查了。”   “其次,案子了结,千牛卫撤离,公主又住在皇后娘娘那里……使得这里难得没什么人,你只有今晚跳进湖里去找首饰,才不会有人发现……否则的话,一旦明天公主回来了,这里便都是人了,你再想从湖里取走这四件首饰,便十分困难了。”   “因此种种,我就断定,在今夜,在这里……肯定能等到你主动送上门,果不其然……”   林枫看着翠竹,笑吟吟道:“你来了。” 第19章 算计到生命最后时刻!   夜风在耳边呼呼的响,那条死鱼被风吹动,竟是转了个圈,看起来就仿佛在嘲笑翠竹机关算尽,却被自己这条死鱼给破坏了一样。   戴胄站在岸边许久,忽然转过身,直勾勾的看着萧瑀,道:“萧公,我刑部有很多人才,我用这些人才换你一个死刑犯如何?”   孙伏伽一听,先是一怔,继而忙道:“萧寺卿,你赚大了啊!”   胖乎乎的萧瑀闻言,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觉得本官很蠢吗?”   戴胄一脸失望。   孙伏伽叹息一声。   长乐眨了眨眼,只觉得林枫真的太神奇了。   谁能想到一个死刑犯,在此刻,竟是被刑部和大理寺的最高官员打破脑袋争抢呢?   赵十五更是有如做梦,只觉得太不真实了,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却成为了现实!   “咯咯……林枫,伱还真是奴家命中注定的冤家啊。”   而这时,翠竹娇媚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   她看着林枫,朱唇微张,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蒙:“奴家本以为所做的一切,这所有的秘密都将永远被掩盖,可没想到……你真的是奴家的冤家啊,更是奴家的克星,奴家骗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到你。”   “奴家最欣赏的,就是有智慧的聪明人,若是奴家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绝对倒贴你了。”   “哎……”翠竹叹息一声:“奴家真是怎么都没想到,算尽一切,却被这条死鱼暴露了这四件首饰……”   说着,她抬起右手,将刚刚从湖底捞起来的首饰展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这些首饰,她眼中满是痴迷:“多美啊,奴家想要将其占为己有,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还是得不到啊。”   长乐看着那月光下,闪烁着光辉的首饰,忍不住道:“翠竹,以本宫对你的信任,若是你真的看上了这些首饰,你直接向本宫说明,本宫未必不会赏给你啊。”   林枫笑道:“公主殿下,你还真信了她的鬼话啊。”   “什么?”长乐一怔。   翠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林枫。   林枫对翠竹那漆黑冰冷的眸子毫无畏惧,他看着翠竹,似笑非笑道:“你是因为痴迷这四件首饰才盗取的?翠竹,你觉得我能信你这随意编造的理由?”   翠竹目光虽冰冷,可声音仍旧娇媚:“怎么就是随意编造的呢?奴家是真的喜欢这四件首饰喜欢的紧啊。”   “正如公主殿下所言,公主殿下有这么多的首饰,若你真的表现出喜欢来,以公主殿下的性子,赏赐你一个两个并不算难……更别说你还有这般阴险的智慧,若你来算计公主,公主恐怕会赏你更多。”   林枫在这一刻,找到了前世侦破案件的感觉,即便现在两人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湖里,可林枫却仍是觉得两人就是在一个审讯室内,面对面的博弈。   他双眼锐利,声音沉静,给人一种完全看穿人心的错觉。   淡淡开口:“这种赏赐,你完全可以随时戴在头上……而不像你现在这样偷盗,即便绿娥真的成为替罪羊了,你真的得到这些首饰了,可你敢大庭广众之下佩戴吗?”   “不!你不敢!你不仅不敢,你还要死死捂着,还要警惕他人,防止被别人发现……”   “以你的智慧,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至于这般算计?”   翠竹脸上的娇媚笑意,终于缓缓消散了。   长乐眨了眨眸子,道:“好像真是这样啊。”   戴胄则和萧瑀对视了一眼,他们目光都瞬间冷冽了起来。   他们意识道……   哪怕到了这一刻,这个翠竹仍旧在误导他们!   仍在把他们当猴耍!   林枫说道:“所以啊,你那所谓的喜欢,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而且……”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你的目标,真的是这全部的四件首饰吗?”   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   翠竹则猛的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枫。   就见林枫嘴角微微翘起:“如我刚刚所说,你想要某些首饰,其实你完全可以算计公主殿下,以你的心性和能耐,不难让殿下赏赐给你。”   “但你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谋划出了这么多的事来,那就只有一个理由……”   赵十五接替了长乐的捧哏工作,问道:“什么理由?”   林枫眯着眼睛,盯着翠竹:“那就是你真正想要的那件首饰……是无论你怎么耍心计,公主殿下都不可能会赏给你的!”   “也就是说……”   林枫目光移向翠竹手中的那些首饰,最终定格在了最上方的那个首饰上:“你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南诏使臣进献,陛下亲自赏赐给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最为喜爱,天天都要佩戴,没有一日不戴的——金钗!”   金钗!?   所有人目光,刷的一下,齐齐的落在了翠竹手中的金钗上。   只见那金钗,通体金黄,在月光的照耀下,拥有着美轮美奂的光采。   可金钗再美,其他首饰也不遑多让,并没有怎么差啊。   长乐眨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她的目标,真的是本宫的金钗?”   为了一枚小小金钗,从算计绿娥买书开始,到现在为止……中间有那么多的算计,这真的值得?   别说长乐不敢置信,戴胄等人也都有些怀疑。   可林枫却十分笃定:“你们想想,我说完她的目标是四件首饰后,她对这些首饰的说法就一直都是四件首饰,不断强化我们的认知,让我们觉得她的目标就是这四件首饰……”   “可她直到刚刚,连动机都还在误导我们啊……这般狡诈的她,会如此容易将她心中最深的秘密说出来?”   “毫无疑问,这仍是她在误导我们,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她真正的目标……而这。”   林枫平静道:“正好可以侧面验证我刚刚的分析。”   长乐听着林枫的话,樱桃小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觉得林枫的话好有道理。   赵十五就更甭说了,义父的话早已成为他心中的真理了。   戴胄和萧瑀,也都面面相觑了半晌。   最后,还是胖乎乎的萧瑀缓缓道:“看来,她的目标真的就是这枚金钗。”   戴胄全身散发着寒意,冷冷地看着湖中的翠竹:“本以为你的阴谋被揭晓了,你就能老实,可现在看来,你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把我们当猴耍!”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先去我们刑部大牢走一遍,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说实话吧!”   戴胄的耐心完全被耗光了,若不是林枫的推理太精彩了,让他忍不住想要听完全部,他早就把翠竹带到大牢大刑伺候了。   把他屡次三番当猴耍,他早已怒火中烧。   翠竹闻言,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她目光充满着冷意的看着林枫,张开嘴,月光照耀下,那洁白的牙齿竟然显得有些森寒。   “林枫,倘若这世上真的有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枫呵笑道:“可惜没鬼。”   “是啊,可惜没鬼……不过不要紧。”   翠竹幽幽盯着林枫:“你让我的行动失败了,会有人替我杀你的,哦对了……你现在还是个只有三天性命的死刑犯呢,希望你还有机会活到三天后。”   林枫眉头微蹙。   这时,只见那翠竹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金钗,她对着月光看着那金钗,眼中充满着迷离:“真漂亮啊……只可惜,要沾上一条命了,以公主殿下的胆子,恐怕是不敢继续戴了吧……”   长乐还没明白翠竹的意思。   林枫目光一闪,忙大声道:“快抓住她,她要自尽!” 第20章 误伤友军了?   听到林枫的话,戴胄直接喝道:“抓住她!”   早已围在岸上的千牛卫们,顿时跳了下去。   扑通!扑通!   赵十五也随之下了水,迅速向翠竹游去。   看着这些向自己游来的千牛卫,翠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林枫,声音不再娇媚:“林枫,你知道,奴家很怕疼吗?”   说着很怕疼,可在说话的同时,她直接握着金钗,向着自己的大腿,毫不犹豫,就猛然扎去!   鲜血顿时涌出,她所在的湖水区域,直接被染红了。   这一幕,让戴胄眉头紧锁,孙伏伽不明所以。   翠竹不是要自尽吗?   扎自己大腿是何故?   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也是眉头蹙起,明显也搞不明白翠竹这个疯女人发什么疯。   林枫大脑在飞速运转,翠竹这个女人,十分狡诈,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然有其道理。   嘴上说怕疼,却疯狂自残……   她现在这自残行为,必然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能让她得逞!”   林枫大吼道:“赵十五,给力点,拦住她!”   湖水中的赵十五听到了义父的呼唤,一咬牙,直接拼了。   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湖内,直接不出来了,在水下拼命游去。   眼看就要到翠竹面前了。   “该死!”   翠竹没想到赵十五竟然这么快就到自己面前,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枫,声音凄厉冰冷:“林枫,老娘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伱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林枫一挑眉头:“我本不该活下去……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翠竹没理林枫,她又看向戴胄,忽然大笑了起来:“老娘怕疼啊,特别怕,所以想要拷问老娘……下辈子吧!”   噗!   没有任何犹豫迟疑,金钗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顿时飚飞而出。   这血腥的一幕,看的长乐先是一愣,继而直接尖叫了起来。   林枫一把抓住长乐的手臂,直接将长乐转到了背面,同时挡在了长乐的视线,道:“殿下,她这般算计你,陷害绿娥,本就该死!”   长乐双手紧紧地抓着林枫的手臂,没有说话,只是在不断发抖。   这时,赵十五抓住了翠竹,其他千牛卫也到了,众人合力之下,将翠竹拖到了岸上。   戴胄迅速走了过去,他将手放在翠竹鼻子前,试了试鼻息,又检查了下翠竹的脉搏,旋即摇了摇头,脸色难看道:“死了。”   孙伏伽同样神色不好:“没想到她竟如此决绝,她这一死,我们就无法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这枚金钗不可了。”   胖乎乎的萧瑀也摇了摇头,道:“可惜了,林枫反应已经够快了,但她自己寻死,谁也没办法。”   林枫没去管翠竹死活,他一边安慰着长乐,一边道:“她在临死前,还一边喊怕疼,一边用力扎着自己的腿,这很不正常,快看看她腿上是否有什么线索。”   众人一听,连忙去看翠竹的腿。   只见翠竹右腿上,正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伤口正是翠竹刚刚在临死前,自己扎出来的。   而在那伤口旁……   “这是?”   孙伏伽忽然道:“好像是什么图案。”   “图案?”   戴胄一听,直接大步走去,他蹲了下来,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虽然翠竹将这图案的一部分给扎坏了。   但赵十五去的迅速,她没机会全部毁掉,所以仍是留下了一部分。   “这是什么图案?”戴胄皱眉,他没有见过这图案。   萧瑀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似乎……是某种类似图腾的东西……若是我判断没错的话,这有些像是四象之一白虎的图案。”   “白虎?”   听到萧瑀的话,原本在一旁拧衣服的赵十五忽然抬起了头,他下意识向翠竹尸首凑了过去,目光看向翠竹的大腿。   旋即……   赵十五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就仿佛看到了多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赵十五……怎么了?”   林枫正巧看到了赵十五的异常举动,开口询问。   赵十五全身猛的打了个寒颤,他忙摇头,道:“没事,没什么。”   说着,他忙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拧着自己的湿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魂不守舍。   林枫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但他没多说什么,将长乐安抚好后,便也走到翠竹旁,去看翠竹的情况。   “果真是白虎图案。”   他刚到,就听状元郎孙伏伽说道:“这破坏的有些严重了,让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   “但萧寺卿提醒后,我忽然想起,我曾在一本古籍里,看过这图案,这的确是白虎的一种绘制方法。”   白虎吗……   林枫看着翠竹腿上的白虎图案,一边沉思,一边道:“她明明有死志了,可却要在死之前破坏这图案,这足以表明她不希望我们认出这图案。”   “而她连死都要保护这图案,这定是表明这图案有某种特殊意义。”   戴胄问道:“什么特殊意义?”   林枫摇头:“可能是某种身份标志,可能是某种精神寄托……线索太少,我没法判断。”   戴胄点了点头,的确线索太少了,但这个图案他记下来了,以后定是要好好查一查。   林枫看向翠竹手里的金钗,死了她也将金钗牢牢抓着。   他将金钗取了下来,仔细检查。   金钗通体由黄金打造,颜色光泽十分澄亮,钗首的位置,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凤凰装饰,凤凰展翅,浴火而生,看起来雍容华贵。   怪不得长乐会喜欢,这金钗是真的漂亮。   可只是如此的话……绝不至于让翠竹这般算计也要得到。   并且最后又是误导他们,又是为了保守秘密而自尽的。   “林枫,这金钗有什么特殊的吗?”   长乐见林枫仔细检查金钗,询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长乐,只见长乐此时俏脸有些发白,翠竹最后那疯狂的模样,还是吓到长乐了。   他说道:“我对钗子之类的首饰没有研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既然翠竹为了它宁死也不说,就表明它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殿下,我建议你将这金钗交给别人保管,别自己拿着了,以免再遇到危险。”   “如翠竹所言,她绝对还有同伙,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金钗在你手中一日,就是一日的祸患。”   长乐抿了抿嘴,旋即点头:“好,我会交给父皇,在父皇那里,谁也别想拿到。”   林枫点了点头。   长乐又道:“这金钗是南诏使臣进献的,或许南诏能知道些什么。”   林枫看向戴胄,戴胄道:“本官会让人调查。”   林枫站起身来,道:“公主殿下,案子真相大白,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去皇后娘娘那休息吧。”   长乐今夜真的经历太多了,人也觉得十分疲惫,见林枫这样说,便点了点头,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林枫伸了个懒腰,虽然翠竹为何费尽心思夺取金钗的秘密没有解开,那白虎图案又有新的疑点,但闹鬼案子他是真正破了,他看向戴胄,笑嘻嘻道:“戴尚书……你看,我已经帮你们破了案子,那我的事?”   戴胄见林枫嬉皮笑脸的模样,着实很难将他与刚刚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探联系到一起,他说道:“既是答应你的,自然会履行诺言,明早本官就让人将赵德顺案的卷宗给你送去。”   林枫心中一块石头陡然落下,他忙拱手道:“多谢戴尚书。”   “那我就去大牢里等着了。”   林枫刚要转身返回刑部大牢,戴胄却忽然道:“等一下!”   林枫狐疑看向戴胄,只听戴胄道:“本官听孙郎中说大牢里有人要杀你?”   林枫点头:“目前还不知道是谁。”   “刑部大牢有危险,你别去大牢了。”   他看向赵十五,道:“赵十五,你带林枫去刑部衙门,随便找个房间,让林枫住在那里,然后你带人守在门外……”   这是感谢我,连住宿规格都提升了……林枫连忙道:“多谢尚书大人!”   戴胄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吧,本官和萧公要收尾这里的事。”   林枫看向赵十五,只见赵十五仍旧有些魂不守舍,他眯了眯眼睛,拽了拽赵十五的手臂,道:“走了。”   刑部衙门。   后院一个空房间。   林枫推门而入,看着宽敞整洁的房间,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整天的努力都没白费。   终于不用去住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了。   林枫坐在床榻上,看着一路沉默,并且多次偷看自己,欲言又止的赵十五,淡淡道:“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我给你机会坦白,你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   “什么?”赵十五一愣。   林枫道:“你认得翠竹腿上的图案吧?不要否认,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机会,你坦白吧。”   赵十五闻言,沉默了好久,才忍不住道:“义父,你说错了吧?”   “什么?”   “应该是你坦白吧!毕竟……”赵十五定定的看着林枫:“这图案,我在你身上见过啊。”   “什么!??” 第21章 暴露危机!   这一刻,林枫大脑忽然就炸开了。   整个人,蹭的一下,直接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他双眼瞳孔扩大,表情僵硬,那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魁梧的赵十五,穿越到大唐后,第一次有了些许失态:“你说……那白虎图案,在我身上见过?”   “赵十五,你没开玩笑吧?”   赵十五警惕的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担心林枫会暴起杀人灭口,他盯着自己的义父,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学吕布大义灭父:“义父,即便孩儿经常说话不过大脑,可这句话孩儿想了整整一路。”   还在叫我义父,而且没有在戴胄他们面前戳穿我,说明他对我这条大腿还有念想……林枫深吸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快速冷静下来。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知道,无论遇到任何事,都必须保持冷静,失去了冷静,就绝对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重新坐了下去,看着赵十五,脸上的僵硬表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长辈温和的笑容,他轻声细语道:“别紧张,跟为父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看到为父身上的白虎图案的,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事吗?”   赵十五原本没怎么怕,毕竟翠竹这个贼人是林枫亲手揪出来的,若是林枫真的和翠竹是一伙的,那林枫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可现在……林枫忽然间露出以往完全没有的温柔,反倒是让他怕了。   他怎么感觉义父的笑不怀好意呢。   赵十五又退后了两步。   林枫:“……”   他一板脸,直接喝道:“快特么过来,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伱也不想大腿还没来得及抱,就嗝屁了吧?”   就是这个味……赵十五长长出了一口气,舒坦了。   他忙小跑到林枫面前,看着林枫,道:“义父,你和那翠竹真不是一伙的啊?”   林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也是十分的茫然,谁特么知道啊!   他又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他哪知道自己和翠竹是不是同伙。   若是同伙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友军?   一想到翠竹耗费这么多的心思……眼看就成功了,结果被自己给半路拦截了,最后还被迫自杀保守秘密了,若是他们真的是一伙的……卧槽,我特么都干了些什么事?   翠竹是不是都要崩溃了?   可也不对啊,翠竹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根本就是无尽的恨意,而且她还说自己什么本就该死的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同伙的样子。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梳理其中的逻辑与可能。   “只有三种情况!”   “一,我身上有白虎图案,可她不知道,这个白虎图案是某个神秘势力的标志,里面的人未必都相识。”   “二,我身上就没有白虎图案,赵十五这个二愣子看错了。”   “三,她知道我身上有白虎图案,为了保护我这个背刺队友的混蛋,宁可自己死也不出卖我。”   会是哪种情况?   这一刻,便是林枫再如何擅长推理,也有些蒙圈,没有原主的记忆,让他对很多事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你也知道我脑袋撞得有些问题,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赵十五觉得林枫没必要骗自己,毕竟自己可是义父最忠实的义子,这世上还有比义子义父更值得信任的关系了吗?   他说道:“在义父刚被关到大牢时,义父是和其他囚犯关在一起的,那些囚犯见义父细皮嫩肉,就想欺负。”   林枫看了一眼床榻旁柜子上的铜镜,嗯,剑眉星目,的确很英俊,是到了哪里都会被人嫉妒的帅哥。   赵十五继续道:“结果没想到,义父性子刚烈啊,即便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功夫,也敢和他们打,并且最擅长的就是咬耳朵了,一咬住耳朵就不放开,最后竟生生将人家的耳朵给咬掉了。”   林枫只是听着,都感觉耳朵疼……哦对了,是自己咬掉了别人耳朵,那没事了。   他一边听赵十五讲述前身发生的事,一边在心里暗暗总结前身的性格特点,免得自己表现太异常,被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些囚犯以为义父好欺负,可没成想义父如此残暴,看着那血淋淋的耳朵,他们瞬间就怂了,一个个都躲到了一旁,不敢再欺负义父了。”   “这件事被孙郎中知道后,孙郎中觉得义父不适合与其他囚犯关在一起,所以就单独将义父关到了一间牢房内。”   是孙伏伽将我换到单间的啊?   果然选择孙伏伽没错,是我的福星。   “然后呢?”林枫问道。   赵十五看向林枫,道:“当时是我转移义父的,义父因为和那些囚犯打斗,在打斗间,将裤子给撕开了个口子,而在转移义父时,我偶然间从那口子中瞥到了一个白虎图案……就是翠竹身上那个。”   “因为我见过完整的白虎图案,所以即便翠竹身上的图案不完整,可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枫揉着额头,他沉思片刻,消化了这些消息,道:“所以……这图案,还有其他囚犯也见到了?”   赵十五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也见到了,或许忙于打斗,没关注……毕竟那牢里光线不好,十分阴暗,义父又不是整条裤子都掉了,他们未必能看到。”   虽然赵十五这样说,可林枫心里总有些发毛。   他总觉得……这是个威胁。   更别说翠竹将戴胄可惹得不轻,现在戴胄忽然发现了这白虎图案,定会想方设法调查……一旦有囚犯发现,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本以为帮助戴胄他们破了皇宫闹鬼案,自己就能着手调查赵德顺案,看看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内幕了。   可谁知道,闹鬼案的幕后贼人,竟然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冷静,一定要冷静……要想想办法……   林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凉水进肚,让他终于冷静了几分。   他向赵十五道:“你在我哪条腿上看到了白虎图案?”   未等赵十五开口,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林枫。”   声音低沉,带着威严,而这声音林枫十分熟悉,赫然是不久之前才分开的刑部尚书戴胄。   他怎么来了?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道:“戴尚书?”   “是本官,开门。”戴胄开口。   赵十五连忙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戴胄正站在门口,在戴胄身后,还有十来个刑部衙役,正举着火把。   戴胄背脊笔直,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这些刑部衙役也都纷纷冲了进来,一瞬间就将林枫给包围了。   看到这一幕,林枫心里咯噔一下。   赵十五也是脸色大变。   林枫心里咯噔,可表面上却没有展露分毫,他只是向戴胄行礼,同时好奇道:“戴尚书不是在忙翠竹案子的收尾事宜吗?怎么来找我了?”   戴胄那双鹰眼,十分锐利的盯着林枫,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本官让孙郎中找到了翠竹腿上那个白虎图案的全貌,然后命人去大牢里询问那些案犯,看看这些臭虫是否有人知道这个图案。”   “结果,有一个曾经与你打斗过的犯人说……”   戴胄看着林枫,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铁球,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在你腿上也见过这个图案……” 第22章 揭晓!从未料想过的真相!   听到戴胄的话,赵十五差点原地吓死。   林枫也没比赵十五好多少,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半个身子掉进了冰窟之中,手脚冰凉,后背已然浸出冷汗。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是不显,他面露疑惑道:“在我腿上见过?”   “戴尚书,被关进牢里的人哪有一个好东西,而且我和他还有仇,他说这话是陷害我呢,你可别被他给蒙骗了。”   赵十五眼前一亮,连忙跟着点头。   可戴胄不受林枫忽悠,身为刑部尚书,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功勋,想要在他眼皮底下骗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戴胄不觉得那个犯人有胆子敢欺骗自己。   不过林枫毕竟刚刚才将翠竹揪出来,刚刚才立下大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和翠竹是同伙的样子。   所以戴胄觉得狐疑,这才亲自过来。   否则的话,他早就命人直接将林枫抓起来了,哪还会亲自到来。   他看着林枫,沉声道:“想要证明他是否骗了本官,很简单……脱下你的裤子,让本官一看便知。”   林枫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虽然和戴胄才相识一天,可林枫早已看穿了戴胄的性子。   强势,霸道,眼里揉不得沙子。   戴胄既然已经决定要验证自己,那自己便怎么说都没用。   “脱吧。”   戴胄鹰目盯着林枫:“你刚刚立下大功,倘若那人真敢诬陷伱,本官定不会轻饶他。”   “义父……”赵十五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深吸一口气,脑门上全是汗水。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然别无选择,就算自己不脱,这么多衙役呢,也会帮自己。   而林枫是一个要脸的人,就算是死……自己的裤子也得自己脱,被一群大老爷们脱是怎么回事?   好在自己穿了亵裤……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吧!   林枫不再犹豫,一咬牙,一挺脖,直接把裤子向下一拽!   “看吧!”   他站在那里,目光里满怀忧伤的眺望远处,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这一刻,林枫忽然觉得,自己懂屈原了……果然只有死的时候,才能大彻大悟啊!   “咦!?”   林枫正大彻大悟呢,忽然间,他听到赵十五发出一道疑惑的惊呼声。   然后,戴胄威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缓和,道:“行了,看一眼就够了,还不快穿上……你不就被关了十几天么,怎么脏成这个样子,一会儿让人给你弄水,你好好清洗一下。”   林枫听到这声音,怔了一下,戴胄这语气不对啊!   以他对戴胄的了解,戴胄看到了自己腿上的白虎图案后,绝对会愤怒的认为他被自己耍了,会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   这缓和许多的语气怎么回事?   甚至还惦记着给自己洗澡。   林枫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腿。   然后……他视线陡然一凝。   自己的大腿……的确有些脏,都发黑了,但绝对没有任何图案!   别说白虎图案了,连个痦子都没有。   干干净净的!   “怎么会没有?难道赵十五看错了?”   林枫愣了一下,目光陡然看向赵十五,只见赵十五此时正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分明是也没想到会这样。   林枫眉头微蹙。   赵十五看错了?   不对!   不仅赵十五说自己腿上有图案,连牢房内的犯人也这样说,不可能两个人都看错了。   那就是……原本是有的。   可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了?   林枫大脑嗡嗡直响,短时间内变故太多了,以至于他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连忙提起了裤子,然后看向戴胄,道:“戴尚书,这下我的嫌疑没有了吧?”   戴胄声音充满着寒意:“那个家伙竟敢欺骗本官,本官绝不饶他!”   林枫为那个犯人默哀……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吧?   戴胄行事风风火火,见林枫排除了嫌疑,便道:“赵十五,一会儿给林枫准备热水,好好洗洗澡。”   他又看向林枫:“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本官就让人将赵德顺案的卷宗送来,倘若你真的能发现什么问题,为了感谢你帮本官破了闹鬼之案,本官会亲自向魏大人帮你请求重审赵德顺案。”   说完,戴胄便直接带着所有人迅速离去。   很快,房间里再度陷入寂静,只剩下林枫和赵十五了。   赵十五见人都走了,小跑到门口,将门关闭,然后转身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不解:“义父,你怎么做到的啊?那图案呢?”   说着,又后怕道:“不过幸亏义父本事通天,将白虎图案弄没了,否则一旦被戴尚书发现,戴尚书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义父就惨了。”   我本事通天个屁……林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新坐了回去。   他没有直接回答赵十五,而是拿起水壶,对着自己的嘴直接咕嘟咕嘟喝了好半天,随着冰凉的水入肚,他也终于重新冷静了下来。   放下水壶,林枫看向赵十五,道:“你真的在我的腿上,看到了白虎图案?”   赵十五忙伸手举天:“孩儿对天发誓,绝对不敢欺瞒义父。”   林枫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赵十五见林枫这个样子,不由道:“义父难道也不知道为何图案会消失?”   林枫摇头。   赵十五知道林枫不记得很多事,他想了想,摸着下巴猜测道:“会不会是那图案有消掉的方法,义父给提前消掉了。”   林枫沉思片刻,摇头道:“那图案应该不容易消掉……从翠竹临死前,只能用金钗将其扎毁就能看出,那不是轻易能除掉的。”   “更别说我检查过,那是通过某种方法印刻上的,几乎都与皮肤融为一体了……你没看翠竹泡在湖里那么久,那图案也没受一点影响。”   “再说……”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道:“就算真的有办法除掉,那一定是十分特殊的方法,可我一直被关在牢内,你也说了都没人来探望我,而我手无寸铁,更别说消除这特殊图案的工具了,我怎么将其除掉?”   “而且我一个死刑犯,眼看就要死了,还有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吗?”   各个方面,都不存在原身主动消除图案的可能。   赵十五想了想,觉得林枫说的十分有理。   他彻底迷糊了:“那是怎么回事?”   林枫觉得脑子有些混沌,穿越后大脑就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好不容易破了闹鬼案,谁知道现在又在自己身上,发生这般诡异的事。   弄得林枫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阵营了。   他摆了摆手,揉了揉额头,道:“今天太疲惫了,不想了……你帮我准备点洗澡水,先休息一夜再说。”   赵十五见林枫满面疲惫,便不再多说,很快为林枫准备了一桶洗澡水。   林枫躺在澡桶内,只觉得通体舒泰……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对自己身上的脏也是受够了。   稍微一搓,就都是泥。   他觉得,这种脏,没个两三年不洗澡,都办不到……能如此脏,原主也是个人才。   林枫一边吐槽,一边迷迷糊糊的泡澡,而他刚要睡着时,他忽然猛的睁开了眼睛。   一道灵光瞬间乍现!   刹那间,自从他穿越以后,所有人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爆炸一般,疯狂冲击自己的大脑。   “你与商州刺史狼狈为奸,制造冤案,活该去死!”   “刚进大牢时,你很淡定沉稳啊,谁知道十天后,你忽然就开始喊冤……”   “若是没有我发现,为你叫大夫,你就真死了。”   “我见过临死前为了活命求饶的,崩溃大哭的,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宁可说自己是乞丐不是本人的,你也算创造了新的流派了。”   “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义父你刚烈啊……咬掉了一个耳朵……被孙郎中送到了单独的牢房内……”   “你让我的行动失败了,会有人替我杀你的……”   “白虎图案怎么不见了呢?”   “你不就被关了十几天么,怎么脏成这个样子……”   呼!呼!呼!   林枫猛的站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就仿佛是要溺亡了一般。   他瞪大着眼睛,脸色发白,全身在这一刻,都在发抖!   不过这种发抖,不是畏惧的,而是激动的!   这是查明了一切真相,寻找到了隐藏的最深的真相后,而有的激动!   “我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没有白虎图案了!   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背刺友军!   更明白了……这一切话语背后,所藏匿的最深的真相!   …………   ps:为了让大家一口气看完,三章八千字直接奉上!这是在开篇前两章就埋下的伏笔,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前两章的问题,看在小作者如此努力的份上,投个票票支持下吧,多谢读者老爷! 第23章 偷天换日!   哲人说,人生有三大问!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往哪里去!   林枫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十分通透,对这三大问题,无比的明白!   可直到这一刻,林枫才知道,自己明白个屁!   自己甚至连第一问的“我是谁”都特么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大理寺丞林枫,是那个与商州刺史勾结,制造了赵德顺冤案的林枫!   虽然赵德顺案他觉得可能存在问题,但他穿越到的是大理寺丞林枫的事情,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   毕竟他刚穿越来后,所有人就都这样称呼他。   可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林枫才知道……错了!   都特么错了!   自己压根就不是那个大理寺丞林枫!   为什么赵十五看到了自己腿上有白虎图案?   为什么现在又没有了?   因为自己俩,特么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林枫还记得自己刚穿越来时,赵十五吐槽自己的话。   赵十五说自己开辟了一个新流派,叫不是本人派!   因为前身为了活命,哭着喊着说自己不是本人,说自己是乞丐。   当时自己也觉得前身真有趣,还跟着开玩笑,说要不要收版权费呢。   结果现在他才明白……前身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就不是本人!   当林枫想明白这一切后,很多原来不解的地方,都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原大理寺丞被关进大牢后,一开始十分沉稳淡定,十分从容,为什么忽然十天后,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就开始喊冤了?   因为他就不是本人啊,不出意外,十天就是两人换掉的节点!   一个乞丐,忽然被送进了大牢,还得知没几天活头了,怎么可能不喊冤?   而为什么他喊了两天后,距离行刑只有三天时间了,忽然就被人在牢内杀了?   很明显,是怕自己的前身一直喊冤,惊动刑部大官,万一真的引起他们注意,偷天换日的计划暴露了怎么办?   所以即便马上就要斩首了,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了前身的命!   甚至……   林枫眸光一闪,他怀疑,前大理寺丞与犯人的打斗,被关进单间,也是有预谋的!   想到这里,他直接向外喊道:“赵十五!”   义子打着哈欠的声音响起:“义父,要添热水吗?”   林枫直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和那些犯人的打斗,是因为他们觉得我细皮嫩肉,觉得我好欺负?你亲眼看到了?”   “义父怎么问起这个了。”   赵十五觉得奇怪,但还是道:“当然没有,我们没事也不会一直盯着囚犯,我会一直陪着义父,那是因为义父你要畏罪自杀,我们怕伱在斩首前先死了,所以才专门盯着义父的,否则的话,我们都在外面喝酒,谁愿意在阴暗的大牢里面盯着一群犯人啊。”   “我是听到了闹哄哄的动静,才跑过去查看的,结果就看到义父你特别凶狠的咬掉了人家一个耳朵。”   林枫挑眉道:“既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因为看我好欺负,要欺负我?”   赵十五理所当然道:“这还用说,这些家伙都是惯犯了,在牢里没少欺负新人,而且他们也都贯于将责任推给其他人。”   “就如和义父打架的事,他们竟然说是义父先挑衅的,可孩儿身为义父的义子,义父是神探,孩儿多少也遗传了些,所以我明察秋毫,岂能被他们骗了?”   “孩儿当即就知道,肯定是他们的错!义父你绝对是无辜的!”   林枫沉默了许久,忍不住道:“你真是个机灵鬼,以后别机灵了。”   果然能成为再世吕布的人,坑爹是本能。   不过林枫也知道,这不能怪赵十五,即便不是赵十五,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   确定了!   前大理寺丞林枫从多人房,换进了单人房,是故意为之的!   因为他要偷天换日,就绝对要隐秘进行,在多人房里明显做不到!   还有……自己身上的脏,连戴胄都看不下去了,让自己赶紧洗洗。   林枫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脏的真的可以,他刚刚还在吐槽,没有个几年积累,做不到这一点!   可前大理寺丞林枫是大官,怎么可能一天臭烘烘的不洗澡?   毫无疑问,这也能证明前身是乞丐的身份没有错!   一个两个是巧合!   那所有东西都这么巧了,就绝对是事实了!   即便现在林枫没有铁证能证明这一切,可逻辑合理,且逻辑链条形成闭环,这一切,都足以验证林枫的推断没有错。   林枫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澡桶内,不由感慨道:“真是好一出偷天换日的大戏啊!”   “我以为我是前大理寺丞林枫,结果我却是替罪羊的乞丐林枫。”   “这么说来,要杀前身的幕后之人,就是那个大理寺丞林枫了。”   “大理寺丞林枫想要借此机会假死脱身……摆脱死罪,从而天高任鸟飞。”   “但他没有想到……我来了,而且我不仅来了,还帮助戴胄他们破获了皇宫闹鬼案。”   “这应该完全超出他的预计吧?”   想到这里,林枫眸光微动。   翠竹的腿上有白虎图案,前大理寺丞林枫腿上也有白虎图案。   这白虎图案,难道是一个势力的标志?两人是同伙?   对了!   林枫忽然想起翠竹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   “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当时林枫就意识到,翠竹这话好像是对自己很了解。   现在想来……她果真是对自己很了解。   她甚至知道自己是假的林枫,自己的到来就是替死的!   所以,她才说等死是自己的命运!   “噗嗤!”   林枫想到这里,忽然噗嗤一笑,他有一种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感觉。   前大理寺丞林枫绝对怎么都没想到,他找来的替死鬼,结果竟会坏了他同伙的好事吧?   也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找来自己替死。   林枫目光冰冷,或许是前世当刑警的缘故,他这个人有很强的正义感。   让一个无辜之人,去替死……这在林枫的观念里,绝对是罪大恶极的!   更别说,现在他还成为了这个无辜之人。   而且以他对原大理寺丞的手段了解,那个家伙阴险狠毒,狡诈多端,不仅来让原身替死,甚至连五天生命都不给,直接两天就要将其弄死。   这足以证明……原大理寺丞林枫万分不愿秘密被泄露。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绝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们之间的死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有人要弄死自己,那自己就先把那些家伙给弄死!   “现在有几件事,迫切需要做!”   林枫基于现状,思索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第一,若赵德顺案真的存在问题,那就破案,先活下来!彻底粉碎那个家伙的阴谋,利用他的身份给我谋一些好处,让我先在这个时代立足。”   “第二,若赵德顺案没有问题……那就舍下这张脸皮,利用破获皇宫闹鬼案的功劳,去请求活命的可能性,若还是不行,那就说出自己是替身的真相。”   “不过这样做有风险,我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我是替身,倘若那个家伙在朝中还有同谋,说我是为了活命而找的借口,就更难办了。”   “而且那样做,我最好的结果是无罪释放,重新变回乞丐,根本没法去报仇……反而他更能肆无忌惮对我出手。”   “所以优先考虑第一个选择。”   林枫摸着下巴,继续思考。   “第三,金钗之谜!金钗是翠竹想尽办法要得到的,很可能也是那个家伙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为什么非要得到金钗?金钗有什么秘密?”   “有机会要调查!现在和他们既然已经是死敌了,自然是能更了解他们的目的,对我越有利。”   “第四……”   林枫眸中寒意骤起:“找出他!他想要假死脱身,藏于暗中,逍遥快哉……我岂能让他如意!”   “还有……”   林枫抿着嘴:“我也要防备他回来!若赵德顺案真的有问题,我无罪释放,重新变回了大理寺丞……他和一个没事人一样回来,向我索要大理寺丞的位置,并且向其他人揭发我是假的怎么办?”   “这一点也要考虑,未雨绸缪,免得最后为他做嫁衣。”   “不过这总归是有后遗症的……假的永远有被发现的危险,哪有终日防贼的……”   “所以我得迅速积累人脉,提升我的地位,在李世民眼中拥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和房玄龄、戴胄、萧瑀这些大佬结成稳固的关系……让他们看重的是我这个人,而非是我那所谓的小小六品的大理寺丞官职!”   “多立功,多破案!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主动去找李世民坦白……必须主动坦白,绝不能因被戳穿而暴露身份……李世民是一个看重人才的帝王,也算得上一位明君,我有功劳傍身,还有一身能力,再加上时机选的恰到好处……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既能恢复真身,也能立足于朝堂之上。”   一共五件事,这是他接下来必须要做的。   而最主要,也是最迫在眉睫的,是第一件事!   重查赵德顺案!   活下来! 第24章 纵火案!   翌日。   曦光东来,穿过窗子,将林枫从睡梦中唤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过了片刻视线才渐渐清明。   昨晚的突然明悟,让他精神久久处于亢奋之中,一直到下半夜,都看不到月亮了,天地一片漆黑,才终于睡去。   不过这一觉是真舒坦,明白了自己身世之谜,明确了未来的路,让林枫只觉得神清气爽,初来乍到的茫然直接变成了明确的方向了。   他伸了个懒腰,给自己打气:“要报仇,先破案!多吃蔬菜少磨蹭。给我起——”   起床失败。   一刻钟后。   林枫打着哈欠走下床榻,披上囚服,打开了门。   刚打开门,就听到噼啪的声音,只见赵十五正和一个刑部衙役比斗。   赵十五身材魁梧,手臂上满是肌肉,即便对面的衙役体格也不差,可和赵十五相比,仍是大鹅和鸭子的区别。   赵十五稍一用力,这个衙役直接就被赵十五举了起来,任凭衙役如何挣扎,也毫无半点用处。   这力量有点厉害呀,速度也很快,虽是大块头,可身体却十分灵活,没瞧出来,自己这便宜义子还是个高手?   “服了,我服了。”   衙役见挣扎半晌毫无用处,自己却仿佛一个杠铃一样被赵十五举着,周围同伴都在哄笑,只觉得十分丢脸,连忙认输。   赵十五嘿嘿一笑,将衙役放了下来,他说道:“还得练练。”   衙役脸有些躁得慌,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的大块头,不由点头:“武艺不错,出乎我的意料。”   赵十五挠头笑道:“以前专门训练过,不过这两年在牢里就没机会练了,都退步了一些。”   以前专门训练过,后来在牢里没机会练……林枫敏锐的抓住了一些关键,看来这赵十五在成为狱卒之前,似乎也有过什么特殊的经历。   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道:“赵德顺案的卷宗还没送来?”   赵十五摇头:“戴尚书昨夜忙到很晚,可能现在还没起来吧。”   老戴,行动不积极啊……我可只有两天活头了,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吗?   我刚立下替身变正主的豪言壮志,你可别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就搞笑了。   林枫无奈,他虽然被戴胄特允住在这里,但不代表他就行动自由,所以想要查看卷宗,只能乖乖等着。   赵十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油纸,里面是两个大馕,他说道:“义父,吃点?”   林枫早就饿坏了,牢里的饭猪都不吃,他也不忍下口。   接过一个馕,林枫一边吃着,一边道:“关于我腿上白虎图案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娘子。”   赵十五嘿嘿笑道:“义父放心,孩儿明白的,另外孩儿还没娘子。”   哦,单身狗啊!   不过单身狗好像更危险,君不见吕布见到貂蝉后,连爹都敢杀?   你这再世吕布的坑爹能力似乎也不遑多让。   林枫正思考该怎么让赵十五不会乱说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林枫和赵十五抬头看去,便见孙伏伽正快步走来。   赵十五眼眸一亮,道:“义父,孙郎中来了,他肯定是给义父带来卷宗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剩下的馕咽了下去,露出笑意去迎接孙伏伽。   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人脉是必须好好经营的。   “孙郎中,伱再不来,我就要和那一样谢了。”林枫笑着说道。   孙伏伽看着一脸期待的林枫,脸色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林枫:“???”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吗?   特么两个坏消息什么鬼?   他心里咯噔一下,道:“我可以装作没听见你刚刚的话,你重新组织语言,说,你要告诉我两个好消息。”   孙伏伽:“???”   孙伏伽懒得理林枫,直接道:“第一个坏消息,在牢里要害你的人找到了,是一个狱卒,但我们昨夜找到他时,他已经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林枫眸光一闪,上吊自杀?   你猜我信不信?   孙伏伽道:“刑部去查了,仵作也验了尸,初步结论是上吊,不过我们还会继续查,可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   林枫眯了眯眼睛。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他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在明白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那个最阴险的大理寺丞林枫的谋划后,他就有所预料了。   这个狱卒受大理寺丞林枫之命杀前身,结果自己穿越了,导致看起来前身未死。   狱卒没有完成任务,还有暴露的风险,以那个家伙的手段,灭口再正常不过了。   但刑部效率是真的慢啊,竟然昨夜才找到这个狱卒。   “另一个消息呢?”林枫心态很稳,意料之中的事,不算坏消息。   孙伏伽见林枫没发火,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神色却更加沉重,他看向林枫,沉声道:“你要的卷宗……未必能给你了。”   “嗯?”   林枫眉毛陡然一挑,目光瞬间锐利,道:“过河拆桥,你们要反悔?”   他顿时喝道:“孙郎中,我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背叛我们的友谊!”   孙伏伽满脸通红,道:“你别急啊,我们怎么会反悔,是卷宗出现意外了。”   “意外?”   林枫看着孙伏伽,孙伏伽连忙解释道:“赵德顺案是御史台魏公亲自负责的,所以卷宗被放在了御史台,而昨夜御史台存放卷宗的房间忽然起火,虽然很快火就被灭掉了,但仍是有一些卷宗被烧了。”   赵十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御史台起火?”   御史台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起火的,魏征那么严谨的人,治下也很严厉,各种规矩十分的多,甚至连掌灯和灭灯都有要求,怎么会出现起火这么大的事故?   林枫眸光闪烁,摸着下巴道:“所以……我要的卷宗,也跟着那些卷宗一起被烧了?”   孙伏伽却是摇头:“倒也未必。”   “什么?”赵十五直接懵了。   说给不了义父卷宗了,又说御史台起火,一些卷宗被烧毁了,你的意思不就是卷宗被烧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未必了?   若是这两件事没关系,那你干嘛要放在一起说?   林枫也不解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道:“烧毁的卷宗,是靠近窗户的那一堆,但你的卷宗,是放在另一堆卷宗中的。”   “而那一堆卷宗因为灭火及时,并没有被烧毁,可是……”   他话音一转,道:“在没有被烧毁的卷宗里,却没有你要的卷宗。”   赵十五眨了眨眼睛,他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   没被烧毁,可却没有赵德顺案的卷宗。   那卷宗呢?   哪去了?   林枫摸着下巴沉思,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孙伏伽看向林枫:“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戴尚书已经赶赴御史台调查起火原因了,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你,而你的断案能力有目共睹,所以戴尚书让我带你也过去,看看你能否侦破此案。”   “赵德顺案的卷宗消失了,但是否被烧毁仍未可知,也许……还有希望,当然,这些都得看你能否侦破此案,找到纵火者……你的卷宗是否还完好,或许只有那个纵火者才知道。”   纵火者?   林枫眉毛一挑:“听你的意思,你们是确定起火原因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你看看这个。”   孙伏伽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道:“这是在起火房间的门口发现的。”   林枫接过这张纸,目光向上一看。   刷的一下,视线陡然一凝。   赵十五也伸长了脖子,好奇看去。   而当他看清楚纸张上的内容后,眼珠子直接一瞪,惊呼道:“白虎图案!” 第25章 魏征,莫欺老年穷!   只见纸张上,赫然是一幅特殊的,用凌乱线条勾勒而成的白虎图案!   而这白虎图案,与翠竹腿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赵十五瞪大眼睛,道:“这……白虎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起火房间的门口?”   林枫眯起了眼睛,他看向孙伏伽,道:“门外还是门内?”   孙伏伽道:“门外,且用石头压着。”   “有意思!原本我对这个案子,说实话没什么兴趣,卷宗就算烧毁了又如何?又不是只能凭卷宗才能知道赵德顺案的经过。”   “但现在。”林枫淡淡道:“我还真是非查不可了。”   孙伏伽浓眉挑起,笑呵呵看向林枫,道:“有干劲了?”   林枫呵笑道:“人家都明摆着挑衅了,我若是不迎战,岂不是要被笑话成怂蛋?”   赵十五仍旧茫然:“义父,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枫用关爱的目光看着天赋都点在了肌肉上的义子,道:“在我们没有抓住翠竹之前,白虎图案从未现世。”   “可在昨夜刚抓住翠竹后没多久,就在御史台的起火房间外,发现了白虎图案,而且还很贴心的用石头压着,生怕它被风吹跑了,生怕我们看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捧哏赵十五道:“什么?”   林枫直起身来,目光里充满着熊熊战意,前世他曾遇到个案子,有个案犯挑衅警方,每次作案都故意留下点东西。   结果直接把林枫惹怒了,林枫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带队揪出了那个家伙。   现在,那种内心火气燃起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他呵笑道:“还能意味着什么?挑衅啊!”   “挑衅?”   “对我的挑衅!”   林枫目光冰冷,道:“现在有点情报来源的人,就能知道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重查赵德顺案!”   “而重查赵德顺案的关键之一,便是那卷宗!”   “所以,他们故意纵火烧毁卷宗室,还专门在外面留下白虎图案……这明摆着是告诉我,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卷宗就是他们烧的!我又能如何?”   嘶……赵十五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家伙竟是这么猖狂?   那可是御史台啊,一群身份最特殊的人坐镇的地方!   敢在那里做这等挑衅义父之事,不怕被喷的遗臭万年啊?   “当然……”   林枫继续道:“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借翠竹同伙的名头,来行纵火之事的可能。”   “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高,毕竟我们昨夜才破获闹鬼案,才从翠竹身上发现白虎图案,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距离纵火案的发生……”   他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忙说道:“丑时三刻左右被人发现的起火。”   “丑时三刻……时间更短了,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孙郎中这样的状元,家有万册藏书,学富五车,博闻强记,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凭借记忆找到白虎图案所在的书册。”   “更别说,找到白虎图案还不够,还要有时间去在堂堂御史台行纵火之事,事后还能不被人发现,潇洒隐身……这一切,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道:“这么一说,真的只有翠竹同伙才能做到,他们都能隐藏在公主殿下身旁而不被发现呢,在御史台纵火,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林枫道:“当然,我们做案子侦查的,即便这种可能性不高,可也不能直接就下判断不可能,是与不是,还是要证据说话。”   另外……林枫总有种感觉,这个案子不仅是翠竹同伙做的,更可能是隐藏的极深的大理寺丞林枫做的。   毕竟若说是谁,会这般迫不及待的要教训自己,迫不及待的碾碎自己求生的希望,反应如此迅速,能在自己刚出现一点活下来的苗头时,就将其掐断……也就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位大理寺丞林枫了!   若真是他,那就更有意思了。   还留下白虎图案……这算是战书吗?   “呼……”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这辈子,吃软不吃硬,那个家伙还真就让自己燃起斗志了。   既然对方出招了,那自己就接下这招。   他倒要瞧瞧,这纵火案是怎么回事!   “孙郎中,我们走吧。”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向外走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连忙跟上。   而刚走没两步,林枫脚下忽然一顿,他看向孙伏伽,道:“他没死吧?”   “谁?”   孙伏伽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摇头:“没有,好好活着呢。”   林枫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   他来到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直接瞪大眼睛:“你这?”   林枫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挨打的人,我更喜欢主动出击,相信我,会有收获的。”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咬牙,道:“好,我让人去做!”   林枫提醒道:“隐秘去做,让你最信任的人去做,不要让更多人知晓。”   “我明白!”   孙伏伽当即转身,去了前堂安排此事。   没多久,他便返回:“办妥了,我们走吧。”   …………   御史台,整个大唐最特殊的地方。   这里的官员,没有三省六部那般实际的权利,可却让文武百官不敢小瞧。   他们的身影,会出现在权利中枢的宫内,也会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地方府衙,更会出现在任何一支大军的军营之中。   他们最厉害的,就是手中的笔,以及喷人的嘴。   而其中,最佼佼者的,当属御史大夫魏征,喷人无数,连李世民都敢当面喷,却因此成为了位列千古的贤臣,天下敬仰的名臣!   此时,这位大名鼎鼎的魏征,正蹙眉听着下属的汇报。   “魏公,经过初步统计,烧毁卷宗一共五十六份,丢失卷宗一份,其余卷宗全部完好无损。”   魏征正襟危坐,背脊笔直,即便半夜被叫来处理失火事宜,可官袍也没有一丝褶皱,发丝被梳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散发一种不苟言笑,十足威严的气质。   他微微点头:“将烧毁的卷宗列一份名单,让相关人员想办法重写一份,若是忘记了相关内容就空下……宁可不写,也别乱写。”   “是!”下属忙点头。   魏征扭头看向戴胄,只见戴胄手心里握着两颗铁球,此时不断转着,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魏征皱眉道:“戴尚书,正所谓心静才能智清,伱心不静,如何断案?本官如何能放心将找出纵火者的重任交给你?”   戴胄对魏征这张口就挑毛病的话十分习惯,根本不理,他继续转动铁球,道:“无妨,本官已经找出三个嫌疑人了。”   “在卷宗室起火前,他们要么在这附近走动,要么就在附近办公,并且没有任何人证能证明起火时,他们在做什么。”   魏征有些意外:“这么快?”   戴胄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本官刚答应给林枫卷宗,结果卷宗就没了……这不仅是挑衅林枫,更是打本官的脸啊!本官岂能磨蹭?”   “然后呢?”魏征问道:“谁是真正的纵火者。”   戴胄神情一僵。   他咳嗖了一声,道:“虽然找到了嫌疑人,但也因为没有人证,所以没法确定究竟是谁嘛……”   魏征发出呵呵的笑声:“本官见戴尚书如此自信,还以为已然有了结果。”   魏征的讽刺,直接让戴胄表情更僵硬了,他就知道,魏征这个喷子难伺候!   若非是赵德顺案的卷宗丢了,让自己没法履行诺言,打了自己的脸,自己才不会主动来这里呢!   “你等着,等林枫来了,本官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极速破案!”   “本官今天说什么也要在你魏喷子面前扬眉吐气一次!”   正在戴胄心中大吼“莫欺老年穷”时,一个衙役忙走上前,道:“林枫来了!” 第26章 这你就破解作案手法了?   听到“林枫来了”四个字,戴胄只觉得眼前的光都更明亮了。   他当即就要起身,可见魏征正在一旁安稳如泰山一般坐着,他便咳嗖一声,道:“让林枫他们进来。”   没多久,林枫、孙伏伽几人就进入了后堂之内。   一进入后堂,林枫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在主座之上的魏征。   不苟言笑,庄重严肃……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征吗?果然一看就是个正气凛然不怒自威的人。   林枫与孙伏伽连忙行礼。   戴胄看着林枫,开门见山,道:“林枫,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了,怎么样?对找出纵火者可有信心?”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间,一道喝声响起。   “等一下!”   魏征忽然叫停了林枫。   “?”林枫不解。   然后,在他不解的注视下,魏征毫无征兆的起身,几个大跨步,径直来到了自己面前。   林枫看着魏征,只见魏征正双目锐利的盯着自己,眉头紧皱,仿佛对自己十分不满。   林枫心里一紧,怎么回事?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惹怒了这位知名大喷子?   然后……林枫就见魏征伸出手,将他的囚服向下拽了拽,同时按压自己的囚服,抚平了林枫囚服上的褶皱,然后又抬起头,将林枫散落在耳前的头发给送到了耳后。   做完这一切后,魏征又上下打量了林枫一眼。   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的锐利迅速化为刚正不阿的威严,道:“说吧。”   林枫:“……”   神经病吧?   这特么是强迫症吧?   戴胄和孙伏伽眼皮止不住的跳了半天,戴胄才深吸一口气,道:“林枫,说吧。”   林枫差点被弄得都忘记自己要什么了,他说道:“我也不敢保证能否揪出纵火者,我需要先查找线索,还望魏公与戴公配合。”   戴胄点了点头:“去查吧,本官已经吩咐过了,只要你不离开御史台,不会有人阻挠你。”   “孙郎中,伱去配合林枫吧……另外,本官找到了三个嫌疑人,林枫你可以亲自去询问。”   戴胄怎么对我这么好……林枫受宠若惊道:“多谢戴尚书。”   “去吧。”戴胄摆手。   林枫来就是为了找出纵火者的,自然不会耽搁,他迅速转身离去。   待林枫离开,戴胄手中铁球再度转动,他笑呵呵道:“魏公,你觉得林枫能否迅速找到纵火者?”   魏征平静道:“按照他以前的经历,本官认为他不能,但昨天他破获皇宫闹鬼案时,又的确发挥出色。”   戴胄正等着魏征的结论呢,却发现魏征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莫名其妙的看着魏征:“然后呢?”   魏征反问道:“还有什么然后?本官只说事实,从不妄加推断。”   这就是你说话说一半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这很欠揍?   戴胄听得眼角直抽,他说道:“本官认为他能迅速找出纵火者,就今天吧,本官认为他今天必能破案……魏公若是怀疑他的能力,不如我们打个赌啊?谁输了就一整天不说话如何?”   一天不说话,憋死你个大喷子!   魏征看向戴胄,道:“无聊!”   戴胄一咬牙,道:“若是你赢了,下次你给别人挑毛病时,本官站你这边,帮你一起喷!绝不会让你和上次一样尴尬的没一个人附和,如何?”   魏征拳头紧了。   …………   林枫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戴胄正诱惑着魏征与他打赌,他已然来到了纵火现场。   这是一间独房,左右没有相连的房间。   这扇房间的窗户已经被烧坏了,窗纸全部烧光,墙壁被熏得发黑。   救火留下的水渍,仍旧留在现场。   门外有刑部的人守着,除了魏征亲信进去盘点卷宗情况外,没有任何人再进入。   “看来现场保护的还算完好。”林枫道。   孙伏伽点头:“得知起火的消息后,戴尚书连夜带人就赶来了,来到这里后,他便立即命人封锁现场,同时将所有还在御史台的人都控制住了,不许他们任何一人随意离开。”   经验丰富啊,看来老戴能坐稳刑部尚书的位子也不是盖的……林枫道:“白虎图案在哪里发现的?”   孙伏伽指着门外三尺远的青石板上,道:“就是这里?”   林枫看了一眼,道:“着火点在窗户那里,门这里并未被波及,而且还放置在这么远的地方……看的出来,这是生怕纸张被火给烧了,让我们发现不了。”   孙伏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枫进入了卷宗室内,环顾四周。   只见这卷宗室的配置十分简单,靠墙壁位置,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的都是卷宗。   紧挨着窗户的,是一张大桌子。   此时桌子被烧了大半,靠近窗户那面已经完全烧成灰了,连桌腿都烧没了,使得桌子直接倾倒,地面上都是被烧成的灰。   桌子和架子中间有一小块空间,空地上摆着一把凳子。   此时凳子上,正有一些卷宗堆放着。   因为距离桌子还有点空隙,而且桌子没有完全烧没,所以这把火并未波及到这把凳子和凳子上的卷宗。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卷宗,目光向上看去:“……初七,户部侍郎贪墨案结案,就此封册……”   “初七?”   孙伏伽瞥了一眼卷宗时间,道:“你在牢里都没时间概念了吧,初七就是昨天,这个案子是前些天结的,昨天御史台将其正式结案封存。”   林枫点了点头,心中感慨,孙伏伽真是好人啊,都不用自己问这些愚蠢的问题,就会主动告知自己,且帮自己找好理由。   孙伏伽继续道:“赵德顺案的卷宗,原本就放在这里,结果在清点时,发现不见了。”   “真正烧毁的,是放在桌子上,靠近窗户的那批卷宗。”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其实这卷宗室烧毁的并不严重,最大的损失也就是一扇窗户,一张桌子,以及几十份卷宗,是吧?”   孙伏伽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孙伏伽忙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烧的太轻了。”林枫道。   “太轻?”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向孙伏伽解释,来到了窗户旁。   窗户被烧得完全没了,木制的窗框都烧没了……靠近窗户的桌子这边,也烧没了。   在整个房间,和没烧的区域泾渭分明。   “起火点就在这里了。”   “可是……怎么起的火呢?”   林枫指尖在烧毁的窗框上轻轻一抹,忽然他眸光一闪,指尖抬起,放在鼻前嗅了嗅。   林枫问道:“谁最先发现起火的?”   孙伏伽道:“侍御史郑峰。”   同时,他又向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他就是三个嫌疑人之一。”   林枫挑了挑眉:“嫌疑人还是第一发现人,倒是有些意思,将他叫来。”   孙伏伽看向赵十五,赵十五欢快的去跑腿了。   “这是?”   这时,林枫忽然蹲了下来,他从灰里面捡起了一个黑色的圆柱筒。   孙伏伽道:“好像是笔筒。”   “笔筒?”   林枫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人的笔筒。   圆柱体,直径不到两寸,高能有五寸左右。   他用指甲轻轻磕了下,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瓷的?”林枫意外。   孙伏伽点头道:“是瓷的,但我不喜欢用瓷的,我还是喜欢木制的,轻便,易携带,不用怕摔坏了。”   “不过这个笔筒运气挺好,桌子烧塌了,它掉下来竟是没摔坏。”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将这个笔筒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这时他才发现,这笔筒根本就不是黑色的,那是被火烤的,给烤黑了。   甚至不止外面烤黑了,里面也烤黑了。   他一抹……白色的漆面直晃眼睛。   他笑道:“这算不算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   忽然,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大脑迅速闪过一抹灵光……看着火灾现场,看着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林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有意思。”   “什么?”   孙伏伽见林枫露出了笑容,他先是一怔,继而眼眸陡然亮起,他忙道:“子德,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林枫沉吟片刻,决定要给这世界一个小小的震撼,当然……他是为了向大佬们展现自己的能力,获得大佬的青睐:“我知道纵火者的手法了。”   孙伏伽瞳孔陡然一扩,嘴巴直接张大。   好几息后,他不由咽了口吐沫:“我们查了半夜都没有收获,结果你这才多久?有半柱香吗……这你就知道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也太快了吧!”   笑话!不快怎么如同小鹿撞进你们这些大佬的心门?   林枫一脸谦逊,道:“侥幸,侥幸而已。”   …………   ps:今日份两章五千五百字送上,纵火案是个小案子,篇幅不会太大,明后天就能揭露真相,希望大家不要养书啊,多谢读者老爷支持! 第27章 御史台的杂物室!   孙伏伽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侥幸。   林枫的本事,在如此复杂的皇宫闹鬼案中,已经有所展现了。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询问纵火者的作案手法,赵十五的声音便忽然响起:“郑御史来了。”   孙伏伽一听,顿时噤声,不再开口,免得影响林枫断案。   林枫站起身来,将笔筒随意放到凳子上,旋即转身看向身后。   侍御史郑峰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微弓着腰,一副苦相,好像是人生遇到了多大困境一样,官袍有些凌乱,沾了一些灰,袖子上看起来灰扑扑的,甚至脑袋上都沾了点灰……这么努力灭火吗?   看着那灰,林枫眸光微微闪了闪。   “郑御史应该还没和魏公见面吧?”林枫笑着开口。   郑峰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能不知道吗?就凭魏征那强迫症,连我一个囚犯乱一点都忍不了,能容忍你这下属这般模样……   林枫看着郑峰,开门见山道:“郑御史,还请你将起火时的情况,为我讲述一遍。”   郑峰看着仍旧穿着囚服的林枫,神色有些异样,但见孙伏伽对林枫十分尊敬,他便没说什么,直接开口:“时间差不多是丑时三刻左右,我熬夜处理公务,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不行,就想着出来走走,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我随意走着,就经过了这里。”   “不过在我经过这里时,卷宗室内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异常,可是就在我走出不远后,我忽然发现卷宗室竟然起火了。”   “那火焰很厉害,窗户内外全是火。”   “我见状不妙,便连忙一边大喊走水了,一边找水灭火。”   “后来其他人听到我的喊声,都连忙跑了过来,发现起火后,我们一起动手,这才将火给灭掉。”   林枫一边听着,大脑一边在高速运转,分析着郑峰的口供,判断其中是否有疑点,是否有矛盾不能自洽的地方。   大脑在风暴式运转,可他面上却毫不显现。   面对嫌疑人,永远都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掌控的程度,否则这些家伙,可不是乖宝宝,什么实话都往出说。   “丑时三刻……郑御史对时间知道的这般精准?”   大唐时期可没有钟表,普通人对时间的把握,一般是较为模糊的,更别说是漆黑的夜晚了。   郑峰视线微微向下,左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摩挲,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毕竟当时天色那么黑,我也没听到打更人的动静……这还是在我发现起火后,将其他人叫来了,有人说了一嘴时间,我这才知道原来是丑时三刻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我就说,郑御史怎么能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   郑峰微微松了口气:“我的确不记得具体时间。”   看到这一幕,赵十五和孙伏伽,彼此对视了一眼。   在经历过林枫面对翠竹时睁眼说瞎话的事情后,他们对林枫在侦查案件过程中的任何话都不敢相信。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是用来让犯人松懈的谎言。   林枫继续道:“郑御史说伱在经过这卷宗室时,这里是黑漆漆的?”   郑峰点头:“魏公有要求,卷宗室是重地,若是无人在这里查阅卷宗,是不允许点燃烛火的,就算在这里办公,也必须烛火远离放着卷宗的架子,并且离开后,要立即熄灭烛火。”   “魏公担心的就是引发意外火灾,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魏征还真是够谨慎的,说话谨言,做事慎行,他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可终究是敌不过心怀不轨者的算计。   林枫道:“后来你是走到哪发现起火的?”   郑峰带着林枫离开了卷宗室,沿着卷宗室正前方的路一路向东走去,走到大概二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说道:“差不多就是这里。”   林枫站定,向卷宗室看去,二十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他们刚刚的速度步行,也就几十息的时间。   他忽然道:“郑御史,你昨晚就是这个速度吗?”   郑峰点头:“差不多吧。”   “差不多?”   郑峰抬头看天:“我也不敢保证是否完全一致,但相差应该不大。”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道:“你是说你在经过卷宗室正前方的时候,卷宗室毫无异常,可走到这里的时候,卷宗室窗户内外就已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了,是吗?”   郑峰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半晌无声。   赵十五不由小声问道:“义父,怎么样?是他吗?”   林枫摇了摇,淡淡道:“还未查完,怎敢轻言犯人是谁?”   他将视线从卷宗室收回,目光沿着这条路向东看去,只见不远处,前方就是一排房间。   林枫好奇道:“前方这些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郑峰忙说道:“也没什么,多数都是空置的,也就一两个房间里装了些杂物而已。”   “杂物?”   林枫看了郑峰一眼,笑着道:“说实话,我对你们御史的杂物很好奇,我能去参观一下吗?”   郑峰面色有些为难:“这和案子有关系?”   林枫笑道:“有没有关系,总要查查才知道,不是吗?”   郑峰抿了抿嘴,孙伏伽直接道:“戴公和魏公有令,所有人全力配合子德断案。”   郑峰不敢忤逆,忙道:“请随我来。”   林枫道:“多谢。”   几人来到这些房间前。   林枫随意推开几间房,里面都是空的,一直到倒数第二间房里,才有些东西。   门一推开,就有灰尘飞动。   入眼处,便是一些笤帚、木柴和箱子。   地面上、箱子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低头看去,能看到深深浅浅的不同脚印。   林枫走了进去,用衣服掩住口鼻,道:“这灰尘还真够多的。”   郑峰道:“平常没人会来此,所以没有怎么打扫过。”   林枫环顾房间一圈,来到了箱子前,看着那至少有一厘米厚的灰尘,以及深浅不一的手掌印,笑道:“这是很久都没人打开过了吧?”   郑峰看向箱子,忙点头:“应该是,平常没人会过来的。”   林枫微微点头,然后给赵十五使眼色,赵十五直接打开了箱子。   林枫向里面看去,只见这里多是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郑峰道:“其实这杂物也没什么,多数是我们用坏的办公物品。”   “还真是。”   林枫一边点头,一边从最上方拿起了一个毛笔。   笔杆都断了,也不知道用其书写的时候,带了多大的愤怒。   这一刻,林枫脑海里,不由出现魏征怒批朝中大佬,奋笔疾书,结果这毛笔不争气呀,承载不住这般压力,啪的断了的画面。   这还真是魏征能干出来的。   他又随手拿起一块砚台,结果发现砚台断了一角。   林枫脑海又有画面了。   魏征劝谏李世民失败,气的拿起砚台一摔,同时无能狂怒:你真的要做昏君吗?   林枫看向郑峰,求证道:“这是不是都是魏公用坏的?”   郑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没敢回答。 第28章 纷乱的线索!   林枫一见郑峰的表情,就明白了。   他笑了笑,将砚台放了回去,道:“看来这里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刚转身,林枫视线随意一扫。脚步忽然一顿。   赵十五疑惑道:“义父?”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走吧。”   一行人跟着林枫出了杂物室。   这时,林枫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与林枫单独到了一旁,道:“子德,怎么了?”   “郑御史风评如何?”   “还算不错,孝顺,认真,正直,从不偷懒。”   林枫想了想:“你帮我查件事……”   说着,林枫减轻了声音,在孙伏伽耳边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满脸茫然:“这是?”   林枫笑道:“我得确定些事实。”   孙伏伽见林枫眼中的深意,很快便道:“放心,很快查明。”   说着,他快步离去。   林枫重新看向郑峰:“郑御史,你的办公地点不知道在哪里?”   郑峰不敢隐瞒:“在卷宗室的西面。”   “能带我去看看吗?”   郑峰忙点头:“当然。”   几人沿着来路,向西走去,很快就路过了卷宗室,然后继续向西。   走了又能有二十丈的距离,又有一排房子出现在眼前。   林枫道:“郑御史就在这里办公?”   郑峰摇头:“这里是殿院的殿中侍御史办公的地方,我们台院的侍御史办公之地,要再往前走一些。”   御史台的机构包括台院、殿院和察院,分别由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任职,他们职权分明,各司其职,组成了十分严密的监察系统。   这时,孙伏伽小跑回来了,见林枫看着殿中侍御史办公的房子,他说道:“巧了,第二个嫌疑人名叫周然,昨夜就在这里办公。”   林枫眸光一闪:“这个位置只要抬起头向窗外看,好像就能看到路上的人。”   孙伏伽点头:“没错,所以其余两个嫌疑人的行踪,碰巧这人都看到了。”   这是成天眼摄像头了?   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林枫道:“赵十五,去请这位殿中侍御史过来,等我和郑御史观赏完他昨晚的办公地点后,就回来。”   赵十五连忙转身离去。   几人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又遇到一些房子。   该说不说,御史台的房子是真不少啊。   林枫道:“这里该是郑御史的办公地点了吧?”   郑峰尴尬摇头:“还要再往前,这里是我们御史休息的地方。”   “休息室?”林枫意外,御史台还有这地方呢?这么人性化?   郑峰解释道:“因为魏公追求办事效率,所以很多任务,为了及时完成,我们都要熬夜去做,做完后外面已经宵禁了,便很难回府休息了,所以魏公专门整理出了一些房间,供我们这些无法回家的人休息。”   无论古今,压榨打工人真的是传统啊,话说你们这么加班有加班费吗……林枫忍不住心中吐槽。   孙伏伽这时说道:“第三位嫌疑人吴敏邢,昨夜就在这里休息,他熬夜处理公务,子时后便来这里休息了。”   “然后第二位嫌疑人……也就是殿中侍御史周然在丑时左右,发现他从窗前经过。”   还真是个称职的摄像头,将两个嫌疑人的踪迹都发现了。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跟郑峰前行,一边走,一边道:“第三位嫌疑人,在哪个院?”   孙伏伽道:“也是台院,办公地点和郑御史不远。”   郑峰点头道:“我们都在同一排房子里办公,不过我在最西面的房间,他在最东边。”   林枫道:“昨夜在起火前,郑御史可曾见过吴御史?”   郑峰摇了摇头:“未曾,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处理公务。”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郑峰的办公房,正处于这一排房子的最西侧。   “就是这里,我就在这里处理公务,我们这办公房是四人共用的。”   郑峰向林枫介绍他的办公房,林枫走了进去。   他们的办公房很简单,四张桌子分在两侧,彼此不挨着,在靠近墙壁的位置有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卷宗。   除此之外,就是配套的茶杯茶壶和板凳。   “这个就是我的办公桌。”郑峰指着左侧靠近门口的办公桌。   林枫看向办公桌,只见桌子上正横七竖八摆放着许多纸张,砚台里的墨汁已经见底,毛笔随意搭在砚台上,很是混乱。   郑峰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办公到一半,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我也没收拾,就想着出去吹吹风再回来办公,结果遇到起火,就再也没回来,使得这里现在很乱。”   林枫笑道:“我理解,辛苦了一天还不够,晚上还要熬成那个样子,哪有心情整理桌面。”   郑峰摸了摸鼻子,向外偷偷看了看,然后小声道:“不怕伱笑话,其实我们真的每次忙完公务都非常疲惫,特别是三更半夜,都困得不行,根本就不想收拾这些……”   “所以我们都是先去休息,然后第二天早上趁着魏公来之前再收拾,只要魏公看不到脏乱的情况,我们就不用担心会被骂。”   看来你们都知道魏征有强迫症啊……林枫对他们的遭遇深感同情。   熬了一夜还得早早爬起来收拾桌面,要不然强迫症的顶头上司就会一顿乱喷……也真是够惨的。   林枫视线环顾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张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便道:“差不多就这样吧,多谢郑御史的配合。”   林枫道:“郑御史,你先去休息吧,若是有需要我再唤你。”   郑峰闻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向林枫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孙伏伽看着郑峰的背影,不由道:“子德,是他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眸光闪烁了片刻,旋即笑道:“别急,不还有两个嫌疑人嘛,和他们聊聊再说。”   说着,他就走出了这个办公房,道:“正巧……第三个嫌疑人吴敏邢的办公房也在这里,我们过去瞧瞧。”   吴敏邢的办公房在最东侧,林枫返回卷宗室,正好会路过。   停在吴敏邢办公房前,林枫刚要向里面走去,脚下忽然一顿。   他低头看去,只见通往吴敏邢办公室的路面有些坏了,导致这里都露出了一些泥土。   泥土湿软,触感和石头路完全不同。   并且一脚踏过,脚底不可避免会沾一些泥。   林枫蹭了蹭脚底的泥,尽可能不往现场携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同时心中感慨……这职业习惯,是怎么都板不过来了,这才走进了办公房。   御史台的办公房都是制式的,装修风格完全一致。   “哪个是吴敏邢的办公桌?”林枫问道。   孙伏伽指着右侧靠着墙壁的那张桌子,道:“那张……就是那个非常干净的桌子。”   林枫一眼就注意到这张桌子了。   着实是比起其他的桌子,这张桌子太干净了。   桌子上没有任何杂乱的纸张,砚台内没有留存的墨汁,干干净净的摆在那里,毛笔放在笔筒内,烛台放在桌角,干净整洁的估计连强迫症的魏征都会竖起大拇指。   和郑峰的桌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而其他三张桌子上,再怎么干净,也都至少放着一些书本。   林枫笑道:“看过郑峰的桌子,再看吴敏邢的桌子……我只觉得眼睛被清洗了。”   孙伏伽也感慨:“的确很干净,比我的桌子都干净。”   林枫低下头,瞥了一眼脚下,道:“可惜地面上沾了点泥巴,让这里的干净没那么完美。”   孙伏伽笑道:“大晚上的,谁还能顾得上脚下……收拾好桌子就不错了。”   “倒也是,毕竟他也熬到了子时呢。”   林枫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烛台,看着烛台上仅剩的小块蜡烛,道:“还真是够辛苦的,那么大块蜡烛都快烧没了。”   孙伏伽叹息道:“谁也不容易啊。”   打工人哪有容易的……林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办公房,摇了摇头。   他放下烛台,转身向外走去:“行了……看来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估计赵十五已经将殿中侍御史周然叫来了,我们去见周御史吧。”   …………   御史台,后堂。   一个刑部衙役快步走了进来。   戴胄转动铁球的手直接一顿,他立即问道:“如何?”   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魏征,也睁开了眼睛。   衙役忙道:“林枫先后去了卷宗室、杂物室以及跟随郑御史去了台院的办公房。”   “然后呢?”戴胄说道:“林枫有没有说些什么?”   衙役摇了摇头。   戴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魏征这时在一旁淡淡开口:“戴尚书,本官觉得你是一个会遵守诺言的人,你觉得呢?”   戴胄表情一僵。   他目光锐利盯着衙役:“林枫就没有说他破案了之类的话?”   衙役有些尴尬道:“这……这才多久啊,不过……他刚刚让孙郎中去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戴胄眼眸一亮,魏征也下意识看向衙役。   衙役摇头:“小的不知道,孙郎中派人秘密去做的,我们都不清楚。”   戴胄一冷:“废物,要你何用……去叫孙郎中来!”   话刚说出,他就又摆手:“罢了!让孙郎中配合林枫吧!”   戴胄话音一转,忽然转怒为笑:“本官啊,还真就不怕林枫神神秘秘,就怕林枫啥也不做!他做了,就代表有发现……”   说着,他挑眉看向魏征,忽然咧嘴露出自以为阳光开朗的笑容:“魏公放心,本官一定会遵守诺言的,而且本官相信,魏公也一定会遵守诺言,是吧?”   魏征面色不变,站起身,十分从容的从书架里取出一本《论语》,大声读了起来。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衙役:???   衙役被魏征这毫无征兆的朗读给弄懵了,不由看向戴胄,便听戴胄拍着大腿,哈哈笑道:“这是怕一天不能说话憋死,所以提前把话说完嘛?”   他都笑出眼泪了。   而衙役彻底懵了。   魏征皱了皱眉头,背过身去,庄严肃穆继续朗诵圣人语。   “子曰,竖子不足与谋!” 第29章 我知道谁是纵火者了!   到达殿中侍御史周然的办公房时,林枫就看到赵十五身旁,有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来回踱步。   见到林枫和孙伏伽到来,周然连忙上前,热情洋溢道:“孙郎中……这位就是破获了皇宫闹鬼案的林枫吧,久仰大名。”   林枫看着周然一副自来熟的社交达人模样,满脑门问号。   这画风不对吧?   御史台这种地方,他下意识就觉得,所有人都该和魏征一样,不说天天板着个脸吧,也该是不苟言笑,不开玩笑的。   刚刚的郑峰,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可没想到,眼前的周然,却完全是另一副神情。   看来自己也是先入为主,被经验主义影响了……   林枫连忙扫除自己对御史台的偏见,向周然拱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然对自己如此热情,他自然不会冷着一张脸。   万一周然不是纵火犯,那相处好了,也许以后就是自己的一个人脉。   “让周御史久等了。”林枫道。   周然忙摇头:“不久不久,只要能破了案,抓住纵火犯,那就比什么都好。”   林枫微微点头:“周御史说得对。”   他转身看向前方的办公房,道:“哪一间是周御史的办公房?”   周然指着西侧第二个房间,道:“那里。”   林枫笑道:“我们去周御史办公房瞧瞧。”   “请!”周然毫不迟疑,一点都不扭捏。   林枫几人在周然热情的带领下,进入了他的办公房。   这个办公房没有任何特色,与台院的办公房一样,都是四张桌子的标准间。   就连地面上的泥巴,都和吴敏邢办公房的泥巴一脉相传。   林枫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怎么说也是三个机构,就不能有点差异?   周然来到靠窗位置的桌边,道:“这就是我的桌子了,昨晚我在这里办公,因为任务繁重,也是准备熬一夜的。”   “后来到了下半夜,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不行,就打开窗户想着吹吹风,顺便学下那些文雅之士赏个月,若是能迸出灵感,写出一首咏月诗就更好了。”   “可没想到,我对着月亮盯了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来。”   竟有此等抱负……林枫大为敬佩。   “不过,虽没蹦出半句咏月诗来,这期间,倒是让我看到了两位同僚先后经过这里。”   都不需要林枫询问,周然就十分主动将他昨夜所做的一切,以及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这让林枫都不由感慨,要是所有人都如此配合,这世上的案子就没那么难断了。   林枫看着周然的桌子,他的桌子要比郑峰的桌子整洁一些,但比吴敏邢的还是差了不少。   毛笔放进了笔筒内,可砚台里仍旧有些墨汁,且墨汁还不少。   书本纸张被叠放在一起,不是那么散乱。   林枫视线从桌子看向窗外,这里视野极佳,的确能清晰的看到路上的情况。   “说说当时的情况。”林枫道。   周然道:“大概是丑时后没多久吧……我听到了打更的声音,然后不久,我就看到了吴御史从我这窗前走过。”   “他向哪个方向走的?”   “东侧,就是卷宗室的方向。”   “只是去了卷宗室?没回来?”   “回来了。”   周然道:“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   林枫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他去与回来,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然摇了摇头:“这我倒是没注意。”   “那郑御史呢?”林枫继续问道。   周然说道:“郑御史在吴御史回来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吧,从我这里经过,也是向东侧走去。”   “然后过了一小会儿,我就忽然听到有喊声,我连忙跑出去看,结果就看到了火光,知道了卷宗室起火的事情。”   “一小会儿?”林枫道:“一小会儿是指多久?”   周然想了想,道:“也不算长,也就半刻钟的时间吧。”   半刻钟,也就是说不到八分钟……   林枫双手并拢,两只手的大拇指来回环绕,这是他动脑的下意识举动。   他的大脑内,在此刻迅速浮现相应的画面。   根据周然的描述,几人的先后顺序,以及线索链条,开始渐渐浮现,并且开始组合了。   他想了想,道:“在郑御史经过之前,吴御史离开之后这一刻钟的时间,你可看到其他人影?”   周然摇着头:“这倒没有……不过也可能是我忽略了,中间我还给自己倒了杯水,视线没有看外面。”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今夜周御史就一直都在这里办公吗?没有出去过?”   “这倒不是,我也出去过。”   周然毫无隐瞒:“在亥时,有个同僚给我送来一份卷宗,这是我处理公务所需要的,我出去取了次卷宗,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给你送卷宗……能问下,是谁给你送的吗?”林枫好奇道。   周然笑呵呵的,因为有些胖,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是监察御史秦墨,他与我正负责同一个任务,不过我负责坐镇御史台,整理资料,他负责在外面奔波。”   “今夜亥时,他也是刚从外面奔波回来,因为魏公交代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所以他一点都不敢耽搁,就将卷宗给了我了。”   林枫感叹道:“伱们真辛苦啊。”   周然笑道:“身为御史,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这简直就是员工楷模,林枫都忍不住要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他沉思片刻,见周然不断打着哈欠,便道:“多谢周御史的配合,周御史辛苦一夜,先去休息吧。”   周然笑着摆手:“林兄才辛苦,若是有事可随时问我。”   说着,他便转身,跟随衙役离开了。   孙伏伽忙问道:“子德,怎么样?可有收获?”   赵十五也忙看向义父。   林枫揉了揉额头,道:“他的风评如何?”   孙伏伽道:“亲善,勤恳,所以很多人若是要来御史台办事,都愿意找他。”   林枫想了想周然的热情主动,点头道:“确实够亲善的。”   他转身向外走去,道:“走吧,最后去见见吴御史吧。”   …………   林枫是在休息室见到的吴敏邢。   说叫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房间里有三张床榻、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   除此之外,连个柜子都没有。   简单的不行。   最多就是能睡觉。   林枫坐在凳子上,看着吴敏邢。   吴敏邢的官袍有些褶皱,头发也有些乱,发梢上好像还沾着一片树叶……看来救火时,他真的很用心。   他手中抓着一块带绳的玉佩,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与那热情满是笑容的周然,简直是两个极端。   林枫看着吴敏邢,说道:“吴御史不必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道:“好。”   林枫看着吴敏邢紧握着的玉佩,好奇道:“吴御史喜欢玉器?”   吴敏邢茫然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他忙摇头:“没有。”   “那你这玉佩?”   “这……”吴敏邢道:“就是偶尔感兴趣。”   “我能看看吗?”   吴敏邢犹豫了一下,旋即将玉佩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玉佩,玉佩十分澄澈,入手微暖,看得出来材质很好,不过上面沾了点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上面刻着几个字。   正面是:“文成武德”。   反面是:“健康顺遂”。   林枫看着那玉佩,又看了看吴敏邢,笑道:“吴御史,你这玉佩寓意很好啊。”   吴敏邢抿了抿嘴,旋即道:“就是图个好兆头。”   林枫点头:“我理解。”   他又看了看玉佩,然后将玉佩还给吴敏邢,说道:“好了,那我们开始吧……吴御史,请说说今夜你都做了什么。”   吴敏邢一边握着玉佩,一边低头道:“在子时之前,我一直在办公房处理公务,子时左右,我将公务终于处理完毕。”   “因为外面已经宵禁了,我不能回家休息,所以便来到这里休息。”   “可睡了没多久,我肚子忽然疼了起来,便连忙起身去茅厕。”   林枫道:“茅厕?”   吴敏邢道:“我们这附近没有茅厕,最近的茅厕就在卷宗室前方的小树林内。”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点头:“是这样。”   吴敏邢继续道:“我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了肚子,一出恭就是好一会儿。”   “上完茅厕后,我就返回休息室休息了,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一直到我听人喊走水了,这才出去查看情况。”   “有人看到你去茅房了吗?”林枫问道。   吴敏邢摇了摇头:“都后半夜了,哪能遇到人。”   “不过我在上茅房时,听到了几声十分吓人的叫声,就仿佛是婴儿啼哭声,我当时被吓了一跳。”   “之后我连忙循声找去,我就发现在月亮里,有个猫。”   赵十五一愣:“月亮里有个猫?”   “不是!”   吴敏邢忙说道:“我说错了,是树上站着一个小猫,小猫的后面是月亮,所以乍一看,就像是月亮里有个猫。”   “那个猫被困在了树上,下不来了,我上完茅厕后,还专门爬了树,将那个猫给抱了下来。”   “这不……”   吴敏邢指着自己的官袍:“当时也没多想,结果下了树才发现,这官袍都被磨出了个小口子。”   林枫目光看去,果然,腿的位置有个小口子。   他还以为吴敏邢是救火太努力了,原来是爬树爬的。   头发上的树叶,倒也能证明这一点。   吴敏邢道:“也许其他人也看到那只猫了,或者郑御史后来经过,也能听到猫叫。”   林枫眉毛一挑,道:“吴御史怎么知道在你之后,郑御史也经过了?”   吴敏邢直接道:“我们救火时,他们随口说起的。”   林枫能想象那种场面。   吴敏邢说,我刚才拉粑粑时,还没着火呢,怎么现在就烧起来了。   周然说:我就看到你们两个经过了,你们有嫌疑。   郑峰和吴敏邢同时摇头:“我没有,你别胡说!”   林枫想了想,道:“我会让人去询问猫的事……还有一件事,吴御史在办公时,可曾发现外面有人走动?”   吴敏邢摇了摇头:“我没有注意。”   “那吴御史昨夜处理公务,有没有离开过办公房?”   “这个……我处理公务时也去过两次茅房。”   看出来了,你肚子是真的不舒服……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吴敏邢,只见吴敏邢仍是没有放松下来,还在紧握着玉佩,一直低着头。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了两下,旋即露出笑容:“吴御史去休息吧。”   吴敏邢这才长出一口气,离开了。   待吴敏邢离开,赵十五和孙伏伽迫不及待看向林枫,赵十五道:“义父,这是最后一人了,怎么样?”   林枫想了想,道:“吴御史风评如何?”   孙伏伽道:“吴御史有魏公之风,两袖清风,为人勤俭,十分朴素,评价比郑御史还要高。”   林枫闻言,沉思了良久。   旋即,他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杯入肚,终于舒坦了。   他啪的一下将杯子放下,道:“我已经知道是谁纵火的了!” 第30章 人员集齐,推理开始!   休息室内,顿时陷入了一阵的寂静。   孙伏伽与赵十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生动形象的惊喜表情。   下一瞬,赵十五直接用力挥舞着手臂:“义父无敌!”   孙伏伽也笑出了声,他不断点着头,道:“我就知道,子德,你绝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林枫,道:“纵火者是谁?”   “别着急!”   林枫看着两人,道:“孙郎中,十五,我分别有些事情拜托你们去做。”   随即,林枫就将要做的事,告知了两人。   孙伏伽和赵十五听到后,不由面面相觑。   赵十五干巴巴道:“义父……你让孙郎中做的事,我多少能理解,和案子是有关的,但伱让我做的事?”   林枫洗脑道:“十五,别看孙郎中跑的比你远,做的事比你多,但对我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却是交给你的事。”   “也就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义子,否则一般人我都不信任他去做呢,你瞧……我怎么不叫孙郎中去做呢?”   赵十五一听,果真如打了鸡血一样,直接身杆笔直道:“义父放心,孩儿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直接快步出去了。   而这时,一道幽怨的声音响起:“子德,我还在这呢……”   林枫看着一脸幽幽神情的孙伏伽,笑道:“正所谓,君子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孙伏伽:“然后呢?”   林枫认真道:“所以我是君子。”   孙伏伽差点没忍住暴揍林枫。   林枫哈哈一笑:“孙郎中,我和你开玩笑呢。”   旋即他神色一正,道:“不过孙郎中,你尽快去帮我查这件事,我心里有些担心。”   听林枫这样说,孙伏伽心里咯噔一下:“你猜到什么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动机!”   “动机?”   “纵火者的动机!”   “你不是说这大概率是翠竹同伙做的吗?报复你难道不是动机?”孙伏伽不解。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道:“孙郎中去做吧,等你回来,我的线索链最后一环,也就能补上了。”   孙伏伽闻言,不再耽搁:“好,我立即去做。”   说着,孙伏伽快步离去,那双浓眉跟着上下狂奔。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喝了一杯凉水,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得以休息片刻了。   他走出休息室,招来了一个御史台的人,道:“帮我做几件事。”   说着,他在这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人闻言后,犹豫了一下,旋即道:“我需要请示魏公。”   林枫笑道:“可以。”   这人快步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林枫终于是彻底放松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确定的……很快也会确定。”   “接下来,就等他们回来便可。”   说着,林枫便直接返回休息室内,随意找了张干净整洁的床榻,直接躺了上去。   过了能有一刻钟,赵十五风风火火回来了。   他双眼发亮,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忍不住道:“义父,你无敌!你真的太无敌了!”   林枫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闭嘴,躺着,休息!”   有一肚子夸人话要说的赵十五:“……”   他鼓了鼓嘴,终于是委屈巴巴找了个床榻躺了上去。   又过去半个时辰。   孙伏伽也回来了。   他看向睡眼惺忪的林枫,眼皮不由一跳:“你竟能睡着?”   林枫揉着眼睛:“查完了案,我这囚犯身份又不能随意走动,不睡觉干什么?”   “不说我……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孙伏伽闻言,直接说出了自己调查的结果。   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和赵十五回来时一样的激动和震惊:“子德,你怎么就知道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呵!”   林枫眯了眯眼,冷笑道:“这些家伙的阴险,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了?”   “我真怀疑啊,他们选人的标准,是不是比的阴险啊,一个赛一个的会算计!”   孙伏伽虽然去帮林枫调查了,可对林枫的话,仍旧感到茫然。   林枫在说什么啊?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有些怀疑起了自己,明明林枫去的每一个地方,见到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看到听到了。   可为什么,林枫明白的事,自己就完全不懂呢。   这一刻,大唐第一位状元郎,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好了!”   林枫从初醒的迷蒙状态恢复了过来,他直接起身,道:“孙郎中,叫所有人去卷宗室吧,该是揭晓这一切了。”   孙伏伽一听,双眼猛的亮起,他忙道:“好!”   …………   御史台,后堂。   “什么!?”   一道不敢置信的声音响彻整个后堂,戴胄双眼瞪大,一脸的茫然:“睡大觉?你说林枫一直在睡觉?都睡了半个时辰了?”   就在刚刚,戴胄想知道林枫的查案进度,所以派人去看了下。   结果得知,满怀着自己期待的林枫,竟然在偷懒,竟然在睡大觉。   这让戴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自己还拿林枫和魏征打赌呢,为此都不惜下血本,承诺输了后,宁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在魏征上谏喷人时支持魏征!   结果,林枫竟然在睡大觉!   戴胄气的太阳穴不断跳动。   而这时,魏征的朗诵声忽然停了下来,只见魏征一脸淡然的来到戴胄面前,将手中的《论语》交给戴胄,轻轻笑道:“本官觉得,戴尚书似乎比本官更需要这本书。”   戴胄看着魏征春风得意的模样,一想到自己要和魏喷子一起得罪人,牙都疼。   他娘的,林枫你小子到底干什么玩意呢?   不行!老子得去催催他!   戴胄就要起身。   而这时,一阵脚步声快步传来,孙伏伽的身影欢快的出现在后堂内。   “孙郎中,你来的正好!”   戴胄直接道:“你去告诉林枫,让他麻溜的查案,偷什么懒?不想活了?他难得不知道他就两天活头了?”   魏征笑而不语,一脸悠然自得。   “啊?查案?查什么案?”孙伏伽一愣。   戴胄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你说查什么案?你怎么也被林枫传染了?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孙伏伽茫然道:“可是林枫已经破案了啊,还查什么啊?”   “破案也要查啊,谁说破案就不——什么!?”   戴胄嗓音陡然提高:“破案了!?你说林枫破案了!?”   春风得意的魏征登时瞪大眼睛。   孙伏伽不明白戴胄为何这般表情,他点头道:“是啊,林枫破案了,他让下官叫戴公与魏公去卷宗室,他要推理案情,揪出纵火者了。”   戴胄愣了半晌,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林枫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睡了半个时辰竟然还能破案!”   “哈哈哈,老魏,你瞧……本官就知道没看错人!”   他转头看向魏征,刚要说话,便见魏征已经默默从桌子上重新拾起了《论语》。   戴胄顿时笑的更大声了。   …………   一刻钟后,卷宗室。   卷宗室外面围满了人,刑部衙役们,御史台的御史们。   此时他们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林枫已经破案了。”   “这么快?”   “我看他睡了足足半个时辰,这还破案了?”   “他整个查案过程,有半个时辰吗?”   “哪有半个时辰,他睡觉的时间都比查案的时间快!”   “不得了啊,怪不得他能破获皇宫闹鬼案呢,真有几把刷子啊。”   卷宗室内。   戴胄和魏征,站在最舒适的位置,没有人与他们拥挤。   在他们对面,左边是林枫、孙伏伽和赵十五,右边是台院侍御史郑峰、吴敏邢,殿中侍御史周然。   此时卷宗室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人到齐了,开始吧。”戴胄充满欣慰的看着林枫,开口道。   今天老戴的目光怎么都如此和蔼……林枫点了点头,道:“在指出谁是纵火者之前,我先为大家解开纵火者的作案手法。”   “作案手法?”   戴胄好奇道:“不是直接放火?”   林枫摇头:“按照郑御史所言,卷宗室刚起火他就发现了,而他并未发现任何人影,随着他喊声响起,四面八方的人迅速都赶来了,他们也都没有看到可疑身影,所以可以确定,纵火者不是直接放火的。”   戴胄更好奇了:“那是?”   林枫看着戴胄,提醒道:“皇宫闹鬼案中的鬼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戴尚书应该没忘吧?”   “鬼影……”   戴胄眸光一闪,双眼顿时亮起,道:“难道这也是……定时装置?”   “定时装置?”   有御史一脸茫然,他们彼此看向对方,都十分不解这是个啥玩意。   没有在昨天亲眼看到林枫推理的人,此刻完全不明白戴胄和林枫的机锋。   连不苟言笑,一直冷着脸的魏征,都破天荒的,在那张仿佛除了严肃不会有其他表情的脸上,十分难得的浮现了好奇神色。   道:“定时装置?如何定时?”   …………   ps:多谢读者老爷们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了,这都是我打鸡血的动力源泉啊!   找线索环节结束了,大家不妨猜猜谁是纵火者,之后来对答案(笑) 第31章 是笔筒!   能让不苟言笑,古井无波的魏征亲自询问,足以看出魏征对这所谓的定时装置有多好奇了,林枫自然不会吊魏征胃口。   毕竟这可是敢对李世民指鼻子狂喷,又活得好好的特殊存在,若是能获得魏征青睐,获得这样一份人脉,以后或许在自己身份揭晓时,会有奇效。   他说道:“萧公应该已经告诉魏公,皇宫闹鬼案里鬼影之谜的具体情况了吧?”   魏征微微颔首,虽然戴胄刚刚那得意的嘴脸让他很想挑毛病,但回想着自己刚得知鬼影之谜真相时的讶然,还是不禁道:“那手法,着实十分玄妙,谁能想到在众目睽睽下胆大包天出现的鬼影竟是一片树叶,怪不得刑部与大理寺毫无所查,而你能堪破这一切的虚妄,查明背后的真相,确实值得赞赏。”   这还是林枫自见到魏征以来,魏征一口气说过的字数最多的话。   并且还是专门夸他。   这让他受宠若惊,连忙露出谦逊之色……这可是鼎鼎有名的魏喷子难得的夸人之话啊,林枫看着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就知道有魏征这一句夸赞,这辈子应该都能用来吹嘘了。   而对只知道林枫破了闹鬼案,却对具体细节丝毫不知情的御史们,此时也的确都瞪大着眼睛。   眼中充满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便是一直特别丧的郑峰,都微微张大嘴巴看着魏征,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魏征一样。   别人不清楚魏征的性子,他们能不清楚吗?   魏征惜字如金,谨言慎行,对所有人都有极高的要求标准,他们所见的贯是魏征喷人的时候,何时有夸人的时候?   他们都多久没听到魏征夸人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枫,想知道林枫究竟何德何能,能让魏征说出“值得赞赏”的夸奖。   孙伏伽见状,便开口道:“我为大家简单介绍下鬼影之谜的情况吧……”   接着,他就将小孔成像,树叶为鬼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因为不能耽搁林枫断案的时间,他已经说的很简单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平铺直述,不夹带任何个人的情绪,却也让整个卷宗室内外一阵寂静。   郑峰双眼瞪大的看着林枫,身材微胖的周然目光闪烁,吴敏邢下意识将手中玉佩抓紧。   其他御史,都面露惊色的看着林枫,似乎在说林枫脑袋是怎么长的,这般玄妙的手法都能破解。   林枫被众人用这般神色注视,不由微微挺直背脊,哎……我本不想出风头,可奈何实力不允许。   他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纵火案。   道:“鬼影之谜,便是那幕后贼人,利用一些特殊的装置,使得其根本不用亲自操作,在她想要的时间点,便能轻松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出鬼影来。”   “而此案……”   林枫环顾众人一圈,眸光在郑峰三个嫌疑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所用之法,也是这种定时装置。”   孙伏伽迫不及待问道:“子德,纵火者究竟是怎么定时的?”   他是与林枫一起过来检查卷宗室的,可他怎么没发现什么定时装置?   赵十五更不用说了,他只记得林枫这摸摸,那翻翻了。   林枫笑了笑,道:“孙郎中,还记得我之前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吗?”   孙伏伽眸光一闪:“笔筒!”   林枫纠正道:“应该叫瓷质的笔筒!”   赵十五不解道:“不都是笔筒么,这还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你就是个粗鄙的武夫,脑子都长肌肉里了……林枫道:“区别大上天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来到凳子旁,将他当时随手放在凳子上的笔筒给拿了起来。   林枫举着那个外表被烤的漆黑,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颜色的笔筒,道:“诸位能发现什么吗?”   众人看着这个笔筒,或皱眉思索,或十分茫然,没人敢轻易开口,害怕丢脸。   毕竟林枫拿出了这个笔筒,肯定代表这个笔筒不一般,若是他们说错了,那就丢大人了。   林枫来到郑峰三人面前,道:“几位御史,可能看出什么来?”   郑峰茫然道:“不就是烤黑了,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周然仍是亲和的笑容:“林兄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可没有伱那种神探的能耐。”   吴敏邢直接摇头:“不知道。”   林枫笑了笑,看向戴胄,道:“戴尚书呢?”   原本满是笑意的戴胄,脸色微微一僵,他咳嗖一声,道:“子德啊,我们都知道这笔筒特殊了,你快为大家解惑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戴尚书都发话了,那我就直说吧。”   “要说特殊吧,这个笔筒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是被烤黑了……但要说不特殊吧,它也还是有些特殊的……而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内部!”   说着,林枫将笔筒的内部,对准了戴胄等人,让他们得以清楚的看到笔筒内部的情况。   “里面也被烤黑了!”   孙伏伽忙道。   林枫笑着点头:“没错……里面也被烤黑了。”   见众人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枫引导众人,道:“诸位请随我的描述想一想,这笔筒是用来装笔的,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怎么放置?”   捧哏赵十五十分及时:“当然是向上放置。”   林枫赞赏的看了一眼赵十五,继续道:“笔筒是向上放置的,唯一能接触它的,就是桌子上的火焰了……可是,桌子上的火焰最多,也就能包围笔筒的外面,而无法烧到里面去。”   “那这就有趣了啊。”   林枫看向众人,似笑非笑:“笔筒外面能被烤的漆黑,这十分正常……可里面呢?为何没有被火焰给烤到的里面,却也是黑的呢?要知道,我发现它时,它的里面可是一点灰都没有啊。”   “这代表即便是它掉落到地面上后,也是不可能有任何燃烧的火焰掉落其中的……”   听到这话,孙伏伽猛然一怔!   戴胄手中的铁球顿时一停,瞳孔微微收缩。   不苟言笑的魏征,也眸光微闪,视线瞬间盯向笔筒内部!   其他御史同样瞪大了眼睛。   被林枫引导,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的确,笔筒的内部,是没有任何理由也烧黑的!   这不符合逻辑!   可为什么?   戴胄心中无比的好奇,太想知道原因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询问,毕竟这样问,似乎会显得自己很不聪明,人家林枫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还不明白。   这时,憨厚的义子赵十五,及时发问:“为什么里面是黑的呢?”   戴胄顿时舒坦了,十分赞赏的看了赵十五一眼。   他忽然发现,让赵十五以后就跟着林枫,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林枫看着最耿直的义子,道:“如我刚刚所言,它是不应该黑成这个样子的,最多也就是靠近口子的地方可能被火燎到,黑一些,但不该是里面都这样黑的。”   “而它之所以会这样……只有一个解释!”   众人视线都牢牢看向林枫。   “那就是……专门有火焰,在它内部燃烧!并且,这火焰燃烧后,还不会有任何的灰落入其中!”   有火焰在笔筒内燃烧……   还不会有灰掉落其中……   怎么才能做到这种事?   刷的一下!   戴胄猛的抬起了头。   听到林枫这话,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戴胄忙看向魏征,便见魏征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让戴胄有些气恼,自己竟然没有更快一步明白这些,竟是让魏征给追上了!   而其他人,则反应明显慢很多,多数都是将解未解的神色。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还记得在我发现这个笔筒后,你说过的话吗?”   孙伏伽有些茫然:“什么话?”   林枫说:“你说……这个瓷质的笔筒运气很好,从桌子上摔下来,竟然没有摔坏。”   孙伏伽恍然道:“对对,我是说过了这句话,怎么了吗?”   林枫看向御史们:“能给我找一个相同的笔筒吗?”   这笔筒是御史台的办公用品,不可能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御史给林枫带了一个相同的。   林枫道:“诸位看好了。”   他将笔筒放置在与桌子齐平的高度,然后松开了手。   随着手松开,笔筒瞬间下落。   下一刻——   砰!   笔筒很薄,撞击地面,根本没有任何意外的,直接被分尸了。   碎片被溅射的到处都是。   孙伏伽直接瞪大了眼睛:“这……这……”   林枫问道:“还觉得它是单纯的幸运吗?” 第32章 完美的闭环!   孙伏伽怔了半晌,才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闪烁着异色,道:“难道?”   林枫点着头:“明白了?”   赵十五完全看蒙了,他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怎么义父将这些字连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懂了?   他们究竟在打什么谜题呢?   “义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胄和魏征的目光,也都看着林枫,即便他们已经明悟了一些,但更具体的,仍是觉得有些迷雾未曾拨开。   林枫说道:“大家也看到了,这笔筒很薄,陶瓷制品又十分脆弱,从桌子上摔下来,不可能会完好无损,怎么也该碎个茬吧,可它却没有。”   “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林枫。   戴胄和魏征,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枫视线看向地面,斩钉截铁,道:“它就不是掉下去的,而是一开始就在地上!”   一开始就在地上!?   戴胄瞬间看向林枫手中完好无损的笔筒,目光闪烁间,陡然瞳孔一缩……他终于明悟了。   魏征也忍不住的点着头,惜字如金道:“该是如此。”   其他人一听,也都连忙点头附和。   便是赵十五,都连忙小鸡啄米的点头,生怕慢一点,就暴露出只有他不懂的真相。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知道了这两点,那很多谜题,就能揭晓了。”   “为什么笔筒会一开始就在地上?为什么它不该烧黑的地方却烧黑了?为什么我说它必须是瓷质笔筒……再结合我最初的推断,纵火者用的是定时装置,那么真相就明了了。”   孙伏伽目光闪烁片刻,他看向林枫,道:“按照你的意思……其实这笔筒,就是定时装置?”   林枫道:“应该说……笔筒,以及在笔筒里燃烧的东西,组成了定时装置。”   “燃烧的东西?是什么?”孙伏伽忙问道。   林枫笑着看向孙伏伽:“还记得冒充鬼影的树叶小人,是怎么在需要它掉落的时候掉下去的吗?”   孙伏伽瞪大眼睛,惊呼出声:“蜡烛!你的意思是说,在笔筒里燃烧的也是蜡烛?”   林枫点头:“不错,就是蜡烛……这种随处可见,并且随时可以拿来用,还能准确预估其燃烧速度,从而确定时间的东西!”   “在御史台……我想,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比天天用的蜡烛,更适合用来定时和放火了。”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动手操作。   “事实,其实是这样的……”   林枫要了半根蜡烛,又从一侧架子上取来几张纸,将其放在地上,然后将蜡烛立在纸张上,之后将其点燃。   烛火燃烧,散发暖光。   林枫又将一个全新的笔筒倒扣在蜡烛上,并且为了蜡烛能够有足够的氧气燃烧,他在靠近墙壁的地方,留了一道缝隙。   同时,又在笔筒上方,用卷宗将其罩住,使得好不容易从笔筒里钻出来的烛光,也被挡住了。   做完这一切,林枫站起身来,道:“基本的装置就是这样了。”   众人看着这简单不能再简单的装置,不由面面相觑。   有御史忍不住道:“这……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林枫笑道:“当你明白鬼影之谜的时候,伱觉得鬼影之谜复杂吗?一个孔一片树叶就够了,那个比就这个复杂吗?”   “所谓的简单与复杂,只看你是否理通了其中的秘密罢了。”   这个御史脸色微微发红,道:“是我错了。”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郑峰,道:“郑御史,你说你当时经过卷宗室时,室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异常。”   “它之所以会漆黑,就是因为这个笔筒的缘故,笔筒罩住了大部分的光,即便有些许从下面露出,上面也还有卷宗遮挡,更别说当时的卷宗上面还有桌子同样在遮挡光芒了。”   “而且你在外面,是有灯笼的,灯笼的光会使得卷宗室内微弱的光更加不明显。”   “因此,你才会认为卷宗室十分正常。”   郑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经过时卷宗室内一片漆黑,可没多久就起火了,我还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原来这里面已经有定时装置了。”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烛火燃烧,是按照一点速度下降的,当烛火烧到最后,那火焰便会直接点燃纸张,将其引燃。”   “而纸张一燃烧起来,也就彻底起火了。”   众人都在认真思考林枫讲述的办法,可这时,魏征的声音忽然响起:“蜡烛在设计的时候,就担心烧到最后可能会引燃一些东西,所以在烧到最后时,一般都会随着灯捻的结束而熄灭。”   “并且,就这么点纸张,再快……也不至于迅速引燃卷宗室吧?”   孙伏伽一听,想了想,皱了皱眉:“魏公说的确实有理。”   难道林枫错了?   众人都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面色不变,仍旧十分从容自信。   他笑道:“如果纵火者用的蜡烛,专门用匕首削过呢?那灯捻直接连接到了纸张上呢?”   魏征瞳孔猛然一震。   林枫笑道:“我刚刚没这样做,只是因为手上没有匕首罢了。”   魏征微微蹙了下眉头。   戴胄见魏征丢脸,十分开怀,毕竟这魏喷子以前也喷过自己,他对林枫投去赞赏的目光。   老戴今天怎么老是对我飞眼……林枫咳嗖一声,道:“至于几张纸无法快速引燃卷宗室的问题,其实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魏征直接盯紧林枫。   林枫道:“如郑御史所言,他经过这里,不过几十息的时间罢了,结果就发现卷宗室窗户内外已经火焰冲天,十分恐怖了。”   “几十息的时间啊……别说用纸张引燃了,就算是直接将火把扔进去焚烧,大家觉得,能造成郑御史说的那样吗?”   赵十五一愣:“郑御史难道在说谎?”   郑峰面色一变,连忙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上我绝对没有说谎,就是几十息的时间!”   众人见状,都皱起了眉头。   郑峰不像作假,那是?   忽然间,戴胄眸光一闪,经验丰富的他,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卷宗室内,被人洒了火油?”   “火油?”   众人一听,旋即皆是恍然。   “对啊!若是火油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提前将火油洒在桌子窗户上,并且连接纸张,那么只要纸张点燃了,火油就能迅速燃烧了!”   “真的是火油吗?”   即便戴胄的猜测,让众人觉得就应该是这样,可他们仍是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是魏征,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的视线,点了点头:“即便不是火油,也绝对是类似的助燃之物。”   “而且还有一点可以佐证。”   他指着那烧得漆黑的窗户和半张桌子,又指了指完好无损的凳子和放置卷宗的架子。   他说道:“你们看……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火灾,可是这火灾造成的伤害,却是如此泾渭分明!”   “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将火焰给割断了,使得火焰只在窗户附近燃烧。”   “正常来说,都这么大的火了,别说桌子了,那些易燃的卷宗也都该完蛋了……可是没有,卷宗完全没有被波及,而唯一能解释的……”   林枫看向如同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讲的众人,道:“就是纵火者洒了火油之类的助燃之物,并且只洒在了窗户上和这半边桌子上……你们所看到的十分恐怖的火焰,都是这种东西在燃烧。”   “而因为郑御史发现的及时,你们救火及时,使得这火焰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蔓延,就被熄灭了。”   “正因此,才会有这般泾渭分明的,有如一刀切成了两个世界的奇怪景象。”   所有的线索,与逻辑,都形成闭环了!   现场的怪异情形,现场搜寻到的关键物证,以及郑峰给予的口供……都在这一刻,完美的形成了闭环!   便是赵十五,都听得明明白白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孙伏伽忍不住的摇着头,看着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感慨。   明明他是和林枫一起调查的,结果……自己就像是个瞎子一样,对这一切线索熟视无睹!   戴胄看着林枫,眼中止不住的露出赞赏之色,他在想,林枫真是个人才,自己该怎么从萧瑀手中抢过来呢?   而魏征,明明林枫破案,会帮助戴胄赢过自己,但他在亲眼见过林枫缜密的思维,超出想象的推理能力后,仍是忍不住想要称赞林枫。   其他人未必破解不了这个纵火手法,但他们绝对无法如林枫一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这般轻松破解。   并且将各个环节,所有细节,都考虑的清清楚楚,形成完美的闭环!   从这个角度来看,魏征觉得,林枫完全称得上是破案奇才之称了!   至于赵十五更不用说了,他只想重复那一句话:“义父真乃神人也!” 第33章 全员恶人?   其他的御史们,也都满脸感慨的看着林枫。   听别人说林枫的事迹,终究只是听个故事,唯有真正亲眼看到了林枫的推理过程,看到了林枫如此轻松破解纵火手法,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样的人才能叫破案奇才!   本就是现场焦点的林枫,在这一刻,更加如众星捧月一般,越发的光芒万丈了。   “差不多了。”   林枫这时再度开口,众人忙看向林枫,就见林枫蹲下身来,将囚服的袖子拉长,置于在他手与笔筒中间,防止被笔筒烫伤,然后将笔筒拿了起来。   林枫视线向笔筒内部看去,旋即笑了笑,将笔筒口子对向戴胄等人,道:“诸位请看,这笔筒内部,是不是已经被烤的黑一些了?虽然还没有那般黑,但毕竟时间尚短,若是再等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众人一听,连忙定睛看去。   果不其然,原本素净的笔筒内部,已然被火燎黑了。   孙伏伽不由感慨道:“真相有时竟如此简单,可我们却都被蒙蔽了双眼,若不是子德,我们说不得还需多久才能知道真相。”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   这代表现场权柄最高的两位大佬都认同了孙伏伽的话,其他人自然更是连忙点头附和。   林枫笑了笑,他又看向赵十五,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非要强调这是瓷质笔筒,而不是木制笔筒了吧?”   赵十五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若是木制笔筒,怕是还没有引燃纸张与火油,笔筒就先烧起来了,所以必须得是瓷质笔筒。”   林枫欣慰的点了点头,义子终于开窍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培养子嗣的辛苦了。   他说道:“其实即便是木制的笔筒,短时间内也不是那么容易点燃的,可为了以防万一,确保能在纵火者想要的时间点引燃这一切,而不会提前烧起来,纵火者还是用了更万无一失的瓷质笔筒。”   说着,林枫一顿,他看了一眼戴胄等刑部人员,继续道:   “我了解过,魏公为了提高大家的办事效率,为了避免办公用品的损坏而耽误御史们的任务,魏公在每个办公房内都准备了至少三套办公用品。”   “而根据大家的喜好,陶瓷笔筒与木制笔筒皆有,这卷宗室又是御史们最频繁来查阅资料的地方,自然更会准备这些,正因此……那纵火者直接现场取材,用的是这里本就有的陶瓷笔筒,这才令刑部忽略了,否则的话……”   林枫笑了笑;“若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陶瓷笔筒却出现了,那他的手法早就暴露了,刑部也不用等我过来,就能查明这些了。”   戴胄怔了一下,继而满是欣慰的看了林枫一眼,他如何不明白林枫说这些话的意思?   他忽然有一种“我没信错人”的感慨。   戴胄看向林枫,锐利的锋芒化为温和的笑意:“你小子有心了,但也不用帮我们解释……我们没查明白就是没查明白,即便这陶瓷笔筒本就是卷宗室内的,可我们没一个人发现它内部的问题,这就是我们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不必为我们找借口。”   孙伏伽脸上发烫:“戴公说的是。”   其他刑部官员也都汗颜的低着头。   但林枫主动为他们挽尊的举动,还是获得了他们的好感。   倘若林枫不说这句话,那么御史台的这些喷子们,也许就会觉得他们太无能了,现在林枫这么一说,御史们便会明白原来还有这一茬在。   到时候上书喷他们时,可能就会轻一点。   戴胄虽是说林枫不必这样做,可看向林枫的神色,却也更加温和了,他说道:“好了,林枫你继续吧,虽然手法破了,但真正的纵火者是谁,伱还没告诉我们呢。”   众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在知道了这十分巧妙的定时装置后,他们对那纵火者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究竟是谁,竟能设计出这般巧妙的手法?   林枫见戴胄和刑部众人对自己越发温和的目光,心中大定,别的不说,单单是获取了刑部的好感,今天这御史台就没白来。   这可都是以后揭晓身份时,能依仗的人脉啊!   林枫不再耽搁,他转身看向三位嫌疑人,道:“知道了这定时装置,那诸位也就该明白……有了这样的装置,别说没有人证能证明你们说的不在场证明,就算有……那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你们压根就不需要在现场……”   郑峰等人一听,脸色都是一变。   郑峰神色惊慌:“真的不是我。”   周然脸上笑呵呵的神情也消失了:“林兄,我真的从未离开过办公房。”   吴敏邢也道:“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定时装置。”   三人同时否认,看起来都好像很无辜。   戴胄眼眸微眯,魏征面无表情,其他人也都紧盯着他们三人。   林枫笑道:“三位御史先别忙着否认。”   “本官已经问过了,刑部之所以将你们定为嫌疑人,是因为戌时三刻后,最后一批在卷宗室忙碌的人是一同离开的。”   “他们离开后,也就到了下值的时候,除了你们三位还有任务在身,没法离开,其余人都走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能证明……除了亥时周御史出来取过东西,再也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这里,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你们三个大活人。”   林枫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你们告诉我……倘若纵火者不在你们三人之中,那还能从哪冒出来?”   三人闻言,都抿着嘴,没再开口反驳了。   这明摆着纵火者就在他们之中的事,他们怎么反驳都是徒劳的。   还不如闭嘴,至少留个体面。   林枫目光从他们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我该从谁开始说起呢……这还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赵十五茫然道:“义父直接说谁有问题,谁是纵火者不就好了?”   “这句话说得好!”   林枫点头,可旋即,他眼眸陡然一眯,意味深长道:“可若是他们的口供都有问题呢?那又该如何?”   “什么!?”   “都有问题!?”   “这……”   一瞬间,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郑峰三人身上。   他们的表情,有茫然,有不敢置信。   三个人的口供,都有问题?   这……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是他们三个一起放的火不成?   三人是同谋!?   所有人都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戴胄目光顿时无比锐利的盯着郑峰三人,那视线就如刀子一样,压迫的郑峰几人脸色骤变。   魏征双手负于身后,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庞,此刻更加冰冷了起来:“你们三人身为御史,却面临询问之时,皆有隐瞒……你们还配称之为御史吗?”   “倘若所有御史皆是你们这样,你们让百官如何服我御史台?天下万民如何信任我御史台?”   郑峰三人见状,连忙用力摇头。   郑峰慌忙道:“魏公,我没有……真不是我放火的!”   周然胖乎乎的脸上再无任何亲和的笑容,他脸色发白道:“魏公,我是冤枉的!你是知道我的,我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吴敏邢抿着嘴,低着头:“魏公,我无愧于御史之身!”   三人都在否认。   看他们的神情,都不似作伪,可这更让众人迷茫了。   若说林枫在破解定时装置之前,一开口就说三人的口供都有问题,那估计很多人都会有所怀疑。   可现在,在亲眼见到林枫的本事后,便是御史台的其他御史,都下意识觉得林枫的话更有可信度了。   但郑峰三人却都在否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越发不解。   戴胄见状,目光直接看向林枫,道:“林枫,别卖关子了,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轻轻一笑,他视线在三人身上又看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台院侍御史郑峰身上,道:“我是第一个见到郑御史的,那就从郑御史开始说起吧。” 第34章 四人五双!   听到林枫的话,郑峰身体下意识绷紧,落在两侧的手,微微合拢,他抬起头看向林枫,勉强露出笑容,道:“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我告诉你的话,都是实话,而且我若是纵火者的话,那我怎么会在火刚烧起来时,就连忙大吼大叫,将所有人都叫来灭火?”   “我等着火势再大一些,根本没法救的时候,再喊人不好吗?”   众人听着郑峰的话,不由点了点头。   “好像是这个理。”   “等火势再大一些,或许真的就没法救了,卷宗室肯定要烧完了。”   “以当时的情况,哪怕再拖上小半柱香的时间,估计都来不及救援。”   御史台昨夜参与过救火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因为亲自参与了救火,所以更加清楚郑峰这句话的真实度。   赵十五听着他们的话,不由挠了挠脑袋,他也觉得郑峰的话有些道理。   郑峰倘若是纵火者的话,完全可以再拖一会儿的,当时附近又没有其他人发现起火了,自然也不会因此引起怀疑。   可他又觉得义父不可能会错。   一时间,赵十五那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都要宕机了。   而孙伏伽,则在此刻,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回想起了林枫拜托他调查的事,想想这些,再看看郑峰的反应,他眼中难以控制的露出震撼的神情:“原来子德竟是将郑峰此刻的反应,都提前料想到了……”   林枫自然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可他神色毫无任何变化,仍是笑呵呵的看着郑峰,道:“我有几个问题,希望郑御史能为我解答。”   听到林枫再度开口,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再度聚精会神,有如学生在认真听讲。   “什么问题?”郑峰下意识道。   林枫直接道:“第一……郑御史的办公房我去过,那办公房距离这卷宗室,可以说是这一片区域里最远的了。”   “从那里来到这卷宗室,怎么都需要一段时间。”   “那我就好奇了……如郑御史所言,你不过就是出来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下罢了,可这吹风的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远了?”   御史们闻言,怔了一下,继而皆恍然点头。   “的确有些远啊!”   “我平常从台院办公房来卷宗室查阅卷宗,都不愿意走,又累又费时间。”   “是啊,我还曾向魏公建议过,要不要将卷宗室搬到休息室的房间里去,着实是跑一次太费劲了,效率也太低下了,魏公还说过会考虑呢。”   “白天我都不愿意走呢,大晚上的,只是吹风的话,确实有些远了。”   台院的御史们深受其害,简直太有感触了。   只是因为他们天天都走这条路,也没觉得郑峰走这条路有什么奇怪,可当林枫提示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也太特么不对劲了。   都下半夜了,外面冷的要命,谁吹风会跑这么远啊!   一时间,怀疑的目光,迅速聚焦在郑峰身上。   郑峰脸色大变,连忙解释:“当时……当时我心里想的都是公务的事情,也没注意自己走的路,所以一不小心,就走了这么远。”   “是吗?”   林枫看着郑峰,那漆黑的眸子深邃而带着一抹讥诮,就仿佛直接看穿了郑峰的内心一般,这让郑峰不由脸色发白,连忙移开视线,不敢与林枫对视。   “当然!”郑峰道:“我也不是故意走这么远的。”   林枫笑了:“倒是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   “那第二个问题……”   他没给郑峰缓口气的机会,直接道:“既然郑御史说,你是想着公务的事,不小心走了这么远……那我就好奇了,既然伱是无意识走到了这里,那为何……”   林枫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郑峰的眼睛,根本不给郑峰躲闪的机会,道:“……为何郑御史,你要进入比卷宗室更远的杂物室呢?”   刷的一下!   郑峰瞳孔陡然一缩!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整个人就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直接僵在了原地。   “我……我……”   他咽了口吐沫,汗水瞬间从脸颊两侧留下,道:“我没有进入杂物室,你别乱说!”   林枫看着郑峰的反应,笑着摇头:“郑御史……我打听过你的风评,你孝顺、认真、正直、从不偷懒……所以,你太不擅长说谎了。”   “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谎,才不会被人这么容易看穿。”   郑峰猛的抬起头,目光看向戴胄与魏征。   却见戴胄目光更加冰冷与锐利的盯着他。   魏征摇着头,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看他了。   而其他人,也都在窃窃私语。   郑峰慌忙摇头:“我没有说谎……林枫,即便你很有推理能力,那你也不能冤枉我!”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郑峰,道:“冤枉你?”   郑峰咽了口吐沫,道:“就……就是冤枉了我。”   林枫一笑:“好,那我就拿出点证据来……不过,这需要诸位随我移步到杂物室才行。”   戴胄当即道:“走!”   没多久,众人就到了杂物室门口。   嘎吱——   林枫将紧闭的门扉推开。   顿时间,灰尘弥漫,从门框上面震落而下。   林枫道:“还请诸位留在门外,先不要进入其中,免得破坏了现场,在这里也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了。”   众人一听,连忙争先恐后想要占据有利地形。   不过戴胄与魏征发动身份卡,效果是所有人自动让路,根本不用去抢,他们就占据了视野最佳区域,其余人只能踮着脚点,从缝隙向里面看去。   林枫道:“诸位请看这地上的脚印。”   “这杂物室罕有人来,也不怎么打扫,灰尘已经盖了厚厚的一层,因此当有人从这上面经过时,便会在这灰尘上不可避免的留下脚印。”   听着林枫的话,戴胄与魏征目光直接看去。   果不其然,在这地面上,他们看到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有的脚印十分清晰,但有的脚印上,已经又盖了一层灰尘,显得有些不真切了。   林枫说道:“大家应该都清楚,新留下的脚印因为还没有足够的灰尘覆盖,会十分的明显。”   “那接下来……我想请大家数一数,在这地面上,一共留下了多少双看起来特别新的脚印。”   多少双?   众人有些迷糊。   数脚印干什么?   戴胄和魏征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有些弄不清楚林枫的想法。   而亲自来过这里的孙伏伽,却在此时,脑海里闪过一抹光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   他呼吸瞬间就加重了,连忙将目光向地面那些脚印看去。   戴胄视野最好,虽不明白林枫的用意,却也率先数完,道:“特别新的脚印,一共六双……不过那第六双,有些奇怪。”   众人闻声,连忙看去。   果不其然,最右侧有一双脚印。   但这脚印不能说奇怪吧,只能说太可疑了。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完整的鞋印,而是小半只,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嫌脏,故意用脚尖掂着走路一样。   完整的鞋印,并未留下来。   林枫说道:“这脚印的确奇怪,不过不是现在我要说的,暂时按下不表,我们去看其余五双脚印。”   义父又开始吊胃口了……按下不表,这脚印肯定有大问题。   在经历过林枫调查翠竹案时,将那几件首饰的问题暂时按下不表后,赵十五就有经验了。   他知道林枫按下不表的,绝对大有文章。   “我们今天一起来这里调查的,一共有四人。”   林枫声音继续响起:“我,赵十五,孙郎中,以及郑御史。”   “所以最新的脚印,应该是四双……看,就是左侧那四双,那是我专门带着他们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现在,这里却有五双脚印。”   戴胄道:“会不会是在你们来之前,有人送过什么杂物,进来过?”   林枫看向郑峰,道:“郑御史,这个问题我也提过,我说最近没什么人来打开过里面的箱子吧,你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   郑峰呐呐道:“因为我办公房距离这里比较远,我不怎么过来,所以可能有人来过,但我不清楚。”   “合理!”   林枫转过头,看向人群里一个御史,道:“这位御史,我在睡觉前曾拜托你查过几件事,其中就包括最近几天是否有人来过杂物室的,请问结果如何?”   这个御史没想到自己还有表现的机会,连忙道:“我问过了,没有任何人来过,最近半个月内,都没有人来过。”   林枫笑了:“真是奇怪啊,我们只有四个人,排除那个奇怪的半个脚印,还有一双脚印……而这双脚印明显和我们差不多新。”   “可御史台内,半个月都没人来过了,请问郑御史……”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郑峰目光闪烁,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那请郑御史再看一看这些脚印……”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真的是五个人留下的吗?”   “什么?”   林枫这话一出,别说郑峰了,连刚刚数完的戴胄都有些不解了。   五双脚印,怎么不是五个人留下的?   戴胄带着不解和狐疑,向那些脚印重新看去。   众人也都不解的看去。   而这时,他们见林枫动了。   林枫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走进了杂物室内。   他先在左侧的四双脚印里,选择了一只看起来很清晰的脚印,画了一个圈。   又在右侧的那一双脚印中,选择了一只最清晰的脚印,也画了一个圈。   之后,他笑道:“诸位,请看看……这两个脚印,熟不熟悉?”   戴胄疑惑的目光定睛看去,他先看了看左面圈里的脚印,又看了看右面圈里的脚印,忽然间……   “什么!?”   戴胄眼睛猛的瞪大。   大脑在这一刻,瞬间有灵光闪过。   “难道……”   戴胄一步跨入,直接来到了这两个脚印旁,仔细一对比。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戴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两双脚印一模一样,换句话说……它们是同一人留下的。”   “什么?”   “同一人留下的?”   “这……这还真不是五个人啊!”   御史台和刑部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魏征眸光一凝,陡然看向郑峰。   林枫也看向郑峰,声音平静道:“郑御史……还用我们四个人进来这里验证一下,那相同的脚印,是谁留下的吗?”   郑峰脸色灰败,全身冷汗直流,他说道:“我……我的鞋子没什么特殊的,也有其他人和我是一样的鞋子。”   还不死心啊……林枫神情不变,压根就不怕郑峰找借口,他看着郑峰,黑洞洞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道:“郑御史可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这杂物室不可吗?” 第35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听到林枫的话,郑峰满脸茫然。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   他完全不明白,林枫为什么铁了心就要来这脏地方。   君不见刑部来查案,除了卷宗室这个火灾现场,也就去办公房瞧一瞧,去判断一下他们的口供是否合理。   除此之外,哪都不去。   哪像林枫,好端端的案子不查,非要往放垃圾的杂物室跑。   看着郑峰茫然的神情,林枫就知道郑峰还不明白……他视线从郑峰的脸上向上移,提醒道:“郑御史不妨摸一摸自己的幞(fu)头。”   “什么?”   郑峰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脑袋。   他察觉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郑峰疑惑将手收回,目光向上看去……   刷!   下一瞬,他瞳孔陡然一缩。   整个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   郑峰宛若雷劈,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看着郑峰这般反应,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顿时明白了。   那双多出来的脚印,果然就是郑峰的!   郑峰果然提前来过这杂物室!   可他究竟摸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再也没法保持之前的冷静了?   便是戴胄,都不由好奇的向前凑了凑,想要看清郑峰手中究竟是什么。   魏征咳嗽了一声,肩膀向戴胄一顶,也硬挤了过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原本距离郑峰最近,可见两位大佬发动了身份卡效果,身份卡生效,自动清空路障……两人连忙向后退去,让出了最好的视野之地。   终于,戴胄看清楚了郑峰的掌心。   然后……他直接一愣:“这是?”   魏征也凑到前头,蹙眉道:“似乎是……积压已久的灰尘,都形成网条状了。”   “灰尘?”   “还是网条状的灰尘?”   御史和刑部众人,眨了眨眼睛,不由看向林枫。   “没错,就是灰尘。”   林枫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开口道:“诸位可能不知,在第一次见到郑御史时,我就在郑御史的官袍上,以及幞头上,注意到了这些灰尘。”   “当时我还以为那是郑御史救火导致的,可转念一想,我就把这个猜测给否了。”   “因为火焰燃烧产生的灰烬,与这种明显是灰尘的灰,是完全不同的,这不可能是救火时沾到的灰。”   “所以,当即我就意识到……郑御史一定去到过一个很脏的,布满了灰尘的地方。”   林枫转头看向郑峰,看着郑峰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脸色发白,无比惊慌的脸色,缓缓道:“现在郑御史可明白……为什么我在听说距离你昨夜发现火灾之地如此近的房子是杂物室时,非要去查看吗?”   郑峰张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所以……你根本不是好奇,而是为了去验证……那是否是我昨夜所去之地?”   林枫点着头,道:“不错!”   “我现在只有两天活头了,破案之事如悬在我脖子上的刀,我岂能无缘无故浪费时间,去与案情无关的地方?”   郑峰不由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卸掉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他背脊弯曲,脸色灰败,道:“没错,在昨晚发生火灾之前,我的确来过这里。”   “我幞头上沾的灰尘,不出意外……应是推开门时,门框上面的灰尘震落掉上去的,我没注意这些,不曾想……就这平常不值一提的些许灰尘,却成为了让我暴露的决定性证据。”   郑峰不再试图隐瞒,终于承认了。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都满脸震撼。   直到此时,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林枫这一切推理的逻辑链条。   才明白,原来一切……从林枫见到郑峰第一眼时,就已经开始了。   “竟然只是凭借这么一点灰尘,就推断出了一切。”   “嘶……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我早就看到郑御史幞头上的灰了,可我怎么就没破案呢?”   “你得有这个脑子才行啊!”   御史们和刑部官员们纷纷感慨。   戴胄也不由露出笑意,他扭头看向魏征,见到魏征一脸感慨的模样,顿时更加得意了。   这可是他看重的人,魏喷子伱羡慕也没用!   孙伏伽叹息一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林枫的差距有多大了。   两人明明一直在一起,看的是一样的画面,听的是一样的口供……结果,自己毫无收获,林枫已经破解了一切了。   赵十五更别说了,只觉得林枫仿佛神仙一样在发光!   不!在他心里,义父就是神人!   郑峰看着林枫,满脸苦涩道:“在听说你要来调查时,我还心有侥幸,觉得即便你能破获皇宫闹鬼案,也可能只是巧合……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倘若知道你早已发现了我的秘密,我还何必如此可笑的伪装?”   “林枫,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和猴子一样滑稽?”   林枫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收敛,平静道:“我从不觉得,一个为了救活娘亲而说谎的人,有多可笑滑稽。”   刷的一下。   原本背脊弯曲的郑峰,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抬起头看着林枫,瞳孔剧烈颤动,忍不住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什么?   原本正在感慨震撼的众人,忽然被林枫与郑峰的话,给弄懵了。   郑峰做这一切,是为了救活娘亲?   这是怎么回事?   而林枫似乎还知道这件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刻,便是魏征,都忍不住道:“林枫,怎么回事?”   林枫看着郑峰,道:“说实话,感性上,我很理解你,我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没有任何恶意。”   郑峰抿着嘴,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但理性上,我必须阻拦你……你已经陷入了阴谋之中,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而这个隐患将来必有一天会爆发。”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你娘亲,可殊不知……当隐患爆发那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因此粉身碎骨!”   “郑御史……”   林枫看着郑峰,认真道:“这世上,不会白白掉馅饼的!”   郑峰瞳孔一缩,脸色越发苍白。   戴胄彻底忍不住了,无尽的好奇心仿佛小猫挠心一样在刺挠着他,他看向林枫道:“林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隐患?什么娘亲?”   其他人也都紧紧盯着林枫。   林枫转过头,视线看向杂物室内的箱子,道:“在我们到来之前,我发现那个箱子上,有两个全新的手印,毫无疑问……有人在我们到之前打开过它。”   “所以,郑御史昨夜火灾前来到这杂物室,我想……就是来取走箱子里的某件东西吧?”   …………   ps:本章伏笔在二十七章,可回查。 第36章 揭晓!纵火者的身份!   众人闻言,目光刷的一下,齐齐又落在了郑峰身上。   郑峰低着头,没有隐瞒:“不错。”   果真如此!   众人不由再度看向林枫,他们本以为林枫能查出郑峰说谎,来过这杂物室,已经很厉害了。   可现在他们才知道,他们仍是小瞧了林枫。   赵十五忍不住问道:“义父,他从箱子里取走的是什么啊?”   “我看箱子里面都是用坏的东西,这些东西值得他又是隐瞒,又是偷偷带走吗?”   林枫说道:“这是个好问题……不过你说错了,他带走的,不是箱子里原本装的杂物。”   “不是杂物?”赵十五更加茫然:“那是什么?”   林枫看向郑峰,道:“虽然这个答案很俗气,但就是真相——你带走的,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亦或者干脆就是钱财吧?”   “什么?”   “金银珠宝?钱财?”   “真的吗?”   “我们的杂物箱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御史们都懵了,什么时候,他们扔垃圾的杂物箱里,还会有金银珠宝这种东西了?   戴胄看向魏征,只见魏征淡淡道:“看本官干什么?我御史台两袖清风,怎会有这种黄白之物。”   林枫点头:“魏公说的没错……御史们多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自是不会有这般财物,否则的话,郑御史又何必偷偷摸摸行事?”   “那是怎么回事?”戴胄皱眉问道。   其他人也都紧盯着林枫。   本以为林枫揪出了郑峰的秘密,就能明白一切了,可谁知道,一层谜底之后,又是一层新的谜题。   越来越茫然了。   林枫看着脸色灰败,仿佛斗败的公鸡一样的郑峰,叹息道:“我在确定郑御史从箱子里取走过什么东西后,我也在猜测,郑御史会带走什么。”   “我问过孙郎中郑御史的风评,结果郑御史风评是孝顺、正直之类的,风评太好了,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   “所以我就猜测,会不会问题不是出在郑御史身上,而是在其背后……也就是亲人身上?”   “故此,我就拜托孙郎中去打探一下郑御史家里的情况。”   孙伏伽这时开口,道:“我接到子德的任务后,虽然不明白子德为何要这样做,但我还是第一时间让人去打探了。”   “结果……我得知,郑御史的娘亲在两个月前突然得了重疾,卧床不起。”   他看向郑峰,道:“郑御史十分孝顺,自然是倾尽全力去救其娘亲,可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其耗尽了家财了,但仍旧远远不够……”   郑峰听着,双手死死地握了起来,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无力之色。   林枫说道:“所以,若说现在有什么事,对郑御史而言是十分重要,甚至能够让他违背自己的正直本性的话,也就是救他娘亲了吧?”   魏征不由看向郑峰,道:“郑峰,是这样吗?”   其他御史同僚们,也都脸色复杂看向郑峰。   郑峰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没错,我取走的就是一袋金银珠宝……我太需要它了,我没有办法啊……”   果真是金银珠宝!   众人既是震惊于林枫又一次推理正确了。   又心里不是滋味的看着郑峰。   魏征道:“你娘亲重病,为何不告知本官?”   郑峰苦涩道:“告诉魏公又有何用?魏公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让魏公知晓,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魏征抬起手指着郑峰,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只有一声叹息:“伱啊……”   郑峰泪洒脸颊,向魏征深深一拜,哽咽道:“下官,愧对魏公栽培。”   魏征背对着郑峰,没有再说任何话。   戴胄看着自己的老对头,虽然魏征什么都没说,但戴胄何尝不知道魏征此时内心的痛苦与失望。   他看向林枫,道:“继续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我想,你应该是收到了一封密信……或者其他类似的方式,告知你在杂物室的箱子里,有你需要的金银珠宝……但你必须在丑时三刻才能去取,对吧?”   郑峰现在对林枫无所不知的本事已经彻底服气了,他毫无隐瞒:“没错。”   孙伏伽眸光一闪,忙道:“所以子德最初问你时间的时候,你才会记得那么清楚……你根本就不是听别人说的,而是你必须这个时间来取东西,所以你是亲自数着时间的。”   郑峰带着歉意看着林枫:“很抱歉,欺骗了你。”   林枫摇了摇头。   孙伏伽继续道:“可钱袋呢?我们刑部早就对你们搜过身了,你身上没有任何钱袋啊?”   林枫道:“钱袋……郑御史不是早就告诉过我们了?”   “什么?”   孙伏伽一脸茫然,赵十五更别说了。   他们一直跟着林枫与郑峰,郑峰说的话,明明都是骗他们的假话,什么时候告诉他们钱袋藏哪了?   林枫说道:“你们忘记了?郑峰说过,他是在哪发现卷宗室起火的?”   赵十五还没反应过来,孙伏伽猛的抬起头,道:“你是说……那钱袋,难道?”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郑峰,道:“我想……你应该是快速冲进杂物室内,将钱袋取走,然后就想着赶紧返回自己办公房将其藏好。”   “可没想到,你刚走出杂物室没多远,就忽然发现卷宗室起火了,你担心卷宗会被烧毁,慌忙之中,便直接就近找了个位置将钱袋一放,然后就连忙喊人了,是吧?”   众人都忙看着郑峰,郑峰点了点头,感慨道:“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猜到了。”   果真如此!   那钱袋,果真就在郑峰发现火灾的地方!   赵十五连忙冲出去查找。   没多久,他就在路旁的草丛之下,发现了钱袋。   “找到了!”   他跑了回来。   看着赵十五手中的钱袋,孙伏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猛的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郑峰:“你不是纵火者!?”   戴胄也猛的反应了过来,他眉头顿时一皱。   魏征紧握的拳头,在此时,却反而松开了一些。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则都是在一愣之后,恍然明悟。   “对啊!他好像真的不是纵火者!”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卷宗室!”   “而且为了救火,他直接将刚刚得到的珍贵财物都扔到一旁了,都没来得及好好藏起来。”   “这么说,他不仅不是纵火者,反而是救火有功?”   众人都很懵,听林枫说了这么多,他们还以为郑峰是纵火者,可现在看来,郑峰压根就不是。   郑峰被众人这般注视,不由道:“我一直都说我没有纵火啊……这句话我不是骗人的。”   孙伏伽忍不住道:“你不是纵火者,你为什么要隐瞒?”   郑峰低头道:“因为……那封信里写了,我不能透露关于这袋钱财的任何消息,否则的话,他就会收回这袋钱财……这是给我娘亲治病唯一的机会,我不能放过。”   孙伏伽终于明白一切了。   兜兜转转,终将所有迷雾拨开。   林枫看着郑峰,沉声道:“这封信不让你透露任何消息……火灾之前你不明白,火灾之后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要让你必须在丑时三刻来取钱?为什么火灾发生时,正好就是丑时三刻?郑御史……他是想帮你救你娘吗?你还不明白?”   郑峰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摇着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啊。”   林枫叹息一声,继续道:“而且,郑御史……就算这一次我们没有发现你的事。”   “可你想过没有……你一旦收了这份来路不明的钱,万一有朝一日,这个钱财的主人找到你,想要让你报恩……让你去做违背你本心的事,你该如何?”   “你能拒绝吗?你若是拒绝,他直接向其他人说你偷了他的钱财,甚至直接说是用来贿赂你的,你又如何?”   “你无缘无故多了这么一大笔钱,你觉得你能解释得通?”   “你说有人送你的,谁会信?”   “到时候,你不仅官职不保,性命都可能没了……你那老母亲,谁来照料?”   郑峰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摇着头。   他身为御史,自是见惯了官场里的黑暗,如何想不到这些?   只是,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子德,这袋子金银珠宝是谁放进杂物箱的?那纵火者不是郑御史,又会是谁?”   连郑峰都抬起了头看向林枫,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给自己这袋钱的。   林枫看了一眼魏征,又看了一眼戴胄,见两人虽然对郑峰的隐瞒仍有一些不满,但眼中已经没有太大的冷意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郑峰娘亲的事,应该不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魏征虽然很喜欢喷人,对所有人要求都特别高,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官。   不知道属下遇到绝境也就罢了,知道了,以魏征的品性,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再加上郑峰说到底,罪责也不重,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放火,反而第一时间喊人救火……   这些,都足以让魏征不会对郑峰心灰意冷。   而魏征虽然两袖清风,但他影响力和地位在这,人脉也是有不少的,相信太医署很愿意主动交好魏征和御史台。   郑峰是错了,但林枫还是不希望最无辜的郑峰娘亲真的断了生的希望,现在的结果,刚刚好。   放下心来,他调整情绪,重新露出笑容,说道:“孙郎中这两个问题问得好,我也觉得该是揭晓这一切的时候了。”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另外两个嫌疑人。   视线先看向有些胖的,脸上带着和善笑容的监察御史周然,然后又移向低着头,紧握着玉佩的台院侍御史吴敏邢。   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吴敏邢身上。   道:“纵火者,就是你吧……吴御史。” 第37章 直接承认的纵火者!   刷!   随着林枫话音落下。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猛的看向了衣袍脏乱,手握玉佩,头发上还立着一片树叶的台院侍御史吴敏邢!   郑峰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同僚:“是你!?”   胖乎乎的殿中侍御史周然连忙后退两步,远离了吴敏邢,也不敢置信道:“吴御史,怎么会是你啊!?”   戴胄目光顿时冷冽如刀,大喝道:“抓住他!”   铿!   刑部衙役们立即抽出武器,将吴敏邢给包围了。   刀身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气氛骤然肃杀!   魏征目光中充满着意外,又夹杂着失望,他看着在整个御史台内,最像自己的吴敏邢,沉默了许久:“真的是你?”   因为林枫一句话,吴敏邢周围当即仿佛抽离出一片真空位置一般,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   他看着众人对自己避之如蛇蝎的样子,看着魏征失望的神情,闭了闭眼睛,右手死死地握着那枚玉佩,深吸一口气,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魏公。”   吴敏邢向魏征深深地行了一礼,视线不敢去看魏征失望的眼眸,低头道:“对不起,我辜负魏公的信任与托付了。”   刷的一下,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瞳孔剧烈颤动。   赵十五忍不住道:“这……吴御史,这算是承认了?”   孙伏伽瞪大着眼睛,满是愕然的看着吴敏邢:“应该,算是承认了吧。”   赵十五两人茫然对视。   吴敏邢怎么就承认了呢?   明明在不久之前,林枫提起他们三人有嫌疑时,吴敏邢还在摇头啊。   而且,吴敏邢怎么就真的是纵火者呢?   他们是和林枫一起见的吴敏邢,当时完全没有发现吴敏邢有任何问题啊!   不仅是他们,其他的御史们,也同样是一副完全不能相信的表情!   郑峰此时的表情,比他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了还要难受:“吴御史,怎么会是伱啊!?”   魏征负在身后的手直接握成了拳头,他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回了不苟言笑,甚至是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吴敏邢。   熟悉魏征的戴胄知道,魏征这是哀莫大于心死。   毕竟……吴敏邢是最像魏征的,也是魏征重点培养的人。   所以在见到纵火者竟然是吴敏邢时,可以想象,魏征内心会有多痛苦。   戴胄拍了拍老对头的肩膀,难得没有刺激魏征。   “呼……”   吴敏邢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承认之后,所有的枷锁,所有的担子都卸掉了。   他重新直起身来,仍是没敢去看魏征的眼睛,他直接转过头,看着林枫,道:“你果然知道纵火者是我了。”   林枫见吴敏邢直接承认,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否认。”   吴敏邢叹息一声:“原本我是想否认来着……但在看到你刚刚的推理后,我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太恐怖了,恐怖的让我觉得在你面前说任何谎话,下一息就会被戳穿。”   “你能如此抽丝剥茧,将郑峰的一切秘密都查了出来,那我……估计也瞒不过你。”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滑稽的猴子,在你面前继续伪装?”   林枫笑道:“若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那我们这些搞刑狱的,就会轻松许多了。”   吴敏邢看着林枫,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发现纵火者就是我的?”   其他人闻言,也都不由好奇的看向林枫。   吴敏邢痛痛快快承认了,直接为他们揭晓了最终的真相。   可真相背后的秘密,他们仍是不明白。   林枫为什么就会认为吴敏邢是纵火者?   戴胄也看向林枫,眼中好奇之色更重,他在来到御史台后,其实就专门询问过这三人。   对吴敏邢,说实话……他是最觉得不像纵火者的。   除了吴敏邢风评特别好外,更重要的是,他得知,在救火时,吴敏邢是冲在最前面,最努力去救火的。   这样一个冲在最前面,最尽心尽力去救火的人,着实是很难想象……这把火就是他放的!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吴敏邢和翠竹一样,太会伪装了吗?   魏征就这样看了吴敏邢许久,最终……面无表情道:“林枫,为我们解惑吧。”   魏征都发话了,林枫自然不会吊他们胃口,他直接道:“吴御史,我其实是从三件事上,判断出你就是纵火者的。”   “哪三件事?”吴敏邢道。   “第一。”   林枫看着他:“你的办公桌。”   办公桌?   吴敏邢眯了下眼睛。   戴胄等人则满脸茫然,办公桌怎么了吗?   孙伏伽也十分不解,他是和林枫一起去看的吴敏邢的办公房与办公桌,当时林枫还夸吴敏邢办公桌呢。   怎么这就成判断吴敏邢是纵火者的原因之一了?   林枫说道:“孙郎中,还记得吴御史的办公桌有什么特点吗?”   孙伏伽点头道:“当然记得!他的办公桌特别干净整洁,你还专门称赞呢,说和郑御史的办公桌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忽然被点名的郑峰,脸色微微一红,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办公桌特别脏了。   林枫微微点头,道:“没错,特别干净整洁……干净整洁到什么程度呢?简直就像是……”   林枫想了想,找了个最佳的形容:“……就像是告老还乡,辞官离开一样,不干了,再也不回来了,挥一挥衣袖,带走属于他的最后一片云彩……只留下第一天上值时,桌子上本就有的东西。”   “不多带走任何一物,也不多留下任何一件自己的东西。”   “这……”   孙伏伽听到林枫这样形容,忽然一瞪眼睛,道:“哎……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桌子上只剩下笔墨砚和烛台,甚至连一张多余的纸张都没有。”   “原本我就觉得干净的有些不对劲……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这真的很像是告老还乡收拾东西后的样子。”   其他人一听,都不由露出思索之色。   可这时,魏征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不很正常吗?本官每次下值时,桌子都是这个样子。”   您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强迫症吗……林枫面带微笑:“魏公,您老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我们能做到您的两三成就不错了,更别说郑御史曾说过……”   又一次被点名的郑峰:“……”   林枫笑道:“郑御史说过,他们每一次晚上熬夜处理公务,都疲惫的不行,每次处理完公务后,都恨不得立即闭上眼睛睡觉,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整理桌面。”   “我也让人去询问过和吴御史在同一个办公房的其他御史。”   这时,刚刚那个帮林枫办事的御史又站了出来,他说道:“下官问过了,他们都说吴御史和其他人一样,若是办公到很晚,也都不会怎么整理桌面,都会第二天早上再去收拾。”   魏征一愣,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每天早上来巡察时,看到的整齐桌面……竟然都是不久之前才刚刚收拾好的?   自己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他目光顿时锐利的扫过下方的御史们,这些御史头皮发麻,连忙低下头,谁也不敢与魏征对视。   同时心中将郑峰骂了个遍,谁让你多嘴的!   这下晚上偷懒都不行了。   郑峰欲哭无泪,他也不是故意的。   好像不小心将郑御史坑了……林枫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诸位也听到了,吴御史的习惯和郑御史一样。”   “既如此,那就很奇怪了啊……本该混乱的桌面,却干净的和辞官离去一样……”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御史如此一反常态的将桌子收拾成这个样子,着实不能不让我有这样一个想法……”   他看向吴敏邢,面色忽然一正,沉声道:“吴御史,你已经有心理准备准备……昨夜之后,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办公桌了吧?” 第38章 反转!   已经有所准备,再也回不来了?   魏征闻言,视线陡然看向吴敏邢。   其他御史们,也都心中一惊,面色复杂的看着往日风评极佳的同僚。   便是人生低谷的郑峰,都目光沉凝的看着吴敏邢。   吴敏邢紧握着玉佩,低着头,似乎不想去看同僚眼中的复杂神情,点头道:“没错,我不知道我的手法能否万无一失。”   “所以,我把昨夜,当成了在御史台的最后一天。”   “若是被发现了……就不用麻烦同僚帮忙收拾了。”   竟真是如此……孙伏伽不由瞪大了眼睛,林枫又一次猜对了!   只是一张干净的看起来过分的桌子而已,孙伏伽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能凭此,直接猜出吴敏邢的心思来。   可他……当时竟然真的以为,林枫只是和他感慨桌子干净整洁而已。   他不由看了赵十五一眼,然后颇为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觉得以后啊,自己若是一直跟着林枫查案,可能真的要和赵十五处于同一智商水平了。   ——都是瞎子一样,对线索视而不见。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道:“不过,就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你彻底怀疑我吧?万一我就是心血来潮,想要收拾干净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当然,这最多只是让我开始对你有些想法……真正让我确定是你的,是剩下两点。”   林枫看向吴敏邢,道:“第二点……还是在伱的办公桌上。”   “什么?”   孙伏伽茫然抬起头,还在办公桌上?   老天,自己究竟去干什么了?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疑点在办公桌上?   他和林枫看的,真的是同一张办公桌吗?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去跑个腿,将吴御史桌子上的烛台给我带过来。”   烛台?   赵十五茫然眨了眨眼睛,但义父之命,他自然不会犹豫,转身就跑了。   其余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一个烛台有什么特殊的。   可戴胄盯着吴敏邢,却忽然发现,在林枫提起烛台二字时,吴敏邢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戴胄眼眸微眯。   “拿来了。”   没多久,赵十五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烛台。   林枫接过烛台,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瞧瞧……这是不是你桌子上的烛台?”   吴敏邢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旋即道:“是。”   林枫缓缓道:“刚刚我解释了定时装置,大家都知道,定时装置中负责引燃起火的,是蜡烛。”   “那诸位是否想过……那根蜡烛,是哪里来的?”   孙伏伽皱眉道:“难道不是卷宗室本来的蜡烛?”   林枫摇了摇头:“孙郎中,你想想……纵火者想要的是定时,他必须要在确切的时间点引燃一切。”   “这要求如此之高,使得他必须对蜡烛的高低有一个十分精确的算计才行。”   “这种情况下,若你是纵火者,你是会提前将蜡烛就切割好呢,还是小心翼翼到了卷宗室内,摸着黑,紧张兮兮的、生怕被人发现的在现场切割好呢?”   孙伏伽愣了一下,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自然是提前准备好,若是现场准备,不说摸黑难度大,更可能因为着急发生意外。”   戴胄等人也都点着头,是这个理。   林枫笑道:“那么,纵火者在外面切割的蜡烛,又是哪来的呢?”   忽然间,孙伏伽福灵心至,他突然想起林枫在办公房内,曾经拿起桌子上的烛台看过,还曾感慨的说这么大一块蜡烛都要烧没了……   难道……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孙伏伽瞪大眼睛的视线,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纵火者用的蜡烛,就在这里。”   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林枫取下了插在烛台上的蜡烛。   他将蜡烛底部反转,面向众人,道:“诸位请看,这蜡烛……是不是被人切割过的。”   戴胄他们忙凑上前一看。   继而瞳孔变大。   下一刻……   戴胄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果真是被切割的。”   他还点评了一下:“手艺不行,力度不够,切得坑坑洼洼。”   魏征收回视线,脸色越发的沉了。   其他御史们,也都指指点点,有感慨林枫明察秋毫的,如此细节都能发现。   也有怒斥吴敏邢狼心狗肺的,亏魏公如此信任他。   吴敏邢听着这些言语,不由再度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说道:“这最多是我有嫌疑,还不算铁证吧……万一有人要陷害我,专门用我桌子上的蜡烛呢?”   “好问题。”   林枫道:“可你似乎忘记了,我见到你后,还曾做过第三件事。”   说着,林枫的视线,陡然移向了吴敏邢手中的玉佩。   吴敏邢一怔,继而瞳孔陡然一缩,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玉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闭眼摇头,似乎彻底服气了。   可众人都看傻了。   啥玩意啊?你们在说什么呢?   什么原来如此?   林枫没让他们久等,直接解释:“我在见到吴御史后,对吴御史手中的玉佩很感兴趣,所以我就讨要来瞧了瞧。”   “那玉佩质地很好,通体温润,一看就是快上好的玉佩。”   “可是,就在我欣赏玉佩时,我忽然发现……”   林枫看向吴敏邢,道:“……这玉佩上,怎么有些黏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粘在了上面。”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发现……”   他故意顿了一下,让众人知道接下来是关键,才继续道:“原来,玉佩上,沾着一些蜡烛的碎屑。”   蜡烛的碎屑?   众人听到这话,陡然间,联想到了林枫说的第二件事,也就是纵火者所用的蜡烛的事!   难道……   他们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如果说,你桌子上的蜡烛被人切掉了,你说是有人陷害你……那为何,一直在你手中的玉佩,也沾染上了蜡烛的碎屑呢?”   吴敏邢长长吐了口气,叹息道:“我在切割蜡烛后,手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蜡烛碎屑,然后我就拿起了玉佩……没想到,竟是因此成为了铁证。”   他看向林枫,苦笑道:“听了你的推理,我才知道自以为隐蔽的手法,竟然露出了多少马脚。”   “幸亏我没有自负的在你面前继续伪装……否则,我真的就如那滑稽的猴子一样惹人发笑了。”   证据已经充足,且纵火者直接承认,完全可以结案了。   戴胄目光冰冷,道:“身为御史,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吴敏邢,等着去大牢里悔恨吧!”   说完,戴胄直接喝道:“来人,将吴敏邢带到刑部,本官要亲自升堂办案!”   “等一下!”   可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直接阻止了戴胄。   “子德,为何拦本官?”   戴胄不解看向林枫,就见林枫嘴角微微勾起,他视线一转,陡然落到了胖乎乎的人缘特别好的监察御史周然身上。   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话。   只听林枫似笑非笑道:“周御史,我猜,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正在得意的狂笑?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白痴,被你耍的团团转仍不自知?”   本想着几章内就能结束这个案子,未曾想写了这么多章……我想每个案子都能让大家记住,也希望每个案子都有其存在的必要,还希望这些案子足够有趣,有反转,有精彩,有让大家在看过之后,觉得那些伏笔真不错的感慨……   所以不小心写了这么多,但好在,快结束了,后面就是真正揭晓所有真相的时候,没几章了。 第39章 两个疑点!   林枫的话,简直就如同一根木棒,重重的敲击在了众人脑袋上,让在场所有人,脑瓜子嗡嗡的响,直接就懵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已经确定了郑峰说谎、吴敏邢是纵火者之后,在戴胄都决定结案的时刻,林枫竟然直接话音一转,将矛头对向了一直没有任何问题的周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御史们完全是懵的状态。   别说他们了,连一直跟着林枫查案的孙伏伽与赵十五,都是满脸的茫然。   林枫对郑峰,对吴敏邢,都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任务,让他们去做。   所以在林枫指出郑峰与吴敏邢的问题时,他们即便不明白其中原委,却也有着心理准备。   可对周然……林枫并没有让他们去做任何事啊?   他们还以为周然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谁知,林枫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戴胄皱着眉头,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弄不清眼前的情况了。   魏征更别说了,原本他以为三个嫌疑人里,也就一个有问题。   可现在好了……郑峰和吴敏邢已经实锤有问题了,他刚要松口气,觉得至少保留了一个好的呢……结果,特么林枫直接说周然在笑他们是白痴……这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周然问题更大?   毁灭吧!魏征心累不已。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林枫的话,瞬间直勾勾的盯上了周然。   周然胖乎乎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他慌忙道:“林兄,你这是何故?为何要冤枉我?”   “冤枉你?”   林枫笑了笑,道:“别着急,虽然吴御史是纵火者的身份是确定的,但还有疑点,尚未解决。”   “什么疑点?”赵十五稳定发挥着捧哏作用。   林枫看向郑峰,道:“引郑御史来这里取走钱袋的人,可还不知道是谁呢。”   “如我刚刚所说,郑御史的信里,是让他必须在丑时三刻的时间点才能来取的,而卷宗室起火的时间,也刚刚好就是丑时三刻……”   “所以毫无疑问,给郑御史钱袋的人,绝对与这起火灾脱不开关系。”   “但,放钱袋的人,究竟是谁呢?”   孙伏伽蹙眉道:“纵火者是吴御史,而且吴御史还用了定时装置,这明摆着是为了陷害郑御史,让郑御史替罪吧?”   吴敏邢一听,直接摇头:“火我承认是我放的,但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什么?”   众人一听,不由愣了一下。   在确定纵火者是吴敏邢后,他们下意识就觉得,钱袋是吴敏邢放的。   可结果,吴敏邢竟然否认了。   魏征皱眉道:“当真不是你放的?”   吴敏邢看向魏征,神色认真道:“魏公,我自知纵火是大罪,既然罪已落到了我的身上,那放置钱袋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真是我做的,我又何须隐瞒?”   魏征眉头微蹙,其他人也都点头。   的确,吴敏邢都承认是纵火者了,确实没必要否认这件事。   可若不是吴敏邢放的,而这里昨夜只有三个人……   刷的一下,所有人视线,顿时间齐齐再度落在了周然身上。   周然脸色不由一变,他忙摇头道:“真的不是我,伱们别听林枫瞎说啊,这也有可能是白天的时候,有人偷偷进入了杂物室内,将钱袋放进去的。”   “要知道,杂物室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就算有人白天将钱袋放进去,也没人会知道啊。”   众人一听,蹙眉想了想,倒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   周然终于松了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郑御史……能问下,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那封告诉你杂物室有财物的信吗?”   郑峰愣了一下,继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弯曲的背脊瞬间挺直,忙道:“子时左右,我去出恭回来,就摆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林枫笑了:“子时左右……的确,杂物室内的钱财是白天,甚至这没人进入的十五天内,都可以放进去。”   “可是……那封信呢?信是子时左右才出现的……这又怎么解释?”   周然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陡然凝固!   戴胄锐利的视线,瞬间盯向了他。   周然忙道:“可能……也可能是郑峰或者吴敏邢说谎呢?他们本就一个是纵火者,一个一开始就说谎,谁能保证他们现在就没有说谎?”   “万一吴敏邢见只有我一个人好好的,他内心阴暗,想要拉我垫背呢?”   吴敏邢闻言,脸上顿时涨的通红:“御史台内,谁不知道我的为人?我岂会做出那种拉人垫背的事来?”   周然道:“可你都做出了放火的事了,谁知道你以前的表现,是不是故意伪装给我们看的?实则你阴暗的本性一直在隐藏着。”   “你……你……”   吴敏邢气的全身都在发抖。   可周然的话,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纵火是事实。   林枫见状,却是不急不缓道:“两位别忙着吵,疑点可不只有这么一件,我这还有另一个疑点呢。”   周然稍微松懈的表情,又一次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林枫,那不大的眼睛里,充满着骂娘的神情——你特么怎么还有疑点?   众人忙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笑眯眯看着周然,道:“吴御史纵火不假……可是,他纵火的动机,是什么呢?”   动机?   众人心中一动。   对啊!   郑峰说谎的动机,是为了给他娘亲治病。   那吴敏邢呢?   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无缘无故纵火?   而且还如此费尽心思,弄出了一个定时装置?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魏征沉着目光看向吴敏邢:“你为何要纵火?”   吴敏邢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低着头,嘴蠕动着,刚要开口,便听林枫的声音响起:“是为了你的孩子吧。”   吴敏邢眼眸陡然瞪大,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枫。   “你怎么会知道!?”   其他人见状,也都各自懵圈。   他知道了,他又知道了……孙伏伽面无表情,已经习惯了。   赵十五憨厚的笑着,早就对义父的神奇推理能力见怪不怪了。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皆咳嗖一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更多的人,则是茫然与好奇的看着林枫。   好在林枫没让他们多等,他视线看向吴敏邢紧握的玉佩,直接道:“它告诉我的。”   还是玉佩?   众人一听,视线忙聚焦在吴敏邢手中的玉佩上。   便听林枫道:“我第一眼看到吴御史时,我就对吴御史手中的玉佩感到奇怪了。”   “因为按照我大唐律例,官员蹀躞带有着严格要求,数量、种类,都有十分明确的要求,除蹀躞带会带玉之外,当值之时,当衣着端正,严肃厚重,是不能多带玉制品的。”   “吴御史身为御史台官员,自当更加清楚这个规矩……所以。”   林枫看着吴敏邢,道:“在看到你手中一直紧握着这枚玉佩时,我就意识到,这枚玉佩出现的不正常。”   当然,实话是林枫在御史台见到的所有御史,都没有额外佩戴玉佩,且吴敏邢一直紧张的握着那枚玉佩,所以他才觉得这枚玉佩不正常。   官员蹀躞带的规矩,他还是后来变着法的向孙伏伽套话才知道。   但实话他不能说,一说了……直接就暴露他啥也不懂的问题了。   好在,他功课做的及时……林枫叹息一声,没想到穿越了还要努力学习,脱困后,必须得抓紧时间多做功课了,尽快了解大唐律例和官场规矩,否则别说被原大理寺丞林枫戳穿了,自己就得先露出马脚。 第40章 真相:纵火者不愿纵火,说谎者不愿说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也都赞同的点着头。   这个规矩,专门给人挑毛病的御史们,自然是最清楚的。   林枫继续道:“察觉到这枚玉佩有古怪后,我便找借口,将玉佩讨要过来,想着能否看出些什么名堂来。”   吴敏邢道:“所以你当时……根本就不是好奇?”   林枫笑着点头:“总归要找个借口,直接索要未免太不体面了。”   吴敏邢抿着嘴,孙伏伽和赵十五已经习惯了,在查案时,林枫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别当真。   那极有可能是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或者干脆就是忽悠所有人的。   林枫道:“说实话,我在玉佩上会发现蜡烛的碎屑,那完全是意外收获——我最大的收获,是玉佩本身,给我传递的信息。”   “什么信息?”最佳捧哏从不让林枫冷场。   林枫看向吴敏邢手中的玉佩,道:“玉佩质地很好,通体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打造,这种玉石绝对不便宜吧?”   吴敏邢没隐瞒:“确实很贵,我几个月的俸禄才够这么一小块的。”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我打听过吴御史的风评,其中有一项,说吴御史有魏公之风,为人节俭,十分朴素。”   “当时我就好奇了……节俭朴素的吴御史,怎么会费这么大一笔钱财,去给自己买这么一小块饰品呢?”   “对啊?为什么?”众人已经完全被林枫给带入到推理的节奏中了。   一听未解的问题,就迫不及待询问。   连戴胄和魏征,都紧盯着林枫,丝毫没有分心。   林枫笑道:“若我所料很不错的话……这枚玉佩就不是给吴御史自己买的吧。”   “什么?”   “不是给他自己买的?”   众人一怔,忙看向吴敏邢。   只见吴敏邢正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没有反驳林枫。   毫无疑问……林枫的推理是正确的!   林枫继续道:“在我疑惑时,我看到了玉佩上的字。”   “玉佩的正面写的是‘文成武德’,反面是‘健康顺遂’,这明显带着对未来期盼和祝愿的字,更加让我确定,这不是吴御史自己的。”   “毕竟哪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给自己买玉佩,会让人写上这种话的?”   “而通常来说,会写下如此期盼的话语的……往往……”   林枫看向吴敏邢,缓缓道:“都是赠予家中子嗣的。”   “长辈对晚辈有着期许,有着祝愿,才会写下这种字样。”   “想到这些后,我的注意力又看向那玉佩上绑着的绳子,只见那绳子是红色的,并且大小,正适合一个小孩子佩戴。”   “这所有的线索,最终让我确定……这玉佩,应是吴御史送给家中子嗣的。”   听着林枫根据这些细节,从而推断出玉佩的归属,众人既是感慨林枫的观察细致,又不由看向吴敏邢,想知道林枫的推断是否正确。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不错,这玉佩的确是给我唯一的儿子的,他今年才三岁。”   林枫果真又猜对了!   吴敏邢今年四十多了,儿子才三岁……在古代,也算老来得子了吧?怪不得一直朴素勤俭的他,愿意费几个月俸禄,专门买这么一块小玉佩给他儿子,这得多疼爱他的儿子。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道:“这玉佩是你重金专门为你儿子买来的,不出意外,它应该是在孩子出生,就该一直带在身上的吧。”   “它寄托着伱的期盼,同时玉也养人,还有躲灾辟邪的念想,不该离开孩子……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陡然看向吴敏邢,道:“本该是孩子贴身佩戴的玉佩,却出现在了你的手中,且从我见到你开始,你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十分不好,并且还很紧张地一直死死地握着这枚玉佩,生怕玉佩丢了一样。”   “这诸多不正常的举动,让我意识到……”   林枫顿了一下,道:“你的孩子,可能出了问题。”   什么?   吴敏邢儿子出问题了?   真的吗?   御史台的同僚们,都紧张的看向吴敏邢。   吴敏邢下意识的握紧玉佩,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还有吗?”   林枫点头:“然后我让人去询问了和你在一个办公房的同僚,询问他们是否在白天时,看到你拿着玉佩……结果是没有。”   “也就是说……这枚玉佩,是晚上突然出现的。”   “可是你一直都没有离开御史台,在你孩子身上的玉佩,怎么就会出现呢?”   “联想到你无缘无故去纵火……一种猜测,在我心中缓缓浮现。”   林枫看着吴敏邢,沉声道:“不出意外……我想,你应该是和郑御史一样,忽然接到了一封密信,不过与郑御史那充满希望的密信不同,你的密信是威胁信!”   “信上应该说……你的孩子被控制了,若是你想让你的孩子好好活着,就听他们的,在丑时三刻,在卷宗室内放火,并且必须毁掉赵德顺案的卷宗。”   “为了让你相信他们的话,与那封密信一起出现的,应该就有你孩子的这枚玉佩。”   “你看到这枚玉佩后,直接就慌了……你本性正直善良,不愿这样做,可为了唯一的孩子,你又没有任何办法。”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不由齐齐落在了吴敏邢身上,脸上充满着震惊和意外。   便是魏征,那不苟言笑的脸庞上,都露出了复杂之色,他忍不住道:“当真如此?”   吴敏邢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旋即痛苦点头:“是。”   众人见吴敏邢点头,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吴敏邢纵火之下,还有这样曲折的理由!   他竟是被胁迫的!   林枫说道:“吴御史不愿为贼人利用,但为了孩子,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他在听从贼人吩咐放火时,才会只将火油洒在窗户和小半张桌子上,而没有直接洒满整个卷宗室。”   “因为他希望火焰烧起来,那些贼人能看到他放了火,从而放过他的孩子……但他也不希望真的因他而毁了所有卷宗,所以他只将火焰控制在窗户附近……正因此,才会出现我们刚刚看到的泾渭分明,宛若一刀切的特殊情况。”   “我想,吴御史应该也算计着时间,一旦火焰烧起来,就会立即出去喊人灭火……可没想到,郑御史更早一步发现起火了。”   郑峰瞪大眼睛,道:“不对啊……我都有些迷糊了,不是说我是被人利用,要去替罪吗?可这根本就不是贼人放火啊,而是吴御史被迫放火啊……”   “难道贼人是要让我去替吴御史的罪?可他这般算计吴御史,怎么都不像是还要帮吴御史的意思啊。”   林枫笑道:“我可从没说过郑御史是要为纵火替罪的。”   “什么?”   郑峰一愣,其他人都懵住了。   就听林枫道:“郑御史还没明白吗?”   “贼人送了你那么多钱财,怎么能轻易放过你……比起你替罪,明显以后借此机会要挟你,控制你,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你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是因为真正的贼人,就没想过吴御史会用定时装置放火。”   “换句话说……贼人的想法是吴御史不得不在丑时三刻去放火,正巧你那个时候出现在卷宗室附近,发现了吴御史放火的事实……”   “也就是说……”   林枫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道:“你的作用是人证,铁证如山的人证,而非替罪之羊。”   郑峰张大了嘴巴。   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   他们都以为自己知道了郑峰来杂物室的真相,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反转。   饶是戴胄和魏征,都不由揉了揉额头,觉得信息太多了。   孙伏伽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别和林枫比,自己以后当个见证者就行了。   而赵十五,目瞪口呆之下,只觉得就算是有名的诸葛孔明,其智也就是这样了吧?   别用这崇拜的目光看着哥,哥就是个传说……林枫看向吴敏邢,道:“知道了这些,你为何将办公桌收拾的那般干净也就知道了。”   “你的良心,让你就没想过隐瞒你是纵火者的事,就算我没有查出你来,你最后也肯定会自首。”   “所以你知道,你再也不可能回去办公了,也就提前收拾的干干净净。”   魏征猛的转过头,看向吴敏邢。   吴敏邢沉默不语。   “同样的……”   林枫继续道:“你为何会用定时装置……是因为你想拖延你被发现的时间,你想知道最后你的儿子是否安然无恙。”   “晚上……你儿子是单独在一个房里休息的,他们无声无息偷走你儿子,你家人不会发现。”   “可一旦到了白天,若是你儿子还没有回去,你家人绝对第一时间会来御史台找你,这样你就能知道你儿子是否安然无恙了。”   “所以你必须要拖到白天才行。”   众人都紧盯着吴敏邢,想知道这一切,是否真的如林枫说的那样。   然后,他们就见吴敏邢闭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感慨道:“若不是知道你昨晚就在刑部……我真的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注视之下。”   当真如此!   竟然真的如此!   一切都如林枫所言……   办公桌的异常,定时装置的设置,玉佩的问题,卷宗室烧毁后的一刀切景象,乃至郑峰的钱财……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形成了逻辑闭环。   昨夜所有的异常,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真相,终于大白了。   纵火者不愿纵火,说谎者不愿说谎,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幕后之人在操控一切。   赵十五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孙伏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这般算计……简直都能和翠竹算计绿娥相提并论了。”   戴胄看向魏征,感慨道:“魏公,你们御史台都是人才啊,三个御史而已,就是这么精彩的一出大戏啊。”   魏征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方才陡然看向周然,厉色道:“本官真的没想到……你心机竟如此之深,算计起同僚来,如此狠毒!我御史台有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我御史台莫大的耻辱!” 第41章 月亮的问题!   御史台的御史们闻言,也都一脸怒意的盯着周然。   哪怕在知道郑峰在说谎,吴敏邢就是纵火者时,他们都没有这般愤怒。   自己作恶,最多让人感到失望。   可算计同僚,将日日相处的伙伴给算计到这种程度,或引诱,或逼迫,让他们做出此生都要后悔的事情……那就不仅是失望了,而是愤怒,是恐惧!   一想到他们竟然和周然这般阴险的人,一起共事,他们就不由觉得毛骨悚然,毕竟谁也不知道,倘若今天周然没有暴露,以后会不会也这般算计自己。   周然见众人都怒目看着自己,脸色不由一变,他忙道:“你们别被林枫给忽悠了!”   “即便吴御史真的是被胁迫的……可那胁迫吴御史的人,也未必就是我啊!”   “万一……万一昨晚在这里,还有第四人隐藏在暗处,犯下的这一切罪行呢?”   周然直接看向林枫,道:“林枫,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证据能证明幕后之人是我,你这一切都是推断,都是伱在编故事!”   “若只是因此,你们就要抓我……那你们置我大唐律法于何地?置公平正义于何地?”   周然脸上再也没有和善的笑意了,他双眼冰冷的盯着林枫,语气甚至有一些挑衅。   林枫见状,却是神情不变,似笑非笑道:“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   周然被林枫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由咽了口吐沫:“什么证据?你拿出来啊!别在这里吓唬我。”   林枫笑了笑,道:“好!你要证据,我就给你。”   “周然……你以为你做的无比缜密,可实际上,你有两个致命破绽!”   未等周然开口,林枫直接道:“第一个!”   他看着周然,道:“你说你昨晚起火之前,除了亥时去取过东西外,就没有离开过办公房是吧?”   周然梗着脖子:“当然!”   “也就是说,你没有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对吧?”   周然莫名其妙道:“我都说过了,我除了取卷宗,压根就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会去吴御史的办公房?”   “这就有意思了。”   林枫看着他,黑洞洞的眸子盯着周然,就仿佛是看穿了周然所有的伪装,道:“既然你没有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请问,为什么你办公房的地板上,会沾着只有吴御史办公房门前才有的泥呢?”   “什么!?”   周然瞳孔陡然一缩。   孙伏伽也猛的瞪大眼睛,他忽然想起来……林枫在去吴敏邢办公房时,曾因为地板坏了,踩到泥巴而停了一会儿。   难道……   林枫看到了孙伏伽的疑惑视线,微微点了点头,道:“在吴御史的办公房时,我还曾调侃,吴御史桌子那么干净,唯独地面沾了泥巴,破坏了这种干净。”   “然后我在去周御史的办公房后,也曾调侃两个院的办公房一模一样,实在是没有特色,连泥巴都一脉相承……”   “可就在我调侃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这泥巴不该出现!”   林枫转头看向周然:“御史台地面都十分干净,走起来无比平稳……整个御史台,也就吴御史办公房门前的路面坏了,露出了里面的泥巴。”   “所以周御史……你说你没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那泥巴是哪里来的?”   周然脸色骤变,他张着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也许,也许是吴敏邢要陷害我,故意趁着我去取卷宗时,来我办公房踩的呢?”   林枫笑了:“如你这么说,吴御史可真够精明的啊,专门去你办公房踩几脚来陷害你。”   周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吴敏邢快要气炸了。   林枫示意吴敏邢别生气,他仍是笑道:“的确……吴御史去你办公房踩几脚是可能的……但,我想他怎么踩,都不至于将你的鞋子也沾上泥巴吧?”   刷的一下!   周然瞳孔剧烈一缩,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然后……   他脸色刷的就变白了。   赵十五忙道:“他的鞋底周围都沾了泥巴。”   戴胄他们看去,果不其然,正如赵十五所言,周然的鞋底鞋帮附近,沾了一圈泥巴。   这分明是踩到泥巴里,才有的结果。   林枫笑呵呵道:“周御史,这你要怎么解释呢?”   周然张着嘴,想要找理由,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林枫看向吴敏邢:“吴御史,密信和玉佩,是不是趁你出恭的时候,出现在你桌子上的?”   吴敏邢点着头:“没错,是我第二次出恭时,回来后发现的,桌子上不仅多了密信玉佩,还有一个竹筒,竹筒里装的都是火油……我用的就是这些火油。”   林枫感慨道:“真是贴心啊,连工具都提供了……想来你当时担心被吴御史撞到,所以匆忙去放置信件,结果忽视了脚下的路。”   御史们和刑部官员们闻言,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下没话好说了吧!”   “真没想到,平常一直笑呵呵的周然,竟然如此阴险!”   “这才叫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他还怎么挣扎!”   “每一次我以为这就是林枫知道的全部的时候,林枫总会打我的脸!”   “泥巴啊……林枫太厉害了,怎么每次都能从如此不显眼的地方,窥探到真相呢!”   戴胄和魏征看着周然的目光,也充满着冰冷之色。   周然听着这些话,感受着冰冷刺骨的目光,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沉着脸说道:“还有一个破绽呢?”   林枫眉毛一挑:“怎么?不反驳了?”   周然冷着脸没说话。   林枫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开口道:“你的第二个致命破绽,源自你的口供。”   “口供?”   周然一怔。   赵十五与孙伏伽面面相觑。   赵十五小声叭叭:“孙郎中,周然的口供你听出了什么问题吗?”   孙伏伽面无表情:“你猜。”   赵十五歪了歪脑袋,猜不出来。   孙伏伽则大脑正在疯狂运转,去试图找到周然口供中的问题。   林枫看着周然,道:“你的口供,其实在一开始就暴露了你说谎的事实了,让我第一时间,就对你产生了怀疑。”   周然皱着眉头,到现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哪里出现了问题。   林枫又转头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的口供也一样有问题,并且是和周御史是同样的问题。”   “但是……”林枫话音一转:“我想,你口供里的问题,应该是你故意为之的,你故意留出破绽,这是你对我的提醒。”   “可周然……却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长时间监视你们的行踪,确定你们是否如他布置的那般行事,所找的一个合理借口。”   “不过……”   林枫呵笑一声:“他以为他的借口很合理,殊不知,这反而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十分茫然。   什么叫两人的口供有同样的问题,什么又叫吴敏邢是故意的?   他们下意识将视线看向吴敏邢,就听吴敏邢忍不住再度感慨:“刚刚你没有说这件事……我还以为你没发现这些,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吴敏邢承认了!   林枫又说对了!   “难道……”   这时,一直在对比两人口供的孙伏伽,忽然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他猛的抬起头,道:“难道……难道是月亮!?”   “他们两人都说了月亮!” 第42章 没笑到最后?   “什么?”   “月亮?”   “月亮能有什么问题?”   众人听到孙伏伽的话,都蹙眉思索。   即便是戴胄,也不由露出不解之色。   在林枫到来之前,戴胄是听过三人口供的,周然和吴敏邢的确都提到了月亮。   一人说月亮里看到了猫。   一人说赏月,想要做出一首咏月诗。   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赵十五想了想,猜测道:“义父,你是想说……昨夜没有月亮吗?所以他们说的话是有问题的。”   未等林枫开口,周然直接冷笑一声:“笑话,昨夜那么大一个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岂会没有?你以为我会犯这样的错误?没有月亮硬说有月亮?”   众人闻言,不由回忆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说道:“的确是有月亮,昨晚我们去抓捕翠竹时,湖泊里就有一个月亮。”   这是昨夜参与行动的刑部人员说的。   也有御史道:“是啊,昨天下值回到家,我还赏了一会儿月呢。”   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在意夜晚是否有月亮的。   但终究还是有人看到了。   这下子,反倒是让众人越发不解了。   有月亮……那他们口供里说的月亮,还有什么问题?   周然更是一脸挑衅的看着林枫。   林枫见状,只是淡淡一笑:“没错,昨夜不是乌云密闭的阴雨天气,月亮自然是有的。”   周然抱着膀子讥笑道:“那你还说个屁!”   林枫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只是说昨夜是有月亮的,但我可没说……”   林枫看向周然,迎着周然讥讽的视线,意味深长道:“……伱赏月的时候——也有月亮啊。”   “什么?”   周然一怔。   就听林枫淡淡道:“诸位……能告诉我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月亮吗?”   参与了抓捕翠竹行动的刑部官员道:“我们抓捕翠竹时,不到亥时吧。”   回家赏月的御史道:“戌时三刻左右。”   林枫点头:“亥时也罢,戌时三刻也罢,这都是前半夜……的确,你们没有看错,月亮确实存在。”   “可是诸位似乎忘记了,昨天是初几。”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初几……好像是初七?”   孙伏伽道:“就是初七,今天在卷宗室时,子德曾翻过一个卷宗,上面标注了初七的时间,我还和子德提过一嘴时间——”   “初七!?”   忽然间,正在说话的孙伏伽,猛的一顿。   学识渊博的他,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的看向林枫,道:“难道!?”   林枫笑道:“看来孙郎中明白了。”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激动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周然眉头一皱,不明白孙伏伽明白了什么,他怎么仍是不明白,林枫究竟在搞什么鬼?   而戴胄见到孙伏伽这般样子,就知道孙伏伽真的明白了……可恶啊,本官怎么还不明白!   他不由瞥了一眼魏征,只见魏征老神在在的点着头,一副十分明白的样子,戴胄心里更加郁闷了。   他又将视线看向赵十五,赵十五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戴胄终于舒坦了,还好,不是就他不懂。   不过魏征懂了,他岂能不懂,他一手负于身后,认真的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赵十五左看看,右瞧瞧,怎么都一副明白的样子……他不由道:“孙郎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初七怎么了吗?”   孙伏伽说道:“也就是我们现场没有太史局的人,否则他们也许早就能发现问题了。”   “这其实是一个天象问题。”   赵十五脑门一圈问号:“天象?”   孙伏伽点头:“或许诸位未曾注意过,月亮并不是一整夜都会出现在夜空上的,自新月始,至满月终,再至新月始,它每天在夜晚留存的时间都是不同的。”   “而每月的初七初八,以及二十二、二十三,这四天最为特殊……因为这四天的月亮,是以午夜为界限,一半有月亮,一半没月亮。”   “昨天是初七……对应的天象便是上半夜月亮明晃晃,可一旦过了午夜,月亮就会消失……也就是说你们能在亥时,在戌时看到月亮,很正常,但过了午夜后,就不该看到了。”   他看向吴敏邢与周然:“可你们的口供里都有月亮,但那时已经是过了丑时了,月亮早已消失……毫无疑问,你们在说谎……没有月亮,如何能在月亮里看到猫?又如何赏月作诗?”   听到这话,赵十五一脸懵懂,还有这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义父,真的是这样吗?”   其他刑部衙役和一些御史,也都完全没关注过这些,同样一脸小学生遇到了高数的表情。   便听林枫笑道:“孙郎中不愧学富五车,连天象都如此清楚……不错,每个月的初七初八,月亮会如搭弦弯弓之状,因此被称之为上弦月,而上弦月是一种特殊的天象,这两天的月亮,会十分准时,午夜就下值……”   竟然真的如此?   众人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   林枫太厉害了吧!?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连月亮都能为林枫作证!   其实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古人晚上没什么娱乐,睡得都早,谁又会关注月亮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别说古人了,就算后世现代人,又有几人在意呢?   不过孙伏伽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大唐第一位状元,那是真的学富五车!   林枫看向周然,淡淡道:“周然,你的确不是随便说谎的,看你刚刚的样子,你昨夜肯定抬起头看到过月亮……”   “但很可惜,昨天是初七,是上弦月的月相出现之时,丑时早已没了月亮,那么你能解释一下,没有月亮的情况下,你是如何赏月,如何做咏月诗的?”   周然脸色无比难看,他紧握拳头,不大的眸子里,满是冰冷与阴沉。   他看着林枫,冷声道:“真没想到,竟然让你走了这样的狗屎运……我在找理由时,专门思考过这件事,就怕口供出现问题。”   “可我没想到……那月亮竟然下半夜自己跑了。”   “若非我注意力都放在了郑峰和吴敏邢这两个废物身上,没有再抬起头看一眼夜空,岂会被你找到这样的破绽!”   听到周然的话,众人终于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周然所有的话,都不是随便说的。   只是他未曾想过,月亮午夜后就会自己消失……而且他也实在是太倒霉了,遇到了林枫这样一个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的奇人。   否则的话,只有刑部的人来……或许真的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林枫看着周然,平静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已经不想继续挣扎了?”   周然咬牙切齿道:“都被你给揭穿这么多了,我还怎么挣扎?当一个猴子一样让你嘲笑吗?”   林枫耸肩:“怪我喽?”   “哼!”   周然冷笑一声:“不过即便你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我所为的,又能如何?”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枫……我想以你的本事,你不会不知道,我做这一切的原因吧?”   孙伏伽与赵十五一听,霎时间回想起了林枫在刑部说的话。   ——挑衅!这是对林枫的挑衅!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脸色也越发冰冷了。   林枫看着周然,笑道:“你专门给吴御史留下了白虎图案,让吴御史放在卷宗室门口……若是这样的提示我还不明白,那我也就太蠢了。”   “周然……”   林枫眯着眼睛,情绪不明的看着他,道:“你和翠竹是一伙的吧?”   到了这一刻,周然也不隐瞒了,他点头道:“不错……所以你该明白,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   “这世上,有些存在是你根本得罪不起的!”   “你敢破坏我们的计划……你还想用赵德顺案的卷宗活下去?做梦吧!”   他冷笑道:“没想到我千算万算,还是被你给揪出来了,但这又如何……赵德顺案的卷宗已经毁了,就算我死了,你也很快会一起上路的!”   听到周然的话,孙伏伽内心一紧。   戴胄更是目光如刀,喝道:“周然,你死期将至,竟还敢大言不惭!”   周然哈哈大笑道:“戴胄,纵使你是刑部尚书,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公然保护一个被百姓们骂做狗官的死刑犯吧?赵德顺案已经结了,卷宗也被毁了,翻不了案了,林枫表现的再好又如何?他也不还是死路一条!”   “你——”   戴胄就要抽出横刀,恨不得直接给他一刀。   “戴尚书,何必与一个无知的可笑之人动怒。”   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淡淡响起。   戴胄一愣,不由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呵呵一笑:“周然,你以为你真的赢了?你以为你真的毁掉了赵德顺案的卷宗?”   “什么?”   周然见林枫这样的表情,心里没来由一紧。   接着,就见林枫将视线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在说月亮里有猫的时候,故意露出慌张之色去解释,为的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吧……不过虽然你演的很好,但你还是有些做作了,让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故意这样说的。”   “你明知道月亮不存在,却还是说在月亮里看到了猫。”   “我想,你就是为了提醒我,那猫有问题吧?”   “所以……你爬树真的是为了救猫吗?”   “还是说……”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是为了往树上,藏什么东西呢?”   林枫想冲个新书榜,求大家支持啊!推荐票、月票如果有就小小支持一下吧!也希望大家每天都能看到最后,留下一个追读。   ps:月亮的铺垫其实一开始就说了,初七的日期也早早就埋下了伏笔,我一直担心有看穿我伏笔的书友会剧透,好在大家都很配合我,没有剧透给后面的读者,万分感激! 第43章 得到赵德顺案卷宗!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大脑嗡的一下。   脑子都快要被这些原本已经认定的事,又忽然反转给炸开了。   怎么那猫又成假的了?   吴敏邢的爬树,不是单纯的谎话,还有其他用意?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别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要体面。   戴胄偷偷看向魏征,却见魏征也偷偷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然后都忙咳嗽了一声,认真的点着头,一副早已知晓的沉着淡然。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则表现的真诚多了,不懂就是不懂,他们都看向吴敏邢,想要从吴敏邢那里,得知真相。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的神情,越发的感慨,他说道:“以前我竟没听过你有这般恐怖的推理才能,我还是太孤陋寡闻了……没错,我爬树根本就不是为了救猫。”   “那封信上专门叮嘱我,必须要毁了赵德顺案的卷宗……这让我当即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专门针对你的。”   “我虽想要救下我的孩子,但我的良心不允许这个代价是用另一人的生命来换。”   “所以……我专门将你的卷宗给偷走了。”   吴敏邢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放火了,也要让所有人找不到伱的卷宗……这样,他们就会认为我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毁了赵德顺案的卷宗了。”   “可实际上……我已经将赵德顺案的卷宗给藏了起来。”   “我想的是等到确认我孩子安全后,我就主动认罪,同时再将卷宗拿回来,这样……”   他看着林枫,露出苦涩笑意:“至少,不会因我之过,而害了你最后的求生希望。”   听着吴敏邢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一声,真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这样的人,才符合林枫对御史的认知。   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他最像魏征,怪不得魏征对吴敏邢是纵火者的事那般失望。   他真的……不应该走到这一步的。   孙伏伽也叹息的看着吴敏邢,有些风评会骗人,比如对周然的和善风评,但有些评价,却是值得信赖的。   比如对郑峰,对吴敏邢的评价。   吴敏邢自己已经足够惨了,孩子生死不知,自己前途黑暗绝望……可即便如此,他还用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卷宗室不被彻底烧毁,去保护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遭受这样的厄运的。   戴胄性子强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可面对吴敏邢这个纵火者,他目光却再也冷不下去了。   魏征更是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看着吴敏邢的目光,也都不再冷冽,只有叹息。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冷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好人?我看是阴险狡诈之辈才是……吴敏邢,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如此阴险,能背着我做出这么多事来!”   “但……”   他话音一转,忽然咧嘴狂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   “你真的以为,我被你给完全蒙在鼓里?”   “什么?”   吴敏邢听到周然的话,脸色一变。   戴胄等人,也都顿时目光冰冷的看向周然。   只见周然冷笑道:“你难道忘了……我和你共事这么多年,会不了解你?”   “事实上,在发现卷宗只烧毁了那么点,且赵德顺案的卷宗消失不见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你这个愚善的家伙,肯定是将其藏了起来!”   吴敏邢脸色彻底变了:“你……你知道?”   孙伏伽等人见状,心里也咯噔一下。   周然冷笑着转过头,看向林枫,道:“林枫,我不能不承认,你的确有些小聪明,你对吴敏邢一点也不了解,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吴敏邢的一切都推断出来,这的确有点厉害。”   “但……还是迟了!”   他眼中充满着自得之色,道:“我在知道吴敏邢将赵德顺案卷宗给藏起来后,我就一直在考虑,在寻找。”   “但因为卷宗室起火后没多久,刑部就来人了,我一直被监视着、控制着,根本没法去找,所以我还有些焦虑。”   “可是……我没想到,机会忽然就来了。”   周然看着林枫,脸上露出最后的疯狂之色。   “你还不知道吧,我从你那回去后,就一直在房间里焦虑的踱步,生怕我被你发现破绽,生怕吴敏邢不顾他儿子死活,告知你真相。”   “可是没多久……我忽然看到了吴敏邢低头从我窗前经过,那时他刚被你问完话返回。而也是那时,我才注意到他脑袋上的树叶……联想到他将卷宗藏了起来的事实……”   “我顿时茅塞顿开。”   周然用嘲弄的神色看着林枫,整个人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哈哈大笑道:“我终于明白,卷宗竟是被吴敏邢藏到了树上,想通这些后,我便找了个理由,说要出恭……我只是有嫌疑,又不是真正的犯人,他们自然不会阻拦我。”   “他们向戴胄通报后,就让我去茅厕了……而我就借此机会,直接找到了那卷宗,并且将其直接撕碎,扔到了茅厕内……若是你现在去茅厕里捞一捞的话,或许你还能凑得齐哈哈哈哈哈。”   周然的笑声,刺耳的响彻着。   而周围所有人,都脸色顿时大变。   孙伏伽心中一揪,只觉得天旋地转!   明明已经找出幕后之人了,明明已经知道赵德顺案卷宗没有被毁了,明明都知道那卷宗在哪里了……   可结果,结果却在最有希望的时候,被告知……卷宗已经被毁掉了。   这是何等痛苦的绝望?   这远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加让人痛苦!   他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生怕林枫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戴胄和魏征,也同样脸色满是忧色的看着林枫,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吴敏邢痛苦的说道:“对不起……我,我还是没有保护好那份卷宗……”   所有人内心都揪了起来,特别是在周然那刺耳的笑声中,更觉得难受憋屈。   可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林枫却不仅没有皱一下眉头,反而是似笑非笑道:“在得意大笑之前,我觉得你可以看看你的衣袍,是不是沾了很多灰,是不是更脏了?”   “什么?”   周然对林枫的反应感到不解,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然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正如林枫所言,他的官袍真的沾了不少灰,真的更脏了。   “周然,你觉得……我都已经推测出卷宗藏在哪了,会不去取,任由它放在那里,等着你去毁掉?”   周然猛的瞪大眼睛,视线瞬间犀利的看向林枫。   戴胄等人,也都愣了一下,继而忙将视线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淡淡道:“赵十五,你肯定憋得不行了吧……说说吧,我都让你干了些什么。”   赵十五?   戴胄与魏征,猛的将目光看向赵十五。   义父又给我表现的机会了……赵十五连忙挺直腰背,道:“义父在见过吴御史后,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当时我听过这个任务后,还十分茫然,觉得这和案子没什么关系。”   “但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义父的用意。”   戴胄道:“子德交给了你什么任务?”   赵十五不敢耽搁,直接道:“义父让我去爬树……就是卷宗室对面茅厕所在的小树林里,义父说在某一棵树上藏了一件东西,他让我将那件东西取下来。”   “然后让我去卷宗室内,找一份废弃的卷宗,同时再弄点桌子燃烧后的灰烬。”   戴胄皱眉道:“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赵十五说道:“义父让我将废弃的卷宗替换掉树上原来的东西,同时将那些灰烬给沾点水,涂抹到那棵树的树干上。”   “之前我也和戴尚书一样不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了。”   赵十五说到这里,满脸的感慨,心中早已经嗷嗷大吼“义父太神”了。   他视线看向周然,落在了周然的官袍上,道:“你身上的灰……就是我涂抹在树干上的,但估摸着你应该没注意到,不过就算你注意到了,也不可能全部弄干净……”   “另外,你毁掉的那份卷宗,很不巧……应该是我放上去的那份没用的,真正的赵德顺案卷宗……”   赵十五从怀中掏了出来,道:“在我这里。” 第44章 案子终了!   现场静悄悄的。   除了微弱的风声,就是那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此时都盯着赵十五手中的卷宗,眼睛瞪圆,表情震撼,久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孙伏伽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林枫这是将周然会做的事,也都提前算到了吗?   这究竟是何等的远谋才能做到的?   戴胄怔怔的看着林枫,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林枫的本事足够了解,所以才重视林枫的……可直到现在,戴胄才明白,自己以为对林枫的本事足够了解,实际上,还是远远小瞧了林枫。   而魏征,这位不苟言笑,喷人和夸人比例高达正无穷的千古第一人,此时忍不住张着嘴,惊叹道:“何等智慧啊!”   吴敏邢茫然四顾,他完全没想到,距自己爬树后,竟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周然更别说了,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一般,目瞪口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厉声道:“你难道,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做了?”   林枫平静道:“翠竹的本事我亲眼见过,你既然能被委以报仇的重任,自然也不会差……更别说,你那将郑御史和吴御史耍的团团转,将他们当成棋子利用的真相,我也破解了。”   “这种情况下,知道伱能识破吴御史的手法,找到卷宗藏匿之地……又有什么困难的?”   “所以,我便想着……利用一下此事。”   林枫看着周然,道:“你太阴险谨慎了,明明是你想要放火毁掉卷宗,结果,替罪羊成了吴御史,见证者成了郑御史……只有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办公房,和这火灾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倘若不是我……倘若不是吴御史用了定时装置,没有被郑御史直接发现,可能昨晚案子就结了。”   “就算吴御史说是有人威胁他的,可人证物证俱在,谁又会信他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纵火犯?”   吴敏邢抿着嘴,郑峰也不由挠着脑袋……他们两个真的是被当成棋子肆意利用,却毫无所知。   “所以,我也很担心……”   林枫淡淡道:“就算我说出来刚刚的两点证据,你也会有相应的办法解释,从而脱罪。”   “故此,我便让赵十五将卷宗替换,而不是拿走……这样的话,你若真的去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卷宗,你定会爬树取走卷宗。”   “我又让赵十五在树上抹了一些灰……就是为了让其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林枫看着周然,笑呵呵道:“在之前和我见面时,你衣袍上可没有这么多灰……而现在忽然多了这些灰,你又一直被人盯着关在房间里……你根本就没法解释这些灰的来源。”   “这,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真正的铁证!”   周然呆立原地,脸色惨白而没有任何血色。   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   就算自己前面没有留下破绽……林枫都能制造一个铁证出来。   他怎么逃脱?   周然颓然垂首,再无任何张狂自得。   而其他人,此时也都满脸震撼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的内心宛若掀起滔天波澜,久久无法平息,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经验都白积累了,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案子还能这样破!   戴胄呼吸越发沉重,看向林枫的视线越发炽热,这样的人才怎么能留在大理寺浪费,来刑部才是正途!   不行!他必须得想办法从萧瑀手中要过来!   魏征目光也不断闪烁,他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道:“林枫,倘若你以后真的无罪释放……本官可以特招你来御史台,御史台需要你这种可以识破伪装的人才!”   连魏征都亲自招揽了!   戴胄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征,没想到你魏征这个浓眉大眼的,还敢半路截胡!   他当即道:“林枫,别理他,刑部才是你最佳的归宿!”   赵十五左瞧瞧,右看看,见刑部和御史台两位大佬竟然都在争抢自己义父,他只觉得仿佛做梦,明明昨天之前,义父还是在牢内等死的死刑犯啊。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周然,忙说道:“我孩子呢?我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吴敏邢的话,众人这才从对林枫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连忙看向周然。   只见周然脸色惨白,却露出冷笑:“我死了,你觉得我能让他也活着?”   “你——”   吴敏邢身体一颤,身躯不由摇晃,险些没有摔倒。   他满脸痛苦与绝望,还没来得及崩溃,却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稳固身体。   同时,林枫的声音响起:“吴御史放心吧,你孩子没事,他骗你呢。”   “什么?”   吴敏邢猛的瞪大眼睛,连忙看向扶着自己的林枫,道:“林枫,真的……真的吗?”   林枫点了点头,道:“孙郎中,你来说吧。”   孙伏伽?   吴敏邢忙看向孙伏伽,其他人也都跟着看了过来。   没想到跟着林枫,我竟然也有高光时刻……孙伏伽咳嗽了一声,道:“事实上,在见过吴御史后,子德就给我交代了一个任务,而任务的内容,就是让我派人去吴御史的府上查看情况,看看是否有人失踪了。”   “如果没有人失踪,就向吴府的人要一件东西。”   “当时我完全不明白子德让我这样做的用意……但我还是亲自去了一趟。”   “然后我发现……”   吴敏邢忍不住捏紧玉佩,紧张道:“发现什么?”   孙伏伽露出笑容:“发现根本没人失踪,你的孩子正高兴玩着呢。”   吴敏邢眼睛瞪大……继而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太好了,他没事太好了……周然,虽然你足够可恨,但还好,你们履行了诺言。”   “吴御史……你还真信这样卑鄙的人,会履行诺言?”林枫突然开口。   “什么?”   吴敏邢一怔,不由看向林枫,就见林枫道:“孙郎中,我让你从吴府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孙伏伽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而当他拿出来后,所有看到此物的人,都懵了。   “这……这是?”   “这怎么这么熟悉?”   “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吴御史手中的玉佩吗?”   “怎么会有两件玉佩?”   御史们十分茫然。   吴敏邢更是愣在原地,他连忙接过孙伏伽手中的玉佩,与自己手中的玉佩一对比……   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他也懵了。   林枫看了一眼周然,冷笑道:“所以说……你们组织的阴险,还真是一脉相传!”   “吴御史,还没明白吗?那玉佩周然早就复刻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了。”   “很明显,你早已成为了他眼中的棋子,就等着未来有一天要利用你了。”   “而你的孩子,压根就没有被他们抓走……他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就用这么一枚玉佩,便将你给控制了。”   吴敏邢当即如遭雷劈,看着手中的两枚玉佩,回想着林枫所说的空手套白狼的真相……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旋即啪的一下!   将那枚假的玉佩给摔在了地上。   继而,失声痛哭。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救孩子而做的恶行,结果……却是被欺骗的!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这一幕,连戴胄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他看着周然,冷声道:“周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原本低着头的周然,忽然仰起了头,他脸上竟是露出了癫狂的表情,大声咆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有太多想说的了……我不甘!我不甘心啊!”   “我明明算计的如此周全,我明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到了极致……若没有你,若没有你……”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若没有你,我早已成功了!”   “是你,都是你!你先坏了翠竹的好事,又让我失败了!”   “林枫,你以为你得到了卷宗就不会死了吗?你还是会死!”   “你已经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你竟敢忤逆你的命运……我会死,但你也很快会去找我!”   林枫一听,直接道:“抓住他,别让他和翠竹一样自尽!”   衙役们已经有了准备了,此刻一听,当即一拥而上,迅速将周然给绑了起来。   而周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他只是宛若疯癫一般看着戴胄:“翠竹是完全没有准备,才不得不用钗子的,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   戴胄正皱眉呢,忽然间,只见周然牙齿一动,似乎在嘴里咬着什么。   继而——   噗的一声。   周然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好!”   赵十五喝道:“他服毒了!”   他连忙上前,掰开周然的嘴,检查一番,脸色难看道:“他牙齿内绑着一个小毒囊,刚刚将毒囊咬破了。”   周然身体瘫软,眼中光芒迅速变淡,可他却充满得意大笑的看着林枫:“其实,关于这次对付你,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你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忽然道:“巧了,我也有件事没告诉你。”   说着,他趴在周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众人就见周然猛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是无比意外的惊恐,他指着林枫:“你……你……”   却没有机会说完,便咽了气。   众人见状,都不由面面相觑。   周然的阴险,周然的狠毒,周然的决绝……他们都是见识到的。   而且最后,周然那意思,明显是还有什么让他得意的算计没说。   可林枫却一句话,直接让这样的周然,在人生最后时刻,露出那般惊恐的表情。   林枫……说什么了?   众人都不由一脸懵的看着林枫。   却见林枫眯着眼睛,半阖的眸子里神色闪烁。   他刚刚,其实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他告诉周然,说他已经知道全部的秘密了,真正指使周然做这一切的……是另一个林枫。   周然本已濒死,意志不再那般坚定,听到他这话后,因触及其内心,果不其然露出了惊恐意外之色。   而这,彻底证明了林枫的猜测。   果然,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原大理寺林枫!   说什么翠竹的同伙,张口翠竹,闭口翠竹……不过是为了隐藏那个家伙!   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其实是未曾出现一言片语的那人。   林枫不由闭上了眼睛,缓缓长出一口气:“还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但偏偏……林枫睁开眼眸,眸中目光反而越发坚韧与发亮。   他还真就不怕这种敌人。   前世为了追查穷凶极恶的凶手,林枫什么危险没遇到过?   越是可怕的敌人,越会激发他心底的战意。   他看着周然的尸首,面色平静:“来吧,不怕你出手,就怕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你不断出手,你暴露的线索就会越来越多,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揪出你来!”   “义父……你没事吧?”   赵十五见林枫神色有些不对,不由道。   林枫收敛思绪,摇了摇头,旋即看向戴胄等人,展露笑容,说道:“戴公魏公,案子已破,凶手伏诛,小子能交差否?”   大家太厉害了!真的送我上了新书总榜!感谢大家!呜呜感动!   ps:案子终于结束了,说实话我也觉得篇幅有些长了,但大家也看到了,我所有内容都是前期有的伏笔,不是乱写的……前面找线索时伏笔太多了,导致我没办法了。   若是不将伏笔都揭晓,那伏笔就白写了,反而会留下逻辑上的破绽,这对破案文是致命的。   以后我会注意,尽量减少篇幅,让大家更快的看完一个案子。   再ps:征询一下大家的建议,大家认为一个大案子多少章之内结束比较合适?一个小案子多少章之内结束合适?或者几天写完一个案子合适。   大家多留言,我会根据大家的建议,适当调整!   最后,万分感谢大家,我说想上新书榜大家就真的让我上了,太感动! 第45章 声东击西!   魏征和戴胄听着林枫的话,回想着林枫在短短时间内,所查出的这无比复杂的真相,眼中都不由流露出赞赏之色。   这个案子有多复杂与困难,只有他们亲历者才清楚。   正因此,他们越发的对林枫的本事,感到欣赏,甚至都有些敬佩。   戴胄哈哈一笑,看着林枫,他爽朗笑道:“子德,做的好!”   面对林枫,他的称呼已经改变了。   从名,到字。   这是一种亲近和认同。   “本官就知道,这个案子交给你,你一定能查明真相……果然,你没有辜负本官的信任!”   戴胄对林枫无比满意。   林枫连忙表现出谦逊的样子,面对大佬,得表现得体,才能更让大佬赏识。   果不其然,戴胄更满意了。   便是魏征,都不由点头,夸奖道:“面对赏识,不骄不躁,好极好极。”   魏征又夸我了,他是不是将一辈子的夸奖,都用在今天了……林枫连忙表现出更加谦逊的样子。   魏征看向他的视线,果然更加的欣赏了。   两位大佬将林枫包围,全都无比欣赏的看着林枫,而林枫却穿着一身囚服……这一幕,若是被不明真相的人看到,绝对会惊掉下巴。   赵十五心中感慨,义父已不是昨日的义父了。   饶是亲眼见证林枫从牢内出来走到现在的孙伏伽,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谁能想到,昨日之前,林枫还是个没人待见的死刑犯呢?   戴胄视线看向周然的尸首,目光陡然转寒,冷声道:“算他运气好,先死了……否则本官定让他生不如死!”   魏征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曾经的下属,他叹息道:“谁能想到,他竟是有这般阴险狠毒的心思……本官被他骗的太深了。”   林枫劝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有意伪装之下,谁又能知道他的内心是黑是白?再说魏公忙于公务,夙兴夜寐,哪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他?被他所骗,非魏公之错。”   魏征目光沉凝,没有说话。   戴胄知道自己对头的性子,魏征严于律人,对自己更是严格,现在他下属里出现这样的人,魏征自是会觉得自己有责任的,想让他从中走出来,需要一些时间。   他转移话题,看向林枫,道:“子德,伱刚刚对周然说了什么,让周然死前的得意,直接变成了这般的惊恐?”   听到戴胄的话,众人也都将视线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是内心沉重的魏征,也都转过了头。   周然的心志坚定,他们是见识到的,所以他们太好奇,林枫究竟说了什么,会让那般坚定的周然,露出如此惊恐表情?   林枫当然不能说出实情,现在还没有到揭晓自己真身的时机。   好在,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   他说道:“想必诸位也明白,周然昨夜所为,是为了毁掉赵德顺案卷宗,真正的动机是阻挠我翻案的机会,让我没法继续活下去。”   “可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   赵十五及时发问:“什么问题?”   林枫道:“诸位觉得……是不声不响偷偷毁了赵德顺案卷宗容易呢,还是拐弯抹角费这么大力气放火烧卷宗容易呢?”   “这……”众人一怔。   赵十五直接道:“当然是直接毁了卷宗容易啊……昨晚就他们三人在,就算周然不利用郑御史和吴御史,自己偷偷进去毁了卷宗也不难。”   林枫笑着点头:“连十五都明白的事,周然这个阴险的家伙自然不可能不明……可他还是费尽周折的去放火,诸位觉得这合理吗?”   “这……”   戴胄微微蹙眉,摸着下巴道:“的确不对劲……那他为何这样做?”   林枫说道:“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向戴胄,循循善诱:“戴尚书不妨想想,他放火之后,引起了怎样的后果?”   “怎样的后果?”   戴胄蹙眉道:“也就我们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然后查案……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后果吧。”   “这就已经够了。”林枫却是笑道。   “已经够了?”   戴胄一怔。   林枫继续道:“戴公与魏公是专门负责调查赵德顺案的,所以你们应该清楚……这赵德顺案与别的案子不同,无论是赵德顺,还是赵德顺之子,都是主动配合,主动说出一切的。”   “也就是说,你们多数对于赵德顺案的线索,都来源于他们的主动供述。”   “那么……若我想要翻案,卷宗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你们觉得是什么?”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林枫让他做的事,这让他猛的抬起了头。   戴胄更是锐利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看向林枫,直接道:“唯一的知情者——赵德顺之子赵明路!?”   赵明路?   魏征神情也是一惊,不由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周然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赵明路?”   御史们和刑部衙役们一听,都瞪大了眼睛。   一股寒意,莫名直冲天灵盖。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难道他们刚刚所见识到的那般精彩的案子,竟然都是假的?   在众人注视之下,林枫缓缓点头:“赵明路是唯一的知情者,你们卷宗的线索都来源于他的供述,也就是说……倘若我想获得什么不同的新的线索,也只有从他那里才能得知。”   “所以,只要杀了他,我就别想再得到任何新的线索了。”   赵十五目瞪口呆:“竟然是这样!”   林枫目光看向已经死透的周然,道:“周然在这里放火搞事,直接将所有相关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刑部、御史台,还有我……可想而知,被关押起来的赵明路,在此时,就是所有时间里……最不被关注的时刻。”   “而他的同伙……若是要对赵明路出手,你们觉得,他会选择什么时候?”   林枫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戴胄与魏征。   “兵法中有一计叫声东击西,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周然在御史台放火,而真正目标却在刑部大牢,便是如此。”   刷的一下!   两人瞳孔同时剧烈收缩!   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板霍然而起!   两个负责赵德顺案的大佬,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担忧。   “快!”   戴胄来不及多想:“立即派人保护赵明路!”   魏征也忙道:“林枫在刑部大牢都遇到过危险,你们刑部大牢不安全了……将其带到御史台来!”   戴胄很想说我刑部大牢又不是土匪窝子,谁都能进去杀人……可一想到林枫的事,他顿了一下,旋即道:“那就带到御史台来,正好让林枫问话!”   “不必了!”   就在两人紧急安排时,林枫声音忽然响起。   两位大佬视线顿时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笑道:“其实这一点,早在刑部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到了。”   “所以,在来御史台之前,我已经拜托孙郎中处理了。”   什么?   魏征和戴胄一愣,继而眼中精光一闪,忙看向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此刻的神情,是对林枫无比的敬佩,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在要来御史台时,子德专门拜托我做一件事,他当时还说他不愿被动,想要主动出手。”   “主动出手?怎么主动出手?”戴胄追问。   孙伏伽直接道:“子德让我安排心腹,秘密将赵明路给从大牢里接到刑部衙门内,派人重点保护……同时再安排一个好手,穿上囚服,披头散发,进入赵明路的牢房内,伪装赵明路……”   “报——”   孙伏伽话音刚落,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时。   一个穿着刑部狱卒服饰的人,快步冲进了御史台内。   他找到戴胄,连忙向戴胄一拜,道:“戴尚书,大牢出事了!”   戴胄一听,猛的转过头,道:“什么事?”   其他人也都紧张看去。   就听这个狱卒道:“就在不久前,天天来给我们大牢送饭的伙计,竟然趁着我们不注意,趁着赵明路去接饭时,从那饭桶内拿出了一柄匕首,就要直接刺杀赵明路!”   “可没想到,那个赵明路……竟然不是真正的赵明路,他身手凌厉,直接抓住了送饭伙计的手腕,抢过来匕首,并且同时大喊,这才让我们知道了此事。”   “我们连忙冲了过去,可那个伙计实力不弱,竟是伤了我们一些人,我们见活捉无望,担心更多人受伤,只能下杀手!”   “最终,那个伙计被当场斩杀,而真正的赵明路……却不知所踪。”   狱卒说完后,就紧张的发抖,他太清楚戴胄的性子了,戴胄性格强势,脾气暴躁,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见到他们大牢出现了这样的纰漏,绝对得震怒……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挺得过来。   他已经做好挨板子的觉悟了。   可谁知,他紧张的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戴胄愤怒的问责声。   这让狱卒不由下意识抬起头,然后……他直接就愣住了。   只见他想象中正愤怒的戴胄,此时却不仅没有任何愤怒,反而是脸上充满着震惊,震撼,感慨,欣慰……最终,诸多情绪,化为了一抹佩服的神情。   “林枫,本官这辈子就没佩服过几个人。”   “但你,本官不能不说一句佩服!”   “你之智慧,我不如也!” 第46章 戴胄胜!   狱卒被戴胄这态度,直接给弄懵了。   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赵十五看向自己的同僚,小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同僚一遍,道:“……所以赵明路还在呢,人没跑,也没死。”   狱卒一听,不由张大着嘴巴,无比震撼的看着林枫。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不久前还在大牢里喊冤的林枫,竟然有这般恐怖的本事!   林枫没在牢内,却将一切都设计好了!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也越发敬佩的看着林枫。   周然的阴险,周然的心机之深,让他们只觉得比毒蛇盯着都要恐怖,可林枫却能识破一切虚妄,还能提前谋略布局,等着贼人主动送上门。   这份本事,他们没法不佩服!   又不小心成为焦点人物了,真是太优秀,想隐藏也藏不住……林枫咳嗖一声,道:“那个送饭的人,是一直给你们送饭的人吗?本人?”   狱卒忙道:“是他!就是本人,不会有错的。”   林枫若有所思道:“看来又是他们提前埋下的棋子,就如利用郑御史和吴御史一样,周然明显早就知道郑御史需要钱,吴御史太疼爱儿子了……你们也早已是他准备好的棋子。”   郑峰和吴敏邢闻言,都不由愤恨的看着周然的尸首,郑峰咬牙怒道::“真没想到,他平日里那般和善,内心竟如此恶毒!”   这算是一个高智商犯罪的人了,这种人,远比普通人看起来更有迷惑性……   先是翠竹,又是周然,现在还有一个身份更低的专门给刑部大牢送饭的人……林枫只觉得,翠竹他们所在的这个势力,恐怕要比想象的更可怕。   现在所看到的,也许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他深吸一口气,道:“看看他的腿上,是否有白虎图案。”   众人一听,忙二话不说,脱下了周然的裤子……可结果,并未发现白虎图案。   赵十五意外:“怎么会没有呢?难道他不是翠竹的同伙,我们错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或许图案不会固定在某一处,去看看他身上其他的地方。”   赵十五忙扒下了周然的官袍,去掉里衣,然后一看……他眼眸陡然一亮:“有了!在他心口处!”   众人忙看去。   果不其然,在周然的心口处,正有一个白虎纹身图案。   这白虎图案就与在翠竹身上发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孙伏伽道:“果然是翠竹的同伙!”   这个组织的人在身上纹一样的图案,就不怕被发现吗?万一李世民直接下令,所有人脱衣服互相检查,岂不是直接就暴露了……林枫心中调侃,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李世民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发出这样的命令,大臣们不要面子啊?对古人而言,名声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特别是如魏征这样的人,倘若李世民真敢毫无证据的,就让他们脱衣服检查,魏征估计能喷的李世民怀疑人生,甚至直接撞墙,以死示清白。   所以,若是有人有嫌疑,可以用图案去验证,但不能毫无任何线索,就硬扒人家衣服。   他收敛情绪,道:“其实还有一件事……魏公不妨去调查一下。”   “什么?”   魏征此刻面对林枫,态度和蔼的不行,眼中的欣赏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让戴胄顿感危机,忙上前一步,一肩膀将魏征拱到一旁,道:“本官也能调查。”   林枫对这两位大佬的明争暗斗感到好笑,他说道:“我们是在昨夜亥时之前结束的闹鬼案,而不久后,周然就开始谋划放火的事了。”   “他是如何得知我们破坏了翠竹好事的消息呢?”   “要知道,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御史台。”   魏征与戴胄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目光顿时直勾勾看向御史中的一人!   魏征沉声道:“秦墨……昨晚,周然只见过你。”   御史秦墨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他慌忙摇头:“魏公,不是我……我不知道翠竹的案子啊,昨天下官一直在忙碌魏公交给的任务,连歇息都时间都没有,根本就没机会听到什么翠竹的案子。”   “真的不是下官告诉的周然。”   魏征见秦墨神情不似说谎,不由蹙眉看向林枫,林枫刚刚也一直在观察着秦墨,重点关注秦墨下意识的小动作。   沉思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会是秦御史,以周然这些人的本事来看,若是秦御史的话……未免太明显了,一旦周然被发现,秦御史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但……”   林枫话音一转:“昨夜他只见过伱,所以即便不是你,也必然与你有关。”   秦墨满脸焦急之色,他目光看向周然身上的白虎图案,眼前一亮,道:“魏公,我可以自证清白,可以让你们检查。”   魏征闻言,沉声道:“你不会觉得委屈?”   秦墨摇头:“下官更不想一直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盯着。”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自然乐得秦墨主动开口,否则若是他提起让秦墨脱衣服,他都怕秦墨会觉得受到了侮辱而撞墙。   他说道:“既然是秦御史主动要求的,那就查看一下吧,这也是为了给秦御史洗刷清白。”   魏征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查一下。”   说着,他直接命人带着秦墨去了一侧的房间内。   没多久,几人返回,摇头道:“没有。”   魏征松了一口气……今天已经三个御史出问题了,若是再来一个,他真的要发疯。   林枫也微微颔首。   就算这个组织的人有办法除掉身上的图案,可从林枫他们第一次见到白虎图案,到现在为止,时间还不到八个时辰,且这些御史都集中在一起,在刑部的监视之中,就如周然一样,根本没机会除掉图案。   否则以周然那般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留着白虎图案?   以后能否用这个图案辨别敌人还不确定,但至少现在,没有图案是可以放心的。   他看向秦墨,道:“不是秦御史,那就只有卷宗了……周然只接触过卷宗。”   “秦御史你给周然的卷宗,是从哪里得到的,能够接触到卷宗的人都有谁?”   秦墨想了想,道:“卷宗……我是从大理寺卷宗室借到的,是一个主簿递给我的,之后我就连夜赶回了,而回来时,我遇到了正在巡夜的金吾卫们。”   “当时已经宵禁,金吾卫见到我,便拦住了我,询问我为何深夜还出行的原因。”   “我连忙说明了身负重任之事,并且拿出了魏公给我的夜行证明,带队的金吾卫翊卫见状,说要检查一下我的东西,来确定我是否说谎,然后我就将卷宗交给了他。”   “他随意翻看了下,见没问题,就让我离开了。”   “所以若说有谁碰到卷宗的话,也就大理寺给我卷宗的主簿,以及那个翊卫了。”   戴胄和魏征一听,当即看向林枫。   大理寺和金吾卫……没一个好惹的啊。   林枫道:“既然有线索,那就去查查,大理寺与金吾卫都要查,昨夜接触过卷宗的人,都不能放过……查不到不要紧,万一有收获,那就是好事。”   戴胄直接道:“来人,去查!”   魏征也道:“秦御史,你一同跟去,辅佐调查。”   “是!”   秦墨等人迅速跟着刑部官员离去。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调查结果了。”   戴胄看向林枫,脸上带着欣赏,道:“林枫,今天你辛苦了……你放心,今天你所立下的功劳,本官会为你记上的。”   魏征也点着头:“我御史台恩怨分明,赵德顺案是赵德顺案,今天的功劳是今天的功劳,你之功劳御史台也会认下。”   林枫忙拱手道:“多谢戴公,多谢魏公。”   戴胄一摆手:“这本就是你应得的……现在案子破了,走吧,跟本官回刑部,卷宗一并带走,你抓紧时间看看,卷宗是否有什么问题。”   戴胄一说,魏征当即上前一步,道:“卷宗就在眼前……为什么非要去刑部查看?在御史台查看不行吗?”   魏征看着戴胄,气沉丹田,义正言辞道:“戴尚书,你怎么还舍近求远呢?你难道不知道林枫的时间很紧张吗?从这里去刑部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这里直接查看,不是效率更高?”   这话怎么听的阴阳怪气?   林枫暗暗点头,是有点茶。   戴胄冷笑道:“本官可以为林枫准备马车,在马车上查看卷宗,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   魏征道:“马车上哪有本官亲自为林枫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更加适合林枫查阅卷宗的?”   你好狠!!!   戴胄大袖一挥:“别忘了,人证赵明路还在刑部呢!”   魏征道:“就因为一个人证……去让林枫又浪费时间,又耽搁精力的合适吗?为什么不让赵明路过来,而非要折腾林枫呢?”   戴胄眼皮直抽!   他张着嘴,很想用力的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让林枫不由感慨,真不愧是魏喷子啊,和人对喷时,脑瓜子转的就是快,戴胄适合动手不动口,根本就不是魏征对手啊!   赵十五和孙伏伽等人,此刻已经看的呆若木鸡了。   他们何时见过戴胄和魏征,如此针锋相对的。   而偏偏,他们都很清楚,戴胄与魏征之所以这样争,都是为了林枫!   他们都看上了林枫的本事!   但凡林枫能够不死,戴胄和魏征,都绝对不会放弃林枫的!   孙伏伽看看仍旧穿着囚服的林枫,再想想身为大唐第一个状元郎的自己……他不由叹息一声,人比人,伤心死个人啊。   自己中状元时,都没被这样抢过呢。   而就在这时,戴胄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咳嗽了一声,十分和蔼的看向林枫,道:“林枫,本官性子和善,不喜欢与人争,魏公让你留下,那你就留在这里查看卷宗吧。”   “本官也就忙几个时辰,之后就过来陪你。”   说完,他便看向魏征,在魏征自以为胜利的笑容的注视下,笑眯眯道:“魏公……你不会忘记与我的赌约吧?我赢了,所以……今天一整天,你可都不能说话了哦!”   他笑的如同一个老狐狸:“我想,魏公正直无私,一定不是一个食言的人,是吧?”   正在微笑的魏征,表情陡然凝固。   瞬间僵在原地!   绝杀!   戴胄胜!   两章连更,同时送上,稍微休息两章,让大家从案子里缓一缓,就正式开始赵德顺案了。   ps:从一开始追更本书的老书友,对赵十五这个角色不太喜欢,因为我一开始处理的不太好,其实早在几天之前,我就已经对他前面的内容根据你们的反馈,进行大批量的删改了,只是忘记和大家说了,大家可以回头看看。   若是大家还不喜欢赵十五,我会再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个角色,是再改进,还是如何。   最后,无比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sjsdssj的四个六打赏,感谢sil以及多个数字书友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47章 崭露头角!   大理寺。   寺丞韩克己捧着几卷卷宗,来到了寺正王勤远办公桌前,将卷宗放到了桌子上。   他看着头发白,颇为老态的王勤远,道:“王寺正,萧公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嘛,你年龄大了,身体不好,前些天风寒还没好利索呢,怎么今天就来这忙碌了。”   王勤远随手拿起一本卷宗,将其翻看,查阅韩克己审查案件的情况。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地方上的徒刑以上的案件卷宗,必须要交由大理寺审理定罪,然后再上交给刑部复核才行。   而地方上卷宗进入大理寺后,主要初步的审理者,就是寺丞。   因此韩克己审理完案件后,需要交给大理寺正再审核一遍,确定果真没问题了,还要再交给大理寺少卿甚至寺卿萧瑀做最终确定,之后才能转移到刑部复核。   “萧公关心本官身体,特令本官休息,可本官怎能真的放任这么多事不做,而什么都不管的悠哉休息?”   王勤远一边审核卷宗,一边道:“还有一个多月本官就该告老归乡了,自是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方能不负皇恩,不负萧公。”   韩克己连忙点头:“是是,王寺正说的是,王寺正严于律己之心,让下官敬佩。”   王勤远笑了笑:“得了吧,你是什么心思本官能不明白?我一走,不是伱接我的位置,就是林枫。”   “而现在……”   王勤远顿了一下,继而叹息一声:“林枫走了歪路,大好前程被断送,眼看就要斩首示众了,那你就板上钉钉要升官了。”   一听林枫二字,韩克己脸色就一沉。   王勤远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还和林枫较劲呢?他马上就要死了,你和他怎么说也是同僚,即便他走了错路,可人死为大,那些恩怨还是随之消失吧。”   “再说……”   王勤远手上动作一顿,又叹息道:“其实他的罪责也罪不至死,只是他倒霉,撞到了陛下的怒火之上,不该死也得死了。”   说完,王勤远就摇着头,苍老的眼眸里,充满着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而他没发现,立在一旁的韩克己眼中仍充满着愤懑与阴沉。   一想到昨夜林枫在宫里立下的功劳,一想到林枫破案时,萧瑀和戴胄那欣赏的神情,韩克己内心就十分不舒服,他忍不住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他!”   “什么?”   王勤远有些疑惑,前些天不还好好的?自己不过因病休息了几天,怎么就感觉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就在他要好奇追问时,一些刑部人员忽然走了进来。   “主簿赵楷,出来问话!”   为首的刑部官员满脸冷峻,大声开口。   这一嗓子,直接将王勤远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刑部的人要干什么?”王勤远不解。   韩克己直起身来,道:“我去问问。”   他来到刑部官员面前,拱手道:“不知诸位找赵主簿所谓何事?”   这个刑部官员冷声道:“奉戴尚书之令,找赵楷问话,此事事关贼子周然同谋,速速将其唤来。”   众人一听,都很茫然。   周然?殿中侍御史周然吗?   他的同谋?   韩克己皱眉道:“请问周御史怎么了吗?前些天我去御史台办事,还见过周御史,他……”   “别叫他周御史!”   御史秦墨忽然道:“他不配称为御史!”   韩克己更懵了。   寺正王勤远走了出来,寺卿和少卿目前都不在大理寺内,就他官职最高。   他拱手道:“秦御史,御史台发生了什么事吗?还请告知……否则你们这无缘无故要带走我们大理寺的人,着实是不太合适。”   王勤远年龄足够大,官职也不低,这个面子得给……秦墨叹息一声:“你们不知道,我御史台刚刚发生了一些事……”   接着,秦墨就将御史台起火之事,以及林枫破案的事情,十分详细的告诉了他们。   包括林枫是如何通过灰尘,判断出郑峰说谎的,如何通过玉佩,判断吴敏邢是纵火者的,又是如何通过泥巴、月亮,判断周然是幕后之人的……   “……就是这样……”   秦墨感慨道:“倘若不是林枫,或许那周然真的就要逍遥法外了,或许吴御史真的就要因此永坠深渊了!”   “我们御史台上下,都很感谢林枫,他为我们找到了真相,更是揪出了周然这个阴险狠毒的贼子,现在我们过来,就是想查一查赵主簿,看看他和周然是否有联系。”   刑部官员闻言,也淡淡道:“我们刑部也很欣赏林枫,他的确很有能耐。”   两人说完了。   可整个大理寺,却在这一刻,静的可怕。   韩克己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脑子嗡嗡的响……他立功了!他竟然又破案了!还是如此复杂的案子!   王勤远更是苍老的脸庞上,布满了茫然与震惊:“林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确定只是休息了几天,而不是几年吗?”   他不由扭头看向韩克己,见韩克己这般模样,王勤远忽然明白韩克己刚刚的话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叫死而不僵吗?   这怎么感觉,林枫……好像死不了了呢?   …………   皇宫,长乐公主温馨的院子内。   长乐正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   她修长的双腿随着秋千上下摇晃,俏丽又可爱。   “好无聊啊。”   长乐随手扔下一本话本,道:“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内容,看够了。”   绿娥弱弱道:“书坊没有新的话本了,就只有这些啊。”   长乐鼓了鼓腮:“还是查案有趣,虽然过程惊险了些,但那真的太有趣了。”   绿娥一听,脸都白了:“不行,查案太可怕了,奴婢差点都回不来侍候公主殿下了。”   长乐一听,转过头捏了捏绿娥的脸蛋:“的确是把你吓坏了,还让你坐了一次牢,谁能想到翠竹竟然能邪恶成那个样子。”   绿娥回想起来,也仍旧心有余悸。   这时,绿娥忽然说道:“说起案子……殿下,刚刚奴婢去取糕点时,听到了一些太监宫女在谈论林枫。”   “林枫?”   长乐眼眸一亮,好奇道:“这个家伙很有趣……谈论他什么了?”   绿娥道:“说他又破获了一起案子,而且贼人就是翠竹的同伙。”   “什么?”   长乐一听,连秋千都不荡了,她直接坐直身体,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绿娥,道:“快说说什么案子?怎么回事?”   绿娥便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告诉了长乐。   “……更具体的细节奴婢也不知道了,但听人说魏公、戴公和萧公一起联袂去找了陛下,林枫破案的事,应该不会是假的。”   长乐听完后,樱桃小嘴微微张着,漂亮的水润眸子里,星光点点,她轻轻抿了抿朱唇,道:“好精彩啊……果然话本什么的,哪有林枫破案有意思啊!”   “你说林枫的脑袋是怎么长得呢?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如此复杂的案子,这么快就破了。”   绿娥眼中充满着崇拜:“奴婢也不知道啊。”   …………   皇宫,御园。   身着皇袍,气度威严的李世民站在凉亭中,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眺望远处苍穹,平静道:“如此看来……这林枫,还真有些断案的特殊本事。”   戴胄认真点头,性子直率的他直言道:“他是微臣所见过的,推理能力最强,断案最快的人才……陛下,刑部需要这样的人才。”   胖乎乎的萧瑀眼睛弯成一条缝,眸中闪烁一道冷芒:“或许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反而激发了他的潜力……但他是大理寺培养出来的,就算出狱也该回归大理寺。”   不苟言笑的魏征看了一眼戴胄和萧瑀,决定为御史台,暂时做一个食言之人:“他天生就是做御史的料。”   李世民听到这般争抢的话,不由转过身,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笑道:“瞧你们那点出息,竟是这般抢一个犯人。”   戴胄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着毫不相让的决心,旋即直接分开视线,多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   李世民并未开口决定林枫的去处,他目光如深潭,缓缓道:“先不说林枫的事了,说说白虎图案的事吧。”   魏征三人对视了一眼。   戴胄上前一步,道:“若只有翠竹一人,也就罢了,可现在连御史周然身上都发现了白虎图案。”   “这毫无疑问……翠竹和周然,是处于同一个秘密势力的,这个势力能不声不响的在公主殿下和御史台安插人手,估计在其他地方,也极大概率会有他们的人。”   “而他们如此隐秘的藏身于朝廷之中,恐怕所图不小!”   “所以陛下……”   戴胄深吸一口气,向李世民一拜:“臣等建议,集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司之力,暗中调查,主动出击!” 第48章 卷宗内的赵德顺案!   御史台,还是林枫之前睡觉的休息室。   此时林枫坐在桌子旁,手上拿着赵德顺案的卷宗,正认真翻阅。   关于赵德顺案,林枫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别看他一直想方设法要看卷宗,可实际上,他对赵德顺案的了解,仅限于刚穿越过来时牢头骂骂咧咧所透露的部分内容,以及后来与孙伏伽、赵十五闲聊时,套出来的内容。   但这些内容并不完整,只是一些碎片。   想要完整的知道赵德顺案,还是需要卷宗才行。   赵十五站在一旁,挠着脑袋,十分乖巧的看着义父,眼中充满着崇拜与敬佩。   林枫的智慧,深深地让营养都被肌肉给吸收的赵十五十分羡慕。   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二人,魏征离开前,专门吩咐过任何人不许打扰林枫。   至于一直陪在林枫身旁的孙伏伽,则去刑部接赵德顺案唯一的知情者赵明路了。   这时,林枫放下卷宗,身体后仰,闭上眼睛,梳理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赵德顺案发生在一个半月之前。   卷宗记载,当夜亥时左右,一个刚刚忙完准备回房休息的婢女,路过赵府一个偏僻的枯井旁的路时,忽然发现那里有光亮,同时两道血淋淋的身影直接映入眼帘。   她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是家主赵德顺正扛着小妾周婉儿的尸首,要向枯井内抛尸。   这吓得婢女当即尖叫出声,引来了护院和其他人,使得赵德顺抛尸还未成功,就被抓了一个正着。   没多久,商州刺史江贺成就带人来了,因为人赃并获,且死者身上还插着赵德顺独有的匕首,所以江贺成直接就将赵德顺给抓了起来。   后来江贺成审理此案,问及杀人之事,赵德顺没有任何隐瞒,全都点头承认。   他说他发现小妾心术不正,有谋害自己的心思,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用刀杀了小妾。   之后想要抛尸,可没想到竟是碰巧被婢女发现,撞破了他的事。   因为人证物证俱在,且赵德顺十分配合,再也没有任何疑点,江贺成便直接定了赵德顺死罪,上报大理寺。   可没想到,三天后,赵德顺就在大牢内自尽了。   更没想到,赵德顺死后的第二天,其子赵明路就崩溃的跑到衙门里,说周婉儿是他杀的,说赵德顺是不想让他背负杀人之罪,才主动承认罪行的。   他为赵德顺喊冤。   但赵德顺都已经死在大牢内了,若是凶手真的换人了,毫无疑问,对商州刺史江贺成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在商州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刺史了,眼看已经有上调的希望,倘若真的被人知道自己判了冤假错案,导致无辜之人死在牢内,他别说升职了,这身官袍可能都要被扒下来。   所以江贺成当即呵斥赵明路胡说八道,并且为了防止赵明路乱说,找了个缘由将赵明路关了起来,想要磨一磨赵明路,让赵明路识趣点,你好我好大家好。   同时,他也派人给原大理寺丞林枫送了些钱财,希望大理寺赶紧顺利通过审核,别查出什么问题来,然后彻底将此案结案封存。   但没想到,就在原大理寺丞林枫利用权利和人脉将此案刚结案封存不久,赵府的人竟然直接跑到了长安告起了御状!   这可是御状啊,多少年都没有一次。   李世民当即龙颜震怒,卓令御史台和刑部彻查此案,并且吩咐从严从重,严厉处置,一经查明,相干人等绝不姑息!   想到这里,林枫双手交错,两个拇指上下环绕:“这么看来,其实原大理寺丞林枫和江贺成的勾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他做的,是收了钱财,缩短了流程,加快了速度去结案……并不是直接参与打造冤案。”   “那江贺成就是慌了,以为卷宗会有问题。实际上赵德顺什么都承认,且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根据卷宗,即便是其他的大理寺丞,也会通过审核的,毕竟纸面上的证据很充足……所以在冤案本身上,现在的我其实问题并不大。”   “只是因为此事影响甚大,民怨极大,再加上李世民的龙颜震怒,特令从严从重处置……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这才给判了死刑。”   “所以,我想要脱罪,只需要做两件事。”   林枫心念微动:“第一,如果赵德顺案真的有问题,那我就侦破此案,查明真相。”   “百姓会愤怒,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和江贺成勾结,故意隐瞒案子的真相,制造了冤案……所以只要我能破了案,找出真相,就能向百姓交代,消除民怒……”   “第二。”   林枫眉头微松:“第二的问题则应该已经不大了,我相继破获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在李世民那里多少也有了些好印象,李世民的怒火只要消了,就不会从严从重处罚我。”   “这最关键的两点解决了……再加上我立的功劳,功过相抵之下,死罪应该可免。”   “所以……”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着:“最重要的,还是赵德顺案本身!”   可现在为止,他还没发现卷宗有什么问题,这就有些麻烦了,难道赵德顺案的真相就是卷宗记载的……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就得舍得下这张脸去抱戴胄他们大腿,求大佬救命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焦虑只会影响他的状态,唯有冷静,才有可能从隐藏极深的文字里,找到问题!   这卷宗是魏征和戴胄亲自书写的,以他们的能力,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就证明就算真的存在问题,也不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所以别急……慢慢来……   平常心,冷静!   他调整心态,继续梳理着卷宗的内容。   魏征与戴胄重查此案,见到了赵明路。   赵明路却说出了另一个故事。   据赵明路说,他父亲的小妾周婉儿屡次勾引自己,说看上了自己。   但他都严厉拒绝了,并且还警告周婉儿,若还这样做,他就将周婉儿的事告诉其父亲。   可没想到,案发前一天,周婉儿竟然伙同其弟弟周默,给赵明路设了套,制造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还专门下了药。   好在赵明路提前察觉到不对,没有吃下药,但因为夜晚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成了,周婉儿当即威胁他,如果他不听话,她就会立即大吼非礼……   赵明路被算计,心中无比愤懑。   可他一个没经历过风浪的人,又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悲愤拂袖离去……但没想到,在第二天,他忽然听到了周婉儿与其弟的谋划,得知他们竟然准备毒杀赵德顺,然后再通过昨夜之事控制赵明路,彻底夺走赵家的家财。   赵明路一听他们还要对他父亲动手,当即火冒三丈,动了杀心,于当夜潜入周婉儿的房间,将其杀死。   可杀了周婉儿后,赵明路就慌了,他本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鸡都没杀过,更别说人了,杀人之后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惊慌之下就跑了。   “众所周知,杀人之后要藏尸,再不济也该伪装个现场,密室杀人不知道吗?放火烧尸,毁尸灭迹不知道吗?……可他什么都不干就跑了,太没经验。”   林枫吐槽了一句,缓解压力,继续梳理案情。   他跑回了房中,换掉了身上染血的衣服,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处理此事,可就在这时,他就听说了他父亲杀人的事。   赵明路连忙赶了过去,便见赵德顺已经被官府的人给抓了,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岂能让父亲蒙受冤屈,所以他就要说明真相。   可谁知,赵德顺却一脚将其踹到,恶狠狠地瞪着他……赵明路见状就明白了一切,父亲什么都知道,父亲是专门为他顶罪的。   自那日之后,他浑浑噩噩,终日处在痛苦之中,直到第四天早上听说了父亲死在牢内的事,他便彻底崩溃了。   这才去官府说明真相,但没想到,遇到了江贺成这个狗官。   “两个主动配合的人,问什么说什么……可结果却截然不同。”   “一个死者,两个人拼命承认自己才是凶手。”   林枫睁开了眼睛,不由揉着额头:“倘若这世上的凶手都这么主动,那就好了。”   赵十五见林枫睁开眼睛,不由关心问道:“义父,如何?”   林枫摇了摇头:“魏公萧公亲自定案的卷宗,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破绽?”   林枫放下卷宗,拿起了后面附带的纸张。   这是附带的仵作验尸记录。   他目光向上看去。   上面是一系列的专业用语,林枫看了一遍后,就放到了最后面的结论。   “死者被利刃刺穿心脏,伤口处有多次刺入痕迹,导致伤口极大,已判断不出凶器具体样式,除此之外,死者再无任何外伤。”   “同时,死者体内检测出毒素,但伤口处无毒,判断为口服中毒,死前已中毒。”   看着这验尸记录,林枫眯了眯眼睛。   “中毒……除了刀伤,还有毒?”   “既然都用刀了,为何还要下毒?”   林枫看着验尸的结论,忽然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什么呢……   有什么不对劲呢……   毒……刀……   忽然间,林枫脚步一顿,他大脑猛然闪过一道灵光。   “难道……”   只见林枫快步返回桌子前。   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卷宗,将其翻到了口供记载的那一页。   然后,找到了关于中毒的口供。   赵德顺是这样说的。   “毒是我下的,我原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让她死去,可她似乎察觉到了,所以我只能改为用刀,将其杀害。”   他又向下翻,翻到了赵明路的口供。   “毒当然是我下的,我原本想要慢慢杀了她,可这个贱人都要害我父亲了,我等不了了,所以直接用刀出手。”   林枫看着同一件事的不同口供,就这样看了许久许久。   忽然,他啪的一下将卷宗按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后,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林枫眸中精光闪烁:“他在说谎!”   赵德顺案正式开始!感谢巧神和三上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月票与推荐票支持!我们上了新书总榜前四十了,大家太厉害了! 第49章 怼人!   “说谎?义父,你是有什么收获吗?”   赵十五一直在紧张的看着林枫,此时见林枫发出笑声,便忍不住问道。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露出笑意,重新恢复了往常断案的轻松洒脱模样,说道:“的确有些收获……这案子,比我原本预料的要更加有趣。”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子德,我带赵明路来了,你要现在见赵明路吗?”孙伏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枫一听,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直接看向赵十五:“开门吧,我还真有一些问题,要问问他。”   嘎吱——   门被赵十五打开,便见外面正站着几人。   为首的是身着刑部郎中官袍的孙伏伽,在孙伏伽身后,是两个刑部衙役押着的赵明路。   赵明路二十来岁的模样,体格瘦弱,胡子拉碴,整个人一副随时要饿死的样子,站在那里双腿都在打颤。   “孙郎中,你们虐待他了?”林枫道。   孙伏伽忙摆手:“可别胡说啊,我们刑部从不私下里虐待人犯,他是自己不吃饭,一天天在那里蜷着身体躺着,据说晚上还瞪着眼睛不睡觉,将看守他的狱卒都吓得心里发毛。”   林枫看着赵明路仿佛离魂的样子,若有所思。   “别说他了,子德,伱卷宗看的怎么样了?”孙伏伽询问道。   林枫笑着说道:“有些发现……但具体的,还需要和这位赵公子验证一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赵明路这才抬起了头,他眼圈漆黑,脸颊瘦的都要脱相了,疑惑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介绍道;“他叫林枫,你应该知道他。”   一听到林枫二字,赵明路那仿佛离魂的无神双眼,顿时有了神采,只是那是神采,是无尽的愤怒!   “是你!”   他双眼愤怒的盯着林枫:“就是你和江贺成那个狗官一起勾结,才害的我父亲惨死在狱中!”   “我要杀了你!!”   他一边吼着,一边就要向林枫冲来,似乎想要用自己那双瘦弱的手,将林枫撕碎。   不过他太瘦弱了,站着都费劲,更别说摆脱衙役的控制了,只能无力的张牙舞爪。   孙伏伽忙说道:“赵明路你别冲动!这些事或许有误会……而且林枫还救了你,倘若不是林枫提前发现有人要对你不利,将你带到了衙门,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今天本官带你过来,也是为了查清楚案子的真相!”   赵明路此时哪里能听进孙伏伽的话,在他的意识里,林枫和江贺成一样,都是害死他父亲的狗官。   他根本就无法保持冷静。   孙伏伽见状,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看他这样子……要不我先让他去冷静一下,等他冷静了,再来见你?”   林枫摇了摇头,他来到愤怒的赵明路面前,缓缓道:“我知道你很恨我,也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愿听我这个狗官的任何话。”   “但我还是有几件事要说……”   赵明路恶狠狠地盯着林枫:“我和你这个狗官没什么好说的!”   林枫闻言也不恼怒,他缓缓道:“你说是你杀的周婉儿,而不是你父亲赵德顺,对吧?”   赵明路双手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满是怨恨的盯着林枫,就如同看着杀父仇人,咬牙切齿道:“我拒绝对你这个狗官说任何话,孙郎中,这个狗官不是该在大牢里等死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剧烈挣扎:“为什么这个死刑犯会在这里,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想让我配合这个狗官,别做梦了!”   完全不配合啊,我得想办法让他冷静冷静……林枫摸着下巴,眸光闪烁。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我还是先将他带出去吧,我和他好好聊聊,让他冷静了,你再问他吧……否则,这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   哪有时间让他冷静,他若是两天都不冷静,我脑袋就落地了……林枫深吸一口气,看着赵明路,忽然笑了起来。   林枫这一笑,让孙伏伽愣了一下,不知道都难缠成这般样子了,林枫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赵明路见林枫一笑,更加气的火冒三丈:“你还笑——”   “我凭什么不能笑!”   林枫直接打断赵明路的话,他看着赵明路,冷笑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你这样的混账儿子,现在涨见识了,怎么就不能笑了?”   “你说什么!?”赵明路双眼通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孙伏伽见到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浓眉下面的大眼睛里,满是忧虑。   林枫怎么能这样刺激赵明路呢,这下赵明路更不会配合了。   而赵十五则双手叉腰,站在林枫身后,怒瞪赵明路,给林枫增势……吓得孙伏伽连忙将赵十五这个大块头拉开。   “本来就够乱了,你怎么还跟着添乱!”他低声道。   赵十五理所当然:“他对义父如此无礼,我岂能容他?”   孙伏伽觉得没法和这个大块头讲理,他低声道:“别添乱了,看看子德怎么收场吧。”   两人忙看向对面针锋相对的两人。   便见林枫看着赵明路的双眼,神色中带着嘲弄,淡淡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你父亲是无辜的,倘若不是我们这些狗官,你父亲根本就不会蒙冤而死?”   赵明路道:“这本就是事实!”   “呵,事实?”   “你认为的事实……是倘若不是我们,你父亲就不会蒙冤?”   林枫看着他:“那我倒是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了!”   赵明路死死地盯着林枫。   林枫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那双眼睛,就仿佛能窥破江贺成内心所有的想法,直接开口:“第一……你说赵德顺因我们而蒙冤……那我就要问问你了,是我们强迫赵德顺说谎的?是我们强迫你父亲为你顶罪的?还是说,是我们屈打成招,让你父亲主动承认罪行的?”   “卷宗记载,你父亲临死前,身上可都没有哪怕任何一个伤痕……来,你告诉我,你父亲说他杀了人,这和我有哪怕一文钱的关系吗?”   林枫一拍桌子:“我特么在那个时候,压根就不知道他是哪根葱!”   赵明路一愣,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呵!”   林枫冷呵一声,盯着他继续道:“怎么不说话,没话可说了?别着急,说完了我,接下来说说你吧。”   赵明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白。   林枫盯着他,直接道:“第二……明明是你杀的人,可在你父亲被江贺成抓住,要带走时……你做了什么?你明明已经到了你父亲的面前了,你明明只要开口,说人是你杀的,你父亲就不会被抓了,那你……”   林枫目光锐利,直插赵明路眼睛:“为何不说?”   赵明路脸色更加苍白,素白的手背上青筋露出。   “第三,你父亲是晚上被抓的,审判是第二天开始的,甚至第二天晚上才做出审判决定——这足足一天时间,你都有机会在你父亲被打上杀人犯的罪名之前说明真相,可你又做了什么?你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成为了被冤枉的杀人犯,你毫无作为,你连一个屁都没有放!真相,你……说了吗?”   赵明路身体一晃,全身都在发抖。   他摇着头,仿佛要崩溃了:“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   林枫盯着他:“我要查找真相,只许你不配合我,什么也不说……我就没有说出事实的权利了?”   “第四!”   林枫面无表情道:“从你父亲被抓,到你父亲于狱中身死,中间有足足三天时间……三天啊,这么多的时间,你们读书人背诵《论语》估计都能背的差不多了吧?可你,仍没有去说出真相?直到他死,直到他背负杀人之罪,死在那冰冷阴暗的大牢内,真相都没有被说出来,告诉我,这该怪我这个狗官,还是该怪你这个孝子?”   赵明路双手捂着脸,不断摇着头。   全身抖如筛糠。   林枫看着他,声音仍旧冷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凡事,总要有个先后顺序!你扪心自问,真正第一位将你父亲送到断头场的人,是我吗?是江贺成吗?还是说……”   林枫看着赵明路:“干脆就是你这个大孝子?”   “我……我……”   赵明路崩溃的摇着头,想解释,却又仿佛所有的解释都很苍白无力,而说不出口。   林枫平静道:“别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你最无辜……在你拿起刀想要杀人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无辜。”   “你可以怪我收受钱财,加快了案子的结案,我承认我错了,并且我也承受了相应的代价,现在屠刀还悬在我脑袋上……”   “但你呢?一副你是受害者的模样,一副要撕了我,不愿配合的样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都要饿死的样子,你是想让其他人都觉得,所有人都是恶人,就你是一个无辜的小羊羔吗?”   “可你……”   林枫声音毫无波澜:“真的就无辜吗?” 第50章 你在说谎!   赵明路被林枫给骂的直接蒙着脑袋,痛苦的哭了起来:“别说了,你别说了……”   这一刻,便仿佛是积压在心底一个半月的所有痛苦,轰然开闸,瞬间释放了出来。   哭声凄惨凄厉。   以至于守在外面的御史台的人,都差点以为林枫动用私刑而进来查看。   赵十五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劝赵明路别哭了。   孙伏伽则眸光微动,他沉默许久,才终于明白林枫的用意。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感慨道:“我还以为你心中有气,故意教训他……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什么?”赵十五十分茫然,义父都把人家弄得哭成这般样子了,这不是教训?   孙伏伽看着嚎啕大哭的赵明路,解释道:“伱也看到赵明路的情况了,他都快把自己给熬死了,他这是心病,诸多痛苦积压在心底而无法释放,这样下去,只能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子德看似在处处戳他痛楚,却反而揭开了赵明路内心一直以来最大的愧疚与痛苦,赵明路想来应该一直就愧疚于子德所说的这些,他有那么多次选择,却都没有抓住……现在被子德挑明了,他哭出来了,反倒能释放他的情绪,让他不至于真的被情绪压的崩溃。”   赵十五一听,不由瞪大眼睛,他还以为义父是在收拾这个对义父没好脸色的家伙呢。   却没想到,义父竟然面冷心热,是在帮赵明路。   林枫淡淡道:“你们想多了,我就是单纯打击他,让他接下来乖乖听话,别耽误我查案。”   赵十五和孙伏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相信三个字。   “子德就是外冷内热啊!”孙伏伽感慨。   待赵明路哭了足足半刻钟后,林枫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哭完了没?你究竟还想不想要真相了?”   赵明路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真相?”   林枫看着眼睛哭的通红,但终究是有了一丝生气,不再如刚见到时那般死气沉沉的赵明路,冷声道:“你既心里有愧,那就别大吼什么不配合……你父亲的案子存在问题,我想要找到真相,所以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许隐瞒。”   或许是林枫身上所携带的,一种特殊的令人信服的气质,又或者是孙伏伽的话让赵明路听了进去,亦或者是赵明路单纯被林枫骂怕了,对林枫有了畏惧……总之随着林枫开口,赵明路终于不再是那般抗拒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卷宗上说,你是趁着夜色降临,周婉儿睡着时,偷偷潜入到她的房间,将其杀害的,是吗?”   赵明路深吸一口气,旋即点头:“没错。”   “周婉儿一个人睡?”   “父亲那段时间比较忙,每次忙完都深夜了,便都会在书房休息,所以那些天一直都是她自己睡。”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她睡觉,门没有用门闩锁上?”   “锁上了。”   “那你怎么潜入进去杀人的?”   大唐初期的窗户,普通人家以直棂窗为主,这种窗户是不可开闭的,暖和时糊上一层窗户纸就行,天气寒冷了,便会挂上帘子,用来挡风。   只有皇宫这种地方,掌握最先进的技术,窗子才开始有了开闭功能。   所以赵明路是不可能翻窗进入的。   赵明路说道:“我在门外,用匕首从门缝伸了进去,然后向上将门闩挑了起来。”   林枫看着赵明路这个读书人,挑眉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怎么?书里还教你如何偷偷进入他人房间的手法?”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顿时脸色涨的通红。   身为一个读书人,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他说道:“这又不是多难的事,三岁孩子都能做到。”   “三岁孩子?”   林枫还真好奇了:“谁家的三岁孩子都能这样开门了,这是天生的梁上君子吗?”   赵明路道:“不许你这样说!我们府里管家的孙子,正好三岁,有一天我见到他用一根棍子,将一块横在前方的木条给挑了起来……这和我用匕首挑起门闩,有什么区别?”   赵十五一听,顿时惊为天人。   人家孩子是在那玩游戏,人家是童真的玩耍。   到你这直接就转化成偷入他人房间的手段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的确是个人才,这举一反三的本事赵十五很是佩服。   “然后呢?”   林枫看着他,道:“你一下子就成功了?”   赵明路咳嗽了一声,摇头:“哪是那么容易的,我从来没试验过,一开始有些不顺手,弄了好几次才将门闩真正挑开。”   林枫想了想,道:“以你这样生疏的手法,肯定制造了一些声音吧,周婉儿就没察觉?”   赵明路摇头:“她睡的沉着呢,别说我挑起门闩的过程,就算是门闩最后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都没把她给惊醒。”   林枫眉毛微挑:“门闩掉到了地上?卷宗里怎么没有?”   赵明路道:“这很重要吗?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事。”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微闪,道:“继续。”   赵明路继续道:“门闩掉了后,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以为她肯定醒了,结果我在外面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我便知道虚惊一场。”   “然后我就偷偷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我轻手轻脚来到她的床榻前,撩起床纱,瞄准她的心口,用刀直接向着她的心口刺了进去。”   赵十五听得不由下意识捂住了心口,一脸复杂的看着赵明路,没想到赵明路看起来有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可动起手来,也是真狠。   “停!”   可这时,林枫忽然喊停。   赵明路等人疑惑的看向他,就听林枫道:“周婉儿晚上睡觉点着蜡烛?”   赵明路一脸意外:“你怎么知道?”   孙伏伽也颇为意外的看着林枫:“我竟是都不知道这件事,卷宗里应该没写吧?”   林枫笑道:“有些事,不需要白纸黑字,便能推理出来。”   还是月相问题,当时是下弦月,案发时没有月光,门窗紧闭之下,就靠外面蜡烛释放微弱亮度的灯笼,室内不说完全漆黑吧,也不会多清晰,更别说他还能瞄准位于房间最里侧,笼罩在床纱内的死者心口了。   赵明路一个杀人的,不可能带着光源进入房间,唯一的可能,就是室内本就有亮光。   如影视作品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还摸黑进去杀人?恐怕进去就会撞到桌子凳子而被发现。   赵明路听着林枫的话,见林枫竟然不需要卷宗,甚至不需要自己,就仿佛亲眼看到了自己府里的画面一样,不由对林枫,莫名的有了一些希冀。   他毫无隐瞒,道:“魏公他们只问了我动手的过程,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他们没提起蜡烛的事,我也就忽视了。”   林枫对赵明路会忽视蜡烛与门闩的事并不意外。   前世寻找线索时,即便有人证,也需要刑侦人员慢慢引导,人证才能想到更多的事。   因为普通人并不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什么事是不重要的,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认知,会挑自己认为重要的事说。   但往往,就会因此忽视一些细节。   再加上赵明路当时慌得不行,直接跑路了,也就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魏征与戴胄估计从赵明路的证词里,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不符合逻辑的地方,而赵明路又没有主动说这些细节,时间又过去了那么多天,他们自然会忽视。   林枫道:“周婉儿一直都喜欢点着蜡烛睡觉吗?”   赵明路道:“她说她怕黑,所以总要点着蜡烛……但要我看,她就是亏心事办多了,疑神疑鬼。”   林枫若有所思,继续道:“从你开门,到来到她床榻前,再到行凶……这整个过程,她都没有醒来?没有发现你?”   赵明路摇头:“她睡的和死猪一样。”   “死猪……”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道:“仵作的验尸记录上说,周婉儿的伤口,有很多刀伤,是多次中刀的原因……你为什么要刺这么多刀?”   赵明路道:“我力气不够,一刀没法直接刺穿她,所以我就多刺了几刀,确保能够真正杀了她。”   “多刺几刀……一共多少刀?”   “记不太清了,五六刀应该有。”   五六刀……林枫道:“整个过程,周婉儿都没有醒来?没有反抗?”   赵明路摇头:“没有,我的行动十分顺利。”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仵作验尸记录上,还有一点……”   他看着赵明路,双眼紧盯,似乎要记住赵明路的每一个细节反应,道:“……周婉儿身上被检测出了毒素,她在死前已经中了毒了。”   “毒,是你下的吗?”   赵明路似乎说了太多遍了,张口就来说:“当然是我下的。”   “哦?为何要下毒?”   赵明路皱眉道:“卷宗里应该都有吧……这个贱人如此蛇蝎心肠,我岂能留她?”   “所以我给她下了毒,原本我是想慢慢用毒杀死她,让人无法察觉的,可她却敢对我父亲出手,我怕她真的害了我的父亲,所以我只好用刀出手,这样才能更快,更有效。”   赵十五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这些读书人狠起来,也是很恐怖。   用毒都不说了,竟然还嫌弃毒杀见效慢!   孙伏伽早就知道这些了,对此已然见怪不怪。   可就在他们或感慨,或见怪不怪时,只听砰的一声响。   林枫竟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双眼双眼锐利的盯着赵明路,毫无征兆突然大喝:“你在说谎!”   “赵明路!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你真的不希望真相到来吗?”   刷的一下。   赵明路视线陡然凝固。   正在扫鸡皮疙瘩的赵十五,茫然抬起头。   孙伏伽更是猛的看向林枫,整个人都是懵的:“子德,你说什么?说谎?赵明路在说谎?”   赵明路连忙摇头:“我没有说谎,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   林枫冷笑道:“好!那我问你!”   “你说毒药是你下的,请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毒药?”   赵明路手下意识抓着衣角,道:“买……买的。”   “从哪买的?”   “一个……一个游方医师,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只在商州城摆摊一两天,然后就离开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林枫笑道:“好一个游方医师,好一个不知道去哪了……你为了想这个理由,是不是费了很多心思,并且自以为这个理由便是魏公他们也无法验证真伪?”   赵明路不敢去看林枫眼睛,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林枫淡淡道:“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何要下毒?”   赵明路不明所以:“我已经说过了,那个贱人心肠歹毒……”   “心肠歹毒?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心肠歹毒的?”林枫道。   赵明路道:“当然是她们算计我……”   话音一顿,他语气陡然一转:“她勾引我的时候。”   林枫看着赵明路,呵笑道:“勾引你……你就动了杀心?”   “赵明路,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别告诉我,圣贤书里就告诉你,有女子想要自荐枕席,你就该杀人灭口!”   “我……我……”   赵明路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再问你,她勾引你,你为何不告诉你爹?”   “爹爹本就忙碌……我不想让他在这件事上浪费心神,而且,那个贱人伪装的很好,爹爹根本不知道,爹爹还很宠她,爹爹若是知道了会十分伤心,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爹说……并且若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更会让我赵家门楣受辱,面上无光。”   林枫笑了:“你下毒杀人,把姨娘杀了,就面上有光了?就不会让你爹浪费心神了?你爹就不会伤心了?你就好意思和你爹说了?”   “我……我……”   林枫一步上前,步步紧逼,他锐利的视线盯着赵明路的眼睛,仿佛直接看穿了赵明路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赵明路!你还要找借口吗?”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卷宗,直接翻开,道:“瞪大你的眼睛看一看,这是你说的供词!”   “在周婉儿算计你时,根据你的供词,你也只是愤怒而不知所措……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不知所措!怎么?难道你要说你给魏公戴公的供词,是骗人的?是说谎的?”   “我……我……”   林枫又上前一步,用洞穿一切的声音道:“你真正动了杀心的时候,是听说他们要杀你爹……可你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你怕你说了,也没人会信你,所以你为了保护你爹,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这才是你动杀心的动机!”   “也就是说,你动杀心和你动手是在同一天……既然是同一天,你都已经决定用刀杀人了,又岂会再用毒?”   “是生怕不被周婉儿提前察觉到异常吗?”   “再说,你一个不谙世事,只读圣贤书的人,你知道去哪买毒药吗?我现在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去长安城内买毒药,你要是能在药房里买到毒药,我就敬你是个汉子!”   林枫指着外面,道:“你去!现在我让你去验证你的话,你去啊!”   赵明路不断向后退去:“我……我……”   他摇着头,面色苍白想要解释,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解释的话。   林枫看着他,一锤定音:“别解释了,也别找借口了,事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   林枫冷冷地看着他:“毒,根本就不是你下的!”   两章七千五百多字送上! 第51章 孝之一字!   听到林枫斩钉截铁说出“毒根本不是你下的”,赵明路当即如遭雷劈,呆立在原地。   他瞪大着眼睛,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脸色惨白,身体发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看着林枫指向外面的手,却根本迈不出哪怕一步。   他不断咽着吐沫,不断摇着头,可是这否认的样子,却充满了无力感。   这明显被戳穿了心事的一幕,让本就震动的孙伏伽,内心更是悚然而惊。   “难道……子德说的是真的?”   “周婉儿中的毒,真的,真的不是你下的?”   孙伏伽脑瓜子嗡嗡的,赵德顺案的复查,是他跟随戴胄一起前去商州调查的。   他很清楚,关于毒的事情,戴胄和魏征也很在意。   戴胄他们在询问赵明路时,赵明路毫无迟疑,一口咬定毒就是他下的。   并且他还说出了是从游方医师那里买到的毒,可游方医师已经走了,戴胄他们没法验证。   只是赵明路将所有的事,都说的十分清楚,再加上他那晚的确动手了,有血衣为证……所以戴胄他们也就没有纠结此事。   可没想到,直到现在,孙伏伽才从林枫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谎言!   赵明路根本就没有动机,没有时间去下毒!   他看着赵明路,这一刻,饶是涵养极深的孙伏伽,都不由怒声道:“赵明路,你到底怎么想的?伱到底是想要真相大白,还是让我们也判下冤案?我们那般信任于你,结果,你却骗我们!”   赵明路张着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他低下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   任凭孙伏伽如何责备,他只是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真的要气坏了。   砰的一下!   孙伏伽气的直接将坐凳踹翻。   赵十五见状,连忙缩了下脖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孙伏伽气成这个样子的。   “孙郎中,你先别生气。”   这时,林枫仍是平稳从容的声音响起:“其实,他说谎,我也能猜出原因。”   孙伏伽闻言,猛的看向林枫。   赵明路却忽然抬起头,他摇着头,眼中充满着哀求看着林枫。   林枫心硬如铁,面无表情:“自以为是的大孝子啊!可你真的孝顺吗?”   “你以为你是在帮你爹吗?殊不知,你这样做,才是真正让你父亲背负冤屈!让你爹死了也留不得清白!”   赵明路一愣。   孙伏伽忍不住道:“子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十五也满是好奇的看着林枫。   林枫看着赵明路,平静道:“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如赵明路所言,他的确动了杀心,的确用匕首刺杀周婉儿。”   “但,也只有这些,他压根就不知道周婉儿中毒的事,压根就不知道有人给周婉儿下了毒。”   “还是戴公魏公去重新查案,询问了他关于毒的事,他才知道。”   “而当时魏公与戴公已经在询问他了,他突然得知此事,压根就没时间深思,所以只能临时找了理由,编了缘由……这才留下了我刚刚发现的破绽。”   “否则的话……”   林枫看着赵明路:“以你这位读书人的本事,给你这么多天,你应该早就能想到毫无破绽的谎言了。”   赵明路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低下了头。   “而你之所以这样做……”   林枫深了一口气,道:“只是为了……给你父亲顶罪。”   “什么?给赵德顺顶罪?”   孙伏伽太震惊了,嗓音都尖锐了起来。   他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道:“赵明路要为赵德顺顶罪……这……不是赵德顺为赵明路顶罪吗?”   赵十五也呆滞了。   他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而赵明路,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林枫看着痛苦的赵明路,淡淡道:“你有什么好痛苦的?你那尚且不知清白与否的父亲,才该因为你,而感到痛苦吧?”   刷的一下,赵明路猛的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   林枫平静道:“你在听说了周婉儿中毒之事后,你心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就是那毒是你父亲下的……正因此,你才会毫不迟疑的点头承认,因为你不希望你父亲死了,还要背负下毒杀人之罪,对吧?”   “你觉得你这个儿子,应该为你父亲背负一切,这是你的孝心……你是不是还为自己这样的孝心而感动?”   赵明路脸色惨白,他目光躲闪,根本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林枫的双眼太可怕了,仿佛能看穿自己一切,让他毫无遁形。   他说道:“不……不是吗?”   “呵!”   林枫冷笑道:“是个屁!”   “什么时候给人定罪,他娘的连证据都不需要了?老子查了那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草率定罪的!特么还是儿子给父亲定罪的!”   林枫有满肚子的嘈要吐:“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毒是你父亲下的?你亲眼看到了?”   “不!”   未等赵德顺回答,林枫直接道:“你不可能亲眼看到,你若是亲眼看到了,你就不可能再去动手杀人了!”   “你已经看到你父亲下毒了,你又何必动手……就算你动手了,那你也肯定是为了替你父亲动手的,你又怎么能让你父亲为你替罪……逻辑完全不通!所以你不可能知晓你父亲下毒的事!”   赵明路抿着嘴,道:“我在动手前几天……爹爹,爹爹与周婉儿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周婉儿一巴掌,我从未见过爹爹如此愤怒……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认为那个毒,是你爹下的?”林枫看着他。   赵明路无声点头。   林枫都要被气笑了:“你爹可不是你,你身为儿子,你爹小妾勾引你……你没法向你爹说,并且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能理解。”   “可你爹身为一家之主,如果他真的不喜周婉儿,以他的身份,直接休了周婉儿不好吗?他何必下毒?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的能耐,他有太多办法整治周婉儿了,何必亲自下毒?”   “当然……除非周婉儿掌握了你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爹没办法,想要杀人灭口,这倒是有可能的。”   赵明路忙摇头:“不可能!我爹就是个生意人,对外乐善好施,十分善良,他不可能有这种需要杀人来隐藏的秘密……”   林枫道:“你瞧……你都觉她不可能掌握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你为何还会觉得比起休了她,下毒会更好呢?”   “我……我……”   他脸色惨白,道:“难道,难道真的不是我爹下的毒?”   林枫平静道:“当然,这一切都还是推断,尚且没有证据证明是谁下的毒……但至少,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你爹下毒的动机不充分。”   “以逻辑来推断,如果周婉儿真的掌握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爹想要除之而后快,那他就不该打周婉儿,让人知道他对周婉儿不满……这样的话,一旦周婉儿出事,就如你一样,他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你爹做生意能做成这么大规模,以他的心性能耐,他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再者,你爹是何等身份,对付一个弱女子,真的需要他亲自动手吗?他想要除掉周婉儿,制造意外让周婉儿坠崖很难吗?钱找专业的杀手处理不好吗?自己动手……以你为你爹像你一样,无权无势,又没有心机城府吗?”   “最后,以周婉儿的心思,如果真的掌握了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还需要利用自己的清白,去算计你吗?她直接胁迫你爹不行吗?她不就是从你爹那里得不到好处,才不得不找的你吗?”   林枫三条有理有据的推断,直接把赵明路说懵了,他呆滞的站在那里,久久无声。   赵十五和孙伏伽,也都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这么说来……赵德顺下毒的可能性,真的不高。”孙伏伽深吸一口气,道。   林枫看着赵明路:“在你父亲嫌疑很低的情况下,你却因为自己那自以为是的判断,刻意说谎隐瞒,你以为你很孝顺,你以为你为你爹掩盖了罪行。”   “却不知,你爹反而可能因此蒙冤!”   “你觉得,九泉之下的赵德顺,会因为儿子怀疑他做出下毒之事,而欣慰吗?”   赵明路仿佛承受不住这个事实,忍不住向后退去,忽然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52章 被利用的父子之情!   这一刻的赵明路,简直都要崩溃了。   如林枫所言,他故意隐瞒毒药的事,真的以为自己在为父亲顶罪,真的还为自己这般孝心而自我感动。   可结果,林枫却毫不留情的将真相揭露,让他知道,他那哪是孝顺啊,分明是在打心底,就将他爹打上了下毒杀人的标签。   他才是那个最不信任自己父亲的人!   他崩溃的哽咽了起来,不断打自己巴掌,骂自己糊涂,骂自己愚蠢。   赵十五忍不住道:“要不要阻止他?”   林枫摇头,平静道:“让他发泄一下吧,他不过了心中那道坎,以后也没法冷静地配合我们查明真相。”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点了点头。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既然毒药不是赵明路下的,赵德顺下的概率也不高,那会是谁下的?赵德顺真的是为赵明路顶罪吗?”   林枫缓缓道:“谁下的毒,暂时我也不确定,卷宗里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至于赵德顺是否为赵明路顶罪……”   林枫看着痛哭的赵明路,道:“应该如此。”   赵明路抬起头,哽咽的看着林枫。   林枫道:“卷宗记载,一个半月之前,婢女是先发现了光亮,这才发现了赵德顺要抛尸的。”   “可你们想想……今天是初八,一个半月之前,是二十三,正是另一种月相出现的时刻。”   孙伏伽心中一动:“与昨夜正好相反,上半夜没月亮,下半夜才有?”   林枫点头:“这叫下弦月……所以发现赵德顺时,没有月光,而枯井又位置偏僻,不可能有灯笼照亮,也就是说……那里是十分漆黑的。”   “赵德顺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都不会有人发现他。”   “可是婢女却看到了光……什么光?赵德顺的灯笼。”   “试问,一个要抛尸的人,背着那么一具尸体,站在阴暗处,明明听到有人来了,却还打着灯笼而不熄灭,这正常吗?”   孙伏伽一边听着,一边赞同点头:“的确不正常。”   林枫继续道:“所以很明显,他是故意的,他故意选择下人去往下人房的路旁,故意打着灯笼,甚至故意在亥时——那个下人们干完活要回去休息的时间点抛尸。”   “为的就是希望被人发现,直接抓个现行,从而让所有人只会怀疑他,而不会去怀疑他的儿子。”   赵明路越听哭声越大。   孙伏伽也不由感慨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林枫继续道:“还有死者的伤口……仵作说伤口被多刀刺入,导致伤口极大,已经无法根据伤口分辨凶器样式。”   “我想,这也是赵德顺做的,他不知道怎么知晓了赵明路杀人的事,为了避免因为凶器被怀疑到他儿子身上,所以他用自己的匕首,又重复多次插刀,彻底破坏了伤口,并且将自己匕首留在死者身上。”   “从而做实了人证物证俱在的铁证。”   孙伏伽闻言,彻底没话说了。   他摇着头,这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赵德顺。   出于刑部的身份,他觉得赵德顺这种做法十分愚蠢,隐瞒事实真相,罪大恶极!   可出于父亲的身份,他又感到心酸。   “还有那毒药……”   林枫道:“如果毒药真的不是赵德顺下的,那就很明显,他认为毒药是赵明路下的,所以才十分果断的承认。”   说到这里,林枫意味不明道:“如果这毒药真的是赵德顺下的还好。”   “如果不是……那就真的有些可笑了。”   众人都看向他。   便见林枫眯着眼睛:“父亲以为儿子下的毒,承认是他下的毒,儿子以为是父亲下的毒,承认是他下的毒……好一对父子情深,但结果,他们两个都被当成了凶手,可真正的下毒者,却反而逍遥法外了。”   赵十五听到这话,不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倘若真的如此,那岂不是还有一个真正的法外之徒,躲在暗处?   孙伏伽也脸色骤变。   “还有……”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说你整个行凶过程,周婉儿都没有醒,伱说她睡的和死猪一样……她真的是单纯的睡着了吗?”   “什么?”赵明路哭声戛然而止,茫然看向林枫。   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怀疑?”   林枫呵笑道:“你们想想……一个晚上疑神疑鬼,必须要点着蜡烛才能安心睡觉的人,会连门闩掉落地上的声音都无法惊醒吗?”   “而且,再怎么睡的沉的人,当中了刀后……只要不是直接毙命,都该惊醒挣扎吧?”   “赵明路你不是专业杀手,你甚至都没有杀过鸡,你又有多大力气,多好的运气能一击毙命的?”   赵明路不由咽了口吐沫,道:“所以……你,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点头,目光深邃而闪烁着精芒:“我怀疑,在你动手之前……她就已经死了!中毒而死!”   刷的一下。   赵明路陡然瞪大了眼睛。   孙伏伽也是脸色巨变,赵十五更是头皮发麻。   几人都被林枫的话给吓到了。   倘若真的是在赵明路下手之前,周婉儿就已经死了。   倘若毒真的不是赵德顺下的……   岂不就是说,赵德顺也罢,赵明路也罢……这两个主动认凶之人,其实都是冤枉的!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他们所有人都被凶手耍的团团转!?   孙伏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可若是周婉儿在赵明路动手之前就死了,仵作应该能发现问题吧?”   林枫淡淡道:“倘若周婉儿恰巧就在赵明路动手之前不久才毒发身亡的呢?时间如此短,体温还没凉呢,仵作又如何分辨得出?”   古代就是这一点不好,科学水平太低,很多事都没法利用精密的仪器来验证,林枫所能依靠的,只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依靠现有的确定的线索,去推理可能的真相。   孙伏伽点着头:“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不!这种可能性极大!”   赵明路看着林枫,忽然道:“周婉儿夜晚睡眠非常不好,我父亲虽然一开始很宠爱她,但并不会整夜都在她房里睡。”   “因为我父亲白天太辛苦,晚上经常会打呼噜,那呼噜声一响,周婉儿就睡不好觉,第二天会十分憔悴……所以我父亲心疼她,都不会在那休息一整夜。”   “当时门闩掉下,我吓了个半死,以为她会醒……可她却没醒,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不正常呢。”   林枫看向他,叹息道:“这些事,魏公他们询问你时,你怎么不说?”   赵明路满是歉意:“我以为这些不重要……而且我就没想过毒药的事,再说我以为毒是我父亲下的,我又岂会在这上面多话?”   孙伏伽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哎,你啊!”   他又看向林枫,道:“其实关于周婉儿的死,与毒是否有关系,魏公他们也考虑过。”   林枫看向他。   便听孙伏伽道:“只是仵作无法验出,而赵明路又主动承认毒是他下的,既然毒是他下的,刀也是他出的,那便和毒是否有关,都没什么区别了,所以魏公和戴公才没有深究此事。”   林枫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凶手是同一人,手法如何并不影响结果。   可没想到……赵明路竟然在说谎!   林枫视线看向白纸黑字的卷宗,又看着愧疚不已的赵明路,叹息道:“父为子,子为父,连死亡与清白都可以放弃……真是好一对父子之情,可偏偏就是这父子之情,使得真相差点被掩盖。”   孙伏伽也摇着头,他怎么都没想到,查了两次的赵德顺案,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倘若没有林枫,真相真的就要就此掩盖了!   赵明路闭着眼睛,全身都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痛苦颤抖,忽然间,他猛的睁眼看向林枫,竟是直接向林枫跪了下去:“无论凶手是谁,父亲都是因我而死,都是为我而顶罪……可我,我竟是如此糊涂,差点害的父亲就此背上下毒的罪名。”   “林枫,你既然能从卷宗上发现这些,就代表你定有能力侦破此案。”   他额头触地,咣的磕头,泪流满面,恳求道:“求你破案,求你找出凶手……求你让真相大白!”   “至少,至少让我父亲,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孙伏伽和赵十五见状,都内心沉重的,看向林枫。   林枫看着额头上磕出一块红色印子的赵明路,看着赵明路眼中的痛苦与恳求,他不由回想起前世,那些受害者家属们眼中的神情。   赵明路与他们,在这一刻,仿佛跨越时空,重合了。   前世与今生,有如镜子的两面,他还是他,所追求的,仍是真相大白四个字。   一切变了,又仿佛没变。   “起来吧。”   林枫扶起了赵明路,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与前世同样的话:“我会竭尽全力,让案子真相大白!无论谁是真凶,都别想逃出法网!”   两章连发!求推荐票,求月票支持啊!我知道大家喜欢养书,但希望下周二大家都能来追读一下,看到最新章,我想要冲一下好的推荐,呜呜呜,感激不尽! 第53章 亲赴商州!   一个时辰后。   魏征与戴胄一起返回了御史台,回到后堂,他们就迫不及待召见林枫。   林枫走进后堂,便见魏征和戴胄正坐在上座之上,魏征喝着水,手持《论语》,仿佛在默读。   戴胄则转着两颗铁球,视线瞥向一旁不能说话的魏征,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自得一笑。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见到林枫到来,魏征点头示意,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温和之色。   戴胄则直接开口,道:“子德,卷宗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话虽如此说,但两人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期待。   魏征向林枫点头后,便重新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戴胄则继续转动手中铁球,笑眯眯的看着林枫。   很明显,两人都不觉得林枫能发现什么,毕竟那卷宗是他们亲自写的,赵明路认罪态度极好,什么都主动招了,卷宗内证据完全能形成闭环,即便是林枫,他们也不认为林枫能从一个铁案里,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即便林枫发现不了问题也没什么,他们刚刚在见李世民时,已经为林枫说情了。   林枫在这个案子里,不是主犯,虽有收受钱财不按规矩办事的错,但林枫接连破案,立下了两个大功,也算戴罪立功了。   再加上林枫破案能力极强,对找出翠竹组织的事定有极大作用,李世民对人才向来看重,又有萧瑀、魏征和戴胄三人同时为林枫求情,李世民便已经松口了。   虽不能让林枫官复原职,可死刑已免,稍微贬个官就当惩罚了。   而且在戴胄看来,这完全不算什么惩罚啊……林枫被贬职了,是不是在大理寺就会很没面子?人活着谁不想有个好颜面?在大理寺没面子,那自己邀请林枫来刑部,林枫是不是得感激涕零?   自己再给林枫许个诺,只要林枫好好干,多破案子,自己会在极短时间内让林枫恢复与大理寺丞同样的品级,甚至还能再提拔。   到那时,还怕林枫不动心?   魏征因为赌约没法开口,这还不是自己怎么说怎么算?   戴胄心里的算盘打的嘎嘎响,他一脸笑容的看着林枫,就等林枫苦恼摇头了。   然后,他就听到林枫道:“的确发现问题了。”   戴胄哈哈一笑:“没事,发现问题也没事,其实啊,本官已经为你——”   话还没说完,戴胄眼睛突然猛的一瞪,他猛的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好像是发现问题了。   “发现问题了!?”   他陡然挺直脊背,无比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的看着林枫,道:“你说什么?你发现问题了?”   手握《论语》的魏征,也是动作一顿,他猛的抬起头,视线瞬间从书页上移到了林枫身上,脸上同样露出了无比意外的神情。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能”三个字。   只是魏征按照赌约,不能开口,便只能焦急的看着戴胄,让戴胄开口。   戴胄忙道:“怎么回事?伱发现什么问题了?”   林枫当即取出卷宗,将自己发现的关于毒药的问题,说了出来。   同时也结合着赵明路刚刚的话,证明了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他说完后,就乖巧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两位大佬的点评。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林枫不由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两位评委。   结果就发现,两位大佬仿佛石化一样,直接定在了原地。   窗外风声呼啸,窗内却静的落针可闻。   气氛陡然沉静压抑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   砰!   忽然,一道巨响响起。   只见戴胄手中的铁球,直接砸到了桌子上,将桌子直接砸出了一个坑。   脾气暴躁,眼睛里进不得沙子的戴胄,直接气的胡子都站了起来,怒火中烧:“他赵明路怎么敢……怎么就敢欺骗我们!?”   “本官原本对毒物之事,也很在意……可赵明路却那般直言,毒就是他下的!”   “本官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在骗我们!”   魏征心疼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坑,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什么赌约了。   他皱眉道:“他当时说的煞有介事,无论周婉儿是毒死还是刀杀,都是他所为,所以我们就没有深究。”   “可没想到……”   魏征深吸一口气,叹息道:“他竟然会以为是他父亲下的毒,会为了保全他父亲的名声而故意说谎……”   “他真是……”   魏征张了半天嘴,最后将书重重放到桌子上:“本官都不知道该说他孝顺,还是该说他可恶了。”   连魏征这个最善喷人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赵明路了,可想而知,这件事让魏征是多么的无语。   戴胄抱着膀子,气的脸色通红,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去臭骂赵明路。   即便赵明路是杀人凶手,可他们自认对赵明路已经十分好了。   他们亲赴商州,亲自调查此案,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赵明路用刑,从始至终甚至都没说过赵明路一句重话。   可结果呢?   他们换来的,却是谎言!   两人心寒的坐在那里,半晌无声。   别都不说话啊,时间就是生命,我脑袋上还有一把刀悬着呢……林枫见两位大佬气的都说不出来,只好咳嗽了一声,决定亲自推进案情,道:“目前这个案子,疑点颇多。”   戴胄与魏征下意识看向他。   就听林枫道:“毒是谁下的?”   “赵德顺当时的供词是为了替赵明路顶罪,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所以他的供词完全没有可信度。”   “他说是他下的毒,但根据逻辑推理,这句话是谎话的可能性极高!”   “可若不是赵德顺,那又是谁?目的是什么?为何要毒杀周婉儿?”   “又为何刚毒杀了周婉儿,赵明路就正好去亲自动手杀周婉儿了?是巧合?还是说,他们都步入了第三者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更别说赵德顺在牢里,真的是自尽身亡吗?他本就已经决定为赵明路顶罪了,本就知道自己必死了,他既然不怕死,又何必要畏罪自尽?”   说到这里,林枫抬起头看向两人,缓缓道:“此案还有太多没有解开的谜题,距离真相,还差的很远啊。”   戴胄与魏征闻言,都沉默的坐在那里。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亲自处理的案子,竟然还有这么多问题。   两人皱眉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无法掩藏的恼火和后怕。   这个案子,是他们两人联手亲自查的。   因为御状的问题,许多百姓都关注着。   结果,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以为的真凶,竟然有极大可能不是真正导致死者死去的凶手。   这让他们脸面往哪放?   亏得赵明路还没死,否则的话,他们岂不是要和江贺成那个狗官一样,也制造冤案了?   一想到他们差点制造冤案,差点名声扫地,两人就有一股寒意直冲脑海。   若不是林枫今天发现了问题,他们真的可能就要遗臭万年了!   戴胄深吸一口气,压下这股恼火,他看向林枫,道:“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早已有了想法,此时闻言,直接道:“卷宗里的内容有限,且很多细节都主观客观被忽略了,只从卷宗内,我无法获得更多的线索。”   “所以,若想要侦破此案,便只有一个办法。”   戴胄道:“什么办法?”   “赶赴商州,亲自去赵府查探!”   戴胄和魏征再度对视一眼,魏征沉思片刻,旋即点头:“本官赞同。”   “本官坚守了一辈子的公平正义,决不允许在我手中,出现冤案!”   戴胄见魏征这个古板的家伙都点头了,他更没的说,直接道:“我也赞同……我会去向陛下说明此事,向陛下请求重查此案。”   魏征沉声点头:“要快,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一半个月了,只怕就算有线索,都不好找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我知道!”   戴胄不由牙疼,他已经可以想象,当他向李世民说明自己等人疏忽的问题后,李世民会怎么骂他了。   但再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也得说,魏征不允许手中出现冤案,他就能允许吗?   他可不希望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见魏征和戴胄都同意了,林枫也松了口气,这代表自己的性命倒计时,终于不再是两天了。   他终于不用看着脖子上的屠刀数日子了。   心情轻松下来,林枫忽然想起戴胄刚刚没说完的话,他好奇道:“戴公刚才说已经为我……为我什么?”   戴胄一听,表情不由有些尴尬。   他想的是林枫无路可走时,自己以伟岸的形象出现。   可谁知道,现在林枫有路可走,反倒是自己差点成为了制造冤案的人了。   而且若不是林枫,自己可能就要因为这个冤案而遗臭万年了。   这还伟岸个屁啊!   太特么尴尬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重查此案要紧,这些事后面再说。”   说完,他当即直接起身,大步离去。   看着戴胄的背影,林枫怎么觉得这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呢。   他疑惑的看向魏征。   便见魏征重新拿起《论语》,本着食言就食言到底的觉悟,淡淡道:“有些人想要做英雄,却差点变成了被英雄拯救的狗熊,再不跑,脸往哪放?”   林枫:“???” 第54章 牢中的线索   刑部大牢。   商州刺史江贺成被从牢房中带了出来。   江贺成一边挣扎,一边满脸灰败:“我就剩两天活头了,你们还折磨我干什么。”   “少废话!”赵十五一脚将江贺成踹进了审讯室内。   江贺成挣扎起身,刚要开口求饶,可恍然间视线扫到眼前之人,他整个人直接一愣。   “林枫?”   “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你的衣服,怎么不是囚服?”   站在他对面,背对着他的林枫,轻笑道:“一眼就看出我的衣服不是囚服,江贺成,看来伱观察能力还是很敏锐的。”   说着,林枫转过了身,看向江贺成。   江贺成不解林枫怎么能穿正常衣袍,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平静看着他:“我争取到了重查赵德顺案的机会,若是你表现良好,也许还能有其他的结果。”   江贺成猛的瞪大眼睛,眼中充满激动之色:“真的?”   林枫淡淡道:“我骗你有什么用,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若是有任何隐瞒,都可能会导致我们无法破案,最终还是要惨死于此。”   江贺成连忙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能让我活命,我什么都说。”   戴胄已经告诉林枫,李世民允许他重查此案了,李世民给他十天的时间,让他侦破此案。   只要林枫能查明真相,李世民就算林枫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官复原职。   现在孙伏伽正为他处理前往商州的事宜,在出发之前,林枫决定来见一见江贺成。   虽然这个狗官判错了案,但未必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有些人,有些线索,要看你怎么问,怎么引导。   林枫看着他,道:“将你知道的,关于赵德顺案的全部,都告诉我。”   江贺成为了活命,没有任何隐瞒,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哪知道赵德顺是为赵明路顶罪啊,但凡我知道,我都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我马上就要升官了,我怎么能让他们挡我的路?这都是他们父子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无辜的!”   林枫没理睬江贺成的苦水,他是否无辜,自有大唐律例审判。   江贺成给的内容,与魏征他们的卷宗内容相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不同。   不过不要紧,林枫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   林枫看向他,忽然质问:“赵德顺被关押三天就死了,是不是你滥用私刑?是不是你见他赵家家财万贯,起了贪墨之心,最终折磨他致死?”   江贺成猛的瞪大眼睛,他连忙摇头,慌忙举手发誓:“我发誓,绝不是我做的,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有对赵德顺进行过任何严刑拷打,这一点所有狱卒都能作证!”   林枫看着他,眯眼道:“他一个犯了死罪的犯人,你为什么不动刑?你对一个杀人犯如此和善?我对你习惯也打听过,你最喜欢的事不是开审之前先打十大板杀杀犯人的威风吗?”   江贺成忙道:“我原本其实也想动刑来着,但陆辰鹤劝我别这么干,他说赵德顺身子骨不好,别给打死了,而且赵德顺十分配合,问什么承认什么,也没必要去拷问。”   林枫问道:“陆辰鹤是谁?”   江贺成道:“是长史,我的佐官。”   “他和赵德顺认识?”   “商州城内谁不认识大富商赵德顺呢?”   “他为什么要为赵德顺说话?”   江贺成道:“也不算为他说话吧,毕竟赵德顺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犯人了,只要问的,都主动说,一点也不隐瞒。”   林枫沉思片刻,继续道:“既然你没有动刑,赵德顺在牢内也没有受到折磨,那他为什么会死?谁杀的他?”   江贺成道:“他不是自尽的吗?”   林枫看着他的眼睛,不放过江贺成任何的细微动作:“谁能作证他就是自尽的?有人看到了?”   江贺成摇头:“虽然没人看见,可他就是自杀的啊,他身上除了脑袋撞墙留下的伤口,没有任何外伤,且他住的是单独的牢房,钥匙只有一个,而那钥匙一直有人守着。”   “有人守着……确定一整夜一直有人盯着,钥匙就没有被人偷偷拿走的机会?”   “钥匙就挂在墙壁上,下面就是桌子,很多狱卒都在那里坐着,若是想要偷偷拿走钥匙,肯定有人会发现。”   林枫大脑迅速梳理着江贺成的答案,与卷宗上的内容对比,然后继续快速询问,不给江贺成任何思考的时间:“我听说赵德顺死后,在尸首旁留下了血字?”   “是有血字,是一个【吕】字。”   林枫双眼锐利的盯着他,就如前世面对面审问犯人一样,给江贺成巨大的精神压迫:“为什么是【吕】字。”   “他正妻姓吕,也许是他临死前,忽然想起了他那死去的娘子,认为终于能团聚了。”   江贺成在回答时,神态自然,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很明显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家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是啊。”   林枫大脑不由出现当时的画面。   阴暗的大牢内,赵德顺趴在墙壁下,墙壁上是一片血迹,他脑袋上血肉模糊,指尖沾着脑袋上的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于临死前,写下了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字——吕!   这是他留个这个世界最后的信息。   吕——真的是指他的娘子吗?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这就真的是真相吗?   林枫眉头微蹙……   “我听说,赵德顺死时,尸体还有其他异样?”   “也没什么特殊异样……若是硬要说的话,除了血字,也就鼻子里插着两根枯草。”   “为什么鼻子里要插枯草?”   江贺成猜测道:“我觉得这就是意外,他就是睡在枯草堆上的,也许是撞墙自杀倒下后,枯草不小心进到鼻子里了。”   是不小心进到鼻子里的?   还是……赵德顺故意为之?   可若是故意为之,两根枯草又能代表着什么?   血字,枯草……意外还是刻意?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道:“除此之外,他的尸首还有什么异样?”   “没有了。”江贺成摇头道:“我觉得血字和枯草都不算什么,一个巧合进了鼻子,一个纪念亡妻,多正常。”   林枫没理睬江贺成,不过现在线索太少,他也没法推理,只能先暂时放下。   他又看向江贺成,道:“在赵德顺被关押期间,可有谁见过他?临死前,又有谁见过他?”   江贺成直接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为何没有?你不允许?”   “这可和我没关系啊!”   江贺成忙道:“赵德顺死志已有,似乎是不希望看到家人哭哭啼啼,所以专门请求我不许他的任何家人来见他。”   “原本我还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冷血,现在我明白了,他啊,估计是怕他那个软弱的儿子看到他后,就会说出真相,所以他才会以这种方法,断了赵明路的念想,让赵明路知道他有多坚定。”   说到这,江贺成再度骂骂咧咧:“我若是知道赵德顺的想法是这个,我就让赵明路见他了……否则,也不至于他死后,赵明路才说出真相,弄得我做什么都迟了。”   林枫目光深邃,让江贺成看不出林枫的想法,不知道林枫是赞同他的猜测,还是不赞同。   他继续问道:“赵德顺从被抓到寻死前,可做过什么异常的事?”   江贺成皱眉想了想,道:“没什么异常吧,天天都很沉默,死的时候也是突然去寻死,毫无任何预兆。”   这样看来的确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倘若不知道可能存在第三者,也就罢了。   可林枫有很大概率确定存在第三者,那么赵德顺的寻死,在他看来,越是没有异常,反而代表着问题可能越大。   “线索还是太少了,看来有必要去关押赵德顺的大牢去瞧瞧,那个血字……我得亲自去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清洗掉。”   林枫思索片刻,问出了最后的问题:“赵明路主动投案后,其家人是什么反应?被你抓了后,有没有人去探望过他?”   说起赵明路,江贺成就气得不行。   他说道:“他家人当然是吃惊,意外,不敢相信了!”   “毕竟赵明路在他们眼中,那可是读书的苗子,是未来的状元郎,怎么可能会做出杀人的事来。”   “他们一个劲的劝赵明路别冲动,赶紧回去,我也说了让赵明路回去,可赵明路非要说他爹不能死了还蒙受冤屈,非说人是她杀的,还直接拿出了血衣的证据。”   “她家人见状,直接就懵了,我也懵了……”   林枫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继续道:“然后呢?”   江贺成没好气道:“还有什么然后,我让赵明路回去,他不干,还说我若不给他爹翻案,他就去别的官府自首……我没办法,只好将他关起来,别让他再乱说了,免得弄得人尽皆知。”   “但结果我一关赵明路,他家人不高兴了……竟然去告御状了,我怎么就忘了他们赵家生意做的红火,人脉也是不弱的呢!”   说到这里,他悔的不行,直拍大腿。   在他们眼里,你把人家爹弄死了,儿子也抓起来了,明摆着要将人家父子俩一锅端,人家能愿意才怪。   而且他们不愿相信人是赵明路杀的,他们去告御状,也是希望将事情闹大,朝廷能派厉害的大官好好调查,而不是被江贺成这个狗官给随意摆弄。   “赵明路被关进大牢后,有谁去探望过他吗?”   江贺成道:“当然,他可是赵家唯一的儿子,那是香饽饽,他家人都去了。”   “具体都有谁?”   “我想想。”   江贺成道:“他姨娘赵氏,他堂妹赵嫣然,他姑姑一家三口,以及死去的周婉儿的弟弟周默……还有,没了,他们家就这些人了,都去见过他。”   林枫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江贺成摇头:“这我哪知道,我那么忙,哪能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真不知道?”林枫锐利的盯着他。   江贺成咽了口吐沫,微微低下头:“就偷听了一下……他姨娘问他怎么那么傻,他堂妹哭着说有什么执念未做的,她能帮着完成,他姑姑一家问他究竟是不是他杀的人,周默则让他给其姐偿命。”   “还有吗?”   “没了,真的没了,我就是想知道他所谓的杀人是不是真的……确定是真的了,就没再偷听了。”   林枫深深看了他一眼,看的江贺成浑身不自在,只觉得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这才点了点头,思绪收束,整理着刚刚得到的卷宗内没有记载的些许杂乱信息,道:“我知道了。”   江贺成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问的满头是汗。   他一边擦汗,一边心里骂娘。   娘的,怪事了!这林枫给他的压迫感,怎么感觉比被魏征他们还要恐怖? 第55章 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翌日。   官道之上。   尘土飞扬,十余骑护卫着两辆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前。   驾着第一辆马车的赵十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血红的落日挂在树梢之上,眼看就要天黑了。   他说道:“魏公,天色将晚,前方五里处有一座小镇,要在里面过夜吗?”   马车内,魏征仍正襟危坐,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摆,他听到赵十五的声音,说道:“距离商州州城还有多远?”   赵十五道:“差不多还有三十里。”   魏征沉思片刻,便开口道:“陛下只给子德十天时间,在路上我们已然耽误了两天,不能再耽搁了,直接赶路,深夜入城,本官有陛下之令,不必担心城门关闭与宵禁之事。”   赵十五一听,自然不敢忤逆:“是!”   他当即赶着马车,趁着还有点阳光,加速前行。   林枫昨日在询问完江贺成后,便直接出发前往商州了。   因戴胄还要处理翠竹案和纵火案的后续事宜,没法离开,所以这一次的调查,魏征负责坐镇,林枫负责主查。   孙伏伽代表着刑部,赵十五代表着捧哏……他是自己要求带上的,一方面是用着习惯了,林枫需要个听话的助手,另一方面则是林枫亲眼见识过赵十五的武艺。   赵十五膀大腰圆,功夫不弱,有他在身边,林枫安全感很足。   虽然他前世当刑警时,也有不弱的身手,但一来自己这副身体太瘦弱了,用不出三成的本事,二来多一个人保护总归是好的。   毕竟想要自己死的人,似乎有些多……   除了昨夜在一个小镇留宿,以及路上让马匹休息饮水外,他们一直都在赶路。   好在商州距离长安并不远,今夜就能抵达。   林枫坐在马车里,一边保护自己脑浆别被晃出来,一边听着坐在对面的孙伏伽介绍着即将要见到的人。   “江贺成被捉拿后,吏部尚未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所以现在商州是由长史陆辰鹤暂时代理州事。”   “我们去到商州后,就要与他接洽,由他配合我们重新调查赵德顺案。”   陆辰鹤……林枫在询问江贺成时,听到过这个名字。   以江贺成的习惯,任何犯人开审之前,都要先打十大板,这叫杀威棍,让犯人明白处境,不敢隐瞒和乱说。   江贺成原本也要对赵德顺这样做的,不过陆辰鹤阻止了他。   林枫道:“这个陆辰鹤怎么样?”   孙伏伽道:“之前我们来调查时,我见过他,他很懂人情世故,做事有理有据,在商州有着不差的评价。”   林枫点了点头。   孙伏伽看向握着唐律,一路上都认真研读,十分刻苦的林枫,眼中充满着敬佩,怪不得林枫能有如此破案能力,瞧瞧人家都在干啥?   这么辛苦的赶路,都手不离唐律,这样的人不厉害,天理不容啊!   他说道:“用不用我再为你介绍一下赵家的情况?”   赵明路已经简单说过了,但林枫想了想,还是觉得可以听听孙伏伽的介绍,第一人视角和第三方视角会有不同的侧重点,也许就能发现点赵明路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他点头道:“那就有劳孙郎中了。”   孙伏伽笑了笑,道:“赵家是有名的富商,在商州更是第一富商。”   “赵德顺乐善好施,脾气好,名声一直不错,他只有一个正室和两个妾室,正室在赵明路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因此赵明路一直被妾室赵氏所照顾养大,两人就如同亲生母子一样,感情极好。”   “还有一个妾室,就是已死的周婉儿,周婉儿是三年前被赵德顺娶进家门的。”   林枫道:“那个妾室赵氏……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   孙伏伽点头:“没有。”   怪不得能如亲生母子……林枫点了点头。   他又回想起江贺成所说的,赵氏去牢里看望赵明路时说的话,她说赵明路怎么这么傻……   是指赵明路杀人傻,还是投案自首傻?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示意孙伏伽继续。   孙伏伽道:“赵德顺还有一个妹妹赵茜,妹妹招了一个入赘的夫婿叫周松林,都一同住在赵府,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叫赵方,现年八岁。”   “这就是他们家的情况,很简单,赵明路是赵德顺独子,一直备受赵德顺期待,赵德顺不让赵明路参与任何生意经营,只让他好好读书,希望他以后能有所作为。”   “而赵明路也没让赵德顺失望,他拜了商州城最有名的大儒崔琰为师,眼看有光宗耀祖的机会了,却未成想……”   孙伏伽叹息道:“出现了这样的事。”   真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伤感……林枫一边点头,一边回想江贺成所说的,赵茜夫妇去牢中看望赵明路时说的话。   他们在问……赵明路是否真的杀了人。   是不敢相信赵明路会杀人呢,还是期待赵明路杀了人呢?   这差别可是很大啊!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赵茜是招了入赘的……那她在赵府的地位,应该很高吧?”   孙伏伽点头:“除了赵德顺、赵明路,就是赵茜地位最高了,而且赵茜脾气不好,为人……”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为人也比较蛮横,所以在赵府内,很多人都畏惧她。”   能让孙伏伽在背后说她为人蛮横,林枫已经能想象到这个赵茜,有多不招人喜欢了。   他想了想,道:“好像还少个人。”   他记得江贺成说,似乎还有个什么妹妹也去探监过。   孙伏伽点头:“对,还有个赵嫣然,她是赵明路堂妹,他父亲是赵德顺堂弟,两个多月前她父亲乘坐马车,马车失控坠崖而亡,只剩下她一人。”   “赵德顺顾念亲情,念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便将其接到了赵府。”   林枫指尖捏着快要被他翻烂的唐律,微微点头。   孤儿,被赵德顺接到赵府,赵德顺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依仗,结果赵德顺死了,赵茜又是个蛮横的主,林枫觉得,这位赵嫣然姑娘,处境可能会有些差。   而她在牢内,看望赵明路时,还说赵明路费否有未解心愿,要帮忙完成……自己处境不好,还想着帮赵明路完成心愿,还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赵府人不多,可看起来关系也很复杂啊……他目光看向车窗之外,看着那最后一抹如血残阳隐入地面,眸光微闪。   赵明路姨娘,堂妹赵嫣然,姑姑赵茜,姑父周松林,表弟赵方……若真有隐藏极深的第三者,能下毒,又能准确知晓赵明路作案,且还要让赵德顺适时发现的……只有身在赵府内的人。   而卷宗显示,当晚案发前后,下人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他们都至少三两人在一起做工,也就是说,他们没法去监视赵明路……赵明路作案又是脑子一热做出的决定,无法事先预知,不能亲眼看到赵明路作案,就没法适时让赵德顺知情,这样的话,就无法将一切都做的恰到好处。   所以,这些有不在场证明的下人,嫌疑就很低了。   换言之,倘若真的有隐藏的第三者,这五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主人,嫌疑最大。   只是……会是谁呢?   …………   深夜赶路,速度不得不放慢,等林枫他们赶到赵府时,已经快丑时了。   整座商州州城,都静悄悄的。   可唯独赵府……此刻却闹哄哄的。   外面门口还有刺史府的衙役看守。   林枫挑眉:“这是知道我们要来,提前等候了?”   魏征一边整理着衣着,一边道:“不会,本官未曾命人通知他们,他们不会知道我们要来,即便是听到了些风声,也绝不可能料到我们会连夜入城。”   林枫眯了眯眼睛:“这倒是有趣了,看来赵府内似乎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就要下车查看。   “等一下!”   可这时,魏征却忽然严厉的叫住了他。   然后在林枫疑惑的注视下,魏征伸出手,轻轻抚平林枫因乘坐马车而褶皱的衣袍,又正了正林枫的幞头,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眼中的严厉才化作春风般的温和,道:“可以了。”   林枫:“……”   他怎么忘记魏征的强迫症了。   一边想着,林枫的视线一边看向了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趁着魏征给林枫整理衣服的机会,匆忙整理衣着,见林枫看来,一脸从容道:“身为朝廷命官,时刻代表着朝廷威严,自当时刻正衣冠。”   魏征十分满意的颔首:“孙郎中有御史之姿。”   孙伏伽忙道:“下官不及魏公十之一二,惭愧惭愧。”   林枫:“……”   他眼角直抽,决定无视这两个家伙,直接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视野更好,能清晰看到赵府之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这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入夜后该有的正常模样。   林枫给赵十五使眼色,赵十五当即来到两个守门衙役面前,掏出令牌,道:“我等奉陛下之令,重查赵德顺案。”   这两个衙役见状,连忙行礼。   赵十五看向林枫,林枫笑着看向两人,道:“请问,这赵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稍高的衙役开口道:“赵府闹鬼了,不久之前……赵德顺的鬼魂回来了。” 第56章 送一个鬼做见面礼!   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听到这话,赵十五眼睛一瞪,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刚刚从马车下来的魏征和孙伏伽闻言,脚步也都一顿,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之色。   经历过皇宫闹鬼案的他们,对鬼神之说自是不信的。   但此时此刻,却有人说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孙伏伽道:“子德,这是?”   林枫看着赵府内人来人往的热闹样子,笑呵呵道:“真是有趣……怎么就这么巧呢,我们刚要来,赵德顺的鬼魂就回来了,这是专门来向我们喊冤的吗?”   孙伏伽眸光微动:“你的意思是?”   林枫道:“去瞧瞧就知道了,走吧,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抓鬼了,我倒要看看,这个鬼比起皇宫鬼影来,要如何?”   说着,林枫便大步走了进去。   衙役们自然不敢阻拦。   孙伏伽看向魏征,魏征看着林枫自信的身影,露出一丝笑意:“上一次子德在皇宫破获闹鬼案时,本官没在现场,着实有些可惜,不过今日,看来本官能亲眼看到抓鬼的场面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也大步前行。   有衙役亲自带路,很快他们就到了闹鬼的地方。   这是赵府的后院,主人休息的地方。   刚进院子,便见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正带着一行人连忙赶来,看到魏征后,他连忙一拜:“见过魏公!”   魏征上一次来查过案,所以商州众人对魏征都很熟悉。   魏征微微点头:“诸位不必多礼,本官连夜来此,仍是为了周婉儿被杀之案。”   “因林枫查出卷宗有异,周婉儿被杀之案或有其他隐情,所以陛下卓令本官与林枫前来商州,再查此案。”   魏征一如既往,除了面对林枫时带着点笑容,话多一点,对其他人,都是不苟言笑,惜字如金。   几句话就将来意直接介绍完毕,也不管别人能否迅速消化这些。   不过商州长史陆辰鹤却反应迅捷,他忙道:“下官必好好配合魏公,查明此案。”   魏征颔首,他向右迈出一步,露出了身后的林枫,道:“此案的问题乃是林枫发现的,所以这一次,林枫负责此案的主查之责,你们需全力配合……林枫,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完,魏征就不再多说,将现场直接交给林枫。   魏征就是魏征,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林枫心中赞慨,他上前一步,来到魏征身旁,目光看向陆辰鹤等人。   只见陆辰鹤四十来岁的模样,身材比较魁梧,但和赵十五比起来,仍算小个子。   他面对魏征时,十分恭敬顺从,即便是面对自己这个和他原上司商州刺史勾结的人,也仍是笑呵呵的表情,孙伏伽的评价没错,的确十分懂得人情世故。   在他身后,应该就是赵府众人了。   有一三十多岁的美妇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柔弱,此刻正被丫鬟搀扶着,看向自己的神色,柔弱中带着不喜。   在美妇人左侧,俏生生站立着一个妙龄少女,女子容颜清秀美丽,虽不及长乐公主,却也十分出彩,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这个少女,也在秀眉微蹙的看着自己。   而美妇人右侧,则是一家三口……他们与美妇人隔了一步的距离,除了那个撅着屁股玩蚂蚁的少年外,此刻都在用不满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来这赵府不太欢迎我啊……林枫一边叹息原大理寺丞林枫干的好事,一边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那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想来就是赵德顺现在仅剩的妾室赵氏。   特别漂亮的妙龄女子,应当就是那个被赵德顺接来的赵明路堂妹赵嫣然。   而那一家三口,毫无疑问,就是赵明路姑姑一家了。   在林枫打量他们的时候,那一家三口中的女子,也就是赵明路的姑姑赵茜,忽然开口:“魏公,案子如果有了新的发现,伱们来重查,民妇能理解。”   “但民妇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要让他林枫来查?”   “难道魏公不知道就是林枫与江贺成勾结,才让我赵家落得现在这悲惨境地吗?”   “他林枫一个案犯,有什么资格来查案?”   赵明路姑姑身材肥胖,嘴唇薄削,凤眉倒竖,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愧是孙伏伽在背后都无法说好的人,果然脾气够暴。   其丈夫周松林连忙拉住赵茜,道:“娘子,别胡说,这是朝廷的旨意,我们遵从就是。”   “松开!”   赵茜怒喝一声:“这世上一切都讲究一个理字吧,我们赵家已经够惨了,为什么不让我说?”   “我就是求一个道理,求一个原因,求一个是非公道,魏公,难道这都不行吗?”   周松林看起来很是软弱,赵茜一生气,就不敢说话了。   赵德顺妾室与赵嫣然,都只是看着没说话,很明显,他们也在默认赵茜的质疑。   林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想想赵明路刚看到自己时的态度,就能想象自己的形象在赵家人眼中有多差了。   他们没对自己吐口水已经很有素质了。   陆辰鹤脸色微变,忙说道:“住口!陛下之令,魏公亲自坐镇,岂是你这个妇道人家能质疑的!”   “来人,将其带走!”   赵茜一听,脸色直接一变,她似乎没想到陆辰鹤会直接翻脸,她忙道:“我就是想要个理由,我哪错了。”   赵家其他人,也都跟着慌了。   在家蛮横也就罢了,在魏公面前还敢如此蛮横……陆辰鹤没理赵茜,忙看向魏征,道:“魏公,你看这……”   他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魏征。   魏征见状,眉头微蹙,视线看向林枫,询问林枫的意见。   面对朝廷命官,和面对普通百姓,魏征的要求是不同的。   对普通百姓,他更多的是有着宽容的态度,固然赵茜这个妇道人家质疑朝廷之令不对,可林枫接下来要重新查案,若是一开始就和赵家结仇,那后面还怎么查?   而且人家是苦主,有资格有理由质疑林枫。   孙伏伽也感觉到分外棘手,赵家众人摆明了对林枫态度不善,倘若赵茜真的被抓走了,可以想象,接下来林枫的查案之路,绝对不会顺畅。   可如果不抓,岂不是相当于堕了林枫的颜面了?   魏征刚说林枫负责,结果林枫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质疑了,然后质疑他的人还没有任何后果……谁还会尊重林枫?谁还会配合林枫查案?   一时间,连饱读诗书的孙伏伽,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这棘手的情况了。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便是赵十五这个肌肉比头脑发达的呆子,都感受到气氛的异常了。   这是什么困难模式的开局……好在我运气不错,碰到了个鬼,否则还真的不好处理了。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还请稍等一下。”   众人一听,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看向赵茜,道:“你无法理解为什么必须是我来主查此案?”   赵茜对陆辰鹤和魏征畏惧,但对林枫这个赵家的仇人,可一点都不怵,她双手叉腰,冷笑道:“你一个与江贺成勾结的狗官,我质疑你还需要理由吗?”   林枫见状也不恼,他说道:“你的确不需要理由,但我可以让你知道,为什么必须是我。”   说完,他直接转身,不再搭理赵茜,而是看向陆辰鹤:“我听说赵德顺的鬼魂回来了?”   陆辰鹤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枫上一瞬还和赵茜对峙呢,下一瞬就将话题转到了鬼魂身上。   不过他处事八面灵活,而且见魏征和孙伏伽都没异样,便眸光微动,笑道:“没错,就在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前。”   “赵氏正在房间里休息,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她被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循声看去……”   “就见窗外通红一片,血光冲天,同时一道身影在窗前左右游荡,飘飘荡荡,同时还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林枫闻言,视线看向美妇人赵氏。   赵氏脸色本就苍白,此时再回想刚刚的事,娇躯都颤了起来,她接着陆辰鹤的话,道:“妾身看到外面的身影,直接就被吓坏了,而就在那时,门忽然开了。”   “一道阴冷刺骨的风突然灌入,同时血红的光芒之中,我家老爷……他,他飘进来了。”   林枫抓住了关键,道:“飘?脚未沾地?”   陆辰鹤说了一遍在窗外飘飘荡荡,赵氏也说飘了进来……这飘字,实在是不能不让林枫在意。   赵氏点着头:“没错,就是飘进来了,他是飘在半空中的。”   “他穿着的仍是死时的囚服,囚服上沾满了鲜血,而且他的额头上……额头上也是血红一片。”   “他披头散发,就这种在无尽的血光中,飘到了我的面前。”   只是听着赵氏说起这些来,赵十五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大块头的他,不由靠近了孙伏伽,孙伏伽瞥了一眼赵十五,暗自感到好笑,没想到这么魁梧的赵十五,竟还会怕鬼怪之说。   林枫一边听着赵氏讲述,一边走进了后面的赵氏房间之中。   而这时,林枫发现门口地面上有着不少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林枫看向鲜血,赵氏脸色苍白的都和她的衣服一样了:“这鲜血……是随着,随着老爷的出现而一起出现的,鲜血汩汩向前流动,好像有生命一样。”   不仅飘着进来,身后有血光,地面上还淌着鲜血……这还真是将闹鬼的要素都凑齐了,林枫都不得不为这次的鬼怪点个赞了。   这氛围感,比皇宫闹鬼案真实多了。   他蹲下来,用食指抹了一下鲜血,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凉的,有血腥味。   “是真的鲜血。”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向赵氏,目光在赵氏衣袍上的几点血迹停了一下——衣服上都沾了血点子了,这不得直接吓傻了啊。   他都能想象到那画面有多恐怖了……   他继续道:“你老爷鬼魂怎么飘的?”   赵氏站在门口,抬起头向上看去,道:“就是那样飘飘荡荡的,他离地两尺左右的高度,从门口径直向里面飘去。”   林枫与赵氏并立,向里面看去,赵氏的房间不算大,进入门后,就是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桌子上有着水壶水杯。   桌子附近挨着墙壁的位置,放置了几个柜子。   越过桌子,向里便是一个屏风,屏风后面就是床榻和梳妆柜。   梳妆柜上有一个小箱子,箱子被打开着,里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应当是一些胭脂水粉,或者装药所用。   此时屏风倒着,所以从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床榻。   林枫道:“屏风什么时候倒的?”   赵氏道:“敲门声将我惊醒时,屏风就已经倒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的,因为屏风倒了,所以我才能一眼看到窗外的影子。”   “你老爷鬼影是飘的直线,还是飘的曲线?”   “啊?”赵氏一愣,想了想:“好像,好像是直着来的。”   直着……   林枫若有所思。   孙伏伽这时走了过来,低声道:“子德,你想要破解赵德顺鬼魂之谜?”   林枫一边检查现场,一边平静道:“不现场给他们抓个鬼,他们如何能明白必须是我来查案?”   “这赵茜你也看到了,就不是个讲理的人,说再多在她看来估计都是借口,既如此……”   林枫缓缓道:“那就送他们一个鬼做见面礼吧。”   两更近七千字送上!新的一周,各项数据都缺,求书友老爷们支持啊!打赏,推荐票和月票,都支持一下吧。 第57章 藏在哪里?   孙伏伽听到林枫的话,这才恍然。   他就说以林枫的伶牙俐齿,当时质疑林枫的赵明路,直接被林枫给骂哭了,怎么面对这个赵茜,反而没有解释。   现在看来,林枫心里早有谱了,赵明路是读书人,而且心有愧疚,容易骂醒,但这个蛮横的赵茜……林枫明显知道浪费口水没用,所以干脆直接用事实证明。   孙伏伽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先找找线索再说。”   他转头看向柔弱的赵氏,道:“你夫君鬼魂最后停在了何处?”   赵氏颤抖的抬起手,道:“就在……就在我的床榻前三尺远的地方。”   “床榻前三尺?”   林枫走了过去,找了一个位置,道:“这里?”   赵氏道:“再往后挪一挪。”   林枫向后挪了半步:“这次呢?”   “就是那里。”   林枫低下头,看向地面,只见他脚下十分干净。   他想了想,又抬起头,向头顶上方看去,便看到一个横着的房梁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林枫眸光微微闪烁,他说道:“赵十五。”   “义父,有什么吩咐?”   林枫在赵十五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十五当即麻利的搬了一把凳子垫在脚下,魁梧的他,直接一蹦,双手就抓住了横梁,双臂用力,肌肉青筋盘绕,做引体向上的动作,脑袋直接到了横梁上方,视线向横梁看去。   没多久,赵十五跳了下来。   他在林枫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似有些许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微微颔首。   陆辰鹤看到这一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林枫看向门口方向,正好看到了陆辰鹤的神情,他笑道:“看来陆长史似乎有些想法?”   陆辰鹤忙摆手:“就是瞎想,瞎想而已。”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赵氏,道:“你夫君鬼魂从门进来时,就有两尺来高的飘在空中?”   赵氏想了想,说道:“是。”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轻轻摩挲,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夫君鬼魂回来看伱,没说些什么?不会就是单纯想你了,来吓吓你吧?那你夫君这性子可有些恶劣啊。”   赵氏被林枫吓得面色更加苍白起来,赵嫣然不由搀扶着赵氏,瞪了林枫一眼:“你这人怎么故意吓人。”   “伯母,他就是故意在吓唬你,根本没什么鬼的。”赵嫣然安慰着赵氏。   赵氏拍了拍赵嫣然的手背,以感谢赵嫣然,她看向林枫,道:“他一直重复两句话。”   “什么话?”林枫追问。   魏征等人也侧耳过来。   赵氏道:“他不断的重复……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林枫想了想,似笑非笑道:“你夫君这是提醒你们,给他陪葬的时候,不给他放好东西啊,你们是不是苛待你们夫君了?”   赵氏连忙摇头:“没有……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妹妹说夫君向来朴素,所以要从简的。”   赵茜一听,肥胖的脸上横眉冷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么一说,你就听了,谁让你不坚持,大哥怎么不来找我呢?”   “还不是怨你?”   赵氏摇着头:“我……我,我一个妾,哪能做主啊。”   赵茜双手叉腰:“都是你的错,少找借口。”   赵嫣然不由道:“姑妈,这当时的确是你做主的……”   “住口!”   赵茜十分强势:“你一个外人,哪有你插嘴的份!”   赵嫣然眼眶不由红了下来,她低下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这样子,还真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   好一出家庭狗血剧……林枫咳嗖一声,道:“先不说陪葬的事。”   他看向赵氏,好奇道:“你夫君说他的宝贝?他都有什么好东西,死了还如此在意?”   赵氏摇头:“我也不知道,夫君的东西除非他主动给我看,否则我从来不过问。”   赵嫣然抬起头,不由看向赵茜,赵茜一瞪眼睛:“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这些人的心思都很有趣啊……林枫思索了片刻,目光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确定没什么特殊之处后,转身来到了房外。   赵氏的房间只有一扇窗户,窗户靠近门一侧,是一个柱子。   另一侧则是一棵正在绽放的桂树。   桂飘香,香味弥漫。   一阵夜风吹来,林枫不由打了个寒颤,下半夜的夜晚真是够冷的。   “阿嚏。”   赵嫣然这时突然咳嗽了一声,赵茜满脸嫌弃道:“从来我赵府开始,你就感染了风寒,这都两个多月了,也没见好转……我都在想,我们赵府现在这般样子,是不是你这个病秧子给影响的。”   赵嫣然素白的脸蛋上,更加苍白,她低着头,暗自抹泪,没有说话。   赵氏叹息了一声,轻轻拍着赵嫣然的手背,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陆辰鹤见魏征皱眉,直接喝道:“赵茜,行了啊,少说点话,魏公他们正在断案,无关紧要的话少说。”   赵茜明显畏惧官府的人,虽然心有不满,但的确不敢轻易开口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林枫看向赵氏:“你在房里看到的窗外影子,是如何飘的?”   赵氏忙抬起手,在窗前指着:“就是这样,从左到右,然后又从右到左,之后突然消失,然后门就开了。”   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还真是飘来飘去。   林枫想了想,他又看向赵氏:“最后你夫君是怎么离开的?”   赵氏摇了摇头,道:“我身体不好,胆子也小,直接就被吓晕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还是有婢女晚上出恭,路过我的房门,发现我房门开着,地面上都是鲜血,这才尖叫出声,将我唤醒的。”   林枫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似乎他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他转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   陆辰鹤十分客气,忙道:“林公子有什么吩咐?”   林枫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说官员吧,不是,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说是囚犯吧,又能连他这个长史都能吩咐,所以陆辰鹤干脆叫林枫林公子,这个称呼不好不坏。   林枫说道:“你们过来后,有没有搜查过赵府?”   陆辰鹤忙道:“自是搜查了。”   “不瞒林公子,本官对什么鬼怪之说是全然不信的,所以来这第一件事,本官就是命人搜查赵府,想要找出那装鬼之人或者装鬼之物……可是也真奇怪了,我们搜查了整个赵府,都没有找到任何装鬼的东西。”   “什么染血的囚服……完全没有。”   林枫说道:“所有房间都搜查过了?”   “都搜查过了。”   “房间之外的地方呢?比如园,比如假山?”   陆辰鹤道:“也让人搜过了,也没发现。”   “那是否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灰烬?”林枫继续问道。   陆辰鹤眸光微动:“你是怀疑……那些衣物被烧了?”   林枫道:“若是找不到,也有被毁掉的可能性。”   陆辰鹤仍是摇头:“也没有。”   林枫微微点头,他转身看向赵府的人,道:“今夜可有人离开过?”   赵府管家忙道:“没有任何人离开,我们的门一直都紧闭着,门口也有人守着。”   赵十五听到这些,不由道:“这就奇怪了……没人离开,还什么都没搜到……那这个鬼哪去了?”   孙伏伽也皱起了眉头。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赵氏:“闹鬼的时候,你可知是什么时辰?”   赵氏回忆了一下:“我似乎听到了打更人的声音……好像是子时。”   “子时……”   林枫又道:“那婢女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昏厥的?”   赵氏道:“应该不到子时一刻吧。”   “就是子时一刻!”   一道清清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枫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蹲在地上玩蚂蚁的赵茜之子赵方。   他一度以为这孩子脑袋有问题,毕竟赵方八岁,正该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龄,可这么精彩的抓鬼之事他却丝毫不好奇,非要玩蚂蚁。   他笑呵呵看向赵方,道:“你怎么知道?”   赵方很是奇怪:“我就是知道,为什么要问原因?”   呃……林枫被问住了。   赵明路的姑父周松林忙道:“犬子从小就对时间十分敏感,他就算睡着了,醒来时,也能清楚的道出时间。”   呦呵……时间方面有特殊能力的神童?   孙伏伽看向林枫,与林枫一起推理,他说道:“子时左右鬼魂出现,子时一刻就被人发现了……算上在屋子里的时间,其实给这个鬼的时间并不多。”   “处理后续事务的时间更不多。”   “这么点时间,什么都来不及做。”   “没有灰烬就不是烧毁,衣物不同其他,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烧完的,这也能证明不是烧毁,同时也没人从门出去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道:“装鬼之物仍在赵府之中,可官府已经搜完了,没有发现啊……那这些东西能藏在哪里呢?”   他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焦虑:“藏在什么地方,是绝对搜查不到的?”   其实在看到林枫的检查过程后,有了些许抓鬼经验的孙伏伽,已经能猜出大致的装鬼手法是什么了。   他这几天也不是白白跟在林枫后面浪费时间的。   可这手法……还需要装鬼之物的配合,才能验证。   否则,根本揪不出装鬼之人!   必须得找到决定性的装鬼证物……才能帮助林枫揪出那个鬼,从而让林枫将鬼当礼物送给赵家众人。   但,藏在哪了呢……   孙伏伽焦虑不已,怎么都想不通,陆辰鹤也皱眉凝神,他不断将视线放在房梁和外面的柱子与桂树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可也同样因为找不到证物而发愁。   林枫站在门口,大脑飞速运转着,他也在思考一些问题,不过他和孙伏伽等人想的东西不同。   他没有纠结于东西藏在哪里。   他纠结的是另一件事——林枫目光盯着门口那滩血迹,眯了眯眼睛。 第58章 林枫出手!   凌晨的夜晚,越发寒冷。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抵不住寒意了,站在那里哆哆嗦嗦。   可因为那个可恶的鬼还没有抓住,谁也没法离开,只能裹紧衣服。   陆辰鹤也缩了缩脖子,微微裹了一下衣服,视线在其他人身上游移了一圈……忽然间,陆辰鹤只觉得脑海里陡然闪过一抹灵光。   他眼睛陡然瞪大,眸中精光瞬间一闪,道:“本官明白了!”   他这一嗓子威力可不小,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孙伏伽道:“陆长史,你说你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只见陆辰鹤激动道:“本官明白闹鬼的手法,以及那鬼将装鬼之物都藏在哪了?”   听到陆辰鹤的话,众人都不由露出惊喜和愕然之色。   “陆长史明白了?”   “不愧是陆长史,果然厉害!”   “这鬼究竟是怎么装的?”   衙役们和赵府众人纷纷开口。   孙伏伽则面色微变,他不由转头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想明白了没有?陆辰鹤都要破案了。”   赵十五也有些担忧的看向林枫。   他们都知道,林枫是想通过抓鬼之事,来证明为什么周婉儿的案子必须他不可的!   但若是案子被陆辰鹤给破解了,那林枫的目的岂不就达不到了?   便是魏征,都不由将视线落在了林枫身上。   却见林枫神色没有任何慌张,他笑着说道:“能破案就是好事,早一刻让真相大白,总比晚一刻要强……既然陆长史知道了一切,那就由他揭晓真相便好。”   孙伏伽闻言,不由道:“可若是让他破案了,赵府的人如何服伱?”   林枫却是意味深长道:“这个案子,可没那么简单……我们不妨先听听陆长史的分析。”   “而且,我也未必非要用这个案子让他们服我啊,你忘记我把赵明路也带回来了?只要赵明路出面,赵府的人顿时就会明白为什么必须是我了。”   “所以,别那么紧张。”   林枫笑吟吟的看着一脸找到真相而无比自得的陆辰鹤,道:“让我们先瞧瞧这位代理州事的陆长史的本事。”   这时,陆辰鹤似乎感受到了林枫的视线,他看向林枫,笑呵呵道:“林公子,可能本官要先林公子一步找出真相了。”   林枫笑道:“无妨,只要是真相大白,就比什么都好。”   赵茜面带冷笑看了林枫一眼,然后看向陆辰鹤,尊敬道:“陆长史,你别和他废话了……他刚刚还问的有模有样,让我真以为他能破案呢,现在看来,徒有虚表!”   “还是陆长史厉害,轻松就找出真相了……陆长史快说说,这闹鬼案是怎么回事吧。”   赵府众人也都支持点头,陆辰鹤见状,他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下巴微扬,开口道:“首先,本官是绝对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的,所谓的鬼,肯定是人在装鬼。”   “基于此,本官在到来这里后,直接就将重点转移到寻找线索,推测出那个人是如何装鬼的。”   说着,他余光偷偷看向魏征,见魏征微微颔首,他下巴顿时抬得更高了。   “所以,本官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命人守住赵府的前后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以免那装鬼之人能偷跑出去,毁掉线索。”   “同时,本官卓令所有人,对赵府进行搜查,任何一个房间,任何一处地方都不许放过,便是那枯井茅房也进行了检查,确保没有任何疏忽之地!”   “而就在我们刚检查完……”   他看向林枫,道:“你们就来了。”   林枫笑了笑:“这还真是赶巧了。”   陆辰鹤也感慨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那时本官的所有心思都在搜查装鬼之物上,还没有想明白那个人究竟是怎么装鬼的,直到……林公子你的到来,让本官茅塞顿开!”   他转过身,看向赵氏,道:“林公子询问过鬼的出现,你说,那个鬼一开始是在窗外飘来飘去,然后又飘进房间里的,并且在你榻前停了下来。”   脸色苍白的赵氏点着头。   陆辰鹤继续道:“飘来飘去,又飘到了你的床榻之前……这个鬼之所以伪装的十分像鬼,重点就在那个飘字。”   “所以,只要解决了这个飘的手法,便不难拆穿他的装鬼手段。”   “而这时,我听到了林公子询问你那鬼走的是直线还是曲线。”   赵氏想了想,点头道:“我回答的是直线。”   “没错,就是直线!”   陆辰鹤声音突然变大,宽大的官袍在夜风下猎猎作响。   “就是这个直线,让本官终于明白了那个鬼的手法了!”   陆辰鹤毫无任何墨迹,直接道:“而正巧那时,林公子又向你询问,那个鬼最终停在了何地。”   说着,陆辰鹤直接绕开地上的血,进入了房间内。   他来到了床榻前的横梁下方,道:“你说,鬼最终停在了这里。”   赵氏再度点头:“没错。”   陆辰鹤笑了,道:“在那一刻,在见到林公子关注的重点,以及你的回答后,本官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鬼所用的手法,其实十分简单……他不过是借用了这横梁,以及一些结实的绳子罢了。”   绳子?   横梁?   赵府众人十分茫然。   孙伏伽则连连点头,其实这些,他也想到了。   这个手法并不算难。   陆辰鹤直接解释:“很简单……那个鬼,只需要提前将一根不太粗的绳子绑在横梁上,然后将绳子穿过一个圆环之类的东西,再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门口上面的横梁上,但这次要绑的比另一端高一些。”   “之后,他只需要在自己的身上系上一根绳子,将绳子的上方绑在圆环上,然后借助圆环在绳子上的滑动,因为绳子一高一低,定能轻松滑动……这样就能制造出悬浮在空中的效果了。”   “当时屋内没有烛火,只有外面的光照进来,你能看到的视野有限,所以位于房梁那么高的绳子……”   他看向赵氏,道:“你很难发现。”   赵氏瞪大眼睛,满脸意外:“真的是这样吗?”   陆辰鹤点头道:“这有两点可以佐证。”   “第一,为什么那个鬼飘直线……因为他是被绳子绑着的,他只能借助绳子,从一端来到另一端,而绳子是直的,他怎么可能会飘曲线?”   “第二,这根房梁,是距离你床榻最近的房梁了,再向前,因为没有房梁了,所以绳子也就没法继续延伸了,故此,他只能停在这里,而没法继续向前。”   听着陆辰鹤的推理,众人都不由露出恍然之色。   周松林不由拍手,道:“原来是这样……原来那鬼,是借助了横梁与绳子,才制造的飘浮效果……怪不得他最终会停在这里。”   “陆长史,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破解了闹鬼之谜了。”   蛮横的赵茜,此时也露出一抹惊叹:“好厉害,这么快就破解了!”   赵府其他人也都跟着点着头,窃窃私语。   魏征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同样微微点头,虽然陆辰鹤破案对林枫不利,但不能不说,陆辰鹤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陆辰鹤见状,颇有些自得的扬起了头,他视线瞥了林枫一眼,脸上带着笑意,看来今天这案子,要给自己做嫁衣了。   可没人发现,赵十五这一刻,却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什么话想说,但见林枫没开口,又只能憋着,这让他有些难受。   “那外面飘着的鬼呢?”   赵氏询问道。   陆辰鹤道:“那就更简单了,靠窗户的那一侧是一棵桂树,靠门这里又有柱子。”   “所以那个装鬼之人只需要将绳子两端绑在桂树上和柱子上,用刚刚相同的手法,足以制造出左右飘荡的效果。”   破解了!   一切都明白了。   赵氏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苍白的脸色,似乎因为不是鬼魂而终于有了一些红润。   她说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人装鬼的。”   陆辰鹤道:“这世上哪有鬼,赵夫人一开始就不该相信鬼怪之说的。”   赵氏脸色有些发红:“妾身……妾身是亲眼看到了,实在是被吓到了。”   陆辰鹤点头:“本官能理解。”   众人都对陆辰鹤表示敬佩。   可这时,孙伏伽却皱眉道:“装鬼手法破解了,但那装鬼之物呢?那最明显的染血囚服呢?又藏在哪了?”   “找不到这些东西,总是少些决定性的证据。”   众人一听,也都忙看向陆辰鹤。   陆辰鹤闻言,脸上笑意越来越多,下巴也越抬越高。   这个手法其实并不困难,他相信林枫和孙伏伽他们肯定也猜到了,毕竟还是林枫调查给他的启发。   但那最关键的装鬼之物,却只有自己想明白了,这才是他今夜最得意的地方!   他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其实一开始本官也想不明白,毕竟本官派人搜遍了整座宅邸,任何犄角旮旯都找过了,都没有找到装鬼之物,特别是那件染血囚服。”   “而直到……”   他话音一转,笑道:“直到刚刚被寒冷的夜风吹得我裹紧衣服,本官才陡然惊醒!”   他看向孙伏伽,看向林枫,最终看向魏征,道:“为什么我们找不到那件最关键的染血囚服的藏身之地呢?为什么我们翻遍了整座宅邸都没找到它的影子呢?”   “因为——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以为那个装鬼之人肯定会将关键的证物藏起来,以免自己被发现!”   “可事实却是……”   他故意顿了一下,引得所有人好奇心如猫挠一般,才开口:“那个装鬼之人,压根就没有将那染血囚服给藏起来!他压根就不需要藏起来啊!”   听着陆辰鹤的话,众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陆辰鹤道:“还没明白吗?他仍旧穿在身上啊!这夜晚这么冷,所有人都添加了很厚的外套……这样的话,即便那个装鬼之人将染血囚服穿在身上,有外套的阻挡,我们也发现不了啊!而等我们什么都找不到,放松警惕之后,他再寻个机会将其处理掉,那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也是为何,我们搜遍了整座府邸,都没有找到囚服……因为它就被穿在身上,就没藏起来,怎么可能搜到!”   孙伏伽猛的瞪大眼睛:“穿在身上……这……这……”   他踱着步,走了两步,忽然抬起头:“没错,若是穿在身上,的确不会被发现!”   “竟然穿在身上!”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个装鬼之人,压根就不需要脱下来呢!”   “好狡猾!”   “再狡猾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陆长史猜出来了!”   衙役们和赵府下人们,都惊叹不已,议论纷纷。   饶是孙伏伽和魏征,都不得不点头赞许。   陆辰鹤听着众人的吹捧,看见魏征都对自己点头,脸上自得之色更浓,他看向林枫,道:“林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忙活那么半天,案子让本官给破了。”   还未等林枫开口,那对林枫不满的赵茜,直接讽刺道:“陆长史向他道什么歉,自己没本事,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还是陆长史厉害,那装鬼之人如此狡猾,如此诡计多端,都被陆长史猜到了!陆长史在民妇心中,简直就是神探,探案无双!”   赘婿周松林忙追着自己娘子的步伐,看向林枫,摇头叹息道:“林公子……你……哎,机会就在眼前,只可惜,林公子没抓住啊。”   赵茜一把将周松林拽了回来,嗤笑道:“叹息什么叹息,自己没本事,就别揽那瓷器活,还要证明周婉儿的案子为何非你不可……现在不用证明了,就不该让你来主查!我看还是魏公来查吧,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还真是一点口德也不留啊……林枫原本觉得这个时候开口不合适,但赵茜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不开口,就真的要被鄙视了。   看来,只能对不起陆辰鹤了……林枫看向赵茜,呵笑一声,忽然道:“聒聒噪噪,吵吵嚷嚷,目光短浅,你以为你听到的就是真相?连什么是真相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大言不惭,吠吠狂叫,还自以为听得多明白……说你一桶水不满,半桶水乱晃,都是对那半桶水的诋毁!”   “你——你说什么!?”赵茜直接被林枫给骂懵了。   林枫冷冷道:“耳朵不好就去治治,让开!我来告诉你真相究竟是什么!”   我错了,这一章断的不好,下一章我准备了六千字,会将来龙去脉讲清楚,这一章是我的尝试,看来有些失败,以后不会再轻易这样写了,很抱歉,呜呜呜 第59章 揭晓真相,鬼在心中!   林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不仅将一向蛮横的赵茜给说懵了。   也将其他人的视线,都顿时给抓了过来。   原本属于陆辰鹤的焦点位,刹那间就转换到了林枫身上。   林枫刚刚的话,声音并不低,所以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让他们既是惊讶于林枫如此伶牙俐齿,又意外于林枫说陆辰鹤的真相不是真相!   明明陆辰鹤的推断有理有据,最后关于怎么都搜查不到的囚服的推断,更是连孙伏伽和魏征都说服了。   怎么林枫却说那不是真相?   若这不是真相,那又什么是真相?   魏征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不解摇头,魏征眸光微深,也看向林枫。   陆辰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虽然林枫刚刚是在斥责赵茜,但何尝不是在质疑自己寻找到的真相?   他看向林枫,皱眉道:“林公子,恕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本官找到的真相不是真相……那敢问林公子,本官究竟哪里错了?”   气氛顿时沉闷了几分。   赵茜也满是怒意的盯着林枫。   林枫神色不变,他缓缓道:“陆长史,我不是针对你,接下来我所说的话,都是针对案子本身,就事论事,还望陆长史能见谅。”   陆辰鹤八面玲珑,虽然林枫刚刚的话让他有些堕了面子,但林枫现在明显是在对他释放善意,他自然不会继续冷着脸,擅长人情世故的他直接笑呵呵道:“林公子放心,本官什么都明白,本官也是想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林枫微微点头,不吊他们胃口,说道:“此案有三大疑点。”   “第一,装鬼之人所用的装鬼之物,在哪里?伱们搜查了整个府邸,任何地方都查过了,却都没有找到。”   赵茜冷冷道:“陆长史都说过了,被那装鬼之人仍旧穿在身上,所以才搜不到的!你耳朵不好使吗?”   还会反击了……林枫淡淡道:“真的被穿在身上吗?”   他看向赵府众人,道:“赵府所有人都在这里,不如我们现场彼此验证一下,看看是否有谁穿着那件染血囚服?”   听到林枫的话,赵茜眉头皱了一下,他看向陆辰鹤,陆辰鹤仍旧对自己的推断抱有信心,他点头道:“这是最好的验证之法!”   魏征看了一眼林枫,当即道:“男女各去两个房间之内,进行验证。”   随着魏征下令,赵府众人顿时分散开来。   男子去了一个房间,女子去了另一个房间。   而这些主人,也各自带着婢女或者家丁,分别去验证。   过了没多久,房门打开。   赵府所有人都返回了。   陆辰鹤忙问道:“怎么样?”   赵府众人皆是摇头:“没有!”   “没有发现染血的囚服!”   “没有发现任何染血之物。”   陆辰鹤当即定在原地,双眼瞪大,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没有……怎么会没有?”   赵茜也是怔住了:“为什么会没有?难道……陆长史真的猜错了!?”   魏征和孙伏伽,也是满脸意外。   在陆辰鹤说出推测时,他们真的以为那就是真相,毕竟除了穿在身上外,他们也真的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能够藏匿的法子了。   陆辰鹤猛的看向林枫,焦急道:“林公子,真的没有染血囚服……可若是没有,那囚服会被藏在哪?我确定搜查的时候绝对不会有疏漏。”   众人闻言,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这个疑点稍后我会解释,现在说说第二个疑点。”   “这第二个疑点,便是陆长史刚刚所说的装鬼手法。”   陆辰鹤皱眉道:“这一次总该没错了吧?本官的手法,可是得到了赵夫人证明的。”   其他人也都点着头。   陆辰鹤所推理的手法,环环相扣,完全符合现场的情况,无论怎么想,也都挑不出毛病。   “而且。”   陆辰鹤也说道:“本官能够想到这个手法,也是受到了林公子你的启发,这难道还能有错?”   林枫闻言,却是道:“陆长史凭什么就认为我不会错呢?”   “什么?”陆辰鹤一愣。   林枫缓缓道:“推理终究是推理,在没有得到实际的证据证明之前,推理都有错误的可能,我也一样。”   “而且我们探案,往往也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若是求证方面出现了问题,那么即便这个假设看起来再如何是真相,它也是错的。”   “就如……”   林枫看向他:“你刚刚所说的装鬼手法。”   说到这里,林枫直接转身,进入房间,来到了距离床榻前最近的那根横梁下方。   他说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我听到赵夫人说那个鬼就停在这里时,我曾低下头看过地面。”   陆辰鹤想了想,旋即道:“是有这么回事。”   林枫道:“其实我一开始的想法,和陆长史的推理一样,我也曾想过,那个鬼是依靠绳子,将自己绑住,然后借助绳子的滑动,制造出飘浮的效果的。”   “可是,当我看到地面后,我就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陆辰鹤不解道:“为何?这地面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说道:“陆长史请看……这地面,是否干净。”   “当然干净。”   “既然干净……那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陆辰鹤更茫然了。   林枫看向赵氏,道:“赵夫人,你这房间里,下人们平常打扫的勤快吗?”   赵氏忙点头:“当然勤快,天天都要打扫。”   “那这个呢?”林枫抬起手,指向自己头顶的横梁:“她们也天天爬上去打扫吗?”   赵氏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会,爬上爬下的不方便,也容易受伤,所以我们府里都是逢年过节,才会统一对所有房间的横梁进行仔细打扫。”   林枫点了点头,商人宅邸终究不是皇宫大殿,不需要天天那么清扫。   他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也听到了,这个房间平常并不会打扫横梁,而最近也没有什么大的节庆……也就是说,纵使房间看起来再干净,可横梁之上也必然会附着灰尘。”   “如你刚刚的推断,那个装鬼之人是依靠绳子滑动的,那么陆长史不妨想一想,当绳子被绑在横梁上,随着装鬼之人借助绳子滑动时,绳子必然受到力量的牵引,绝对会蹭动灰尘,结果……”   林枫脚尖轻轻点着地面,道:“必会有些许的灰尘落下,导致地面上沾着一些灰尘。”   “可是,现在这地面……却十分的干净啊。”   刷的一下!   陆辰鹤瞳孔陡然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劈!   听着林枫的话,陆辰鹤再去看地面,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枫说不对了!   地面没有灰尘,也就代表着,没有灰尘落下!   同样的,也就代表着……那横梁上,不会有绳子绑着!   代表着……自己的推断,完全错了!   错了,竟然真的错了!   陆辰鹤脸色发白,整个人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模样。   赵茜忽然开口:“万一……万一那装鬼之人十分谨慎小心呢?他专门擦干净了灰尘呢。”   陆辰鹤猛的抬起头:“对,还有这个可能。”   林枫说道:“这一点,我自然也想到了……所以我才让赵十五爬到横梁上去查看。”   陆辰鹤猛的看向赵十五,他清楚的记得赵十五曾经站着凳子查看过横梁的情况……正是那一幕,让陆辰鹤才彻底笃定自己的推断的。   他以为赵十五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不是?   “赵十五,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吧。”林枫开口。   终于能说话了……赵十五深吸一口气,道:“义父让我查看横梁上的情况,让我去看看横梁上是否有灰尘被擦掉的痕迹。”   “可是……”   他看向众人,摇头道:“没有……横梁之上布满了灰尘,但灰尘上,没有任何痕迹,除了我的痕迹外……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   他看向陆辰鹤:“没有绑过绳子的痕迹!”   没有绑过绳子的痕迹……   陆辰鹤不由闭上了眼睛,哪怕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真正听到结果时,仍是不由备受打击。   这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了,代表自己的推断真的错了!   自己刚刚那自以为环环相扣,自以为十分完美的,对装鬼手法的判断,错了!错的离谱!   孙伏伽等人也都震动的说不出话来。   毕竟刚刚,他们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事实却证明,都是错的!   那这个鬼又是怎么飘动的?   人总不可能真的飞起来吧?   赵茜脸色越发难看,却也只能咬着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事实证明陆辰鹤真的错了,事实也证明自己真的是拿着错误的真相当真理……林枫骂的没错!   林枫看了一眼赵茜,赵茜直接脸色一僵,再不敢与林枫对视,移开了视线。   林枫笑了笑。   孙伏伽看向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若不是借助绳子,那他还能怎么飘进来?”   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陆辰鹤也道:“是啊!若不是绳子……总不能真的会飞吧?”   林枫笑了笑:“和第一个疑点一样,一会儿再说,接下来我们说第三个疑点。”   “还有什么疑点?”陆辰鹤问道,自己也就推理出这两件事啊。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刚刚的推断里,少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什么事?”   “血光!”   “血光?”陆辰鹤一怔。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赵氏:“赵夫人刚刚说,在你夫君的鬼魂出现时,外面是一片血光,对吗?”   赵氏一想到那副画面,脸色就无比的苍白,她握紧了素白的手,点头道:“没错,就是血光……如血海一般,血光照在窗户上,照在门内,十分恐怖。”   林枫看向陆辰鹤:“这血光可也是闹鬼案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可陆长史刚刚没有说血光是如何出现的。”   陆辰鹤皱了皱眉,道:“本官……一时忽视了。”   “那现在陆长史可能猜出,这血光是怎么出现的?”   陆辰鹤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行,本官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   林枫并不意外,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呢?能想象到血光是如何出现的吗?”   孙伏伽心中一动,不由回想起皇宫闹鬼案里,那个血色的鬼影……他看向林枫,道:“难道……是和宫里的闹鬼案一样。”   “也是用火把……用红色的东西,照出来的?”   林枫说道:“这是个办法……”   可他话音忽然一转:“可有一点,孙郎中要知道。”   “当时是子时了……这里可和宫里当时的情况不同。”   “宫里的火光,是因为陛下派人守在宫外,所以火把自然而然就该有。”   “但这里呢?夜晚休息之下,也就门口这么两盏不太亮的灯笼悬挂而已……可这点烛光,根本造不成那种大片血影的效果。”   “必须得是很亮的火把,且是很多火把才能有那种十分明显的血海滔天的血光……可还是那句话,深夜了。”   林枫缓缓道:“在这本不该出现光亮的地方,突然有这么明显的火光出现,这该有多么突兀和异常?”   “这是生怕不被人发现吗?”   孙伏伽皱了皱眉头。   林枫继续道:“而且还有一点……赵夫人被吓晕了,是半夜出恭的婢女路过,发现异常的。”   “也就是说,这门外经常会有人走动……那个鬼难道就不怕他还没来得及装鬼,就直接被人发现了吗?”   孙伏伽被问住了。   他紧皱眉头,道:“这么一说,果真是有些问题,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陆辰鹤忽然道:“有没有可能他有同伙为他望风呢?”   林枫说道:“那陆长史认为,那同伙的作用是什么?”   陆辰鹤自然道:“当然是起到提醒的作用,发现有人来了,尽快帮助灭火,免得被人发现。”   林枫笑了:“那陆长史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装鬼者真正的意图……别忘了,他是要装鬼的,他费尽心思制造出血光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装鬼更加真实,结果在这时若是有人来了,直接把火给灭了,血光瞬间消失……”   林枫笑道:“这还怎么装鬼?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赵夫人这里面有事嘛?”   “这……”   陆辰鹤完全被问住了。   孙伏伽想了想,道:“那是不是有办法,可以控制半夜来出恭的人?让他们不要在子时到子时一刻之间出来?”   林枫笑道:“人有三急,这是最控制不住的事,谁能控制下人不准在这个时候有尿意,或者坏肚子?再说,若真的这样下了命令,那就明摆着有事了,我们现在就能根据这个抓人了。”   孙伏伽也完全想不通了,林枫的话虽然在较真,但确实有道理,那个装鬼之人在装鬼时,必须要确保不发生任何意外,就必须得较真!   他看向赵府的人,问道:“你们的下人……要出恭,都会走这条路吗?”   蛮横专制的赵茜点了点头:“我爱干净,不许下人们在房内用夜壶,所以下人们只能去外面的茅厕。”   “这条路是距离茅房最近的路。”   那就代表婢女的到来不是巧合,是必然,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几十个下人,他们是否起夜,完全就是个未知数,而一旦起夜,必经此路!   别说在外面制造血光了,就算在房间里装鬼,都可能被人在外面通过打开的门发现。   这事情怎么反而更加的复杂了!   孙伏伽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也都是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   了解越多反而未解之谜也越多了!   陆辰鹤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公子,你还是为我们解惑吧,这三个疑点,真的现在一个我都想不通。”   其他人也都连忙点头,便是赵茜,都忍不住露出好奇之色的看向林枫。   林枫见状,却是说道:“在此之前,其实我有个疑问,想问问陆长史。”   陆辰鹤一愣:“什么?”   林枫说道:“为什么陆长史非要去搜查什么装鬼之物呢?”   陆辰鹤被林枫说蒙了:“我要抓装鬼之人啊。”   “抓装鬼之人……很合理,但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道:“请问陆长史,你为什么会认为……今夜就有那个装鬼之人呢?”   “什么?”   陆辰鹤愣住了。   他有些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其他人也都瞪大着眼睛,他们好像有些理解,但又好像没理解。   林枫不由叹息一声,道:“陆长史,我们刚到这里,就看到你带人在大肆搜查……连我,都被你给先入为主的带跑偏了,你啊……”   林枫看着茫然的陆辰鹤,摇了摇头。   他说道:“你们不是问那三个疑点的答案是什么吗?”   众人一听,忙看向林枫。   连想不明白的陆辰鹤,都下意识抬起了头。   就听林枫缓缓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众人都懵了。   他们听着林枫竟然说不知道三个字,完全傻眼了。   着实是,他们没想到林枫会这样回答。   林枫看着发懵的众人,淡淡道:“很意外?不可能发生的事,你们非要让我找方法,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想想那三个疑点吧,我刚刚已经用事实分析过了,它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装鬼之物藏起来了却搜遍府邸找不到,没有借助绳子等机关却能凭空漂浮,以及要用火把布置血光却没法避免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你们就不觉得它们很矛盾吗?你们就不觉得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吗?”   “所以……”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为什么就没想过……你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方法,真的是你们太笨了吗……还是说问题的本身就不存在,所以答案也不存在呢?”   问题的本身不存在,所以答案也不存在……   众人想着这句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大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连孙伏伽和魏征,都觉得有种颠倒的错觉。   不是他们不理解林枫的话,而是他们觉得这似乎有些太过于荒谬,太可笑了!   如果真的如林枫所言,问题本身就不存在,那岂不是代表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装鬼之人,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藏起来的装鬼之物,不存在飘浮手法,甚至连血光也不存在?   这……这真的未免太荒谬了,那他们都在干什么啊?他们想破脑袋都在想什么啊?衙役搜遍府邸又在搜什么?   陆辰鹤表情都要绷不住了。   所有人都神情异样。   林枫看着他们,平静道:“在我们刑狱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当所有的不可能都以线索逻辑排除后,那所剩下的推测,即便它听起来再不可能,它也是真相。”   说着,林枫直接转过身,看向被婢女搀扶的柔弱的赵氏,缓缓道:“赵夫人,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赵氏有些紧张的点着头:“你问。”   林枫道:“第一个问题,这个所谓的鬼,从始至终……都只有赵夫人一人看到了,再也没有第二个目击者,是吧?”   赵氏点着头:“没错,因为那个时候太晚了,大家都休息了。”   林枫笑道:“赵夫人不必给我解释,只需要回答是与否就行了。”   赵氏素白的手指下意识抓紧手臂,她微微点头。   林枫继续道:“第二个问题,赵夫人从见到鬼影出现在窗外,一直到鬼进入你的房间为止……这么长的时间,赵夫人是否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连尖叫声,求救声都没有发出过?”   赵氏抿着嘴,点了点头。   林枫道:“正常来说,一个人半梦半醒间,看到了鬼影,应该会被吓得尖叫吧?为什么赵夫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附近的房间都有人,只要你大喊出声,他们不可能听不见,不可能不过来救你,你为何不发出声音呢?”   赵氏道:“因为……因为我当时被吓坏了,忘了喊了。”   “合理,人被极度惊吓时,的确有的时候会忘记一些事。”   林枫态度很和善,可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第三个问题,我在问赵夫人你看到的老爷鬼魂是否从门外也是离地两尺飘进来时,你的回答是肯定的。”   “那我就好奇了……你家老爷个子是矮的和一个孩子一样吗?离地两尺了,还能从门飘进来?”   “他难道是蹲着飘进来的?”   众人一愣,赵嫣然说道:“伯伯和孙郎中差不多高。”   林枫笑了:“那就更不可能是站着飘进来的,赵夫人可以回答我,你老爷是怎么离地两尺,还能从门飘进来的吗?”   赵氏瞪大着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一点:“妾身可能看错了。”   “看错了?”   林枫继续道:“第四个问题。”   他看向赵氏的衣服,眯着眼睛道:“赵夫人能解释一下,你衣服上那些零星的血点是怎么沾上的吗?”   赵氏一愣,继而忙低下头。   而当她看到衣服上的血点时,整个人直接如遭雷劈。   “我……我……”   林枫缓缓道:“赵夫人的鞋子十分干净,代表你进出门都是有意避开地上的鲜血的,那我就很好奇了,赵夫人衣服上的血点又是如何出现的?”   “原本我在看到这些血迹时,还曾自己脑补过理由,以为是那装鬼之人直接飘到了你头顶上方,然后从他脑门上洒落下来的些许血迹……可你却说,他停在了距离你三尺远的地方。”   “这么远的地方,我想怎么都不至于将血迹洒到你身上吧?”   “再说……”   林枫目光看向干净的地面,道:“整个地面上,都看不到任何血点的痕迹,这代表即便真的有人装鬼,他也不会往下滴血。”   “那么赵夫人能解释一下,你衣服上的血怎么来的吗?”   赵氏脸色惊慌的张着嘴,却半晌无声。   而其他人看到这里,早已经是目瞪口呆。   陆辰鹤傻了,赵茜瞪大了眼睛,孙伏伽和魏征等人,也是一脸的震惊。   若说之前林枫的话,他们还没完全理解,无法彻底相信,那林枫在问出这些明显有强烈指向性的问题后,他们再不明白,也就未免太蠢了。   “真的,真的如此,本官这一晚都干了些什么啊?”陆辰鹤表情开裂。   孙伏伽有些可怜的看着陆辰鹤,希望陆辰鹤别被打击到,他太了解陆辰鹤的感觉了,和林枫一起查案,被打击才是家常便饭。   更别说陆辰鹤刚刚还自以为高光的破案了,真是想想就替他尴尬。   不过,没想到闹鬼的真相竟是这样……孙伏伽感慨的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看着手足无措的赵氏,深吸一口气,道:“我曾经说过,世上的鬼,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人装鬼,一种……是人心有鬼。”   “皇宫闹鬼案是有人装鬼,但这一次的鬼……赵夫人,在你心中啊!”   上一章大家说没看懂,其实是我的一个尝试,既是为这一章三个不可能做到的疑点做铺垫,也是想展示对比其他人的破案能力……但看来或许是断章的问题,或许是干脆就没写好,让大家不满意了,以后我会更注意这些,要么一口气写完,要么就不这样写了。   两合一七千字章节,不分章了,合一章一起发,继续求大家投票支持。 第60章 态度转变!   鬼在赵夫人心中……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表情复杂的看向赵夫人。   这一刻,便是普通的赵府下人都明白了。   说什么装鬼之人,找什么装鬼之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根本就没有装鬼之人,根本就没有闹鬼之事!   这一切,都是赵氏的谎言!   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陆辰鹤只觉得心都寒了,他忍不住看向赵氏:“赵夫人,你将本官骗的好惨!本官听信你的话,真以为有那装鬼之人,到赵府后,就费尽心思的搜查,甚至连茅房都没放过……结果……”   他摇着头,都要骂娘了:“本官脸都丢光了,你说,本官这一晚上忙了个啥?”   赵茜一听,质问道:“伱真的在骗我们?你究竟想干什么?”   赵嫣然也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赵氏。   赵氏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她牙齿咬着唇,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林枫见赵氏不开口,缓缓道:“赵夫人,你可知在陆长史孙郎中他们费尽心思去寻找那所谓的装鬼之物的藏身之地时,我在想些什么?”   赵氏紧张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深邃的,仿佛能看穿她全部心思的眼睛,这让她顿时一惊,忙又低下了头。   林枫抬起手,指向门口,道:“我关注的是……它!”   众人循着林枫手指看去,便见林枫指着的正是那滩猩红的鲜血。   “血?”孙伏伽疑惑道。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在我意识到有人装鬼的可能性极低后,我就在考虑如何才能找出证据,来证实我对赵夫人说谎的推测。”   他看向赵氏,道:“赵夫人你真的很聪明,在我询问你那鬼是飘直线还是曲线时,你顿了一下,我想那时,你就已经明白我问这话的意图了。”   “所以你故意误导我,说走直线……甚至还专门让我站在横梁下,告诉我鬼就停在那里。”   “从而让我去误以为鬼是用绳子进行飘动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向着装鬼的事调查,而无法怀疑到你的身上。”   陆辰鹤闻言,重重点着头,他就是这样被误导的!   甚至在刚刚,还自以为是的发表了那样的破案言论。   结果呢?   丢脸至极!   和林枫一比,简直是无地自容!   在这一刻,陆辰鹤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便是魏征这样正直严肃的人,都愿意将周婉儿案子的重查交给林枫了,林枫在断案上的本事,真的太厉害了。   反正自己是远远不及。   林枫继续道:“为了不被人识破你的谎言,你费尽心思误导我们思绪,并且遇到无法解释的地方,你直接用‘晕了、没注意、吓傻了’来搪塞,不能不说,即便我知道这些话是借口,但也偏偏没法反驳你,毕竟我没证据证实你的话是借口。”   “只是……”   林枫话音一转,看向赵氏:“很可惜,你除了说谎外,终究还是做了一件事!”   他指着地上的鲜血:“你为了让闹鬼的事更真实,为了达成让所有人都相信赵德顺鬼魂真的回来的谎言……你在地上洒了这些看起来触目惊心的鲜血。”   “这些鲜血可不是那不存在的装鬼之物,它是真正存在的……也就是说,装鬼之物没有,但装血的器皿一定存在!”   装血的器皿!?   众人顿时恍然,对啊!这个血没有容器是绝对带不过来的!   既然有血,就一定有容器!   我们在为虚无缥缈的装鬼之物发愁时,林枫竟是已经在考虑唯一的物证了……孙伏伽心中无比的感慨,既敬佩,又叹息,越是和林枫接触,越觉得自己差的太多了。   他当即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你们在搜查赵府的时候,可曾发现了装血的容器?”   陆辰鹤却是皱着眉头:“没有发现……其实我们在寻找装鬼之物时,也曾想过血液的事,毕竟这也算装鬼之物的一种,但我们厨房菜窖什么的都找过了,甚至连书房的瓶都翻过了,也没有发现带血的容器。”   “没有?”   孙伏伽眉头一皱。   怎么会没有呢?   没理由没有的啊!   他不由看向林枫,其他人也都同样茫然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神色不变,他缓步在赵氏房间内走动,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找不到很正常。”   “毕竟赵氏如此聪慧,既然想过有人可能会调查装鬼之人,又岂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容易发现的破绽?”   “那装血的容器,若这么容易被找到,她还怎么维持自己的谎言?”   陆辰鹤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皆点了点头。   陆辰鹤道:“林公子说的有理……只是我们哪都没找到,那她用来装血的器皿被她藏在哪了?”   林枫看向仍旧低着头的赵氏,他说道:“这正是我一开始所不解的,这血量可不少,你究竟是用什么装载的它,又是如何将其藏的如此隐秘,连官府几乎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直到……”   林枫忽然越过屏风,来到了床榻前的梳妆台前,他目光看向梳妆台上的小箱子,缓缓道:“直到我看到了这些……我才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存在太不应该,继而对一切恍然大悟。”   众人一听,都连忙伸长脖子看去。   魏征更是发动身份卡效果,占据了视野最有利的区域。   然后……他们就看到,林枫从那小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扁圆柱体的小瓷瓶。   “那是?”   孙伏伽猜测道:“好像是胭脂水粉的瓶子?”   林枫点头:“就是装胭脂水粉的瓶子。”   孙伏伽皱眉道:“子德,你该不是想说……那些鲜血,是装在这些小瓶子里的吧?”   林枫笑道:“为什么不呢?”   孙伏伽一愣:“难道真的是?可这也太小了吧?”   其他人也都是一怔。   林枫缓缓道:“赵德顺身死到今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又听闻赵夫人对赵德顺感情甚好……所以,正常来说,赵夫人对赵老爷感情那么好,赵老爷死去又不久,那赵夫人怎么都不该用这些胭脂水粉打扮自己吧?”   赵嫣然说道:“当然了,伯父尸骨未寒,伯母终日以泪洗面,怎么可能会涂抹胭脂水粉?”   林枫笑了:“这就对了……赵夫人不会打扮,那这一箱子明显被人动过后随意放置的胭脂水粉就很明显太奇怪了。”   “一个多月都不曾打扮过的人,为何装胭脂水粉的箱子会打开?为何里面的瓶子有明显被人动过的痕迹?”   “想到这些,我才终于明白……”   林枫将手中的瓷瓶打开,然后瓶口向下倒置,道:“它里面装的应该不是胭脂水粉,而是……鲜血吧。”   啪嗒!啪嗒!   随着瓶口倒置,就见一滴一滴的鲜血,从那小瓷瓶中滴出,落在地面上,顿时化作一个个血。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震惊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赵氏竟然会用这些平常装胭脂水粉的如此小的瓶子,来装这些鲜血!   这么多的鲜血,得用多少个小瓶子才能装得下啊!   怪不得衙门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装血的器皿,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赵氏会用装胭脂水粉的小瓶子,来装鲜血?   陆辰鹤猛的抬起头看向赵氏,其他人也都瞪大眼睛看向赵氏,只见身躯单薄的赵氏,全身都在发抖,她脸色惨白,素手紧紧握着衣角,宛若被风霜捶打随时会凋零的莲。   林枫说道:“这些小瓶子瓶口不大,想要快速将鲜血都倒出来,需要用力向下敲动瓶底,或者直接用力甩动才行……所以我想,赵夫人你身上的那些血点,应该就是你在倒这些鲜血时,不小心沾上的吧?”   赵氏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沉默了,她点着头,声音沙哑道:“应是如此,妾身当时太着急了,生怕被人发现,所以慌忙之下,未曾注意到衣服上竟沾了血点。”   她承认了!   这一刻,真相已经彻底明了!   证据完善,案件已破!   陆辰鹤叹息一声,他看向林枫,心悦诚服,忍不住道:“林公子……本官服了!本官自以为在侦破案件上,有些本事,可今日一见林公子断案,本官方知什么叫真正的断案如神。”   “在本官还在为虚无的装鬼之物发愁时,林公子明明已经被本官给带偏了,却还能迅速发现事实的真相……本官和林公子一比,当真是云泥之别啊。”   听到陆辰鹤这发自肺腑的感慨之言,赵府众人的神情,也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身躯单薄的赵氏,根本不敢与林枫对视。   容颜俏丽的赵嫣然,大眼睛则满是好奇的看着林枫,似乎在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聪明又厉害的人。   周松林目光躲闪,神情颇为忌惮的看着林枫。   哪怕是赵茜,在这一刻,都铁青着脸移开视线,不敢对林枫再露出那般敌意的视线了。   就连赵方这个奇葩小孩,也都将注意力从蚂蚁身上,移到了林枫身上,且难得有了好奇之色。   所有人对林枫的态度,已然随着林枫查出闹鬼的真相,悄然发生了变化。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林枫接下来在赵府的查案,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魏征看着林枫,也面露笑意,眼中充满着欣慰与满意。   虽然这一次的鬼没有抓到,那手法也不如皇宫闹鬼案里小孔成像那样精妙,但同样无比的精彩,同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回去后,他相信戴胄肯定会因没有亲自见证这一幕而捶胸顿足的!   “伯母,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   这时,赵嫣然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满是无法理解的神情。   赵茜更是双手叉腰,恶狠狠盯着赵氏,道:“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谎说我兄长的鬼魂回来了,究竟有什么阴谋?”   周松林咳嗽了一声,支持自己的娘子:“嫂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有什么想法你直接和我们说嘛,为什么非要说这样的谎言呢?”   赵方似乎觉得接下来的事会很无趣,重新撅起屁股捅蚂蚁窝。   赵氏抿着嘴,她说道:“我……我……”   林枫见赵氏不知该如何开口,便道:“她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什么?”   众人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赵夫人刚刚说过……她说赵德顺的鬼魂,一直重复两句话。”   “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林枫看向他们,道:“我想,这就是她的目的吧,她应该是看你们给赵德顺的陪葬太寒酸了……怎么说赵德顺都是商州首富,一手打造了如今的财富,结果他死了,你们都不将赵德顺平常喜欢的宝贝放进去陪葬,她身为娘子,这是看不进去了吧。”   赵氏抿着嘴,眼眶发红,道:“不止是如此。”   “今日上午,妾身和嫣然去老爷的藏宝室,想睹物思人,整理一下老爷生前最喜欢的那些东西。”   “可谁知……当妾身与嫣然到藏宝室后,却发现藏宝室内空无一物,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赵茜,道:“下人说……是你,将里面所有东西都拿走了。”   赵茜抱着膀子,冷声道:“那是我兄长留给我的,我拿走天经地义……怎么,你还想这些东西都给你?你一个妾室哪来的脸敢说这样的话!”   赵氏被赵茜怼的脸色苍白,她全身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   赵嫣然赶紧抓紧赵氏,防止赵氏摔倒,赵氏才继续道:“老爷下葬时,你不允许我们给老爷太多的陪葬品。”   “现在就连老爷生前的所有东西,你也全都拿走了,一件也没留下……我真的忍不了了,老爷那样一个喜欢华贵物品的人,他九泉之下怎么能安息?”   “所以……所以……”   赵氏闭上眼睛,道:“所以我只好用这样的手段,希望能用老爷的鬼魂,为老爷要回一些东西,至少……让老爷的陪葬品,不要那样寒酸。”   赵茜冷笑道:“借口!这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另外,我兄长那些宝贝,你一件也别想拿走!那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一个妾室,这么多年也没说为我兄长诞下一个子嗣,也就兄长善良,要是我,早就将你赶走了!现在兄长没了,我还留你在赵家吃口饭,已经算很有良心了!你还想要睹物思人?也不瞧瞧你配见到那些宝贝吗?”   “这赵府现在我做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枫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招赘婿了,这蛮横的样子啊,太想一巴掌拍过去了……他看向孙伏伽,示意孙伏伽管管。   可孙伏伽也只能无奈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他们也没立场出手。   古代妾室地位太低了,赵茜没有外嫁,是招的赘婿,理论上赵家没男丁了,她就是主人,所以她对赵氏的呵斥,外人真的没权利去管。   “我可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赵府是由姑姑一个妇道人家做主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府众人都是一愣。   林枫则眼眸亮起,对啊,怎么把赵明路这小子给忘记了。   别人没法插手,赵明路可太有理由插手了。   只见赵明路大步从后方走来,他路过林枫时,停了一下,十分庄重的向林枫行了一礼,然后才来到赵茜面前,道:“姑姑,我觉得我应该有资格,去处理我爹的后事,以及我爹的遗物吧?”   “将至,你怎么会在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明路,字将至,是由赵德顺专门重金请人为赵明路起的,源自《荀子.修身》中“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则未来可期”,饱含赵德顺父亲对儿子的期待。   赵茜看着突然出现的赵明路,整个人无比的意外,赵府其他人,也都或惊讶,或惊喜,或喜极而泣的看向赵明路。   赵氏眼眶发红,看着瘦削的赵明路,看着赵明路那深陷的眼窝,瘦的脱相的脸颊,满是心疼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姨娘没用,让你在牢里吃苦了。”   还真是亲如亲生母子,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见到赵明路的第一句话,却是在心疼为她站出来做主的赵明路……林枫将这一幕看在心里,暗暗点头。   同时视线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与反应。   赵明路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赵府所有人的预料,或许能从这些人的第一反应里,看出些许门道来。   赵茜肥胖的脸上满是惊愕和意外,见不到一点高兴的神情……看来赵明路的归来,对赵茜来说,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结合在牢房里,赵茜询问赵明路是否真杀了人……林枫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感慨。   大户人家就是这样啊,虽然有着惊人的财富,可在那财富面前,很多亲情也都会因此而淡漠了。   周松林眼睛有些躲闪,似乎有些怕赵明路,林枫若有所思。   而赵方……真是个怪少年,毫无反应,仍旧在玩蚂蚁。   至于漂亮姑娘赵嫣然,则喜极而泣,看向赵明路的神情充满着激动与高兴,似乎漂泊的船只有了能够依靠的港口……也是,她一个外人,赵茜对她十分不喜,赵明路回来了,她的日子至少会好过不少。   其他的下人们,则多数都是惊喜的,看得出来赵明路在下人心中的地位不低。   林枫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归眼底,暗自揣摩。   身为赵家唯一男丁的赵明路一出现,赵茜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减了不少,不过她仍旧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强势与体面。   “将至,你不懂,我也是有苦心的。”   可赵明路都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是以前那个容易被忽悠和欺负的软弱读书人了。   “我不懂?那就请姑姑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说一说,究竟什么可笑的苦心需要对我爹后事如此苛刻?”   “你……”   一场姑姑与侄子之间的战斗,瞬间爆发!   赵十五躲在一旁傻笑,看的津津有味:“真是精彩啊,不愧是大户人家……在别的地方都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斗争。”   可他正看的起劲呢,却忽然被林枫给拉走了,他茫然的看向林枫:“义父,你不看戏?”   林枫翻了个白眼:“瞧瞧他们的第一反应就够了,这种家庭狗血剧没什么好看的。”   “义父,那我们这是?”   赵十五见林枫抓着他向门外走,茫然道。   便见林枫眯着眼睛,道:“趁着所有人都被吸引到这里,我们去周婉儿案发现场瞧一瞧。”   他深夜抵达,赵府的人绝对无法预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到来,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存在下毒第三者,也定是无法预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到达的,趁着赵家人都被牵制住,正是自己去现场的好机会。   若等到明天早上,可能那个第三者就会根据自己刚刚表现出的能力,偷偷做些什么了。   所以现在趁着所有人毫无防备,去现场刚刚好。   赵十五一听是正事,当即没有二话,大步就走出了门外。   可忽然间,他却见林枫停在了门口。   “义父?”   赵十五疑惑看去。   就见林枫来到窗前,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   赵十五凑近看了看,道:“团?”   只见林枫手中,正捏着一个指肚大小的团。   赵十五问道:“这团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摇了摇头:“不知道,刚刚人多,有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注意到这团。”   赵十五想了想:“闹鬼之事都是赵氏编撰的,那就不存在装鬼之人了,这团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林枫想了半天,却也想不通一个小团有什么用,而且赵十五说的没错,这次是没有真正的装鬼之人,也就不可能有道具。   “或许是我太疑神疑鬼,想多了。”   林枫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将团收了起来,他旋即起身,道:“找个丫鬟带路,我们直接去周婉儿房间。” 第61章 第三者!   周婉儿的房间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看得出来,赵德顺当初的确很宠周婉儿。   毕竟连赵氏,都没有单独的院子。   这个小院子不大,院中有一棵桂树,此时正值桂盛开的时节,一进入院子,就能闻到满院的桂香。   林枫想到周氏房间门口也有一棵桂树,他看向被赵十五随手薅来的小丫鬟,好奇道:“你们家老爷很喜欢桂吗?”   小丫鬟有些怯生生的,听到林枫的话,这才抬起头,说道:“因为少爷的娘亲生前很喜欢桂,所以在大夫人去世后,老爷种了很多桂树,来睹物思人。”   林枫笑道:“看来赵老爷还是个深情之人。”   小丫鬟忙点头,说道:“三夫人也很喜欢桂,她喜欢用桂做的胭脂水粉,喜欢吃桂糕……很多人都说,老爷之所以之前那么疼爱三夫人,是因为三夫人的喜好和大夫人很像。”   “三夫人?”林枫道:“周婉儿吗?”   小丫鬟点着头。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拎着灯笼来到了房门前。   自从周婉儿死后,这里就成为赵家的禁地了,房门锁着,外面也没有灯笼,此时已经没有月光,黑漆漆的,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林枫看着门上的锁,道:“自从周婉儿死后,就一直上锁了?”   小丫鬟点头:“姑姑说这里不吉利,命我们上锁,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除了当时来查案的魏公他们,没人再来过。”   林枫微微点头,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代表这里还和案发时一样。   当然,若是真的有第三者的话,可能说不得暗中来过多少次了,但总归能让林枫看到第一案发现场,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小丫鬟拿出钥匙开锁,推开了门。   随着嘎吱声响,些许灰尘从门上飘落,好在房子空置时间不算太长,灰尘也没有那么多。   小丫鬟有些害怕,眼睛都不敢往里面看,她说道:“进去后,就能看到床榻上的血,很恐怖的。”   林枫看出了小丫鬟的胆怯,他笑道:“你就在门口等着吧,若是有事我再唤你。”   “多谢林公子。”   小丫鬟双眼亮起,连忙开口。   林枫笑了笑,与赵十五拎着灯笼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能看到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水杯水壶,用手指轻轻一抹,便能看到指尖上沾着薄薄一层灰尘。   和御史台那常年没人打扫的灰尘不同,这里也就一个多月没人打扫,灰尘并不厚。   林枫抬起灯笼,让房间更亮一些,便能发现这里的格局和赵氏房间格局没多大区别。   靠近墙壁的地方是几个柜子,床榻前有一个屏风,挨着床榻的是一个梳妆台。   唯一和赵氏房间不同的,是这里的墙壁上,挂着几个小竹篓,竹篓里放着一些已经枯萎的桂。   不过有一个竹篓却是空的,不知道是里面的桂被人拿走了,还是周婉儿就没有放桂。   枝枯萎,瓣飘落,满地都是。   “还真是十分喜欢桂啊。”   林枫感慨的点着头,来到床榻前。   目光向床榻看去,第一眼就是触目惊心的鲜血痕迹,不过鲜血早已干涸,被子上的血迹已经变成黑红色。   根据血迹的情况,林枫能推测出,死者当时是向上躺着,然后被人直接用刀刺入,拔刀时,鲜血猛然溅出。   “与赵明路说的一致……”   林枫思索片刻,旋即将目光看向床榻旁的梳妆台。   只见梳妆台上也放着一个小箱子。   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胭脂水粉,在胭脂水粉旁,还有很多香囊。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有些淡淡的桂香。   他将其打开,果然……这里面装满了桂,不过时间太久了,桂已经凋零,香味也都快散尽了。   他又随手打开几个胭脂水粉的瓶子,正如小丫鬟所说,都是桂香味的。   周婉儿生前就是个行走的桂人吧……林枫将一切放回原位,又见到箱子旁有一些纸张。   他随手将这些纸张拿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目光向上看去。   “今日赵茜又找我麻烦,气死我了!等我向老爷告状的!”   “赵嫣然这个外人笨手笨脚打碎了我一个瓶,我把她给骂哭了,她发誓以后会赔我三个一样的。”   “老爷今天许诺要送我一双玉镯子,我要记下来,免得老爷反悔。”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林枫眉毛一挑:“日记?不对,更像是备忘录。”   “这周婉儿有将重要的事记下来的习惯?”   林枫仔细看了纸张上的内容,一共十几张纸,密密麻麻的全是宅斗和赵德顺许诺的事情,看的林枫都有些发晕。   看完之后,他默默将这些纸放了回去,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评价:“是个宅斗小作精。”   缓缓吐出一口气,林枫站在床榻前,向房间看去。   整个房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案发现场,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个半月了,别说有第三者可能来清理线索,就算没有第三者,时间也会掩埋很多线索。   赵十五见林枫不说话,不由道:“义父,怎么样?”   林枫摇了摇头,刚要迈步向外走去,忽然间,他视线再度看向了那个空着的竹篓。   其他竹篓都有桂,唯独这个竹篓没有……这是否代表着什么?   这个时候,但凡是任何看起来可能存在异常情况的事,林枫都得格外注意。   他看向门外,向不敢进来的小丫鬟喊道:“周婉儿房间内有一个竹篓没有桂,伱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丫鬟茫然道:“不知道啊……三夫人不允许我们轻易进她房间,她房间都是她自己布置的。”   林枫想了想,道:“在周婉儿被杀后,你们进来时,这个竹篓就空着吗?”   “奴婢没太注意……”小丫鬟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忽然道:“我好像瞄过一眼,当时似乎就是空着的。”   林枫点了点头,他目光看着竹篓,视线沿着竹篓向上看去,一根横梁正好就在竹篓所在墙壁的正上方。   他想了想,视线又向横梁下方的地面看去。   地面沾着灰尘,但灰尘厚度与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林枫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微微摩挲,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赵十五已经见过林枫做过太多次这样的小动作了,顿时闭住了嘴,屏住呼吸,不敢打扰林枫。   林枫的大脑,已经有如走马灯一样,飞速的将所有关于周婉儿被杀案的事情,赵德顺死于牢中的事情,以及来到赵府后,所见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幕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同时无数疑问开始浮现。   “如果竹篓内原本有桂,为何现在没有了?”   “如果不是周婉儿做的,那会是谁做的?”   “为什么非要取走桂?”   “桂上面是横梁……横梁,赵氏装鬼也是用横梁骗人……”   他无意识的在房间内踱着步,一个未曾在意过的细节,与之前想不通的一些事,在此时,风马牛不相及,却又蛮不讲理的产生了联系。   “难道……”   林枫倏地止步,猛然看向上方的横梁,道:“赵十五,去看看,就如在赵氏房间一样。”   赵十五一听,自是二话不说,直接搬来了一个凳子。   他迅速踩上凳子,双臂一伸就抓住了横梁,然后做引体向上的动作,将脑袋伸到横梁的上方,视线向上看去。   林枫高举灯笼,让赵十五可以借助灯笼的亮度,看清横梁上的情况。   下一刻,林枫只见赵十五的双眼陡然瞪大,整个人的表情充满着意外。   “如何?”林枫忙问道。   赵十五低下头看向林枫,道:“义父,有痕迹……很大一块痕迹!”   林枫眼中精光陡然一闪,诸多未解之谜,似乎在这一刻,陡然通畅,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如此。”   赵十五跳了下来,忙看向林枫,道:“义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站在横梁下,转头看向染血的床榻,漆黑的眸子仿佛在这一刻穿越了时空,重新看到了赵明路动手的那个黑夜。   他看到了赵明路惊慌的挑起门闩,看到了赵明路紧张的提着匕首来到床榻前,然后看到了赵明路动手杀人,之后慌忙逃离……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横梁,他看到了……一道人影,趴在这里,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冷漠的注视这一切。   果然有第三者! 第62章 金钗之谜!   原本只是推断有第三者,哪怕这个推断有再大的概率,可推断终究只是推断,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林枫就不敢完全向这个方向调查。   就如刚刚的闹鬼案一样,就是因为陆辰鹤太过主观,一开始就认定有人装鬼,直接导致出发点就错了,与真相南辕北辙!   查案,最忌讳过于主观的判断!   但现在,一切都可以确定了。   在案发当晚,在赵明路杀人之时,就有一个人,在盯着赵明路,冷冷的看着赵明路杀人跑路,之后不紧不慢的跳了下来。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这里没有灰尘……按理说,房梁上有那么多灰尘,装鬼绑绳子都会蹭动一些灰尘落下,可一个人趴在上面,地上都没有灰尘。   这只能证明……那个人下来后,还十分冷静的处理了地面上的灰尘,不留一点破绽。   至于横梁上的痕迹……他没必要处理,毕竟也没法处理,除非将灰尘擦干净,可若是擦干净了,也同样代表着异常。   而且赵明路和赵德顺相继主动认罪,毫无任何证据证明有第三者的存在,他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闲着没事爬到横梁上查探情况。   终究……给了自己这一个半月之后才到来的人,一个识破真相的机会。   一个冷血,阴险,极度冷静与谨慎小心的形象,出现在林枫脑海里。   “赵德顺父子被这样一个人算计……落得那样的下场,倒也不值得意外了。”   林枫从横梁上收回了视线。   赵十五眨着眼睛,道:“义父的意思……难道说,真的有第三者?当晚就藏在这横梁之上?”   林枫点了点头,看着憨厚的义子,他说道:“记得不要对任何人说横梁上的事情,这个冷血又理智的第三者现在被缠在赵氏房中,对我们的调查毫不知情,这是我们的机会。”   “否则若被他察觉到危险,恐怕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十五一听,心中一凛,连忙道:“义父放心,我嘴最严了。”   林枫笑了笑,旋即迈步向外走去:“行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赵十五忙跟上林枫,低声问道:“义父,这第三者会是谁呢?”   林枫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那漆黑的夜幕,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啊……这横梁只能证明有第三者,但无法证实第三者的身份,所以我们最需要的是证据,还得是铁证,否则这个阴险谨慎的家伙,绝不会轻易就范的。”   赵十五一听,顿时愁眉苦脸:“这都一个半月了,那第三者还如此谨慎,还能找到证据了吗?”   林枫笑道:“又不用你动脑子,你发愁什么。”   “放心吧。”   林枫摆着手:“凡事做过,必留痕迹,我既然能发现他存在的线索,就必能找到指认他的铁证……也许。”   他忽然眯了下眼睛,意有所指:“证据就在眼前,我们却没察觉到那就是证据呢?”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完全跟不上林枫的思路。   好在他的任务不是动脑,自己只需要保护义父,听令行事就好了,想通了这些,他也就不纠结了。   两人离开房间,让小丫鬟将房门锁上,重新返回了赵氏的房间。   却见这里已经不再热闹,下人和衙门的人,都离开了。   只剩下柔弱的赵氏,容貌姣好的赵嫣然,身体瘦削的赵明路,以及正坐在那里安静喝水的魏征与孙伏伽。   见到林枫回来,赵明路忙说道:“恩公。”   恩公?   林枫笑道:“闲着没事,我就和十五去周婉儿的房间转了一圈。”   孙伏伽放下水杯,忙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吗?”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都一个半月了,人来人往的,就算有线索也给掩盖了。”   孙伏伽虽早有预料,却仍是不由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想要查清楚,不容易啊。”   说着,他起身来到林枫身前,道:“闹鬼案已经破了,魏公说赵氏虽然说谎有错,但念她是为了死去的夫君,且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这又是赵家的私事,便不处理赵氏,让衙门的人回去了。”   林枫并不意外,魏征虽然是大喷子,将满朝文武喷的脸红脖子粗,但对百姓,还是很宽容的。   再说这一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赵茜不对在先。   这又是人家赵府的私事,赵明路这个主人都不在意,魏征自然也不会找赵氏麻烦。   赵明路道:“恩公,魏公,孙郎中,时辰不早了,你们一路奔波,到了府里又忙到这时,还是先去休息吧,我已经吩咐下人为伱们准备了客房。”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打了个哈欠,精神不济,大脑已经跟不上思路了,林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魏征便道:“那就休息吧。”   …………   翌日,巳时,长安城。   鸿胪客馆。   刑部尚书戴胄上完早朝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经过通报,他见到了昨日下午才抵达长安城的蒙舍诏使臣。   蒙舍诏位于洱海六诏之南,因此也被称之为南诏,最后一统六诏成立南诏国的,就是这个蒙舍诏。   随着戴胄进入堂内,蒙舍诏使臣连忙主动上前,向戴胄行礼。   蒙舍诏是小国,面对大唐上国之人,一点也不敢放肆。   戴胄笑呵呵回礼,礼数周全,尽显大唐之礼,他看向蒙舍诏使臣团的领头者蒙舍诏大王子,道:“本官匆忙而来,未曾提前递上拜帖,无礼之处,还望王子谅解。”   蒙舍诏大王子忙摆手:“但凡有任何能帮到戴尚书的,小王定全力以赴。”   戴胄本就是直性子,闻言也不再寒暄,两人入座后,他就开口道:“不知大王子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你们给我大唐进献的贡品。”   “自是记得,那些贡品都是本王亲自挑选,然后父王最终决定的。”   蒙舍诏大王子有些紧张,道:“可是这些贡品,不符圣上心思?”   戴胄忙摆手:“大王子不必紧张,陛下很是喜欢,而且陛下还将其中几件,赏赐给了陛下最疼爱的长乐公主殿下。”   “其中就有一枚金钗,备受公主殿下喜爱,而本官这次叨扰,就是为了这枚金钗。”   说着,戴胄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将画展开,里面正是翠竹费尽心思要偷走的金钗。   那枚金钗就是南诏进献的,在破了闹鬼案后,便由长乐公主交还给了李世民保管,戴胄取不来那枚钗子,只好用画代替。   戴胄将画递给蒙舍诏大王子,道:“敢问大王子,可还记得这枚金钗?”   蒙舍诏王子认真看了一下,旋即点头:“自是记得,不瞒戴尚书,本王对其印象还挺深刻的。”   “哦?”戴胄好奇:“为何?”   蒙舍诏王子道:“当时我正为给大唐进献的贡品发愁,不知该送些什么,然后就听人说,有这样一个西域商人,经常往来大唐诸国之中,有不少好东西。”   “所以我就找到了这个西域商人,最终从他那里买下了几件东西,其中就包括这枚金钗。”   西域商人?   戴胄眉毛微挑,没有插话,安静的倾听。   蒙舍诏王子继续道:“我是一个粗人,对这些钗子首饰什么的,并不了解,但当时我带了夫人前去,夫人一眼就看上了这枚金钗。”   “夫人说这枚金钗工艺精致,雕琢精美,且是凤凰腾飞的图案,一看便知绝对来自中原之地,能受中原贵女喜爱,所以我才买下了此物。”   戴胄想了想,说道:“那个西域商人,可有对这枚金钗说过什么?”   蒙舍诏王子笑道:“他自是吹嘘了一番,为了让我们重金买下,甚至还编了个传说。”   “传说?”   戴胄眸光微闪,道:“什么传说?”   蒙舍诏王子没想到戴胄会对那听起来就可笑的传说在意,他说道:“那个西域商人说,这枚金钗是中原汉王朝开国皇后吕后命人打造的。”   吕后?刘邦的皇后吕雉?   后来掌权多年的妖后?   戴胄眸光微动,他忽然有种感觉,也许这个传说,能揭晓翠竹他们那个组织,为何想方设法都要得到这枚金钗的秘密。   他正襟危坐,表情更加认真起来,便听蒙舍诏王子继续道:“他说吕后在汉高祖死后,一手遮天,掌控朝廷,积累了无数财富……然后吕后自觉大限将至,她因为掌权时,肆意滥杀,担心自己死后,吕家会因此遭遇灭顶之灾。”   “故此,她便在死前,命人打造了十二枚金钗,并且将其交给了十二个吕家年轻人,之后让这十二人隐姓埋名,分散各地。”   “若有朝一日吕家真的遭遇灭顶之灾,就由这十二人重新聚集,依靠十二枚金钗,便可找到吕后为吕家准备的无尽财富。”   “依靠这些财富,吕家足以世代昌盛,甚至能拉起一支大军,就算报仇夺权也不是不可能。”   “呵!”戴胄听到此,冷笑道:“妖后误国,妒悍称制,使得外戚乱朝……她还想吕家复仇夺权?当真做梦!”   蒙舍诏王子没敢搭话。   戴胄看向他,道:“然后呢?吕家后人成功了吗?”   蒙舍诏王子摇头:“这些小王就不知道了,那个西域商人就说了这些,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我也没怎么在意。”   “不过……他告诉我,他还有一枚金钗。”   戴胄瞪大眼睛:“还有一枚?还在那个西域商人手中?”   蒙舍诏王子摇头道:“他已经卖掉了。”   “卖掉了?”   戴胄忙问道:“卖给了谁?”   蒙舍诏王子皱眉想了半天,才说道:“他当时提了一嘴,似乎是卖给了和他关系很好的一个商人,那个商人是大唐人,好像……”   他想了半天,眼前忽然一亮,道:“好像家住商州……”   “家住……商州!?”   刷的一下!   双眼瞳孔陡然一缩!   戴胄霍然起身。   没故意断章啊,长安城剧情已经完整,在这里就结束了!昨天多了一百多张月票,大家太给力了! 第63章 盗贼!   商州,赵府。   林枫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带的大馕。   孙伏伽与魏征对视了一眼,也咬着馕。   赵明路满是茫然的看着林枫等人,忍不住道:“恩公,你们为什么不吃啊?”   林枫笑容慈祥:“由奢入俭难,我们要坚持朴素的生活态度,你想吃就吃吧,不用管我们。”   孙伏伽瞥了林枫一眼,又咬了一口大馕……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可事实却是他们怕死。   林枫昨夜偷偷与孙伏伽、魏征碰面,告知了他们第三者的事。   两人当即表示震惊,感慨,赞叹林枫当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真的猜对了!   然后林枫就告诉他们,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在赵府内的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特别是吃喝上,尽量只吃自己携带的。   毕竟周婉儿就是被毒死的,万一那个第三者担心暴露,丧心病狂下走极端也给他们下毒,那他们死的就真的太冤了。   所以,这才有了现在……他们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不能动筷,只能咬着干巴巴的烤馕。   林枫一边用力嚼着馕,一边看向赵明路,道:“赵公子,周婉儿在你赵府的人缘如何?”   孙伏伽闻言,眸光微闪,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昨夜已经确定有第三者了,那现在就存在一个问题——第三者杀周婉儿的动机是什么?   赵明路好歹有个合理的动机,可第三者呢?   他为何非要杀周婉儿?   是与周婉儿结过仇?   还是有其他目前未知的缘由?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先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又将碗筷放好,这才正襟危坐,说道:“她喜好奢侈,性格乖张善妒,其他人都不是太喜欢她。”   看着赵明路如此认真的回话,林枫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烤馕,前世习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案情了,忘记了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他继续道:“能举例吗?详细到每个人身上。”   赵明路想了想,道:“我姨娘这里……赵婉儿刚嫁来时,父亲对她很是疼爱,几乎天天都陪着她,可我父亲偶尔到姨娘那休息,她都会不高兴,总是缠着父亲,让父亲哄她。”   善妒外加占有欲强的磨人小妖精?   林枫点了点头,示意赵明路继续。   “我姑姑那里就更别说了,姑姑为人强势,总喜欢掌控一切,对宅内事务总喜欢指指点点,她天天打扮的枝招展,还喜好奢侈,非贵重首饰不戴,非名贵药材不吃……我姑姑对她意见极大,但她仗着父亲的宠爱,根本不理睬姑姑。”   “所以两人经常吵架,每一次都吵得不可开交。”   这属于针尖对麦芒了。   两个都不省油的灯碰到一起,林枫可以想象赵宅有多热闹。   “赵嫣然呢?”林枫问道。   赵明路道:“嫣然刚被父亲接回来时有些怯懦,对谁都很小心翼翼,生怕被不喜,所以她反而是一开始能和周婉儿相处的比较愉快的人,但时间一长,嫣然也就看出来周婉儿的秉性了,周婉儿对嫣然当丫鬟一样指手画脚,嫣然慢慢也就远离周婉儿了。”   这是人缘绝缘体吧?   人缘能差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林枫不由回想起周婉儿房间梳妆台上的那些纸张上的宅斗内容,这也侧面验证了赵明路的话。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案,沉思片刻,笑道:“这么说,其实除了伱之外,你们家其他人,对周婉儿,也都是有不满的,换句话说……若有第三者,从动机上说,她们都有可能。”   赵明路脸色微变,他忙道:“姨娘不会的,嫣然也肯定不会的。”   这话说的……你不如直接把你姑姑身份证号念出来,告诉我她最有可能得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别急着反驳。”   “你姨娘那里,周婉儿一来,就抢走了你父亲的所有宠爱,甚至你父亲对你姨娘好一点,她都妒忌的又吵又闹……你觉得你姨娘心里会没有恨意?不会觉得周婉儿夺走了她的相公?”   “而只要周婉儿死了,你相公就定会回到她身边,你觉得她希不希望周婉儿从此消失呢?”   赵明路一怔:“这……”   林枫继续道:“你姑姑更别说了,她分明将自己当成宅内的话事人了,结果以前都相安无事,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听话的周婉儿,挑战她的权威,还天天跟她对着干。”   林枫看着赵明路:“从昨晚你姑姑的表现能看出来,她甚至都不希望你这个亲人回来跟她夺权,所以你觉得你姑姑希不希望这个不听话的周婉儿消失?”   想起姑姑昨夜的事,赵明路神情不由有些黯然。   “而赵嫣然……”   林枫想了想,道:“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突遭人生意外,正是最胆怯最茫然的时候……然后她来到了你们赵宅,本以为能够投入一个温暖的地方,却未曾想被周婉儿当婢女使唤,指手画脚……”   “她会不会因这诸多遭遇而心生恨意?会不会希望这个坏女人周婉儿直接消失?”   赵明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出声:“这么说来,怎么感觉好像每个人都有嫌疑。”   林枫笑了笑:“我还没说你那个目光躲闪,一肚子心眼的姑父呢。”   “你姑父明显做过什么亏心事,见到你和我都表现的很心虚,他也许和周婉儿也有一些瓜葛。”   “不过……”   他话音一转:“有动机不代表真的就会做这件事,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底线,有良知,不会完全凭借喜好去伤人性命。”   “我说这些只是提醒你……接下来无论面对赵府任何人,都要谨言慎行,关于案子的事不要透露分毫,以免影响我们接下来查案。”   赵明路忙重重点头:“恩公放心,我明白!”   林枫微微颔首,他拿起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大口水,将嘴中的烤馕渣冲进胃里,道:“你之前说在周婉儿死前,你爹曾打过周婉儿一巴掌,还发了很大的火,因为这件事你才怀疑毒是你爹下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你爹很宠周婉儿吗?若你爹不宠她,她一个妾室也不至于骄纵成这样。”   赵明路刚抓起筷子,就又默默放下了。   他说道:“这源于一次盗窃之事。”   “盗窃?”林枫眉头微挑,猜测道:“周婉儿偷东西了?”   赵明路点了点头。   “在周婉儿死前三天,她偷偷进入了我爹的藏宝室,想要偷我爹那些值钱的宝贝,结果被发现了。”   林枫不解:“你爹不是对她很好吗?应该不会让她差钱到需要偷盗的份上吧?”   赵明路点头:“我爹对她一向大方,首饰什么都是最贵重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她自己的确不缺钱。”   “但是……”   赵明路看向林枫,道:“恩公还记得周婉儿的弟弟吗?就是那个和周婉儿一起算计我,甚至要一起设计害我爹的那个混蛋。”   林枫点了点头:“当然。”   这个奇葩他怎么可能忘记……毕竟不是每个弟弟,都能和姐姐一起算计姐姐的儿子辈,还要用药,将姐姐的清白给交出去。   赵明路道:“周婉儿之所以去偷东西,都是为了她那个混蛋弟弟周默。”   “周默是个赌鬼,平常就喜欢去赌坊赌钱,可偏偏他没什么财运,赌一次输一次,输了也不收手,还到处借钱继续赌,然后继续输的精光。”   “等到没钱后,债主要债,他便会来到我们赵家,向他姐姐求救,周婉儿虽然对其他人苛刻,但对她那唯一的弟弟很是关心,只要周默来要钱,她就给。”   “她手中没钱了,就将我父亲给她买的首饰送给周默,让周默去当了换钱。”   林枫安静听着,倒不意外周婉儿和周默的关系,在后世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可周默就是一个无底洞,周婉儿只凭自己的首饰都不够了,她只能去求我父亲,她还找各种借口谎言,说周默生病了,说周默如何……让我父亲帮助。”   “我父亲对她十分宠爱,自然不会多想,也就出手帮助周默。”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谎言与借口终有被拆穿的那一天,我父亲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   林枫点了点头,赵德顺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岂是能被人轻易哄骗的?   “这让我父亲十分生气,我父亲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嗜赌成性之人,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赌鬼。”   赵明路说道:“所以我父亲直接断了周婉儿的钱财,警告周婉儿不许再帮周默那个赌鬼,若是周默肯回头,我父亲愿意给周默找一个好的营生,若周默不知悔改仍继续赌,那就当周默死了。”   林枫听到这里,对赵德顺这个未曾面对面接触的人,不由心生好感。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这样一个疼爱子嗣,有着分明是非观,以及果断与善良之人。   赵德顺看似无情的拒绝了周婉儿,实际上也是在帮周默。   以赵德顺的人生阅历,如何不明白赌是一个怎样的深渊,他这样说,也是希望周婉儿强制让周默断了赌,回到正常的人生轨迹,并且即便周婉儿这样欺骗了他,他也愿意给周默提供营生。   只可惜,有些人是扶不起的,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他人的良苦用心。   而这样的一位历经商场沉浮,如此果决果断之人……林枫眯了眯眼睛,真的会在牢内自尽吗?   赵明路继续道:“我父亲不给周婉儿钱财了,可周默不知悔改,仍继续赌,继续输,输的欠了无数的债,他来向周婉儿求救,但周婉儿也没钱财了,最终……”   他看向林枫:“周婉儿动了盗窃的心思。”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周婉儿辜负了你爹的期望,没听你爹的话,所以你爹气急之下打了她?”   赵明路却是摇头:“若仅仅如此,以我爹对周婉儿的疼爱,还不至于动手打她。”   “哦?”   林枫有些愕然:“周婉儿还做什么了?”   赵明路道:“她要偷东西,却没成功,被下人给发现抓住了,当我爹问她时,周婉儿竟然否认,她说她不是去偷东西的,她说她是去抓贼的。”   “她说在藏宝室内,还有一个其他的贼,她是看到那个贼进去才跟着进去的。”   林枫陡然坐直了身体,目光一闪,道:“还有一个贼?”   赵明路道:“假的,她骗人的,当时她被抓时,手里就拿着好几个贵重的首饰,谁家抓贼的人会顺手偷点东西?”   “再说,我父亲听后,也派人去搜了,结果别说贼了,连个苍蝇都没有。”   “她这屡次三番的欺骗我父亲,还指责我父亲就是眼睁睁看她弟弟死而不救,这才彻底激怒我父亲,让我父亲打了她一巴掌。”   一切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周婉儿与赵德顺之间感情出现裂缝,甚至动了杀心的动机也明白了。   但……周婉儿说的那个贼,真的是谎话吗?   孙伏伽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怎么看?”   很明显,孙伏伽也有些怀疑。   林枫沉思道:“着实是不能不让人在意啊……毕竟,就在周婉儿说出还有另一个贼之后的三天,她就被杀了。”   “而且既然她都被抓了一个现行,人赃并获了,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去找什么还有另一个贼的借口,这个笨拙的借口谁能信……再说,她了解赵德顺,知道赵德顺最不喜的就是欺骗,本来偷东西已经够让赵德顺不喜了,她又何必继续说这么容易去验证的谎言去激怒赵德顺呢?”   除非……   林枫眯了眯眼睛,除非……她在说真话。   他看向赵明路,问道:“周婉儿指认另一个贼时,可曾说出那个贼是谁?”   赵明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林枫的意思,他忍不住道:“恩公,你该不是怀疑真的有这个贼吧?”   林枫摸着下巴道:“多了解死者生前的情况,总归没错的。”   赵明路想了半天,才说道:“她说她就看到了个影子,还没来得及抓贼,就被发现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个贼是谁?”   “不知道。”   林枫若有所思。   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当时不知道,但后来猜出来是谁了?   不行,线索还是太少了。   根本无法组成完整的逻辑链条,没法进行更深层次的推理。   林枫皱眉思索,想着能否从侧面,或者逻辑上,找出些问题。   他正思索间,便听孙伏伽的声音响起。   孙伏伽看向赵明路,道:“周婉儿要救弟弟,可彻底惹恼你爹了,再也没有任何钱财来源,为了救周默……所以她们才会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赵明路点着头:“应该如此。”   为了救周默,才将主意打到赵明路的身上……   “不对!”   林枫脑海忽然闪过一抹灵光,他陡然看向赵明路,道:“我记得你在卷宗里的供词,周婉儿姐弟算计你后,你是不知所措,怒而离开的,你没有说你还给了他们钱财。”   赵明路愣了一下,旋即道:“他们当时只是说让我以后乖乖听话,的确没向我索要什么钱财……不过也可能是我气的直接就离开了,我走的太快,他们没来得及开口。”   林枫却是摇头:“这世上赌坊的钱财是最不能欠的,稍微迟一下,赌场就敢卸了周默的腿。”   “而且周默都被逼到不得不将他姐的清白给你,用来胁迫你了……他既然都成功将你吓到了,怎么可能不向你要钱还账?”   “即便是你快速离开了,他当时没来得及开口,之后也肯定会迅速追上你索要的,那种情况下,你根本不敢不给。”   赵明路怔了半晌,皱眉道:“还真是这样……他当时向我要,我脑袋乱成那样,未必敢拒绝。”   “那就奇怪了……”孙伏伽不解道:“他是为了钱财,才和他姐算计你的,可为何没有直接向你索要钱财?”   “只有一种可能!”   林枫想到了什么,直接挺直腰背,眸光闪烁:“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得到了一笔钱,能够解决燃眉之急了……所以对赵明路,周默和周婉儿才没有直接索要,他们想要的是长期控制赵明路,而非是为了短期利益。”   一直在一旁安静倾听的魏征,这时不由开口:“可周婉儿的钱财不是都被断了吗?她又哪来的钱财给周默?”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或许……是某个小偷主动送上的呢?”   小偷?   主动送上?   刷的一下!   孙伏伽脑海里猛的闪过一抹灵光,他忙看向林枫,道:“难道!?”   林枫当即起身,道:“走,去问问周默不就知道了?”   忘记说了,祝大家中秋快乐,国庆快乐,假期快乐!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我正在吭哧存稿,再过三四天就上架了,到时候一口气把整个案子结束掉,让大家看得爽! 第64章 惊悚的推测!   众人跟着林枫走出房门,还没走多远,就见赵氏和赵嫣然走了过来。   赵嫣然步伐平稳,手中端着一盘糕点,糕点淡粉之色,看起来香甜软糯。   两人来到众人身前,赵氏微微欠身:“昨夜之事,妾身纵有理由却也深知做的不对,妾身深感愧疚,若无魏公、孙郎中、林公子和赵勇士,妾身必深陷错误之中无法自拔,诸位恩公还请受妾身一拜。”   说着,赵氏就要行大礼。   魏征道:“赵夫人不必如此,你为夫君之心本官明白,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可赵氏仍是固执的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直起身来。   她声音轻柔,道:“妾身自知能力孱弱,难以报答诸位恩公,唯有借这些许厨艺,聊表妾身之感激。”   她看向那些糕点,轻声道:“这是妾身亲手所做的桂糕,还望诸位恩公能尝尝。”   听到赵氏的话,魏征和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他们可还记得林枫说过,绝不能轻易吃赵府任何东西。   林枫神色不变,笑呵呵道:“赵夫人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只是我们刚刚已经吃的很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赵氏闻言,自是不好勉强,只得点头道:“那等恩公们饿了,妾身再为恩公们准备。”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那桂糕,道:“赵夫人手艺这么好,经常做桂糕吗?”   赵氏轻声点头:“老爷生前十分喜欢桂糕,所以妾身经常做。”   林枫看着桂糕的卖相,即便没吃,也知道肯定十分好吃,他笑道:“赵老爷生前很有口福。”   他又看向端着桂糕的赵嫣然,笑道:“赵姑娘也会做吗?”   赵嫣然忙摇头:“嫣然手笨,伯母教过我几次,可我都没学会,现在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伯母辛苦。”   赵氏温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嫣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是我所不及的。”   赵氏还真是够温柔的……林枫点了点头,他刚要找理由离开,视线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商州长史陆辰鹤大步走了过来,他满头大汗,神情带着一些焦急之色,连忙向魏征行礼:“魏公。”   魏征微微点头。   然后陆辰鹤直接看向林枫,脸色沉重道:“林兄弟,有件事本官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关。”   林枫见陆辰鹤表情不对,收敛笑容,问道:“什么事?”   陆辰鹤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沉声道:“周婉儿的弟弟——周默,上吊自尽了。”   “什么!?”   “周默自尽了?”   孙伏伽和赵明路两人几乎同时意外出声。   赵十五也瞪大了眼睛:“死了?”   赵氏和赵嫣然则不由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来。   他们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到了。   林枫也是瞳孔微微跳了一下,周默死了?   自己刚要去找周默验证自己的推理,结果他就死了?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问道:“怎么回事?”   陆辰鹤看向他,道:“今早,有人前来衙门报案,说有人上吊自尽了,本官听到报案,便连忙带人去查探。”   “结果发现……上吊之人,竟然是周默。”   “他在自己的住处,于昨夜,在横梁之下自缢身亡。”   林枫眼眸不由眯起。   昨夜自己刚到,结果当晚周默就自尽了……   他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要等到自己来了才自尽?   这未免太巧了吧?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他看向陆辰鹤,道:“周默尸首现在在哪?”   陆辰鹤一边擦汗,一边忙道:“周默尸首在城南一个废弃的房子里,他就是在那里自缢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那,本官在发现死者是周默后,就命人封锁了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看向林枫,道:“毕竟周婉儿的案子还没结束,周默也算是相关人员,本官不知道他的死是否和周婉儿的案子有关。”   “所以知道此事后,我便匆忙来此,来告诉你这件事……你瞧我这一身汗,我都快急死了,生怕耽误林兄弟伱查案。”   说着,他不由看向站在桂树下的赵嫣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嫣然姑娘,能让本官去树荫下吗?本官现在热的全身都是汗,实在是有些难受。”   赵嫣然一听,忙移开位置,道:“当然可以。”   陆辰鹤来到了树荫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林枫看着陆辰鹤一身大汗,道:“陆长史辛苦了。”   陆辰鹤忙摆手:“林兄弟千万别这么说,本官也希望尽快能破案,毕竟这也算本官治下的案子。”   林枫微微颔首,他沉吟片刻,道:“带我去看看周默吧。”   …………   两刻钟后。   城南,一间废弃的破旧房屋孤零零伫立在这里。   此时房屋外围了不少百姓,百姓看向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衙役守住门口,不允许百姓进入。   而房屋内,林枫等人刚刚抵达。   一进来,林枫就看到了躺在地面上的周默尸首。   同时,看到了仍旧绑在横梁上的绳子。   绳子下面有一个翻倒的凳子。   看起来,的确是自缢现场。   林枫快步来到周默尸首旁,蹲下身来,检查周默的尸首。   他目光看向周默的脖子,便见周默脖子处只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勒痕位于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正下方颜色最深,沿着两侧向上逐渐变浅。   以林枫前世的断案经验来看,这勒痕的确符合自缢的情况。   与被人从后面勒死再制造自缢的情况,完全不同。   不过他终究不是法医,只凭经验也可能会错,他向陆辰鹤问道:“仵作怎么说?”   陆辰鹤道:“仵作说,周默死亡时间在寅时到卯时之间,伤痕八字不交,且尸斑分布于上、下肢的远端,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符合自缢的特点。”   连仵作也认为是自缢身亡吗?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哪怕现场的一切,都证明这是自缢身亡,可孙伏伽仍旧很难相信。   毕竟,这太巧了!   他们一来,林枫刚推断出相应的线索,需要周默来验证,结果周默就自缢身亡了……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寅时到卯时之间,正是林枫破解了赵府闹鬼案之后……这个时间点实在是让他没法不多想。   可偏偏,仵作验出来,周默就是自缢身亡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已经起身,来检查这个破旧的房子了。   房顶有几处瓦片碎了,导致阳光直接就能照射进来。   房里家徒四壁,连个做饭的家伙事都没有。   这里只有一张草席,一把倒地的破凳子,还有两个破碗。   而此时,一个破碗里还装着一个鸡腿,另一个破碗里则剩下半碗酒。   在破碗附近,有一坛倒着的酒壶,和一些鸡骨头。   林枫拎起酒壶……酒壶还剩下点酒水,没有完全喝完。   他思索片刻,看向紧挨着破碗的草席,只见草席的末方,扔着一些香囊。   香囊?   林枫来到这些香囊前,看着这些香囊……他忽然想起,自己夜探周婉儿房间时,就在周婉儿房间梳妆台上的箱子里,也看到了一些香囊。   那些香囊和这里的香囊很像。   林枫捡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有淡淡的桂香。   的确是周婉儿给周默的……古代的香囊有驱邪避灾的意思,看来周婉儿对周默,是真的倾尽全力的好。   他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堪比乞丐住的地方,问道:“周婉儿死后,周默过的很不好?”   陆辰鹤点头,道:“周默好赌,哪怕周婉儿死了,也仍旧嗜赌如命,输了钱,他就借钱,没钱还账,他就和以前一样去赵府索要。”   “可周婉儿都没了,赵府的人岂会再搭理他,每一次他都被赵府护院给赶出来。”   “最后,为了还债,只得把房子什么的都卖了……也就落得现在这样无家可归的下场。”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一点意外,赌鬼赌到最后,都是这样的下场。   孙伏伽眉头不展,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道:“子德,周默自缢了……这该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一下子就又断了。”   “断了?”   可谁知,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刚好相反呢?”   “什么?”   孙伏伽一愣,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注视着周默的尸首,意味不明道:“有些事,是不需要用语言来验证真伪的……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死亡,就能证明很多事。”   孙伏伽有些茫然:“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周默不是自缢的,是被杀的?”   林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孙伏伽,低声道:“孙郎中,有些事要麻烦你。”   孙伏伽一听,不由回想起林枫此前断案时的诸多超乎想象的手段,他忙道:“什么事?”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道:“找人去一趟赌坊……”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眸陡然亮起,不由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林枫轻笑道:“那就麻烦孙郎中了。”   孙伏伽毫不迟疑,当即道:“放心!”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开的背影,林枫眼眸微眯。   他知道,那个第三者,定是已经察觉到危险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时隔一个半月之后,再度出手。   不能不说,这个第三者当真出手狠辣,又稳又准又狠,完全符合在周婉儿案子上,给林枫的认知。   可是……林枫偏就不怕他动手,时隔一个半月,很多线索都被掩埋了,饶是林枫也难以找到太多线索,若是那第三者什么都不做,林枫反而会有些发愁,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是错。   现在好了……第三者出手了,那就毫无疑问证明林枫的思绪没错。   他做的事越多,给林枫的线索就越多。   现在他们就仿佛在下一盘棋,戴胄与魏征甚至都没看到对手的存在,就输了……可自己正在与之博弈!   “周默之前没有死,代表他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多,否则第三者不会留他的命到现在。”   林枫摸着下巴,心中分析:“可我一来,他却死了……是因为我昨夜表现出来的断案能力,让第三者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哪怕周默知道的不多,也不希望周默给我提供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那这是否证明……其实周默,还是知道点什么?至少能为我提供一些思路?”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能帮我找来周默的供词吗?”   陆辰鹤当即道:“衙门里就有一份,本官这就让人为林兄弟取来。”   说着,他便去吩咐衙役,命衙役立即去取卷宗。   林枫感谢过陆辰鹤后,便走出房间,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仰头看向头顶的苍穹。   苍穹辽阔,万里无云。   林枫只觉得内心也跟着神清气爽了起来,他大脑不由自主的开始自动处理分析着这个案子。   周默身死……赵德顺父子被利用父子之情,主动去成为了凶手,从而让真正的凶手隐藏在暗中……还有突然出现的贼,那个贼既然是周婉儿在藏宝室遇到的,就代表他也在找着什么。   可他在找什么呢?   而且……这些事,怎么有种十分熟悉的既视感,就仿佛刚刚才见到过。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枫思索了片刻,忽然间,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豁然起身,双眼猛的一瞪!   他想到这熟悉的既视感是哪里来的了!   周默的自缢身亡,毫无任何破绽……这与绿娥被翠竹算计,毫无破绽板上钉钉地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何其相似?   而赵德顺父子因亲情被利用……这又与周然利用郑峰的孝心与吴敏邢对子嗣的爱意,何其相似?   更重要的是,皇宫闹鬼案里,翠竹就是个偷盗者!   赵府,也有一个盗贼!   更别说……   这个案子,白虎组织的原大理寺丞林枫也参与了。   虽然原大理寺丞林枫是被江贺成给坑的,江贺成给了钱,他不按规矩办事,提前结案,结果因为赵家的御状被查到了。   看起来十分的倒霉,甚至都不知道周婉儿是谁。   但现在……林枫不由询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这是不是太巧了?   赵府发生的这一切,与白虎组织那些人惯用的手法,以及偷盗的目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世上的巧合怎么就都能被自己遇到?   可如果不是巧合,这就又有一个问题了。   如果这里面真的有白虎组织参与……那原大理寺丞林枫会落得被判死刑的下场,是不是就不合理了?   他明知道凶手不是赵德顺,还去帮江贺成……这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坑里跳吗?   他疯了吗?   好好的大理寺丞不做,要主动往他们组织挖的坑跳?   他是故意寻死?   不对,他偷天换日,早就跑了啊!   不合理!   逻辑说不通啊!   除非……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他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跳进这个坑!”   “他明知这个坑跳进去必死无疑,可还要跳……这只能证明他没得选,他不跳会死的更惨!”   “跳了,他还能通过偷天换日逃走,不跳……连偷天换日的机会都没有!!!”   林枫想到这里,头皮都不由有些发麻!   肾上腺素飙升,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一个令他感到心悸的猜测,陡然浮上心头!   ——这个大理寺丞的身份存在大问题!   那个家伙该不会利用大理寺丞的身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   现在还没有暴露,可一旦暴露,就会直接炸的粉身碎骨?   所以他必须提前假死脱身!   若当真如此……那自己现在顶着这个大理寺丞林枫的身份,岂不是也十分危险?   就算破了赵婉儿被杀案,官复原职,也可能立即原地爆炸!   不行!   林枫来回踱步,眸光剧烈闪烁,他必须确认这件事是否和白虎组织,和原大理寺丞林枫有关。   他绝不能走到那一步!   如果真的与白虎组织有关,那自己以前的计划就不能用了,必须得改变计划!   他必须得提前曝光自己的身份了!   必须要在雷还未爆之前,直接脱身!   否则自己就死的太冤了!   好在……林枫松了口气,现在自己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死囚犯了,自己和戴胄、魏征都有不错的关系,魏征与戴胄也都很器重他。   并且只要能破了这个案子,他就能无罪脱身了……这个时候他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就不存在为了脱离死罪而说谎的可能,魏征他们即便再不能接受,也会接受。   而自己的本事已经得到完全展现,再有戴胄和魏征对自己的看重,即便脱离这个身份,想来他们也绝对会招揽自己……这样的话,自己也有立足的机会了。   想到这些,林枫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现在想到这些还不算迟,好在自己已经有退路了。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确定……这个案子究竟是否和白虎组织有关,那个贼究竟是否是白虎组织的人!   “必须得尽快揪出这个家伙,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枫心中充满危机,急迫感陡然降临。   而他正蹙眉思索中,孙伏伽的身影出现了。   林枫见状,忙问道:“怎么样?”   孙伏伽看向林枫,说道:“已经问过了……当时周默欠了赌坊掌柜的钱,但他及时还上了——就在赵婉儿死的前一天!”   就在赵婉儿死的前一天……   林枫瞳孔微微放大。   原本挺的笔直的背脊,陡然放松。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   孙伏伽的回答,完全验证了他之前的逻辑推理与猜测!   周婉儿果然知道了那个贼的身份!   果然威胁了那个贼,从那个贼的身上得到了钱财!   但却不知,她获得了钱财,却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因果关系成立,逻辑推理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   下毒的第三者,赵德顺案背后隐藏最深的真正凶手,就是……这个贼!   国庆节啦!祝大家国庆快乐!   新的一个月,想求点月票,九月结束正好九百月票,很遗憾没破千,十月份只希望月票能破千!感谢大家支持!我会努力写好每一个案子,回报大家! 第65章 你只需让真相大白,其余的交给我   刚刚对白虎组织的推断,让林枫顿生巨大的危机感。   这让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好在,孙伏伽带来了好消息,这足以让林枫补全一部分的推理链条。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还有另一件拜托你问的事呢?怎么样?”   孙伏伽在林枫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说道:“之前只是推断,现在倒是能彻底确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手法,但真相肯定如此。”   孙伏伽不由感慨点头,他看向林枫,赞叹道:“子德,你又让我涨了不少见识,我真没想到,事实还能这样去判断。”   林枫笑了笑:“孙郎中可别这么说,我也只是经验丰富一些,脑子转的快一点罢了。”   孙伏伽仍是摇头,但他心胸开阔,也不纠结这些,他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周默的供词,我得仔细的瞧瞧。”   正说话间,有衙役快步赶来。   他来到林枫面前,道:“林公子,这是你需要的供词。”   看着衙役满头大汗的模样,林枫点头道:“辛苦了。”   他接过供词,目光直接向上看去。   这是魏征他们上一次来查探时,对周默的询问。   周婉儿是周默的姐姐,且赵明路要杀周婉儿,也是因为周婉儿姐弟要害赵德顺,魏征和戴胄自然不会错过周默。   不过周默一问三不知,且并没有真的做出对赵德顺实际伤害的事,因此也没理由处理周默,就将周默给放了。   林枫看向供词。   视线在上面迅速掠过,没多久,他就看完了所有供词。   一切正如魏征在来时路上所说的那样,周默什么都不知道,参与的程度极低。   但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脑海里不断闪过刚刚看到的周默的回答,忽然间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翻开供词,找到了一页,目光向上看去。   “魏征问:伱为何要与你姐姐谋害赵德顺?”   “周默道:赵德顺不给我钱,要让我被打死,我姐很生气,说要杀赵德顺,那我就听我姐的呗,反正赵家那么富有,若杀了赵德顺,再掌控赵明路,那我以后就再也不怕没钱了。”   “魏征又问:你和你姐准备怎么谋害赵德顺?”   “周默道:不知道,我姐没说,她说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我就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魏征道:万全之策?什么万全之策?”   “周默道:不知道,我姐没说。”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我姐没说。”   “那你姐说什么了?”   “我姐什么都没说。”   满篇都是类似的对话,周默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不知道”和“我姐没说”。   怪不得周默能活到昨日……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但……有的时候,不知道,也能透漏出一些关键的信息来。   林枫眸光闪烁,嘴角微扬,他已经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将这几页供词交还给衙役,旋即找到了陆辰鹤,道:“陆长史,看来这里是发现不了什么了,我们也别在这耽搁时间了。”   “接下来……我想去看看赵德顺生前所在的牢房。”   陆辰鹤一听,当即点头:“好,本官这就带你去。”   …………   刺史衙门大牢。   大牢内终日见不到阳光,空气里充满了潮湿阴冷的气息。   走在大牢内,牢房里传出的臭味都辣眼睛,使得林枫不得不捂着口鼻,暗道还是刑部的大牢体验感更好。   很快,他们到了一间狭窄的牢房前。   狱卒将牢房门打开,陆辰鹤道:“这就是赵德顺生前被关押的牢房。”   林枫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借助火把的光亮,他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的鲜血,以及地面上漆黑的血迹。   陆辰鹤道:“大牢这地方,没人愿意收拾……所以这些血迹都留下了。”   林枫点头:“这是好事,否则我连现场都没机会看到了。”   说话同时,林枫来到了这滩血迹前,蹲下身来。   视线找了片刻,便发现了那个赵德顺死前留下的“吕”字。   唐时的吕字与后世不同,也是上下两个口,但两个口中间带着一撇,连接着两个口。   林枫看着这个吕字,眉头微蹙,他说道:“孙郎中,你觉不觉得这个吕字有些别扭?”   孙伏伽也凑了过来,道:“是不太美观,两个口的距离有些远,像是孩提刚练字时,掌握不好距离的分寸,但赵德顺当时是濒死状态,他写的不美观也正常吧?”   林枫点了点头:“也是,当时他都要死了,用尽全身力气写下这个字,还追求什么美观和书法标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注视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着这满地的血迹,看着赵德顺临死前留下的字,林枫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前身。   ——同样都是以头撞墙。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穿越来了,显得前身好像没死成。   可赵德顺,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刻,他竟忽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伤感。   如果这里面真的涉及了白虎组织,那赵德顺与前身的遭遇,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白虎组织的牺牲品罢了。   他不由摸了摸前额,这里的伤口现在还没好,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这种寻死的方法,真的很痛苦。   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杂乱的思绪,分析着目前已知的诸多信息。   “周婉儿的死已经确定有第三者,那就说明赵德顺的死……很可能也是因为那个第三者。”   “可江贺成明明说赵德顺生前没见过任何外人。”   林枫转过身看向陆辰鹤,问道:“赵德顺死前一直都没见外人吗?”   陆辰鹤点头:“没错,赵德顺专门拜托江刺史,不允许任何家人来探望。”   林枫眉头微蹙。   第三者就在赵府,可赵府的人却没有来看望过赵德顺,赵德顺前几天还好好的,为何第三天突然寻死?   根据仵作的检查结果,没有任何外伤,也没中毒,看起来很像是自尽。   但赵德顺真的有必要自尽吗?   既然已经决定要顶罪了,反正都是死,为何非要自尽去死呢?   还有……赵德顺不见家人,这件事也有些奇怪。   即便要顶罪,也没有必要不见家人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多挣扎绝望?他这样关心呵护自己的儿子,就没想过开解一下赵明路?万一赵明路想不通去自首呢?   更别说赵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都该交代一下后事吧?   林枫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这个牢房。   牢房不大,地面上有些杂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用。   阴暗潮湿,臭气熏天。   他看向那些杂草,道:“赵德顺死的时候,鼻子里有两根草……就是这些杂草?”   陆辰鹤忙点头:“正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充满着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他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旋即转身,向外走去:“看来这里的确没什么线索,我们走吧。”   …………   一刻钟后,热闹的州城街道上。   小贩们沿街叫卖,百姓们讨价还价。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大牢里的阴冷与潮湿。   林枫与赵明路一起同行,落后于众人。   一边走,林枫一边随口问道:“有没有清点过你爹的遗物,有没有缺少的东西?”   赵明路说道:“我在昨晚就从姑姑那里,把我爹生前喜欢的宝贝都夺回来了,我清点过,并未缺少任何东西。”   “姑姑比较抠门,宝贝也都是捂着,所以并未肆意挥霍。”   林枫微微点头,心中却是有着疑问。   赵德顺的东西都在,一件都没少。   那这是否意味着,那个贼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都这么长时间了,赵府肯定被那个贼翻个遍了,可他却仍旧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没找到?   是被赵德顺藏起来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父亲除了藏宝室外,有没有其他的藏宝贝的地方?比如暗格,密室之类的?”   赵明路有些茫然:“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我没听我爹说过。”   林枫眯着眼睛。   他想了想,道:“你觉得你爹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明路回想起自己的父亲,脸上便不由露出一丝伤怀与痛苦。   他声音里带着悲伤:“父亲长得有些胖,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会带着笑容,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是能让我父亲伤心的,所以无论是家人,还是外面的人,都很喜欢我父亲。”   笑容是做生意的第一利器!   林枫能理解赵德顺为何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了。   “可是……”   赵明路话音一转,声音低沉道:“父亲对任何人都带着笑容,唯独对我,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很少对我笑。”   林枫看向他。   只见赵明路仰着头,眼中有泪闪烁:“但我却不怪父亲,因为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   “我娘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忙里忙外,很少有时间陪我,他是担心没人管着我,我会学坏。”   “所以他总是对我很严厉,他不让我接触生意上的事,说当商人是最没出息的事,商人一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他希望我读书,纵使我没机会参加科举,可只要我成为读书人,未来就有机会出人头地,至少不会被人用嫌恶的目光注视着。”   林枫点了点头,在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下,商人的确地位最低,而且唐朝的科举制度,也禁止商人出身参加科举,这无异于将商人的地位再度进行打击。   但这没什么,不能参加科举也不是什么问题,便是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诗仙李白,也终生没有参加过科举,但这影响他受世人敬仰吗?所以赵德顺说的没错,让赵明路读书,终是有出人头地,受人敬仰的机会。   “我理解父亲,我也不希望父亲在外面那么忙碌还要为我分心,所以我即便再没有天赋,也拼命的读书。”   “哪怕在我多次找名家拜师受挫,次次被拒之门外时,我也未曾停下脚步。”   赵明路看向林枫,道:“我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读书的料,但我不想让父亲失望啊,所以一次失败,我就两次,三次……终于在我都不记得失败了多少次后……”   他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的努力与坚持,打动了恩师,我终于有了名家为师了。”   林枫想起来时马车上,孙伏伽给他的介绍。   他说道:“大儒崔琰吗?”   赵明路点着头,提起他的恩师,他满脸都是尊敬:“恩师是商州城最有名的大儒了,我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拜到恩师名下,所以恩师能收下我当学生,对我而言,是莫大的激励。”   “我将此事告诉我父亲时,我还记得父亲当时有多高兴,他甚至在当夜直接喝多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那么多酒了。”   林枫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老父亲对儿子有出息,并且有着一个十分光明的前景而高兴不已的画面。   这种画面,总是让人觉得很温馨。   但,温馨也不过刹那间。   赵明路说到这里,泪水便忍不住的从脸颊两侧滑落:“可我刚拜师没多久,父亲甚至都没听过恩师夸过我的文章……就,就发生了这些事。”   “他再也不可能听到恩师夸奖我的文章了,他再也无法看到我读书被人敬仰的样子了,我再也没法让他自豪了……”   说着,他不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枫轻轻拍了拍赵明路的肩膀,没有说话。   有些事,没法安慰,有些人也不用安慰。   经历了生死轮回的赵明路,林枫相信他自己能走出来。   过了一会儿,赵明路果真止住了泪水,他有些歉意的看向林枫:“恩公,我,我刚刚太激动了。”   林枫笑着:“人之常情。”   赵明路看向林枫的视线,更多了感激与温情。   这时,赵明路看到路边有人卖胭脂,他说道:“姨娘的胭脂都装了血了,我去给姨娘买点新的胭脂。”   林枫微微点头:“去吧,你姨娘对你很好,应该孝顺。”   赵明路重重点头,便快步离去。   孙伏伽这时走了过来,看着赵明路的背影,感慨道:“赵德顺有这样的儿子,纵使九泉之下,也该欣慰吧?”   林枫点了点头:“赵家不会因为这次的变故而毁掉的,有赵明路在,赵家就不会垮。”   孙伏伽也十分赞同。   “孙郎中。”   林枫忽然看向孙伏伽,道:“你帮我秘密去查一件事。”   孙伏伽一听,眸光陡然一闪,他忙道:“你有发现了?”   林枫将手指放在嘴前,道:“别声张。”   孙伏伽连忙点头,道:“查什么?”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孙伏伽满脸的茫然:“这是?”   “去查吧,我想应该不会出错。”   孙伏伽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查这些,但出于对林枫的信任,他当即点头:“交给我,今夜之前出结果!”   林枫提醒道:“别动用明面上的人。”   孙伏伽笑着说道:“还是你心眼子多,让一些人暗中前来,配合我们……你放心,不会被其他人知晓的。”   林枫自是放心点头。   他抬起头,双眼有些放空,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差不多已经知晓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你破案了?”   林枫在孙伏伽惊愕的注视下,微微点了点头。   可孙伏伽还未来得及激动,就听林枫压低声音道:“但我很犹豫要不要揭晓啊。”   “啊?”   孙伏伽愣住了:“为何?”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走路也是一丝不苟的魏征,道:“我得和魏公聊聊。”   …………   赵府门口。   林枫与魏征站在石狮子前。   “……所以,就是这样……”   林枫看向魏征,道:“魏公,你给拿拿主意吧,要不要揭晓真相?”   衣衫板正,背脊笔直,一丝不苟的魏征听到林枫的话,忽然上前一步,他抬起手,轻轻抚平了林枫衣衫上的褶皱,又正了正林枫的幞头。   然后,他平静的双眸看向林枫,声音充满着让人心安的平稳:“你只需让真相大白,其余的事,交给本官。”   已经确定后天上架了,正在抓紧码字,上架当天会把这个案子的内容都放出来,让大家一口气看完。 第66章 贼人入网,这一夜就如那一夜!   听着魏征的话,林枫只觉得心狠狠地跳了几下,就仿佛被某种情绪给触动了一般。   这一刻,林枫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纵使千百年后,仍会被人尊敬爱戴。   他真的太有人格魅力了!   有了魏征的话,林枫心头悬着的石头当即被挪开了,他轻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好好准备一下。”   魏征微微点头:“放心去做,一切有我。你准备何时揭晓真相?”   林枫想了想,道:“我能知晓是谁,但我没有铁证……这个人十分狡诈,无比谨慎,不说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该有的线索都被掩盖了,单说此人的谨慎,就未曾留下过下毒的痕迹。”   魏征眉头微蹙,感到了棘手,道:“那要怎么办?”   林枫眯了眯眼睛,明显已有想法:“我得让这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魏征见林枫已有计划,便不再多说,他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官跟你来此,就是给伱撑腰,为你托底,帮你解决所有麻烦的。”   “有本官在,你不必因案子之外的事分心。”   林枫重重点头,当魏征不喷人时,真的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征道:“好了,我们进府吧。”   两人进入赵府,来到正堂。   便见这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家人都在这里。   连蛮横的赵茜与贼眉鼠眼的赘婿周松林也都在。   不过那个奇怪的少年赵方却没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哪个犄角旮旯又捅蚂蚁窝去了。   “林公子,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林枫一进入,赵氏便忙不迭起身询问。   赵嫣然美眸看向林枫,即便是想要装作毫不在意的赵茜,也都将耳朵对向了林枫。   林枫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然后叹了口气,道:“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周默的确是自缢身亡的,他一死,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赵老爷生前所在的牢房,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众人一听,都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赵氏抿了抿嘴,温声道:“林公子不必着急,查案的事急不得,慢慢来。”   林枫微微点头。   赵氏看了一眼天色:“都午时了,林公子你们肯定饿了吧,妾身这就吩咐后厨准备饭菜。”   林枫摇了摇头:“查不出线索,我也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   赵氏还想劝说,却听林枫突然道:“赵夫人,你可知赵老爷生前,都有哪些交好的友人吗?”   “友人?”   赵氏有些茫然的看向林枫:“林公子这是?”   林枫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赵氏想了想,便说道:“老爷与人为善,和谁都能称兄道弟,不说别的地方,单单是商州城,友人就不少。”   朋友满天下的社牛么……林枫道:“这些生意上的伙伴,还有那些酒肉朋友不算,还有什么关系更好的朋友吗?”   想了想,林枫加了个条件,道:“是那种逢年过节能够彼此来往,互送礼物,且你家老爷高兴或不高兴时,能一喝一夜的友人。”   赵氏皱眉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这个……好像没有。”   都是酒肉朋友吗,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林枫蹙眉思索片刻,旋即道:“还请赵夫人帮我写一份名单……就是你夫君这些所谓友人的名单。”   “名单上标注清楚他们的身份,与你夫君是如何结识的,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赵氏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林枫神色认真,便道:“我这就去准备。”   她看向赵嫣然,道:“嫣然,你来帮我磨墨吧,这样速度能更快一些。”   赵嫣然连忙起身:“好。”   “我也去吧。”   赵明路这时也起身:“我也知道父亲的一些朋友,父亲曾和我提过几人,能在我面前被父亲提起的,想来与父亲关系应该不会太差。”   林枫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赵明路道:“本就是我的事,何谈辛苦,只要能帮助破案就好。”   说完,他便迅速和赵氏离开   孙伏伽见状,不由道:“子德,你这是?”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面,目光环顾在场的众人,轻笑道:“总归没有新的线索,那不如拓展一下思路,也许会有收获。”   孙伏伽觉得林枫在忽悠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魏征则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没有说话。   等到赵夫人他们返回后,天色都要黑了。   赵夫人一脸歉意:“人实在太多了,很多事妾身也记得不太清楚了,还要询问其他人,没想到有嫣然和将至帮助,还是耽搁到了这个时候。”   林枫摇了摇头,说道:“有名单就好,赵夫人辛苦了。”   他接过书册,打开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十几页。   几十个人名在上面。   仅仅商州就有几十个酒肉朋友,这赵德顺也是够忙的。   他粗略看了一眼,然后将书册合上,起身道:“有了这些名单,或许就能从中发现些什么新的线索……魏公,孙郎中,咱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吧。”   魏征闻言,与林枫对视一眼,旋即微微颔首,道:“好。”   林枫四人离开正堂,没走多远,林枫忽然看到一棵桂树下,正有一个屁股在那撅着。   仔细看去,正是奇葩少年赵方在那捅蚂蚁窝。   他让魏征等人先走,然后来到了赵方身旁,林枫蹲了下来,看着赵方十分认真的捅着蚂蚁窝,他笑道:“这蚂蚁窝这么好玩?怎么你一天到晚都在捅它?”   林枫对赵方很感兴趣,这个少年有着时间方面的特殊天赋,总是冷冷清清的,似乎对一切都不好奇。   赵方头也不抬道:“不好玩。”   “不好玩你为何还要一直捅它?”林枫更好奇了。   赵方说道:“因为大黄死了。”   “大黄?”   “一条狗。”   “你们府里的狗?”   “不是,是一条野狗。”   “它怎么死了?”   “被郑掌柜给抓起来杀了。”   “郑掌柜?你们赵家聘请的掌柜?”   赵方摇头,不再说话,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   林枫耸了耸肩,他想了想,忽然道:“在你们赵府,你最喜欢谁?”   赵方仍旧用树杈捅着蚂蚁,声音冷冷清清道:“哥哥。”   “赵明路?”林枫倒是不意外,毕竟赵明路真的品性不错,他说道:“第二喜欢的呢?”   “没有。”   “没有?你娘亲?你父亲呢?不喜欢?”   赵方摇头。   林枫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赵方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有原因?”   林枫被问住了,他看着少年,少年似乎完全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了,背对着林枫,继续撅着捅蚂蚁窝。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和少年计较,起身返回自己房间。   他知道,黑夜降临,牛马蛇神要登台了!   …………   夜色降临,宛若寒霜的月华洒落大地,一片苍白。   赵嫣然和赵氏走出房间,看向丫鬟,赵氏神情担忧道:“魏公他们还不用饭吗?他们这都辛苦一天也没吃饭了,怎么扛得住啊?查案要紧,身体更要紧。”   丫鬟忙道:“这次魏公他们没有拒绝,他们让我们给送饭了。”   赵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魏公他们是为我赵府案子而来的,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他们,让后厨好好准备饭菜,切不可怠慢。”   丫鬟点头:“是。”   她转身快步离去。   赵嫣然扶着赵氏返回房间,轻声道:“伯母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赵氏点了点头,她坐在床榻上,说道:“查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行的,林公子他们太拼了,我是真的担心他们身体熬不住。”   “好在他们终于用饭了。”   赵嫣然眼中有着好奇:“也不知道林公子他们是否查到了线索。”   赵氏看向窗外,轻声道:“希望老爷能保佑林公子他们早日找到线索,破解此案,让一切真相大白。”   她看向赵嫣然,柔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嫣然你回去休息吧,这些天一直陪着我,辛苦你了。”   容颜俏丽的赵嫣然柔柔一笑:“都是我该做的。”   …………   夜色更深。   一道人影出现在客房外的阴影中,他隐没在黑暗之中,仿佛与黑暗化为一体。   一双冷漠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客房的门。   此时,拎着食盒的丫鬟敲响了房门。   嘎吱——   门被打开。   孙伏伽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看向丫鬟,露出温和笑意,接过食盒,道:“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要劳烦你们送饭。”   小丫鬟连忙摇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是孙郎中你们太辛苦啦。”   孙伏伽轻笑说道:“查案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更别说我们只有几天时间,耽搁不得。”   小丫鬟一听,便忙道:“那奴婢不打扰孙郎中你们查案了。”   孙伏伽点了点头,旋即便关上门,返回了房间。   小丫鬟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在小丫鬟离开后,这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看向客房的窗户。   只见窗纸上,正倒映着四道身影,孙伏伽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似乎向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们便都站了起来,向食盒靠近。   看到这一幕,这道身影缓缓后退,隐没于黑暗之中。   …………   商州城北。   郑记当铺。   一根细长的铁丝伸进了锁孔内,随着那铁丝来回挪动,便听咔的一声响起。   锁开了。   将锁取下,双手一推,紧闭的门便缓缓打开。   一道全身都裹在黑袍之内的身影,瞬间闪入了房间之中。   他迅速转身,将门关闭。   整个过程动作十分迅捷,毫无拖泥带水,一看就知是老手了。   比起赵明路偷入周婉儿房间那笨拙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转过身,借助月光,看着眼前的房间。   这是一个摆满了诸多物品的房间,乃是郑记当铺的藏宝室,里面装的都是当铺收来的各种值钱珍贵的物件。   他迅速来到架子前,目光掠过这些珍宝。   散发光亮的夜明珠,澄澈透亮的翡翠镯,做工精细的玉如意……诸多珍贵的物件,却都没有获得他哪怕一瞬的注意。   他的视线扫过这些珍宝,便无情的离开了。   仿佛这些扔到外面会引起哄抢的珍宝,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看到架子上有小盒子时,才会动手翻动这些盒子。   不过当他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哪怕那些东西再值钱,也很快就被他给无情忽视了。   就这样,整个架子的珍宝,都被他检查了一遍,可似乎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不由移向靠着墙壁的箱子,那是唯一没有检查的地方了。   没有任何耽搁,他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这个箱子,一只白皙的手从黑色的袖口内伸出,抓住了箱盖,然后用力将其翻开。   刷!   可就在这时。   在他掀开箱子的刹那间,一抹银光陡然一闪。   一把横刀竟然瞬间从箱子中窜出,直接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当即慌忙向后退去,同时双手向前一伸,两把匕首从宽大的袖口中滑出,被他抓住,直接交叉,抵挡这把横刀。   砰!   金石交戈之音响起,一道火迸射而出。   黑袍人直接被震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面带惊色的看着箱子,却见箱子里,正站着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赫然是身材魁梧,长相凶人的赵十五。   赵十五手持横刀,指着黑袍人,咧嘴笑道:“义父真乃神人也!说你今夜必会来这里送上门,你果真来了!”   黑袍人闻言,神情陡变。   这时,一道笑吟吟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在横梁上看戏,这看戏的视野真的不错,一丁点的细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听到这声音,黑袍人忙抬起头。   噗……同时,一道火光自他上方亮起。   只见他的头顶上方正是一道横梁,而横梁上,正有两人。   一个是不苟言笑的魏征。   一个便是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笑呵呵说话的林枫。   火光映红了林枫的脸庞,火焰在他眸中跳动,他看着黑袍人,缓缓道:“这一夜就如那一夜,不过看戏的人变成了我,而戏中的戏子成为了你。”   “不知你在毁了三个人一生的那一夜,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落入同样的境地?”   那黑袍人闻言,忽然将手中匕首向林枫投掷而去。   砰!   可赵十五早就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匕首,见他投掷,直接一刀掷出,击飞了威胁林枫的匕首。   但那道身影却当机立断,趁此机会直接冲到了窗前,毫不迟疑的用力向窗户撞去。   砰!   窗户被撞碎,黑袍人瞬间翻出了房间。   赵十五见状就要去追,却听林枫淡淡道:“别急,她跑不掉。”   赵十五一听,脚步一顿,向那被撞碎的窗户看去,就见窗外一片火光。   仿佛是火海一样,将黑暗彻底驱逐。   他忙来到窗前,只见黑袍人正站在窗外,而黑袍人的对面,则是十几个手持火把的男子。   他们封锁了所有逃离的路,直接将黑袍人的路给堵死了。   林枫跳了下来,又与赵十五配合,将魏征扶了下来。   而后他慢悠悠向外走去,道:“走吧,该去见一见我们这位朋友了。”   走出房门,便见黑袍人握着仅剩的一个匕首,正无比谨慎的盯着对面的人,见林枫走出,他顿时死死地盯着林枫。   因为对方戴着兜帽,林枫看不见黑袍人的长相,但却能看到那双哪怕夜色里,也十分明亮却又无比冰冷的眼睛。   这双眼睛,就如他在周婉儿房间时,那仿若穿越时空所看到的眼睛一样。   冷漠,理智。   纵使到了这一刻,他仍未从黑袍人眼中看到丝毫的惊恐与慌乱。   “他是谁?”   赵十五看着黑袍人,忍不住道:“义父,他就是杀害周婉儿真正的凶手吗?”   正拍打着衣服上灰尘的魏征闻言,也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轻笑道:“除了她……又有谁会在这深夜里,偷偷潜入到这里寻找着某件宝贝呢?”   说着,林枫看向一个护卫,道:“立即去找孙郎中,告诉他不用演了,让他带着所有相关人员都过来吧。”   “该是让这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护卫得令,连忙快步离去。   趁着这个时间,林枫看向黑袍人,见黑袍人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将自己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之内。   他笑了笑,缓缓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准备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赵嫣然赵姑娘!”   明天上架,至少更新三万字,具体上架时间等我和编辑确定后,会在上架感言里告知大家,到时候求大家支持啊! 第67章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首先感谢书友老爷们的支持,若是没有你们的支持,我绝对没法以这样的成绩走到这一步。   然后感谢我的编辑琉星愿意签我,给我争取推荐。   上架时间中午十二点,会五章三万字同时发出,让大家一口气看个够!   下面是我的一些碎碎念。   …………   其实我早就想发个单章和大家聊聊了。   这本书是我看了一些破案剧后,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总觉得不够爽,便心怀一腔热血,直接就扎了进来。   因此,在开始的时候,仅凭热血和一个灵感,便开始落笔,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问题。   有人设上的不讨喜,有唐朝背景上的吐槽,有对主角选择的质疑,有诸多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让我一度很沮丧,觉得是不是没救了,但我不甘就这样放弃啊。   所以我从头改起。   大家不喜欢一些角色的人设,我大幅度的删改其内容。   一些读者指出的问题,我也咔咔一顿改。   除了实在是没法改的,以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的,能改的我都改了。   而效果也很明显,随着我的改完,吐槽开始少了,成绩开始快速增长。   所以说,你们都是我的指路明灯啊!   对此我特别感谢初期给我指出问题,但没有抛弃我的朋友,咣咣给你们躬身。   我知道,这本书还存在一些问题,有烂梗的问题,有文笔的问题。   烂梗的话,到了赵德顺案大家也看到了,我已经不写了,我确实不适合搞笑,就不勉强自己了。   文笔的话,我会努力学习,努力成长,希望到这本书的后面,大家能看到我的变化。   这本书其实不容易写,每一个案子都是一次头秃的过程,我想写的有反转,我想案子有意思,我想在里面体现人性的善与恶,我还要让大家能以最快的速度记住案子里的所有人,既要伏笔不明显,又要最后有反转,还要为接下来的故事做铺垫,让所有案子到最后都能成为一盘大棋上的棋子,这真的太难了。   难到我最近经常失眠。   我本就是一个情绪容易受到影响的人,随着成绩变好,我就更怕让大家失望,所以我只能逼自己努力点,再努力点。   每一章内容在发出之前,我都要至少检查修改两遍以上,尽可能的将我目前所能写出的最好样子呈现出来。   这样会很累,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点击发送章节,因为我太怕看到大家失望的评论了。   好在,一切付出都有正向的回馈。   今天,就是检验一切的时候了。   为了上架爆更,我这个假期一天都没休息,从早到晚一直码字,终于写出了这三万多字,今天全部都发出来,希望能让大家一口气看的舒坦!   上架之后,我会努力每天更新至少七八千字以上,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一个又一个案子,不让大家追的难受。   最后,求一个订阅!   求几张月票!   希望这本书能陪大家走过接下来数月乃至一年两年的时光。   …………   最后的最后,推两本群里小伙伴的书,我们经常互相鼓励。   李至安的《大明:我能召唤第四天灾》   喜欢历史和第四天灾的小伙伴可以看一看。   南山旧客《水浒:魂穿镇关西》   喜欢水浒的小伙伴可以瞧瞧去。   我们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 第68章 真相揭晓,一个偷天换日的故事!   赵嫣然赵姑娘——   当林枫说出这个名字时,赵十五猛的瞪大了眼睛,嘴巴登时张的老大,整个人完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谁!?”   “义父你说她是谁!?赵嫣然赵姑娘?”   “那个贼人……毒害了周婉儿的第三者,是赵姑娘!?”   赵十五完全被林枫的话给惊到了,他真的太意外,太不敢置信了。   毕竟在他印象中,赵嫣然那么漂亮,那么柔柔弱弱,那么温柔,那么知书达理,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阴险狠毒冷漠冰冷的第三者呢?   饶是不苟言笑的魏征,此时脸上也难掩意外之色,很明显连他也没料到第三者会是赵嫣然。   着实是赵嫣然给他们的印象太好了。   而随着林枫的开口,那个一直将自己隐藏在黑袍中的人,终于动了。   她将手伸出宽大的袖口,那是一双白皙剔透的皓腕,这双修长好看的手抓住兜帽两端,然后轻轻一掀……一张容颜俏丽的脸庞,便直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不是赵嫣然,又是何人?   “当真是你!”赵十五不由震惊开口。   魏征眉头微微蹙起,紧盯着赵嫣然。   赵嫣然没搭理赵十五,甚至都没看魏征一眼,她只是看着林枫,那双黑眸里,充满着冰冷与刺骨的寒意,和白天时在赵府看到的赵嫣然,简直判若两人。   “我知道你的断案本事很强,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强,这才一天的时间,竟然就发现了我,甚至设计出了这样的陷阱。”   赵嫣然的声音再无任何温柔,她紧盯着林枫,就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道:“伱是怎么发现我的?我究竟哪里有了破绽?”   赵十五和魏征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他们同样想知道赵嫣然什么地方有破绽,毕竟他们都没发现赵嫣然有什么问题。   林枫笑了笑:“别着急,人还没到齐呢,现在说了,一会儿还要重新说,我不喜欢一件事做两遍。”   “而且……”   林枫眸子忽然一眯,淡淡道:“我觉得有件事我需要提前去做!”   声音一落,他直接喝道:“抓住她!”   赵十五一听,二话不说,提刀就向前冲去。   赵嫣然手持匕首,哪怕匕首比起赵十五的横刀小的厉害,却也怡然不惧,直接就要去抵挡。   哗——   可就在这时。   一张渔网,忽然从天而降。   房顶上直接跳下四人,他们分别抓着渔网的四角,直接就将毫无防备的赵嫣然给罩住了。   任凭赵嫣然如何挣扎,被渔网罩住的她,也脱离不开。   而这个间隙,赵十五已经上前,他一把夺过了赵嫣然手中的匕首,同时死死地将赵嫣然按在地上。   赵十五身材魁梧的就和小山一样,赵嫣然身娇体柔,所能仰仗的也就是灵活的躲闪能力,现在被赵十五按着,根本一下都动不了。   林枫拍了拍手,笑道:“十五做的不错,配合足够默契。”   一边说着,他一边来到了赵嫣然身前。   林枫蹲下身来,看着被赵十五按着无力挣扎的赵嫣然,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赵嫣然的脸,用力一捏,赵嫣然的嘴不受控制张开。   林枫目光看去,直接从赵嫣然嘴里取出了一个绑着细线的小毒囊。   他站起身来,看着这个毒囊,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道:“这就是周然自尽时咬破的同款毒囊吧?”   林枫看着赵嫣然,漆黑眸子中映着火把的火焰,在剧烈跳动,就如同他的情绪一样剧烈,他说道:“我果然没有猜错,这种熟悉的既视感果真是你们组织的人惯用的手段,你果然是白虎组织里的一员!”   “什么!?”赵十五差点惊叫出声:“白虎组织?”   “义父,你说她是白虎组织的人?”   魏征也露出无比错愕的神情,这可比知道第三者是赵嫣然,更让他惊讶!   毕竟,他是真的没想过,周婉儿之死,还会与那个无比神秘的白虎组织有关!   赵嫣然闻言,只是冷冷的看着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将毒囊收了起来,看着目光冰冷的赵嫣然,感慨道:“你们组织的人对自己是真够狠的,只要暴露了,第一件事考虑的就是寻死……不过很遗憾,我可不是一个会屡次三番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人。”   “以前不知道你们的手段也就罢了,但现在既然有了经验了,就不可能再让你得逞。”   赵嫣然双眼更加凶恶了,她恶狠狠的盯着林枫,那样子就仿佛要将林枫给吃掉一般。   林枫轻轻笑道:“别着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多活几日总比马上就死要好,不是吗?”   说着,林枫便转身,淡淡道:“绑起来,别给她任何活动双手双脚的机会。”   护卫们顿时动手,很快就将赵嫣然绑成了一个粽子。   赵十五笑道:“义父,这下她肯定无法自尽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视线看向院子里的其他房间,道:“十五,你去敲下门,告诉这郑记当铺的掌柜,就说我们是官府的人,在捉拿犯人,让他们别怕。”   为了确保计划不被泄露,不给赵嫣然察觉到异常的机会,林枫他们也都是偷偷过来的。   也就是说,这郑记当铺的人完全不知道今夜的行动,也就自然不知道忽然出现在他们院子里的这么多人都是哪来的。   林枫估摸着,就算睡的再沉的人,也该听到动静惊醒了,可他没见到哪怕一个人出来,这就说明他们肯定都被吓坏了。   还以为是强盗杀过来了,根本就不敢出来询问情况。   赵十五一听,连忙转身前去敲门。   过了一会儿,他返回了,也带了一个小老头过来。   小老头佝偻着背,头发半白,有些紧张的看着林枫和魏征,林枫轻声道:“郑掌柜,今夜不请自来,在你这里设计捉拿案犯,吓到了你们,着实抱歉。”   小老头连忙摇头:“无妨无妨,只要能抓住案犯就比什么都好。”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你的窗户坏了,官府到时候会来赔偿。”   “不不不,一个窗户不值几个铜板,不用赔偿。”   “那不行,一是一,二是二,我们朝廷绝不让百姓吃一点亏。”   魏征听着林枫的话,十分欣赏的点着头,道:“就该如此,子德,你有这般心性,未来必为好官。”   大佬又夸我了……林枫谦逊一笑。   而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便见一个个灯笼的亮光出现在门外,很快,衙门的人、孙伏伽、以及赵府众人的身影相继出现在视线中。   走在最前面的是长史陆辰鹤,陆辰鹤几乎都小跑了:“林兄弟,怎么回事?本官怎么听人说已经破案了?”   说着,他视线就看到了被绑成粽子,身穿黑袍的赵嫣然。   然后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嫣然姑娘这是怎么了?”   赵府众人也都看到了赵嫣然,表情同样是充满了愕然之色。   赵氏被赵明路搀扶,满是不解与担忧:“嫣然……这……”   她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公子,嫣然怎么了吗?”   赵明路虽不知林枫今夜的计划,可眼前这一幕,仍是让他迅速明白了过来。   他脸色顿时由不敢置信的惊愕,化作了被欺骗的愤怒,以及找到了真正仇人的满腔恨意。   赵茜和周松林夫妇,则对视了一眼,完全不知道赵嫣然这个妮子怎么得罪了林枫。   一时间,所有人视线都不由集中在了林枫身上,期待着林枫给出答案。   林枫看着众人,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将他们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旋即缓缓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就为大家揭晓周婉儿被杀案的真相,以及赵德顺、赵明路被利用父子之情而成为犯人的全过程。”   众人一听,连忙屏息凝神。   双目灼灼的盯着林枫。   “我为大家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的名字叫——《盗贼偷宝记》。”   林枫准备用更直观的方式,来为众人揭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看向众人,道:“故事的开头……说是有一个富商,手里有一件很珍贵的宝贝,这件宝贝恰巧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势力所需要的,所以为了得到这件宝贝,他们派出了一个人来偷取宝贝。”   “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方面是这个富商的府里护院众多,很难从外面偷偷潜入,一旦被发现,定会惊动富商;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富商将宝贝藏在了哪,而富商的宅邸很大,想要在这么大的宅邸找到一件被藏起来的宝贝,并非易事。”   “所以,这个贼想了一个办法。”   赵十五已经被这个故事给吸引了,见林枫停顿,充分发挥捧哏功能,忙道:“什么办法?”   众人也被代入了这个故事里,同样充满着好奇的看着林枫。   林枫目光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赵嫣然,缓缓道:“既然无法直接找到宝贝的藏身之地,而且难以偷偷潜入富商宅邸,那就换个方式……想办法光明正大地进入富商宅邸,之后再想办法打探宝贝的下落,这样更稳妥也更安全。”   “所以……”   林枫眸光微眯,声音低沉了几分:“她想方设法打探了富商的情况,得知富商有一个亲人,那个亲人与富商关系亲近,有两三年未见,且年龄等方面符合这个贼人的情况,故此……”   林枫不由回想起自己前身的遭遇,冷冷道:“……她采用了一招偷天换日的计策!”   “偷天换日!?”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看了看被绑成粽子的赵嫣然,脑海中想着偷天换日四个字,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猛的瞪大:“难道!?”   林枫见孙伏伽的反应,就知道孙伏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不过他觉得孙伏伽有些大惊小怪了,这种级别的偷天换日就如此震惊……那等自己揭晓自己身上发生的偷天换日时,孙伏伽不得原地上天?   他目光看向赵府众人,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她找到了这个富商的亲人,并且制造了一出坠崖的意外,将这个亲人及唯一的父亲全部杀死。”   “之后,她换上了这个亲人的衣服,学起了这个亲人的语言行为习惯,甚至通过特殊的化妆或易容之术,变成了这个亲人的容貌,并且让人给富商传消息——让富商知道,她的父亲去世了,只剩下她一个弱女子活在世上,富商顾念亲情,心地善良,怎能见她这个一个弱女子孤零零的?所以,富商将其接到了府里。”   “而她,这个贼人,也借此机会,摇身一变,直接成为了富商的亲人,光明正大进入了富商的府邸,成为了府里的一员……:”   “两三年未见,再加上她突遭大变,身世悲惨,即便言行举止有着些许的不同,富商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而且因为她那悲惨的身世,富商及家人都会主动释放善意,可殊不知,这不是一个可怜的小绵羊,而是披着羊皮的狼。”   听着林枫的话,赵府众人表情都变了。   即便他们没有孙伏伽反应迅速,可林枫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就差直接念赵嫣然身份证号了,他们岂能还不明白?   柔弱的赵氏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看着赵嫣然,忍不住道:“林公子……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嫣然……嫣然她是假的?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嫣然,她就是那个要来我们府里偷东西的贼人!?”   肥胖蛮横的赵茜,此时也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直接双手叉腰,大骂道:“老娘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一天天柔柔弱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弄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甚至不敢在她面前说一句重话,果然你就不是个好鸟!”   “我就说你来之后,我赵家就走了霉运,这一切都和你有关……你们瞧瞧!”   “老娘果然没骂错吧?你们这下都看到了吧,你们都被她给耍的团团转,只有老娘才是慧眼识贼人!”   赵茜直接支棱起来了。   她三层下巴高高仰起,在这一刻,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周松林忙拍马屁:“娘子果真聪慧过人,眼力惊人,为夫怎么就没想到她会是一个假货呢!”   这一刻,连赵明路都没法反驳赵茜了,谁能想到赵茜一贯的蛮横,这一次竟然做对了!   “胡说八道!”   可这时,赵嫣然忽然嗤笑一声:“什么偷天换日,什么真假赵嫣然……我就是赵嫣然。”   她看向赵家众人,道:“林枫随便一说,你们就信了?那林枫若是说你赵氏是假的,你赵明路也是假的,你们也信?”   赵氏一愣,赵明路却是坚定的站在林枫这边:“恩公若这么说,我就这么信!”   “你——”赵嫣然一顿。   林枫看着赵嫣然,笑道:“你觉得你伪装的天衣无缝,我不可能找到证据?”   赵嫣然冷笑道:“你别想套我的话,我就是真正的赵嫣然,没有所谓的伪装的天衣无缝!”   还真是足够冷静,不愧是能将戴胄和魏征都瞒过的第三者,一点都不漏口风……林枫神色不变,他看向赵嫣然,道:“还记得你和赵夫人在给我们送桂糕时,赵夫人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事吗?”   赵嫣然冷冷道:“我又没失忆。”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在了解赵家人的时候,赵明路说过你自幼多病,身体不太好,所以最喜欢的就是安静的坐在那里读书,因此你学识很好。”   “所以,真正的赵嫣然应该是一个很有气质,身体柔弱,又饱学多才的才女。”   赵嫣然秀眉挑起,道:“这不正是我?我不柔弱?我不温柔?我不是很有气质?”   林枫淡淡道:“的确,你装的很像,足以以假乱真……否则的话,不至于将赵家人骗的团团转,没有一个人怀疑你的身份。”   赵嫣然仍旧道:“别左一句我装的像,右一句以假乱真……要么你就拿出证据,要么就别废话!”   林枫笑道:“证据何须去找,你身上不都是证据?”   “什么?”赵嫣然蹙起了眉头,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说道:“看看你的手吧。”   赵嫣然下意识低下头想看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被绑成了粽子,根本伸不出手来,她顿时怒瞪林枫。   林枫咳嗽了一声,他忘了赵嫣然看不到手了。   他说道:“上午时,我偶然间看到了你的手心……你的手手心处有着很明显的茧子,同时手指和虎口的位置,茧子也很厚……而茧子厚,就代表那些位置经常要握着东西才能造成。”   赵嫣然闻言,表情一凝,神色顿时有了变化。   林枫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归眼底,继续道:“可如我刚刚所言,赵嫣然只是一个读读书,下下棋,弹弹琴的女子,最多也就是握着毛笔写写字,试问这样的女子,不做重活,怎么会出现这么厚的茧子?”   “当然……你若是非要狡辩,说毛笔握的多了,也会在手上留下一些茧子,我也能承认。”   “但那种茧子,绝对不会是你手上的这个样子……而你手上这种茧子,很巧,我还真见过!”   说着,林枫直接看向赵十五,道:“赵十五,让大家瞧瞧你的掌心。”   捧哏赵十五从不会让义父失望,当即举起了自己的手,掌心面向众人。   众人借助火光看去,果不其然……赵十五手上的茧子,正和林枫刚刚所描述的茧子很像,且位置完全一致。   林枫淡淡道:“用不同的武器,因武器的造型和用力不同,所以茧子的位置也不同,赵十五是用刀的,才有了这样的茧子……同理也能推断。”   林枫看着眼前目光闪烁的女子,平静道:“你会功夫,且擅长用刀!”   “可众所周知……赵嫣然一个只会读书弹琴下棋的弱女子,她的手上怎么会留下长时间练刀的痕迹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林枫看着她,说道:“你,不是真正的赵嫣然!”   赵府众人已经张大了嘴巴,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只凭一只手,就判断出了赵嫣然是假的!   而他们,和赵嫣然一起生活了两个多月,竟一点都没发现她有问题!   赵氏道:“果然,你果然是假的!”   赵明路冷笑道:“恩公怎么可能会判断错误!”   赵茜瞪赵家人,此时也都满是敬佩的看着林枫,不说别的,仅仅是这份智慧,他们不能不服!   假赵嫣然瞳孔跳了几下,她死死地盯着林枫,过了片刻,才长出一口气。   她摇着头,冷冷道:“没想到你的眼睛比狗鼻子还要灵,这么点细节,竟都会被你发现。”   林枫淡淡道:“饶是你再会伪装他人,但你终究不是赵嫣然,你可以在柔弱上模仿她,甚至可以在性格气质上模仿她,可你自己的经历,却早已在你身上永远镌刻了标记,这是你无法摆脱的。”   “当然……”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可将手砍掉,说坠崖时造成的伤,那样的话,我就真的看不见你手上的细节了。”   假赵嫣然冷笑道:“也就是我忽视了这一点,倘若我想到了这些,不在你面前露出手,你根本就发现不了我!”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太小瞧我了……即便没看到你手上的茧子,我也会怀疑你。”   假赵嫣然一脸不信。   便听林枫淡淡道:“你可能没注意,在你和赵夫人早上给我们送桂糕时,我盯了你半天。”   “你果然觊觎我的美色!”   “你对自己太有信心了,我关注的只是你的走路样子。”   假赵嫣然一愣:“走路样子?什么意思?”   林枫缓缓道:“普通人走路,重心是来回转换的,因此会造成看起来身体左右颠动的样子。”   “而练过武的人,因为下盘很稳,走路是重心平移的,由胯带着腿向前移动……所以在走路时,会看起来十分的平稳。”   他看向假赵嫣然,淡淡道:“或许你觉得你看起来很柔弱,走几步就咳嗽一下,显得好像要病的都不行了……可你没有发现,你的走步方式已经刻进了你的骨子里,即便你咳得肺都要出来了,你走的却仍旧无比的平稳,丝毫不晃。”   假赵嫣然一怔,是这样吗?   “同时,你应该也没注意到,你走路时,是脚尖向前探的,你是脚尖落地之后,身体被平稳的勾过去一样,那不是普通人惯用的迈步方式……而这,是只有练过桩的人才能做到如此习以为常的。”   赵府的人已经听的呆滞了,假赵嫣然也有些傻眼。   很明显,他们都没想到,假赵嫣然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破绽。   可偏偏愣是两个多月,没一个人发现。   只有林枫,一眼就注意到了。   一只手,一个走路的姿态,竟然都能成为林枫眼中滔天的破绽与线索!   林枫平静看着假赵嫣然:“或许是我多年查案养成的职业病,我与其他人看人时,所注重的地方不同,我更注重行为逻辑与习惯,还有一些细节的表现。”   “所以,对那些对你身份毫无怀疑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关注这些细节,就算关注了,不懂这些知识也未必明白什么。”   “但很可惜,你碰到了我。”   林枫淡淡道:“而我,恰巧对这些事有着丰富的经验。” 第69章 一切的来龙去脉!   听着林枫的话,现场静悄悄的。   长史陆辰鹤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吐沫,看向林枫的神色中,充满着震撼的神情。   哪怕昨夜已经亲眼见过林枫破解闹鬼案的真相,已经在心里对林枫的能力有了极高的评价。   可陆辰鹤还是忍不住感到内心震动,不由觉得自己对林枫那所谓的极高评价,仍旧还是低估了林枫。   孙伏伽一脸感慨的看着林枫,哪怕他已经见识过林枫太多次的断案了,可林枫仍旧每一次都会给他不同的震撼体验。   神情冷峻的魏征,在此时轻轻颔首,眼中毫不掩饰对林枫的赞赏。   如林枫这样有智慧的人,历史上不少,可如林枫这般明察秋毫,以小见大,从最不起眼的地方窥探出真相的本事的人,魏征觉得,恐怕自夏至今,都不超过两手之数。   赵十五更别说了,看着林枫的眼睛,满是狂热和激动!   而赵家众人,此刻的神情,也和陆辰鹤差不多。   赵氏不由惊叹道:“林公子之智慧,妾身敬佩不已。”   赵明路忍不住道:“恩公,你真的一次次让我震撼。”   周松林竖起大拇指,表情都带着一丝惊恐了:“厉害!太厉害了!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饶是和林枫不对付的赵茜,此时也咳嗖一声,道:“还行吧。”   还行?那你刚刚眼珠子都要惊的掉出来了?   林枫看着假赵嫣然的脸庞,看着这张俏丽的容颜,道:“还要继续说你是真正的赵嫣然吗?”   眼前的女子脸色难看:“伱觉得我想当猴子被你们嘲笑吗?”   林枫笑了笑,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让自己的长相,和真正的赵嫣然一样的?”   林枫的前身也是被偷天换日的,这代表前身与原大理寺丞林枫肯定容貌相同。   林枫确定自己的脸是原装的,没有任何化妆和易容的痕迹,那他和原大理寺丞林枫长相一模一样……是因为两人真的就那么巧,长得很像呢,还是古代真的存在如影视作品里那种十分高明的易容术,前大理寺丞林枫就如假赵嫣然一样,一直在顶着前身的脸生活?   赵府众人闻言,也都紧紧地盯着假赵嫣然。   他们就是被这一张脸骗的毫无任何怀疑。   这时,假赵嫣然忽然狐媚一笑:“你想知道?”   继而脸色陡然变冷,直接冷笑道:“做梦吧!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秘密!”   变脸真快啊……林枫眯了下眼睛,这假赵嫣然意有所指?   她是在说她自己的秘密,还是在说前大理寺丞林枫与自己长相一样的秘密?   林枫看着假赵嫣然,黑洞洞的眸子盯着她,假赵嫣然毫不怯弱的与林枫对视,眼中甚至还带着一抹挑衅。   林枫笑了,他说道:“你有些过于自信了,想知道这件事,何须你开口?直接帮你洗把脸不就知道了?”   假赵嫣然脸色一僵。   林枫笑呵呵道:“来人,为这位假的赵姑娘好好洗把脸。”   很快就有护卫直接端来了一盆水,向着假赵嫣然脸上就洒了过去。   哗的一下,假赵嫣然顿时变成了落汤鸡。   林枫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他看着打颤的假赵嫣然,手指直接在假赵嫣然脸上用力搓了搓。   便见一些如同水粉的东西,随着水向下流去。   渐渐地,一张全新的容貌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张脸庞乍一看,和赵嫣然很像,但若仔细一瞧,细节处却又有些不同。   可因为强大的化妆技术,遮住了这些细节,再加上她们胖瘦高矮一样,所以除非亲眼看到她洗脸,否则根本就看不出这张脸有什么问题。   赵氏等人吃惊的看着这张脸,她们没想到,自己天天看到的脸,竟然都是假的。   林枫摸了摸下巴……不是人皮面具那种玄乎的易容啊,是本就样貌有些相似,然后利用化妆手段掩盖了那些细节的不同。   而且赵嫣然也不是一直和赵家人接触,这一次是相隔两三年后才见的,所以即便有些许不同,赵家人也未必会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这样说来,自己和原大理寺丞林枫,可能也是外貌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不过自己不存在化妆的情况……那就只能证明是原大理寺丞林枫一直在模仿自己化妆?   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断……其实原大理寺丞林枫早就盯上了前身,早就把前身当成偷天换日的工具,在一开始……用的就是前身这张脸?   也就是说,他从始至终,是不是都没有真正向其他人展现过他真正的样貌?   若当真如此……那这就很恐怖了。   这不仅代表原大理寺丞林枫谨慎小心的要命,更代表……他在最初进入大理寺时,可能就怀着某种特殊目的,早就知道未来必会假死脱身!   而他现在已经偷天换日,假死脱身,这是否代表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林枫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阴谋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这些纷乱的想法,这些事只能等他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后,再去想办法弄清楚。   现在还是要继续解决这个案子。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我们继续刚刚的故事吧。”   众人一听,忙再度露出认真倾听的表情。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这个贼通过偷天换日的手段,成功进入了富商的宅邸,然后她便开始想办法寻找宝贝的线索。”   “她知道富商是最难对付的,毕竟富商历经商海风波,能够成为商人最顶尖行列的那批人,绝不是轻易能忽悠的,她自是不敢直接向富商打探消息,甚至连试探都不敢试探。”   “所以她将目标优先对准了富商最宠的,最骄纵但实际上最没脑子的妾室。”   “因为被富商最宠,所以最可能知晓富商宝贝的消息,甚至富商都可能将宝贝赏赐给这个妾室!又因为最骄纵最目中无人,所以更容易忽悠,更容易被引导吐露心声。”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眸光一闪,他想到了赵嫣然来到赵府后的事,不由道:“所以这个假赵嫣然来到我赵府后,一开始才能和周婉儿相处的那样融洽?”   赵氏也明白了过来,神情中带着惊愕:“她并不是因为刚到赵府,人生地不熟,有些怯懦,对谁都很小心翼翼,才和周婉儿相处融洽的?而是她主动接近的周婉儿?”   赵茜瞪大了眼睛:“你竟如此阴险!连我都没发现!”   你之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真以为你识人很厉害啊……林枫平静道:“周婉儿最受赵老爷恩宠,而且周婉儿喜好壕奢,经常主动向赵老爷索要好东西,赵老爷因此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周婉儿。”   “这个假赵嫣然既然要找宝贝的线索,在赵府内,除了赵德顺外,也就周婉儿手中宝贝最多,知道宝贝的可能性最高。”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周婉儿?”   林枫看向赵明路等人,道:“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有人愿意被周婉儿那样的人吆五喝六,当下人使唤吧?”   赵明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当时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赵氏也抿着嘴,连赵茜都不说话了。   孙伏伽想了想,问道:“那她找到宝贝,或者找到线索了吗?”   众人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赵明路和我说过……后来赵嫣然认清了周婉儿的为人,远离了周婉儿。”   “虽然原因肯定不像是赵明路说的那样,但结果却是一样的……她远离了周婉儿。”   “而她之所以远离这样一个最可能获得线索的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的眼睛,道:“你已经确定宝贝没在周婉儿那里,且周婉儿对那件宝贝的事情一无所知吧?”   假赵嫣然神情冰冷,面无表情,没有回应林枫任何问题。   林枫见状也不意外,这个妖女谨慎的厉害,没有实际证据,别指望她能松口。   他继续道:“她从周婉儿那里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第二个人身上。”   说着,林枫看向赵氏,道:“赵夫人,自从她远离周婉儿后,就一直跟着你了吧?”   赵氏双眼微微瞪大,脸色不由有些发白,道:“难道……难道她也是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宝贝的消息?”   林枫点头道:“你毕竟嫁给赵德顺那么多年了,是最了解赵德顺的人,或许你能知道那个小作精不知道的事。”   赵氏却是摇头,她抿着嘴,低着头,神情有些哀婉:“相公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的,甚至自从周婉儿嫁过来后,相公都不怎么去我那里休息了,我最多的时候一个月都未必能和相公说上一句话,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重要的事情。”   老赵,有些喜新厌旧啊……林枫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要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冒险直接跑到赵德顺的藏宝室里当贼呢。”   “当贼?”众人一愣。   赵茜道:“什么当贼?”   林枫看向她,道:“你和周婉儿那么针锋相对,应该不会忘记周婉儿为周默偷东西那次吧?”   赵茜一听,当即冷笑道:“我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周婉儿,吃里扒外,兄长对她那么好,可她却一点都不记情,为了她那个赌鬼弟弟,竟然去偷兄长的宝贝!”   “倘若不是被护院及时发现了,兄长的宝贝肯定都被她给偷走了!”   “我老早就知道这个狐狸精不是个好东西,瞧瞧,我又说对了吧?”赵茜再度双手叉腰,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   林枫笑道:“周婉儿的问题,你们赵家人不是都有共识吗?这不算你单独知道的事。”   叉腰的赵茜表情一僵,然后默默放下了叉腰的手。   林枫继续道:“那你可还记得周婉儿被抓后,说了什么?”   赵茜冷笑道:“还能说什么?找借口呗,她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承认她偷东西呢?她找借口说她是发现了贼人,去抓贼的,真是可笑!她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幸亏兄长也没信,否则真让她给找借口逃脱惩罚了!”   “不,你们这次真的错怪了她。”   可谁知,林枫这时却忽然道:“她虽不是为了抓贼去的藏宝室,但她的确发现了贼。”   “什么!?”   赵茜一愣,赵氏也充满了愕然:“林公子,你说周婉儿真的发现了贼?”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假赵嫣然,道:“她离开周婉儿,来到了赵夫人身旁,可从赵夫人那里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没办法之下,她只好亲自动手探查。”   “她得知赵老爷有一个藏宝室,里面都是赵老爷这些年得到的宝贝,所以她觉得自己的目标,很有可能就在藏宝室内。”   “因此她偷偷去了藏宝室寻找……可是,她没想到,当天竟然还有另一个人也选择了当贼,同样去了藏宝室,那个贼就是周婉儿。”   “她发现有人来了,肯定是慌忙之下藏了起来,但没想到,竟是被周婉儿给发现了,只是周婉儿还未来得及抓住她,就制造出了动静被护院发现了。”   “而当护院冲进来时,她已经凭借灵敏的身手和当贼的经验逃走了,最终只有周婉儿一个人被抓。”   赵家人听着林枫的讲述,脑袋都嗡嗡的。   他们真的没想到,周婉儿那一次竟然说的是真话!   她真的发现了贼!   可偏偏,周婉儿的真话没有一个人相信,赵德顺甚至还打了周婉儿一巴掌!   那可是赵德顺第一次打周婉儿!   赵氏抿着嘴,只觉得心口有些发堵,哪怕她再不喜欢周婉儿,可回想起那天周婉儿失望痛苦的样子,也有些难受。   即便是赵茜这般毒舌,此时也不再开口了。   孙伏伽见状,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事其实也不能怪赵家人,只能说周婉儿给赵家人的印象太差了,再加上捉贼拿赃,周婉儿偷东西是有铁证的,这让他们如何相信周婉儿的话?   林枫说道:“世事有时就是如此的可笑,或许周婉儿说了一辈子的谎话,但唯独那一次,说的是真话,却再也没人愿意信她了。”   众人都沉默不语。   林枫呼出一口气,继续道:“周婉儿虽然没有抓住那个贼,当时也没认出那个贼的身份,但后来,她还是根据某些线索,知晓了这个贼的身份。”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道:“也就是你!”   “而当时周默欠了特别多的外债,可周婉儿已经没法为周默提供钱财支持了,所以周婉儿就想到了你,她决定向你摊牌,并且借此机会威胁你,让你为周默提供钱财还债。”   赵嫣然撇着嘴,仍是没有说话。   林枫并不在意,继续道:“你本就怕身份泄露,万一周婉儿揭露了你的贼人身份,让赵德顺注意到你,那么凭赵德顺的本事,或许就能发现你的异常……你在赵府谁都不怕,除了赵德顺!”   “故此,你便只能暂时同意周婉儿的威胁,为周婉儿提供钱财。”   “但你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你怕周婉儿说出去你的事,你也利用钱财反向威胁周婉儿,警告她不许说出关于你的事半个字,否则以后你都不会给周婉儿一个铜板。”   “周婉儿无法从赵家获得任何钱财了,她自然是希望你能长期为她提供钱财支撑,自是不敢不从。”   “可是……”   林枫话音一转,道:“周婉儿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已经听得入神的赵明路忙问道:“什么事?”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道:“你一个需要赵府养的无父无母孤零零的弱女子,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财呢?”   赵嫣然眯了眯眼睛,原本明亮温柔的眼睛,在此时,竟是充满着阴冷之色。   林枫道:“也就是周婉儿想的太少了,否则若是我的话,当时我就能察觉到你的不对劲!”   “要么,你身份有问题,你不是赵嫣然,真正的赵嫣然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财!要么,就是你在欺骗我,你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财,如何保证后续能持续的给我提供钱财支持?”   他叹息道:“只可惜,周婉儿没想到这些,这才导致她被你拿捏住了,丧失了唯一揭露你身份的机会……并且,再也没机会开口了。”   听着林枫的话,赵府众人也都有些唏嘘。   明明周婉儿那么接近真相,明明周婉儿只要说出赵嫣然是贼的事,这个假赵嫣然可能立即就会暴露,那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可是,周婉儿没有说。   孙伏伽也不由感慨叹息,他不由想到了自己,人生处处都是选择,一旦做了错误的选择,就可能如现在的自己一样,被贬到刑部,遭遇重大挫折。   都说到这里了,林枫一鼓作气,继续将最关键的地方说完。   “周婉儿知道了你的身份,这对你而言,始终是一个祸患,所以你在那时,已经动了杀机,你要除掉周婉儿!”   林枫看着假赵嫣然,道:“你这种人,是不可能相信其他人的保证的,只有死人,才能让你放心。”   赵嫣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枫,林枫丝毫不惧,与之对视。   他继续道:“而赵府内,让你忌惮的人,不止知道你是贼人的周婉儿一个,还有赵德顺……这才是你最忌惮的。”   “所以你便决定,既然要动手,那就干脆同时解决掉两个人!”   “你既要杀了周婉儿,也要解决掉赵德顺,并且还要将自己从中摘除干净,最好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有你参与,这样你便能彻底放心的在赵府内寻找着你要找的宝贝。”   “基于此……”   林枫顿了一下,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他们紧张的看着林枫,就听林枫道:“你想出了一个无比阴险狠毒的毒计!”   “你,要利用赵德顺与赵明路的父子之情,要利用周婉儿对赵德顺打她的恨意,要利用周婉儿想要给他弟弟无穷财富的野心……设计出了一条无比缜密的一石二鸟的毒计!”   赵明路只觉得嘴唇干裂,他不由咽了口吐沫,双手下意识握起了拳头,道:“什么毒计?”   他知道,真相就要来了!   自己与父亲都成为杀人犯的真相就要来了。   赵府其他人,也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陆辰鹤都紧张的不敢呼吸了,孙伏伽魏征也同样目光灼灼的盯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道:“你主动找到周婉儿,说要帮周婉儿报复赵家,要帮周婉儿掌控赵家,你所用的理由无非是希望帮助周婉儿后,让周婉儿放过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偷东西的事。”   “周婉儿那个没头脑的作精,自然不会多想,毕竟你所说的,完全切中了她心中的诉求。”   “而周婉儿又自以为掌握着你的把柄,认为你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所以对你的话很是信任!”   “基于此,你一共做了三件事!”   假赵嫣然目光锐利的盯着林枫,同时眼眸深处,藏着一抹惊色。   她紧紧地盯着林枫,就听林枫道:“第一件事,你为周婉儿出了一招算计赵明路的计策,让赵明路落入了周婉儿的手掌心,从而让周婉儿可以控制赵明路。”   “这是一切的基础……周婉儿成功算计了赵明路,才能对你接下来谋害赵德顺的计划毫无怀疑!”   “赵明路被周婉儿算计了,才能生出愤怒与恨意,为你下一步的计划奠定赵明路的情绪基础!”   假赵嫣然目光闪烁,赵明路则死死地捏着拳头,牙齿都咬了起来。   “第二件事。”   林枫继续道:“你为周婉儿出了杀害赵德顺的诡计,并且故意引赵明路恰巧听到周婉儿姐弟的交谈,你这个人太擅长利用人心了,你太了解赵明路的性格和对赵德顺的孝心,再加上你第一个计划让赵明路对周婉儿生出的恨意愤怒……所以你知道赵明路必会动杀心!”   赵明路瞪大眼睛:“我听到周婉儿他们的交谈……是她故意引我听到的?”   林枫笑道:“不然呢?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么巧,你就能听到周婉儿姐弟如此隐秘的谈话吧?”   “你想想,那天你为何会经过周婉儿他们的房前?”   赵明路想了想,道:“有丫鬟告诉我,说周婉儿要找我……我当时怕周婉儿乱说我的事,所以只能慌忙前去。”   林枫笑道:“若是不出意外,那个丫鬟应该被骗了,这个假赵嫣然都能伪装真正的赵嫣然了,这说明她十分擅长伪装他人,那么伪装下周婉儿的声音让丫鬟去找你,便也不是难事。”   赵明路瞳孔剧烈颤动:“这……这……我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林枫道:“也就是自言自语太奇怪,否则的话,她都不用引你过去,直接伪装周婉儿的声音在你附近说就行了。”   赵明路不知该说些什么,赵氏和赵茜也都被这个事实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松林已经目瞪口呆。   “前面两点都完成了,那最后一件事,也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道:“你做好了一切准备,算计到赵明路今夜肯定要动手杀人!”   “可是你又怕赵明路笨手笨脚杀人失败,所以你事先毒杀了周婉儿,并且藏在了周婉儿的房间内。”   “然后……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赵明路慌手慌脚的进入了周婉儿的房间,给了周婉儿几刀,之后便慌不择路的跑了。”   赵明路整个人都呆滞了:“你说……你说当夜,她就躲在房间里看着我动手!?”   饶是蛮横的赵茜都倒吸一口凉气,一想到那画面,她都觉得胆寒。   赵嫣然目光越来越冷,可心里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她看着林枫的双眼,只觉得仿佛自己心中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一般。   这让她不由手脚冰凉。   林枫继续道:“赵明路跑了之后,就是你计划的最后一环了。”   “你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擦干净地上的灰尘,抹除了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迹……然后,你立即去找了赵德顺!”   赵明路满是意外:“找我父亲?”   林枫道:“要不然呢?你以为你父亲是怎么知道你杀人的?”   “你都说了,你跑出去的时候,周围没有任何人,也没有遇到任何人,你爹又是怎么知道你杀了人,并且为你顶罪的?”   “毫无疑问,是有人通知了你爹!”   赵明路愣在原地。   赵家众人也都呆滞的站在那里。   林枫看着赵明路,道:“正如她了解你一样,她对你父亲对你的爱意与希冀,也十分了解!”   “所以她很清楚,当她将你杀人这件事告诉你父亲后,你父亲会怎么做。”   “这正是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毒计……”   “所以,她佯装惊慌的样子,找到了你的父亲,告诉了你父亲你杀人的事……纵使你父亲再见过大风大浪,乍一听自己儿子杀了自己的娘子,也绝对无法冷静。”   “接下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你父亲在确定你的确杀了人后,选择为你顶罪……他虽然一直对你装作很严厉的样子,可他对你的爱意,是这世上最真挚最浓烈的!”   “哪怕……他为此要身败名裂,哪怕他可能会死,他也毫不迟疑,因为他希望他的儿子……”   林枫神色复杂的看着赵明路:“你,能活下去,好好的活着!”   “可是……”   林枫叹息了一声,看着早已泪流满面的赵明路,看着对真相目瞪口呆的赵家人,看着一脸吃惊的陆辰鹤,看着唏嘘不已的魏征孙伏伽,缓缓道:“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凶手,却是那个给他传信的人……精明了一辈子的他,终究在亲儿子的事情上,被骗了。”   “而这一骗,就是生死相隔,父子永不见。” 第70章 隐藏最深的秘密!   林枫的话音,就仿佛是这深夜的寒风一样,吹在众人耳中,让所有人心里感到发凉,手脚感到冰冷。   现场一阵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被这个假赵嫣然无比阴险狠毒的算计给吓到了。   他们真的怎么都没想到,赵德顺与赵明路这两个主动承认是杀人凶手的真相背后,竟是藏着这么一颗阴险狠毒的心!   竟是有着这般让人毛骨悚然的阴谋算计!   这算计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周婉儿也罢,赵明路也罢,哪怕最精明的赵德顺,都如同棋子一样,被掌控于股掌之间。   周婉儿自以为要掌握赵家了,却不知最先一步踏上了黄泉路!   赵德顺以为在为儿子顶罪,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却不知是替最狠毒的假赵嫣然在认罪!   赵明路……更是从始至终,有如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操纵,却哪怕到了刚刚,都不自知!   真是好一出精彩的大戏,好一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算计!   赵家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哪怕是听到赵氏说闹鬼时,他们都未曾感到这般的冰冷!   真应了那句话……   人心之恶毒,有的时候,远远比鬼更可怕!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陆辰鹤不由咽了口吐沫,他双眼满是忌惮的看着即便成为落汤鸡,可仍旧很漂亮的假赵嫣然,忍不住道:“你长的如此俏丽,可心竟是这般的阴险狠毒!”   “你下毒杀害周婉儿不说,竟然还利用这件事,利用赵德顺父子的感情,去算计他们,让他们最终成为了人人喊打的杀人犯!”   “可你,却从始至终都未曾被怀疑过,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有伱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陆辰鹤忍不住摇着头:“本官为官这么多年,自以为见过很多阴险歹毒的人呢,可和你相比,着实是小巫见大巫!”   孙伏伽也不禁感慨道:“你心思之狠毒阴险,比那翠竹,比那周然还要更甚!”   魏征双目幽深,目光冰冷的盯着假赵嫣然,没有说话。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只觉得有句老话说的没错,最毒妇人心!   柔弱的赵氏身体晃了晃,似乎被这个真相打击的很厉害,她脸色苍白,饶是温柔如她,此时也不由露出愤怒之色:“我赵家未曾亏待过你啊,你来之后,除了小姑子和周婉儿,没有一个人对你不好的,特别是老爷,还专门提醒过我们……说你突遭大变,让我们好好待你,让你感受到家的温暖。”   “结果……结果我们的真心与善良,换来的却是你这样的冷血无情!”   她不由痛苦道:“你的心是黑的吗?你还有良心吗?”   赵明路忙扶紧赵氏,他双目冰冷道:“姨娘,和这个冷血的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若是真的有感情,她就不会做这些事!她就是个没人性的披着人皮的野兽!”   蛮横的赵茜都不由后退了一步,回想着自己曾经那样责备过这个假赵嫣然,她就感到一阵后怕,若是这个假赵嫣然想要害自己,自己岂不是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太阴险了,竟然比她还要阴险!赵茜自认也不是多好的人,可和这个假赵嫣然比,她觉得自己都是大善人了。   所有人都用愤怒和忌惮的表情盯着假赵嫣然,可这时,假赵嫣然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笑了起来。   “真是一个十分精彩的故事。”   “但是……”   她忽然看向林枫,道:“也就是个故事罢了!这一切的推断,都不过是你自己瞎想的,我可不承认我做了这些事。”   “什么?”众人一愣。   假赵嫣然淡淡道:“我最多也就是不小心看到了两个死人,然后从一个死人那里捡到了一封信……我也是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啊,看着信里说赵德顺这样一个大富商是那个死人的亲人,我也想好好感受一下亲情。”   “所以,我才代替了赵嫣然的身份,来到了赵府……但我也就做了这些事而已。”   说着,她看向魏征,一脸柔弱道:“魏公,我只是代替了一个人,去感受一下家的温暖而已,其他的我可什么事都没做……所以,这应该不是多大的罪吧?至少罪不至死吧?”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看着假赵嫣然说出这等话,他们只觉得这人咋这么不要脸!   她怎么就敢说出这种话来?   赵明路道:“你……你又偷东西,又杀人,还想逃脱!?”   假赵嫣然淡淡道:“说话要有证据……你怎么证明我偷了东西?你怎么证明我杀了人?”   说着,她目光淡淡瞥向林枫,眼中带着一抹挑衅:“我想我大唐律例里,应该没说过没有证据的推理也能给人定罪吧?”   “你……”赵明路气的张开了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假赵嫣然说的也没错,林枫的确从始至终都是推理,并没有拿出确切的证据。   “呵!还真是不出我意料。”   这时,林枫却忽然呵笑一声,他看向假赵嫣然:“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乖乖就范。”   “不过你在说这些话之前……就没想过该怎么解释你现在的处境吗?”   假赵嫣然脸色微变,她说道:“我就是来偷个东西啊……你们判我偷东西罪,我认!但你说我在赵府的其他事,我一个也不认!”   假赵嫣然竟是如此嘴硬,哪怕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可偏偏他们都没办法。   毕竟,真的没证据!   陆辰鹤都不由为难的看向林枫:“林兄弟,的确得有证据,否则不好办啊。”   林枫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没有证据了?”   “什么!?”众人忙看向林枫。   假赵嫣然也眯起了眸子,死死地盯着林枫。   林枫淡淡道:“在我来到赵府的当晚,我就去周婉儿的房间查探过,你们可知我发现了什么?”   赵氏蹙眉道:“林公子不是说什么都没发现吗?”   假赵嫣然当时也在现场,自是也听到了林枫的回答。   却见林枫摇了摇头,他缓缓道:“我那样说,只是不希望打草惊蛇,不希望真正的贼子知道我查案的进度而已。”   “实际上,我在周婉儿的房间里,发现了第三人存在的痕迹。”   说着,他看向赵十五。   义父又给我表现的机会了……赵十五当即挺直腰杆,说道:“义父让我爬到横梁上查看情况,结果……我在横梁之上发现了痕迹,那上面的灰尘上明显有人匍匐在上面的痕迹。”   林枫看向赵氏:“之前分析闹鬼案的时候我就说过,无论打扫的再怎么干净,横梁上都会有灰尘,而只要在横梁上做过什么,必会留下痕迹。”   “所以,横梁上的灰尘,足以证明……有人曾躲在上面,而也正是这一点……”   林枫转身看向假赵嫣然:“我才真正确定,有第三者的存在。”   假赵嫣然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那你可知,我为什么会让赵十五查探横梁的情况?明明当时地面上的灰尘没有任何异样。”   她仍不说话。   还是捧哏赵十五及时道:“对啊,义父,我也很好奇,当时在赵夫人房里,是因为赵夫人误导了你,所以你让我查探横梁……可周婉儿房里,你无缘无故就让我去查了。”   林枫笑了笑,道:“可不是无缘无故……在查案过程中,我不会做任何与案子无关的事,那很可能会扰乱我的思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的放矢。”   赵十五疑惑道:“那是?”   林枫道:“还记不记得周婉儿房间墙壁上,那个空着的竹篓?”   赵十五想了想:“义父好像盯着它看了很久。”   林枫转头看向假赵嫣然,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盯着它看那么久?”   假赵嫣然眼皮不受控制跳了一下,神色开始有了闪烁。   林枫呵笑一声,看向赵明路,问道:“将至,你当夜偷偷进入周婉儿房间时,可曾注意到周婉儿房间墙壁上,有着一些竹篓,而竹篓里放着桂?”   赵明路愣了一下,旋即摇头:“我当时那么紧张,哪会注意什么竹篓。”   “竹篓?”   这时,赵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说道:“林公子说的,可是周婉儿用来装饰房间的桂束?”   林枫点头:“赵夫人注意过?”   赵氏点了点头:“或许是我们都是女子吧,妾身会更注意房里的装饰……妾身记得,周婉儿房里墙壁上挂了好几个竹篓,竹篓里装的都是桂,但有一个竹篓里没有桂,当时妾身还想为什么没有桂呢,但也没多想,后来就忘了。”   她好奇问道:“林公子提起这个空着的竹篓,是这个竹篓有什么问题吗?”   赵明路等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道:“其实一开始我在看到那个空竹篓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我是第一次去周婉儿房间,不知道周婉儿房间在案发前是什么样子的,我也问过丫鬟,丫鬟说周婉儿不让她们轻易进入房间,房间都是周婉儿自己布置的,因此她们也无法给我有用的信息。”   “所以,一开始我也只是觉得可能有点奇怪,但并未多想。”   赵氏点了点头,她明白林枫的意思。   不过林枫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还有后续,她问道:“后来呢?”   林枫说道:“后来我看到了周婉儿的胭脂水粉和香囊,看到了桌子上的水杯水壶的摆设,而这时,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看向众人,道:“你们或许没有注意,周婉儿的胭脂水粉和香囊摆放的十分整齐和规整,桌子上的水杯水壶也都是摆放的十分整齐,所有杯子都是完美对称的,一丁点角度的错乱都没有……这说明什么?”   众人还在思索,就听林枫道:“说明她绝对是一个喜欢整齐规整的人,甚至有那么一点强迫症……你们不用理解强迫症是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对于这种生活中处处要求规整的人,她亲自布置的装饰里,墙壁上所有竹篓都有桂,唯独那么一个竹篓空空如也……这种不完美,对她来说,绝对是一种很痛苦的视觉感。”   “所以当即我就觉得,这个竹篓会空十分不对劲,它大概率不是周婉儿造成的,可如果不是周婉儿造成的,那又会是谁造成的?谁会取走那里的桂?”   赵府众人彼此摇头,他们都没有去拿什么桂。   林枫道:“我问过小丫鬟,丫鬟说在周婉儿死的那夜,竹篓就空了……这说明不会是你们后面来的人拿走的,而周婉儿这种性子,活着的时候更不会让其空着。”   “所以,倘若我的假设没错的话,拿走这株桂的,绝对就是那个藏的最深的第三者!”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小鸡啄米的点头。   他们都觉得很有道理。   陆辰鹤道:“所以林兄弟你那时,就凭借这个空的竹篓,直接断定有第三者,然后发现了横梁上的痕迹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距离彻底断定还远着呢,我只是有一定把握的假设而已,毕竟没人知道那究竟是否是周婉儿自己所为。”   “不过这不重要,在我们刑狱里,不就讲求‘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吗?”   “当我有一定把握确定这个假设的可能性存在时,我们就能以其为基础进行推理。”   “若是中间遇到了逻辑硬伤,或者在求证阶段发现了问题,那就证明这个假设是错误的,我便可以直接放弃这个假设,继而转向另一个方向。”   孙伏伽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他们惯用的法子。   在查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时,不如大胆的去假设一下诸多可能,但是在求证环节必须要足够小心谨慎,绝不能太过主观。   否则就会如陆辰鹤抓鬼时一样,错的离谱。   林枫继续道:“所以,在当时我便假设竹篓会空,不是周婉儿所为……那就只能是隐藏的第三者所为。”   “可若是第三者所为的话,那她为什么要取走这个竹篓里的桂?”   “要知道,这桂可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你们赵府里随处可见……她如此谨慎的一个人,想要将自己藏得深,最好就不该触碰任何东西,可她偏偏拿走了桂……为什么?”   众人一听,也都蹙眉思索了起来。   的确,太奇怪了。   孙伏伽皱眉道:“的确有些不合理,她没必要做这多余的事。”   魏征也想不通,陆辰鹤更是直接摇头。   林枫看向赵府其他人,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赵明路等人都茫然摇头,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林枫引导众人思绪,道;“你们可以换位思考,将自己代入她的身上,思考她的处境。”   “她那样一个谨慎小心的人,明知道不该触碰任何东西,明知道不能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可她还是做了……这就只能证明她非做不可!”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连一株桂都容不下?”   众人苦思不得其解,赵十五干脆直接发问:“为什么?”   林枫说道:“我当时也在想为什么就偏偏容不下一株桂呢?难道是在她毒杀周婉儿时,不小心在桂上留下了线索?”   “可这样的话,她完全可以换一株桂,将其放回来,完全没必要一直空着,只要在赵明路动手前将桂换回去,谁能发现它是被换过的?”   “所以,桂上存在什么线索的可能性并不高,那这就更奇怪了,如果不是桂上留下了什么线索,还能是什么原因让她必须弄走这株桂?”   孙伏伽摇着头,想不通。   陆辰鹤和赵十五面面相觑,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赵明路甚至都不记得有竹篓和桂这回事,自然更想不通。   好在林枫没让他们多等。   “在怎么想都想不通时……”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我思维一转,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我想到了在闹鬼案结束时,我在赵夫人窗外捡到的一个东西。”   “捡到的东西?”赵氏有些茫然,孙伏伽也不知道这件事。   赵十五忙道:“难道是……那个团?”   “团?”众人一愣,不明白是什么团。   可假赵嫣然却在此时,脸上充满了意外。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有些怀疑。   林枫将赵嫣然的表情收归眼底,他微微点头:“不错,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团。”   说着,林枫从怀中取出了那个他在赵氏窗前捡到的团。   赵氏有些茫然:“这团……为何会出现在我的窗前?我没见谁用过。”   赵明路等人也都是一脸的迷茫,很明显他们都没见过。   林枫笑道:“这个团你们都没见过,很正常……毕竟某人故意藏着掖着,岂会让你们发现?”   孙伏伽想了想,蹙眉道:“子德,你说的某人是指这个假赵嫣然吗?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团是她的?”   众人也都疑惑的看着林枫。   便听林枫说道:“当时我也不知道团是谁的,毕竟闹鬼案时那么多人都在现场,而那时我也没确定贼人就是赵嫣然。”   “所以,在捡起这个团时,我一度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它只有手指肚大小,这么点的团,明显不能放在衣服里御寒……再说现在也还没到需要穿衣的时候,不可能是从衣服里掉出来的……。”   “不过当时因为闹鬼案没有装鬼者,也没有任何人有异常,我也没想通这么个小团有什么用,就随意将它收了起来。”   众人点了点头,别说当时了,就算现在,他们也没明白这团有什么用。   赵明路道:“那恩公为何会在思考桂的时候想到团?这团和消失的桂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问的好。”   林枫笑道:“其实当时我不仅想到了这个团,我还想到了另外两件事。”   “哪两件事?”赵明路忙问道,他有种预感,他觉得决定性的证据或许要出现了。   众人也都紧紧看着林枫。   林枫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道:“我又想到了在大牢内身亡的赵德顺死时的异样。”   孙伏伽蹙眉道:“那个血字?”   “不!”   林枫摇头:“是另一件事……赵德顺死时,鼻子里插着两根枯草。”   孙伏伽道:“的确有这件事……但这代表着什么吗?”   赵明路灼灼的盯着林枫,事关他父亲的事,他越发的聚精会神。   林枫说道:“赵德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一个十分成功的商人,他能走到今日的地位,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他定然内心坚定,心志沉稳。”   “所以,他这样的人,不说他为什么要寻死……单说他死之后所做的事,就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什么血字,什么鼻子里的枯草,都绝对有他的特殊用意。”   “只是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鼻子里插着两根枯草有什么用意……直到……”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手中的团,道:“直到我看到了手中的团,直到我想起了破解闹鬼案时赵茜所说的一句话,直到我看着那非要消失不可的桂时……风马牛不相及的这所有的事,忽然间就在我的脑海里,重合到了一起。”   “我才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明白这一切都是相关的,明白这一切,都基于一个事实!”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却更加迷茫了。   团?消失的桂?鼻子里的枯草?赵茜的一句话?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它们有什么关系?   孙伏伽心如猫挠,道:“子德,你快揭晓真相吧,别吊我们胃口了!”   众人都忙小鸡啄米的点着头。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肥胖的赵茜,道:“你还记得你在我破解闹鬼案时,你对假赵嫣然说过的话吗?”   赵茜皱眉想了想,道:“她一个外人,哪有她插嘴的份?”   林枫摇头:“再想想。”   “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记性真不错……但不是这一句,是下一句。”   下一句……   赵茜恍然道:“从来我赵府开始,她就感染了风寒,这都两个多月了,也没见好转……”   “对,就是这句话!”林枫开口道。   赵茜满脸茫然:“这句话怎么了吗?”   其他人也都很不解,赵明路道:“她的确没有好转。”   林枫道:“你们还记得赵茜是什么情况下这样说的吗?”   赵茜皱眉道:“她在我面前咳的不停。”   “不!”   林枫摇头:“不是在你面前咳得不听,而是她正站在桂树下,桂被风吹动,香飘满园时……她咳的不停。”   “啥?”赵茜有些发愣,她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这有什么区别吗?   林枫没有解释,她转身看向赵嫣然,道:“你真的是感染了风寒吗?”   假赵嫣然脸色终于变了,她眼中的挑衅在此时,化作了惊骇。   就仿佛是藏得最深的秘密被戳穿了一样。   “什么?”   赵茜一怔:“你是说她在装病?”   赵氏皱眉道:“她应该不是在装病吧,装病的咳与真正的咳妾身还是能分得出来的,她的确经常咳得特别严重,那不是作假。”   林枫摇了摇头:“我没有质疑她的咳是假的,我只是说她真的是因为风寒而咳的吗?”   “要知道,赵府如此有钱,请的大夫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可这都两个多月了,她的症状却丝毫没见好一点……”   林枫看向赵氏:“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不正常?”   “这……”赵氏道:“府里突遭大事,老爷和将至都没了,家里没了主心骨,我哪还能顾得上这些。”   林枫点了点头:“我能理解。”   赵明路道:“可她若不是风寒,还能是什么,让她咳得如此厉害?”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过有这样一些人……他们身体平常十分健康,可一旦他们接触到某些常见的东西后,他们就会立即表现出强烈的咳,身上长出红点或类似的东西,以及全身发痒的诸多症状。”   “而他们接触的那些东西,普通人接触时,又不会有任何问题……”   其实就是过敏!   但林枫不知道古代的过敏要怎么说,便没有具体说过敏二字。   他看向假赵嫣然,缓缓道:“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其实就有这种症状吧?你之所以一直咳的不停,压根就不是什么风寒,而是有特定的某种东西一直不断的刺激着你,让你控制不住的咳嗖!”   “你在赵夫人房间里时明明不怎么剧烈的咳,可一到外面,到了桂树下,你就咳的不行,直接被赵茜给嫌弃的不行,所以若我没猜错的话……导致你发生这种症状的,就是赵府那随处可见的——桂!”   “什么?”   “桂?”   “桂会让她生病?”   “真的假的?”   赵府众人都是懵的,他们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   孙伏伽思索了一下,忽然道:“子德,你说的是不是鲜癣?”   “我曾看过一些医书,医书就有你说的这种病,有人接触桃,就会狂咳不止,皮肤长癣,是为桃癣,这和你说的情况很像。”   不愧是状元郎,当真是学富五车,这都知道……林枫心里稳了,有了孙伏伽的配合,也就更好解释了。   果不其然,有了孙伏伽的话,所有人都恍然点头:“原来真有这样的病。”   “那这个假赵嫣然,难道真的是桂癣?”   林枫说道:“当时我也只是推断……后来我还试探了一次。”   “什么时候试探的?”众人一怔。   林枫道:“还记得赵夫人给我们送的桂糕吗?当时我询问她,问她是否也会做桂糕,她的回答是没有学会。”   赵氏点头:“的确有这回事。”   林枫说道:“真的是没有学会吗?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此心灵手巧,会连一道糕点的制作都学不会?”   赵氏瞪大眼睛:“难道?”   林枫点头:“很明显……她不是不会,而是有这样的病,根本不敢触碰桂,又如何敢学?”   赵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妾身真的以为她一直都学不会。”   赵明路和孙伏伽等人,也都一副恍然之色。   林枫笑道:“不过推断终究是推断,我们还是现场验证一下吧。”   说着,他看向赵十五。   赵十五连忙从怀里拿出了一株桂。   他咧嘴笑道:“义父让我从赵府随便折了一枝。”   一边说,他一边将桂放到了赵嫣然的鼻子下。   只见下一瞬——   “咳咳咳……”   假赵嫣然顿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她咳得眼泪直流,脸色通红。   林枫道:“行了。”   赵十五立即将桂拿走,赵嫣然虽仍旧继续咳嗖,但已经没那么厉害了。   林枫道:“你们看,在没有这株桂时,她十分正常,可桂一接近她,她立即咳了起来,这完全符合我说的症状。”   这一刻,再也没有任何人怀疑了。   陆辰鹤不由感慨道:“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奇怪的病。”   赵氏道:“所以她在我们赵府会咳得那么厉害,一直都没有好转,根本就不是风寒导致的,而是她得了桂癣?”   林枫拿起手中的团,道:“对假赵嫣然的病有了怀疑……那么很多事,都顿时有了答案了。”   “这团是干什么的?赵老爷其实已经告诉我们了。”   赵明路一瞪眼睛:“父亲说了?”   林枫点了点头:“赵老爷死前在鼻子里插了两根枯草……重点其实不是枯草本身,而是两个鼻子都有枯草……我想,赵老爷应该是在死前想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真正的凶手就是这个假赵嫣然,他甚至应该在周婉儿房里,注意到了缺少桂的那个竹篓,再联想到假赵嫣然到了赵府后就疯狂的咳,你们不识得这个病,但赵老爷天南海北无所不去,见识丰富,未必没见过这个病……正因此,他要比所有人都更早的猜到了赵嫣然的特殊病症。”   “所以,他专门用枯草堵住自己的鼻子……就是为了提醒我们,赵嫣然的鼻子有问题。”   “想到这些……”   林枫看向众人,道:“你们应该也明白这团的用途了吧?”   赵明路咽了口吐沫,道:“难道……难道是用来堵住鼻子,让自己不要闻到桂的?”   林枫微微点头:“聪明。”   林枫看向赵嫣然,道:“这种病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在人前你没有办法,你必须忍着……可在人后,你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持续性的遭受这种痛苦?”   “所以你准备了这样的团,用来堵住鼻子,为的就是不吸入粉。”   “我想……这样的团,在你身上应该还有吧?”   说着,林枫看向赵茜,道:“麻烦你来搜个身。”   赵茜听到林枫的话,竟是难得的没有废话,她来到假赵嫣然身旁,很野蛮的搜了起来。   很快,她就从假赵嫣然的怀中,找出了一把团。   这些团与林枫手中的团一模一样。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算你运气好……”假赵嫣然咬牙切齿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掉的。”   林枫笑了笑,道:“想明白了这些,那竹篓里没有桂的原因,也就能想到了。”   “她必须确保赵明路真的动手杀周婉儿,必须确保赵明路杀人之后,她能第一时间告诉赵德顺……否则的话,一旦周婉儿的死被别人先发现,她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因此,她必须要躲在现场偷看才行。”   “而又因为她对桂过敏,即便用团堵住鼻子,可近距离一直挨着桂,她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咳嗽出来……毕竟这不是忍就能忍住的。”   林枫看向赵明路:“若是在你动手的时候,她忍不住突然咳嗖了出来,估计会直接把你吓傻吧。”   赵明路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林枫继续道:“我说过,她是一个追求极致谨慎的人,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因此她只能将距离自己最近的竹篓里的桂拿走,这样才能至少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忍不住而咳嗽出来。”   “思于此……什么地方是距离这个竹篓最近,又能藏人的地方呢?”   林枫说道:“毫无疑问,就是竹篓正上方的横梁了。”   “正因此……我才会让赵十五爬上横梁去查看情况。”   “而我也说过,我这一切都是大胆假设,需要小心求证……怎么求证?横梁上若有第三者的痕迹,就能证明我的假设是正确的。”   “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林枫目光看着仿若小学生认真听讲的众人,轻轻一笑,道:“横梁上果真有痕迹。” 第71章 还有另一个同谋!   夜风呼啸,吹动着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可在场所有人,此时都怔怔的看着林枫,脑海中掀起巨大的波澜,久久无法平静下来,根本就顾不得那夜风的吹拂。   这一刻,他们的内心有多震动,有多震撼,他们已经说不出来了。   但他们知道,今夜的事,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真相固然让他们觉得震撼,但能够通过这些杂乱的,看起来根本毫不相关的线索,而将其整合到一起,拼凑出真相的林枫,更让他们觉得震动!   咳嗖,团,消失的桂,插进鼻子里的两根枯草……这得是多么强大的大脑,多么恐怖的智慧与思维能力,才能从无数可能中,将这些毫不相关的信息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然后组成真相?   并且,还能用事实去验证这个真相?   魏征觉得自己算是见多识广了,什么样的天才都见过,可这一刻,仍旧觉得自己太狭隘了,至少以前,他没遇到过林枫这样的天才。   哪怕以魏征的高标准高严格,他都觉得林枫有资格被冠以神探之称。   赵十五看着义父,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敬佩诸葛孔明了,他在想,此刻的义父,对在场所有人来说,是不是就和那诸葛孔明的智慧一样也让他们敬佩着?   孙伏伽看着林枫,红色的火光落在林枫身上,就仿佛林枫也在发光一样,他想……自己算不算在见证一位未来必定会史册留名的惊才绝艳之人的崛起与诞生?   陆辰鹤不由咽着吐沫,在心里又一次粉碎了自己对林枫的高评价,将林枫的评价再度拔高。   赵氏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林枫,道:“妾身读书虽不多,但也知道,林公子之断案能力,纵观历朝历代,也当属罕见。”   赵茜有些畏惧的看着林枫,再也不敢在林枫面前嚣张了。   连假赵嫣然这么阴险这么厉害的人物都被林枫给收拾了,她哪还敢继续在林枫面前嘚瑟。   赵明路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道:“原来父亲早已将线索告诉了我们……可我们,却谁也没有理解父亲的用意。”   林枫宽慰道:“可他所留下的线索终究是有用的,若没有赵老爷的提示,我也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团的用意,想到她患病的事实。”   赵明路重重点头。   林枫看着他,道:“你当时内心慌张,根本就没心思关注其他,所以你没注意到竹篓的事情……但她不敢赌,哪怕她有九成的把握认为你发现不了竹篓,可只要有一成的可能性,她也不愿节外生枝。”   “因为一旦伱真的发现竹篓有了不同,就会想到还有第三人的可能。”   赵明路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所以,哪怕这个竹篓空着会让人觉得奇怪,她也不敢在事后将桂放回去,只能任凭这竹篓一直空着。”   “不过她也不算留下多大的破绽,毕竟周婉儿房间都是自己布置的,没人知道周婉儿房间原本的样子,就算觉得奇怪,可也无法因此断定什么。”   众人都点着头。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那个明显不合理,但假赵嫣然却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一切的来龙去脉,终于形成了完整的闭环!   假赵嫣然不可谓思虑不周全,只可惜,她遇到了林枫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林枫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连这种少见的特殊病症都知晓,这使得假赵嫣然即便考虑的再周全,可只要她做了这件事,就还是会被林枫给抓住机会,继而找到真相!   赵明路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天敌!   他觉得,林枫好像就是假赵嫣然的天敌,任凭假赵嫣然如何狡诈,还是逃不过林枫的手掌心!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说道:“以你的本事,按理说,在你偷东西时,以周婉儿的本事,是不可能发现你的。”   “可你还是被她给发现了……我想,就是因为你这特殊的病吧?”   假赵嫣然瞳孔剧烈跳动。   在林枫面前,她终于是要稳不住自己的心态了。   着实是她从未见过林枫这样的人,被林枫这样注视,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什么秘密都要保不住了。   这种感觉,让她罕见的心慌了起来。   林枫道:“周婉儿太喜欢桂了,胭脂是桂香的,自己制作的香囊也是装的桂,她整个人就和一个行走的桂精一样……所以,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个桂精突然出现在你身旁,你应该是没忍住咳嗖了起来吧?”   “哪怕你只咳嗖了一声,哪怕只是很轻微的一声,可在那寂静的藏宝室内,在周婉儿高度紧张之下,也绝对会发现你。”   假赵嫣然抿着嘴,没有回应。   林枫并不在意,他继续道:“而你一开始到赵府时,就一直和周婉儿在一起,周婉儿这个桂精肯定一直刺激着你不断的咳嗖,所以即便周婉儿不知道你有这个病,但作为和你接触最深的桂精,她多少能猜出桂对你有些影响。”   “因此,她一开始没想出那个贼的身份,可后来终究还是根据那一声咳嗖,想到了你。”   赵明路道:“之后周婉儿就开始用这件事威胁她?”   林枫点了点头。   他说道:“周婉儿利用此事,成功为周默要到了还债的钱财……虽然周默已经死了,但我让孙郎中去赌坊打探过,赌坊的人说周默在周婉儿死的前一天还上了债,这便足以证明我的推测。”   “毕竟除了这个贼,赵府不可能有任何人愿意给周婉儿钱财。”   赵明路点着头,之前在赵府大堂时,林枫说出这个猜测,他还怀疑过,但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   “说起周默……”   林枫看向赵嫣然,道:“你还真是够心狠手辣的,周默明明知道的不多,可你为了避免我从他的身上得到任何可能关于你存在的线索,你还是毫不留情的灭口了他!”   陆辰鹤一愣,他忙道:“林公子,周默不是自缢身亡吗?怎么成她灭口的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即便现场的证据再证明那是自缢身亡,可现实的逻辑却完全说不通。”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说说我让你去调查的事吧。”   孙郎中?   众人忙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说道:“子德让我去赌坊除了询问周婉儿死前周默是否还上了债之外,还让我打听了一件事。”   “什么事?”陆辰鹤忙问道。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道:“周默自缢的前一天……赌输了还是赌赢了。”   “输了还是赢了?”陆辰鹤一怔。   就听孙伏伽道:“结果赌坊的人说周默不知道哪来的运气,竟然赢了,要知道以前周默都是给赌坊送钱的,就那一天,周默赢钱了。”   “所以周默十分高兴,临走前还赏了一些人。”   林枫这时接话道:“周默住处有还未吃完的鸡,有还未喝光的酒,这生活明显不错……可陆长史你说过,周婉儿死后周默过的并不好,天天赌,天天输,甚至连房子都卖了。”   “所以,周默住处的鸡和酒是怎么来的?我心有好奇,就让孙郎中帮忙打探了下。”   孙伏伽忙点头:“正是如此。”   林枫继续道:“周默难得赢钱,他心情很好,还买了一壶酒,买了一只鸡回去庆祝。”   “现场你们也都看到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周默赢钱了,心情好,甚至还在庆祝……这种情况下,陆长史觉得他有任何想不开,然后要自尽的动机吗?”   “这……”陆辰鹤愣住了。   赵明路等人也都瞪大着眼睛,道:“难道他真的还不是自尽的?”   林枫摇了摇头:“他的心情那样好,为什么要自尽?做这种轻生的事总需要动机吧?”   “当然,咱们也可以不说动机,单说现场的情况……一个想要自尽的人,买了一直舍不得吃的鸡,一直舍不得喝的酒,他想要吃饱喝足然后去死,这也可以解释……但这种情况下,他难道不应该将鸡吃完,将酒喝光,然后心满意足再无遗憾的去死吗?”   “可是,鸡还有,酒还有!而且鸡和酒剩的都不多,即便他再撑,也不至于就差那么一口就吃不下喝不下了吧?”   “更别说周默过的很不好,几乎天天都吃不饱……怎么可能一只鸡一壶酒就能把他吃撑呢?”   陆辰鹤脸色终于变了:“所以,他真的不是自缢身亡的,可为何仵作查不出来啊?”   林枫缓缓道:“这种可操作性就太大了……将周默迷晕,再将他放到绳子上,周默一样会是那样的伤痕,想要刻意伪造一种伤痕,对很多有着丰富杀人经验的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后世,还能根据验血、解剖、指纹之类的线索进一步确认调查,但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这些事还真的不容易判断。   陆辰鹤恍然道:“对啊,这样也可以制造出自缢的伤痕,而不会是那种从背后勒死的伤痕。”   赵家人只觉得不明觉厉,这种事他们没做过,完全不明白。   林枫看向赵嫣然,道:“而你之所以这般费力的除掉周默,就是不希望我见到周默。”   “为什么不希望我见到周默呢?因为你怕周默会让我知道你这个第三者的存在。”   魏征眉头微蹙,提出异议:“可本官询问过周默,周默一问三不知,他根本就不知道第三者存在。”   林枫摇了摇头:“魏公,有时候,不知道也能代表一些事。”   “什么?”魏征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说道:“魏公询问周默关于周婉儿要害赵德顺的事情,周默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以及他的姐姐没有告诉他。”   魏征点头:“不错,本官因此断定周默参与程度很低,甚至都没参与其中。”   林枫道:“魏公断定的没错,周默的确没有参与其中,周婉儿什么都没告诉过他,也没想让他参与……可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来了。”   “什么问题?”魏征忙问道。   这是他亲自参与的事,让他没法不在意。   林枫看向赵家众人,道:“周婉儿在那个时候已经得罪了赵家所有人了,连一贯给她撑腰的赵德顺都疏离了她。”   “她想要谋害赵德顺……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赵德顺那般精明,岂是她轻易能谋害的?”   “更别说赵德顺已经对她失望了,甚至都不再见她,她连见都见不到赵德顺,而她又不让唯一能够愿意帮她的周默配合她……请问,她哪来的自信,告诉周默说她有万全之策?她都见不到赵德顺,她怎么杀人?杀人之后没人接应她,她如何掩盖证据?如何弄出不在场证明?”   魏征眉头蹙起,他沉思片刻,旋即点头:“的确有些不对劲,本官未曾想到这一步。”   赵十五道:“义父,那周婉儿是哪来的自信呢?”   林枫笑了笑:“哪来的自信?当然是这位她自以为能够掌控的贼人给她的自信!”   说着,林枫看向假赵嫣然,道:“赵德顺疏离周婉儿,周婉儿得罪了赵府所有人,她想要谋害赵德顺,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任何机会……可是你不同,在周婉儿看来,你是赵德顺亲自带进府的,除了赵茜外,所有赵家人对你都十分信任,赵德顺对你也是十分和善。”   “所以只要你愿意帮她,绝对能解决掉赵德顺,至少下毒什么的,你轻易就能做到……因为赵德顺不会怀疑你,不会拒绝你。”   赵府众人一听,心中不由悚然一惊。   赵氏脸色不由一变:“的确,以老爷当时对嫣然……对她的态度,她的确能轻易害到老爷。”   赵明路目光充满恨意的盯着她。   林枫道:“而这个计划,正如我之前所说,还是你主动提起的……毕竟以周婉儿的脑子,我并不觉得她能在短短三天内,想到先算计赵明路,再害赵德顺的计划,并且还将每一个环节谋算的如此周全,甚至对赵明路的算计都已经执行成功了。”   假赵嫣然瞳孔微微放大,表情彻底要绷不住了,林枫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讲述。   “但你是要保全自己的秘密的,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你严厉要求周婉儿,不许将你的事情说出去,否则你就不配合她。”   “正因此,对周婉儿来说是她唯一依靠的弟弟,她都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周默的回答,自然都是‘不知道’和‘姐姐没说’。”   魏征闭上了眼睛,他手在微微的颤动,他深吸一口气,道:“本官竟是完全没想到这些……若是本官想到了,或许就能直接猜到有第三者的存在了,不至于差点造成一起冤案。”   林枫看向魏征,劝慰道:“我是因为提前察觉到了异常,有着主观的猜测在,才能分析出这些,但魏公当时完全被蒙蔽,所以想不到也正常。”   魏征仍旧有些自责,只是摇头。   “呵!”   可这时,一道冷笑声忽然响起,只见假赵嫣然说道:“说什么我出主意,说什么我配合周婉儿,这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我承认,我的确对桂敏感,但这可不代表我就真的和周婉儿做了这些事,这都是你的推断罢了!你有证据证明这些吗?”   林枫看着仍旧嘴犟的女子,忽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你真的以为周婉儿是你随意摆布的棋子,真的就没有给她那唯一的亲人弟弟透露你的存在?”   “什么?”假赵嫣然一怔。   魏征猛的睁开眼睛,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林枫迎着魏征探寻的目光,微微点头:“周婉儿即便再没脑子,可也知道她在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更会知道一旦这件事失败,会发生什么。”   “她怎么可能会不给唯一的弟弟一点消息?万一自己真的失败了,至少也该让弟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万一赵嫣然没事,自己的弟弟倘若知道这些,也能借此机会从赵嫣然身上讨要钱财,不至于因为没有了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林枫顿了一下,他看向假赵嫣然,平静道:“你这样的人,自身冷漠无情,你只会依靠自己的阴险手段,去利用他人的感情,但你没有对其他人投入过感情,所以你根本不懂周婉儿对周默的感情意味着什么。”   “周婉儿对所有人都可能没有善意,但唯独对周默,她是毫不保留的去爱护自己唯一的弟弟的,因此……即便她喜好壕奢,她也愿意当掉所有的首饰帮助周默,即便她胆小怯弱,她也愿意冒险去偷东西!”   “这样的她,弟弟就是她人生唯一的眷恋,她岂会真的听你这个外人的话?”   假赵嫣然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你什么意思?”   林枫缓缓道:“我在周默被杀的地方,发现了一些香囊。”   孙伏伽等人一听,他们也都回忆起,在周默的草席附近,的确扔着一些香囊。   “那些香囊和周婉儿房间里的香囊样式一模一样,且里面都是装的桂……可以知道,这些香囊都是周婉儿亲手制作,然后送给她弟弟的。”   “香囊代表着周婉儿对弟弟的爱护,有着驱灾辟邪的意愿……周默有那么多的香囊,想来周婉儿应该是经常会送他香囊。”   假赵嫣然有些不耐烦:“够了!我不想听什么姐弟情深的可笑之话,不过是一些没用的香囊,又能代表着什么?”   “能代表着什么?”   林枫看着她,淡淡道:“你觉得周婉儿如果想通过某种秘密的方式告诉她弟弟秘密,她会怎么做?”   “她答应过你不说,甚至在她和弟弟见面时,我猜你都应该在暗中偷看……因此她没法直接透露你的任何消息,但她还是要让弟弟知道,你觉得她怎么做,可以确保你绝对不会发现?”   刷的一下!   假赵嫣然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她猛的瞪大眼睛,道:“难道!?”   林枫冷冷的看着她,冷笑道:“你终于明白了。”   林枫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这是我从周默身死的地方捡起来的香囊,原本我只是想知道这香囊是否是周婉儿送给周默的,可是当我检查这个香囊时……我却发现,这个香囊里不仅装了桂,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   孙伏伽等人都是一愣。   陆辰鹤也瞪大了眼睛,他是看到林枫检查香囊的,但当时林枫表情太随意普通了,他完全没想到林枫竟然还从中发现了什么纸条。   林枫平静道:“周婉儿知道你不喜桂的事,所以她很清楚,只要是和桂沾边的东西,你绝对都不会愿意主动靠近。”   “故此,她那最常见的桂香囊,也就成为了给周默传递秘密的最佳方式!因为桂的存在,你只会绕着那香囊走!”   “我想,她应该是和周默相见的最后一次,如以前一样,将香囊送给了周默,她希望周默回去后会发现香囊里的纸条,从而明白一切的来龙去脉。”   魏征皱眉道:“可周默明显不知道。”   林枫沉默了一下,然后叹息着摇头:“周婉儿给周默的那些香囊,都被随意的扔在地上……这说明周默对周婉儿的心意并不在意,姐姐真的爱弟弟,可弟弟并不在乎这些爱。”   “我想,周默回去后,就和以前一样将这个香囊随手一扔,哪怕周婉儿死了,他也未曾在意过周婉儿送他的香囊,这才导致哪怕到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也不知道他姐姐早已告知了他真相。”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不由感慨,不由摇头。   虽然他们都不喜欢周婉儿,但不能不承认周婉儿对周默的感情,就如赵德顺对赵明路一样真挚和浓烈。   但可惜,周默不是赵明路,周默根本不在乎这些感情。   导致本该早已发现的真相,直到他死,他也不知道。   即便是赵氏,即便是赵明路,都不知道该说周婉儿姐弟活该,还是该为之叹息。   明明周婉儿姐弟有那么多机会找到真相,可他们都错过了。   最终导致,这对姐弟,双双遇害!   林枫看着假赵嫣然:“还用我念出周婉儿亲自留下的纸条内容吗?”   赵嫣然沉默了,再也不叫嚣了。   她自嘲道:“真没想到,我最后竟然会败在这个蠢女人身上,我还以为她就是个随意我摆弄的愚蠢棋子……没想到,她竟敢瞒着我做这些事!她果然该死!”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林枫:“既然你都有了这个证据了,你又何必算计我?设下这样的陷阱?而且我来的时候,明明见你们都在房里的,否则以我的谨慎,我岂会中计?”   赵氏一听,也好奇的看向林枫,她也记得丫鬟说食物被孙伏伽收到了房间里,其他人都站起来去吃饭了。   怎么林枫他们会反而在这?   林枫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仍旧嘴硬嘛?我怕即便我拿出了周婉儿的纸条,你也会说那是周婉儿不喜欢你,故意写这些是为了诬陷你,毕竟周婉儿已经死了,也没人和你对峙,还不是你怎么说怎么是?”   “所以,我只好设下这样的陷阱,通过你的主动上钩,来验证周婉儿的纸条没有任何问题。”   林枫看着她,道:“我问过将至赵老爷的那些宝贝是否有丢失的,结果将至说没有。”   “你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寻找宝贝,可赵德顺的东西一件都没少,我也没听说赵府丢了什么东西……这便证明你还没有找到你要的宝贝。”   “可这么长时间,赵府绝对被你翻个底朝天了,你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想到这里,我便猜到一种可能!”   假赵嫣然紧盯着林枫,便听林枫道:“那就是你要的宝贝根本就不在赵府内……很可能已经被赵德顺当做礼物送人了。”   “毕竟他们生意人互送礼物,找找门路联络感情很正常。”   赵氏恍然大悟道:“所以林公子你才会问妾身老爷的友人?”   赵茜等人也都露出了恍然之色,直到这时,他们才明白林枫的意图。   林枫笑道:“没错,我得帮她一把,帮她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要不然她怎么会上钩呢?”   说着,林枫看着假赵嫣然:“我想你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吧?以你的能力不难想到这些,但你不像我一样可以直接询问,你不敢打探的太明显,因此即便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而我,人称善解人意好林枫,岂会不帮你这个忙?”   假赵嫣然冷冷道:“我其实也曾怀疑过这是否是你的圈套。”   林枫笑呵呵道:“后来呢?”   假赵嫣然道:“我一直和赵氏在一起,我知道你和她肯定没机会勾结……赵明路倒是有可能,但是我选择的目标是赵氏写出来的,而非是赵明路写出来的,我相信赵氏不会和你勾结,这才中计的!”   赵明路闻言,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猛的看向林枫,道:“恩公,这就是你让我随便写几个不重要的人的目的吗?”   “什么?”   假赵嫣然猛的看向赵明路:“你那几个人是随便写的?”   赵明路道:“恩公在回来的路上偷偷告知我这样做,不过我当时并不明白恩公的意思,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恩公是故意让我来迷惑你的。”   假赵嫣然死死地盯着林枫,忍不住道:“你……你……你太阴险卑鄙了!”   林枫笑呵呵道:“怎么能叫卑鄙呢?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我知道你对我会很警惕,对跟我走的很近的赵明路很不信任……但对赵夫人绝对没有怀疑。”   “这就叫对比法,有赵明路在对比,你才更容易相信赵夫人。”   赵氏满脸茫然:“可我真的是认真书写的啊。”   林枫笑道:“就因为赵夫人毫不知情,很认真,才能骗过这个谨慎的家伙啊!”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在赵夫人的书写名单里,我其实在大堂翻阅名单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肯定会选择郑记当铺!”   “为什么?”赵氏不解问道。   众人也都露出疑惑之色。   “因为郑记当铺郑掌柜的母亲,在三个月前正好过了八十大寿。”   八十大寿?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说道:“郑掌柜母亲过寿,是距离现在最近的时间……而且这种大寿,赵德顺肯定要亲自去庆贺,并且肯定会带特别贵重的礼物!”   林枫笑着点头:“孙郎中聪明,就是如此!”   “在赵夫人的名单里,只有郑掌柜这里最符合赵德顺送贵重礼物的条件,其他人都差点意思,所以她若真的想要找到她的目标,绝对会迫不及待当晚就行动。”   “因为她怕……怕我第二天也会想到这些,那个时候她就来不及动手了。”   赵十五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义父怎么无缘无故就带我来了这里,还偷偷摸摸,让我躲进箱子里的,原来义父早就料到她肯定会在今夜来这里!”   假赵嫣然表情都要裂开了。   很明显,她没想到聪慧阴险如她,竟然会在阴险上,输给了林枫!   “至于你在我们房间看到的我们?”   林枫笑呵呵的看向假赵嫣然,道:“你既然和翠竹是同一个组织的,你难道不知道翠竹在皇宫闹鬼案中用的手法吗?”   假赵嫣然一听,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的瞪大眼睛:“难道!?”   林枫点头:“没错,我利用的虽不是小孔成像,却也是利用光线,或者说利用的是影子。”   他说道:“孙郎中,让大家瞧瞧吧。”   众人一听,忙看向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从怀里取出了几张几个纸人。   “纸人?”   赵氏一怔。   孙伏伽笑呵呵说道:“可别小瞧了这纸人,只要将纸人放在蜡烛的旁边,然后调整它们的高度和距离,就可以很轻松的在窗纸上映出人的影子了。”   赵氏心中一动:“所以丫鬟看到的影子……只有你才是真的?”   孙伏伽点头。   赵氏又道:“可丫鬟说看到所有影子都动了啊?”   孙伏伽道:“很简单,绑根特别细的线在上面就好了,我只需要轻轻拉一下线,这些纸人自然会动,在窗纸上自然就能看到动的影子了。”   赵氏满脸的惊奇:“竟然是这样……这,这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赵明路等人也都觉得十分惊奇。   孙伏伽看向林枫:“可不是我想到的,这都是子德的主意。”   林枫笑道:“不过是一些利用光线和影子的小把戏罢了,不值一提。”   假赵嫣然彻底无话可说了,她摇头叹息道:“我的失败,错在我低估了你的阴险!”   “我还以为你是魏征这样正派的人……我见魏征这般器重你,还以为你也和魏征一样正经,却没想到,你竟如此阴险!这般会算计!”   陆辰鹤也不由点着头,从提出要名单开始,林枫就已经默不作声的为假赵嫣然张开了一张大网。   他用赵明路换取假赵嫣然的信任,他用纸人换取假赵嫣然的放松警惕……最终,彻底让假赵嫣然主动送上门。   完成了这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般算计的能力……陆辰鹤觉得,幸亏林枫不作案,否则估计这天下,都没人能破了他的案子!   魏征目光也看了林枫一眼,林枫满脸无辜:“魏公,你可别听她的离间啊,我可是凡事都向魏公看起,立志要成为魏公这样的人的!”   魏征眼皮跳了下,沉声道:“做你自己便好,你也很不错。”   魏大佬真的太温柔了……林枫一脸感动。   “咳咳。”   陆辰鹤咳嗽了一声,道:“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这个假赵嫣然果真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他说道:“来人,将赵嫣然押入大牢,择日开堂审理!”   衙役一听,就向赵嫣然靠近。   “等等!”   可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向陆辰鹤,笑呵呵道:“陆长史,很抱歉,这个人我不能交给你。”   “什么?”陆辰鹤一怔,他不解道:“为什么?不是已经人证物证俱在,该收押了吗?”   “人证物证俱在是真,该收押也是真!但……我还是不能将她交给你。”   林枫看着陆辰鹤,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毕竟我很担心……身为同伙的你,会转身就把她给放了啊。” 第72章 血字真正的用意!   风呼呼的吹,直接将所有人脑子都吹懵了。   随着林枫的话响起,整个现场刹那间陷入了无比诡异的寂静之中。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他们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枫说什么?   陆辰鹤是这个假赵嫣然的同伙,会放掉这个假赵嫣然?   这……这特么是怎么一回事啊?   怎么陆辰鹤就成为假赵嫣然的同伙了?   体质孱弱的赵氏满脸茫然,贯于蛮横的赵茜十分发懵,赘婿周松林吓得直接远离陆辰鹤,便是赵明路都瞪大了眼睛。   而赵十五和孙伏伽表情也没好到什么程度。   赵十五先是被林枫的话惊的张大了嘴巴,继而就连忙将横刀对准了陆辰鹤,挡在了陆辰鹤与林枫中间,防止陆辰鹤接近林枫。   孙伏伽看着身旁的大块头蛮牛般冲了过去,这才咽了口吐沫,忍不住道:“子德,这……陆长史真的是假赵嫣然的同伙?”   “我不是!”   陆辰鹤直接惊叫一声,他忙说道:“孙郎中,我不是啊,下官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妖女的同伙!”   说着,他又看向魏征,道:“魏公,你得相信下官啊,下官绝不是她的同伙。”   可魏征似乎早就知道这么一回事,他的表情是最平静的,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陆辰鹤,没有说话。   陆辰鹤头皮一麻,忙焦急的看向林枫,道:“林兄弟,本官和你没仇吧?”   “你来到商州后,本官也算很努力的帮伱吧?无论你要做任何事,本官都迅速配合你,本官自认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怎么还要冤枉本官呢?”   听着陆辰鹤的话,众人都不由看向林枫。   的确,便是孙伏伽都不觉得陆辰鹤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在林枫到来之后,陆辰鹤真的十分配合,态度无比的积极,让人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可林枫却是笑了一声:“配合我?”   “若是在我来的当晚,就将我唯一可能问出线索的人证周默给杀了也算配合的话,那你的确是很配合我。”   “什么!?”   听到林枫的话,所有人都是一愣。   陆辰鹤杀的周默?   不是假赵嫣然吗?   赵十五觉得脑袋都要秃了,他不由问道:“义父,你刚刚不是说周默是被假赵嫣然杀的吗?怎么变成陆辰鹤杀周默了?”   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笑道:“我可没有说是假赵嫣然亲手杀的周默,我说的是周默不是自缢,是被灭口的,而灭口周默的目的是为了不给我泄露假赵嫣然这个第三者存在的线索。”   赵十五都茫然了:“这有什么区别吗?”   林枫叹息的看着憨厚的义子,道:“区别就是眼前这情况,假赵嫣然还有同伙啊。”   见赵十五还没理解,其他人也都没明白,林枫想了想,说道:“你们一直认为周默是假赵嫣然所杀,是因为我刚刚识破假赵嫣然的诡计,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周默真的是她亲手所杀,那就存在两个不合理的问题了。”   “不合理的问题?”捧哏赵十五从不让林枫失望,及时发问:“什么问题?”   众人也都没想明白存在什么不合理的问题,同样看向林枫。   林枫道:“第一,周默体格不说有多魁梧吧,却也并不瘦弱,你们想想,想要伪装周默自缢的痕迹,就只能将周默扛到绑在横梁上的绳子上才行。”   “如果周默是被迷晕了之后扛起来的,那还稍微好办一点,可若是周默清醒状态,在周默挣扎的情况下,想将其扛到绳子上,可以想象会有多困难。”   “而你们再看看这位假赵嫣然姑娘。”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道:“纵使她练过武,可她身板体格在这里,刚刚赵十五只是轻松一压,她就挣扎不动了……你们觉得,就凭她,她能将周默给扛到那么高的绳子上吗?”   “要知道,仵作的检查……是周默身上没有外伤,这说明整个扛起周默的过程,周默都没有触碰到其他东西,完全是悬空的,她也不可能用任何工具扛起周默,那必会留下痕迹——也就是说,只能用自己的力量才行,可只凭她,你们觉得她能做到?”   孙伏伽蹙眉看着假赵嫣然,假赵嫣然只是冷笑道:“你太小瞧我了。”   林枫呵笑道:“还要让赵十五压住你,试验一下你的力气?”   假赵嫣然脸色一变,顿时不说话了。   孙伏伽见状,就明白了,他说道:“的确不是她能做到的,至少不是只凭她一个人能做到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而第二,则是据我所知,赵夫人当晚虽然是故意说谎,没有看到鬼,但被我识破真相后,仍旧受了惊,所以赵夫人是让赵嫣然陪她休息的。”   赵氏忙点头:“是这样……她的确和我在同一个房间休息。”   林枫道:“她不是自己单独休息,而是和赵夫人一起休息,那她想要行动,就有太多的限制了,她必须要防止被赵夫人发现。”   “即便她可以趁着赵夫人睡着后行动,可也要考虑她行动的时间。”   “从赵府到周默的住处需要两刻钟的时间,一个来回就是半个时辰,这时间可不短了。”   “更别说她还要解决周默,制造自缢的现场……这更需要时间。”   “而这么长的时间,赵夫人又受惊了,睡眠肯定不安稳,随时都可能会醒,一旦赵夫人醒来找不到她,她必有嫌疑……试问,以她的谨慎程度,她怎么可能会冒这么大的险?”   “要知道,当时我们可都来了,她但凡露出一点异样,都会被我们给怀疑,她杀周默是为了不给我怀疑她的机会,若因此反而被我们给怀疑了,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听着林枫的解释,孙伏伽蹙眉想了想,旋即不由点头:“的确是这个理,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不符合她一贯的谨慎习惯。”   赵家人也都连连点头。   林枫讲述的很透彻,他们也都听得很清楚。   便是赵十五都一脸恍然。   林枫说道:“所以啊,她不可能亲自杀周默,可周默又是因她而死,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有同伙!”   众人再度点头,他们彻底听明白了。   陆辰鹤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本官也认为这个妖女有同伙,但林兄弟你不能就因为这一点,就怀疑本官吧?”   他看向林枫,道:“能够做这件事的人太多了,整个商州城能做成这件事的,少说都有上万人,为什么就非得是本官呢?”   林枫不意外陆辰鹤的反驳,他说道:“陆长史说的没错,整个商州城能做成这件事的人很多,但陆长史别忘了,周默的死是我来之后,而且还是我破解了闹鬼案之后才死的。”   “这说明什么?”   陆辰鹤眯了眯眼睛:“什么?”   林枫道:“说明去杀周默的人,即便没有来得及和假赵嫣然接头,也是知道我来到了商州城的人。”   “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当晚身在赵府的这些人!”   陆辰鹤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了。   孙伏伽看向陆辰鹤的神情,也跟着有了改变。   赵十五更加警惕了,赵府的人瞧了瞧,都默默向林枫靠近,远离了陆辰鹤。   陆辰鹤见状,笑着说道:“当晚在赵府的人也不少吧,赵府算上下人也大几十人了,而本官带的衙门的人,也有大几十号人,加起来可是有近两百人。”   “这两百人里,为什么你就非要揪住我不放呢?”   “揪着你不放?”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这话说的,好像我一点线索都没有,就是对你不满,想诬陷你一样。”   “难道不是?”陆辰鹤问道。   林枫看着他,忽然话音一转,道:“刚刚在说出赵德顺死时异常时,我还有一个线索没有提及,陆长史不知道有没有注意?”   陆辰鹤皱了下眉头。   赵明路忙道:“恩公,是我父亲留下的血字吗?”   血字?   众人一怔,继而都双眼一亮。   “对啊,血字还没提及呢!”   林枫向赵明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血字!”   他看向陆辰鹤,道:“我之前就说过,以赵德顺的人生阅历和心性,他做任何事,都绝对有他的用意,他不会无的放矢!枯草一样,血字也一样!”   陆辰鹤冷笑道:“这个血字不是一早就有认知了?他留下的吕字,是为了他的正妻……谁不知道赵德顺很喜欢他的正妻,哪怕他正妻死后,还在院子里种满了桂树。”   “所以在弥留之际,他想起他的正妻,多正常的事,这算什么线索?”   赵家众人都皱了下眉头,这个认知也是他们共同的认知。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就在这时,林枫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懵了的话:“吕字?你们为什么会认为那是吕字呢?”   “什么?”众人一愣。   赵氏不解,赵明路也疑惑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是赵德顺亲口告诉过你们,那是吕字吗?”   陆辰鹤皱起眉头:“说什么胡话呢,赵德顺都死了,他怎么可能亲口说出来。”   林枫笑了:“既然他没有亲口说出来,那你们为何就会认为那是吕字呢?”   赵明路都有些不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说道:“恩公,可那就是吕字啊?”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也亲眼见过那个字……你难道就不觉得那个字写的很别扭吗?”   别扭?赵明路皱起了眉头。   这时,孙伏伽忽然想起当时在大牢里,林枫与他对赵德顺留下的血字的交流内容。   当时林枫也说那个血字看起来不美观,上下两个口距离有些远。   孙伏伽还给赵德顺找理由,说赵德顺是濒死状态下写出来的,不美观也很正常。   现在看来,难道不是这样?   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道:“这是我回到赵府后,根据记忆,所描绘出来的赵德顺留下的血字,你们看看是不是这样。”   说着,林枫将纸张打开。   众人视线连忙向前看去。   赵明路一看到这个字,眼眶就不由发红,赵氏神色也充满了哀怨:“没错,这就是老爷留下的字,妾身早已将其记在了骨子里。”   赵茜和周松林也都点头,陆辰鹤自然不能否认,他说道:“这不明显是吕字?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枫缓缓抬起手,将下面的撇和口遮住,道:“这是什么字?”   赵十五道:“口字啊。”   林枫又蒙住了上面的撇和口,道:“这又是什么字?”   赵十五茫然道:“还是口字啊!”   林枫松开手,引导赵十五,道:“那这是哪两个字。”   赵十五果不其然说道:“两个口字啊——”   话刚说完,他直接就愣住了。   不仅他愣住了,孙伏伽也罢,魏征也罢,赵家所有人也罢,都在此时猛的瞪大了眼睛。   便是陆辰鹤也瞳孔一缩。   孙伏伽忍不住道:“难道……难道这真的是两个口字?”   林枫说道:“孙郎中,当时我就说过,这两个口字距离有些远,你解释是赵德顺濒死时所写,所以会不标准。”   “可是孙郎中你想过没……赵德顺若真的是因为濒死时写的不标准,那这两个口就不该是距离那么远,而应该是距离很近!”   孙伏伽一怔:“距离很近?”   林枫点了点头:“孙郎中你想想……赵德顺那时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他已经要死了,他趴在血泊之中,想要在人生最后关头,留下一个字……你觉得,他会抬起手臂大开大合写上一个十分细长的吕字呢,还是只动手指,迅速写完这个吕字……以防止自己写不完就彻底坚持不住呢?”   孙伏伽想着那个画面,整个人都僵住了。   之前他没有考虑赵德顺写这个字的状态,可随着林枫提醒,他猛然惊醒。   不对劲!果真不对劲!   这个吕字的两个口距离真的有些远,赵德顺若想要写完,手臂必须得抬起来去写……可是没必要啊!   赵德顺明明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写完的,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都濒死了,很可能下一瞬就咽气了,赵德顺没必要去做这多余的事!   毕竟这样做,甚至都存在写不完吕字的情况!   难道……难道……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道:“难道这真的不是吕字,而是两个口字?”   赵明路也懵住了:“父亲留下的……真的不是吕字?”   赵氏和赵茜等人,同样是不敢置信,可偏偏林枫所言,他们都挑不出一点问题。   林枫道:“我说过,赵老爷这样的人,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费这么大力气,甚至都要抬起手臂写下这个字,就绝对有他的用意。”   “那么,如果真的是两个口,赵老爷的用意是什么呢?”   赵明路上前一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道:“恩公,我爹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林枫见状,也不吊赵明路胃口,他说道:“说起两个口,你们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赵明路心中一动,他张口就要说,可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太敢说。   林枫笑道:“不用怕,想到了就说。”   赵明路这才道:“官!”   孙伏伽眸光一动。   陆辰鹤则脸色微变。   林枫道:“不错……说起两个口,我也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官,不是有句老话么……官有两个口,咋说咋有理。”   这话从林枫嘴里说出来,孙伏伽和魏征眼皮都跳了一下。   毕竟这对他们这些朝廷命官而言,着实不是什么好话。   可林枫并不在意,说道:“我想,这就是赵德顺留给我们的第一个提示!”   “两个口,代表官!他那就是在告诉我们——有官员,存在问题!”   陆辰鹤脸色一变,直接道:“荒谬!就凭这么一个写的乱七八糟的字,就怀疑我们衙门有人有问题,太武断了!”   “武断吗?”   林枫笑呵呵的看着陆辰鹤,道:“陆长史,其实关于赵德顺,我还有一个疑点一直都没有给大家解释。”   你哪来那么多疑点……陆辰鹤脸色沉了下来,没有说话。   赵十五见状,直接配合问道:“义父,什么疑点?”   还是义子贴心……林枫看向赵府众人,道:“那就是赵德顺的死,以及他死前的异常!”   “父亲的死?”   赵明路呼吸都沉重了,他忙道:“父亲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自尽的吗?”   赵家众人也都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迎着赵明路悲伤的目光,缓缓道:“你父亲不出意外,的确是自尽的。”   赵明路先是瞪大着眼睛,继而痛苦闭上了双眸。   林枫叹息了一声,道:“赵德顺是被关三天后死的,按照江贺成所言,他死之前没有任何异样,并且没有见任何人,突然就自尽了……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感觉奇怪,我是觉得太奇怪,太不合理了。”   “首先,赵德顺没有寻死的理由,他既然已经决定要顶罪了,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何必提前去死?”   “他敢站出来顶罪,就代表他是不怕死的,试问一个不怕死的人,岂会畏罪自尽?”   孙伏伽点着头,这一点他也有怀疑,但他想不到理由。   毕竟赵德顺已经死了,很多事没法调查。   “其次!”   林枫继续道:“赵德顺为什么自从被关入大牢后,就一个赵家人都不见?”   “江贺成说他是怕赵家人知道真相,怕赵明路坚持不住主动认罪……可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思索。   林枫引导众人思绪:“赵明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赵德顺最了解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为赵明路顶罪,赵明路会如何痛苦,如何挣扎?赵明路这般孝顺,一想到父亲在牢里替他背负杀人罪名,甚至都要死了……他定会度日如年,这比他坐牢还要痛苦。”   “这种情况下,赵明路主动自首的概率才更高吧?”   “赵德顺了解赵明路,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也就是说,对赵德顺而言,他见赵明路,并且苦口婆心的劝说,才真正会让赵明路打消自首的念头!”   说着,林枫看向赵明路,道:“将至,我说的是也不是?”   赵明路泪洒脸颊,他无声点头。   林枫道:“你们也看到了,连我都知道的事,赵德顺会不知道?”   “可是赵德顺没有这么做!他没有见赵明路,甚至任何一个赵家人都没见,就仿佛是刻意隔绝了赵家人与他的关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也都无比的疑惑。   他们认同林枫的推断,可也因此更疑惑了,赵德顺有一万个理由见赵明路,可偏偏赵德顺却不见赵家人!   这是为什么?   赵明路睁开了眼睛,他看向林枫,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父亲的真相:“恩公,为什么?”   林枫看着赵明路脸上的痛苦与悲伤,他声音放缓,道:“你要相信……你父亲永远都是爱你这个儿子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为你顶罪是保护你!”   “他不见你,也一样是为了保护你!”   “甚至他在牢内自尽,也是为了你!”   赵明路神情怔住,怔怔的看着林枫。   林枫道:“赵德顺有那么多理由必须要见赵明路,可他没有见,那就只能有一个理由……他不敢见,他不能见,他一旦见了,对赵明路的危险可能远超赵明路自首的危险!”   “那么,是什么危险呢?”   在众人思索时,林枫忽然看向假赵嫣然,道:“大家没忘了她来赵府的目的吧?”   赵明路瞪大眼睛:“找宝贝!”   林枫点头:“不错,她要找宝贝,而赵府是赵德顺的地盘,也就是说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宝贝在哪,但赵德顺一定知道!”   “甚至赵德顺是唯一知道宝贝下落的人,可赵德顺因为顶罪要死了,一旦赵德顺死了,那就有可能会彻底失去宝贝的下落……所以,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赵明路想了想,脸色一变,道:“趁着我父亲死之前,问出来!”   林枫点了点头,道:“以前她不敢询问赵德顺,怕被赵德顺察觉到她的问题,可现在赵德顺已经是阶下囚了,甚至是死刑犯了,赵德顺早已不是原本的赵德顺了,她完全不用有其他的顾及,直接向赵德顺询问宝贝的下落,最为干净利落!”   “而只要问出了宝贝的下落,她便可以取到宝贝迅速离去,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任何的后遗症,毕竟谁又能去找到一个本就是假的赵嫣然的下落呢?”   众人都恍然点头。   他们都认同林枫的话。   赵明路想了想,却皱起眉头:“可那些天,父亲不见我们,也同样不见她啊!”   “她没机会询问父亲!”   林枫点着头:“所以向你父亲询问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同伙!”   说到这里,林枫看向陆辰鹤,道:“我问过你,是否有外人见过赵德顺,你的回答与江贺成一样,是没有。”   陆辰鹤道:“本就是没有,赵德顺专门拜托江刺史,不见任何外人,包括赵家人,我没骗你。”   林枫笑道:“你的确没骗我,毕竟有江贺成的口供在,你若敢说谎,一下就会被我发现!”   “只是你说的是没有外人去见赵德顺……可这外人。”   林枫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我想应该不包括你们衙门的人吧?”   陆辰鹤瞳孔陡然一颤,脸色彻底变了。   他紧张的盯着林枫。   林枫淡淡道:“毕竟赵德顺是案犯,你们衙门的人去见赵德顺,太正常不过了,即便是江贺成,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如我推断的那样,假赵嫣然没法去见赵德顺,那就只有她的同伙才行,可你们也说了,赵德顺没见过外人……那么根据这些,也就能推断出,假赵嫣然的同伙绝对是衙门的人!还是拥有一定权柄,能够随时见到赵德顺的人!”   说到这里,林枫加快语速,道:“有了这个推断,赵德顺的一系列看似不合理的行动也就有了解释了!”   “他为什么不见赵家人?”   “因为在假赵嫣然同伙对他询问后,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他怕见到赵家人后,假赵嫣然和她的同伙会怀疑赵德顺将秘密告诉了赵家人,那么赵家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很可能会步周婉儿后尘!”   “他不见赵家人,才能确保赵家人一无所知,反而会安全!毕竟在找不到宝贝之前,他们不会做多余的事!”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自尽……”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赵明路,他说道:“我想,他应该告诉了假赵嫣然的同伙,他说知道宝物秘密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另一个是赵明路!”   “这样的话,一旦他死了,那么假赵嫣然和她的同伙,就绝对会想尽办法阻止你投案自首!而他若是不死,假赵嫣然和她的同伙很可能会为了逼他说出秘密,而拿你做要挟!”   “对你父亲来说,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出事……他必须要在自己死之前,为你不会自首,为你不被他们所害加上一层保险!”   林枫顿了一下,声音也低了几分:“对赵德顺而言,他因为顶罪本就会死,现在死了不过是早死一段时间罢了,他并无遗憾……反倒是因为他的死,会让这个世上知道宝贝下落的人,只剩下赵明路一个!”   “这样,赵明路反而会无比的安全……因为假赵嫣然他们绝不敢轻易动赵明路,一旦赵明路出事了,他们可能真的就再也找不到宝贝的下落了!”   说到这里,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敬佩,道:“赵德顺这个父亲,哪怕到了那一刻,心里所想的,也还是为了他的儿子。”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一直活着。”   赵明路已经泣不成声了。   赵氏也暗自抹泪,饶是赵茜,都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红。   孙伏伽忍不住摇头叹息:“赵德顺真是一个好父亲啊。”   便是高标准高严格的魏征,都点头赞同孙伏伽的话。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看向脸色无比难看的陆辰鹤,道:“所以……现在你还觉得我说的那两个口字代表着官员的官,是武断,是乱说的吗?”   都是大章,五章足足有三万多字了!所有脑细胞已经耗光,让我休息一下,这个案子马上就结束了!也不知道订阅能咋样,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投票! 第73章 最关键的两个破绽!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瞬间落在了陆辰鹤身上。   泪流满面的赵明路,眼中充满着痛苦与愤恨。   他恨假赵嫣然,他恨那个隐藏在衙门里的狗官,他也恨他自己……毕竟若不是为了他,他父亲也不会坐牢,不坐牢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也就不会自尽身亡了。   赵氏满是心疼的看着赵明路,将手放在赵明路的手背上,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毕竟这个真相,对赵明路而言,对赵家而言,都太残酷了。   饶是平日里习惯了蛮横的赵茜,此时都不由红着眼眶吸着鼻子,她虽自私,但对长兄如父的兄长,还是有感情的。   更别说,赵德顺哪怕人生的最后一刻,也通过不见他们的方式,在保护着他们。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赵德顺为赵家人的付出与牺牲,谁能不感激?不感动?不伤心?不落泪?   孙伏伽看着赵家人这般悲伤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真相让人扼腕叹息,而制造了这个残酷真相的人,也因此更加的可恶!   他目光看向陆辰鹤,眼中再无往日的温和。   魏征漆黑冷静的眼眸,此时也充满着刺骨的冰冷看着陆辰鹤,这个真相对于高道德标准、极富正义感的魏征来说,简直就如同针在刺着他,让他恨不得立即将假赵嫣然和其同伙喷个狗血淋头!   他快忍不住了。   “义父。”   可这时,赵十五忽然挠了挠脑袋,道:“你说赵德顺自尽,是为了让假赵嫣然他们保住赵明路,至少不会让赵明路自首……可最后,赵明路却是自首了啊。”   众人一听,都愣了一下,的确,赵明路的结果和赵德顺原本预料的完全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是假赵嫣然他们没有如赵德顺想的那样吗?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这个你们就要问问将至了,当时是否有人阻止过他。”   赵明路愣了一下,道:“当时的确所有人都在阻止我……”   林枫道:“阻止成功了吗?”   赵明路摇着头。   林枫笑道:“瞧……是假赵嫣然他们不阻止吗?江贺成甚至都将他关起来了,但赵明路一根筋就要自首,衙门不同意那就去其他州的刺史衙门自首,连江贺成把他关起来都没用,而假赵嫣然和陆辰鹤又不敢暴露,他们怎么阻止?”   众人恍然点头。   他们都忘了这一茬了。   这让他们有些复杂的看着假赵嫣然和陆辰鹤,这是算计再多,也怕莽汉吗?   “不过他们虽然没阻止的了赵明路,但我想他们也会想办法,去救赵明路,至少在得到线索之前,他们会想尽办法不让赵明路死。”   毕竟白虎组织的势力可不小,刑部御史台都有他们的人,只要等赵德顺案没那么多人关注了,他们就有机会暗中操作,只可惜他们等待的时机还没来,自己就重查赵德顺案了。   这也算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   赵十五点了点头,又好奇道:“那赵明路真的知道什么宝贝的藏身之地吗?”   听到赵十五的话,假赵嫣然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陆辰鹤也盯着林枫。   林枫笑道:“这你们也应该问赵明路啊……”   众人都忙看向赵明路。   就见赵明路一脸的茫然:“什么宝贝啊,父亲完全没和我说过啊……”   假赵嫣然顿时瞪大了眼睛,继而愤怒的咬牙切齿:“他骗我!他果然在骗我!我当时就怀疑赵德顺是故意骗我的!”   赵德顺竟是在骗他们……   众人都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林枫点着头,却是毫无一点意外:“他当然在骗伱们,赵德顺一心希望赵明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甚至都不让赵明路接触家族生意,怎么可能会告诉他什么宝贝的秘密,让他分心?”   赵明路点着头:“父亲的确很少和我说读书之外的事。”   林枫看向假赵嫣然,道:“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也不难想到这些……但即便你有九成把握,你也还是不敢彻底放弃赵明路,毕竟唯一知情者赵德顺已经死了,他说只有赵明路知道这个秘密,你哪敢赌?”   “万一你猜错了,彻底丧失了找到宝贝的机会,你不得哭死?”   假赵嫣然一脸憋屈的神情,愤怒又羞恼。   很明显,她对赵德顺最后竟然耍了她,愤怒的不行!   林枫视线从假赵嫣然身上移开,重新落在陆辰鹤脸上,淡淡道:“当时就是你问的赵德顺……我想你在询问赵德顺时,是不是一脸的自得?一脸的掌握一切的样子?认为赵德顺这个阶下囚怎么都没法在你手上翻身?”   陆辰鹤表情一僵,似乎被说中了心事。   林枫笑了笑,道:“可你忘记了赵德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历经商场沉浮、阴谋算计而不倒的人,你觉得他会这么容易认命?身为最吃不得亏的商人,死了也得咬你一口,让你也别舒坦了,这才是他的性子!”   “所以,他用了这一招阳谋,他打的就是哪怕你们会怀疑他的话,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的主意,他就是要看你们被他耍的团团转,却无可奈何的可笑样子!”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已经呆住了。   赵明路完全没想到,自己父亲在临死前,竟然还给这两个贼人挖下了这样的坑。   但想想父亲的性格,似乎这还真是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这一刻,他是又哭又笑,显得十分矛盾。   林枫看着陆辰鹤,声音带着一抹遗憾,道:“赵德顺这样的人,说实话,我十分想和他不醉不归一次,他是我素未谋面,但十分敬佩的人……只是很可惜,他运气不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遇到了你们这些贼子,最终不得不以自尽的方式,死在那漆黑阴冷的大牢内!”   “可悲!可叹!”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顿时都怒目看向陆辰鹤。   赵明路眼中的恨意更浓,孙伏伽等人的冰冷之色也更甚。   而被所有人用或愤恨,或冰冷目光注视的陆辰鹤,脸色一变再变。   他不由后退一步,连忙道:“你们别什么都听林枫的啊!”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冷静下来,心中提醒自己不要被林枫完全牵着鼻子走。   陆辰鹤看向林枫,道:“我承认,你的推断的确有几分道理,那假赵嫣然的同伙的确可能就在我们衙门中。”   “不过……”   陆辰鹤话音一转,突然道:“即便是在我们衙门中,可我商州刺史的衙门里,人也是不少的,就算当夜去赵府的人,也有大几十号衙门的人,所以你凭什么就咬定那个同伙一定是本官?”   林枫平静的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讥笑的看着一个猴子在上蹿下跳,那种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让陆辰鹤心里陡然一紧。   他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   可当他移开视线后,他才恍然察觉……自己这样做,分明是心虚的表现,他忙将视线重新放到林枫身上。   却见林枫已经轻笑一声,收回了目光了。   陆辰鹤表情一僵。   林枫看着他,淡淡道:“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赵德顺留下的血字,其真正含义是官!是为了告诉我们假赵嫣然的同伙是一个官!”   “什么是官?有品级,朝廷任命,食君之禄,这才是官!”   “我想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身为长史不可能不知道吧?”   陆辰鹤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视线不由下意识闪烁起来。   林枫将他的表情变化收归眼底,继续道:“而纵观你商州刺史衙门,官有多少?吏有多少?役又有多少?”   “除去那些吏与役,范围能缩小到多少?”   “更别说还有昨夜去赵府的范围了……若是再从昨夜去赵府的官中去选,又剩下几个人?”   陆辰鹤瞳孔一缩,脸色在此时彻底变了。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林枫视线已经移向了孙伏伽:“孙郎中,我对刺史衙门的人不熟悉,也不知道昨夜究竟来了几个官,几个吏,几个役……要不你说一说,昨夜包括陆长史在内,一共来了几个官?”   众人一听,忙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一双浓眉微微一挑,他明白林枫的意思了,只见他神情复杂的看向陆辰鹤,道:“昨夜前来赵府的官员中,除了陆长史外,还有判司一人,录事参军一人,一共三名官员。”   “只有三人了?”   “一下子就缩小到了三个人!?”   众人当即瞪大眼了眼睛,被这骤然缩小的范围给惊到了,他们不由看向陆辰鹤,想看看刚刚还在用几十个人当挡箭牌的他,是什么表情。   然后……他们就看到陆辰鹤脸色涨的通红,全身都因为这件事而发抖,看起来似乎十分的尴尬与羞恼。   林枫笑呵呵的看着陆辰鹤:“真不巧,昨夜只有三名官员,也就是说,陆长史没法让我从几十号人里选出你了……我只需要从三个人里选出你就够了。”   陆辰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他脸色阴沉,道:“即便只有三个人,那你又如何认定那人就是本官?其他两人就没有可能吗?”   林枫笑道:“其他两人当然也有可能,所以我想要具体找出那个同伙是谁,还需要其他的线索。”   陆辰鹤皱眉道:“你还能有什么线索?所有的未解之谜,不是都已经解开了?赵德顺也罢,假赵嫣然也罢,关于他们身上的谜题不是已经没了吗?”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关于他们的谜题,的确已经解开了……但我也没说我能判断出你就是同伙,是因为他们啊。”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林枫直视着陆辰鹤,笑道:“……你自己啊!”   “我!?”陆辰鹤一愣。   其他人也都有些惊讶,陆辰鹤身上难道还有什么没发现的秘密?   林枫的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凛凛的光芒,他看着陆辰鹤,说道:“你身上,从我抵达商州到现在为止,一共出现了两次破绽。”   陆辰鹤都懵了:“两次破绽?哪两次破绽?”   孙伏伽与魏征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茫然。   很明显,他们完全不知道陆辰鹤暴露过什么破绽。   赵家人也都彼此摇头。   他们也什么都没发现。   林枫没有卖关子,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个破绽,是我在调查闹鬼案时,你所做的一件事。”   闹鬼案时……   陆辰鹤蹙眉思索,忽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神情中充满了愕然。   “难道那个时候你已经……”   他忽然止住了自己的声音,猛的低下头,不再开口。   看到陆辰鹤的反应,众人便知陆辰鹤绝对想到了什么,并且林枫绝对说对了!   可那破绽是什么呢?   昨夜他们都在现场,陆辰鹤做的每一件事,他们都看在眼里。   但他们完全没觉得陆辰鹤做了什么不对劲的事啊?   陆辰鹤一到赵府,就连忙去找捉鬼之人,然后林枫他们就来了,之后陆辰鹤就一直在配合林枫查案。   从始至终,都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赵十五苦思不得其解,他不由道:“义父,究竟是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特殊的事?”   听到赵十五询问,众人也都目光灼灼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他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视线落在了赵茜身上。   林枫看着似乎有些畏惧自己,都不敢和自己对视的赵茜,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陆辰鹤曾经呵斥过你,将你吓得都不敢继续蛮横了?”   赵茜愣了一下,思索片刻,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可还记得他当时为什么要呵斥你?”林枫引导着说道。   赵茜想了想,道:“还不是因为你嘛?当时我质疑为什么案子要由你来主查,他还让人抓我呢。”   “咳咳。”   林枫摆了摆手,道:“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呵斥你的事。”   “另一件……”   赵茜双眼忽然一亮,道:“我记起来了,当时我正在训斥这个假赵嫣然!”   她看向假赵嫣然,道:“当时这个假赵嫣然又开始咳了,我呵斥她,说她从来我赵府开始就感染了风寒,两个多月也没好,我说赵府这个样子,是不是她这个病秧子给影响的……当然,我现在知道她不是风寒,而是另外的病了。”   说着,她又看向陆辰鹤,道:“我在说完这句话后,陆长史就呵斥了我,不让我再说了。”   众人一听,也都点着头,他们也都记起了这件事。   当时他们都还觉得陆辰鹤呵斥的好,耳根能清净了。   可听林枫的意思,怎么似乎这里面好像还有什么隐秘呢?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能解释一下,你当时为什么要呵斥赵茜吗?”   陆辰鹤声音低沉:“这个泼妇话太多,影响查案,而且魏公当时都皱眉了,明显对其不喜,我呵止这个泼妇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说道:“不要什么锅都往魏公身上扣。”   “在赵茜说出这句呵斥赵嫣然的话之前,她说出的蛮横的话还少了?”   “她怼的赵氏眼眶发红,她将假赵嫣然称之为外人,把这个假赵嫣然都怼的张不开嘴了……这个时候魏公也不喜,怎么不见你开口呵止?”   林枫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而偏偏就在这个假赵嫣然咳嗖后,偏偏就在赵茜说出假赵嫣然从来到赵府后就开始咳,两个多月都不见好转后……你才来呵止她呢?”   陆辰鹤:“我……我……”   他张着嘴,却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   看着陆辰鹤哑口无言的样子,众人内心都忽地一动。   林枫的提示,让他们恍然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如果真的是为了阻止赵茜影响查案,陆辰鹤早就该出言呵止!   如果真的是因为魏征不喜,他更早就该制止赵茜了!   可他没有!   他真正开口的时间,是林枫之前推理出假赵嫣然有桂癣的最重要的线索的这个节点!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陆辰鹤出言呵止赵茜,是为了帮助假赵嫣然,防止假赵嫣然的问题被林枫注意?   他是在保护假赵嫣然的秘密!?   思于此,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赵明路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枫,赵明路道:“恩公,他是为了假赵嫣然才出言呵止的,对吗?”   迎着众人探寻的目光,林枫不再卖关子,直接点头:“不错。”   “假赵嫣然的桂癣,可以说是我找出她的关键性证据,而她的这种特殊病症,身为同伙的陆辰鹤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在赵茜说出假赵嫣然得了两个多月的风寒也没有好转时,他就很明显意识到不妙,他怕这个信息会被我察觉注意到。”   “故此……”   林枫看向脸色难看的陆辰鹤,那双黑洞洞的眸子,就仿佛看穿了陆辰鹤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道:“你在那时,急忙出言呵止赵茜。”   “一方面,你是怕赵茜继续说下去,会暴露假赵嫣然更多的问题。”   “另一方面,你则是故意趁此机会转移话题,转移走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的思绪迅速回到闹鬼案上,从而让我们忽视赵茜刚刚的话,不会将注意放在假赵嫣然的病上。”   “陆长史……”   林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陆辰鹤瞳孔剧烈颤动。   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看向林枫的视线,哪怕他伪装的再好,可瞳孔深处的一抹恐慌也难以隐藏了。   他咽着吐沫,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了。   即便他没有说话,可他的表情反应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赵明路一脸震惊:“果然如此!”   “陆辰鹤,你真的太会藏了,我当时还真的以为你是嫌烦了,所以呵止了姑姑。”   当事人赵茜眼珠子也要瞪出来了:“陆辰鹤,你个狗官,老娘当时真的差点被你给吓死,没想到你竟然藏了这么多心思!”   孙伏伽和魏征对视一眼,两人神情也都充满着感慨与唏嘘。   毕竟他们和陆辰鹤接触更多,上一次他们来调查时,就是陆辰鹤一直配合着他们。   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发现陆辰鹤的问题,甚至孙伏伽还给出陆辰鹤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不好不坏的评价!   现在想来……怪不得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呢,假赵嫣然隐藏的极深,同伙陆辰鹤又伪装一个好人在假装配合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查到真相?   “还是子德明察秋毫啊!”   孙伏伽感慨道:“即便陆辰鹤隐藏的再深,即便陆辰鹤表现的再积极,子德也没有如我们一样被蒙蔽!”   魏征赞同的点着头,看向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满意和欣慰:“本官就知道,这个案子一定会在他手中真相大白,他比本官原本预料的做的还要好。”   魏大佬这么夸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能不显的虚伪了。   林枫看向陆辰鹤,笑道:“你别急着认罪,刚刚那坚持的样子呢?我这可还有第二个破绽没说呢。”   听到林枫的话,陆辰鹤猛的抬起头,死死地看着林枫。   赵明路等人也都立即噤声,忙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你的第二个破绽,还是你做的一件事,而这件事发生在今天上午……”   “就在赵府,就在赵夫人和假赵嫣然给我们送桂糕,就在那棵桂树下……你做了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陆辰鹤脸上汗水已经滑了下来,他不断的咽着口水,显得十分焦躁。   而当时就在现场的孙伏伽等人,则蹙眉思索了起来。   今天上午……陆辰鹤着急忙慌来找林枫他们,为的是告诉他们周默自缢的事。   除此之外,陆辰鹤还做了什么特殊的事吗?   什么事会让他露出破绽呢?   他与假赵嫣然是同伙,肯定与假赵嫣然有关……   忽然间,孙伏伽大脑猛的闪过一抹灵光,他倏地看向林枫,道:“难道是……他和这个假赵嫣然更换位置的事?”   更换位置?   听着孙伏伽的话,赵明路等人也陡然想到了这件事。   “对!他们的确换了位置!”赵明路也开口道。   “看来你们都想到了。”   林枫笑了笑,道:“当时陆辰鹤满头大汗,他说自己热的不行了,所以主动要求和假赵嫣然更换位置……理由是假赵嫣然站在桂树下,在树荫里,那里更凉爽。”   “若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知道假赵嫣然身患桂癣的情况下,他这样做无可厚非,很合理。”   “可是,当我们知道了假赵嫣然有桂癣,只要靠近桂就无比难受的情况下……那陆辰鹤的行为,就很值得考虑了。”   赵明路瞪大眼睛道:“所以,他其实不是因为自己太热了,而是为了让假赵嫣然舒服一些?”   赵氏满脸意外之色:“他们表现太自然了,妾身竟然丝毫都没察觉到当时有什么问题。”   孙伏伽与魏征对视一眼,他们又何尝不是?   林枫看着脸色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一样的陆辰鹤,道:“若说前一晚你出言呵止赵茜,我可能只是对你有了怀疑,但这一次你的行为,却彻底让我确定了我的判断。”   “你一次出手,帮助了假赵嫣然可以说是巧合!那两次出手,还是帮假赵嫣然,这总不能还是巧合了吧?”   陆辰鹤双手握成了拳头,脸上的青筋都因为情绪的起伏而盘踞了起来,显得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林枫缓缓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无非是假赵嫣然若是受不了咳得太厉害了,我可能会想起赵茜当时的话,所以你便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来帮助她避免发病。”   “但你却不知,在我面前,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安全的,你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你以为的合理的理由,在我眼中不过是如同黑夜里的火把一样刺目的破绽。”   “而这,也让我从三个嫌疑人中,最终确定了……”   林枫看着神情狰狞的长史陆辰鹤,淡淡道:“你,就是假赵嫣然的同伙!”   “赵德顺之死,周婉儿周默姐弟之死,足足三条人命的罪魁祸首……以及这一切阴谋背后的元凶——就是你和假赵嫣然!”   “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白天还有一更! 第74章 绝妙之策特殊事用特殊法!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仿佛燃烧了一般,直冲大脑。   他以前苦练武艺,总觉得这个世道只有用拳头,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被他人畏惧,才能被他人尊敬。   可现在,他才知道,在真正的智慧面前,拳头算个屁。   就算有一百个自己,能揪出假赵嫣然吗?能找出藏得如此之深的陆辰鹤吗?能对能言善道的陆辰鹤说一句“你还要继续狡辩吗”,说的陆辰鹤再能言善辩也成为了哑巴!能让魏征欣慰点头,说出一句超出他原本的预料吗?能让大唐第一位状元郎说出我不如他的感慨吗?   不能!别说一百个自己了,一千个自己也做不到!   拳头能强迫他人不得不点头。   但智慧,是能让他人发自内心的感到佩服!感到尊敬!感到畏惧!   他目光环顾众人,看到的要么是震撼的神情,要么是敬佩的点头,要么是不敢置信的震动,要么是畏惧的紧张。   林枫站在那里,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就仿佛为林枫镀上了一层光,这一刻,在赵十五眼中,义父就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宛若神人也!   赵十五如此感慨,其他人也何尝不是?   赵明路满是崇拜的看着林枫,他似乎从林枫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努力的方向。   父亲已逝,赵家要靠他扛起来,原本他还有些茫然,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不让父亲失望。   但现在,他似乎找到了方向。   孙伏伽越发惊叹,之前在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中,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林枫的出色之处,可现在想来,那两个案子不算复杂,还是限制了林枫的发挥。   今天,在这个无比复杂的赵德顺案上,林枫才得以全方位的展现自己无比出色的断案能力。   就好比他科举能得状元,不是因为他的学识等级是状元,而是科举最高的名次也就是状元!   他想林枫也是一样,每一个案子林枫都会给他出乎意料的表现,并非是那个表现就是林枫的全部水准,而是要破解那些案子的水平只需要那些能力就够了,林枫真正的触顶能力,也许还远远没有展现出来。   饶是魏征,也难掩眼中的震动,他不由道:“子德,你真是一次次改变本官对你的认知啊。”   林枫谦逊一笑,面对魏征的夸奖,绝不能骄傲自得,越谦虚越好。   果不其然,魏征再度点头:“成而不骄,大才者也。”   又刷了一波好感度……我得在魏征面前好好表现,接下来自曝后,我的处境如何,就看魏征对我的好感能到什么程度了。   林枫收获了一波震撼和震惊,也收获了魏征两次好感,心满意足的看向陆辰鹤,笑着说道:“陆长史,怎么不说话?真的不准备继续狡辩了?”   陆辰鹤冷冷的盯着林枫,他眼中神色剧烈闪烁,冷声道:“说什么狡辩?本官只是在洗刷自己的冤屈!”   他看着林枫,道:“伱说的那两个破绽,在本官看来,纯属无稽之谈,这一切都是巧合,本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巧,偏偏就在本官做这些事的时候,巧合的帮助了这个妖女!”   “但这都是本官无意所为,就是巧合!”   “林枫,你若用这种巧合来定本官的罪,本官不服!”   陆辰鹤看向魏征,大声道:“魏公,御史台难道就允许他林枫不以证据说话,而是以单纯的巧合给人治罪吗?若连魏公都认同他的所为,那我大唐律例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御史台还有什么公正可言?”   真不愧是如孙伏伽评价的那样,能言善辩啊……林枫没让魏征为难,他直接笑呵呵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没有证据吧?”   刷的一下,陆辰鹤瞳孔一颤,道:“你有证据?”   他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林枫将陆辰鹤的神情收归眼底,他笑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和这个假赵嫣然的接头,应该是在我们抵达赵府之前,等我们抵达之后,你们之间就装作陌生人,不彼此交流,甚至视线都没有对视过。”   “因此,你觉得我不可能找到任何关于你是假赵嫣然同伙的铁证,是吧?”   陆辰鹤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些家伙还真是嘴够严的,哪怕所有人都认同我的话,可只要不拿出铁证来,他绝不会承认,反而会不断叫冤……林枫眼眸眯了眯,旋即笑道:“你和假赵嫣然的接触,的确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陆辰鹤道:“我就知道你没有证据,你就是在诬陷我——”   “你听我说完。”   林枫直接打断了陆辰鹤的话,似笑非笑道:“但你似乎忘记了周默的死了?”   “别忘了,周默可是假赵嫣然的同伙亲自去处理的……你觉得你在这里,真的做的很干净,真的没有丁点线索留下?”   陆辰鹤当即一愣。   他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冷声道:“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   林枫看着他,缓缓道:“那我就帮你拾起一下当晚的记忆。”   陆辰鹤眉头皱起,脸色阴沉的看着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说道:“仵作和我的判断一样,周默是自缢身亡,那就说明凶手肯定是将周默扛起来,将他脑袋套到悬挂在横梁上的绳子里的。”   “刚刚我在推断凶手手法时,我随口说……凶手可以先将周默弄晕,然后再将其扛起来。”   “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众人一愣,孙伏伽忙道:“你是说周默没有被弄晕?”   林枫摇头:“倒也不是不存在被弄晕的情况,而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前弄晕。”   孙伏伽没有明白林枫的意思,其他人也都十分茫然。   林枫没卖关子,直接解释:“首先,仵作检查过,周默身上没有额外的外伤,这说明不存在将周默打晕的可能。”   “如果想将周默弄晕,只有用迷香或者药物。”   “可你们想想周默所在的房子的情况。”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周默住的是一个早已废弃的房子,当时我站在房子里,抬起头,甚至都能看到那明晃晃的太阳。”   “那个房子房顶已经破损,窗户也都是漏的,四面透风……这种情况下,用迷香是不可能迷晕周默的。”   孙伏伽想了想那个房子的情况,旋即点头赞同:“没错,迷香的确不可能成功。”   林枫继续道:“而药物呢?”   他引导众人思绪,道:“想要用药物迷晕周默,只能从他的食物下手,可周默当晚吃的东西只有那一个鸡和那壶酒,而周默买鸡买酒时天还未黑,宵禁还未开始,我们也还未抵达商州城,他们还没有因为见识到我的断案能力,而对周默起杀心。”   “试问,他们尚未起杀心,又如何提前给周默下药?”   “更别说如果药物真的在鸡和酒里,那他们制造完自缢的现场后,难道不应该将那剩下的鸡和酒带走?留下它们,是生怕我们发现不了线索吗?”   众人都跟着林枫的思绪露出了思索之色。   孙伏伽想了想,忙点头:“的确是这个理,时间对应不上,而且他们那么谨慎,都制造出自缢的现场来了,我也觉得他们不可能会忽略那个鸡和酒。”   “他们没带走鸡与酒,只能代表这鸡和酒都没问题。”   其他人听到孙伏伽的话,也都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林枫说道:“孙郎中说的没错,所以,在真凶动手之前,周默是不可能先晕的。”   “也就是说,真凶要制造自缢的现场,只有两种可能。”   赵十五忙道:“哪两种可能?”   林枫看着陆辰鹤,笑呵呵道:“第一,真凶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先弄晕周默,如果想要弄晕后再动手……就只能是当夜找到周默后,强制的掰开周默的嘴,然后将药物塞进周默嘴里,将周默弄晕,然后再将周默扛起来制造自缢的现场。”   “第二,真凶压根就没弄晕周默,他将周默双手控制住,直接强硬的扛起周默,不给周默挣脱绳索的机会,从而制造自缢的现场。”   陆辰鹤听着林枫的话,脸色越发的沉了下去。   他手下意识握着,手心里不断冒汗。   林枫看着陆辰鹤,说道:“陆长史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陆辰鹤强自撑着:“听起来有些道理。”   “只是有些道理?我还以为陆长史会代入其中呢。”   “又不是本官做的,本官怎么会代入其中!”   林枫笑了笑,道:“而这两种可能,都意味着周默与真凶是在清醒的时候有过接触,甚至有过肢体上的挣扎。”   “那又如何?”陆辰鹤道:“你别说周默弄伤了真凶?本官可先告诉你,本官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   林枫摇了摇头,道:“真凶那般谨慎,岂会给周默弄伤他的机会?”   “不过……”   他话音一转,意味深长道:“周默虽没有弄伤真凶,但在生与死的挣扎中,终究还是被他从真凶身上拿到了一个东西,而这个东西……”   林枫眯起了眼睛,冷冷的看着陆辰鹤,道:“足以证明真凶是谁!”   陆辰鹤当即愣在原地,他脸色微变,目光疯狂跳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可他想了半天,好像都没想到,他皱眉道:“你别唬我!”   林枫缓缓道:“陆辰鹤,我一直坚信,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犯罪,所谓的完美犯罪,只是暂时找不到线索罢了。”   “可你……距离完美的犯罪,还差远了。”   说着,他看向陆辰鹤,道:“瞧瞧你的身后吧,看看你官袍的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官袍后面?”   陆辰鹤一愣,他扭头向身后看去,可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后背。   这时,赵明路借助火光看清了,他忙道:“陆辰鹤的衣服后面,有一缕线团开了。”   “什么!?”   陆辰鹤一僵。   他直接让一个衙役帮忙查看,这个衙役也点头:“的确有一缕线团开了,但不算太明显,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陆辰鹤十分茫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官袍什么时候开了线了。   林枫看着陆辰鹤,道:“用我为你解答一下疑惑吗?”   陆辰鹤看向林枫,就听林枫缓缓道:“在检查周默的尸首时,我在周默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小缕十分细小的线条……而那线条的颜色,正是陆长史你身上官袍的颜色。”   “不出意外,我想那线条还能对上你官袍后面的缺口呢……要不要我们试一试?”   陆辰鹤如遭雷劈。   他呆立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怎么会……”   陆辰鹤蹙眉思索,忽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那个时候……”   他不由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看着陆辰鹤这个表情,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十五道:“义父绝不会错,果真是你杀的周默!”   孙伏伽目光冰冷:“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陆辰鹤还能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握着的手缓缓松开,沉着脸道:“我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被那个废物给暴露了!若早知道你能判断出他不是自缢的,我就该一刀砍了他!那样就不会留下这个证据了!”   林枫看着陆辰鹤,笑道:“你不再尝试狡辩了?”   陆辰鹤冷声道:“还狡辩什么?物证你都有了,本官再狡辩……当猴子一样被你戏耍吗?”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就仿佛是心头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他说道:“你承认了就好……我其实刚刚有些心慌,毕竟……”   林枫说出了让所有都无比意外的一句话:“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冤枉他人。”   “什么?”陆辰鹤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一懵。   饶是孙伏伽魏征都满脸茫然。   主动冤枉他人?   什么意思?   就见林枫笑呵呵看着陆辰鹤,道:“其实我刚刚骗了你……说什么周默指甲里有线条,那纯粹是我瞎编的,我只是碰巧看到了你衣服后面有个线团开了,随口编撰的理由罢了。”   陆辰鹤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跳动,整个人表情都要绷不住了:“编的!?”   其他人也都傻眼了。   林枫叹息道:“我也没办法啊,如我刚刚所言,你和假赵嫣然太谨慎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我纵使知道破绽,可也没法直接让你承认。”   “所以,我只能稍微动个歪脑筋了。”   林枫笑道:“你这身官袍的脚踝处,昨晚我见到时,就看到那里沾了些许的泥点子,今天再见时,泥点子还是在那里,这说明你昨天和今天穿的是同样一件官袍。”   “然后就在今天上午我们一起去大牢时,我偶然发现了你后背那十分不起眼的线团,所以我就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你官袍和昨晚穿的一样,那就存在可以利用的机会。而你身后的线团……我想你也肯定没有发现,否则的话,身为朝廷命官,你肯定早就换一身官袍了,岂能穿破损的官袍?这若是被魏公发现,说不得要批你一个不得体的罪。”   “因此,我便想出了这一招,来诈一诈你。”   陆辰鹤整个人都有些痴呆了。   他真的完全没想到,这一切都会是林枫的算计!   什么官袍,什么线条……竟然全都是林枫瞎编的!   可是,可那太特么真实了啊!   他忍不住道:“那你刚刚的推断?”   林枫笑呵呵道:“除了线团外,其他的推断都是真的……毕竟你就是真凶,若不拿出点真正的推断来,不给你来点情景还原,不帮你拾起一些回忆来,如何能让你相信我的话?”   “甚至我也在怀疑,那线团会不会真的就是周默挣扎时用指甲刮出来的……不过他的指甲里我并没有发现什么线团,所以这件事,注定是一个无法验证的谜题了。”   “但不要紧……”   林枫看着陆辰鹤,平静道:“周默终究还是帮了我,你心里有鬼,还是自己暴露了。”   陆辰鹤呆若木鸡,怔愣的站在那里。   他整个人,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毕竟谁特么能想到,断案如神的林枫,竟然会在断案上骗人?   偏偏那骗人,特么比真实的断案还要真实!   自己甚至都能脑补出完整的作案过程!   陆辰鹤看着林枫的笑容,他只觉得林枫这笑,比那恶鬼还要恐怖!   他手脚冰凉,内心冰冷,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好人给吓得如此恐惧!   赵茜不由咽了口吐沫,偷偷拽了拽周松林的手臂,道:“以后别得罪他了,他这人算计起来,比那假赵嫣然还阴险恐怖。”   周松林苦笑道:“娘子,只有你会得罪他,其他人谁敢啊。”   赵茜忙摇头:“我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孙伏伽忍不住摇头道:“子德,我也被你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啊,我还真以为那就是真相。”   魏征没有说话,可脸上那难掩震撼的表情,也足以表明他现在的内心有多凌乱了。   赵十五更别说了:“我都在心里嗷嗷为义父呐喊了,结果义父竟然是在算计陆辰鹤,不过这结果……似乎比单纯破了周默被杀案,还要让人畅快,还要让人赞不绝口!”   魏征深吸一口气,直到这时,才缓缓开口:“精彩绝伦!”   连魏征都用精彩绝伦四个字形容林枫刚刚的谋算了,可以看出,林枫的刚刚的表现,究竟让魏征多么内心震动。   再一次被魏征称赞了……林枫笑了笑,他目光看向脸色铁青,无比憋屈的陆辰鹤,缓缓道:“陆辰鹤,这下,你是真的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应书友要求,建了个书友群,大家可以加群来玩啊!   加群方式:1.可以在本书首页简介最下方,直接点击加群即可!   2.可以搜索群号934513325,申请加入便可。 第75章 朱雀!   随着林枫声音响起,众人全都将视线放在了陆辰鹤身上。   他们的目光,都不由带着一丝怜悯与可怜了。   毕竟陆辰鹤与假赵嫣然不同,假赵嫣然即便最后被林枫也算计的主动送上门,可林枫终究是有实际证据,有周婉儿给周默留下的密信的。   但陆辰鹤,林枫是真的找不到一点实际的证据,所以只能用欺骗的方式,引陆辰鹤主动承认。   结果,陆辰鹤果真就这样毫无怀疑的承认了。   最后被林枫揭晓真相时,陆辰鹤那憋屈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要原地爆炸。   陆辰鹤脸色涨的通红,全身都在此刻气得发抖,他不由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将这口气吐出,这才压下了那让他要爆炸的情绪。   他重新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竟是迅速就变回了冷静。   只见他看着林枫,感慨道:“从见到你开始,你就一次次令我内心震动,到现在,更是让我感受到了一抹惊悚。”   “你这样智慧的人,说实话,很少见,我也很欣赏。”   “所以……”   他看向林枫,忽然话音一转,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无比意外的话:“我愿意给伱一个机会,让你加入我们!”   “只要你加入我们,今夜我便饶你性命,并且可以向你保证,你在我们组织的地位不会比我低,在未来更会获得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与尊荣!”   陆辰鹤声音一落。   整个现场顿时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话给弄愣住了。   别说赵家这些普通人了,连林枫都愣了一下,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陆辰鹤,道:“你这是……在招揽我?”   陆辰鹤双手负在身后,他下巴微微扬起,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他看着林枫,道:“没错,既是招揽你,也是在救你!”   “你这种智慧,这种能力,若是死在这里,着实是太可惜了。”   “所以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听到陆辰鹤的话,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没听错。   在林枫彻底验证陆辰鹤身份后,他一点也不装了,甚至都开始招揽林枫了!   只是,他哪来的脸,哪来的自信敢招揽林枫?   谁是手下败将都不知道吗?   赵十五皱眉道:“陆辰鹤,你疯了吗?你都已经暴露了,等待你的将是最严酷的审问和最严厉的制裁,你怎么敢对我义父说这样的话?”   孙伏伽也冷冷道:“子德,别听他废话!既然他已经主动承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来人,将他绑起来!明天我们就带他们返回长安,好好审一审他们!”   从长安带来的护卫闻言,直接就向陆辰鹤走去。   可陆辰鹤见状,却神色不变,他只是淡淡道:“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明白你们的处境,你们还是不明白这商州城……究竟是谁的商州城。”   铿!铿!   随着他声音落下,那些衙役纷纷抽出佩刀,顿时将众人包围。   同时院墙之上,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人,他们站在那里,弯弓搭箭,直接将林枫等人瞄准。   气氛刹那间肃杀了起来。   赵十五看到这一幕,脸色陡然一变,他慌忙来到林枫面前,横刀扬起,小心的戒备。   其他的护卫见状,也都连忙将魏征、孙伏伽,还有赵家人挡在身后。   形势陡转直下!   孙伏伽瞪大眼睛,喝道:“陆辰鹤,你要干什么?你要造反不成?”   魏征不苟言笑的脸色也充满着冷峻,他沉声道:“陆辰鹤,你要明白你在做什么,你与假赵嫣然谋划这些事,最多也就是你自己身死,可你若敢对我等陛下亲命的朝廷命官出手,那你就是谋逆,这是要亲人连坐的!”   说着,他目光看向那些衙役,道:“你们怎么如此糊涂?陆辰鹤狼子野心,意图谋反,你们跟着他,就不怕株连亲人吗?”   “现在若你等愿意弃暗投明,本官可以向你们保证,此事本官绝不追究……我魏征的品性,相信你们还是有所了解的,我从不说谎!”   不愧是魏大佬,就是气场十足,哪怕面临这样的困境,也怡然不惧……林枫一边点头,一边观察这些衙役。   可这些衙役听到魏征的话后,却毫无任何反应,完全没有动摇的样子,林枫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魏征,你别白费力气了!”   陆辰鹤淡淡道:“我经营商州多年,早已将这里打造成了铁板一块,那江贺成虽是商州刺史,可也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他想做的事,我点头他才能做到,我不点头他算个屁。”   “也就是我不愿暴露自己,还需要他这么一个废物吸引其他人的视线罢了,所以我多数事都配合他,否则他早就滚蛋了。”   听到陆辰鹤的话,孙伏伽脸色不由一变。   他看着四周的情况,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麻烦了!   他们从长安带来的护卫也就二十来人,可眼前的敌人却至少上百个。   更重要的是那些站在院墙上的弓箭手,一旦放箭,他们根本没法抵挡,到时必有人员伤亡。   孙伏伽眉头皱起,他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说道:“陆辰鹤,你难道就不想救你的同伙吗?你若敢让这些人伤害我们一根汗毛,我们立马就杀了这个假赵嫣然。”   林枫闻言,却不由叹息摇头:“孙郎中,你还是没看透他们啊。”   “什么?”孙伏伽一愣。   林枫看着神色不变,甚至带着讥笑的陆辰鹤,道:“对他们来说,暴露后的第一想法就是自尽,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你觉得他会在乎其他人的命?”   假赵嫣然嗤笑道:“孙伏伽,你太小瞧我们的意志和觉悟了。”   孙伏伽不由一惊,他忙看向陆辰鹤,就听陆辰鹤冷笑道:“林枫说的没错,在我们组织,暴露就等于死!如果不能脱身,那就要么自己自尽,要么等待同伙出手,所以你想用她来威胁我,着实是有些可笑。”   孙伏伽瞳孔剧烈一缩,不由心中冰冷。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赵家众人更是瑟瑟发抖,往日里惯于蛮横的赵茜,此时哆哆嗦嗦,一个劲往周松林身后钻,可周松林更慌张,一个劲往赵茜身后钻,两人就这样转了好几个圈。   还是赵茜一巴掌把周松林拍傻了,让周松林定在了那里。   赵明路脸色发白,却仍是将赵氏挡在身后,他不由咽了一口吐沫,看向林枫,道:“恩公,还……还有办法吗?”   这话问的他都没有底气。   毕竟林枫擅长的是断案,可这种场合,明显依靠的是武力。   只是他没办法了,他下意识就觉得,如果说有谁能救他们,只能是林枫!   陆辰鹤听着赵明路的话,讥笑道:“你觉得林枫那小胳膊小腿,能挡住几把刀,几根箭矢?”   赵明路脸色灰败,眼中不由露出一抹绝望。   陆辰鹤看向林枫,下巴微微扬起,淡淡道:“林枫,你刚刚说我在大牢里询问赵德顺时,是不是志得意满?我可以告诉你……没错,我就是志得意满,正如现在一样!”   “因为他的命当时掌控在我手中,现在你的命也一样掌控在我手中!”   “纵使他再会算计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憋屈的去自尽?”   “纵使你再会断案又如何?现在不也是落到了这般田地?”   “不过你和赵德顺不一样,赵德顺对我来说,除了知道宝贝的下落外,没有丝毫价值,可你的智慧,你的谨慎,让我十分欣赏……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不同于他的机会!”   “你现在站出来,拿起刀,杀了魏征,当做投名状……我就放过你,如何?”   听着陆辰鹤的话,众人都不由紧张的看向林枫。   气氛瞬间紧张的要命。   可林枫却是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毫不迟疑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陆辰鹤目光一寒:“你找死!林枫,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林枫仍是摇了摇头,纵使眼前这般困境,他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和畏惧,他仍如刚刚的掌握一切的笑容,声音轻松道:“陆辰鹤,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陆辰鹤皱眉看向林枫。   林枫平静道:“你亲眼看完了我的所有推理,应该对我的谨慎和头脑有着一些认识。”   “所以……”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意味深长道:“你怎么就会觉得,我都已经知道假赵嫣然的同伙是你了……而不会有任何的准备,就会莽撞的去揭露你的身份呢?”   “什么!?”   这一次,不仅是陆辰鹤一愣,赵家众人,赵十五和孙伏伽同样满脸惊愕。   林枫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连忙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似笑非笑道:“你是觉得凭借我的脑子,我无法判断出揭露你的身份后,你会对我们直接动手呢?你还是觉得以我的谨慎,我真的就毫无任何准备,大大咧咧的只顾破案,而不顾后面会因此发生的变故?”   陆辰鹤双眼陡然锐利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林枫,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你究竟什么意思?”   赵家人也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同样紧张的看着林枫。   而这时,孙伏伽心中一动,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想到了他们从大牢返回赵府的路上,林枫对他说过的话。   林枫说,他已经破案了,但是他在犹豫要不要揭晓真相!   当时孙伏伽完全不理解林枫的意思,明明知道真相了,为什么还要犹豫要不要揭晓?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处境,孙伏伽似乎终于明白了……他陡然看向林枫,道:“子德,难道你路上所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目光看向背脊笔直,纵使面临如此困境,也腰杆不弯,气质沉稳的魏征,笑呵呵道:“魏公,你当时可是说破案的事交给我,其他的事交给你的。”   魏征看了林枫一眼,缓缓开口:“本就该如此。”   “那这些乱臣贼子?”   魏征看向外面,道:“戏看完了,也该动手了。”   林枫眸光一闪,戏看完了……意思是魏征的后手,正躲在暗中看着他们这里?   而能让魏征如此有信心解决他们困境的人,会是谁?   咻!咻!咻!   就在这时,一枚枚箭矢忽然从黑暗中激射而出。   瞬间射中了院墙之上的那些弓箭手。   使得那些弓箭手甚至都来不及放箭,便发出惨叫之声,陡然跌下院墙。   同时,便听咣的一声响。   郑记当铺的大门瞬间被撞开,数百披甲执锐的将士鱼贯而出,向着那些衙役就杀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在魏征声音落下的下一瞬,就发生了这一幕。   使得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那些弓箭手跌落院墙,直到这些将士杀了进来,陆辰鹤才猛然大惊。   他脸色骤变:“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军士……为什么会有将士……”   他看着衙役们迅速被这些将士斩杀,迅速被打伤捉拿,刚刚那志得意满的表情,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   而这时,只听一道爽朗的笑声,响彻在夜幕之下。   然后,就见一道身影,咣的一下从郑记当铺主人休息的房间房顶,直接跳了下来。   他身材魁梧,身披铠甲,腰间绑着一把制式横刀,龙行虎步向林枫等人走来,一边走,一边双手击掌,大笑道:“精彩!真他娘的太精彩了!刚刚的断案过程,简直比那话本都精彩万倍!俺老程今天没白来啊!”   这粗话,这语气,还自称老程……难道,他是程咬金?名动后世的程知节?   被演义里说只会三板斧,实际上十分骁勇善战,富有智慧的程咬金?   “程咬金!怎么会是你!?”   陆辰鹤看到来人,直接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不由震惊出声。   程咬金看着面色惊恐的陆辰鹤,撇嘴道:“就凭你们这点人,还敢谋害朝廷命官?还敢谋逆作乱?真是可笑!”   说着,他都懒得去看陆辰鹤,直接道:“拿下他!”   林枫忙出声提醒:“注意他嘴里的毒囊,别让他自尽了。”   程咬金一听,当即抓起腰间的横刀,陡然将刀柄对准陆辰鹤,用力一掷。   砰的一下!   陆辰鹤的脸瞬间被击中,整个人惨叫一声,就向一侧倒去。   而这时,程咬金已经近身了,看着陆辰鹤,他一手握拳,瞬间轰出。   砰!   这一拳结结实实的击中了陆辰鹤的脸,两颗牙直接飞出。   程咬金还不停手,又一拳轰出,再度击中陆辰鹤的脸。   又有两颗牙飞出。   他就这样一拳一拳不停手,直接打的陆辰鹤满嘴的牙都飞出来了,整张脸已经是猪头了,眼看进气多出气少了,这才停手。   他随意将拳头上的血抹了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牙齿,然后找到了一个绑在牙齿上的小毒囊,淡淡道:“还想咬毒囊自尽?本将让你没牙齿,看你怎么咬。”   说完,他便笑呵呵看向人群,看向人群里刚刚提醒自己的林枫,笑呵呵道:“放心,他都已经被抓了,若是这都让他给得逞自尽了,本将的脸往哪放?这下他连咬舌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着程咬金的话,林枫心里不由咂舌,真不愧是混世魔王,出手果真又快又狠。   赵家人都被程咬金那狠辣的出手给吓到了,不过他们也知道程咬金救了他们,连忙纷纷向程咬金行礼感谢。   程咬金摆着手,一脸毫不在意,他淡淡道:“本将是受玄成之托,随手帮个忙而已,算不得什么。”   魏征看着程咬金,重新恢复了不苟言笑的表情,一板一眼道:“多谢!”   程咬金笑道:“以后少在陛下面前挑俺毛病,少说俺不好就行。”   魏征板着脸,道:“交情是交情,公务是公务,岂能相提并论?”   “行行行,你随便。”   程咬金一看就是混不吝,对魏征远没有其他官员那样忌惮,魏征见状,也只得无奈摇头。   看得出来,两人私下里交情的确不差。   林枫忙向程咬金行礼,道:“见过程将军,多谢程将军出手相助,若无程将军,今天我们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程咬金这次没有如待其他人那样摆手,他笑呵呵点着头,看着林枫的双眼,充满着赞叹:“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呢,怎么就那么厉害呢?本将刚刚都看傻了,他们的阴谋一环扣一环,你却能轻松识破,并且设计让他们露出马脚,你比他们还要厉害数倍。”   林枫谦逊道:“运气好罢了。”   程咬金摇头:“在战场上能捡条命,的确可以说是运气好,但你今夜的表现,可和运气一点不沾边。”   他重重拍了拍林枫的肩膀,道:“不错!以后可以来我程府喝杯酒,去和我那愚钝的儿子多交流交流,看看能不能让他聪明点,不求和你一样聪明,有你一成,俺也知足了。”   这是对我表露善意?   林枫现在就需要大佬支持,闻言自然乐得接受,他点头道:“多谢程将军,以后有机会,定去叨扰。”   程咬金笑着点头,他转身看向魏征,道:“你这里的事解决了,我也得回长安复命了,这两个人犯我带走,还是你们带回去?”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想了想,道:“恐怕半路他们的同伙会出手,就由程将军带走吧,我们返回长安后,再审问他们不迟。”   魏征点头:“可以。”   程咬金笑道:“成,那本将就带走了。”   说着,程咬金就风风火火直接转身要离开,正如来时一样,毫不拖泥带水。   “程将军还请稍等片刻。”   林枫忽然叫住了程咬金。   程咬金疑惑看向林枫,林枫道:“我需要确认他们身上是否有白虎组织的图案。”   虽然根据判断,已经有九成把握,但林枫还需要进行最终确认。   他看向赵十五。   赵十五当即走向已经被程咬金打的不省人事的陆辰鹤,他将陆辰鹤的衣服脱掉。   很快,就在陆辰鹤的心口处,发现了图案。   不过这图案……   赵十五脸上露出一抹意外之色,他不由焦急道:“义父,你快来看,这图案不对劲!”   “不对劲?”   林枫与孙伏伽等人对视了一眼,忙快步上前。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陆辰鹤心口上的图案。   陆辰鹤的确有图案,但那图案并非白虎图案,而是——朱雀!   朱雀展翅,控火而飞!   看着这图案,孙伏伽浓眉陡然皱起,满脸意外:“怎么不是白虎图案?难道我们判断错了,他们不是和郑峰周然一伙的?”   林枫眸光闪烁了片刻,旋即深吸一口气,道:“不!我觉得他们就是一个势力的,但或许分属不同的分支。”   “不同分支?”   孙伏伽一怔,他看着朱雀,又想着白虎,忽然道:“难道……是四象!?”   林枫点头,推测道:“四象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前的翠竹和周然都是白虎图案,可这个陆辰鹤却是朱雀图案,这已经占据了四象之二了,我们完全有理由推断……这个组织的全貌,或许是以四象为分支,共有四个分支势力。”   “他们彼此贯通情报,负责不同的任务,或者负责不同区域的事,平常独立,但又会彼此密切配合。”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瞳孔微微一缩,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原本以为只有白虎组织一个神秘势力,可现在才知道,那白虎组织很可能只是这个神秘势力的一部分。   这个势力到现在,都可能连冰山一角还没有露出。   他不由在想,这个势力究竟是谁创办的?目的是什么?究竟想干什么?   他看向林枫,林枫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明显也在考虑什么。   这时,他见林枫站起身来,林枫来到假赵嫣然面前,道:“需要我脱了你的衣服查看吗?”   假赵嫣然脸色微变,她移开视线,咬牙切齿道:“我也是一样的朱雀图案。”   林枫问道:“你们势力是不是以四象为基础,分为四个部分?”   假赵嫣然冷笑道:“别指望我会透露出关于我们势力的任何消息,你杀了我也罢,折磨我也罢,我若皱一下眉头,我都不叫——”   话音一落,她忽然顿住。   “不叫什么?”林枫问道。   假赵嫣然移开视线,不再开口。   林枫摸着下巴,连名字都不愿透露吗?   现在天色已黑,周围都是尸首,不是询问的时候,而且看假赵嫣然的样子,也不像是轻易就能撬开这张嘴的。   他想了想,转身看向魏征,道:“魏公,我们也跟着一起回去吧,这里的事情已了,案子已经真相大白,返回长安再处理后续之事便可。”   魏征见林枫着急离去,也知道新得到的情报,究竟代表着多么重大的事,他当即点头:“那就一起离开。”   “恩公,你们这就要走吗?”   赵明路听到林枫的话,不由上前,脸上带着不舍。   林枫转身看向赵明路,他能看出赵明路对自己很不舍,林枫轻笑道:“我来就是为了查案的,现在案子已经真相大白,我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而你……”   林枫笑道:“恭喜你,你的杀人嫌疑彻底洗清,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赵明路抿着嘴,旋即向林枫十分正式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恩公为我,为我父亲洗脱冤情,以后我赵家的门,永远为恩公敞开,恩公但凡有任何吩咐,只需派人传个话,我赵家必竭尽全力,帮助恩公!”   孙伏伽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这或许就是好人好报吧。   赵家是商州第一富商,生意遍及天下,拥有不小的人脉财力,他们感激林枫,愿意报答林枫,以后或许会是林枫的一大助力。   林枫扶起了赵明路,轻声道:“好好读书,好好经营赵家,听你父亲的话,好好活着。”   赵明路重重点头。   林枫笑了笑,就要转身离开,可忽然,他脚步顿了一下。   他说道:“差点忘记一件事,我们得带着一件东西走。”   众人茫然看向他。   就见林枫看向假赵嫣然,笑呵呵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费了这么多心思,也未曾找到的宝贝,究竟在哪?”   假赵嫣然眼睛不由瞪大:“你知道?”   众人都不由看向林枫,就见林枫点头:“我还真知道。” 第76章 揭晓!宝物真正藏身之处!   听到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假赵嫣然一脸不敢置信:“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刚来仅仅一天而已!伱还要查案,还要算计我们,你来回奔波,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你怎么可能知晓我们找了两个多月都未曾找到的宝贝下落?”   饶是已经快要昏迷的陆辰鹤,也顶着一张大猪脸,看着林枫,说话漏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别说这两个当事人不敢相信了,一直跟随林枫查案,几乎没有与林枫分开的赵十五等人,更是茫然。   赵十五一脸懵懂:“义父,你有时间去找什么宝贝吗?”   孙伏伽和魏征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和意外。   毕竟他们一直都和林枫在一起,林枫看到的东西他们也看到了,林枫听到的话他们也听到了,他们也没见林枫单独行动过,更没听林枫提起过要找什么宝贝……所以,林枫现在说他知道在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枫怎么找到的?   连与林枫最亲密的伙伴都不知道,赵府众人更不会知晓了。   程咬金看着众人的表情,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间,他好奇心骤起,笑呵呵道:“说说看。”   所有人都紧盯着林枫,这可比林枫破了案更让他们好奇,毕竟林枫会破案,那是因为林枫一直在寻找线索,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可这宝贝……是真的没人发现林枫在寻找。   林枫迎着众人猫挠一般好奇的视线,轻笑道:“其实赵德顺已经告诉我们了。”   “什么?”   众人一怔。   赵明路蹙眉:“父亲告诉我们了?”   他神色茫然:“父亲哪里告诉了我们?”   假赵嫣然面露思索,可仍是不得所知。   林枫看向猪头一样的陆辰鹤,道:“当时你询问赵德顺,赵德顺是怎么说的?”   陆辰鹤满嘴鲜血,没有了牙齿,导致他说话很是奇怪,林枫一边认真听,一边思索,才明白他的意思:“你不是都推断出来了吗?他就说只有两个人知道宝贝的下落,一个是他,一个是赵明路。”   林枫笑道:“没错,就是这句话。”   他看向众人,说道:“赵老爷这句话,就已经告诉了我们宝贝的下落了。”   假赵嫣然猛的看向赵明路,道:“你果然知道!你竟敢骗我们说你不知道!”   听到假赵嫣然的话,众人忙看向赵明路,赵明路都懵了,他忙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啊,我若是知道,我肯定刚刚就说了……而且恩公不也都推断出,我不会知道吗?”   众人想了想,倒也是。   林枫之前也认同赵明路不知道的事实了。   可若是赵明路不知道,那林枫说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众人越想越不明白。   程咬金磨了磨牙,道:“俺最受不得思而不得的秘密了,林枫,你快告诉我们吧。”   赵明路忙点头:“是啊恩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父亲这话里,难道还有什么言外之意吗?”   林枫缓缓道:“赵德顺说,只有两个人知道宝贝的下落,一个是他自己,一个就是赵明路……其实这话,既有利用陆辰鹤他们保护赵明路的用意,同样也藏有宝贝真正下落的用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件事赵德顺亲自体验过了,他很清楚,那件宝贝若是一直留在赵家,对赵家不会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也希望有朝一日,会有人找到真正的宝贝,从而让赵家脱离危险。”   “但他又不愿白白让陆辰鹤他们得逞,故此他便用这样的方式,将宝贝真正所在的信息放在这句话话里,期待着有一天,能有人提前于陆辰鹤他们破解。”   众人没想到赵德顺的一句话,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心思。   赵明路呼吸都重了,他忙问道:“那宝贝,究竟藏在什么地方?父亲这句话,又该如何解读?”   假赵嫣然死死盯着林枫,陆辰鹤只剩下一道缝的眼睛也盯着林枫,他们太想知道真相了。   林枫轻笑道:“赵德顺说,知道下落的只有他和赵明路,赵德顺自不必说,他肯定知道!所以真正的关键,还是赵明路。”   “可是赵明路不知道啊。”赵十五忙说道。   林枫点头:“没错,他不知道……但他只是现在不知道,可不代表以后不知道。”   “什么?”赵十五一愣,他看向赵明路,便见赵明路正蹙眉思考,可片刻后,赵明路还是摇着头:“我还是想不到……父亲的确从未和我说过任何宝贝的事。”   林枫说道:“你现在想不到,那是因为你之前被你父亲保护的太好了,人情世故,是是非非,这个世界不好的一面,你从来没有接触过。”   “可你父亲死后,你不得不撑起这个家时,你就会接触到这些不好的一面,也就会渐渐明白一个道理。”   赵明路忙道:“什么道理?”   林枫看向他,沉声道:“有些事,不是只靠努力就能成功的,有些人,不是只靠真诚就能打动的。”   赵明路一怔。   他听着林枫的话,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些什么,可他仍旧无法抓住,毕竟他真的还未来得及接触这些。   可一旁的孙伏伽,却在此刻眸光一闪,他猛的想起一件事,在从刺史衙门大牢返回赵府的路上,林枫曾经拜托他让那些暗中跟随他们前来的护卫,去查一件事。   难道……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正好林枫也在看他,看着孙伏伽的神色,林枫就知道孙伏伽已经明白了。   他微微颔首,然后向赵明路道:“你曾经和我提起过你的恩师崔琰,你说你想要拜他为师,去了很多次,但都被拒之门外,是吗?”   赵明路愣了一下,不知道林枫怎么忽然提起了他的恩师。   但他还是如实道:“不错,我至少尝试了十几次……因为父亲希望我能得到一个好的老师教导,我不想让父亲失望,所以即便一次次被拒绝,我也还是会鼓足勇气再度前去。”   “我希望……至少我能做成一件让父亲欣慰的事。”   “好在……”   赵明路眼中充满着感激,道:“好在我的诚心打动了恩师,恩师终于愿意收我为学生。”   赵氏和赵茜等人也都连连点头,这件事她们也都知道,当时也跟着高兴了一段时间。   林枫看着赵明路眼中的感激,却是叹了口气,道:“真的是你的诚心打动了你的恩师吗?”   “什么?”赵明路一愣。   赵氏和赵茜也都一怔。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说说我让你调查的事情的结果吧。”   孙伏伽?调查?   林枫又让孙伏伽暗中查了什么事吗?   众人忙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看了一眼赵明路,沉声道:“首先,子德让我查了崔琰的出身。”   “据我所查,崔琰乃是博陵崔氏旁系一脉的一个远房亲戚,虽然和博陵崔的亲缘关系差了很远,但终究是有着这一份出身,因此他借助博陵崔的名头,有着一些小名。”   林枫看向赵明路,开口道:“博陵崔氏乃是世家大族,这样的家族,重门第,重身份,重名声,所接触之人,都是同样的豪门大足,或者名满天下的读书人。”   “虽然崔琰不是正统博陵崔氏的出身,但毕竟挨着一些边,还对外也借助博陵崔的名头行事,为自己争取了一些小名声,他出入都是和大族人接触,所教授的学生即便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但也至少是读书人家族。”   “对崔琰来说,这样才能维持他的形象,维护他的地位。”   “所以……”   林枫顿了一下,看向赵明路,说出了一句比较伤人的话:“你觉得,这样的崔琰,会愿意收一个地位低下,甚至连参加科举资格都没有的商人之子当学生吗?”   赵明路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了起来,他瞳孔剧烈跳动,整个人一副被打击的样子。   他身体微微摇晃,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张着嘴:“我……我……”   可是,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枫继续道:“你说你去了十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便是诸葛亮那样的人,也在刘备三顾茅庐之后开门见了刘备了。”   “而他崔琰十几次都不见你,这难道还不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吗?三次五次你可以当成是考验,可十几次……那就纯粹是不喜欢你,压根就没想过收你当学生了。”   赵明路双手握成了拳头,全身都在颤抖,即便他再单纯,可林枫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他若是再不明白,那就不是单纯,而是愚蠢了。   他看着林枫,道:“所以……所以……他最后会收我做学生,根本就不是被我的诚心打动?”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继续道:“除了调查崔琰身份,子德还让我调查了崔琰在收下赵明路做学生的前后变化。”   “结果……我查到,崔琰为了维持形象,对学生招收有极高的要求,但也不愿被人看做是为了利益而收受学生,所以他的学生即便出身都不低,可给他的费用却没有多少。”   “而他自诩出身博陵崔氏,是大族之人,自然也不可能亲自出去赚铜钱。”   “故此,他的生活其实很拮据,也就是表面风光罢了。”   “但……”   孙伏伽这时话音一转,他看向赵明路,道:“在他收了你做学生后,他的生活忽然就富裕了起来,不仅衣服换成了新的,吃的也更好了。”   “偶尔还会自己掏腰包组织诗会,名声因此还提升了不少。”   听着孙伏伽的话,便是蛮横的赵茜,此时也都明白了。   毕竟这简直就相当于将真相摆在他们眼前了,还有什么比对比更让人一目了然的?   她瞪大着眼睛,说道:“所以……他会收将至做学生,压根就不是被将至感动,压根就不是看上了将至的诚心……而是,而是我兄长暗中赠送钱财宝物,让他改变了心意?”   赵氏不由捂着嘴:“怎么会这样……”   她不由看向赵明路,却见赵明路仰着头,看着头顶的黑夜,整个人在这一刻,就仿佛是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一样。   他哽咽道:“我曾以为,我至少在父亲生前,做了一件让父亲欣慰的事,可结果,结果……”   他已经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假赵嫣然和陆辰鹤,也都懵了。   这件事他们完全没想过,他们还真以为是赵明路感动了崔琰,根本就没想过,这里面还会有这样的内幕。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的努力,你的坚持,你父亲都看在眼里,其实对一个父亲来说,能看到自己孩子最优秀的品性,就已经很值得他欣慰了。”   “所以,他不愿看你一次次被拒之门外,不愿看你一次次失败,不愿你的自信被打击,他才暗中出了手。”   “崔琰原本应该还是坚持的,不过你父亲是何等手腕,何等眼力?他有太多办法,让崔琰低头了,最终应是你父亲送出来崔琰无法拒绝的财富,崔琰便终于答应收你为学生。”   “但你父亲不希望这件事被你知道,他希望能通过这件事给你信心,所以他不让崔琰说出真相,也没有告诉家里的任何人,就是怕他们会泄露这个秘密。”   “崔琰巴不得不告诉你真相呢,毕竟这会影响他的名声,而也因为你十几次向他求学,他这时收下你,还能落得一个不看出身,重视品性的好名声,他何乐而不为?”   赵明路捂脸痛哭,越是知道这些真相,他就越痛苦。   父亲对他的爱,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确的告诉过他。   父亲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默默去做的。   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被贼人利用,害的父亲身死狱中。   看着赵明路痛哭的样子,赵氏也跟着抹眼泪,赵茜都眼眶红了。   孙伏伽叹息着摇头,魏征抬起头看着夜幕,眼中有些许怅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咬金左看看,右瞧瞧,不由道:“这个真相真让人又感动,又觉得难受。”   林枫点了点头,他没有安慰赵明路,因为他知道,赵德顺对赵明路的爱,会成为赵明路以后最重要的力量,支撑着赵明路前行。   他看向假赵嫣然,道:“这件事,因为赵德顺的刻意隐瞒,所以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又如何能在赵家找到?又如何能通过名单找到?”   假赵嫣然脸色难看:“我怎么就忽视了这一点!”   “你不是忽视了。”   林枫淡淡道:“你这种人,只知道利用他人感情,自身却毫无人性,所以你怎么可能想到赵德顺对赵明路的父子之情,会让他做出这些事来?”   “在你们眼中,那是值得你们杀这么多人都要得到的宝贝,可在赵德顺眼中……不过是帮助赵明路前行路上的一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罢了。”   “宝贝再珍贵,也没有他儿子珍贵。”   假赵嫣然被林枫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愤怒的瞪着林枫,想要反驳,却又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   “再瞪,本将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反正问你话,只要有嘴就行了,眼睛瞎不瞎的也没什么影响。”   这时,程咬金的声音忽然响起。   假赵嫣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呵!”   程咬金冷笑道:“对付这些贼子,别和他们太客气!”   说着,他看向林枫,脸上顿时换上了笑容,他点头道:“精彩!在你面前听你推理,比躲在房顶上感觉更加精彩!”   “林枫,俺觉得你回到长安后,就有必要去我程府一趟,看看赵德顺为儿子做的事,俺也觉得需要赶紧帮我那愚钝的儿子做点事,不是有句话叫近朱者赤嘛,俺觉得让他多和你接触接触,或许他也能跟着长点头脑。”   对程咬金的的善意,林枫自然不会拒绝,他笑道:“回去若有空,我就前去叨扰。”   程咬金满意点头。   他说道:“这么说来,他们想要的宝贝,就藏在那什么虚伪的崔琰家了?”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点了点头:“应该就在他那。”   程咬金直接摆手,道:“来人,去崔琰家将东西讨要回来!”   他冷笑道:“本将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虚伪的人,凭什么赵家因为这个宝贝差点家破人亡,他却能名利双收?”   有了他的命令,顿时就有将士离开了。   赵家人并未阻止,毕竟在得知真相后,他们都对崔琰再也没有感激与好感了。   林枫想了想,蹲下身来向赵明路询问:“你还要继续认他为老师吗?”   赵明路十分痛苦:“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若背弃他,会被千夫所指。”   林枫笑道:“那就不用脱离他。”   赵明路愣了一下,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现在掌握主动权的是你,你掌握了他的把柄,该是他畏惧你才是……毕竟他这种人,名声对他太重要了,他绝不希望真相曝光。”   “而且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都已经奢侈这么长时间了,突然让他变成曾经的拮据生活,他绝对难以接受。”   “这些,都是你可以利用的地方。”   林枫拍了拍赵明路肩膀,道:“他毕竟有些名声,你想要撑起赵家,也需要一些名声……你注定没有你父亲那样的生意头脑,但你却拥有你父亲未曾有过的读书人身份,所以接下来如何去做,你自己多想想。”   林枫没有说的太多,点到即止。   他相信经历了生死考验的赵明路,经历了这诸多阴谋之事的他,会做出最该做的选择。   赵明路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呼!”   他突然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   赵明路看着林枫,眼中充满了感激之色,他声音无比坚定,就仿佛在向林枫立下誓言:“恩公于我之教诲,远甚崔琰,我不会让恩公失望的,我也不会让父亲失望的,我会成为父亲最希望我成为的样子,我会让赵家在我手上,得到阶层的跃迁。”   林枫轻欣慰点头:“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不由感慨道:“赵明路能遇到子德,是他人生最幸运的事。”   魏征沉默了片刻,旋即点头。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两刻钟,刚刚离开的兵士都返回了。   他们抬着两个箱子。   将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是满满登登的宝物。   铜钱就不说了,夜明珠,玉佩,玉镯,珍贵字画……应有尽有。   看着这满箱子的宝物,孙伏伽却是皱起了眉头,为难道:“假赵嫣然他们想要的宝贝是哪个?这宝物有些多啊。”   说着,他看向假赵嫣然,却见假赵嫣然冷笑道:“别想从我这里问出任何秘密。”   孙伏伽脸色一黑。   “你太自信了。”林枫却是毫不在意的笑道:“要找宝贝,何须你开口?”   假赵嫣然一愣。   就听林枫道:“刚刚在这当铺的藏宝室内,我看过她找寻东西的经过,她不在意大的物件,往往是小盒子才会引她注意,让她动手。”   “所以,我想他们想要的宝贝,应该是小的物件,一个扁盒子就能装得下的那种,你们将这些宝贝分类摆好,按照我说的挑选出来,我们再进行下一步的筛选。”   程咬金一听,直接道:“还愣着干什么?按林枫说的做。”   将士们顿时将箱子倒扣,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然后按照林枫刚刚所言,将大的物件扔到一旁,只有小物件和小箱子,摆在了一侧。   就这样,没过多久,东西就被筛选完毕。   符合林枫所说的东西,便只剩下几十件。   “然后呢?”程咬金好奇问道。   “我先瞧瞧都有些什么……”   林枫一边说着,视线一边从它们身上一一扫过,忽然,他眸光一闪,直接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了一件东西。   看着这个东西,林枫笑了。   他目光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觉不觉得它很熟悉?”   孙伏伽闻言,忙上前一看,继而眼睛陡然瞪大,无比意外道:“这……这不就和翠竹所偷盗的那枚金钗一模一样?”   “难道!?”他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呵呵道:“倒也不是一模一样,这金钗大小以及制作工艺的确一样,但上面挂饰的图案不同,虽然也是凤凰图案,但这次却是仰着头的,可公主殿下那枚金钗,凤凰的头是微微向下的。”   孙伏伽听到林枫的提醒,想了想,道:“还真是有着一些不同。”   “不过。”林枫道:“除此之外,那就真的一模一样了,我可不相信这会是巧合。”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   林枫拿着这枚金钗看向假赵嫣然,笑呵呵道:“它就是你们的目标吧?”   假赵嫣然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枚金钗,眼中充满着恼火与不甘,没有说话。   “不说话也不要紧。”   林枫看着赵嫣然的眼睛,道:“既然公主那里也有一枚类似的,这里也有一枚……这是否代表这金钗其实有一整套?而你们的目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问道:“就是要将其凑齐?”   假赵嫣然脸色骤然一变,她终于开口,冷声道:“你想的有些多了。”   “有些多吗?”   林枫笑吟吟道:“刚刚我说话你不开口,现在却反而开口了……你这是明显心虚了吧?”   “我……”假赵嫣然心中一惊,就要开口反驳,可林枫已经转身离开了。   林枫看向魏征等人,在众人或赞叹,或感慨的目光注视下,道:“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个了,既然已经找到这枚金钗,那我们商州之行,便算彻底圆满了。”   火光掩映下,林枫的眸子中跳动着火红的光芒,他看向众人,笑道:“赵德顺案真相大白,无辜之人无罪释放,真正贼人全部抓捕,最后还得到了这枚他们日思夜想也没得到的金钗……”   “完美!”   紧赶慢赶,总算码出这一章了,连错别字都是新鲜的。   主要是讲完这个故事字数太多,我也不可能一章一万多字,只好从中间断了,好在三四个小时写出了这一章,算是能给大家交代了。   今天好像月票活动最后一天了,看在小作者这么努力的份上,有月票就支持一下吧,推荐票也支持一下吧。 第77章 摊牌!新的案子!   听着林枫说出“完美”二字,在场众人心中,都不由生出一股拨云见日,夜尽天明的畅快之感。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就仿佛是黑夜再漫长,可终究会过去一样。   赵德顺案就仿佛压在赵家,压在魏征、孙伏伽身上的一座大山,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窥探到了这座山的全貌,却不知看到的只是乌云遮蔽下的山脚,甚至连山腰都没到。   而现在,林枫为他们拨开了乌云,让他们终于窥探到了山之巅,看到了那真正的真相!   并且还不仅仅是看到了真相,更是带他们登上了山巅,摘取了最重要的果实——这是制造了这一切阴谋诡计的假赵嫣然和陆辰鹤都未曾得到的!   而这一切,仅仅只有一天时间!   昨夜抵达,今夜就将一切破解,还得到了这些贼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这真的,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有如梦中一般。   赵氏双眼闪烁着敬佩之色,道:“林公子今夜之事,一旦传开,他日林公子必将声名鹊起,我大唐也将会多一位神探的传说。”   赵明路重重点头,眼中满是信徒一般的狂热:“恩公的本事,本就该名动天下了,试问天下人,有几人能有恩公的能耐?”   林枫看着赵明路狂热的表情,觉得赵明路对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感激了,他谦虚的摆着手,道:“这不算什么,可不敢乱吹嘘。”   程咬金一听,大手一挥,道:“怎么能叫乱吹嘘呢?俺老程自认见多识广,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但如你这样的断案能力,俺从未见过,俺觉得便称你为大唐第一神探,也不算过分!”   说着,他扭头看向魏征,道:“玄成,你说,俺说的对不对?”   不苟言笑的魏征看了程咬金一眼,然后微微颔首,用十分冷静的话说道:“的确不算过分。”   程咬金闻言,着实有些惊讶,谁不知道魏喷子眼界最高,要求最高?在朝廷里,想要获得魏征一句赞赏,比那登天都难,结果自己都吹林枫是大唐第一神探了,那般高眼界高要求的魏征竟然点头了!   程咬金心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林枫在魏征心中的地位,比他料想的还要高啊!   程咬金不由更多看了林枫几眼,原本就觉得林枫顺眼,现在更觉得这是个人才,以后必有前途。   林枫被这些大佬这般看好,连忙露出谦逊的笑容。   魏征再度欣赏的点头。   林枫觉得自己今夜的表现应该能在魏征心里打满分了,好感度刷的应该差不多了,他准备趁热打铁。   趁着魏征对自己好感度顶格时,向魏征摊牌,说出实情。   程咬金咳嗽了一声,道:“既然此间事已经彻底结束,那我们也不耽搁了,直接出发吧。”   林枫与魏征都点了点头,贼人已经落网,宝贝也都找到了,自是圆满无憾。   众人顿时浩浩荡荡离去。   为了照顾魏征孙伏伽他们,程咬金还贴心的给他们准备了马车。   赵家众人送到门外,目送着他们离去。   虽然林枫他们的到来只有一天一夜,可给他们的感觉,却恍若过了很久很久。   着实是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太多了。   这些事,对赵家人来说,恐怕一生都难以忘怀。   而林枫这个名字,也必将永远镌刻在他们心中。   赵氏看着赵明路,轻声道:“要永远记住林公子的恩情。”   赵明路重重点头,有如誓言:“此生不忘。”   …………   马车上。   众人的身体随着马车来回摇晃,林枫用力抓着车窗的边缘,防止自己脑袋被晃成浆糊。   原本他还想着如此困倦的情况下,能和前世坐车赶夜路一样,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做一个美梦。   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这真的是在做梦。   马车没有减震系统,车轮硬的和石头一样,走在不平整的地面上,真的随时会巅的飞起。   好在,程咬金也没想直接赶一夜的路,走了两个时辰后,就停了下来。   他来到马车下,道:“人困马乏,需要休整一下,原地休息两个时辰,天亮后再继续出发。”   魏征微微点头:“好。”   说完,他就看着程咬金正在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并没有离开,魏征蹙眉道:“怎么还不去休息?”   程咬金笑呵呵道:“没事,我就看看伱。”   “看我干什么?”   程咬金如实说道:“看你会不会在这种浑身酸痛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往日那般正经的形象。”   魏征脸色一僵,正在揉肩的手默默放了下来,他面无表情道:“无趣。”   说着,他直接闭上眼睛,也不准备下马车了,直接向后一仰,就要休息了。   程咬金见魏征竟然不下来,他失望的摇了摇头,还以为能看到魏征一瘸一拐的样子呢,可惜了。   见没好戏看,他便也不再耽搁,打了个哈欠后,就离开了。   林枫只觉得魏征和程咬金的相处方式很有趣,或者说所有和魏征关系好的这些大佬们,与魏征的相处状态都很有趣。   他们似乎都随时随刻想要找机会看魏征的窘状。   戴胄如此,程咬金也如此。   看来魏征平日里真的是把他们喷惨了,让他们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找找乐子,可魏征如何不知道这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这就是损友吧……林枫视线看向魏征,只见魏征虽然闭着眼睛,可那双手却很不老实,在偷偷的敲着腰背,同时不断轻轻挪动身体,看得出来,魏征这把老骨头真的酸疼的不行,需要好好舒展一下。   可魏征又刚和程咬金怼完,以他的性子,自是不好意思再出去伸展筋骨。   林枫见状,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他觉得时机已经到了。   该和魏征摊牌了!   魏征的品性得到了林枫的确认,他要比其他人都值得信任,向魏征摊牌,林枫不用担心魏征会借此机会拿捏他。   而前大理寺丞林枫的假死脱身,他总觉得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是一颗随时要爆炸的雷,一旦这颗雷爆了,自己很可能会粉身碎骨,所以绝不能再耽搁了。   想到这些,林枫看向魏征,低声道:“魏公,我们下去转转?我有件事想和魏公单独聊聊。”   魏征闻言,睁开了眼睛,他看了林枫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欣慰,道:“那就陪你下去走走。”   很明显,魏征还以为林枫是帮他找下马车舒展筋骨的理由。   林枫笑了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两人下了马车,走在树林中,耳边风声呼啸,凉意十足。   林枫紧了紧衣衫,看着舒展筋骨的魏征,深吸一口气,道:“魏公,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魏公。”   魏征愣了一下,他扭过头看向林枫,道:“真有秘密?”   林枫点头,认真道:“我岂敢欺骗魏公?”   魏征见林枫神色认真,甚至带着凝重,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他说道:“说吧。”   林枫看向魏征,道:“魏公觉得,被假赵嫣然用偷天换日手段替换的真赵嫣然,可怜吗?”   魏征没想到林枫会突然提起真正的赵嫣然,虽不知林枫为何突然提起赵嫣然,但他还是点头道:“自是可怜。”   “好好的人生,就因为这个假赵嫣然给毁了,岂不可怜?”   林枫又道:“那魏公觉得,真赵嫣然无辜吗?”   魏征眉头不由一蹙,他觉得林枫这话问的着实奇怪,道:“当然无辜!她好好的生活,就因为假赵嫣然需要她的身份,就害的她家破人亡,岂不无辜?”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迎着魏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视线,直接说道:“那魏公……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我,也是和真赵嫣然一样可怜又无辜的人?”   “什么?”   魏征愣了一下,完全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见铺垫已经完成,直接开门见山,道:“魏公,其实我不是真正的大理寺丞林枫!”   “我和那真正的赵嫣然一样,都是被偷天换日给残害的人,不过赵嫣然的情况是被替换,而我……是替换成了大理寺丞林枫。”   魏征听完后,很冷静,表情毫无一点变化。   林枫当即就惊了,只觉得魏征不愧是大佬级人物,这种级别的秘密都如此冷静。   然后,还未等他赞叹,就见魏征眼睛突然瞪大,表情崩裂,不苟言笑的脸庞上,难掩发懵之色,整张脸顿时给林枫一种“你开什么玩笑”的感觉。   魏征就这样怔怔的看着林枫,脸上的表情管理都失控了,这足以看出,林枫这句话,给魏征的杀伤力有多大!   饶是沉稳如魏征,此刻都无法稳住心神了。   是不是我铺垫还不够,太突然了……林枫不由担忧道:“魏公,你没事吧?”   魏征仍未回应他。   就这样过了好半天,魏征才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勉强恢复冷静,语气没有往日的沉稳,带着一抹吃惊,道:“你认真的?”   林枫神情无比认真:“我岂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魏征漆黑的眸子盯着林枫,林枫能感受到魏征打量自己的视线,他目光坦然,怡然不惧,片刻后,魏征收回视线,表情彻底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他说道:“怎么回事?”   林枫早已打好了腹稿,闻言,直接道:“其实我是一个乞丐,在真正的大理寺丞林枫被关入大牢十天时,我被人抓到了大牢,替换了那个林枫,要代替他去死。”   “而真正的大理寺丞林枫,早已不知所踪。”   “我当时大喊大叫,说我不是本人,但没人相信我,他们都以为我想要逃罪,所以才找出这样的借口。”   “后来原大理寺丞林枫担心我的大喊大叫会导致有人怀疑,所以他找了自己的同伙,也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刑部狱卒,让其杀了我,制造自尽的现场。”   “只是没想到我没有死,并且这一撞,让我彻底燃起了求生的欲望,后来的事,魏公也知道了……”   林枫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魏征听得直发愣,他着实是没想到,自己如此欣赏的人,竟然是一个假的!而且这里面,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偷天换日的惊天秘密!   不由得,魏征想起了林枫提起的假赵嫣然的事,假赵嫣然用的也是偷天换日……不知道眼前的林枫,在揭露假赵嫣然偷天换日的时候,心情是如何的复杂。   他沉默了一会儿,消化了林枫的内容,想了想,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话?”   “不是本官不愿信你,着实是这个秘密太过惊人,太过突然。”   林枫早有准备,说道:“原大理寺丞林枫是白虎组织的人,赵十五和一个囚犯曾见过他腿上的白虎图案,后来戴公也曾因此对我进行过调查……可我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白虎图案。”   “这一点,魏公可以向赵十五求证,他能证明此事。”   “魏公也可以向戴公求证,当日戴公差点因为此事要抓我。”   魏征皱起了眉头,脸上带着意外,道:“你是说,真正的大理寺丞林枫,也是白虎组织的人?”   林枫点头,道:“没错,正因此,我在阻止了他的同伙翠竹偷盗金钗后,他们组织才会在御史台纵火,同时留下白虎图案,用以警告我。”   “毕竟在他们眼中,我本就是他们的替死鬼,可现在替死鬼却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如何能容忍?”   魏征来回踱步,眉头不展,很明显正在思索判断林枫的话。   身为御史大夫,魏征不会轻易相信任何话,但出于对林枫的信任,他也不会一点也不信林枫的话,所以这需要他仔细斟酌,去分析判断。   林枫看向魏征,继续道:“魏公,我现在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魏征看向林枫。   林枫坦然对视,道:“我之前没有说,是因为我还是一个死刑犯,我怕我说了之后,你会怀疑我是为了脱罪,为了不被斩首……可现在,我已经彻底侦破赵德顺案,按照陛下的话,我是能立即官复原职的。”   “所以我已经不存在为了求生而说谎的可能了,我选择现在向魏公说明实情,是因为魏公以真诚待我,我不忍欺骗魏公,一想到我一直对魏公所有隐瞒,我的良心就很不安。”   魏征听着林枫的话,脸上冷峻的神情,微微有了变化。   林枫见状,趁热打铁,继续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我是一个犯人,可魏公却从未因为我的身份就轻视我,魏公信我,给我支撑,帮我撑腰,即便我要做看起来再不可理解的事,魏公也毫无怨言的支持。”   “魏公待我如此,我若再继续隐瞒魏公,我良心何在?”   “所以,即便隐瞒此事对我来说,是获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理寺丞的六品地位,我也毫不任何犹豫的放弃,哪怕和魏公说完真相后,我会立即被打回原形,变回那个只能沿街乞讨的乞丐,我也愿意!”   “我只求无愧于魏公待我之真心!我只求一个心安。”   林枫说的情真意切,其中固然有希望获得魏征好感的原因,但也有他的真实想法,魏征对他真的没的说,好到极点!   这种情况下,林枫对魏征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他真的不愿欺骗魏征。   魏征听着林枫的话,双眼看着林枫,林枫毫无任何躲闪,就这样坦然与魏征对视。   眼睛,有时比话语更能传递信息。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能有十息时间,魏征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说道:“欺骗了本官,还想直接变回乞丐逃得远远的,你将本官当成什么了?”   林枫心中一惊。   然后就听魏征淡淡道:“返回长安后,本官会第一时间向戴尚书求证,若一切真如你所言,你真的是无辜可怜者,乞丐你就别想继续当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离去,声音随着夜风传来:“将你的本事浪费在乞讨上,这般暴殄天物的事本官做不出来……大理寺没你的位置,御史台你若想来,就来吧。”   林枫愣了一下,继而瞪大了眼睛。   内心忽然间,就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虽然他已经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真正听到魏征说出这句话时,林枫仍是感到全身都仿佛被暖光所包围。   他深吸一口气,十分正式的向魏征行了一礼:“多谢魏公!”   …………   接下来的赶路时间,魏征没有再说任何话。   林枫的话也很少。   他知道,魏征即便对自己再信任,也还是需要去验证的,不过他也不担心,戴胄和那个囚犯的事都是真实发生的,只要去询问,就能知晓一切。   再有赵十五的供词,还有自己的确没有说谎的必要,诸多因素,足以证明自己的话。   孙伏伽不时看看林枫,又看看魏征,眼中充满了茫然,他总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就这样,在第二天的子时之前,他们终于赶到了长安城。   有程咬金的令牌在,紧闭的长安城门很快就打开了,众人进入了长安城内。   程咬金骑着骏马,看向马车里的魏征,道:“本将要先回兵部交差,你们是直接回府里休息,还是去哪?”   魏征听到程咬金的话,这才说出了这一整天的第一句话:“去戴尚书的府邸。”   程咬金愣了一下。   他一脸茫然:“这都要子时了,你去打扰他干啥?扰人清梦可是很无礼的。”   林枫则眸光微闪,他能理解魏征的想法。   魏征对自己身上的秘密,是一刻钟也不愿多等,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魏征沉声道:“此事事关白虎组织的阴谋,耽搁不得。”   程咬金见魏征神色认真,便道:“也罢,那你们就去吧,俺的公务也要紧,不能陪你们。”   魏征点头:“改日再来谢你。”   程咬金笑呵呵道:“都说了以后在朝堂上别向陛下找我麻烦就行。”   魏征直接撂下了车帘,都懒得回应:“赵十五,出发。”   赵十五歉意的看了程咬金一眼,连忙赶动马车。   程咬金见状,不由笑骂道:“老子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你这个顽固!”   他摇了摇头,倒也不会真的生气,毕竟魏征的脾气谁不了解?若是魏征忽然好说话了,那他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了。   “我们也走吧。”   两方人马,就此分开,背道而行。   …………   马车在戴胄府前停了下来。   魏征几人相继下了马车。   看着紧闭的大门,魏征道:“叫门。”   赵十五连忙上前,敲响了门。   没多久,门内传来脚步声,同时一道声音传出:“这么晚了,谁在敲门?”   魏征沉声道:“本官魏征,有要事要见戴尚书,烦请通报。”   “魏公!?”   门内的声音陡然一变,连忙打开了门。   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从门内探出头来,见来人果真是魏征后,连忙向魏征一拜:“见过魏公。”   魏征摆了摆手,道:“深夜叨扰,很是抱歉,还请向戴尚书通报一下。”   管家闻言,脸上却露出一抹忧愁,他看向魏征,愁眉不展,道:“魏公,我家老爷出事了!”   “什么?”   林枫三人一愣,魏征也颇为意外:“出事?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道:“魏公有所不知,就在昨天上午,我家老爷去见了蒙舍诏来的使臣,可没多久,就有消息传来,说蒙舍诏使臣,蒙舍诏大王子身亡了!而我家老爷也因此成为了嫌疑人,被控制住了。”   “使臣在我大唐驿馆内身亡,陛下非常震怒,命令大理寺调查此事,现在老爷正被大理寺的人控制着,从昨早开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驿馆。”   听到管家的话,饶是魏征都脸色微变。   使臣身亡!   戴胄还成为了嫌疑人!   被大理寺给控制住了!   自己不过出去几天罢了,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他不由看向林枫,遇到案子的事,魏征现在已经习惯先问问林枫的意见了。   只见林枫眉头微蹙,明显也在思索此事。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大脑飞速运转……在自己离开的关键节点,在自己已经暴露身份,需要魏征向戴胄求证的关键节点……戴胄就忽然碰到了案子,还成为了嫌疑人,这会不会太巧了?   而蒙舍诏,这不就是南诏吗?   长乐公主的那枚金钗,就是蒙舍诏使臣进献的。   进献金钗的蒙舍诏使臣身亡,偏偏戴胄还成为了嫌疑人……再有白虎组织的目标就是这些金钗……   这会不会太巧了?   林枫抬起头看向魏征,见魏征正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魏征的意思,他直接道;“魏公,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见见戴尚书。”   魏征一听,就如在商州一样,并未因为林枫自曝了身份就对林枫有不信任,他直接点头:“本官带你去。”   推一本小伙伴的书,那个李伟的《大明:我的老板朱元璋》,写的很有趣,大家可以看一看~   新的一卷内容开始,主角开始更大的舞台了。 第78章 林枫出手,一招破局!   林枫等人抵达鸿胪驿馆时,已经过了子夜。   不过哪怕时辰不早了,可鸿胪驿馆内,仍旧能看到人影匆匆。   火把的光亮驱散黑暗,远远看着,鸿胪驿馆上空都火红一片。   众人下了马车,便见驿馆大门正被数十披甲执锐的将士看守,这些将士各个虎背熊腰,目光锐利,一看便知是精锐之士。   见到林枫等人到来,直接喝道:“来者何人?”   魏征走到最前方,道:“本官魏征,今夜刚返达长安,听闻驿馆发生了意外,故此前来探查,还请通报此案的主查之官,就说魏征求见。”   听到魏征的大名,这些将士们顿时转换态度,不敢再那般蛮横。   不过还未等他们开口,门内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魏公?”   接着就见一个身披铠甲的年轻人大步走了出来,他来到将士前方,见来人果真是魏征,忙行礼道:“魏公,您不是去商州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案子已经查明,本官便回来了。”魏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意外,道:“竟是你来亲自守门?”   林枫在魏征开口时,便观察着这个年轻人,只见此人身材魁梧,和赵十五相比都丝毫不差,他有着一些抬头纹,一笑起来抬头纹便聚集在眼睛上方,形成一个个横条,看起来有些喜感。   同时,林枫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好像在哪看到过这个面相……忽然,他眸光一动,想了起来。   这么重的抬头纹,这不正是前不久才分开的程咬金的特点嘛。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觉得眼前的人和程咬金相像。   魏征余光见林枫打量着年轻人,他知道林枫不是真正的大理寺丞,可能不认识年轻人,便低声道:“他叫程处默,程咬金长子,现在是左金吾卫中郎将。”   还是魏公贴心,主动帮我介绍……林枫心里很是感动,虽然魏征一路都没和他怎么说话,看起来好像冷落他一样,但他知道,魏征其实已经相信他了。   否则不至于他说来这里,哪怕是子夜,魏征也毫不犹豫带他来,见到陌生脸庞,更是贴心告知他身份。   程处默看起来有些憨厚,但那小眼睛又不时会转一下,仿佛在动什么脑筋,和程咬金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枫心中感慨,真不愧是父子啊。   “使臣在我大唐驿馆内出事,陛下十分震怒。”   程处默叹气道:“陛下听闻案子发生,直接就命令我们金吾卫包围驿馆,连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直到案子侦破,才允许驿馆内的人出去,否则哪怕是老死,若案子不破,也得死在里面。”   魏征与林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李世民这样做,恐怕是动了真怒,怪不得连堂堂刑部尚书的戴胄,都没法离开驿馆半步。   魏征道:“谁负责此案的主查任务?”   程处默道:“大理寺卿萧公。”   他看向魏征:“三司中,魏公你去商州查案了,刑部尚书戴公又是嫌疑人,也就只有萧公亲自出马了。”   林枫微微点头,并不意外。   使臣死在大唐的驿馆里,这对大唐的形象,必然会有所影响,这个时候,李世民派出大理寺卿萧瑀查案,最为合适。   既是萧瑀经验丰富,更容易查出真相,也是为了安抚蒙舍诏的其他使臣,让他们知道大唐很重视这件事,毕竟三品重臣的大理寺卿都亲自出马了。   魏征说道:“萧公休息了没?”   程处默摇头,眉头不展:“哪有心思休息?陛下就给了三天时间查案,这都过去快一天半了,萧公愁的饭都不吃,哪还能睡得着。”   林枫心中一动,他说道:“案子没有进展?”   一天半了,这时间也不算少了。   怎么还能愁的睡不着?   程处默听到林枫的话,好奇看向林枫,道:“这位是?”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林枫了,魏征和林枫说悄悄话时,他就看到了,不过魏征在面前,他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毕竟他老爹程咬金可专门叮嘱过,遇到魏征,必须要身板笔直,直视前方,说话要注意分寸,绝不能做出无礼行为,否则就等着被骂哭吧。   林枫拱手笑道:“大理寺丞林枫。”   “林枫?”   程处默双眼猛的一亮,他好奇看向林枫,眼睛里眼珠直转,道:“你就是那个在极短时间内,破获了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的林枫?是那个被很多人称之为神探在世的林枫?”   我都这么出名了吗?   林枫一脸谦逊,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敢称神探。”   “真的是伱!”   程处默激动道:“你断案能力那么强,或许你能帮到萧公破案!”   他看向林枫,眼中都是希冀,道:“你是不知道,不仅萧公压力大,我们压力也大啊,兄弟们都在这站一天半了,这深秋的晚上,死冷寒天的,大家也都不好受。”   “你若是能帮忙尽快破案,那你就是我们的救星。”   程处默和程咬金一样,都很会说话,林枫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   林枫笑道:“若是萧公愿意让我帮忙,那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去查案。”   程处默一听,当即道:“我相信萧公肯定愿意……魏公,林寺丞,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萧公。”   说着,他便快步离去。   看着程处默风一样消失的背影,林枫笑道:“程中将性格不错。”   孙伏伽点头道:“和程将军一样人缘好。”   没多久,就听一阵脚步声从门后响起。   很快,几道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走在最前方的是身着官袍,身材微胖的萧瑀。   萧瑀身后有着两人,一人是刚刚进去的程处默,另一人林枫倒也熟悉,就是那个曾经对他态度很不好,但随着自己破了皇宫闹鬼案后,便仿佛哑了的痘痘兄韩克己。   萧瑀看到魏征几人,脸上不由带着意外和惊喜,他忙道:“魏公,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算算路上的时间,你们在商州最多也就能待一日吧?”   魏征道:“虽然只有一日,但子德已经彻底破解了赵德顺案,抓住了赵德顺案背后的真凶,揪出了藏在商州刺史衙门里的内鬼,找到了他们制造这一切阴谋所为的珍宝……商州所有事都已做完,我们也就回来了。”   听着魏征的话,萧瑀愣了一下。   韩克己也有些发懵。   林枫他们去商州,破解赵德顺案,他们能理解。   可那揪出藏在商州刺史衙门里的内鬼是怎么回事?   找到了真凶制造那一切阴谋所为的珍宝又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还未听到完整详细的讲述,可只是听这几句话,他们就能想象到赵德顺案的背后有多复杂!   而这么复杂赵德顺案,这么多件事……林枫竟然只在一天时间,就做完了!   抓了真凶,找到珍宝,破了案子……这,这是不是有些过于迅速了?   萧瑀眼睛里,难掩惊色的看着林枫。   韩克己更是目瞪口呆,看向林枫的神色中,充满了警惕和惊悚。   他忽然觉得,原本自己那板上钉钉的寺正之位,好像有些悬了。   便是程处默,也都是一脸震撼的表情,刚刚他并未具体询问赵德顺案,还以为林枫他们就是简单破了个凶杀案呢,可现在一看,好家伙,这要是算简单,那这世上还有复杂的案子了吗?   魏公这是故意帮我扬名吗……林枫笑着看向众人,说道:“运气比较好,破案还算顺利。”   萧瑀深吸一口气,旋即直接咧嘴大笑:“好!子德,做得好!不愧是我大理寺的人!”   林枫在萧瑀看来,是大理寺丞,那林枫做得越好,就代表自己眼光越好,大理寺的能人越多!   他说道:“既然你已经破解了赵德顺案,那就代表你可以官复原职了,陛下将使臣被杀案交给我大理寺负责,你身为大理寺的一员,可以直接参与查案。”   官复原职……韩克己脸都青了,看着魏征和萧瑀重视林枫的样子,看着林枫一来,萧瑀就迫不及待让林枫查案的样子,韩克己心越来越凉。   只觉得这夜色再凉,都不如自己的心哇凉。   他仿佛听到寺正的职位正在向他辞别。   痘痘兄看起来打击好像有些大啊……林枫视线扫过韩克己,旋即看向萧瑀,道:“萧公,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使臣是怎么死的?”   林枫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既然能以大理寺丞的身份直接参与其中,那他就不用魏征帮忙开路了。   萧瑀闻言,直接道:“走,我们先进驿馆,一边走本官一边说。”   众人跟着萧瑀进入了驿馆中,萧瑀边走边说:“死者是蒙舍诏大王子,名叫张掖逻,于前天巳时二刻中毒身亡。”   前天……今晚已经过了子夜了,前天巳时,岂不就是自己在商州的那天早上?   林枫点了点头,时间不算久,而且案发后李世民就让金吾卫包围了驿馆,禁止任何人进出,线索应该不会被破坏的太多,算是好事。   不过……巳时二刻?时间是不是有些过分准确了?   一般来说,仵作能把时间估摸到一两个时辰之内,都算是极其优秀,经验丰富了。   而巳时二刻,将时间说的如此准确,这是连后世那么高的科技水平,都做不到的。   他向萧瑀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魏征和孙伏伽也好奇的看向萧瑀。   萧瑀毫无隐瞒,道:“因为他刚死,就被人发现了。”   林枫看向萧瑀,等待更详细的讲述。   萧瑀说道:“当时戴尚书正好和张掖逻交谈完毕,然后戴尚书告辞离开,可就在戴尚书离开后不久,守在门口的蒙舍诏侍卫突然听到正堂内发出砰的声响,好像茶杯摔到了地上。”   “他们连忙进去查看……就发现,张掖逻捂着心口趴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他们慌忙进去,可到达张掖逻身旁时,张掖逻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了。”   几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堂。   林枫视线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茶杯碎片。   他说道:“张掖逻当时就倒在那里?”   萧瑀点头:“他痛苦之下不小心将茶杯扫到了地上,他的尸首就在茶杯碎片的左侧。”   林枫快步来到茶杯碎片旁,听着萧瑀的话,看向茶杯左侧,果然在这里看到了一些血迹。   萧瑀说张掖是七窍流血而死的……这死状有些凄惨恐怖啊。   萧瑀和魏征也都走了过来,开始观察现场。   林枫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在侍卫站在门口查探时,张掖逻还没有死,可等侍卫抵达时,他就死了?”   萧瑀点头:“不错,正因有人亲眼看着他身死,所以时间才如此准确。”   林枫摸着下巴,视线看向桌子。   只见桌子上,此时还剩下一个茶杯,茶杯里装着不多的水。   他说道:“这是戴尚书所用的茶杯?”   萧瑀说是戴胄离开不久,张掖逻就死了的,那么现场若能被保留,茶杯就只会是戴胄的。   萧瑀点头:“不错。”   他继续道:“戴尚书刚离开,张掖逻就中毒身亡了,蒙舍诏的使臣怀疑是戴尚书所为,所以就连忙追了上去,而那时戴尚书还未离开驿馆,就被留下了。”   林枫并不意外,这和戴胄府里的管家讲述的差不多。   他想了想,道:“仵作怎么说?”   萧瑀取来一张纸,交给林枫:“这是仵作的验尸结果。”   林枫目光向上看去,萧瑀在一旁讲述:“仵作在张掖逻身上没有检查到任何伤口,说明张掖逻所中之毒,不是受到带毒的利器导致的。”   “之后仵作与太医署的太医联手,对张掖逻所中之毒进行了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张掖逻所中之毒是一种很罕见的南疆之毒,名叫绯红之毒。”   “绯红之毒?”   林枫有些茫然,这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萧瑀为林枫解释:“绯红之毒是一种很特殊的毒,只能通过嘴进入体内,绯红之毒无色无味,遇水就能迅速溶解,一旦进入嘴里,便会迅速扩散,自动进入胃中。”   “而中毒者心口处的的血管会在毒发时直接炸开,染红前襟,绯红之名因此而来。”   这毒有些厉害啊,这是哪怕没有刻意去吃,可只要嘴沾上就会中毒……中毒后血管还会炸开,怪不得死前会那么痛苦……林枫想了想,道:“毒力如何?多久会发作?”   萧瑀道:“毒力很强,根据剂量的不同,毒发时间也不同。”   “若是剂量足够大,立即就会毒发身亡。”   “若是剂量没有那么大,那就需要点时间扩散蔓延,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了,他说道:“也就是说,这个毒,只能是张掖逻死之前一个时辰内下的?”   萧瑀点头:“就是如此。”   林枫这时反而好奇了,他看向萧瑀,都:“萧公,你们既然都能将下毒时间确定在一个时辰内了,我想应该能直接找到嫌疑人吧?审问一番,调查一番,一天半的时间,也该有差不多的结果了吧?”   “怎么你们还如此愁眉不展,好像一点进展都没有?”   魏征和孙伏伽也都觉得奇怪。   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算长,能够接触张掖逻,有机会给张掖逻下毒的人绝不会多。   所以嫌疑人的范围一下就能确定。   一天多的时间调查这些人,怎么都能有些收获。   可程处默却说萧瑀都愁的茶饭不思,觉都不睡了,这是为何?   萧瑀叹息一声,道:“我们的确找到嫌疑人了,在这一个时辰内,有机会接触到张掖逻食物,和张掖逻单独接触的人,只有四个。”   “哪四个?”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萧瑀说道:“一个是鸿胪寺丞秦问,一个是驿馆厨子钱多载,一个是驿馆侍从周孟,最后一个就是戴尚书了。”   不用林枫继续发问,萧瑀就将这四人的情况分别介绍了一遍。   “秦问在戴尚书来之前半个时辰,见过张掖逻,身为鸿胪寺丞,他的任务就是招待蒙舍诏使臣,所以他来的理由很充分,整个过程就是和张掖逻喝了一杯茶,聊了一下后续的觐见事务,便离开了。”   “而驿馆厨子钱多载,则为张掖逻准备了早饭……张掖逻是死前一个时辰吃的饭。”   “而侍从周孟,则是负责端菜,张掖逻的饭菜都是他端去的。”   “至于戴尚书……”   萧瑀看向林枫,道:“是为了金钗之事而来,期间与张掖逻喝了一杯茶,交谈了两刻钟离去。”   听着萧瑀的讲述,林枫脑海里,开始出现这些人与张掖逻见面的顺序和画面。   大脑开始处理刚刚接收到的诸多杂乱的线索与信息。   秦问是为了公务前来,单独见面,喝了一杯茶离去,戴胄也是类似的缘由。   因为是单独见面,所以没人知道他们是否偷偷下了毒。   驿馆厨子和侍从,则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端饭,都有机会在食物里下毒。   绯红之毒只能从口入,怀疑他们也十分正常。   想到这里,林枫忽然道:“为何只有一个人送菜?”   在赵府吃早饭时,都有好几个婢女轮流端菜,这样才能防止吃饭之前菜就凉了。   这驿馆之内,为了体现对他国使臣的重视,更应该看起来隆重才是。   一个人根本就撑不起来隆重的感觉。   萧瑀解释道:“因为鸿胪寺前一晚款待了使臣团,使得张掖逻喝的太多了,第二天早上头疼,便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去前堂用饭。”   “他的饭菜,是单独给他送到房里的,所以一个侍者用食盒便足够了。”   林枫点了点头,又问道:“他的饭菜,和其他人的一样吗?”   萧瑀摇了摇头:“他前一夜被款待时,十分喜欢几种美食,所以早上专门希望还能再吃那些美食,因此厨子是单独给他做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与其他人的饭菜不同……林枫眯了眯眼睛,道:“那他的食物还有剩下的吗?”   萧瑀点头:“自是有的,他宿醉后,胃口不太好,都有剩余。”   “验过毒吗?”   “验过了。”萧瑀道:“因为都有剩余,所以完全可以对这些食物进行验毒,结果……”   他看向林枫,摇头道:“没有在食物上发现任何的毒药残留。”   孙伏伽一怔:“食物里没毒?那他是怎么中毒的?”   “难道……”   他不由看向桌子上的茶杯,道:“难道是在见秦寺丞和戴尚书时喝茶,茶里有毒?”   众人都看向萧瑀。   可是萧瑀脸色仍十分凝重,摇头道:“茶水我们也验过了,也没有毒。”   “而且秦寺丞和戴尚书喝的茶,都是与张掖逻从同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若是茶水有毒,他们也早该毒发了。”   孙伏伽彻底想不明白了,眉头紧皱,十分不解:“食物也没毒,茶水也没毒,那他是怎么中毒的?他难道除了早饭与喝茶,还吃了其他东西?”   萧瑀摇头:“我们也问过使臣团的侍卫了,这些侍卫一直在一旁跟随张掖逻,他们说张掖逻那一个时辰内,除了早饭与茶水外,没有吃任何其他东西。”   孙伏伽摇着头,完全想不通了。   萧瑀叹息道:“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也是怎么都想不通,这四人都有嫌疑,但经过查探后,又都没有嫌疑。”   “因此,凶手究竟是谁,怎么下毒的,我们毫无头绪。”   说着,萧瑀忙看向林枫,胖乎乎的脸上不由露出希冀之色,道:“子德,你对这个案子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萧瑀的话,众人不由看向林枫。   魏征和孙伏伽脸上也带着希冀,他们是亲眼见过林枫那恐怖的推理断案能力的,哪怕这个使臣被杀案听起来很矛盾,可他们觉得这个案子仍旧没法与赵德顺案的复杂相比。   林枫既然能轻松解决赵德顺案,这个案子绝对难不住林枫。   他们对林枫有信心。   程处默则是眨着眼睛,那看似憨厚,但不时会闪过精明的眼睛里,充满着好奇之色。   这几天他听得最多的就是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神探林枫之名不断在耳边响起,现在终于能亲眼见识一下林枫的本事了,也不知道林枫是否和传言中那样厉害。   韩克己则带着一抹冷笑,这个案子现在明显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所有人也都没有嫌疑,他想了一天半,头发都快想没了,也没想到破局的方法。   而林枫刚到这里才多久?半刻钟都没有。   只是听萧瑀简单介绍了这个案子,就能找到破局之法了?   他才不相信林枫真的那么厉害。   众人或期待,或好奇,或不信的视线就这般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完全是所有人下意识的举动,就让林枫成为了焦点与中心。   这时,他们就见林枫嘴角忽然微微上扬了几分,他目光看向众人,轻轻一笑:“我还真有一些想法。”   什么!?   他真有想法!   韩克己当即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程处默也是瞳孔微微放大……他竟然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破局之法?神探之名果然不是吹的!   魏征和孙伏伽则毫无意外,只觉得这太正常了。   萧瑀则大喜过望,心道不愧是他大理寺的人。   他忙道:“什么想法?”   众人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便听林枫说道:“萧公,我是听明白了,你们所查的,都是他吃过的食物,他喝过的茶水,一切能够进入他嘴中的东西。”   萧瑀点头:“没错。”   “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道:“你们忽视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不是食物,不是茶水,但同样会导致他中毒!”   萧瑀愣了一下:“什么?”   林枫眯着眼睛,烛火在他眸中跳动,闪烁着光芒,他缓缓道:“餐具!”   “餐具!?”   众人一愣。   林枫看着他们,说道:“筷子,汤勺,饭碗,茶杯……一切可以与食物接触的东西,一切能够进入他嘴里的东西。”   他看向萧瑀,道:“若筷子上沾毒,那他吃饭时,筷子上的毒就会自动进入他嘴中。”   “如果汤勺有毒,他喝汤时,也会让他中毒。”   “同理……饭碗,茶杯都有可能,只需要在他的饭碗边缘,茶杯边缘抹上毒,那他在吃饭,在喝茶时,嘴就会直接与毒接触,进入嘴中。”   “而这种毒,只是抹在餐具表面的,随着他吃完,可能毒直接就被吃光了,即便还留存,在食物中估计也很少,所以你们很难从食物中检测出毒来!”   林枫看向众人,笑了笑,道:“为什么你们从任何食物里都找不到毒?毒就不在食物里,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全都愣住了。   韩克己脸色骤变,他瞪大着眼睛,瞳孔剧烈颤抖!   即便他想从林枫的推测里挑毛病,可他却挑不出来!   因为这有极大的可能,甚至就是唯一的可能!   只有餐具,才可能是除了食物外,唯一让张掖逻中毒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想到!?   这么简单的事,自己怎么就偏偏没想到!?   他不由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程处默看着暖光下的林枫,只觉得林枫好像披着一身光芒编织的披风:“神探!这绝对是神探啊!”   “萧公他们这么多人,一天半都没想通的难题,林枫一来就想明白了,一来就找到了破局的方向,太强了!”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林枫真的太神了!”   魏征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容,他们并不惊讶,毕竟这可是一天破了赵德顺案的林枫。   林枫能找到破局之法,他们觉得本就该如此!   而萧瑀,则在一愣之后,不大的眼睛迅速睁开,众人难得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完整的瞳孔。   “碗筷,茶杯,汤勺……”   萧瑀念着,忽然激动的来回踱步,脸上充满着兴奋之色:“对啊,对啊,对啊!”   他连续说了三个“对啊”!   他忽然站定,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说的对!这些东西,是不需要食物就能下毒的!怪不得我们一直都找不到他中毒的来源,原来是这些东西!”   说着,他直接扭头看向下属,道:“立即将张掖逻当日所用的所有餐具,全部找出来,立即让仵作和太医署的人进行验毒!”   下属自是不敢耽搁,连忙跑着离开。   萧瑀收回视线,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内心,看向林枫,发自内心道:“子德,多亏你回来了,你若是不回来,可能我们到最后都想不到这些。”   林枫笑道:“这不算什么,是萧公你们被食物中毒的表象所迷惑了,一心钻到食物里,钻了牛角尖。”   就和陆辰鹤找装鬼之人一样,一开始方向就错了,然后就在错误的路上一路狂奔,但不知距离真相却越来越远。   萧瑀闻言却是摇头:“没想到就是没想到,你不用为我们找借口,这就是你的本事。”   “若是此案能因此破解……”   萧瑀看着林枫,认真道:“那你就是首功!本官会亲自为你向陛下表功!” 第79章 真相揭晓!下毒者是他!(两合一   有了方向,大理寺的人便快速行动了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林枫说道:“萧公,将戴尚书他们四人的口供给我看看吧。”   这些东西一直被萧瑀带着,他一听,就忙将供词交给了林枫。   林枫视线落在纸张上面。   口供的内容主要是那一个时辰内,每一个人都做了什么。   厨子在专心做饭,侍从在一旁等待,饭做好了就立即去送饭,鸿胪寺丞之前一直没在驿馆内,到了驿馆后就立即见了张掖逻,沟通过程喝了一杯茶,离开后不久,戴胄就来了。   这和萧瑀之前介绍的没什么区别。   而且因为这些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没有人证能证明他们的话,所以都存在说谎的可能性。   但又因为食物和茶水里没有检测到毒药成分,因此嫌疑程度又减轻了。   可现在,自己又提出了餐具的可能性,而餐具的话,碗筷之类的,厨子和侍从都能接触到,茶杯秦问与戴胄也能接触到,他们的嫌疑又因此开始增加了。   不过萧瑀让人搜过几人的身,也搜过厨子和侍从的房间,结果并未搜到任何携带毒药的东西……   看着这些供词,林枫眼眸微眯,大脑不断筛查着每一个人的话,从逻辑,从诸多侧面细节,来判断他们的话是否有虚假的。   可结果……情况很不乐观。   林枫深吸一口气,将供词还给了萧瑀,他沉思片刻,说道:“萧公,带我去张掖逻的房间看看吧,这里看来找不到什么特殊的线索了,我去看看他吃早饭的地方。”   萧瑀一听,自然不会拒绝。   很快,萧瑀就带着林枫等人,来到了张掖逻的房间。   推开门,一间宽敞的房间映入眼帘。   萧瑀道:“就是这里。”   林枫微微点头,走进了房间中,目光向四周环顾,房间很宽敞。   走进门,就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茶具,四周有着凳子。   不远处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和盆等装饰品,这是用来向外邦使臣展现大唐文化的方式。   书架挨着几个柜子,用来装使臣的行李。   然后向里便是一个床榻,床榻很大,容纳两人休息都不会拥挤。   墙壁上悬挂一些字画,字是名家的字,画是山水画。   房间打扫的很干净,地面上尘埃不染,看得出来鸿胪寺招待使臣,是十分用心和认真的。   他一边观察房间,一边道:“张掖逻身死前后,他房间可有什么东西丢失过?”   萧瑀摇了摇头:“没有,所有东西都在。”   “他所带的行李并不多,本官已经让蒙舍诏的侍卫清点过了,什么都没少。”   萧瑀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柜子旁,他翻开一个柜子,道:“他的东西都在里面,没人动过。”   林枫走了过去,将柜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柜子盖上。   只有两个包袱,一个包袱里装的都是衣服,一共有五件衣服,足以用来换洗。   另一个包袱里,装的则是几个钱袋,钱袋里装着一些小的珠宝和铜板。   林枫翻了翻衣物,又看了看钱袋,确定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微微点了点头,将其放了回去。   他站在柜子旁,目光环视房间,确定房中没有被他忽略的地方,开口问道:“萧公,不知这一次蒙舍诏来的使臣,除了张掖逻外,还有哪些?”   萧瑀毫无隐瞒,直接说道:“除了大王子张掖逻,还有蒙舍诏大相陆克多,以及大将军细沙罗。”   “大相?大将军?”林枫挑眉道:“都是重臣啊。”   萧瑀点头,道:“蒙舍诏是小国,向我大唐朝见,只有这样的阵仗才能显出他们的诚意,而且他们来此,也是有求于我大唐,因此这样的人员配置不算意外。”   林枫想了想,道:“那他们与张掖逻关系如何?自身性格如何?”   萧瑀不由道:“你怀疑他们?”   林枫摇头:“倒也不是,就是了解一下张掖逻身边的人,一会儿我准备见一下他们,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线索……所以我得先知道他们的情况,免得一会儿出差错。”   萧瑀明白林枫的意思,接下来若是真的能在餐具里查出毒药来,也还得想办法确定是谁利用餐具下的毒。   距离彻底侦破下毒案,还有不少的路要走。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大相陆克多颇有智慧,为人有些城府心机,面对他时,要谨慎一些。”   “细沙罗身为武将,就和寻常武将一样,性子直,脾气有些暴躁,动不动就容易生气……这一次张掖逻身死,我们又将驿馆封闭,不许他们乱动,细沙罗很是不满,你一会儿若见他,要小心他的脾气。”   “至于他们和张掖逻的关系如何,这本官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他们刚来大唐不久,即便是鸿胪寺的人与他们接触的也不多……不过表面上来看,他们对张掖逻都很恭敬。”   一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一个脾气暴躁的火药桶,一个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大王子……这个配置,倒的确不赖,该沉稳时沉稳,该冲动时冲动,诸多场合都能应对了。   林枫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房门被打开,侍卫们陆续将张掖逻用过的餐具,以及吃过的饭菜都端了过来。   林枫让他们将这些东西摆在桌子上。   很快,桌子就被摆的快满了。   众人走上前去,林枫看向正在检查餐具的仵作与太医,问道:“多久能出结果?”   太医想了想,道:“至少两刻钟。”   林枫点了点头:“不急,你们慢慢验证。”   说完,他便看向桌子上的饭菜,向萧瑀问道:“萧公,这就是张掖逻早上吃的东西?”   萧瑀点头:“就是这些。”   林枫看向这些饭菜,不由挑眉:“这个蒙舍诏大王子吃的有些杂啊。”   只见桌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大盆水煮羊肉,羊骨头半截露在外面,许多胡椒椒漂浮在汤水之上,可以想象这盆水煮羊肉会有多麻。   一旁有两碟小菜,小菜以野菜为主。   还有一些胡饼,满满当当的堆在盘子里。   一碗混沌被吃了一半。   最后还有一个小盘子,盘子里是一滩红色的东西,也不知道原本是什么。   见林枫看着那滩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盘子,萧瑀介绍道:“这是酥山,以‘酥’为底制作而成,需要在冰窖中冻好,雕刻出图案,那红色是用红色的瓣打碎提炼而成的颜色,刚做好时十分精致,是我们大唐招待外邦使臣很重要的一道菜肴。”   林枫只是听着,都要流口水了。   对于酥山,他还真的听说过,据说酥山就是唐代的冰淇淋,所谓的酥,是奶油酥油之类的东西,算是一种乳制品。   林枫伸出指尖,在盘子上抹了一下,然后放在鼻前嗅了嗅,还真别说,真的有些冰淇淋的感觉。   随手擦了擦指尖上的冰淇淋,看着这半桌子的饭菜,主食主菜甜品应有尽有,林枫不由感慨……真不愧是王子,就是会吃啊。   这些菜都已经被检查过,没有毒,林枫便也不在这上面多耗费时间。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张掖的尸首在哪?”   萧瑀道:“就在隔壁房间,我们不好一直将他的尸首扔在正堂,可案子没破,又不能乱动……便只好先将其单独放置。”   林枫很理解:“带我去看看吧。”   很多时候,尸首传递的线索,会比他人的供词更准确。   萧瑀自然不会拒绝,直接带着林枫等人到了隔壁房间。   推开门,林枫就看到了地面上的尸首。   火光照耀下,真的有些渗人。   张掖逻一脸狰狞,面容扭曲,七窍流血,心口处还有着一滩明显的血迹,在昏暗的烛光照耀下,着实有些可怖。   看着那扭曲的面容,可以想象……死的时候,张掖逻会有多痛苦。   林枫走了过去,查看张掖逻的情况。   蹲下身来,目光扫过张掖逻的尸身,只见张掖逻衣服上沾了一点灰尘,手上头发上都有些许灰尘,想来是在前堂地上痛苦打滚时沾上的。   林枫将张掖逻的衣服掀开,看了一眼心口处……果然如萧瑀说的那样,血管都爆开了,鲜血淋漓。   “这毒真是够厉害的啊,下毒者究竟和张掖逻什么仇什么怨?用这么痛苦的毒药。”林枫说道。   萧瑀他们自然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林枫从张掖逻的袖子里,发现了一张手帕。   古人无论男女,都会随身带着手帕,用以去灰、擦嘴、除汗,免得在人前表现的不得体。   看着手帕干净的样子,他摇了摇头,有些感慨:“主人满身是血,本该为主人脏了自己的手帕反倒这般干净……这世事,总是这样颠倒矛盾。”   听着林枫的话,魏征等人也都有些唏嘘。   见过了太多案子,看过了太多人间悲剧,他们对林枫的话,也便更有感触。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世事总是如此残酷。   林枫视线看着张掖逻扭曲的表情,看着那双仍旧残留着痛苦而怒睁的眼睛,摇了摇头,他伸出手为张掖逻合上了双眼。   “行了。”   林枫起身,道:“这尸首也看不出什么来,还是去见见蒙舍诏的大相和大将军吧,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些线索,帮助我找出真凶,让张掖逻能真正瞑目。”   时间紧迫,萧瑀自然不会耽搁,他说道:“自从张掖逻出事后,所有人就都被控制了起来,蒙舍诏大相和大将军也被我们关在了房间里,不允许他们进出,不久之前他们还让人向我们询问案情进展,现在应该还未休息。”   林枫点头:“我们去见他们吧。”   几人穿过长廊,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正在点燃蜡烛的房间前。   房外有金吾卫把守。   房间里能看到几道身影来回走动。   靠近门口,便能听到一道大嗓门的声音:“大唐当真是太欺负人了!我们王子被贼人残忍杀害,可他们不仅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还将我们困在这里,不让我们参与调查,我蒙舍诏即便再弱小,也受不得这样的欺负!”   “大相,伱平常不是最有头脑,很有办法吗?怎么这两天什么也不说,就任由他们欺辱我等?”   林枫闻言,脚步微顿,他看向萧瑀,萧瑀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就是那个暴脾气的大将军细沙罗,细沙罗对我们控制他们自由,阻止他们亲自参与调查很不满,但没办法……案子没有查明之前,这个驿馆里所有人都有嫌疑,连戴尚书都被关在房间里呢,岂能让他们行动自由?”   林枫笑道:“那个有些智慧的大相不是一直都没开口吗?这说明还是有明白人的。”   萧瑀点了点头:“陆克多的确什么都没说,一直很配合。”   这时,众人听到房间里传出一道平稳的声线:“大唐已经派出了大理寺卿亲自调查,而且大唐圣上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这说明大唐也希望早日找出真凶,你和我都不擅长查案,掺和进去又有什么用?不如耐心等着,若三天之后仍没有结果,我们再开口也不迟。”   “那个时候,想必大唐会给我们一个让我们满意的交代。”   砰!   拍桌子的声音响起:“本将就是不服!大王子死在驿馆里,本就是大唐的责任,无论凶手是谁,大唐都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大王子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在这!”   听着两人的交谈,萧瑀等人脸色都是微变。   他国使臣死在大唐驿馆里,当真是无论凶手是谁,对大唐来说,都是一个声望上的打击。   大唐一直被称之为天朝上国,受到外邦来朝。   结果这样的天朝上国,竟然连使臣都保护不了,让使臣死在了长安城的驿馆内,而且还是这般痛苦的死去!   纵使抓住了凶手,那也难以掩盖大唐的失误。   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后续很可能会影响大唐与蒙舍诏的两国关系,甚至影响大唐和其他诸国的关系。   这还是能找到凶手的情况,若是三天时间到了,都找不到凶手,那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件简单的凶杀案那么简单了。   这是关乎两国邦交的大事。   孙伏伽脸色凝重,身为学富五车,遍读史册的他,他太清楚这件事后续,会有多麻烦。   若是与大唐敌对势力借此煽动,影响会更恶劣。   一直冷静的魏征,此时眉头都不由皱起。   便是程处默,此刻都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趣,内心颇为沉重。   林枫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他能感受到众人的沉重情绪,他想了想,说道:“后续的事,后面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凶,若是连真凶都找不到,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忙道:“没错,至少先将真凶找到。”   说着,他便命人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房间里顿时噤声,林枫等人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林枫便看到房间内共有六人。   坐在主座上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他神情沉稳,面容沉静,此刻正端着茶杯,看得出来必是心性稳重之辈,想来就是老狐狸大相陆克多了。   在陆克多身侧,有站着,有坐着的人,他们都穿着蒙舍诏的服饰,应是陪同官员。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坐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带胡须,双眼炯炯宛若铜铃的男子,这个男子一看林枫等人进来,当即怒目以视,不满情绪怎么都遮掩不住,脸色因怒而涨的通红,甚至手指都发红,就仿佛是螃蟹一样一红就全身都红……看来他就是火药桶大将军细沙罗了。   见林枫等人进入,大相陆克多立即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起身拱手,态度和煦:“萧寺卿,你们深夜来访,可是案子有进展了?”   细沙罗一听,当即起身:“真的有进展了?”   看着两人的反应,林枫心道得亏自己发现了萧瑀他们的疏漏之处,否则就这么两句话,足以让萧瑀他们尴尬的不行。   萧瑀明显也想到了这些,面带感激的看了林枫一眼,然后微微颔首:“的确有了一些新的猜想。”   细沙罗忙道:“什么新的猜想?”   萧瑀也不隐瞒他们,毕竟再不给出点新的进展,蒙舍诏这些使臣真的会认为他们都是废物。   而且找到了凶手后,还需要和这些使臣处理后续事务,不宜将他们得罪的太深,让他们太不满。   他说道:“我们大理寺最擅长断案的寺丞林枫刚刚从外地返回,回来后,他提出了一个我们未曾考虑到的下毒之法。”   “什么下毒手法?”细沙罗追问道,陆克多也好奇看来。   萧瑀面对他们,总算能因为案情有了进展可以直起腰来了,他说道:“子德说,我们为什么没法从张掖逻的食物里发现毒药的痕迹,是因为凶手压根就没有将毒药下到食物里。”   “不在食物里?”细沙罗一愣:“那还能是在哪?”   “餐具上!”   萧瑀直接道:“碗筷,汤勺,茶杯,所有张掖逻能沾到嘴的东西,都有嫌疑!”   听到萧瑀的话,细沙罗愣了愣,他挠着脑袋,不由看向陆克多。   陆克多漆黑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下,他不由道:“这的确是我们未曾想过的……餐具,对啊,这些东西也是可以下毒的!”   他视线顿时看向萧瑀身旁的这些人,道:“不知哪位是林寺丞?竟能如此快的想到这一点。”   林枫轻轻一笑,上前一步,拱手道:“不才,正是本官。”   陆克多和细沙罗的视线同时落在了林枫身上,林枫能感受到他们上下打量的目光,他神情不变,任由他们打量。   陆克多看着林枫不凡的气质,不由点头道:“的确是人中龙凤。”   “谬赞谬赞。”   细沙罗道:“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还不赶紧找出真凶,为我大王子报仇!”   林枫抬了下眼皮,武府就是粗鄙,哪有老狐狸说话好听。   萧瑀这时开口道:“子德此来见你们,就是为了了解一些消息,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的线索。”   陆克多闻言,忙道:“林寺丞尽管询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林枫自然不会客气,他直接道:“敢问大相,你们在张掖逻身死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陆克多想了想,道:“在大王子死前一个半个时辰左右吧,我们一行人去了大王子房里,和大王子沟通了一些接下来觐见大唐圣上的事情,然后我们就去用饭了。”   林枫道:“你们所有人一起去的?”   陆克多点头:“就是这个房间里的人一同前往。”   林枫想了想,问道:“你们见到张掖逻后,有没有吃什么东西,喝些茶水?”   陆克多摇头:“当时大王子宿醉有些不舒坦,我们进去后就和大王子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就离开了,期间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未曾喝任何的茶水。”   林枫微微颔首,道:“之后呢?你们可曾见过张掖逻?”   陆克多摇头:“我用饭后,就回去休息,等待大唐圣上的觐见了,之后都未曾离开过房间,有侍卫能证明。”   “下官也是。”   “我们三人在凉亭内休息闲聊,侍卫也能证明。”   其他几个陪同官员,也都纷纷开口。   林枫又看向细沙罗,细沙罗道:“本将倒是见过一次大王子。”   “哦?”林枫问道:“什么时候?”   细沙罗道:“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了,本将有习惯,早上起来要练武,吃过饭后也要继续练,所以在本将吃完饭后,我就在院子里练武,那时大王子正好经过院子,见我在那练武,说要和我舒展一下筋骨,我们就练了几招。”   “之后鸿胪寺寺丞来了,说要见大王子,大王子就离开了……这件事侍卫们都能作证。”   对练……也和吃喝没关系啊。   孙伏伽和魏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看来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道:“案发前一夜你们都做了什么?”   “案发前一夜?”   陆克多蹙眉道:“那夜我们酒喝的都不少,都醉了,我们被侍卫搀扶返回房间后,就睡觉了,再醒就是今早了。”   细沙罗也道:“你们唐人酒量真的太好了,在我蒙舍诏,能把本将喝晕的人没几个,结果你们大唐好像谁都能把本将喝晕。”   这还是兵部的这些大将没参与呢,要不能把你喝成胃穿孔……林枫看向萧瑀,萧瑀点了点头:“夜晚驿馆都有侍卫把守,保护使臣……侍卫说的确未见任何使臣的人在夜晚离开房间。”   林枫拇指和食指指尖轻轻摩挲,眸中闪烁着思索之色,蒙舍诏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前一夜都没有偷偷离开去后厨,那就证明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那就只剩下这四个嫌疑人了!   可若是他们下毒,那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明摆着立即就会被怀疑,下毒者既然都能想到用餐具了,可谓心思十分机敏。   如此机敏的人,会在时间上,给自己留下这般明显的破绽?   而且林枫并未从供词上,发现什么问题。   林枫眉头皱起,大脑飞速运转,今夜得到的所有信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他总觉得有些信息自己忽略了。   但会是什么呢?   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他下意识环顾在场众人,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同时又看向萧瑀等人,最终视线落在了自己惯于思索时摩挲的指尖上。   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间……   林枫猛的瞪大眼睛,脑海里顿时闪过一抹刺目的闪电!   他明白了!   他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了!   原来破绽在那里!   而这时,房门被敲响,有侍卫的声音响起:“萧公,太医们已经查验完毕了。”   听到侍卫的话,萧瑀猛的转过头,连忙道:“让太医进来!”   很快,一个太医就走进了房间中。   萧瑀当即问道:“所有餐具都查验完毕了?”   太医点头:“已经全部查验清楚。”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他,细沙罗迫不及待道:“究竟哪个餐具上有毒?那个凶手是怎么下的毒?”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太医却摇头道:“没有任何一个餐具上有毒。”   “什么!?”   萧瑀一愣,众人也都是一懵。   “没有?”萧瑀道:“碗筷,汤勺,都没有?”   太医说道:“我们检查的很清楚,都没有毒。”   “所以,我们得出结论……要么,是餐具上本来就没毒,要么是毒已经完全被死者吃掉了,餐具上没有残留。”   听到太医的话,萧瑀脸色微变。   孙伏伽和魏征眉头也都皱了起来。   陆克多和细沙罗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是微沉。   没有从餐具上查到毒物,就代表即便是凶手利用餐具下毒的,也没法判断是哪个餐具,进而无法进一步推断谁有机会利用这个餐具下毒。   也就是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和林枫他们回来之前,是一样的……线索再度断了。   细沙罗暴脾气又上来了:“萧寺卿,你们这是在耍我们吗?连结果都没有查验清楚,就告诉我们有进展了,结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进展?害的我们空欢喜一场!”   “本将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三天期限到期后,会不会也是这样,查来查去,结果一场空,什么都没查到!”   “还凶手呢!连凶手是怎么下毒的都不知道!就这样你们还查什么!?”   蒙舍诏大相陆克多脸色也有些不好,他说道:“萧寺卿,我建议你们以后最好真的有了结果再来告知我们,别像这次一样,让我们空欢喜……我们大王子惨死,心情都很沉重,对这种空欢喜并不喜欢。”   萧瑀脸色一僵。   表情也很憋屈,他特么哪想到结果会这样啊,还以为多多少少都能有点线索,谁知道竟然真的一点毒物都没查到。   现在被陆克多与细沙罗这般指责,他也很郁闷,很羞恼。   可他又没法反驳,毕竟自己真的毫无收获,这让他肺都快憋屈坏了。   他深吸一口气,就要没面子的带人离开……毕竟再留在这里,也只会受到蒙舍诏众人的指责与质问:“我们走——”   可话还未说完,忽然间,一道轻笑声响起:“谁说我们没有进展?谁说我们不知道凶手是怎么下毒的?谁说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   “什么!?”   听到这声音,众人都是一怔。   萧瑀愣了一下。   继而猛的反应过来这话是谁说的,他当即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看向林枫。   眼中绽放着激动之色,道:“子德,难道……难道……”   林枫迎着萧瑀激动的视线,微微颔首,轻笑道:“萧公如此信任于我,我岂能让萧公失望。”   他看着萧瑀,点头道:“我已经破案了,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也知道他是如何下毒的了!”   萧瑀顿时激动的胡子都颤了。   其他人此时更是瞬间落在了林枫身上。   魏征听着林枫的话,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满是欣慰的看着林枫。   程处默张大嘴巴:“破案了,他竟然破案了,太快了吧……”   韩克己目光僵硬,整个人再度感受到了皇宫闹鬼案时,那种无力感。   他本想跟着林枫的脚步,去先一步根据林枫的探查,找到真相……结果现在自己脑子是一团浆糊,可林枫竟然已经破案了!   太无力了,和林枫比破案,让他只觉得绝望。   而蒙舍诏的使臣们,则都一脸以外。   细沙罗瞪大眼睛盯着林枫:“你……你……你真的破案了?”   饶是心机深沉的陆克多,此时都难掩意外:“当真?”   林枫看着众人那或不敢置信,或激动,或意外的神情,神色从容道:“这种事情上,我岂会开玩笑。”   说着,他看向萧瑀,道:“萧公,将戴公他们四个嫌疑人也都叫来吧,该是揭晓这一切真相的时候了。”   萧瑀一听,哪会迟疑,当即吩咐下去。   没多久,戴胄四个嫌疑人就被带了上来,在看到魏征和林枫竟然在这里时,戴胄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他着实是没想到,会在这时,会在这里看到林枫。   林枫向戴胄笑了笑,道:“戴公莫急,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一听林枫的话,戴胄就顿时明白了……案子已经被林枫破了!   他双眼顿时亮起,看向林枫的眼中,充满着赞叹,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林枫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所有人都已到齐,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林枫身上,赵十五只觉得,义父简直就是天生就是要被万众瞩目的人,每一次,即便周围的人权利再大,官职再高,可真正被关注的,也只有林枫。   林枫看着众人,缓缓道:“这个案子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找出那凶手是如何下毒的。”   “一开始萧公他们的思路就是这个,这一点其实很正确。”   萧瑀忙点头,这正是他们所有人商议出来的结果。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只是萧公他们一开始陷入了思维困境,他们被食物下毒四个字给禁锢了思维,导致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食物本身,从而忽略了其他的下毒方式。”   萧瑀叹息道:“我们的确钻了牛角尖,一开始就把思维给限制住了。”   林枫道:“不过我不觉得你们最后仍不会想到餐具下毒的事。”   萧瑀等人看向他,林枫说道:“萧公你们经验丰富,见过太多的案子,所以你们即便一开始陷入了思维困境,但我相信,等你们一直都无法从食物里找到突破的可能后,你们定会发散思维,从其他方面考虑,到时候想到餐具的事,不会太难。”   “毕竟能碰嘴的东西就那么多,不是食物,就是送食物的餐具。”   萧瑀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我们其实已经开始放弃考虑食物的问题了,只是还未来得及想到餐具……不过即便我们能想到,也可能会在明天了,这也会耽搁时间,导致我们根本来不及在三天之内找到真相。”   细沙罗听着两人在那里互吹,冷笑道:“说这些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没法在餐具上找到毒药的痕迹?”   “想到餐具和没想到,又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查案本就是一个不断发散思维,不断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断寻找线索的过程,若是没有这些过程,如何能抽丝剥茧,从无数种可能中,找到真正的真相?”   细沙罗脾气很不好,见林枫反驳他,他抱着膀子,道:“那本将倒要瞧瞧,这毫无任何线索的餐具上,你能找到些什么?”   众人虽不喜细沙罗的讥诮,但仍好奇的看向林枫,他们也想知道。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林枫却是摇头,道:“餐具上检测不到任何毒药的痕迹,我又如何能找到什么线索?”   什么?   众人一怔。   魏征和孙伏伽不由眉头微蹙。   萧瑀也是心中一惊。   细沙罗愣了一下后,直接大笑道:“瞧!你什么都找不到,那你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你破案了,说你知道凶手是怎么下毒的了!?你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即便被暴脾气的细沙罗这样挤兑,他也不恼,他只是淡淡道:“我只是说餐具上无法给我提供任何线索,但我可没说我没有从其他地方得到线索。”   “而且……”   林枫眼眸一眯,说出了一句再度让众人意外的话:“我也没说……除了餐具外,就没有第三种下毒的方式了。”   众人这次真的是无比愕然。   林枫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他地方得到线索?   他还有别的线索?   还有……第三种下毒方式?   这……除了食物和餐具外,还有别的下毒方式?   韩克己已经懵了,他原本想的是和林枫比破案,现在好了,特么连林枫的思路都跟不上了。   赵十五与程处默对视了一眼,两人武夫顿时找到了知己,全都是懵的。   萧瑀猛的抬起头,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第三种下毒方式?”   细沙罗也愣住了,大相陆克多眉头紧锁,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却没有所得。   这让他不由也意外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不解的视线,轻笑道:“这个毒只需要触碰嘴就可以了……但是诸位,能碰到嘴的东西,除了吃进去的食物外,可不仅仅只有餐具啊……”   众人都皱眉思索了起来。   除了食物,除了餐具,还能有什么会碰到嘴?   林枫引导众人:“诸位不妨想一想,你们身上都会携带一件东西,这个东西的主要作用是帮你们清洁用的……就比如,吃过饭后,可以擦擦手上沾着的食物残渣,可以擦擦嘴上沾着的食物残渣……”   刷的一下!   听到林枫的提醒,众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赵十五惊讶出声:“手帕!”   程处默忙点头:“对啊!手帕!吃过饭后,我们都会用手帕擦嘴!只要张掖逻也要擦嘴,那他就肯定会用到手帕!”   萧瑀等人也猛的瞪大了眼睛。   “对啊,手帕!”   萧瑀不由激动道:“本官怎么就完全忽略了手帕了,手帕的确也有可能啊!”   他忙看向林枫:“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其实不是用餐具,而是用手帕下的毒?”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刚刚在检查张掖逻尸首时,我曾在他身上发现过一张手帕,这便证明他的确会用手帕。”   萧瑀当即道:“来人,立即将手帕取来!”   顿时就有衙役快步跑远。   没多久,衙役就拿着一张手帕回来了。   萧瑀看向太医,道:“立即验毒!”   太医不敢耽搁,迅速和仵作配合了起来。   因为只有一张手帕,所以验毒速度很快,没多久太医就抬起了头。   萧瑀忙问道:“如何?”   众人也都满怀期待的看向太医。   可是,太医却是脸色沉重,他看了林枫一眼,然后叹息一声,摇头道:“也没有验出毒。”   萧瑀猛的定在原地,如遭雷劈。   “还是没有!?”   他脸色发白,胖乎乎的身体都晃了晃。   韩克己也瞪大了眼睛,还没有毒?林枫错了!?   魏征眉头皱起,竟然没有毒?   他不由看向林枫,可他却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林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根本就不像是出乎意料的反应。   难道……   魏征眸光微闪。   “没有毒!”   细沙罗一脸怒火:“林枫,你是真的在戏耍我们吗?”   “上一次的餐具,你们没有实际结果,就来我们这里显摆……本将姑且能理解你们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   “可这一次,却是你在大言不惭说出你破案了之后,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他看向林枫,双目怒瞪,道:“这手帕可和餐具不同,手帕上的毒他总该不会大口吃掉吧?”   “既然手帕没毒,那就说明我们大王子根本不是被手帕毒死的!”   饶是蒙舍诏大相陆克多,此时也叹息的摇着头,语气颇有些失望:“林寺丞,你还是多查一查,有了结果再说吧。”   林枫十分耐心的听完了蒙舍诏使臣的话,才缓缓开口:“没毒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这个手帕上有毒了?”   “什么!?”细沙罗一愣,陆克多也一怔。   萧瑀都跟不上林枫的思路了:“子德,你刚刚不是说还有第三种下毒方式,是手帕吗?”   林枫点头道:“我的确是这样说的,但那也得是张掖逻的手帕啊……”   说着,他目光看向众人,似笑非笑道:“你们拿着别人的手帕能验出毒来,那就有鬼了。”   众人听的脑袋嗡嗡直响。   萧瑀忙道:“你说……你说这不是张掖逻的手帕?”   他猛的看向取来手帕的衙役,道:“你掉包了?”   衙役脸刷的就白了,他忙摇头:“小的哪敢啊……我们是一起去的,大家都看到了,我拿出手帕后,就一直捧在手心里,根本不可能掉包。”   萧瑀一听,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他们不会掉包,而张掖逻死之后,现场立即就被封闭了,即便他的尸首被抬到了房间里,门口也有侍卫守着,不可能有任何人去掉包。”   细沙罗闻言,直接道:“不可能有人掉包,那就是大王子的手帕,本将看你就是在那里故意胡说,试图扰乱我们的思绪!”   林枫平静道:“今早张掖逻吃了什么?”   细沙罗一怔,林枫看向众人,淡淡道:“刚刚我检查过张掖逻的早饭。”   “有水盆羊肉,有火红的酥山,有胡饼,有混沌……”   “这些东西,要么会吃的满嘴发油,带着膻味或者胡椒的重味,要么带着鲜红的奶渍和颜色,要么满手是胡饼的渣渣……”   “吃完这些东西后,去用手帕擦干净手和嘴,那手帕上怎么说,也都该带有一些油渍、奶渍和火红颜色吧?”   “可你们瞧一瞧这张手帕。”   林枫将手帕展开,让众人得以看清楚这张手帕,他说道:“当时在验尸时,我曾感慨过……张掖逻满身是血,可本该为主人变脏的手帕,却无比干净……”   “当时我是真的在感慨,可后来,我想到张掖逻早上吃的东西后,我就陡然意识到不对劲了。”   林枫看着满脸惊色的众人,道:“若这手帕真的是他的,怎么可能会如此干净?所以,很明显……这手帕不是张掖逻的,他的手帕已经被人掉包换过了……就在张掖逻吃完早饭之后,被人换过了。”   刷的一下!   众人眼睛全都瞪大了。   之前若林枫只是推断,那现在,就是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手帕有问题了!   毕竟若是没有问题,那手帕不该被换掉的!   怪不得林枫见手帕没毒的结果,那么淡定……他早就知道这不是原本的手帕了!   林枫看向细沙罗,道:“你说不可能掉包……那是你毫无证据的猜测!可我说它被掉包了,是有证据的!现在你说,它有没有被掉包?”   细沙罗张着嘴,勉强说道:“那也可能是大王子自己觉得之前的手帕太脏了,自己换了一个新的。”   林枫摇头:“不可能的,我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发现任何废旧手帕,在他的行李里也没有发现其余的手帕,很明显他只有那一个手帕。”   细沙罗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   大相陆克多不由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眼中带着一抹重视,说道:“那手帕是被谁换掉的?凶手会是谁?”   众人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很简单……凶手是在张掖逻吃完早饭后,换掉张掖逻的手帕的。”   “所以想要偷偷换走张掖逻的手帕,掩藏他下毒的手段,他必须要在张掖逻吃饭之后,到张掖逻死之前,与张掖逻有过接触……”   “而这里面的人,只有三个!”   接着,林枫说出了三个名字:“鸿胪寺丞秦问,刑部尚书戴公,以及……”   他看向眼前脾气火爆的细沙罗:“与大王子练过武的大将军你!”   细沙罗勃然大怒:“你竟敢怀疑本将!?”   林枫面对细沙罗的怒火,继续道:“大将军别生气,且听我继续说完。”   “我刚刚说的是下毒者要掉包手帕,可大家别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下毒者还要提前在张掖逻的手帕里下毒呢?”   “这就需要他能在张掖逻吃饭之前,能接触到张掖逻才行!”   林枫淡淡道:“戴公在那天早上之前,从未见过张掖逻,不可能提前在张掖逻手帕里下毒!毕竟张掖逻只和戴公喝了一杯茶,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喝一口茶还把手帕拿出来擦嘴吧?”   “再说这得提前在手帕里下毒,戴公怎么都做不到在张掖逻拿出手帕擦嘴的那一息时间瞒过张掖逻下毒吧?”   众人连忙点头,这的确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林枫继续道:“所以,真正有机会在手帕里下毒的,只有昨夜招待过你们,有机会接触到张掖逻的鸿胪寺丞秦问,以及大将军你。”   林枫笑道:“大将军你的嫌疑好像更大了。”   细沙罗脸色大变,他冷声道:“你休要诬陷本将!”   说着,他猛的看向秦问,怒声道:“就是你,就是你杀的大王子!”   秦问一听,连忙摇头:“不是我!我在那晚一直在陪同大相,根本就没有靠近大王子一步!所以不可能是我下毒的!我没有任何下毒的机会!”   听到秦问的话,众人连忙看向陆克多。   然后就见陆克多神色复杂的看了细沙罗一眼,脸上充满着复杂之色,叹息点头:“的确如此。”   众人的视线彻底变了!   蒙舍诏的官员们,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细沙罗:“大将军……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程处默抱着膀子冷笑道:“怪不得你刚才叫的那么厉害,整半天你不是脾气暴躁,你是生怕我们找到线索啊!你那分明就是急了!”   萧瑀看着细沙罗,脸色无比冰冷,他还记得细沙罗刚刚对自己的挤兑,冷冷道:“大将军,本官觉得你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被众人包围的细沙罗脸色骤变,他不断摇着头,不断后退,忽然视线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恨意,怒声道:“他在故意陷害本将!他说的这些都是他的推断!他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就是本将下的毒!就是本将掉的包!你们别信他的鬼话!”   他又看向陆克多,道:“大唐分明是找不到凶手了,他们知道找到任何凶手,都不可能让我们满意,所以他们就用了这样的手段,试图陷害我为凶手,这样的话大王子死了,就是我们蒙舍诏内部的事,和他大唐没有关系!”   “大相,你别被他们骗了!”   陆克多眉头皱起,刚要说话,却听林枫轻笑道:“我没有证据?”   他看着脑子转的分明比外表看起来灵活的多的细沙罗,似笑非笑道:“谁告诉你的?”   这一章实在是没法断,一旦断了就会是关键的地方,大家会觉得不爽,所以我只好一口气将基础的推理说完,让大家看个舒坦。   一万两千多字的大章送上!求月票,马上就要突破我的目标一千张月票了,求推荐票!啥都要! 第80章 结案!不需要物证的铁证!   听到林枫的话,细沙罗陡然一愣,他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枫,喝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证据!”   萧瑀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细沙罗吃人般的凶狠目光,神色泰然,淡淡道:“你以为你做的很谨慎?伱以为你做的很完美?”   “我见过太多比你更阴险,更谨慎的贼子了,他们能做到杀了人之后,让一对父子主动去替彼此承担杀人之罪,历经两次审查都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他们能做到纵火御史台,让纵火者和证人同时出现,唯有他躲在暗中,使得纵火之事与他丁点关系都没有。”   “而你……如此容易就能让我将嫌疑放在你的身上,你觉得你很厉害?”   细沙罗懵了一下,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什么父子替罪,什么纵火者,他不明白,但他能感受到林枫对自己的蔑视!   这让他陡然而怒:“好!你说有证据,那你拿出来!本将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林枫看着愤怒中又带着挑衅的细沙罗,缓缓道:“毒药在张掖逻的手帕上,而手帕被下毒者偷偷替换了,所以只需要找到手帕,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萧瑀一听,忙喝道:“来人,搜他的身!”   细沙罗闻言,却是裂开了大嘴,他面带冷笑的看着林枫,道:“本将就没有下毒!自然不怕你们搜身!来……你们来搜!”   林枫见状,摇头道:“萧公,不必做这种必然没有结果的事了。”   萧瑀蹙眉看向他。   就见林枫淡淡道:“他既然敢让我们搜,就代表他怡然不惧,说明那手帕早就被他给藏起来了,绝对不会在他的身上。”   “而手帕只要被他藏在了别处,即便我们找到了手帕的下落,他也完全可以说那手帕与他毫无关系,没人能证明手帕是他藏的。”   林枫看向细沙罗,说道:“所以,你认为,只要你坚持不松口,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给你定罪……这也是你刚刚那般自信的说我不可能有证据的缘故,细沙罗,我说的没错吧?”   萧瑀闻言,脸色微变,他不由看向细沙罗。   魏征等人神情也都凝重了几分。   饶是陆克多,都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细沙罗,很明显细沙罗的表现,是超出他预料的。   被众人注视的细沙罗,冷笑道:“本将不明白你的意思,毒就不是本将下的,你们当然什么都搜不到,林枫,你的推理很精彩,但很可惜,你没法给本将定罪!你别想诬陷本将!”   林枫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很聪明,知道处理唯一证物的手帕,但你真以为……手帕被你处理掉了,你的身上,就没有任何能证明你是下毒者的证据了?”   细沙罗认定林枫是在诈他,他抱着膀子:“手帕不在本将的身上,你说上天也没用……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本将下的毒,就别废话!”   他看着林枫,语气带着挑衅:“林枫,本将记住你了……本将会记住是你要诬陷本将的!等你大唐给我们的三天期限一到,本将就会亲自向大唐圣上秉明你找不到任何证据,却诬陷本将的事!”   “本将倒要瞧瞧,你大唐陛下会如何处理你这个破不了案,还诬陷好人的官员!”   听着细沙罗的话,孙伏伽等人心中不由一惊。   他们能想象到,如果真的没法拿出铁证给细沙罗定罪,到时候细沙罗若真的在朝堂上乱说一气,林枫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无法破案,大唐本就没法向蒙舍诏交代,那个时候细沙罗再大喊冤屈,林枫的处境可想而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破案不破案的事了,这是关乎两国关系的大事。   更有其他国家关注着,很多事已经不是轻拿轻放就能解决的!   魏征眉头紧锁,喷子之火已经开始燃烧了,倘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准备狂喷细沙罗了,让细沙罗见识到魏大喷子的恐怖!   脾气暴躁的戴胄若不是有人拦着,他也都要替林枫冲出去揍细沙罗一顿了。   萧瑀此刻也满是担忧的看向林枫,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地步,林枫与细沙罗完全杠上了!   而被众人无比担忧的林枫,却完全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瑟瑟发抖,正相反,林枫仍是以往那般掌握一切的自若笑意。   他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慢悠悠道:“你可知我是什么时候想到手帕存在问题的?”   细沙罗不明所以的看着林枫,没明白林枫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他冷冷道:“你这转移话题的本事太生硬,本将可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林枫你就等着一天半后吃不了兜着走吧!”   林枫就仿佛没听到细沙罗的挑衅和威胁,仍是继续道:“当时你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其实我都已经要排除你们了,毕竟你们前一晚没有出去,整个过程也没和张掖逻一起吃饭喝水,纵使餐具有毒,你们也没机会在上面下毒。”   众人点了点头,他们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我就在想,难道凶手会是戴尚书他们四人中的哪个?可我又觉得不会是他们,毕竟都能想到在餐具上藏毒了,如此谨慎小心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因为时间如此容易就被怀疑上呢?”   “然后,就在那时……”   林枫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道:“我注意到了我的手,看到了我的手指……而就在那一瞬间,让我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手指?   众人一听,连忙将视线看向林枫的手指。   可他们很快就茫然了起来,林枫手上有什么吗?   捧哏赵十五地位十分稳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发问:“义父,你手指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笑道:“自然是有的,你们看……我的指尖上,是不是沾了点什么颜色?”   颜色?   众人忙认真看去,经过林枫的提醒,赵十五当即道:“红色!义父,你的手指怎么被染红了!”   众人一看,果不其然,林枫的食指指尖上,被什么东西给染红了。   林枫笑了笑,看向萧瑀,道:“萧公,你应该知道我的指尖是被什么给染红的吧?”   萧瑀听到林枫的话,不由蹙眉思索了起来,忽然间,他想到一件事。   当时在张掖逻房间时,他曾为林枫介绍过张掖逻所吃的早饭,而早饭里有一道特殊的菜肴——酥山。   被瓣染红的酥山已经融化了,当时在盘子里化成一坨,他见林枫不知道这是何物,专门为林枫讲解过。   并且在他讲完之后,林枫还伸出食指在盘子里抹了一下,因此手上沾染了那红色的已经融化的酥山。   想到这,他不由道:“难道是酥山?”   酥山?   魏征和孙伏伽恍然明悟,他们也记起来了,林枫的确抹过酥山。   细沙罗和陆克多则有些茫然,他们不知道酥山的事情。   林枫轻笑点头:“没错,就是酥山。”   “萧公当时将酥山介绍的着实是太精致太美味了,我好奇之下,便抹了一下,然后闻了闻……”   当然,林枫当时只是想感受一下大唐版的冰淇淋。   “即便酥山已经融化了,可上面的香甜味道,仍旧十分浓厚,我不由感慨不愧是我大唐最有特色的菜肴之一。”   “之后我便随手擦了擦手指上的酥山,可结果……”   林枫看向自己的手指,道:“诸位也看到了,这酥山的颜色着实是难以清除,只靠手帕去擦,根本就没法彻底将其除掉。”   “因此,我的手指指尖上,还留存着被酥山染红的痕迹。”   赵十五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当时我正在思索破局的方向,正好看到了手指被酥山染红的痕迹,我才陡然想起在张掖逻尸首上发现的手帕上,根本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   “酥山是张掖逻专门点的菜肴,盘子里剩下的也只是少许,所以他定是吃了不少,而这东西只要碰到嘴,肯定会留下痕迹,他用手帕去擦,手帕怎么可能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因此……我当即确定,手帕不是张掖逻的,已经被换掉了。”   众人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思维过程,知晓林枫是怎么发现手帕的问题的。   而这也更让他们感慨。   萧瑀道:“子德对细节上的观察力,当真称得上明察秋毫四个字。”   孙伏伽也感慨道:“子德所能看到的东西,其实我们都能看到,但唯有子德可以以小见大,管中窥豹,从细节处发现真相……这就是我们不如子德的地方。”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细沙罗听着他们对林枫的夸赞,眉头紧皱,冷声道:“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说过程有什么用?”   林枫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提起过程,必然是有用的,因为我在来到这个房间后……”   他看向细沙罗,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缓缓道:“我发现被染红指尖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啊。”   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猛然一顿。   染红指尖的,不止林枫一个?   还有谁?   他们忙纷纷看向其他人的手指。   而这时,细沙罗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指尖,瞳孔在下一瞬,陡然一缩。   他忙将指尖攥住,缩在了袖子内。   林枫就盯着细沙罗呢,细沙罗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双眼,他笑呵呵道:“大将军为什么将手藏起来了?是怕我们发现什么吗?”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声音响起,众人目光瞬间落在了细沙罗身上。   饶是陆克多,也都猛的紧盯细沙罗。   细沙罗脸色骤变,他说道:“什么藏起来了……本将只是懒得听你废话罢了。”   可他这话,根本说不动众人。   萧瑀直接冷声道:“大将军,还请让我们看一下你的手指。”   孙伏伽眼眸一转,笑道:“大将军刚刚一直很自信,连我们搜身都不怕,所以本官觉得,让我们看下手指这么简单的事,大将军不会不愿意吧?”   接着,他话音一转,道:“若是大将军不让我们看你的指尖,这很容易让我们瞎想啊,万一因此冤枉了大将军,那多不好。”   林枫看了孙伏伽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孙伏伽这招阴阳怪气用的真不错。   细沙罗脸色一变再变,这时,便是陆克多都蹙眉道:“大将军,你既心中无愧,何必藏着掖着?”   细沙罗深吸一口气,终是心一横,将手从衣袖内伸出,众人也终于看到了他的指尖。   果不其然,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上,都染了红色。   赵十五忙喊道:“有红色!他的指尖真的被染红了!”   众人看着那指尖的红色,再看细沙罗,神色已经彻底变了,原本还只是怀疑,但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   林枫缓缓道:“我刚进来时,就看到大将军在发怒,大将军一生气,脸都红了,而除了脸外,当时我也恰巧看到大将军手指也很红……但我当时还以为大将军是和那螃蟹一样,一红全身都红呢。”   “可当我看到了大将军另一只手没有发红后,我才知道我想错了。”   “不过那时我并未想到手帕的事,也就没有明白为什么大将军的手指会变红……直到。”   林枫看着细沙罗,似笑非笑道:“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指,想到了张掖逻手帕的问题,我才恍然明悟……为什么大将军你的手指会发红。”   “我想……你偷偷替换张掖逻手帕时,应该就是你和张掖逻较量武艺的时候,那时你们肢体接触,你完全有机会偷偷换掉他的手帕。”   “可那种场合,你不可能将手帕叠好,将脏的地方叠在里面,所以你慌乱之中偷出张掖逻的手帕,直接导致你的手指抓到了手帕里那沾着酥山的部分。”   “酥山是乳制品,黏糊糊的,附着在手帕上,时间尚短,根本就没法被手帕完全吸收,所以你一抓一个准,那酥山的红色,也就自然染在了你的指尖上。”   “之后没多久张掖逻就死了,你也就被控制住了,连处理掉手指上被酥山染红的机会都没有……不!”   林枫说到这里,却是摇了摇头,他面带嘲意的看着细沙罗,道:“你压根就不知道你的手指上被染上了关键性的证据,所以你压根就没想法要去处理自己的手。”   “毕竟在你看来,你的手段是天衣无缝的,你的作案是完美无缺的,你不可能被发现!”   细沙罗听着林枫的话,表情已经完全僵硬了。   他僵在原地,张着嘴,想要反驳,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其他人,此时则都满脸感慨。   程处默不由道:“太厉害了,竟然只凭一个指尖被染红了,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真相来……我早就看到他的指尖是红的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会是证据呢!”   孙伏伽看了程处默一样,心道若你能想到,你爹就不会想着法的邀请林枫去程府见你了。   韩克己站在人群最后方,满脸“既生枫,何生己”的绝望。   萧瑀胖乎乎的脸上,则顿时露出笑容,他说道:“子德,做得好!”   然后他面目冰冷的看向细沙罗,道:“大将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细沙罗咽了口吐沫,慌忙道:“在前一夜,你们大唐招待我们时,本将也吃过酥山,也许指尖是那个时候被染红的!”   林枫淡淡道:“那你怎么不说其他人也都吃了酥山?但我看大相,看其他人,他们的指尖怎么没有被染红?”   “这……”细沙罗被噎住了。   林枫淡淡道:“酥山的红,用手帕擦不干净,但用水是可以洗掉的,所以他们第二天早上洗漱后,自然能除掉。”   细沙罗一听,当即道:“那本将忘记洗漱了,就没有洗手。”   林枫听着细沙罗的狡辩,仍旧毫不在意,他慢悠悠道:“这也合理……毕竟你从案发后到现在,是真的没有洗手,否则那证据早就被洗掉了。”   细沙罗仰起头,眼中生出了希望之光。   可还未等他开口,就听林枫道:“那我要请问一下大将军,你在当晚被款待时,吃过饭后,可曾用过手帕?”   细沙罗摇头,道:“本将没有用手帕的习惯。”   林枫道:“是没有用手帕的习惯?还是已经将手帕替换到了张掖逻的身上,而张掖逻的手帕被你藏起来了,所以你已经没有手帕了?”   细沙罗冷冷道:“本将从不用手帕,所有人都知道。”   陆克多这时道:“林寺丞,他的确不用手帕。”   林枫闻言,笑道:“不用手帕啊……那就更好了,既然大将军不用手帕……”   林枫突然眯起了眼睛,话音一转,质问道:“那我就很疑惑了……大将军的衣服里,是如何沾上的酥山之红?”   “什么!?”   众人一愣。   他们忙看向细沙罗,可细沙罗穿着的外袍,没看到有什么红色。   林枫说道:“在里面,心口前的衣襟,或者袖子上。”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当即道:“大将军,还请你脱下衣袍。”   细沙罗眉头紧皱,他似乎没明白林枫的意思,现在形势迫人,他也没得选,只得脱下衣袍。   而就在他脱下外袍的下一刻……视线看都自己里衣的袖子时,双眼陡然一瞪,瞳孔骤然一缩。   整个人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只见他的袖子上,果然有被染红的痕迹!   可是,他对此事却是完全不知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完全是懵的。   其他人见细沙罗的表情,就知道这是连细沙罗都不知道的事,既然细沙罗都不知道,林枫又怎么会知道?   他们忙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慢悠悠道:“他指尖上都染了酥山的红了,这说明他在偷走手帕时,手帕脏的地方是朝外的。”   “所以,这手帕被他在混乱中藏起来后,自然而然,脏的地方会蹭到他的里衣。”   “酥山都能将他指尖染红,更别说那白色的里衣了,而且这是洗都洗不掉的颜色,只要沾上,就会是铁证!如山之铁证!”   说着,林枫看向细沙罗,淡淡道:“所以……大将军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不用手帕,却会将酥山沾在袖子上呢?”   “我……我……”   细沙罗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他无话可说了!   这就是铁证!   林枫果真不需要找到手帕,就能直接给他定罪!   这是不是证物的铁证!   林枫看着再无借口的细沙罗,笑呵呵道:“现在大将军还认为,我说起手指的过程,是毫无用处的吗?”   细沙罗脸色一僵,彻底惨白了起来。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林枫为什么一直在说他手指了,这一切的缘由……都因为林枫手指偶然间沾上的酥山的红!   众人看着细沙罗灰败的脸,再去看林枫淡然自若的模样,他们心中只觉得震撼与震动。   细沙罗长得一副粗犷样,但实际上十分谨慎,无比阴险。   他用手帕下毒,又将手帕藏了起来,使得大理寺众人既想不到用毒之法,也找不到实际的证据证明是他所为。   不可谓算计不周到!   只是很可惜,他遇到了林枫,一个最擅长以小见大,根据细节找到真相的神探!   所以,在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案子就被破解了。   程处默忍不住道:“怪不得是能破解皇宫闹鬼案、御史台纵火案,以及赵德顺案的林枫,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你为什么能破解这些案子了。”   赵十五嘿嘿直笑,只觉得义父永远都这样让人心安。   魏征微微颔首,脸上满是欣慰。   陆克多则深深地看着林枫,那深沉的眸子里,带着一抹重视和谨慎,很明显……林枫在他心里,级别已经不比萧瑀他们低了。   萧瑀则直接大笑出声:“子德,本官就知道有你在,肯定能迅速破案!”   说着,他直接一摆手:“来人,将这个杀害张掖逻的凶手抓起来!”   细沙罗一听,就要反抗,可程处默与赵十五就如同两道风一样,直接冲了过去。   一人出腿扫踢,一人沙包大的拳头直接轰出。   细沙罗完全来不及应对,就瞬间倒飞了出去,被赶来的金吾卫直接将刀架在了脖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见凶手被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萧瑀顿时浑身轻松了起来。   破了案子,抓了真凶,真凶还不是大唐人,而是他们自己蒙舍诏的人,这样的话,就和大唐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甚至大唐还可以借此机会责问蒙舍诏,看看你们派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孙伏伽道:“不过张掖逻的手帕,究竟被他藏在哪了?”   众人一听,也都看向细沙罗,细沙罗冷笑道:“你林枫不是厉害吗?那你倒是自己去找啊!”   林枫淡淡道:“何须去找?直接就能猜出来。”   “什么?”   细沙罗一愣。   便听林枫道:“你们在驿馆内可以活动的区域是有限的,就那么大的地方,而外面一直都有侍卫把守,你根本没机会将手帕藏在外面。”   “可你也不会藏在自己房间,毕竟这就和放在你身上没有任何区别,被人发现就惨了。”   “所以,你要藏,就只有你能进去的其他房间,只有那些房间不会被侍卫看到,不会被其他人轻易找到……而你还能进去哪些房间呢?”   细沙罗听着林枫的话,瞳孔迅速放大,表情彻底变了。   他看着林枫,只觉得被林枫注视,就仿佛心底所有的秘密,都被林枫给看穿了一般,就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林枫的监视之下,这让他内心不由发毛了起来。   林枫与细沙罗视线对视,勾起嘴角,道:“我想,除了大相,除了你们蒙舍诏使臣的房间,应该也没有别的房间了。”   “也就是说……张掖逻的手帕。”   林枫看向陆克多等人,道:“就在你们房中。”   听到林枫的话,饶是心机深沉的陆克多,都瞳孔微微一跳,他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细沙罗,可细沙罗目光闪烁,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看到这一幕,陆克多内心就已经明白了。   一切都让林枫说对了。   一切都如林枫所言。   萧瑀直接道:“立即去搜!”   衙役们迅速离去。   过了没多久,他们就返回了,手中正拿着一张沾着红色的手帕。   同时道:“萧寺卿,这手帕是在蒙舍诏大相的柜子里,在行李的最下方发现的。”   听到衙役的话,众人神情顿时怪异了起来。   他们目光闪烁的看着陆克多,只见陆克多已然气的胡子都站起来了。   其他蒙舍诏使臣,也是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林枫笑呵呵道:“大相,刚刚你还准备为细沙罗说话呢,可你怎么都没想到……你想要帮助的人,其实是暗藏着陷害你的想法吧?”   陆克多脸色无比难看,他心机再深沉,也明显受不了这样的背刺,他指着细沙罗指了半天,手指都在发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只得一甩手,道:“关于细沙罗所有后续审判之事,本相一概不过问!全凭大唐处置!”   萧瑀等人只觉得真是好一出大戏。   本以为蒙舍诏来的这三个使臣,是配合默契,关系很好的。   可现在看来……一个被毒死,一个下毒者,一个被下毒者当成替罪羊陷害……   都说三个女人一出戏,可这三个男人,戏还要更加的精彩!   萧瑀道:“大相放心,我大理寺一定严格按照律例处置,绝不让杀人者逍遥法外!”   这时,他又话音一转,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这细沙罗,为什么要害大王子?”   陆克多脸色难看,欲言又止。   细沙罗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你们休想知道!”   林枫却呵笑一声:“何须问他,很简单的动机。”   细沙罗看向林枫的神色,已经带着一抹惊恐了。   其他人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第一种可能,他和大王子有仇,想要报仇!”   陆克多当即摇头:“大王子为人谦逊善良,与他没有任何仇怨。”   林枫点头:“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原因了……他是其他王子的人。”   细沙罗满脸冷汗,倏地流下。   陆克多也是神色微变。   林枫看着两人的神情变化,淡淡道:“我听说你们蒙舍诏这一次出使大唐,是向大唐有所请求,一旦大唐同意了你们的请求,对你蒙舍诏必是大好事……而大王子亲自负责此事,所以他若真的能劝动大唐,必是大功一件。”   “我想有了这个大功,他成为下一任蒙舍诏王的事,就该是板上钉钉了吧。”   陆克多抿着嘴没有说话。   细沙罗则手脚发冷。   “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谁想要杀他?阻止他呢?”   林枫平静道:“如果不是蒙舍诏的敌人,就只有其他王子了。”   “可在这个时候杀害张掖逻,并不会破坏蒙舍诏对大唐的请求,反而可能因为大唐无法侦破此案,为了弥补蒙舍诏,而答应蒙舍诏的请求。”   “这样的话,若是蒙舍诏的敌人,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不认为能做出这样下毒手法的人,会连这个都想不通。”   “所以,就只能是最后一种情况……他是其他王子的人。”   林枫看向细沙罗,看着细沙罗大变的脸色,平静道:“张掖逻死了,大唐为了弥补蒙舍诏,会答应蒙舍诏的请求,对蒙舍诏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机遇……蒙舍诏很可能因此更强,蒙舍诏的王子们也会因此权利地位更高,这是完全符合他们的利益的。”   “并且他们还有机会,去争取下一任蒙舍诏王的位子,一旦成功,那么更加强大的蒙舍诏,将会是他们的江山!”   “故此,杀一个最大的竞争者,之后全都是赚的,他们何乐不为?”   “而在我们刑狱里,有一个推测犯人的惯例……那就是人死之后,谁能得利最大,那么谁就有最大的动机,最大的可能性是凶手。”   “所以……”   林枫话音一转,看着脸色已经带着惊惧表情的细沙罗,笑道:“我觉得,你们蒙舍诏地位仅次于大王子的那位王子,嫌疑很大啊。”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等人眸光顿时闪烁。   身为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的人,他们太清楚这种动机究竟有多真实了。   并且看着细沙罗的反应,他们也能看得出来……林枫的推断,绝对没错!   细沙罗绝对就是那个王子的人!   大相陆克多不由闭上了眼睛,叹息的摇着头:“丢人丢到家了啊。”   而细沙罗,则一脸惊恐的看着林枫,他双眼的瞪大,瞳孔剧烈颤抖,全身都跟着发抖,就仿佛看到了天敌一般,不断摇着头:“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他不断重复这两句话,竟是有些疯癫了!   看着细沙罗这般癫狂的样子,众人都是一愣。   下一瞬他们才反应过来,细沙罗这是被林枫直接给吓破胆了!   林枫明明才刚到这里不久,结果就不仅侦破了此案,更是一眼看穿了细沙罗的底细,看穿了细沙罗的动机,甚至找出了细沙罗背后的主子……这让细沙罗直接就内心崩溃了,只觉得林枫好像是恶鬼一眼,一直在盯着他做每一件事。   程处默看着细沙罗疯狂的模样,不由咽了口吐沫,忍不住道:“原来智慧有时竟是这么可怕的事,竟能把人直接吓疯!”   赵十五小鸡啄米的点着头,十分认同。   饶是见多识广的孙伏伽等人,也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发展,这让他们看向林枫的神色,更多了一抹震撼。   而林枫,只是淡淡看着癫狂的细沙罗,道:“能被你这种内心歹毒阴险的杀人凶手当成怪物,是我的荣幸。”   说完,他看向萧瑀,拱手道:“萧公,此案已真相大白,下官,幸不辱命!”   抱歉更迟了,晚上还有一更!   新的一周,求月票,求推荐票支持! 第81章 头皮发麻的推测!四象的背后!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直接重重点头,笑着说道:“本官就知道以你的本事,定能顺利侦破此案……子德,本官之前承诺过,若你能破解此案,首功归你!”   “待明日天亮后,本官亲自向陛下为伱请功!”   首功不首功的不重要,主要是能让李世民对我好感更多,那等魏征向李世民说明一切后,我的处境也将越好……林枫谦逊拒绝,道:“下官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在萧公,在大理寺诸位同僚努力的结果下,稍微延伸了一部分罢了,功劳应是大家的。”   大理寺众人见林枫这样说,看向林枫的目光更充满善意了,萧瑀对林枫也更是重重点头,欣慰道:“不愧是我大理寺最优秀的寺丞,本官果真没看错你。”   早已如同透明人的韩克己望天自叹,明明在林枫被关入大牢时,萧瑀说的最优秀的寺丞是自己。   这才几天?就换人了。   案子破了,萧瑀十分高兴,他说道:“来人,立即将案犯关入大理寺大牢。”   之后,他看向魏征等人,道:“今夜太晚了,待明日解决一切后,本官亲自设宴,感谢诸位。”   戴胄点了点头,他被困在这里两天了,府里肯定乱成一锅粥了,也希望赶紧回去。   可谁知,魏征却在此时,毫无预兆道:“有件事,本官想与萧寺卿和戴尚书聊一聊。”   听到魏征的话,林枫眸光微闪。   他知道魏征的意思……魏征仍记得自己的事,并且迫不及待想要验证真伪,根本就不想将自己的事拖到明天。   萧瑀和戴胄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茫然,很明显完全不明白魏征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说。   但魏征难得主动要求什么,两人自然不会拂了魏征的面子。   萧瑀让人处理后续事务,他则带着魏征和戴胄,单独去了另一个房间。   看着三人的背影,林枫竟是罕见的感受到了一丝紧张,也不知道这三位大佬接下来会商量出个什么结果。   他知道,在他们判断出自己对魏征所言的真假后,就该考虑如何处置自己了。   而他们的意见,必将直接影响李世民对自己的看法。   或许自己的未来,就要在这三位大佬的商量中有所结果了。   …………   房门紧闭的房间内。   魏征三人坐了下来,戴胄性子急,直接开口:“魏公,你这么着急找我们所为何事?”   萧瑀也好奇看向魏征。   魏征开门见山,道:“戴尚书,你是否曾听犯人所言……曾在林枫身上,见过白虎图案?”   戴胄一怔,不解道:“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了?”   魏征沉声道:“是与不是?”   戴胄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件事,但本官后来验证过,林枫身上根本就没有白虎图案,那个犯人是在欺骗本官。”   说到这里,他就很是愤怒,道:“本官都拿出事实来责问那个犯人了,结果那个犯人竟然还一口咬定说他看过,他竟敢屡次三番欺骗本官,真是气煞我也!”   魏征眸光深沉,那漆黑的眸子里,有烛火跳动。   沉思片刻,他又看向萧瑀,道:“萧寺卿,现在的林枫,和入狱之前的林枫,可有什么不同?”   “不同?”   萧瑀想了想,道:“能力变强了许多,性子也比以前开朗不少,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不同。”   “性子?”   “他以前沉默寡言,话不多,只是低头做事,因此和大理寺同僚的关系不好不坏,可现在他的性子好多了,喜欢与人沟通交流,很会说话,不贪功,懂礼仪,只是今晚几句话,就让不少同僚对他好感激增。”   魏征点了点头,至此,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两人,道:“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这是在回来的路上,林枫告知本官的……”   …………   这一密谈,就持续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等的孙伏伽他们都快睡着了。   这时,魏征三人才返回。   听到脚步声,林枫忙向外看去。   只见魏征神色如常,与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看到自己的视线时,向自己微微颔首。   可性子直的戴胄,则基本上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直勾勾的盯着林枫。   饶是胖乎乎眼睛不大的萧瑀,此时那双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看着林枫,不断打量着他。   林枫被两位大佬这样注视,只得含蓄一笑,此处外人太多,他什么也不能说。   “咳咳。”   魏征咳嗽了一声,戴胄与萧瑀直接移开视线。   萧瑀看向众人,道:“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又看向林枫,道:“子德稍后与本官同行,本官有事要向子德了解。”   众人闻言,都困倦的不行了,自然不会多想。   很快,人群散开,林枫也跟着萧瑀,登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马蹄清脆。   马车内,林枫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瑟瑟发抖,对面的三个大佬直勾勾的盯着他,给他巨大的压力。   性子暴躁的戴胄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道:“你真是假的?”   林枫忙点头:“真是假的。”   “其实那白虎图案赵十五也看到了,原大理寺丞林枫身上的确有那个图案。”   戴胄眉头紧皱:“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林枫苦笑道:“我这不是怕说了后,戴公不相信嘛……毕竟那时我还是死囚,有为了逃脱死罪而编撰谎言的可能。”   戴胄皱眉想了想,旋即微微点头,算是认同林枫的理由。   萧瑀眯着眼睛看着林枫,道:“怪不得你出狱后,能力变强这么多,性子也完全不同……本官还真以为如你所言的那样,你是被撞了脑袋,激发了潜力,改变了性格。”   林枫一脸歉意:“当时我着实没法说出实情,还望萧公谅解。”   萧瑀摆了摆手,他好奇看向林枫,道:“你隐瞒,本官能理解……可本官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自曝身份呢?明明你已经脱离危险,可以坐上六品的大理寺丞的位子了,这可是无数人打破脑袋都坐不到的位置。”   林枫忙将对魏征说的话,向众人又说了一遍。   萧瑀和戴胄对视了一眼,看向林枫的神色都不由轻柔了几分。   他们本就对林枫的能力很看重,现在见林枫面对巨大的利益而毫不动摇,因为感恩而说出真相,这让他们对林枫的品性,也有了认可。   马车内的气氛,迅速升温。   林枫看向三人,继续道:“说起原大理寺丞林枫,有个猜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萧瑀道:“直说便是,我们三人单独见你,本就是想私下里将一切都了解清楚,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   林枫深吸一口气,当即道:“我怀疑原大理寺丞林枫进入大理寺,是带着某种特殊的目的的!”   “而他现在以偷天换日之法假死脱身,我怀疑……他很可能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从容身退。”   接着,林枫就将他对原大理寺丞林枫一直用着自己这张脸示人,以及明知赵德顺案是坑还主动往里跳的事,十分详细的告知了三人,并且说出了他的推测。   魏征三人听后,脸色都顿时一变。   他们自是能分析出林枫所言是否有理。   也因此,内心都是悚然而惊!   戴胄直接看向萧瑀,道:“萧寺卿,你对那个林枫有什么了解?他在大理寺,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魏征和林枫也都看向萧瑀。   萧瑀皱眉想了半晌,却是摇头:“本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为人内敛低调,总是勤勤恳恳低头做事,虽然他和其他同僚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但也没人说他不好。”   戴胄脸色凝重:“低调内敛……这是不愿和他人深交,以免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吧?”   萧瑀蹙眉道:“他是陛下登基那年从地方上调到的大理寺,之后一直在大理寺勤勤恳恳,于三年前晋升为大理寺丞,六年时间,本官从未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六年时间啊……”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眯着眼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他就是在大理寺,费了足足六年时间,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可究竟是怎样的大事?值得他足足六年时间去准备?”   众人都摇着头。   内心都很凝重,六年的时间去谋划一件事,甚至在进入大理寺之前就提前做了准备,这足以证明那个大理寺丞林枫所图非小!   可他们却毫无任何线索。   林枫继续道:“还有白虎朱雀这个以四象为标志的神秘组织,他们在朝廷里安插了这么多人,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从原大理寺丞林枫身上就能看出,这个组织为了达成一件事,可以提前六年时间暗中布局,他们的忍耐程度,他们的谨慎程度,他们的蛰伏能力,都超乎想象……可现在这个组织突然间开始活跃起来。”   林枫看向三人,沉声道:“我怀疑,这未必是巧合。”   魏征眸光微闪,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之前都在低调布局,现在开始行动起来,是因为……他们觉得时机到了?”   林枫点头:“从现有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可能的情况。”   魏征三人内心一沉,他们只觉得在大唐这盛世景象之下,汹涌的暗流正在咆哮。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在他们心中蔓延!   “必须尽快查明这个组织的目的,覆灭这个组织!”   萧瑀沉声道。   戴胄眉头紧锁:“这并不容易,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组织里有谁,如何揪出他们?”   “他们隐藏的如此隐秘,之前从未暴露过,也就是这几天,才暴露了一二三四五个……”   忽然间,戴胄猛的一顿。   其他两人也是倏地一愣,继而三人目光顿时落在了林枫身上,他们双眼灼灼,在这暗夜里仿佛放光。   林枫被三人用这样的视线注视,不由道:“大家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   戴胄说道:“你未出现之前,这个四象组织一个人都没有暴露,你一出现,这才几天,如此隐秘的组织就已经暴露五个了!”   “其中两人死在你的手里,两人被你活捉,一人因你导致他的假死脱身计划暴露……”   萧瑀也说道:“子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上天派下来,专门来覆灭这个组织的?”   林枫被他们的话都惊到了,他说道:“我就是个可怜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小乞丐。”   戴胄摇头:“不!你不是乞丐!”   林枫心中一惊,我暴露了?   然后就听戴胄道:“你是这四象组织的天敌!你的本事,你和他们之间的纠葛,都注定你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不会就此结束!”   萧瑀眸光闪烁,道:“所以,你还要继续留在大理寺,你还要继续做这个大理寺丞!”   “对那个贼人林枫而言,你的存在,他永远都无法忽视……特别现在你该死却没死,反而利用他们四象组织的人,无罪释放,官复原职,甚至还升官了!”   “你说……那个贼人林枫恨不恨你?四象组织会不会因此责怪贼人林枫?那个贼人林枫会不会视你为眼中钉?会不会要对你动手?”   “而只要他动手,就必会暴露一些线索,这将是我们撕开四象组织神秘面纱的重要机会!”   戴胄想了想,也说道:“而且你过的越来越好,还坐上了大理寺正,甚至大理寺少卿……你说那个家伙眼红不眼红?会不会有一天他实在是眼红你,主动现身,说你是假的,想要把你弄下去,然后他自己坐上大理寺正、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若这样的话,他算不算自己送上门?”   萧瑀一听,也不由抚掌笑道:“妙极,若真有那一日,他自信满分的来戳穿你的身份,结果却不知我们早已知晓了一切,就等着他送上门……他会是什么反应?”   两人越说越激动,越想那个画面越觉得畅快。   可魏征却在此时皱眉道:“你们这是将林枫置于风口浪尖,你们想过没有,林枫的处境会变的多危险?他又要因此承受多大的危机?”   林枫一听,心中无比感动,果然还是魏大佬最疼自己。   戴胄和萧瑀只想到了自己是撕开四象组织的利刃,却忽视了自己会面临的危险。   唯有魏征,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   萧瑀和戴胄愣了一下,两人顿时皱起了眉头,萧瑀蹙眉道:“本官竟是忽略了这些……林枫的确会很危险。”   戴胄道:“可即便不让林枫继续做大理寺丞,那个家伙也不可能放过林枫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魏征也皱起了眉头。   的确,林枫现在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根本无法安然抽身而出。   萧瑀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向陛下为林枫请命,派遣高手十二个时辰暗中保护林枫,以确保林枫安全。”   魏征沉思片刻,目前似乎也只有这样的法子,他看向林枫,征求林枫的意见:“你是怎么想的?”   未等林枫开口,魏征直接道:“你现在有三个选择。”   “第一,继续用这个身份,成为朝廷撕开四象组织神秘面纱的利刃……这样做有危险,但也有好处,好处是你起步就是大理寺丞。”   “因为你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所以我们可以向陛下为你请命,待解决了四象组织后,你能晋升到什么官职,你正式恢复身份后,就还是那个官职!”   “也就是说,你将直接跨越六品之前的所有难关,以六品起步,最后能到哪一步,看你自己的本事。”   林枫眸光微闪,有些心动。   “第二!”   魏征继续道:“你立即恢复真身,根据你的能力和今夜立下的功劳,本官可以向陛下为你争取,想来陛下应该会同意破格任用你,但你不可能一步到六品,你需要从九品,一步步向上晋升。”   “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如在大理寺丞位置上那么危险,但你仍会有危险伴你左右,四象组织和原大理寺丞林枫还是不会轻易放过你,只是你没有那么风口浪尖了。”   “而第三。”   魏征看向林枫,道:“你立即恢复真身,但不在朝廷为官,直接隐姓埋名返回民间,我们可以帮你把你藏起来,确保四象组织找不到你,这样你可以完全不用担心四象组织给你的危险,但……你那一身才能,将会被彻底浪费,一辈子做一个普通百姓。”   戴胄和萧瑀听到魏征最后一个选择时,脸色微变,就要开口。   可魏征却阻止了他们:“林枫帮了我们很多忙,我们不能以怨报德,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强迫于他,他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说完,魏征看着林枫:“我可以给你足够时间去思考,你想好后告诉本官。”   看着魏征那严肃认真的脸庞,听着魏征十分平静的声线,林枫心里只觉得被一团烈火笼罩着。   人人都说魏征不苟言笑,没有感情,是个无情的喷子。   可在魏征身上,林枫只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看到了一个以完全正面形象名传千古的名臣——真正闪耀的地方。   那是一颗最公正无私的心!   “魏公,不用考虑了。”   林枫直接开口,三人忙看向他。   林枫看着魏征,轻笑道:“我不愿一辈子乞讨,不愿一辈子平庸下去!”   “既然要在朝为官,无论怎样都会被四象组织,被前大理寺丞林枫视为眼中钉,那我为什么不做那个最让他们膈应的眼中钉?”   “为什么不踩着大理寺丞林枫的脸,攀到他们无法想象的山峰?”   “他们想要利用我,让我去死,那我就以他们给我的身份,去粉碎他们的野心,覆灭他们的组织,让他们为此后悔终身!”   魏征道:“所以,你的选择是?”   林枫毫不迟疑,道:“继续做大理寺丞,我会一边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让我这把利刃能划开四象组织隐蔽的外衣,也会一边调查那个家伙藏身大理寺真正的目的!”   “现在我们还未听说任何可怕的事情发生,大理寺也没有遭遇大的变故……这就说明那个家伙即便已经达到了目的,但真正的效果或许并未显现。”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众人,都:“若是我能及时发现他的秘密,或许还有补救阻止他的机会。”   听到林枫的话,三人双眼陡然一亮。   没有人怀疑林枫的本事,以林枫这恐怖的断案能力,他们觉得这种可能性未必没有。   想到这些,萧瑀直接道:“还愣着干什么……走走走,直接去大理寺!”   他当即让赵十五改换路线。   赵十五都惊了,当朝重臣们都这么辛苦的吗?天都快亮了还不休息,还要直接去干活?   但萧瑀发令了,他自然不敢忤逆。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思考着接下来的事。   这时,戴胄忽然开口道:“对了,本官还没说金钗的事情。”   众人一听,忙看向戴胄。   接着戴胄就将他从张掖逻那里得到的关于金钗的传说,告诉了林枫等人。   萧瑀蹙眉道:“这么说……金钗一共有十二枚,蕴含着吕后当年隐藏的恐怖财富?”   “四象组织的目的就是吕后的财富?”   戴胄点头,道:“如果传说是真的,应该就是如此。”   魏征想了想,看向林枫,道:“你怎么看?”   林枫沉思片刻,却道:“传说真假不去妄断,但我有一个疑惑。”   “什么?”三人纷纷看向他。   就听林枫道:“如果真的如西域商人所说那样,那么金钗的事,绝对是无比隐秘的秘密,只有吕家后人才可能知晓,否则的话,这么多年了,不至于我们从未听过丝毫关于金钗的消息。”   “可若是这样,那问题就来了。”   林枫看向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个西域商人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   “这个秘密如此隐秘,吕家后人等闲不会说出来,他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不仅知道,还直接握有两枚金钗,按照传说,他必须要找到两个吕家后人才行。”   “在当年,吕家后人都各自分开,隐姓埋名了,数百年过去,可能吕家后人都未必能找到其他人,这个西域商人是如何找到的?”   “并且他都知道这个传说了,身为一个对利益无比看重的商人,直接手握两枚金钗了,他为何不想办法寻找其他的金钗,反而不仅将其卖掉,还要将传说告知买家?”   “他是生怕这个秘密不被传开吗?”   听着林枫的话,魏征三人都是一怔。   萧瑀和戴胄瞪大了眼睛。   他们在突然听到这个传说时,想到的都是那巨额财富。   可林枫的注意力,却压根就不在财富本身上,甚至连传说都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无法用合理逻辑去推断的西域商人自身上。   而直到林枫的分析,他们才恍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萧瑀道:“的确,这样说来,这西域商人确实有些问题,那他是怎么知道吕后十二钗的秘密?又是怎么找到两枚的?更是为何要说出这个秘密?”   林枫摇了摇头:“线索太少,无法进行更多推理。”   “但这个西域商人绝对存在很大的问题!最好想办法找到他!”   “另外……”   他看向三人,突然眯了眯眼睛,神色玩味道:“我想到一件事……你们说,四象组织为什么非要得到吕后十二钗呢?他们是不是也听过这个传说?那他们是怎么听说的呢?是找到了吕家后人,得知了这个秘密?还是……也从那个西域商人口中得知的呢?”   “若是西域商人那里,那就很有意思了啊……”   听着林枫的话,戴胄和萧瑀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了起来。   西域商人摆明了存在问题!   如果四象组织真的从他那里听到的秘密,那是不是代表,四象组织是被西域商人利用了?   若当真如此……   那最恐怖的幕后黑手,其实还不是四象组织?而是那个西域商人?   亦或者西域商人背后代表的势力?   四象组织已经足够神秘了,结果还有藏的更深的势力存在?   他们连忙看向林枫,林枫笑道:“一切都是推测,暂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你们也不用太紧张。”   “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为了让大家都有些准备。”   “四象组织这颗毒瘤必须要解决,但在解决四象组织时,也得有点心理防备,……”   林枫看着三人,声音忽然低沉了起来,缓缓道:“别到最后,咱们都成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被肆意利用……那就不合适了。”   魏征三人怔怔的看着林枫。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赵十五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林枫看着三人,笑了笑,道:“目标再远,也得脚踏实地,先从找出原大理寺丞林枫的秘密开始吧。” 第82章 发现!卷宗里的问题!   翌日。   大理寺的官员们陆续来到了衙门上值。   刚进去,就听有人说道:“林寺丞也太勤奋了吧,昨晚刚返回长安,就破了使臣毒杀案,结果破了案后还不回去休息,直接又来到衙门干活……怪不得林寺丞断案能力如此厉害,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之间差距如此大了!”   “林寺丞本身能力就强,还这么努力,我们有什么理由松懈?”   “没错!昨夜林寺丞还将功劳分给了我们,我们可不能让林寺丞觉得我们懈怠!”   “都加把劲,别让林寺丞失望!”   一时间,林枫什么都没做,就让大理寺突然卷了起来。   寺丞韩克己到达大理寺时,看到的就是如此忙碌,如此卷的一幕。   这让他都懵了。   他觉得是不是今天太阳升起的方向有些不对劲?   然后他就听人说林枫昨晚一夜没休息,嗷嗷勤劳到现在的事情。   韩克己更懵了。   他张着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寺正位子你明明已经板上钉钉了,还拼什么命啊……”   他摇着头,只觉得林枫太奇怪了。   不!   这突然勤劳起来的大理寺,都特么很奇怪!   …………   大理寺一共有六名寺丞,于同一间十分宽敞的办公房内一起办公。   地方上的案件卷宗送达大理寺后,寺丞就是第一道关卡,六人往往要交叉审核评判,因此在一个办公房内更为便捷,交流起来也方便。   而到了大理寺正后,就有独立的办公房了,毕竟整个大理寺,也只有两个寺正。   大理寺的编制是卿一人,少卿两人,少卿之下就是寺正,所以到达寺正的位置,那就是大理寺真正的管理层了。   正因此,在老寺正王勤远即将告老还乡的关头,韩克己才对林枫如此敌视,如果朝廷不空降其他人来接替王勤远位置的话,由大理寺内部推荐人选,最有希望竞争大理寺正位置的,就是他和林枫。   原本林枫自己犯错,被关入大牢,韩克己觉得自己就是板上钉钉的寺正了,甚至性格自负的他,在大理寺内,都要以未来的寺正自称了。   可现在……不过短短几天罢了,韩克己就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从云端到深渊的巨大落差。   林枫不仅无罪释放,官复原职,更是在昨夜侦破了那样一起关乎大唐与蒙舍诏两国邦交的案子,即便那个案子并不复杂,可其影响却十分巨大。   林枫侦破此案,且凶手非是大唐之人,这就绝对是大功一件。   韩克己觉得林枫即便不会立即被任命为新的大理寺正,可距离大理寺正的距离也不会远了,只要林枫接下来不再犯错,再解决一两个案子,问题就不会太大了。   而自己,将彻底丧失这一次的竞争机会。   他内心颇为郁闷的进入办公房内,就看到林枫正趴在卷宗上睡觉。   林枫的办公桌挨着窗户,阳光照耀进来,落在林枫身上,就好像林枫在发光一样,这光刺的韩克己只觉得被捅了一刀一样难受。   他看向其他人,只见其他寺丞都在十分安静的批阅卷宗,往日还会闲谈一会儿,今天直接就闷头干活了。   再想想刚进大理寺时听到的话,韩克己只觉得林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下连他都不好意思偷懒了。   而这时,萧瑀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韩克己看到萧瑀,连忙正襟危坐,摆出认真工作的样子。   同时余光看向趴桌子睡觉的林枫,心中冷笑,晚上努力算什么努力?寺卿看到了?在寺卿面前睡觉,那就是最大的懈怠!   他已经做好准备,等着萧瑀臭骂懈怠的林枫一顿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萧瑀神色十分平静,不仅没有任何羞恼,反而十分和蔼的说道:“林枫此时睡觉,是因为昨晚一夜未睡,辛苦了一晚上,你们要理解,等他醒了之后,记得让他来找本官。”   韩克己直接瞪大了眼睛,一脸懵的呆在原地。   他什么时候见萧瑀这般和蔼过?   见到有人上值睡觉,竟然不仅不责骂,还帮林枫解释!   萧瑀就算是对亲儿子,都没这么好过吧?   这时,林枫似乎听到了萧瑀的动静,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直起身来。   萧瑀见状,十分和蔼道:“若是太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下,你刚从外地回来,本就可以沐休几日的。”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萧公信任于我,将重任交付给下官,下官岂敢怠慢。”   说着,他将桌子上的卷宗整理了一下,然后拿起一份卷宗,道:“萧公,还请借一步说话。”   萧瑀闻言,眸光陡然一闪,他知道林枫昨夜来后,就一刻不停的开始检查那个偷天换日的贼人林枫以前断过的卷宗,试图从中找到那个家伙的秘密。   现在林枫主动要和自己单独交谈……难道发现了什么?   他与林枫对视了一眼,然后神色平静道:“走吧。”   说着,他便负着双手,迈步离开。   林枫笑着跟了出去。   待两人离开后,有寺丞小声道:“看寺卿对林寺丞的态度,林寺丞的寺正之位,肯定没问题了吧?”   “我早就知道林寺丞是人中龙凤,他历经大难而不死,否极之后是泰来,以后林寺丞恐怕要一飞冲天了。”   听着同僚们的闲聊,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韩克己一颗心哇凉哇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   …………   嘎吱——   萧瑀推开了自己办公房的门,带着林枫走了进去。   林枫好奇的看着萧瑀的办公房,只见一张大桌子正对着门,桌子上此刻正摞着一些卷宗,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位于一侧。   靠着墙壁的位置是一排书架,书架上放着书籍和卷宗。   茶具被随意摆放在桌子上,阳光照耀进来,茶杯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房间的布置很朴素,完全是一个公事公办的办公房应有的样子。   萧瑀让林枫坐下,笑着道:“本官和玄成不同,玄成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所以办公房很干净整洁,本官则懒得多了,只要顺手就行。”   林枫笑道:“只要不影响处理公务的效率,一切自然是以舒心为最佳。”   萧瑀哈哈一笑,虽然眼前的林枫不是在自己手下六年的下属,可这个林枫更懂语言的艺术,心思玲珑,说话好听,比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林枫更让萧瑀喜欢。   萧瑀来到桌子后,指着茶壶和水壶,道:“想喝水还是茶?”   林枫道:“都行。”   然后他就见萧瑀定在了那里,双眼紧盯着茶壶与水壶,眉毛发颤,嘴角颤动,似乎那水壶与茶壶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林枫懵了一下,不知道萧瑀这是怎么了?   那茶壶和水壶都很正常啊,以他对细节的观察力,都没发现什么问题,萧瑀难道发现什么了?   “咳。”   萧瑀咳嗽了一声,道:“伱还是说一个吧。”   林枫:“……那就喝水?”   萧瑀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表情迅速恢复正常,他拿起水壶,就要给林枫倒水,道:“喝水好,茶水太苦。”   林枫忙道:“萧公,下官自己来就好。”   他接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看向萧瑀,道:“萧公喝茶还是喝水?”   萧瑀又一次定在了那里。   林枫眸光微闪,他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萧瑀该不是有选择困难症吧?   他试探了一下,道:“要不萧公也喝点水?”   萧瑀舒服的点头:“也好。”   林枫彻底确定了,果然是选择困难症!   魏征有强迫症,萧瑀有选择困难症……这些大佬还真是特点分明啊。   小插曲过后,萧瑀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名册,他将名册交给林枫,道:“这是大理寺所有人员的名册,里面标注了官职名字和性格,还有一些人的画像及外表特征,你看看,记下来,免得未来和他们接触时犯了错误,暴露你的问题。”   林枫忙点头,他刚刚在办公房内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就是怕说错话,把人认错,叫不出名字……有了这名册,就能暂时解决这些问题了。   萧瑀继续道:“原大理寺丞林枫沉默寡言,除了公务上的事情,与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私交,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正常和他们交流就行,若是有人问你为什么性格有了变化……”   林枫笑着说动:“我就拿出老一套借口……脑袋撞坏,遭遇生死困境,导致性格有了变化。”   萧瑀笑着点头:“这样就好,反正之前我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林枫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完这些,萧瑀神色认真了几分,道:“子德……对了,你真正的字是什么?”   林枫已经跟他们说过自己就叫林枫,所以名字称呼不用换。   林枫摇了摇头:“虽然我撞坏了脑袋是借口,但那一撞,的确让我失去了不少重要的记忆,我不记得自己的字,也不记得自己当乞丐的一些事……所以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字。”   萧瑀想了想,道:“那就暂时继续用子德吧,本官也叫惯了……不过这个字和林枫其实不太搭,等我们解决了四象组织后,若你不嫌弃,我们帮你想一个字,算是迎接你的新生。”   林枫忙道:“如此甚好,多谢萧公!”   萧瑀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好了……我们说正事吧。”   他看向林枫,正色道:“子德,你主动提起要和本官单独相处……可是发现了什么?”   说起正事,林枫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他说道:“我一共翻阅了他审批的卷宗共三十六份,后来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脑袋混沌,便没有继续翻阅下去。”   “而在这三十六份卷宗中,我发现了一份卷宗……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萧瑀眉头微蹙,忙问道:“存在问题?哪一份卷宗?”   林枫将自己带来的卷宗递给了萧瑀。   萧瑀接过卷宗,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这是一份经过大理寺审理,刑部复核,最终判决为流放与斩首的案子。   被流放的人,是绥州五县之一的城平县县令蔡翁义。   这起案子源于一起报案。   五个月前,有猎户向城平县县令蔡翁义报案,说在城平县界内的蛇山上,发现了一具无头尸首。   蔡翁义接到报案,立即带领人手前往蛇山,然后在蛇山的半山腰树林内,发现了这具尸首。   尸首头颅缺失,外衣不知所踪,全身上下只有一身里衣,除此之外,周围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因此无法及时判断出死者身份。   死者周围因不久前下过雨的缘故,地面上有许多脚印,还有打斗的痕迹,可以看出死者在死前必反抗过。   且死者心口处有明显伤口,仵作检查,伤口是被匕首之类的利器刺穿心脏,因此仵作断定,死者是先被刺穿心脏而死,死后被割掉了头颅。   在死者的后方,能看到两双脚印并排而行,脚印未有重合,可从死者这里开始,再往前去,便只有一双脚印。   蔡翁义借此断定,凶手与死者是同行之人,中途因某种缘由动手杀人,杀人之后砍下了死者头颅,脱下了死者外衣,慌忙逃窜。   因此只留下了一双离开的脚印。   但死者身份不明,无法进行下一步调查。   所以为了找到死者身份,蔡翁义脱掉了死者的衣服,发现了死者右腿小腿处,有一块烫伤的伤口,伤口呈五角状,借此特征,他在全县范围内发布告示,寻找死者身份。   最终,有人根据烫伤特征,认出死者是同村的甘青!   蔡翁义忙找到甘青家里,得知甘青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而从母亲那里知晓,甘青和其结义兄弟韩成林在不久前,一同去往商州投奔韩成林做生意的叔父。   正因此,哪怕甘青一直没有消息,其老母亲也没觉得有什么,自然没有去官府报人员失踪的案子。   蔡翁义接老母亲去辨认尸首,最终彻底确定死者就是甘青!   因为死者与结义兄弟韩成林同行,所以他当即命人前往商州将韩成林带回,进行审问。   最终,韩成林认罪,承认甘青就是他杀的,蔡翁义因此判其死刑,将案子卷宗呈递绥州刺史,借由绥州刺史递交大理寺审理。   可这时,绥州刺史周正却在查阅卷宗时,发现了问题,他认为蔡翁义只凭一双脚印就让韩成林认罪伏诛,很不合理。   毕竟有那么大脚印的人,不会只有韩成林一人,这不可能作为铁证让出手狠辣的杀人犯韩成林轻易认罪。   所以周正准备亲自问询此案,他见到了韩成林,经过询问韩成林,得知韩成林是被屈打成招的,是县令蔡翁义为了尽快结案,不断用刑,最终他坚持不住才招供的。   绥州刺史周正一听,勃然大怒,决定亲自审理此案。   经过他的探查,他得知当日有人见到商人孙鹤琴也去了蛇山,并且还有人见到后来孙鹤琴亲自去过县令蔡翁义府里,给蔡翁义送了一箱子东西。   周正当即意识到这可能是一起官商勾结的命案!   他立即命人将孙鹤琴带来,同时严加审问,最终孙鹤琴招供,承认是他杀了人。   他说他与甘青在上山路上偶遇,结果甘青见财起意,要杀他夺财,最后被他给反杀了。   而他给蔡翁义送的一箱子东西,都是钱财,是为了让蔡翁义帮他,他不是故意杀人的,不想因此而死。   周正根据孙鹤琴的供词,派人对蔡翁义府里进行了搜查,果真找到了那一箱子钱财!   至此,一场官商勾结的杀人之案,就此真相大白!   绥州刺史周正将两个案子并案递交给了大理寺,正是前大理寺丞林枫审理的,因为证据确凿,且孙鹤琴与蔡翁义都相继认罪,人证物证俱在,所以那个林枫做出审判——孙鹤琴犯杀人与贿赂官员两重大罪,秋后问斩!   而蔡翁义身为县令,明知凶手身份,却收受贿赂,制造冤案,从重处罚,故此判处流放巂州,秋后执行。   问斩与流放是大唐最严厉的两种处罚,寺丞做出决定后,还需要寺正与少卿相继审核,因案子证据链清晰,人证物证齐全,所以一律通过了前林枫的审判,案子也就此递交刑部。   萧瑀看完了这份卷宗,他看向林枫,道:“此案本官也知晓,虽然当时本官很忙,没时间复批此案,但少卿还是向本官说过几句,因为一切都很周全,所以本官也就没去管。”   “而且现在看来,卷宗事事描述的都很详尽,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不由道:“子德,你说这个案子有问题……哪有问题?”   林枫喝了口水,才不紧不慢开口:“疑点有二!”   “两个疑点?”萧瑀一愣,这么多?   就听林枫道:“第一,死者的头颅在什么地方?从案子开始到结束,死者的头颅一直都没被找到。”   萧瑀蹙眉道:“卷宗里不是说了么,杀人凶手也就是商人孙鹤琴说,他杀了甘青之后,将甘青脑袋砍了下来,扔下了蛇山的悬崖。”   林枫道:“可后来衙役去寻找,并未找到。”   萧瑀道:“蛇山有蛇,也有其他的动物,或许是被狼什么的吃了。”   “就算被吃了,那骨头总该有吧?人的头盖骨十分的坚固,那可不是轻易能被咬碎的。”林枫说道。   萧瑀皱了皱眉头,旋即道:“这倒也是,但也可能是被什么野兽叼走了,所以才没找到。”   林枫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那说第二个疑点吧。”   他看向萧瑀,道:“孙鹤琴杀人也就罢了,为何要砍掉甘青的头颅?还要将其扔下悬崖?”   萧瑀看了一眼卷宗,道:“孙鹤琴说他怕杀了人后,被别人发现,所以才砍了头颅。”   林枫说道:“被谁发现?发现什么?”   萧瑀蹙眉道:“当然是被后来上山的人发现,发现甘青的尸首。”   “就算发现了甘青的尸首又如何?”   “会迅速报案啊,这样他不就有了嫌疑了?”   “可是……”   林枫突然看向萧瑀,话音一转,道:“萧公,孙鹤琴的供词上说的是他与甘青是偶遇的,偶遇也就是说两人并非约定好碰见的,他之所以杀甘青,是因为甘青觊觎他的钱财,是甘青先起的杀心!”   “那么问题就来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两人是偶遇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上山时被其他人看到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杀了甘青,直接离开,有人会迅速就怀疑到他身上吗?”   萧瑀怔了一下:“这……”   林枫继续道:“对于普通人来说,砍下人的头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砍掉头颅的过程中,谁能确定不会有其他人也在那时上山?”   “这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徒增被他人发现的危险?”   “而且带着一颗头颅上路,哪怕很快就到了山顶扔下了悬崖……可这路上就能确保不会遇到其他人?万一遇到了其他人,他带着一颗头颅,岂不是一下就被发现了?”   “若他有必须不得不砍掉甘青头颅的理由那还好,可是从他的供词中,我并没有发现任何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脸色终于变了。   他终于意识到,孙鹤琴口供里的逻辑不对了。   两人偶遇,他也不知道有人看到他上了山,那他杀了人直接跑就好了,很可能这辈子都没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可他不仅不立即跑掉,还费时间砍下头颅,这明显是多此一举的事,更可能有被他人因此发现的风险。   “不对劲!果真不对劲!”   萧瑀瞳孔剧烈跳动,他看向林枫,道:“所以,人可能不是孙鹤琴杀的?”   林枫眯着眼睛,道:“至少他没有说实话,或者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萧瑀皱眉道:“可他承认自己杀人了啊!而且还贿赂了县令!这才是最终定案的关键!”   林枫摇头,道:“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   “另外……”   林枫看向萧瑀,道:“死者的结义兄弟韩成林也不是太对劲。”   萧瑀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按照甘青母亲所言,甘青是与韩成林一起离开,投奔在商州做生意的韩成林叔父的。”   “但后来甘青却被孙鹤琴杀了,韩成林去哪了?他为什么没和甘青在一起?”   萧瑀道:“卷宗上说,韩成林与甘青到达蛇山山脚时,甘青忽然反悔,说不想去商州了,因此两人就此分开,他才没和甘青在一起。”   林枫笑道:“甘青反悔了……既然反悔了,那为何甘青又在登山途中偶遇了孙鹤琴?”   萧瑀蹙眉道:“也许是甘青反悔后又后悔了,所以重新登山,想要去追韩成林?”   林枫看着萧瑀,道:“萧公……你瞧,一个已经结案的,被认为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证据链完整的案子,你却用出了‘也许’二字来形容死者的行动,这本身不就代表着一种问题?”   萧瑀脸色彻底凝重了起来。   他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用也许二字,就代表这个案子有不清楚的地方,而这些不清楚的存在,就很可能会让这个案子存在想象不到的变故。   “更别说……砍掉脑袋,一般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   林枫眯着眼睛,视线深沉,就仿佛看到了死者的样子,他说道:“而卷宗说……死者外衣不见了,任何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不见了,这很明显是为了故意隐藏死者的身份。”   “可凶手孙鹤琴按照我们刚刚的分析,他没理由去隐藏死者的身份,反倒是这个和死者同行的结义兄弟有些理由……毕竟一旦发现了甘青的身份,他必会被迅速怀疑。”   萧瑀猛的瞪大眼睛,他看向林枫,道:“你是说……县令蔡翁义其实没有判错?凶手真的是结义兄弟韩成林?”   林枫摇了摇头,道:“根据卷宗……我只能推理出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具体真相如何,没法根据一个卷宗,根据他们那几个不合逻辑的口供就断出事实,更别说,孙鹤琴与蔡翁义都认罪了!”   “这一点是最麻烦的……如我所说,孙鹤琴未必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认罪?为什么要给蔡翁义钱财?蔡翁义为什么要接受?”   “这个案子……”   他看向萧瑀,眸光深邃:“恐怕比表面所看到的,要更复杂。”   萧瑀深吸一口气,道:“子德,你觉得该怎么办?”   林枫视线看着卷宗,缓缓道:“凶手孙鹤琴的口供逻辑不合理,与甘青一开始同行的韩成林供词与甘青的行动存在矛盾……而且最关键的头颅至今没有找到,即便他们主动认罪了,可这些问题的存在,就代表这个案子远远谈不上什么证据确凿,案情清晰!”   “而这个案子的结果,更是关乎一人的斩首,以及一个县令的流放,代表的是包括死者在内的三个家庭的破灭与痛苦!在明知案子有疑点的情况下,我们岂能放任不管?”   “更别说……”   林枫视线从卷宗移开,看向萧瑀,道:“这还是那个家伙亲自审批的案子!谁能确保这个结果不是他故意为之的?”   “若他和你们一样,没有发现我指出的问题也就罢了。”   “可他若是发现了,却仍是这样审判……”   林枫眼眸微眯,沉声道:“那便很可能,这里面藏着什么阴谋也未必。”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瞳孔陡然一缩。   他面色冷峻,眉头紧皱,眼中光芒不断闪烁,片刻后,萧瑀猛的看向林枫。   他双手压着桌子,直接站了起来,道:“别管这里面究竟有没有阴谋,既然发现问题,那我们就不可能不管!”   “子德……此案交给你如何?”   林枫缓缓起身,拱手道:“身为大理寺丞,这本也该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好!”   萧瑀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道:“今天朝会时,吏部尚书高士廉提起了我们大理寺寺正的事,他有意调遣其他人进入大理寺,不过本官反对了他的提议,但他仍不死心,所以子德,你需要尽快做出点成绩。”   “这个案子就是你的机会!”   林枫眸光微闪,他说道:“可此案就是前身所审批的,我就算查出问题来,也只是弥补之前的错误吧?”   萧瑀摇头:“这个案子经过了寺正、少卿,以及刑部的多番审查,都没有发现问题,那只能说明如果真的有问题,也是贼子太过狡诈,诡计多端!”   “而且这个环节有很多人参与,你只是级别最低的那个,就算找问题也找不到你身上,这和你之前那个家伙主动收受贿赂不同。”   “所以你放心去查,只要你能查出真相,有本官在,还有魏公和戴尚书在,你就只会有功劳!”   这就是上面有人,万事不愁啊……有三司大佬护着,林枫再无疑虑,他直接道:“萧公放心,此案我必查个水落石出,我倒是要瞧一瞧……这诸多问题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83章 戳穿!你在说谎!   五天后。   清晨。   前往绥州州城的官道上。   十余护卫策马保护着一架马车,马车车轮滚动,赵十五不断驱赶马匹,快速前行。   马车内。   孙伏伽身体随着马车左摇右晃,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   而他对面,林枫则大马金刀的坐着,一手支撑自己身体,一手翻着卷宗。   即便是在赶路,林枫也没浪费时间,不断翻阅着前大理寺丞林枫的卷宗,试图找到那个家伙更多的秘密。   不过车马摇晃,道路颠簸,效率着实是不高,这么多天也没有看多少。   他看完手上的卷宗,将其合上,微微伸了个懒腰。   看着孙伏伽困得眼皮打架,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当日和萧瑀说完甘青被杀案后,他就找了帮手,当即出发赶往绥州。   而帮手,还是老一套班底——保镖加捧哏赵十五,古代知识百科大全状元郎孙伏伽。   赵十五是一块砖,自己需要就来搬!   孙伏伽则是戴胄许可的,戴胄知道自己是为了调查前大理寺丞的事情,而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为所有问题中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优先级别最高。   所以一听林枫的请求,戴胄二话不说,直接就让孙伏伽跟林枫走了。   他们这一走,就足足走了四天四夜。   除了必要的休整,几乎没有任何耽搁。   绥州比起商州来,还是远了不少。   好在,终于要到了。   林枫挑起车帘,望向前方,只见那初升的朝阳之下,一座城池的轮廓已经映入眼帘。   赵十五道:“义父,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前面就是绥州州城。”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辛苦了。”   赵十五嘿嘿笑道:“不算什么,我们昨夜休息了三个时辰,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恢复体力了。”   这时,孙伏伽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感慨道:“还是练武之人体魄强健啊,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林枫笑了笑:“孙郎中跟着我吃苦了。”   孙伏伽摆了摆手:“这本就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怎敢说吃苦。”   说着,他看向林枫,一脸敬佩:“不过子德,你是真让我汗颜啊,我这一路就打哈欠了,你却看了一路的卷宗,和你一比,我觉得我简直在虚度光阴。”   林枫笑道:“我比较年轻,没那么疲惫,反正在路上也没事可做,不如多看看卷宗,打发时间。”   孙伏伽自然知道林枫是在谦虚,他心中不禁感慨,以前总觉得林枫断案能力如此之强是天赋,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肤浅了。   林枫固然有天赋,但努力和汗水比重也绝对不少。   他伸展了下筋骨,看着近在眼前的城池,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林枫想了想,道:“直接去刺史衙门,找绥州刺史周正,向他说明情况,然后去见被关押在大牢里的城平县县令蔡翁义和商人孙鹤琴。”   孙伏伽点了点头:“也好……距离他们被斩首和流放的期限没几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亏得伱能及时发现卷宗里隐藏的一些问题,否则的话,再过半旬,孙鹤琴被斩首,蔡翁义被流放……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林枫笑了笑,看向窗外不断后掠的景色,道:“希望接下来查案能一切顺利。”   三刻钟后。   马车在刺史衙门前停了下来。   林枫和孙伏伽下了马车,来到刺史衙门前,林枫从怀中取出一份书函,交给衙役,道:“请将其交给周刺史。”   衙役见林枫和孙伏伽气度不凡,赵十五魁梧的吓人,还有那些护卫各个腰悬横刀,便知来人绝对身份不低。   他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道:“诸位稍等片刻。”   说完,便快步离去。   没多久,就见一些穿着官袍的人快步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身高七尺,体型强壮,虽不如赵十五那般魁梧,却也比林枫和孙伏伽看起来强壮多了。   他四十来岁的年龄,留着一撮胡子,眼角有一颗黑痣,随着他眨动眼睛,黑痣就仿佛在跳舞一样,不断动来动去。   他左手拿着林枫刚刚交出的书函,右手则握着两枚铁球……看着那两枚铁球,林枫不由想起了戴胄。   戴胄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喜欢转动铁球来发泄情绪,没想到在这里,竟是看到了戴胄同款铁球。   不对,不是同款铁球,这个铁球比起戴胄的要小一圈,重量不如戴胄的沉重,而且在一个铁球上,林枫还看到了一个明显的“周”字,看来是刺史周正专门找人定做的,戴胄的铁球上则什么也没有,磨的十分光滑。   “本官绥州刺史周正,见过林寺丞,见过孙郎中。”   周正拱手开口,态度十分热情。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一眼,然后笑呵呵回礼。   林枫说道:“周刺史不必多礼,我们初来绥州,接下来还请周刺史多多配合。”   周正忙道:“大理寺与刑部共同查案,本官自当尽力配合。”   “不过……”   他话音一转,疑惑道:“不知为何突然要重查甘青案?此案不是已经结案数月了吗?”   林枫笑呵呵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大理寺在整理卷宗的时候,发现此案还有些许细节不够完善,所以本官才亲自来此,为的是完善细节,让此案能够真正完美无缺的结案。”   “细节不够完善?”   周正皱眉道:“不知是什么细节?”   林枫笑道:“还请周刺史见谅,这些暂时还是机密,待我等查完之后,自会告知周刺史。”   孙伏伽看了林枫一眼,旋即点头:“周刺史只需要配合便可。”   周正忙点头:“是,本官一定全力配合。”   他看向两人:“林寺丞和孙郎中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日,明日再查?”   “不了。”   林枫摇头,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还是尽快调查吧,查完了我们也好早些回去。”   他直接道:“还请周刺史带我们去见一见孙鹤琴与蔡翁义。”   周正闻言,自是不能反对,他忙道:“他们现在都被关在大牢内,两位请!”   周正走在前,林枫和孙伏伽跟在身后。   一边走,孙伏伽一边低声道:“为什么不将疑点告知他?你怀疑他?”   林枫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怀疑他,只是此案蹊跷太多,还是谨慎点好……我们初来乍到,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孙伏伽赞同点头。   几人很快到了大牢内,周正引着两人来到了一间狭窄的牢房前,他看着牢房内躺在冰冷地上的人,说道:“他就是城平县县令蔡翁义。”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力敲动铁栏,喝道:“蔡翁义,大理寺和刑部来人,要对你问话,你如实说来,切不可胡说八道,有所隐瞒。”   那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的人听到这声音,这才有了动静,他缓缓爬了起来,看到牢房外的众人,死寂的眸子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根本不在意什么大理寺刑部的人。   林枫将蔡翁义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想了想,向周正道:“周刺史,我们接下来要单独和蔡翁义聊聊。”   周正心思机敏,闻言忙说道:“本官去外面等候,林寺丞问过后,出来就能看到本官,本官再带林寺丞去找孙鹤琴。”   林枫笑着点头:“多谢。”   周正带着狱卒快步离去。   待没了外人,林枫看着牢房内坐在冰冷地面上的蔡翁义,缓缓道:“蔡翁义,本官是大理寺丞林枫,这一次来找你,为的是甘青被杀之案。”   听到甘青被杀之案几个字,蔡翁义那死寂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但仍旧变化不大,他看向林枫,终于开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   林枫道:“的确结了……但很不巧,本官前些天翻阅卷宗时,从卷宗里发现了些许疑点,觉得甘青被杀之案或有其他真相,所以专门来此,要重查此案。”   “疑点?”   蔡翁义死寂的眸子终于生出些许波澜,他问道:“什么疑点?”   林枫看着他:“你不需要知道什么疑点,接下来本官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这关系到案子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也关系到……”   林枫顿了一下,缓缓道:“你究竟是判了冤案,还是你才是那个真正被冤枉的!”   刷的一下!   蔡翁义眼皮猛的睁开,他猛的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终于开始彻底不同了。   死寂的眼眸,在此时终于看到了一些生气。   林枫看着他,不给蔡翁义反应的时间,直接问道:“你真的对韩成林屈打成招了吗?”   蔡翁义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动刑了,但我没有屈打成招。”   “甘青当日就是与他一起同行的,根据脚印和现场的痕迹,可以看出……凶手肯定是同行之人。”   “他就是甘青的同行之人,我怀疑他是真凶没错吧?”   “而且凶手既然砍掉了甘青的脑袋,脱下了甘青的外衣,肯定是不希望有人迅速认出甘青的身份来,为什么不希望有人认出?还不是一旦认出了,很容易就怀疑到同行之人的韩成林身上?”   “所以我认为真凶就是韩成林,不可能有其他人……只是韩成林嘴硬不招供,我便动了点刑,让他吃些苦头,好让他开口,我错了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你有错也没错。”   “你没错……是你的怀疑很合理,韩成林的确有很大的嫌疑。”   “可你错了……错在你没有足够的证据的情况下,就用刑……这种情况下,韩成林即便招了,也会有屈打成招的可能!”   “周刺史因此怀疑你……这就是你给自己埋下的祸患。”   蔡翁义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点头:“我知道,所以被周刺史责备,哪怕最后被抓,我也没有怨言。”   “但我没办法啊,我是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证据,韩成林又什么都不说,我不动刑还能怎么办?”   林枫对蔡翁义的做法不置评价,动刑算是古代最常见的查案方式了。   如原商州刺史江贺成,就喜欢在审问之前不分青红皂白先打十大棍,是为杀威棒,为的就是杀杀嫌疑人的威风,吓破嫌疑人的胆,让嫌疑人不敢说谎。   蔡翁义只是做了一件其他官员都会做的事,但也因此,存在屈打成招的可能。   如果没有周正亲自参与调查,没有后来冒出来的孙鹤琴,蔡翁义这样做也没什么后果,可有了其他的真相,那蔡翁义就只能倒霉了。   林枫继续道:“韩成林招供后,可曾说出甘青的头颅被藏在哪了?”   蔡翁义点头:“他说了。”   “哦?”   林枫道:“在哪?”   蔡翁义道:“他说被他埋在了蛇山山顶的一棵树下,只是我们按照他说的话去找,却没有找到头颅。”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在说谎?”   蔡翁义抱着脑袋,好像很是头疼,他摇着头:“我不知道……按理说他都招供了,没必要说谎了,可我的确没找到头颅。”   赵十五这时抱着膀子道:“那就很明显了……他是被你屈打成招的,本来就没有杀人,但被你屈打成招,你又要头颅的藏身之地,他只能随口编撰一个。”   蔡翁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也许这就是真相吧。”   林枫看着蔡翁义痛苦的样子,沉思片刻,道:“你还收受了孙鹤琴的贿赂?”   蔡翁义再度沉默了。   林枫见蔡翁义不开口,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既认为凶手是韩成林,又为何要收受孙鹤琴的贿赂?难道真的如周正所说,你是为了帮孙鹤琴脱罪,让韩成林成为替罪羊?你之前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遮掩你罪卑鄙本性的谎言?”   “没有!”   蔡翁义被林枫这句话刺激的顿时瞪大眼睛,眼珠往外凸,他双眼通红的盯着林枫,大声道:“我没有!我读的是圣人书,一直以圣人之说约束自己,我岂能做出这等罪大恶极之事?”   林枫不受影响,仍是那般淡淡的语气:“既如此,那你为何要收受孙鹤琴贿赂?这岂不是和你所说的话背道而驰?”   蔡翁义咬了咬牙,终于道:“不是我收的,是我的夫人。”   “你夫人?”   林枫意外,他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孙伏伽也摇头。   卷宗上并未说明此事。   林枫道:“你夫人为何收受贿赂?”   蔡翁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夫人为什么收受贿赂,我哪知道这个贱人发什么疯!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事来!”   林枫和孙伏伽更意外了。   收受贿赂的是蔡翁义夫人,蔡翁义对此丝毫不知?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你夫人现在在哪?”   蔡翁义张着嘴,嘴不断发抖,他死死地咬着牙,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下头道:“死了!她也要和我一起流放……她那么娇弱,哪能受得了那样的苦,被关进大牢后不久就自尽了。”   说完,蔡翁义就再度躺了下去,他眼眸重新变回了死寂,再度如一滩死水一样毫无波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毫无生机的气息,仿佛已经认命了。   再也不愿挣扎了。   林枫皱了皱眉头,蔡翁义夫人收受的贿赂……结果被关入大牢后不久就自尽了?   真的是自尽吗?   可蔡翁义明显不愿再多说了。   他想了想,见蔡翁义不愿开口,也不勉强蔡翁义,林枫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吧。”   孙伏伽跟着林枫离开,他低声问道:“子德……你对他夫人收受贿赂,而他完全不知情的事情怎么看?”   林枫反问:“孙郎中怎么看?”   孙伏伽道:“我是不太相信……身为一家之主的他怎么可能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而且他夫人得如何胆大包天,才敢背着他收下那么多的贿赂?”   “所以我觉得……他是故意将一切缘由都推到他夫人身上,这样他至少还能留个只是判错了案,但自身清白的形象。”   “反正他夫人已经死了,还不是他怎么说怎么是?”   林枫想了想,看向也露出思索之色的赵十五,他笑道:“十五,你也在思考?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赵十五闻言,连忙道:“义父,我也觉得他在说谎……我倒不是觉得他夫人做不到,而是觉得孙鹤琴那样一个精明的商人,如果知道蔡翁义不知晓此事,怎么可能将那么多的钱财送过去?”   “如商人赵德顺一样,赵德顺都能在被关入大牢的那么危险的处境下,做出那么多的事,给我们留下那么多的线索……这个孙鹤琴即便比不过赵德顺,但确定钱财是否送到了蔡翁义手中,蔡翁义是否知晓,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吧?”   林枫有些意外的看向赵十五,道:“可以啊,都知道从第三方论证了。”   赵十五被林枫称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孙伏伽也点头:“赵十五说的没错,这样想,倒是也能支持我的推断了。”   林枫眸光微闪,他回想着蔡翁义刚刚的种种反应,眯了眯眼睛,没有轻易做出结论,道:“还是先去见见孙鹤琴吧,也许他能知道些什么。”   几人刚出去,周正就忙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和卷宗上一样。”   周正道:“这个案子是本官判的,本官有信心不会出错。”   林枫笑了笑:“我也不是就认定这个案子肯定有错,只是有些细节需要补全罢了,结果未必会有区别。”   周正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本官真以为自己哪里出错了。”   林枫笑道:“周刺史不必紧张,本官可从没说过你错了。”   周正忙点头。   林枫道:“带我们去见孙鹤琴吧。”   “好!”   周正迅速在前面带路,这次是去的另一条路,他一边走,一边道:“蔡翁义毕竟是朝廷命官,和普通案犯关押的地方不同。”   林枫点头,他能理解。   他一边走,一边随意道:“我听说蔡翁义的夫人自尽了?”   周正虽意外林枫突然提起蔡翁义夫人,但还是点头:“没错。”   “确定是自尽?仵作检查过了?”   周正道:“蔡翁义夫人和其他女子案犯都是关在一起的,她撞墙自尽时,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而且她当时还一边哭,一边说自己错了,说是她害了夫君,然后她就崩溃撞墙自尽了。”   听着周正的话,孙伏伽和赵十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看赵夫人这样子……难道蔡翁义说的是真的?收受贿赂的是他夫人,他真的不知情?   林枫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摩挲,他一边走,一边道:“蔡翁义说是他夫人收受的贿赂,他并不知情,周刺史怎么看?”   周正冷笑道:“我是不信!他又不是惧内之人,他夫人岂能瞒过他这个堂堂县令的眼睛,去收受贿赂?那都是他的借口!他想借此机会逃脱惩罚!”   林枫道:“那他夫人死前的话,周刺史又如何理解?”   周正毫无迟疑,直接道:“本官调查过,蔡翁义夫人天天穿金戴银,衣服料子要穿最好的,胭脂水粉也要用最好的,十分在意自身形象,很喜欢与他人攀比,因此蔡翁义的俸禄常常捉襟见肘……想来就是因此,蔡翁义很缺钱财,才会收受孙鹤琴贿赂。”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周正停了下来,道:“就是这了,孙鹤琴就被关押在这里。”   林枫闻言,抬起头看去,只见这也是一个单独的牢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蹲在墙角,他身上有着明显的血迹,正充满着惊恐与畏惧之色的看着自己等人。   林枫眉毛一挑:“他受刑了?”   周正点头:“孙鹤琴是商人,心思特别多,很是狡猾,若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根本就不会说实话,所以本官没办法,只能特事特办。”   林枫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笑呵呵道:“蔡翁义对韩成林用刑,最后被判成了屈打成招……周刺史也用刑,就不怕别人也说周刺史是屈打成招吗?”   周正一听,忙说道:“本官虽用刑,但却是有实际证据的,本官有人证,证明他当日的确去了蛇山!本官还在蔡翁义府里搜到了孙鹤琴送去的钱财,人证物证俱在,就差他承认了……所以本官才动刑的,这可和蔡翁义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同。”   林枫见周正紧张解释,笑着说动:“孙郎中在说笑呢,周刺史不必紧张,我们都没有怀疑你。”   周正忙点头。   林枫道:“我们还想和孙鹤琴单独聊聊……。”   周正很有眼力见,忙道:“本官去外面等候。”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点头:“在有足够人证物证的情况下,用刑很正常,的确比蔡翁义更合理。”   林枫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他转身看向蜷缩在墙角的孙鹤琴,说道:“孙鹤琴,案子都已经结束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怕?我们又不会继续对你用刑。”   听到林枫的话,孙鹤琴这才紧张兮兮的说道:“真的?”   林枫笑道:“怎么?周刺史在案子结束后,也对你动过刑?”   孙鹤琴忙摇了摇头。   “那就是他在审理你时,动刑动的有些狠了。”   孙鹤琴一回想那画面,就不由浑身发抖。   林枫将孙鹤琴的表现收归眼底,他缓缓道:“说说吧,你为何要杀甘青?”   一听到甘青的名字,孙鹤琴就无比愤怒,他说道:“我都说了一万遍了,是他要杀我,是他见财起杀心,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也不是故意要杀他的啊!”   林枫平静道:“详细说一说。”   孙鹤琴深吸一口气,道:“当日突然下了雨,我们在山中巧遇,正好在同一棵大树下躲雨。”   “我是生意人,即便与他不相识,却也能说上几句话,一来二去话就多了,我还专门拿了几个我刚买到的绿李给他吃,想着能借此机会认识认识,也许以后他还能是我的客人。”   “可谁知道,他接过我的绿李后,直接放进了怀里收了起来,然后十分突然的,就向我冲了过来,他捏住我的脖子,就要掐死我!”   “那时我才知道,是我拿绿李的时候,让他看到了我包袱里的钱财了,我心中大惊,慌乱之下,便从腰间抽出用来防身的匕首,狠狠捅了他几刀,这才让其松开了我。”   “我真的是为了自保……如果我不出手,那死的就是我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你说……你和他不相识?以前不认识?”   孙鹤琴忙点头:“没错。”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   孙伏伽也意识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林枫之前说,孙鹤琴与甘青是偶遇,所以杀人之后没理由砍掉脑袋。   现在孙鹤琴更是说两人连认识都不认识,那就更不存在被人认出死者是甘青后,会因此怀疑孙鹤琴的可能了。   既如此,孙鹤琴完全没理由砍掉死者的脑袋!   他向孙鹤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杀了甘青后,为何要砍掉他的脑袋?”   孙鹤琴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只见他的小拇指有一块缺失了,他说道:“在打斗中,他把我的指头咬掉了半根,吞咽到了喉咙里……我杀了他后,取不出来,害怕那根手指会成为指认我的证据。”   “所以我只好将其脑袋砍掉,一起扔下悬崖,确保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借此机会怀疑我。”   孙伏伽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看来,理由就充分了。   他不由看向林枫,林枫原本是因为孙鹤琴没有动机砍掉脑袋而怀疑孙鹤琴说谎的,可现在看来,孙鹤琴有动机了。   可谁知。   却在此时,林枫忽然冷笑开口:“孙鹤琴,看来你真是不用刑就不老实!”   “什么?”   众人一愣,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冷冷看着孙鹤琴:“你在说谎!”   “你说你是因为手指被甘青咬下,所以不得已砍掉了他的脑袋……这样说的确合理,但若真的因此,你只需要砍掉他的脑袋就可以了……”   “那你告诉我!”   林枫盯着孙鹤琴,喝道:“你为何还要脱掉他的外衣?”   “为何还要将他身上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全部拿走?”   “他的钱袋,他的腰带,甚至他的鞋子……都一个不留!”   “怎么?他的衣服,他的钱袋,他的鞋子也长了嘴,也咬下了你的手指不成!?” 第84章 未解之谜,消失的密信!   狭窄潮湿的大牢内,响彻着林枫的质问声。   林枫双眼盯着孙鹤琴,目光锐利,掷地有声,听得孙伏伽与赵十五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也纷纷用无比锐利的目光看向孙鹤琴。   孙鹤琴则脸上顿时出现惊慌之色,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忙用力摇头,脑浆都要摇出来了。   “我没有!我没有说谎!”   “都这个时候了,我眼看就要被斩首了,我还何必去说谎?”   “我真的砍掉了他的脑袋,但那什么衣服什么钱袋的,我没有去拿!”   “我又不缺钱,岂会看上他那点钱财?”   孙鹤琴单手指天,慌忙道:“不要用刑!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说谎!”   看着孙鹤琴惊慌的样子,看着孙鹤琴惊恐又颤抖的神情,孙伏伽不由一怔。   这些年来,孙伏伽也见过不少人,自身也有不弱的识人之能,所以见孙鹤琴这般样子,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孙鹤琴不像是在说谎。   他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双眼紧紧地盯着孙鹤琴,似乎要将孙鹤琴整个人都装进眼睛里,林枫就这样盯着孙鹤琴盯了半晌,才缓缓道:“你没有脱掉他的衣服,没有拿走他的钱袋……那是谁拿走的?”   孙鹤琴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啊!”   “可能……可能是哪个乞丐,或者猎户看到他的尸首,顺手将值钱的东西都扒了下来。”   “你们也知道,我不缺钱,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见钱眼开……那个甘青只是看到我包袱里的钱财,就动了杀人夺财的心思,其他人看到一个死人,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偷走值钱的东西不是不可能。”   赵十五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一会儿离开后,你派人查一下报案的那个猎户,看看他是否最近突然多了钱财。”   孙伏伽眸光一闪,道:“伱是怀疑?”   林枫缓缓道:“有些时候,报案人未必就是完全无关的,孙鹤琴的话有些许的可能性,既然有可能性,哪怕只有一成可能性,我们也不能放过。”   孙伏伽自是点头:“好!本官会让人去查。”   林枫将视线重新看向孙鹤琴,他说道:“你砍下那人的头颅,就将头颅直接扔下了悬崖?”   孙鹤琴忙点头:“我也怕路上遇到其他人啊,只能将头颅直接扔下悬崖,悬崖下面是深渊,毒蛇众多,哪怕猎户都不会过去,所以扔在那里可以确保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等过几个月后,脑袋早就被野兽吃没了,就算野兽不吃,也腐烂了,我也就安全了。”   林枫微微颔首,孙鹤琴的理由很充分。   他沉思片刻,道:“随着那头颅被你扔下的,还有你自己的衣服吧?”   孙鹤琴猛的瞪大了眼睛,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枫,眼中充满了意外之色:“你怎么会知道!?”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忙看向林枫。   卷宗里,和孙鹤琴的话里,可完全没有提这件事。   林枫被众人用意外的目光看着,只是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好难推测的?”   “砍掉脑袋可和你捅他几刀不同,你捅他几刀身上最多也就溅点血,不会太明显,可你砍掉了他的脑袋,必然会溅你一身血。”   “试问,你怎么敢穿着一身血的衣服离开?你是生怕不被路人发现你杀了人吗?”   “所以,你既然都知道扔下头颅了……那么顺手一起扔下你的血衣,不是很正常的想法?”   赵十五点了点头,道:“是很正常的想法……可我怎么就没想到?”   孙伏伽瞥了赵十五一眼,心道你要是想到了,你就不是赵十五了。   林枫说的很简单,但要考虑刚刚的情形……众人都在听孙鹤琴说明当时的情况,思绪都是跟着孙鹤琴在走的,在孙鹤琴没有说完之前,他们没有认真全面的分析孙鹤琴的话是否有漏洞之前,很难脱离开孙鹤琴的话,很难站在更高的位置,去全面俯瞰孙鹤琴的整个供词。   而林枫,明显没有跟着孙鹤琴的话在走,他是同步俯瞰孙鹤琴,对孙鹤琴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同步在脑海中进行着分析、判断,从而才能迅速的找出孙鹤琴没有说出来的,或者孙鹤琴自己都没有在意的事情。   这就是林枫的本事,永远都能关注细节之处,从细节处以小见大,发现问题!   若是给自己时间,自己也迟早能想到血衣的问题,但绝不会如林枫这么快,孙鹤琴刚说完,就发现问题。   这也是他自认不如林枫的地方,并且心服口服。   孙鹤琴看向林枫的神色也有了不同了,之前只是将林枫当成朝廷来的大官,可现在,他觉得林枫有些厉害。   林枫继续道:“后来周正派人去找过头颅,可是没有找到,连你的血衣也没找到,你怎么看?”   孙鹤琴皱眉道:“很明显头颅被野兽给吃了,或者叼走了,至于血衣……后来起了大风,也许被吹飞了,说不得吹到了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不到也正常”   林枫微微点头,没有纠结这件事。   他继续道:“最后说说你贿赂蔡翁义的事吧,蔡翁义说接受你贿赂的是他夫人,他对此完全不知情,你怎么看?”   “胡说八道!”   孙鹤琴一听,直接怒声道:“他这是想要脱罪!他收了我那么多钱财!现在直接转身说一句他不知情,他骗鬼呢!鬼都不会信他的话!”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他眯了眯眼睛,道:“当时你都将甘青的脑袋砍下来了,而且还扔了……并且你和甘青是偶遇的,之前也不相识,你杀了人逃跑后,也没被人发现,就算有人发现尸首,也不可能会怀疑到你身上……既如此,你何必担心凶手的身份会被发现呢?”   “你又何必给蔡翁义贿赂呢?你这不是画蛇添足,给自己留下了破绽么?”   这是林枫最想不通的地方。   也是他在大理寺翻阅卷宗时,第一眼发现的问题。   太不合理了。   孙鹤琴的所有举动,都透露着不合理。   孙伏伽也疑惑的看着孙鹤琴。   然后就听孙鹤琴叹息道:“我杀了人回到家里后,表情很是慌张,且我的鞋子还沾着血没有处理……毕竟我就算带了包袱,也只会带随身衣物,不可能连鞋子都带,可我又不能光着脚走那么远的路。”   “所以我见鞋子上的血不多,也就想着大雨天没人会关注我,就这样回了府里。”   “可结果,我的慌张,以及鞋子上的血,还是被我的小舅子发现了。”   “我小舅子和我关系很好,他姐嫁过来后,就一直跟着我,为我做了很多事,我第一次杀人,心绪不稳,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地方没有处理好,所以我便告诉了我的小舅子。”   林枫眯了下眼睛,卷宗里可没有提起小舅子这个人。   “继续!”他说道。   孙鹤琴继续道:“我小舅子听我说我杀了人之后,也跟我一样惊慌,但好在人不是他杀的,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他问我杀人之后是否有人见过我,我说没有。”   “他说问题那就不大,现在只需要知道是否有人见我和死者一起上了山,如果这也没有,那我就不会有任何事,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身上。”   林枫笑道:“倒是一个脑袋清醒的人。”   孙鹤琴点着头:“他脑袋转得快,很多事我都放心交给他处理。”   “然后呢?”林枫问道。   孙鹤琴深吸一口气,表情沉重:“然后他告诉我,他打听到,我上山时经过一个茶摊,茶摊里正好有几个人见到我上了山,并且那些人以前还很巧的都买过我的东西,知道我的身份。”   林枫点了点头,这件事他知道,卷宗里有写。   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口供,所以周正才发现了孙鹤琴这个也曾经上了山的人。   孙鹤琴说道:“我知晓了这件事后,就十分不安,因为我上山不久就暴雨倾盆,那种情况下,除非是在山上的人,否则根本就不会有人再上山了,可我整个途中都没有遇到任何人,这很可能证明当时山上只有我和甘青。”   “所以一旦被蔡翁义知道只有我和甘青上山后,那肯定得怀疑我。”   林枫看着他:“然后你就起了贿赂蔡翁义的想法?”   孙鹤琴道:“当时我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我小舅子告诉我,他说蔡翁义很穷,都养不起他夫人,而正巧他夫人因为某些事,要来我的布庄买布,所以他说他可以去想办法接触蔡翁义夫人,通过蔡翁义夫人牵线搭桥,去用钱买通蔡翁义。”   林枫挑眉道:“所以……不是你主动找的蔡翁义,而是你的小舅子在中间牵线搭桥?”   孙鹤琴点着头。   林枫若有所思,道:“然后呢?”   “然后我小舅子告诉我,他已经和蔡翁义夫人说好了,我们到时候只需要将钱财放在给蔡翁义夫人送布的箱子下面,一起送到蔡翁义府里就可以了。”   “到时候蔡翁义接到钱财,自会找一个替死鬼,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孙鹤琴抓着鸟窝一样的头发,道:“所以在听到韩成林已经被蔡翁义定罪时,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我真的没有任何危险了,虽然费了不少钱财,但我觉得那很值……”   “可谁知道,不久周正就来了,周正发现了蔡翁义屈打成招的事实,查出了我当日登山的事情,还知道我给蔡翁义贿赂的事……”   “使得我最终。”   孙鹤琴颓然坐在地上,满脸叹息:“人钱两空……什么也没落得一个好。”   一切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   孙鹤琴为什么要送钱财贿赂蔡翁义,蔡翁义为什么说那是他夫人做的,为什么他夫人死前说都怨她自己……   一箱钱财,三人轮转。   最终全都因此而落得家破人亡。   林枫道:“这么说来,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小舅子和蔡翁义夫人接触,你甚至连蔡翁义夫人都没见面,又怎么就能确定蔡翁义真的知晓此事?”   孙鹤琴道:“我是一个商人,又不是蠢货,若不是真的确定蔡翁义同意,我岂会将我近半的身家都交出去?”   林枫眯着眼睛:“所以?”   孙鹤琴道:“我小舅子从蔡翁义夫人那里拿到了蔡翁义的亲笔信,上面写着‘钱货两清,各自无事’八个字,那就是蔡翁义的字迹,还有蔡翁义的落款,正因这封密信,我才愿意出钱的。”   林枫摸着下巴:“钱货两清,各自无事……写的倒是简洁。”   孙鹤琴点头:“当然要简洁着写,否则一旦被其他人看到,岂不是瞬间就暴露了?蔡翁义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密信呢?在什么地方?”林枫问道。   孙鹤琴目光闪烁了记下。   林枫看着他,笑道:“想再感受一下用刑的感觉?”   孙鹤琴打了个寒颤,忙说道:“蔡翁义在信里写着,看完信后要立即毁掉,免得被他人发现,成为罪证……但我留了个心眼,我怕蔡翁义后来会翻脸不认人,所以我便将手信藏了起来,万一蔡翁义收钱不办事,我死了,他也别想好过。”   是个狠人……林枫点头:“可本官并未从卷宗里携带的物证中,看到那封信。”   孙鹤琴也是一脸奇怪,道:“说来也奇怪,我被抓后,自知死路一条,也没隐瞒……我说出了藏匿书信的位置,可衙役们并未搜到。”   “为什么没搜到?”   “不知道。”孙鹤琴摇头:“难道我记错了?”   可他又接着摇头:“我不可能记错的。”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道:“也就是说,你留下了蔡翁义的密信,但密信却离奇失踪了?”   孙鹤琴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林枫眼眸微眯,一些猜测开始逐渐浮上心头。   孙伏伽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案子存在没有完全明确的事情,那就必然存在他们还没发现的秘密。   林枫沉思片刻,确定该了解的都差不多了,便说道:“行了,你歇着吧,若有需要本官再来问你。”   说着他就转身向外走,可刚走一步,他脚步忽然一顿,道:“对了,你见到甘青时,甘青穿的什么衣服?”   蔡翁义道:“灰色的麻衣,没什么特别的,一看就是个穷光蛋。”   林枫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连忙跟上。   孙伏伽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漆黑的眸子里,不断有光芒闪烁,他似笑非笑道:“不了解还好,越了解……这个案子问题越多。”   “不瞒你,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吊起来了,上一次让我如此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的案子,还是赵德顺案。”   孙伏伽心中一惊,他没想到林枫竟是将此案与赵德顺案相比……这足以看出,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有多复杂。   他还想再度追问,可周正已经迎了过来,孙伏伽当即噤声,不再开口。   “林寺丞,怎么样?”周正忙问道。   林枫看着周正,只见周正右手轻轻转动着铁球,表情看起来很轻松,看来他对自己的审判的案子,真的十分有信心。   林枫摇头,道:“和卷宗描述的差不多,不过我从他那里,得知了他小舅子的事。”   他看向周正,笑着问道:“不知他小舅子现在在哪?”   周正一听孙鹤琴的小舅子,脸色就有些难看,他说道:“不瞒林寺丞,孙鹤琴的小舅子是本官这一次唯一的遗憾。”   “哦?”   林枫挑眉:“为何?”   孙伏伽也好奇看向周正。   便见周正叹息道:“孙鹤琴说他小舅子在他贿赂蔡翁义的过程里,充当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可是本官探查,却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小舅子参与其中。”   “只有孙鹤琴一人的话,根本就成不了证据,而蔡翁义夫人一开始也不招,说她没有代替蔡翁义收受贿赂,后来不久,她就自尽了,这就导致证据不齐全。”   “所以即便本官觉得孙鹤琴小舅子真的有问题,可证据不足,本官也不能因此抓人,只能让他继续在外逍遥。”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他笑道:“还真是个手脚干净,有脑子的人。”   周正道:“谁说不是呢!本官也拿他没办法,而且孙鹤琴被关入了大牢,他的儿子年龄还小,也没有其他亲人,他那硕大的家业,就都落在了他小舅子手中了。”   “现在他小舅子过的可比以前还要潇洒。”   林枫眸光一闪,他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神情都有些闪烁。   林枫看向周正,道:“还请周刺史帮个忙,帮我们去找一下孙鹤琴小舅子,本官有话要问。”   周正点头:“这个好办。”   说着,他就吩咐一个衙役,让其去办事了。   几人向外走去,一边走,林枫一边道:“对了……孙鹤琴还说过,他有一封蔡翁义的亲笔信。”   周正一听就知道林枫的意思,他说道:“本官听他说了,便忙派人去找,想着那会是十分重要的证据……可谁知,本官将他说的地方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林枫道:“周刺史觉得为何找不到?”   周正猜测道:“要么是孙鹤琴记错了,要么就是孙鹤琴在耍我们,根本没有这封所谓的密信,要么就是蔡翁义足够谨慎,早已偷偷将密信偷走毁掉了,也有可能被其他人给偷走了……”   “除此之外,也不存在其他可能了。”   林枫点了点头,可能性就那么多,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了。   几人走出大牢,抬起头看着耀眼的阳光,林枫只觉得好像从地狱重回人间。   大牢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周正看向林枫,道:“林寺丞接下来要怎么办?”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看向林枫。   林枫想了想,道:“见见孙鹤琴小舅子,见一见死者的结义兄弟韩成林,然后去一趟蛇山吧,去现场瞧一瞧。”   周正皱眉道:“前两个都好说,可蛇山现场已经过去五个月了,那里早就大变样了,恐怕发现不了什么。”   林枫笑道:“无妨,本官也没想过发现些什么,就是去了解一下现场,心里有谱。”   周正闻言,自是不能阻止林枫,他点头:“好!那本官稍后带林寺丞去。”   林枫拱手:“多谢周刺史。”   正说着,赵十五肚子忽然叫了起来,赵十五脸一红,忙捂住肚子。   林枫笑了笑:“辛苦一上午了,本官也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周正忙道:“本官这就让人准备饭菜。”   “不用麻烦周刺史。”   林枫看了大街一圈,然后指着一个比较热闹的饭馆,道:“随便吃些就好。”   众人在饭馆里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了下去。   周正十分热情,非要请这顿饭,让林枫他们尝尝绥州特色,林枫见状,自是不会拒绝周正的好意,笑着点头。   周正便和小二开始交流。   这时,孙伏伽低声道:“子德,这个案子真的越发扑朔迷离了起来。”   “孙鹤琴究竟是否知道贿赂的事情?凶手究竟是否是韩成林?甘青是被孙鹤琴杀的,他的衣服究竟是被谁偷走的?以及蔡翁义写给孙鹤琴的亲笔信究竟哪去了?”   林枫笑道:“你还少了一个。”   “什么?”   林枫道:“孙鹤琴那个小舅子在这里面扮演的什么角色?”   “别忘了孙鹤琴贿赂蔡翁义的事,从始至终都是他小舅子做的,而最后孙鹤琴被判了死刑,可他小舅子却屁事没有,反而占据了孙鹤琴的所有家财……”   孙伏伽眸光一闪:“难道是他小舅子故意坑的孙鹤琴?”   “知晓了孙鹤琴杀人后,想着霸占孙鹤琴家财,故意让孙鹤琴贿赂的蔡翁义留下铁证?”   “可他怎么就知道孙鹤琴的事一定会暴露呢?”   说着,他猛的想到了一个可能,看向林枫:“会不会周刺史查到孙鹤琴的事,就是他小舅子捅出来的?”   林枫摇了摇头,指尖轻轻点着桌子,道:“等见到了他小舅子,就能知晓了。”   孙伏伽忙点头。   这时周正点菜回来,两人不再多谈。   一顿饭在周正热情的招待下,吃的宾主尽欢。   吃饱喝足,林枫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将孙鹤琴小舅子带来?”   周正也皱了下眉头,道:“肯定是又偷懒了,本官再派几个人去找……”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一个衙役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他来到众人面前,大喘着气,脸色惊慌,向周正道:“周刺史,不好了……孙鹤琴小舅子,他,他溺水身亡了!”   孙伏伽猛的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一变。   周正也是瞳孔一缩,满脸意外:“你说什么!?他溺亡了?”   赵十五都懵了,这就死了?   可林枫,却是摸了摸下巴,眸光闪烁了些许,意味不明道:“死的还真是够及时的。” 第85章 证据已足,推理开始!   贯穿绥州州城的长河河岸旁,一行人正围在这里。   林枫等人到达时,便见现场已经被衙役控制住了。   穿过衙役组成的防线,来到岸边,便看到地面上正躺着一具尸首。   林枫上前查看,只见死者年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全身皮肤发白,尸斑淡红,用手触碰身体,已经略微僵硬。   他看向死者的手,只见死者指甲里有些泥沙,右手握着一撮水草,衣服潮湿,仍未干透。   他想了想,又掰开死者的嘴,在死者嘴里和鼻子里,都发现了些许泥沙的痕迹。   他微微点了点头,根据死者的情况,可以判定死者的确是溺亡,并且是在河水里剧烈挣扎后溺亡的,他手上抓着的水草,指甲里的泥沙,以及口鼻中少量的泥沙都能证明这些。   林枫起身,道:“仵作呢?”   一个小老头连忙跑了过来,道:“小人就是仵作。”   林枫道:“验尸结果如何?”   仵作道:“全身没有额外伤口,口鼻内含有少量泥沙,确定为河水中之中溺亡,死亡时间大概是一个时辰之内。”   一个时辰之内……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眉头皱起,他明白林枫的意思。   一个时辰之内,不就是他们刚来到这里不久,孙鹤琴的小舅子就死了吗?   这未免着实是太巧了。   林枫笑道:“本官刚来他就发生了意外,这让本官都怀疑自己身后是否跟着牛头马面了。”   周正皱眉道:“的确有些巧。”   说着,他看向衙役,道:“究竟怎么回事?”   这个衙役忙说道:“我们接到周刺史的命令,便连忙去孙鹤琴的府邸找他的小舅子包三文,可是到了孙府后,孙府管家却说包三文不久之前出去了。”   “问及包三文去哪了,孙府管家并不知晓,所以我们只好全城去找,我们先去了孙家的铺子,结果没有找到包三文,又去了包三文惯去的酒楼茶肆,结果也没有发现他。”   “正当我们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他时,忽然听到有人尖叫,说河水里有人,我们连忙跑到河岸旁,果真见到河水里飘着一个人。”   衙役说到这里,看向周正,道:“我们将这个人打捞上岸,就发现这个人正是包三文,我们心中大惊,便连忙去禀报给周刺史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掉进河里的,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周正点了点头,他看向林枫,神色凝重:“林寺丞……你看,他竟是死了,而他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还需要调查才能知晓。”   “不过从他的尸首上,暂时看不出人为的痕迹。”   林枫微微颔首,他明白周正的意思,死者没有其他外伤,不存在与人搏斗的痕迹,那就不好判断是否人为。   毕竟被人突然从身后推一把,掉进河里,也和失足落水没什么区别。   只靠仵作是检查不出来的。   林枫叹息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还是将此事先通知他的家人吧。”   衙役道:“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林枫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包三文,只见包三文衣着富贵,面料很好,一副富贵商人的打扮。   他在包三文尸首上摸了摸,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   将钱袋打开,里面是一些铜钱,以及几枚上好的珍珠翡翠。   同时,还有一张纸。   林枫将纸张从中取出,却见纸张已经湿透了。   上面的墨迹化成一团团的,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   孙伏伽这时将脑袋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才勉强看到了最上方的两个大字——遗书。   “遗书?”   林枫挑眉,道:“孙郎中,确定吗?”   孙伏伽仔细辨认了一下,道:“应该没错,它们被破坏的不算太严重,不至于完全认不出来。”   林枫不由向孙伏伽竖起大拇指,状元郎就是状元郎,关键时刻总能帮到自己。   周正听到了孙伏伽的话,疑惑道:“这包三文怎么还写了遗书了?难道他不是不小心跌落水中,是故意自尽?”   林枫摇了摇头:“只能看清楚遗书二字,无法看到更具体的内容,不好判断。”   孙伏伽也叹息点头:“其他的字太模糊了,便是本官也辨认不出来。”   这时,一道凄厉的哭声忽然传来,只见几个婢女扶着一个三十余岁的娇娘走了过来,这个娇娘眼眶发红,哭声凄惨。   “三文,三文你怎么就走了啊,你让姐姐一个人怎么活啊……”   看着这个娇娘,周正介绍道:“他就是孙鹤琴的夫人,也是死者的姐姐。”   林枫见娇娘眼眶都哭肿了,看得出来是真的伤心,他走上前去,道:“孙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孙氏听到林枫的声音,抬起了头,俏丽的脸庞上,充满着泪痕。   周正道:“他是来自大理寺的林寺丞,专程从长安来绥州,调查甘青被杀一案。”   孙氏一听,连忙向林枫行礼:“见过林寺丞。”   林枫摇了摇头,道:“孙夫人不必多礼,孙夫人痛失弟弟之心,本官能理解。”   孙氏拿着手帕抹着眼泪。   林枫看着孙氏,道:“伱弟弟今天离家时,可有什么反常举动?”   孙氏茫然看着林枫,摇了摇头:“没有啊,他就说有朋友找他,然后就走了,和平常一样。”   “朋友?”   林枫问道:“什么朋友?”   孙氏摇头:“他没有说。”   “他怎么知道他朋友找他?”   “有人敲门,让人传话。”   “敲门之人长什么样?”   “不知道……门房说那人带着斗笠,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一个男子,七尺左右的身高。”   林枫眯了眯眼睛,继续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孙氏想了想,道:“半个多时辰之前。”   半个多时辰之前……那时自己应该还未离开大牢。   他在大牢里应该正在询问孙鹤琴,从孙鹤琴那里得知了小舅子包三文的存在,想着出来后找包三文进一步询问,结果就在那时,包三文被所谓的朋友叫了出去,然后不久就溺亡了……   要说是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还有……包三文钱袋里的遗书也很奇怪!   他的尸首上没有与人搏斗过的痕迹,这说明遗书是他人在将包三文推到河里之前,强行将其塞进钱袋的可能性不高。   而且也没这个必要……谁不知道这遗书一遇到水就会将墨汁化开?往里塞遗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会化成一团漆黑,什么也认不出来!   可若不是他人塞的,那包三文自己放个遗书干什么?难道真的要寻死?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孙氏,问道:“包三文在你夫君被抓起来之后,可与之前有过什么不同?”   “不同?”   孙氏道:“也没什么不同吧……夫君没了,幼子又年幼,就只能靠三文撑起这个家,因此三文最近很是辛苦。”   “他天天忙到很晚才回来,回来后也还是在书房里继续忙碌,辛苦的让民妇都心疼。”   林枫又问道:“你夫君被抓起来的事,包三文是怎么对你说的?”   孙氏表情更加痛苦了:“三文说夫君杀了人,杀人就要偿命,这是大唐律例,是天经地义,我们只能接受。”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还真是看得开。”   孙氏不断用手帕擦着眼泪,整个人哀痛欲绝:“三文聪慧,很多事情看的都特别清楚……只可惜天妒英才,我那可怜的弟弟啊……”   她又哭了起来,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林枫见状,只得轻声道:“节哀。”   然后转身走出了人群。   孙伏伽忙追了上来,都:“如何?”   林枫微微摇头:“包三文的死应该不是意外……但我没有证据,而且那遗书的事也很奇怪,现在我们所得到的的线索,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啊。”   孙伏伽也越发感到棘手。   旧的问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不断浮现!   包三文的突然死亡,让他们进一步询问的机会直接没了。   就好像是好不容易捋出了一条通往真相的线,结果这条线被人先一步直接剪断,再也没法向前前进分毫。   他只觉头疼,蹙眉道:“接下来怎么办?”   林枫想了想,突然道:“我们来之前,就让人去商州带韩成林了,韩成林也该到了吧?”   孙伏伽心中估摸了一下:“若是路上没有耽搁,应该和我们也就前后脚的事。”   话正说着,一行人忽然出现在林枫视线中。   林枫看着前方的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孙伏伽见林枫神色有变化,也下意识抬起头看去,然后他也十分意外。   “怎么会是他?”   这时,那些人也看到了林枫,为首之人眼眸陡然一亮,连忙快步跑了过来,在林枫面前停下,旋即十分认真的行了一礼:“恩公!”   这人不是赵明路,又是何人?   林枫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赵明路道:“我来给恩公送人来了。”   说着,他指着身后的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道:“他就是韩成林。”   林枫眸光一闪,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道:“他要投奔的叔父……在你赵家的铺子里干活?”   赵明路点头:“没错,韩成林的叔父是我赵家雇佣的掌柜,管理着我们赵家的一个铺子,正巧我当时在铺子里清点账务,忽然听到了恩公的名字,得知恩公要让人带韩成林来绥州,我也便跟了过来。”   林枫笑道:“这还真是巧了……不,也不算巧,我早该想到的,商州做生意的人,有几个能和你赵家没关系?”   赵明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枫看着赵明路,虽然与赵明路也就几天没见,可赵明路的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赵明路背脊重新挺直了起来,脸色也不再那样没有血色,他双眼有神,手持一把折扇,当真是有读书人的不凡气质。   林枫点头道:“不错,看来你已经走出来了。”   赵明路面对林枫时,眼中满是感激与尊敬:“父亲希望我能好好活着,恩公也告诉过我,让我好好活着,我岂能辜负父亲,辜负恩公?”   林枫微微颔首,他笑道:“很好,见你有了这样的变化,我便知案子没白破……我还有案子要查,稍后再和你好好聊聊。”   赵明路忙道:“恩公不必管我,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另外韩成林在商州的事,他的表现,我也都清楚。”   林枫眸光微闪,脸上带着意外,道:“行啊,这是有备而来?”   赵明路含蓄一笑:“怎么说也是亲眼见过恩公断案的,总归是学到了点。”   林枫点头:“那就说说……他在商州做了什么,表现如何?”   赵明路道:“韩成林读过书,只因家境贫寒无法继续读了,所以才不得不来商州投奔他的叔父,他叔父给他安排了账房的活计,他表现还算不错,至少没有犯什么大错。”   “读书人……”   林枫想了想,又问:“你知不知道他原本是要和一个结义兄弟一起投奔他叔父的?”   赵明路点头:“我问过他叔父了,他叔父说确有此事……之前他们给他叔父去过信,那甘青据说读书比韩成林要好,不过也是家境不好,只有一个母亲供养他。”   “甘青娘亲就与我爹一样,一心让甘青好好读书,即便再困难,也支持着甘青,且鼓励甘青和其他读书人多交流,多交朋友,开阔视野,为了不让甘青在外面丢脸,拼了命的劳作。”   “甘青实在不忍他娘亲如此辛苦,得知韩成林要去投奔叔父,便也决定和韩成林一起去。”   孙伏伽听到赵明路的话,猛的抬起了头,他目光顿时一闪。   他忙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嘴角勾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枫向赵明路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韩成林身上,赵明路见状,就让韩成林来到了林枫面前。   林枫看着韩成林,只见韩成林神色紧张,低着头,似乎对自己有些畏惧。   林枫笑道:“别紧张,本官叫你来,只是想再了解一下甘青的事,你既然一直在商州,就该听说过本官的事,若你没有问题,本官绝不会为难于你。”   韩成林紧张的点着头:“是……是。”   林枫看着他,说道:“你和甘青是在哪分开的?”   “蛇山山脚。”   “为什么要分开?”   “甘青突然说他不想去了,所以我只能自己去找叔父。”   “他为什么突然不想去了?”   韩成林说道:“在路上我和他说了些到叔父那里,要辛苦劳作的事,他在家里很少干活,一听那么辛苦就打了退堂鼓,所以就不想去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因为怕辛苦打了退堂鼓?他不就是不希望娘亲辛苦才去的吗?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韩成林摇头叹息:“他和我不同,我从小就一直为家里做事,读书也只能抽空去读,可他家虽也贫困,但他娘亲却将什么事都揽了,不让他动手,他吃的不差,穿的不差,天天只需要读书就行……所以我能吃得了苦,他吃不了也正常。”   林枫点了点头:“倒也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人,和天天劳作的人,能承受的辛苦是不同的。”   韩成林见林枫认同自己,连忙重重点头。   林枫道:“你和他分开后,就直接走了,再也没见过他?”   韩成林叹息道:“他不愿和我一起走,我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走的就更快了……我也没想到,这一别,竟然就是永别。”   他一脸悔恨:“若是我知道他会有危险,那我说什么都要带着他一起走,至少不让他独自一人离开。”   林枫打量着韩成林,缓缓道:“那你觉得,他会是那种见财起杀心的人吗?”   韩成林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道:“应该不能吧,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做那种事……”   “不会?”   林枫看着他,说道:“本官怎么觉得是有可能呢?”   韩成林连忙抬起头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淡淡道:“他娘亲越来越老了,再怎么辛苦,所能赚到的钱财也有限,而他若还想继续之前的生活,就需要足够的钱财,可他娘亲没法为他提供那些钱财了,他自己又不愿辛苦劳作……你说,就在这时,他在一个四下无人之地,看到了一个陌生人有一包袱的钱财……你觉得,他会不会动心思?”   “这……”   韩成林眉头紧皱,脸上充满着挣扎,似乎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林枫看着韩成林的表情,缓缓点头:“本官明白了。”   说完,他转身来到周正面前,道:“周刺史,带我去蛇山吧,我去看一看甘青死亡之地。”   周正看了脸上已经没有紧张之色的韩成林一眼,点头道:“好。”   众人迅速出发。   蛇山位于城平县区域,是城平县区域内最高的一座山。   山上野兽众多,毒蛇不少,地形复杂,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方向,遭遇危险,因此来往行人不多,若非赶路,没人会去蛇山。   好在城平县距离绥州州城不算远,蛇山也是靠近州城的这一面,因此也就一个时辰,众人便赶到了蛇山。   攀爬山路,踩着杂草前行。   一边走,周正一边道:“蛇山走的人不多,没有固定的路,都是人们走的多了,踩出来的山间小路,不过山间小路有的时候也不明显,一不下心就容易走错路,若是没有熟悉这里的人带着,一旦走错了路,那就会更加难走,更加危险。”   林枫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蛇山环境,点头道:“的确不是太好走……若下了暴雨,就更难行了。”   周正深有同感,他说道:“谁说不是呢……正因此,甘青被杀之事,才那么容易确定孙鹤琴有嫌疑,毕竟当时真的没什么人上山。”   林枫笑道:“周刺史经常走这条路吗?感觉周刺史对这路很熟悉?”   周正道:“本官毕竟是绥州的刺史,不时要去各县转转,所以这蛇山倒是一年也能走个几次。”   林枫颔首,他目光看向四周,只见蛇山上树木众多,野草丛生,树以杨树乌柳为主,杨树高大,乌柳相对矮小一些,两种树木,可以为诸多动物提供庇护。   除了杨树乌柳外,林枫也还在一棵高大的杨树下,看到了一株李树幼苗,不远处也还有一些酸枣树,不能不说,这蛇山还真是一块宝地。   “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周正这时开口道。   林枫收回视线,道:“大家都加把劲,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又前行了半刻钟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周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向林枫,道:“就在前面,那两棵树的中间。”   林枫循着周正的视线看去,只见前面是两棵杨树,杨树中间有一个一丈来长的空间,他走到两棵杨树中间,踩着地面,道:“就是这里?”   周正点头:“当时甘青的无头尸首,就在林寺丞你的脚下。”   林枫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五个月的时间,时光已经抹去了五个月之前那场血腥的凶杀案的一切。   染红地面的鲜血已经看不见了,蔡翁义所说的脚印也不见了。   自然的伟力让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正说道:“林寺丞你看,本官就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孙伏伽眉头紧锁,还以为来到这里,至少能和赵德顺死时的大牢一样,多少能发现些什么。   可来到这里后,他心直接就凉了。   这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他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即便林枫断案能力再强,对细节的观察分析能力再强,可这里连一点细节都没有,林枫也没法凭空分析出什么吧?   “孙郎中。”这时,林枫忽然向孙伏伽开口。   孙伏伽连忙走了过来:“怎么了?”   林枫低声道:“帮我秘密打探一些事。”   孙伏伽眸光微闪,神色有些意外:“你别告诉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也分析出什么了?”   林枫笑道:“孙郎中真把我当成神了……”   孙伏伽怔了一下,皱眉道:“那是?”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说了些什么。   下一瞬,只见孙伏伽猛的抬起头,双眼充满着意外和不解,似乎不明白林枫让他查的这些事有什么用。   林枫道:“辛苦孙郎中。”   孙伏伽见林枫神情笃定,分明是有了一些想法,他当即道:“放心吧,明早之前给你答复。”   林枫笑着点头。   他转身看向周正等人,道:“看来这一次真的是白来一趟了,不过能看到这蛇山的大好风景,也算不虚此行……周刺史,我们回去吧。”   周正闻言,忙点头,他说道:“好在天色尚未落日,否则天一黑,我们下山也不容易了。”   众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返回州城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周正邀请林枫等人入住刺史府,林枫自是不会拒绝。   之后周正要宴请林枫和孙伏伽,却被林枫以太累想要直接休息为由拒绝,就这样,林枫一睡一夜过去。   翌日清晨,他打着哈欠刚睁开眼睛,就听房门被敲响了。   孙伏伽的声音在外响起:“子德,有消息了。”   林枫闻言,眼眸陡然一闪,他迅速下地穿鞋,打开了门。   看着门外的孙伏伽,直接道:“如何?”   就见孙伏伽重重点头,满脸意外和惊讶:“子德,你真的神了!果然如你所料的那样!”   林枫一听,原本因为刚刚清醒有些面瘫的脸,陡然浮上了一丝笑容,他说道:“这样看来,案子已经明了了。”   他未等孙伏伽露出震惊表情,继续道:“孙郎中,我拜托你打听的其他事呢?”   孙伏伽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这是我们的人暗中去打探的。”   “不过关于韩成林那边……”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笑道:“这个直接问赵明路就可以了。”   孙伏伽点着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林寺丞,孙郎中,昨夜休息的如何?”   这时,刺史周正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大步走了过来,拱手道:“本官已经命人准备好饭菜了,林寺丞和孙郎中昨夜太累,没用晚饭就休息了,现在肯定饿坏了……这次你们总该要好好尝一尝本官为你们精心准备的饭菜了吧。”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旋即笑道:“多谢周刺史好意……不过这顿饭,本官觉得,我们应该破案之后再吃,会更加的畅快。”   “破案之后?”周正愣了一下,有些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就听林枫笑着说道:“还请周刺史将相关人等,所有人一起带到蛇山甘青被杀现场,有些被遮掩了的真相,也该揭晓了。”   …………   两个时辰后。   午时的阳光洒落在蛇山之上,穿过树叶的间隙,星星点点落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平日里一天都不会有几个人的蛇山,此时却十分热闹。   衙役们守在外围,防止野兽毒蛇靠近。   里面则是林枫、孙伏伽、赵十五、周正、孙鹤琴、蔡翁义等相关人员。   此时林枫、孙伏伽、赵明路与赵十五站在一起,周正等人则站在对面,都露出好奇的神色看着林枫。   特别是县令蔡翁义和孙鹤琴,好奇中更有茫然,很明显他们都没想到,在自己要被流放和斩首之前,还能有机会从大牢里出来,而且还是来到这五个月之前的案发现场。   周正看向林枫,道:“林寺丞,人已经齐了……你早上说要揭晓被遮掩的真相,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本官的断案,还是出现了纰漏?”   听到周正的话,众人视线顿时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看着周正,仍是笑着,可他的话,却是让所有人直接懵住了:“周刺史你说你断的案子出现了纰漏,这着实是对不起纰漏两个字,纰漏二字可担不起甘青被杀案背后那错漏百出真相。”   “什么!?”   周正愣了一下。   其他人也都是一怔。   林枫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指周正的断案,不是存在小问题,而是错的离谱吗?   周正脸色瞬间沉了起来,他看向林枫,皱眉道:“还请林寺丞说清楚……本官的案子,究竟哪里有问题了。”   林枫看着周正,笑呵呵道:“周刺史别急,本官有几个问题要问周刺史。”   “什么问题?”   林枫问道:“周刺史断的是什么案?”   周正道:“当然是甘青被杀案!”   林枫眯着眼睛,继续问道:“既然是甘青被杀案,那为何要判孙鹤琴死刑?”   周正愣了,道:“他杀了甘青,本官不判他死刑,判谁死刑?”   孙鹤琴也有些不明白林枫的意思,茫然的看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这辈子他们觉得最离谱的话——林枫似笑非笑道:“他杀的又不是甘青,周刺史却用甘青的死,去判另一个凶杀案的凶手死刑……真的合理!?”   原谅我停在这里,脑子实在是一团浆糊了,最精彩的推理部分我必须得用最佳的状态写出来才行。   其实在主角说出要让真相大白那一段就该停的,但我怕大家说那种断章不舒服,所以我勉强写到了这里,先揭晓了这个案子的一个悬念。   后面的精彩部分,等我明天上午用最好的状态写出来吧,中午更新!   最后,感谢萝卜茶,感谢揭开胶布,感谢许多数字书友的打赏支持,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支持! 第86章 揭晓!被掩埋的真相!(两合一)   林枫的话音一落,整个现场,刹那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直接愣在原地。   脑子嗡嗡直响,只觉得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林枫说……孙鹤琴杀的不是甘青,周正却用甘青的死,去判另一个凶杀案的凶手死刑……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孙鹤琴杀的不是甘青?   什么叫周正用甘青的死判另一起凶杀案的凶手?   赵十五的脑袋已经完全懵了,只凭他自己,根本都转不过这个弯来,他不由道:“义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伏伽根据林枫让自己做的事,以及林枫刚刚的话,紧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受控制的惊愕,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甘青的死和孙鹤琴根本就没有关系,孙鹤琴杀的是另一个人,甘青不是被孙鹤琴所杀……所以甘青与孙鹤琴,其实是两个案子的死者与凶手!也就是说,所谓的甘青被杀案,根本就不是一个案子,而是两个案子!?”   “什么!?”   “两个案子!?”   众人听到孙伏伽的话,都惊讶出声。   赵十五更是瞪大眼睛:“怎么就成两个案子了?”   别说是他了。   便是当事人的孙鹤琴与蔡翁义,都懵了。   孙鹤琴一脸不敢置信:“两个案子……难道说我杀的人,不是甘青!?可这……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不是甘青呢?”   县令蔡翁义也瞳孔剧烈跳动,脸上充满着错愕和茫然:“怎么可能会是两个案子?本官怎么不知道还有一起凶杀案?”   刺史周正紧皱着眉头看向林枫,道:“林寺丞,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玩笑?”   林枫笑着说道:“本官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开玩笑,但绝不会在案子上说任何一句玩笑!”   说着,他当即转过头看向孙鹤琴,道:“孙鹤琴,你仔细看看,这里真的是你杀人之地吗?”   孙鹤琴愣了一下,他仔细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挠了挠脑袋,皱眉道:“这个……应该是吧?”   “应该?”   “蛇山的路又难走又危险,我平常运送货物都不会走这条路,当日是有急事,需要我紧急处理,所以我只好抄近路走蛇山。”   孙鹤琴道:“我对蛇山的路不熟,当日又降下大暴雨,连个太阳都没有,我一度有些迷失了方向,所以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这里……毕竟树林中的树都差不多,我是觉得哪里都长得一样。”   “不过……”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和那个要杀我的人在打斗过程中,匕首曾经在一棵树上重重的划了一刀,一块树皮都被划掉了,树上应该有痕迹。”   听到孙鹤琴的话,众人连忙将视线落在周围的树上,寻找着孙鹤琴留下的痕迹。   “那里,那棵树的树干上有痕迹!”   这时,有人忽然大吼一声,抬起手指着前方右侧的杨树。   众人见状,连忙上前查看。   周正快步到了这棵杨树前,目光向上看去,很快就在树上找到了一道被刀子划伤的伤痕,他说道:“这里果然有痕迹,树皮缺少了一块!”   孙伏伽检查了一番,旋即看向林枫,点头道:“的确是被利器划掉的,看样子,有四五个月了。”   众人闻言,不由窃窃私语。   “这样看孙鹤琴杀人现场就在这啊。”   “这里也是甘青死亡的地方。”   “那就没什么问题啊,甘青在这里死的,孙鹤琴在这里杀的人,只有一具尸首,可不就是孙鹤琴杀的甘青麽。”   “难道林寺丞判断错了?”   他们一边低声言语,一边将视线落在了林枫身上,眼中带着探寻的意味。   周正也看向林枫,说道:“林寺丞伱看,不是本官不相信你,着实是证据就在眼前。”   “孙鹤琴即便对蛇山不熟悉,可他留下的痕迹,却就在这里,这足以证明他就是在这里杀的人。”   不等林枫回应,他又看向蔡翁义,说道:“蔡翁义,本官问你,你当时接到报案,来检查现场时,可曾发现甘青的尸首有被人挪动的痕迹?可曾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   蔡翁义听着周正的话,他那死寂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哪怕周正是刺史,而他只是一个即将要被流放的犯人,他也没有任何的敬畏。   心已死了,唯一的夫人也已去世,他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再无惧怕。   不过对于自身审判过的案子,他多少还有着一丝执念,所以听到周正的问话,想了想,还是用无波无澜的语气道:“甘青的尸首并无任何被人挪动的痕迹,现场鲜血的喷溅情况,与甘青尸首的情况完全吻合,还有现场留存的打斗痕迹,与甘青衣服上沾着的泥巴情况也完全一致。”   “且当时只有两双脚印抵达现场,只有一双脚印离开,再无其他脚印,这都足以证明这里就是甘青与凶手搏斗,最终被杀之地,不可能有人抛尸在此。”   虽然蔡翁义那不敬的态度让周正有些不喜,但好在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丞你看,蔡翁义当时已经确定过,甘青就是在这里死的,不存在任何被人搬运过来的可能。”   “从孙鹤琴的供词,我们也找到了他当时在搏斗过程中留下的痕迹,这一切都足以证明……这就是孙鹤琴杀人之地,而被杀之人就是甘青!”   周正说到这里,露出了笑意,道:“所以,林寺丞所说的什么两个案子,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本官根本就没有断错案子……”   他转动手上的两颗铁球,叹息道:“本官不知道林寺丞是根据什么做出了判断,但很可惜,林寺丞的判断终究是错了,要说断错案子……那也该是林寺丞断错了案子……而非本官。”   听到周正的话,衙役们的视线顿时有了不同。   看向林枫的神色,带着一抹怀疑。   孙伏伽和赵十五则是神色微变,他们没想到来到了这里,竟然还有新的线索,而这新的线索,完全是对林枫不利的一面!   这让他们都不由对林枫担心了起来。   毕竟周正的话,真的无从挑剔!   “恩公不可能断错案子的!”   而这时,赵明路忽然出声,来到了林枫身旁,他目光坚定,道:“我相信恩公,比起我的案子,这个案子又算得了什么……恩公绝不可能会错,他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必有缘由……”   周正看了赵明路一眼,淡淡道:“什么时候在本官面前,一个毫无关系的商人都能肆意插嘴了。”   林枫轻笑道:“他也不算毫无关系,毕竟他也是本官接下来需要的人证。”   周正皱了下眉头,见林枫护着赵明路,没有再说什么。   林枫笑了笑,道:“周刺史说完了,那接下来该本官了。”   说着,林枫看向孙鹤琴,道:“孙鹤琴,还记得在大牢里,本官向你问过你杀的人的穿着吗?”   孙鹤琴点头道:“当然!你要是问我那个家伙长什么样,我还真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但你要问我他穿的衣服,我可太有印象了……我们做生意的,就喜欢看人穿着,从而判断此人是穷是富,能否买得起我们的东西。”   “那人穿着灰色的麻衣,埋里埋汰的,一看就是只能靠力气营生的穷光蛋,原本对这种人,我都不怎么搭理,只是当时我正好上了一批麻衣的货,所以见他是我的潜在目标,我才主动和他搭话,还给他十分珍贵的绿李吃,想着混个好人缘,他能帮我找些买家。”   “可没成想,这个穷光蛋拿了我的好东西,竟然还觊觎我其他的钱财,还要杀我夺财!幸亏我随身带着匕首防身,否则当时死的就是我了!”   说到最后,孙鹤琴再度咬牙切齿了起来。   他可真的是太愤怒,太郁闷了!   他真的不是想要主动杀人的,是那个家伙要杀他夺财。   他不得不反抗!   可因为没人看到,自己也没法证明,最后落得自己反而要被斩首示众的结果!   真的太憋屈了!   林枫没搭理孙鹤琴的憋屈,他笑道:“孙鹤琴说,他杀之人穿的是灰色麻衣……”   说着,他又看向蔡翁义,道:“你们发现甘青尸首时,甘青穿的什么?”   蔡翁义神色仍是没有波澜,语气就如同没有生机的一根线,毫无起伏:“白色里衣,他的外衣不见了。”   “那你们可曾调查过,甘青当日穿的什么外衣?”   林枫继续问道。   蔡翁义道:“询问过当日与甘青同行的韩成林,韩成林说甘青当日穿的是灰色麻衣。”   林枫问道:“只问了韩成林,没从其他人那里求证?”   蔡翁义说道:“问过甘青娘亲,但他娘亲说甘青是瞒着她偷偷走的,她不知道甘青穿了什么。”   林枫点了点头,算是解了疑惑。   周正见状,便说道:“林寺丞你看,连衣服都一模一样,这下总该没问题了吧?”   “一模一样……”   林枫呵笑一声,看向脸色紧张的韩成林,道:“你再说一遍,甘青当日穿的是什么衣服?”   韩成林低着头,十分紧张,似乎不敢去看林枫的双眼,道:“灰色麻衣。”   “真的是灰色麻衣?”   “真的是……”   “你说谎!”   林枫陡然提高音调,直接上前一步,瞬间撞到了韩成林,将韩成林撞的一个趔趄,韩成林忙稳住身体,这才没有坐到地上。   他慌忙抬起头,直接就与一双漆黑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对视,被这双眼眸一看,韩成林只觉得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一般。   他心中骇然,连忙低下了头,移开了视线。   林枫将韩成林的表现收归眼底,他冷声道:“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韩成林,你再说一遍,当日甘青究竟穿的什么衣服?”   韩成林不断咽着吐沫,紧张道:“就是,就是灰色麻衣!”   “很好,怪不得蔡翁义要对你用刑,你嘴是真的硬!”   林枫冷笑一声,不再看韩成林,而是看向赵明路,道:“将至,你昨日向我说过甘青的家庭情况,你再说一遍,让大家都听听。”   赵明路眸光微闪,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笑着看向众人,道:“韩成林与甘青想要投奔韩成林的叔父,在出发之前,曾经给他叔父去过信,所以他叔父知晓甘青的情况。”   “我问过他叔父,他叔父说甘青的娘亲望子成龙,哪怕家贫,也会竭尽全力的去给甘青创造一个好的读书环境,且甘青的娘亲很有眼界,知晓人脉的重要性。”   “经常鼓励甘青与其他读书人交流,并且为了让甘青在外面不会被其他读书人瞧不起,他娘亲即便再辛苦,自己吃穿再差,也会让甘青在穿着,在吃饭上,与其他读书人一样。”   听到这里,林枫开口道:“大家也听到了,甘青的娘亲对甘青,那是真的竭尽全力,自己即便再累再苦,也要为甘青创造最好的读书和交友环境。”   “吃穿用度,一点都不比其他读书人差!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韩成林,淡淡道:“甘青在穿上,应该完全是读书人的打扮!他娘亲竭尽全力,就是不希望甘青在其他读书人那里丢脸。”   “所以,甘青的衣服,肯定都是读书人惯穿的长袍,而不可能是什么农夫雇工穿的那种灰色麻衣。”   韩成林闻言,瞳孔顿时一缩,表情瞬间慌乱了起来。   周正皱眉道:“一件衣服罢了,也许他也有简单的普通衣服呢?”   林枫缓缓道:“周刺史说的没错,所以本官专门拜托孙郎中,让其派人亲自前往甘青家中,向其娘亲询问。”   “而结果……正如本官所言!”   林枫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这是由其他人代笔,甘青娘亲亲手画押的证词……甘青娘亲说,她要给甘青制造完全不输给其他读书人的环境,不让甘青会因家庭出身而自卑,所以甘青的一切,都是按照读书人的标准配置的。”   “因此,甘青的衣服,全是读书人的长袍,没有任何所谓的灰色麻衣!”   他看向蔡翁义:“当时你们询问的是甘青穿的什么,并未问及甘青都有什么衣服,因此忽视了这些。”   “也就是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好,不宜深夜舟车劳顿,否则本官就让人将她带来了……但即便她不来,这份供词也能证明一切!”   林枫双眼漆黑明亮,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看向周正,淡淡道:“若是周刺史不信,自可以后见她,再行确认……本官的所有证据,都经得起推敲与调查!”   周正眉毛抖了一下,脸色沉了几分,沉声道:“本官自然相信林寺丞不会欺骗本官!”   林枫笑了笑,他扭头看向韩成林,道:“甘青就没有所谓的灰色麻衣,可你却说他穿着灰色麻衣,韩成林……”   林枫厉声道:“你还说你没有说谎!?”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韩成林手脚冰凉,满头大汗,他目光疯狂闪烁,忽然道:“我记错了……”   他忙道:“他一开始的确穿的读书人长袍,可我告诉他,我们是要去给人干活的,干活就要有干活的态度,要换上最普通的灰色麻衣才行,这样才能显出我们的诚心。”   “所以,所以他在路上买了一件麻衣,这才换了上去。”   林枫看着他:“买了一件麻衣?在哪买的?”   “县城内的一个衣铺,我可以告诉你具体是哪个衣铺。”韩成林忙道。   林枫摇了摇头:“五个多月过去了,衣铺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进出,伙计怎么可能记得五个月之前是否卖出去一件麻衣?”   韩成林一听,当即抬起头,道:“可这就是事实!”   “事实?”   林枫看着韩成林,说道:“说起衣服,我们先不说甘青的,先说说你韩成林的衣服!”   “我……我怎么了?”   林枫看着他,道:“你一共带了几件衣服去商州?”   “五……”   韩成林刚开口,便忙道:“不是,我带了四件衣服。”   “四件?算你身上穿的?”   “是,算我身上穿的一共四件。”   林枫看向赵明路,赵明路见状,直接从人群里拽出一人,道:“你的侄子这几个月,一共穿了几件衣服?”   这人就是韩成林的叔父,他想了想,说道:“好像就是四件来回换,我还问他要不要给他买几件,他说留着钱想要买书,就没有买新的衣服。”   林枫点头道:“你果然是带了四件衣服去的商州,可是……”   忽然间,他话音一转,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道:“我昨日也拜托孙郎中去了一趟你的家里,向你家人询问你五个月前出发前往商州时,带了几件衣服。”   “你的家人说你把所有衣服都带走了,而家里穷,你全身上下只有五套衣服。”   “也就是说……”   林枫双眼锐利的宛若刀子,直勾勾的盯着韩成林:“你离开的时候,算上你身上穿的,你一共是有五件衣服的!”   “可你到了商州后,却只剩下了四件!”   “请问……少的那一件衣服哪里去了?你又为何要欺骗本官,说你只带了四件衣服!?”   韩成林霎时间脸色雪白,他全身冷汗直冒,身体都在明显发抖。   那表情,就仿佛是被戳穿了心底最深的秘密,而无比的恐惧。   他摇着头,不断向后退去:“我,我……”   铿!   赵十五此时腰间横刀直接出鞘,瞬间刺在了韩成林脚下泥土之中,那横刀倒映着阳光,闪烁着刺目寒芒。   魁梧的赵十五一步上前,能把孩子吓哭的脸上充满着凶狠之色:“你若还敢说谎,我这把刀就直接割了你的舌头……”   韩成林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摇着头,脸上的表情明显要崩溃的样子,众人看在眼里,都知道韩成林心理防线要崩了。   林枫看着他惊慌的样子,缓缓道:“本官推测,你那件消失的衣服,应该是你不得已在路上将其扔了吧?”   “可你只有五件衣服,哪怕你到了商州后,你赚到了钱财,你也都舍不得去买一件新衣服……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想要存钱买书,还是穷怕了单纯的吝啬!”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代表你不可能轻易丢弃自己那本就不多的衣服!”   “所以你在路上丢弃了一件对你而言很珍贵的衣服,只能表明你有不得不将其丢弃的理由!”   林枫看着脸色越发惨白的韩成林,道:“你说,会是什么理由,让你不得不将其丢弃呢?”   韩成林摇着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孙伏伽这时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在大牢里,林枫在询问孙鹤琴砍掉头颅并且将其扔下时……林枫曾发现孙鹤琴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孙鹤琴在扔掉头颅时,也将自己的衣服扔掉了。   原因是砍掉头颅的过程中,衣服必然会沾上大量的鲜血。   这件事孙鹤琴自己都忽视了,卷宗里也没有提及。   现在看韩成林这样,难道……   孙伏伽不由推测道:“他杀了甘青,为了防止别人认出甘青的尸首,从而迅速怀疑上他,所以他砍下了甘青的头颅,可在砍下甘青头颅的过程中,衣服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他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不得已只能脱下那身衣服,将其藏起来……这就是他为何会少了一件衣服的原因!”   韩成林听着孙伏伽的话,瞳孔剧烈的颤抖,他不断的咽着吐沫,低着头,说道:“不是,不是……才不是这样!”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甘青!你们不要诬陷我!”   韩成林猛的抬起头,他看向林枫,说道:“我刚刚忘记了,我想起来了……我走的时候的确是五身衣服。”   “但在爬山的过程中,我不小心滑倒过,衣服被划烂了,已经完全不能穿了,所以我不得已才将其扔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就没在意,导致我刚刚给忘记了……说什么杀人沾血,那完全是你们的胡乱猜测,完全是无稽之谈!”   孙伏伽眉头皱起。   以他的能力,他自然能看出韩成林是在狡辩。   韩成林刚刚那完全被说中心中秘密的反应,不可能是假的。   但韩成林果真如蔡翁义说的那样十分嘴硬,蔡翁义最后是不得不动了刑,才让韩成林招的。   可现在,他们明显不能动刑。   毕竟一旦动刑,就会落人口实,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周正明显不愿让林枫推翻他的断案,毕竟这代表着周正犯了大错误,吏部考核必将会受到影响,所以即便林枫要动刑,周正估计也不会同意。   可韩成林就在这里嘴硬不招,他们又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证据,这下真的麻烦了。   时间已经过去五个月了,当时蔡翁义都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们怎么能找到?   韩成林见孙伏伽眉头紧皱的样子,眼眸忽然有了信心,他看向林枫,抬起头道:“林寺丞,你是官,我是民……我自是不敢得罪你,但你非要诬陷小民,那小民只能反抗!”   “任何案子都需要证据,你说小民是凶手,那你得拿出实际的证据来……只凭小人不小心划烂的衣服,就断定小人是凶手,这不合适吧?”   “当时蔡县令多少还拿出一个脚印诬陷小民呢,林寺丞你倒好,你是一点实际的证据都没有,就来诬陷小民,若是真的被林寺丞得逞了,那我大唐律例还有任何公平公正可言吗?”   韩成林忽然就硬气起来了。   孙伏伽见状,心中越发急躁,他这分明是笃定林枫没有确切证据了。   周正神色也有些为难的看向林枫,道:“林寺丞,不是本官不愿相信你,而是断案真的需要证据,可你现在……真的纯粹都是推测,一个能站得住脚的证据都没有啊。”   “这让本官也很为难啊!”   衙役们也都窃窃私语,说着找不到证据的话。   韩成林见有人为自己说话,更有底气了。   林枫看着韩成林从一个即将跌入深渊的崩溃样子,忽然变得义正言辞,无比自信的模样,他没有如赵明路一样眉头紧锁,没有如孙伏伽一样焦躁忧虑,也没有如赵十五一样抓耳挠腮急的不行。   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韩成林,道:“你真的觉得本官没有实际的证据?”   韩成林一愣。   “小民就没有杀人,林寺丞哪来的证据!”   “你还真是滴水不漏!”   林枫没再理睬韩成林,他转身看向孙鹤琴,说道:“孙鹤琴,你之前说,你在与被你杀的人一起躲雨时,你还给过他绿李,是吧?”   孙鹤琴不明白林枫怎么无缘无故突然提起了这件事,但他还是点头:“没错,绿李可是很珍贵的,我还是费了不少钱财才弄到的,我想着为了后续的生意,就给那个穷光蛋尝尝这么珍贵的绿李,可谁知道,他竟然……”   “行了!”   林枫打断了孙鹤琴的话:“说到这里就够了。”   孙鹤琴一愣,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其他人也不理解林枫。   怎么就说到一半就够了?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说道:“绿李这种水果啊,很特殊,如果是移栽的话,它可以在很多环境下顺利生长,可如果是依靠种子发芽生长的话,那就会受到水分温度环境的多重因素影响,必须所有条件都满足了,种子才能发芽,才能长出幼苗。”   孙鹤琴茫然道:“林寺丞怎么忽然说起绿李树苗了?”   众人也被林枫这突然的话题给弄的不明不白。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着茫然的孙鹤琴,缓缓道:“本官之所以提起绿李树苗,是因为本官忽然想起……在刚刚爬山的路上,本官见到了一株绿李幼苗,并且到目前为止,只见到了那么一株。”   “怎么可能!?”   孙鹤琴一脸意外,皱眉道:“这蛇山主要以杨树乌柳为主,最多还有点酸枣,其他的树基本上看不见,而且绿李这种珍贵的水果,产地也根本不在我们这里,蛇山怎么会有?”   “再说了……如果蛇山有绿李树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肯定有人天天守着,等着去卖大价钱,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知识渊博的孙伏伽也点头:“绿李的主要产地,的确不在绥州。”   林枫笑道:“所以……按照你们的说法,绿李树苗出现这蛇山上,很不合理?”   孙鹤琴点头。   林枫笑了:“不合理就对了。”   “什么?”   孙鹤琴一怔。   众人也都被林枫弄得十分迷糊。   林枫看向众人,道:“大家也都听到了,按照孙鹤琴与孙郎中的话,这蛇山上不该有绿李树苗的,因为蛇山就没有绿李树,怎么可能会凭空长出绿李树苗?”   “但本官不会看错,我的确就是看到了一棵绿李树苗,这便只能代表一件事……”   赵十五忙道:“什么事?”   林枫眯着眼睛,道:“有人将绿李的种子,种在了这里。”   “谁会将那么珍贵的绿李种子种在这荒无人烟的蛇山上?他疯了吗?”商人出身的孙鹤琴觉得没人会做这种蠢事。   然后就见林枫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啊。”   “我?”孙鹤琴一愣。   林枫说道:“你刚刚不是说过……你带了绿李,还将其给了你杀的人吗?”   孙鹤琴懵了一下,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绿李幼苗,是我散落的绿李长出来的?”   “可我不是在这里杀的人吗?绿李怎么会散落到别的地方?我确定中途我没有将绿李掉落,只可能是打斗的时候掉落的。”   “什么!?”   听到孙鹤琴的话,众人脑子都嗡嗡直响,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   “难道……难道这里真的不是孙鹤琴的杀人现场?”   “绿李树苗总不可能凭空出现,肯定有种子,而只有孙鹤琴带了绿李……但那树苗是在别的地方,而不是这里……这,这足以证明这里就不是孙鹤琴杀人的地方了吧?”   “可如果不是,那……那……那甘青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不断咽着吐沫,这突然的变故,让他们都十分的震惊。   内心的情绪简直就和洪浪一般,不断掀起又跌落。   韩成林也瞪大了眼睛。   “就算……就算不是孙鹤琴杀人现场,也和我没关系,你们没有证据!”他还是那句话。   林枫似笑非笑看了韩成林一眼,然后转身离去,笑呵呵道:“走吧,一起去瞧瞧那棵小小的绿李幼苗!”   说着,他直接前面带路,众人见状,忙快步跟上。   他们跟着林枫走了半刻钟的时间,终于见到了那棵绿李幼苗。   孙鹤琴瞪大眼睛看着这棵幼苗,道:“的确,的确是绿李幼苗……我之所以会买那些珍贵的绿李,就是想着能否做一做种植绿李的生意,我不会认错的!”   林枫闻言,不由道:“你的生意范畴还真是够广的。”   孙鹤琴理所当然道:“身为生意人,当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   也没错……林枫点头。   孙鹤琴看着这株幼苗,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说道:“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赵十五问道。   孙鹤琴蹙眉道:“即便我对蛇山再不熟悉,我也能认出……这里和我杀人的地方不同,我们躲雨的地方有一棵很大的杨树,周围的树也很多,就像是刚刚的地方。”   “可你们看这里……这里没有那么高大的杨树,树也不少,而且……我也没找到被我划伤的那棵树。”   听到孙鹤琴的话,众人连忙搜寻起来。   果不其然,他们将附近十几丈范围内的树都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被划伤的那棵树。   孙鹤琴越发不解了:“我确定只有在与其打斗时,才可能会将绿李遗落下来,所以这里的绿李幼苗,只可能是那个时候掉落的,但这里又明显不是我杀人的地方,真是奇了怪了!”   众人一听,也都跟着皱起了眉头。   孙伏伽观察着这里的环境,这里和刚刚的地方的确有很大的不同,孙鹤琴不可能认错。   再说他们也的确没找到被划伤的树。   可这就更不对劲了,这里不是杀人现场,那绿李树苗的种子又是哪里来的?   周正想了想,他看向林枫,猜测道:“也许还有其他人上山也带过绿李,不小心掉落在了这里,然后长出了绿李苗,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又不是只有孙鹤琴才能买得起绿李!”   “而且这里也没有任何树木被划伤的痕迹,孙鹤琴也说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他杀人的地方……所以林寺丞,很明显……是这棵树苗误导了你的判断。”   他看着林枫,说道:“本官明白林寺丞想要做出成绩的心,但林寺丞你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现在又证明你再度错了,事实足以证明本官的断案并无差错,所以本官建议,我们还是回去吧,没有问题的案子,再怎么查,也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林枫听着周正的话,却并不羞恼,他反而笑呵呵道:“周刺史似乎很希望本官赶紧离开这里?”   周正皱眉道:“留在这里还有意义吗?”   林枫摇了摇头,他突然看向孙鹤琴,道:“孙鹤琴,你的话说错了。”   “什么?”孙鹤琴一愣。   林枫看着他,道:“你说你只有打斗的时候,才可能掉落绿李,才可能长出绿李树苗……”   孙鹤琴皱眉:“不是吗?”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你难道忘记你在大牢里对我说过的话了?”   “什么?”   “你说……你当时给了那人几个绿李,那人却没有吃,而是将其都放入了怀中,之后突然就向你冲去,要掐死你……”   林枫眯着眼睛,目光闪烁的看向绿李树苗,道:“也就是说,不仅你有绿李啊,那个被你杀的人……怀里可也还揣着几个绿李呢。”   刷的一下!   孙鹤琴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头皮顿时麻了起来!   身为商人的他,头脑十分灵活,原本他还没明白林枫的意思,可现在林枫都提示到这一点了,他再不明白就真的蠢了。   他表情顿时大变。   而孙伏伽等人,也在此刻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们也都不受控制露出了惊骇震惊之色!   “难道……难道……”   孙伏伽音调都因为内心情绪的震骇而拔高:“难道这棵绿李树苗,不是孙鹤琴掉落的,而是……而是死者身上的?”   “可死者已经被他杀了,甚至都砍了脑袋了,死者身上的绿李不可能自己跑到这里来……”   林枫看着脸上都是震惊之色的众人,轻轻一笑,点头道:“死者身上的绿李当然不可能自己长脚跑到这里,所以……它只可能是跟着死者一起来到这里的!”   “也就是说……”   林枫带着深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绿李树苗,缓缓道:“若是本官所料不错的话,这棵绿李树苗的下面……”   他深吸一口气,在众人屏住了呼吸的紧张注视下,说道:“就藏着另一具无头尸体!甚至,还有一些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东西。”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脸上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神情了,震惊,震动,不敢置信……还有怀疑。   真的如此吗?   真的是林枫说的这样?   他们好奇之心顿时如猫挠!   林枫看向周正,道:“周刺史不是认为本官说有两个死者,是没有证据的吗?”   “那接下来我们不妨挖一挖,就能知道本官的推断,是否真的没有证据了。”   “如果下面什么也没有,那本官二话不说,直接承认本官错了,向你郑重道歉,并且立即离开绥州,再也不谈甘青之案一句一字!”   说罢,他又看向韩成林,淡淡道:“你说你的衣服被你划烂给扔了,可本官怎么就有种预感,觉得那件所谓的被你划烂的衣服,正好也在这棵树下呢?”   孙伏伽一听,不再迟疑,直接道:“来人!挖!”   衙役们和护卫们顿时挖了起来。   他们先将树苗四周的土壤挖开,然后用力将树苗拔起……   而就在树苗连根被拔起的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坑,只见随着那树苗根系的拔出,一些东西开始显露。   “真的有东西!”有人不敢置信道。   孙伏伽道:“快,将其拿出来!”   众人手忙脚乱的动手。   没多久,就将树苗下面的东西都给搬了出来,摆在了地面上。   而当众人看着被摆在面前的东西后,全都露出了震惊骇然之色,乃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表情!   只见他们面前的地上,摆着的……是一具无头的尸首,是两颗已经快要腐烂的干净的头颅,还有一身染血的衣服!   孙鹤琴看着这些,整个人直接就呆滞了:“怎么可能……怎么会真的有尸首!”   “这里还有一具尸首,难道,难道他才是被我杀的那个!?”   县令蔡翁义原本死寂的眸子,此刻也陡然瞪大,他瞳孔剧烈颤抖,表情是完全懵的:“竟然真的还有一具尸首,竟然真的是两个案子……”   周正瞳孔一缩,脸上充满着吃惊之色:“怎么可能!?”   他猛的看向孙鹤琴,道:“你杀的真的不是甘青?”   孙鹤琴都懵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知道他的名字,你们说有一具无头尸首,我以为就是我杀的那个,我哪知道他竟然不是啊!”   林枫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他笑了笑,看向周正:“周刺史还觉得我没有证据吗?”   周正表情一僵,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   还怀疑个屁!   尸体都摆在这里呢!   林枫又看向脸色苍白,自从看到这些东西后,就再也无法保持自信表情的韩成林,缓缓道:“那身染血的衣服你认识吗?”   韩成林呆滞的站在这里,手脚冰凉,他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长衫被风吹动猎猎作响,林枫神情平静的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你觉得,还需要本官去将你的家人叫来辨认一下,确定那身衣服是否就是你那所谓的……被你划烂了而扔掉的衣服吗?”   两合一万字大章奉上!   中间不断章了,在哪停都不合适,干脆一口气写完第一个最重要的疑点。   原本想着十二点更新,结果写到万字写到了这个时候,先更新,大家帮忙捉虫,我得歇一歇了。 第87章 惊悚的真相!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刷的一下,将视线齐齐落在了韩成林的身上。   这视线有愤怒,有质疑,有冷笑,有讥讽。   而韩成林听着林枫那根本就是肯定语气的问话,用力的摇着头,脸色惨白而毫无任何血色,他不断向后退去,表情充满着惊恐与绝望,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然后,崩溃的痛哭失声:“都怪他!都怪他!”   “我本不想这样做的,是他,是他逼我的!”   “他家里条件明明和我一样不好,凭什么我就要穿粗布麻衣去干活,而他却能穿那么好的长袍在家安稳读书?”   “凭什么我去诗会,总会被人笑话,而他却能和其他人一起谈笑风生?”   “凭什么我那么努力读书,却总是比不过他,在其他人眼里,哪怕在我叔父眼里,我都不如他!”   “我好不容易要脱离他了,好不容易要摆脱这个恼人的家伙了,可他偏偏还要跟我一起去投奔我叔父,还要去我叔父那里将我比下去!”   “他还说他要勤奋干活,他以后也要当我叔父那样的掌柜让他娘享享福……他当掌柜,我当什么!?我难道要一辈子比他低一头吗?我不甘!我不甘心啊!”   韩成林崩溃大哭:“你们说我有错吗?都是他的错!是他要抢走我的一切!所以我只能……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他目光凶狠,咬牙切齿:“他死的时候眼睛睁的很大,眼中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神色……他肯定没想到吧,没想到最后会输给我吧!我赢了,我终究是赢到了最后!”   听着韩成林的话,众人只觉得他疯了。   孙伏伽蹙眉道:“就因为你嫉妒他,害怕他以后还会超过你,所以伱就动了杀心?”   韩成林瞪着眼睛怒吼着:“我才没有嫉妒他!他不就是有一个好娘嘛!我要是有他那样的娘亲,我会比他做的更好!我只是防患于未然,没错!防患于未然!”   赵十五不由摇头:“无法理解,不可理喻!”   林枫淡淡道:“妒火一旦烧起,便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不断积累,可偏偏他无比嫉妒甘青,却又只能表现出与甘青关系很好的虚伪样子,长年累月之下,他内心已然扭曲,早已对甘青恨之入骨了。”   “现在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可以脱离甘青的阴影,结果甘青又要和一起去,而身为结拜兄弟,他不想戳穿自己的虚伪,只能答应,结果……内心的妒火与恨意到了一个临界点,甘青稍微说上那么一句不称他心的话,他便彻底被情绪所掌控。”   “脑袋一热之下,自是什么都顾不得,犯下了这杀人之祸。”   韩成林仍旧在喊着他没有嫉妒甘青,都是甘青自己找死的话,可已经没人理睬他了。   众人都明白了,韩成林说什么甘青怕辛苦,要打退堂鼓,恐怕真正怕辛苦的,是他韩成林才是。   他对甘青的所有话,都是有目的的抹黑与谎言。   他说甘青临死前眼中有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认为是甘青不相信会输给他,可他们觉得,甘青可能从来都没想过要和韩成林比吧?甘青眼中的不敢置信,应该也是不敢相信他无比信任的结义兄弟,竟会毫不犹豫的向他下杀手……只是甘青已死,他人生最后一刻的想法,再也无法被人得知了。   “这么说……我,我其实没有错!”   这时,县令蔡翁义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眼中的死寂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生机,可生机之中又带着无尽的哀痛,他又哭又笑道:“我没错,我真的没错,我就说韩成林是凶手,他当时都招供了,我都已经抓住了真凶!”   “可结果,结果……”   他忽然看向周正,愤怒中又带着痛苦:“都是因为你,你说我错了!我因此自责不已,我娘子……我娘子更是因此而死!”   众人视线瞬间落在了周正身上。   只见周正眉头紧皱,他脸色难看道:“本官怎么知道还有另一起凶杀案?”   “若是本官知道孙鹤琴杀的人不是甘青,本官岂会找你的麻烦?”   说着,周正看向孙鹤琴,道:“要怪也该怪你!你杀了人,竟然连杀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而且若不是你给蔡翁义送钱财,本官岂会被你们给误导了?以为你们为的就是甘青之死!”   孙鹤琴才觉得自己最无辜,他抓着脑袋道:“我哪知道就在同一天,甚至很近的时间内,会在这蛇山之上,发生另一起凶杀案啊!”   “我和甘青不认识,我哪知道死的人不是甘青啊!”   “而且……”   孙鹤琴低头看着这具无头尸首,道:“我当时杀了他,直接抱着他的脑袋就跑了,根本就没再管过他……为什么他的尸首会被埋在这里?甚至连我扔掉的脑袋,也都埋在了一起?”   “这特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鹤琴不由看向周正,周正脸色冰冷:“本官怎么可能会知道?本官若是知道了,岂会断错案!?”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冰冷的目光瞬间看向崩溃的韩成林,喝道:“韩成林,是不是你做的!?”   “是不是你在杀人之后,碰巧发现了孙鹤琴也杀了人,所以你就动了歪心思,你故意将孙鹤琴杀的人埋了起来,让孙鹤琴以为他杀的是甘青,这样你就能逍遥法外了!?”   听到周正的话,众人不由一怔,既然纷纷看向韩成林。   他们都觉得韩成林是有这样的动机和可能的。   崩溃大哭的韩成林闻言,忽然一愣,他忙摇头:“不是,这不是我做的!”   “还说不是你做的!?”   周正厉声道:“若不是你做的,那你告诉本官,被你砍掉的甘青的脑袋为什么会和这具尸首埋在一起?还有你那染血的血衣,为什么也会这这具尸首埋在一起?”   “这就是证据!铁证如山的证据!”   众人听到周正的话,想了想,都不由点头。   “的确!甘青的脑袋和韩成林染血的血衣,都是韩成林自己藏起来的,这些东西和这具尸首又埋在一起,足以证明是他所为!”   “真没想到啊,韩成林看着瘦瘦巴巴的,没想到竟如此心狠手辣!”   “甘青是相信他,才愿意和他一起走的,结果他毫无任何犹豫的杀了甘青,这等人的心就是黑的!他的血就是冷的!他能做出任何事都不值得意外!”   “没错!而且他杀了甘青后,还将甘青的脑袋砍了下来……这得是多狠的心才能做到,得是多么冷静和阴险,才能想到用这个办法防止别人认出甘青来……所以他在发现了另一具尸首后,想到这样的法子瞒天过海,完全是可能的!”   “当真是心狠手辣,卑鄙不已啊!”   众人议论纷纷,都用冰冷的视线看着韩成林。   韩成林听着他们的话,感受着他们冰冷的目光,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用力摇着头:“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这不是我做的!”   “我都已经承认是我杀了甘青了,我还何必隐瞒其他?”   说着,他忙看向林枫,道:“林寺丞,你这么厉害,你这么聪明,你肯定能看出来不是我做的吧?我没理由隐瞒的,不是我,真不是我!”   周正冷声道:“林寺丞,你不要被他的话给迷惑了,本官看这韩成林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对付他,就该大刑伺候!”   “来人!”   周正直接喝道:“将韩成林绑起来,带回衙门,本官倒要瞧瞧,大刑之下你还能嘴硬多久!”   韩成林一听,脸上满是惊恐,他摇着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衙役们哪里会理睬他,直接就要将他绑走。   “等一下!”   这时,林枫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将韩成林的表情变化收归眼底,缓缓道:“应该不是他做的。”   周正皱眉道:“林寺丞,你别被他给骗了……本官当时见到他时,他一个劲的向本官喊冤,表现的十分可怜,好像真的有多大的冤屈,本官就是被他给骗了,才酿成后面的错误的!”   “这个家伙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林枫笑道:“周刺史放心,本官心里有谱。”   “本官之所以觉得不是他,有几个理由。”   众人一听,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第一,如果他真的想用甘青的尸首,代替孙鹤琴杀了的尸首的话,那他在搬运处理这具尸首时,就该脱掉这具尸首的衣服,并且将其套在甘青的尸首上。”   “这样的话,才能让一切真正天衣无缝!”   “你们别忘了,孙鹤琴只是砍掉了此人的头颅,并未脱掉其衣服,而且孙鹤琴是记得这人穿什么衣服的……”   “倘若真的是韩成林所为,他都想到用尸首替换尸首来一招瞒天过海了,都想到给甘青脱下外衣了,又岂会想不到更换衣服这一点?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明显的破绽?”   林枫看到卷宗时,包括后来在大牢询问孙鹤琴时,就十分在意尸首身上的衣服问题。   毕竟孙鹤琴是没有任何理由脱下死者衣服的。   而死者没有衣服,就是十分明显的破绽。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皱眉想了想,旋即认同的点着头。   孙伏伽道:“的确……如果真的是韩成林做的,他不可能会忽视衣服这一点。”   韩成林连忙点头:“没错,所以我说不是我做的!”   “不过……”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他看向韩成林,道:“本官始终有个疑惑。”   “你若是没有看到孙鹤琴杀人,以及这具尸首,那你为什么会说出甘青穿的是灰色麻衣的事来?”   “这明显就是为了让孙鹤琴有错误认知,让孙鹤琴认为自己杀的就是甘青的行为。”   孙鹤琴一听,连忙点头:“没错,我就是听到了灰色麻衣,死在蛇山,没有脑袋这三点,才会十分笃定那就是我杀的人!”   “这三点但凡任何一个有问题,我可能都会怀疑。”   韩成林说道:“这……这是我在被蔡翁义去信,让我从商州返回绥州配合调查时,在返回的路上,有人给我塞了一张纸条,纸条上让我这样说的。”   “纸条?”   林枫挑眉:“纸条在哪?”   韩成林道:“已经被我撕了,我怕被其他人发现,暴露我的问题。”   林枫看着他,道:“你这么听话?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韩成林忙道:“纸条上说是我杀了甘青的事实……还说如果我不想因此而死的话,就说甘青穿的是灰色麻衣,说只要我这样说了,我就不会死!”   “所以,所以我惊慌之下,为了活命,才这样说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蹙眉思索着韩成林的话。   周正冷笑道:“林寺丞,你还真信了他的鬼话?他说有什么纸条,但结果又说纸条被他给毁了,根本就没法证明自己的话,要我看,这就是他瞎编的谎言!”   韩成林摇头:“我没有,我没必要再说谎啊!”   林枫想了想,道:“我还有第二个认为不是他的理由……”   众人一听,再度凝神看向林枫。   林枫道:“大家想想,如果他真的想要因此陷害孙鹤琴,那在有人发现尸首后,他是不是就应该立即散布消息,让人知道当日孙鹤琴也去了蛇山?”   “这样的话,在他有嫌疑的同时,孙鹤琴的嫌疑也便跟着有了,那他就不会是唯一的嫌疑人,不会如蔡翁义抓他时一样,只盯着他一个人审问,审问不出来还动刑,明显是认定了唯一嫌疑人的他就是凶手!”   众人闻言,都跟着沉思了起来。   林枫见状,继续道:“大家再想想……传出孙鹤琴去了蛇山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   “那是周刺史已经关注了此案,并且韩成林已经被蔡翁义给结案定罪的时候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韩成林做的,他岂能等到自己都被定罪结案了,再想办法让人传出孙鹤琴去了蛇山的消息?他就不怕玩脱了,自己先死了?”   “毕竟孙鹤琴多少是一个有钱的商人,他能暗中做的事太多了,韩成林凭什么觉得自己在牢里,还能让孙鹤琴来给他替罪?”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也都点了点头。   “林寺丞的话很有道理。”   “这么一想,的确很多逻辑都不通。”   周正道:“他不是立马就要去商州了吗?或许不是他不想做,而是没办法。”   林枫摇头:“他正是因为马上就要走了,才更应该提前散布消息,预防自己预料不到的事……当然,也可以说他没时间,可别忘了,他从商州回来后,也是有时间的散布消息的,甚至在蔡翁义审问他的时候,他都可以提一嘴在蛇山见到了孙鹤琴的!”   “可他没有做,一个孙鹤琴的字都没说……即便他不知道孙鹤琴的名字,说一句在山上也见到了其他人,那也行……但他还是没说。”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他在蛇山上压根就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否则狠毒如他,绝对会拉其他人下水的。”   周正皱了皱眉头。   其他人也思索了起来,旋即也都点头。   的确,林枫这一点的分析也很有道理。   韩成林都能在杀人后冷静的想到割掉死者脑袋隐瞒死者身份了,岂能在后续那么多天,想不到诬陷其他人的借口?只是他实在是没有碰到哪怕任何一个人,想要诬陷也都找不到具体的人,这才没有说这一茬。   林枫看向众人,道:“再加上韩成林现在已经背负了杀人之罪了,他还怕什么其他罪名吗?他也没理由隐瞒了。”   “因此种种,可以确定……藏匿了这具尸首的人,不是韩成林!孙鹤琴自然也不是……那么,可以推测出……”   林枫眼眸微眯,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话:“在他们的背后,还存在一个第三人!”   “这第三人在暗中冷眼看着两人行凶杀人,并且在他们离开后,通过藏匿这具尸首,从而将两个凶杀案以瞒天过海之法,变成了一个凶杀案!将毫不相干的死者与凶手,巧妙的糅杂到了一起,让那凶手都坚定不移的相信死的人就是他所杀的!”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脸色都是大变。   韩成林更是瞪大了眼睛,孙鹤琴也陡然头皮发麻。   两个凶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不敢置信的骇然之色。   一想到自己在杀人时,在自作聪明的砍下死者脑袋时,就有一个人在背后冷冷看着他们,他们就觉得手脚冰凉,鸡皮疙瘩不断往起冒,这特么也太恐怖了。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能冷眼旁观别人杀人砍脑袋,最后还将其中一具尸首藏了起来,将两个案子伪装成了一个案子?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啊?   韩成林与孙鹤琴怎么都想不通。   孙伏伽也紧皱着眉头,他不时看向林枫,根据林枫让他所查之事,他有着一些想法,可又觉得这个想法着实是有些离谱。   而周正,则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直接向林枫问道:“真的有第三者?会不会是我们想的太多了?怎么看这样做,都是有利于韩成林的啊?”   “况且你也说了,想要让这起瞒天过海完美,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孙鹤琴所杀之人的衣服换到甘青身上,如果真的存在第三者,他都想到将两个案子变成一个案子了,不也应该想到这一点吗?”   众人一听,也都点了点头……虽然周正的话有些杠,但的确有道理。   林枫说过,如果是韩成林所为,韩成林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那第三者也该是一样的,毕竟这就是这个案子最明显的破绽。   林枫闻言,却是笑了笑,道:“很简单……因为这个第三者不希望将自己牵扯进去,不希望让其他人发现第三者的存在!”   “什么?”众人一愣。   林枫缓缓道:“你们别忘了……蔡县令当时是凭借什么怀疑韩成林的?”   蔡翁义怔了一下,忙道:“脚印!”   林枫点头:“没错,就是脚印!”   “现场只有两双脚印,且离开的脚印只有一双……这便足以证明整个过程只有死者和凶手存在,是没有任何第三人存在的,即便再怎么调查,最后最多也就是发现韩成林而已。”   “当时下雨,地面很软,第三者若是给甘青换上衣服,地面上必然会留下他的脚印……那样的话,就会被人发现有第三人存在了!”   “而他从始至终都在刻意的隐藏自己……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   众人一听,不由愣了愣,继而连忙点头。   “是这个理!”   “没错,若真的有第三者,他去给甘青换衣服,肯定会留下脚印的!”   林枫继续道:“但韩成林就没这个顾虑了,若这一切真的是他做的,那他反而愿意多留下一些脚印,这样才能造成还有其他人行凶的可能性,他也能借此减轻自己的嫌疑。”   众人再度点头,韩成林真的太愿意这样做了,但韩成林没有,只能说明韩成林当时也很慌,完全忽视了脚印的事。   林枫笑了笑:“况且没有衣服,也只是会给人留下一些疑惑罢了……本官在询问孙鹤琴时,孙鹤琴自己都脑补出了理由,说是乞丐或者其他人将其拿走的,所以你们瞧……这个破绽的确有,但并非是致命的破绽,终究是能够用一些理由解释的。”   赵十五连忙点头:“的确是这样!当时我都有些相信孙鹤琴的解释了。”   赵明路想了想,道:“恩公……也就是说,第三者知道这是破绽,但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他只能任由这个非致命的破绽留下。”   林枫微微点头:“两相其害取其轻。”   孙伏伽神色恍然:“这下倒是明白了。”   “可是……”周正这时忽然道:“如果说甘青是被韩成林杀的,但我们在现场却发现了孙鹤琴与人打斗时留下的痕迹……”   林枫明白周正的意思,他说道:“周刺史是说如果存在第三者,那么那个痕迹肯定是第三者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误导我们的判断……可本官刚刚又说了脚印的事,所以第三者是没法过去的,对吗?”   周正皱眉点头:“没错,这一点和林寺丞刚刚的话,可就有些矛盾了。”   林枫笑道:“这有什么矛盾的……”   “什么?”周正一愣。   林枫缓缓道:“换衣服的话,那是必须立即就换的,否则一旦被其他人发现尸首,就来不及了……可留下痕迹,那却不是必须立即就要留下的。”   “第三者是不希望留下脚印,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可如果当有人发现了死者的存在后,慌忙去报案了……那么现场的脚印可就不少了。”   说着,他看向蔡翁义,道:“当时几个人发现了死者?几个人去报案的?”   蔡翁义道:“五个人,他们是一家人,祖孙三代。”   林枫点了点头,看向众人,笑道:“五个人慌忙之下,一来一回……你们说,会在地上留下多少混乱的脚印?”   “而就在他们慌忙离开去报案的时候,第三者若是在这个间隙,踩着他们的脚印过来,在树上留下痕迹……然后再踩着他们的脚印离开,会有人去怀疑报案的那些人的脚印有问题吗?”   “并且报案的人又不是衙门的人,他们不可能会那么细致的关注哪棵树上是否留有痕迹,在他们报案离开的间隙,树上突然多了痕迹,他们也不可能知晓那痕迹是新出现的,而不是之前就有的。”   “更别说……”   林枫又看向蔡翁义:“直到刚刚孙鹤琴提起这件事,你们才知晓还有痕迹这一说,这说明你们当时也没有关注树上是否有痕迹,所以那第三者甚至在你们调查之后,偷偷过去划上一刀,那也是完全可行的。”   蔡翁义闻言,表情有些尴尬:“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尸首和寻找脑袋上,况且那树上的痕迹也不大,没那么容易发现,这才被我们给忽视了。”   林枫点着头,他看向周正,道:“所以,第三者有太多的机会去留下这道痕迹了,这与给甘青换衣服,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不能一起比较的。”   周正抿着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林寺丞说的有道理,看来真的有第三者了。”   “可这第三者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他费尽心思,将两个案子变成一个案子……故意将韩成林给藏了起来,难道……”   周正看向韩成林,猜测道:“第三者其实是韩成林的亲人?故意为了保护韩成林,才做的这些?”   韩成林一听,愣了一下:“这……”   他也有些不敢确定了,毕竟第三者这样做,怎么看都像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这世上,除了自己亲人外,似乎真的没有其他人,能这样帮自己了。   可他想了想自己的家人,父亲木讷,母亲计较,兄长愚笨,嫂子抠门……他们似乎没有一个能有这等头脑的。   林枫说道:“去推断第三者这样做的目的,我们不能将目光短浅的就放在这两个案子本身的凶手上,还要向更远处去看,去想想这两个案子变成一个案子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最终又造成了什么结果。”   众人一听,不由皱起了眉头。   林枫见众人在思索,便引导众人,跟上自己的思路。   他说道:“大家想一想,甘青的尸首被人发现后,发生了什么事?”   孙伏伽眸光微动,他看向林枫,道:“蔡县令开始调查,并且将目标所定在了韩成林身上,然后韩成林被从商州叫回,那时韩成林说他被人塞了纸条,让他对甘青的衣服说谎。”   林枫闻言,笑道:“看来孙郎中思路已经很清晰了。”   他看向蔡翁义,道:“再后来,蔡县令因为只有这一个嫌疑人,并且没有实际的证据,只能动刑,让韩成林认了罪。”   蔡翁义忙道:“我没错!我不是屈打成招的!你也看到了,他真的是真凶。”   林枫道:“蔡县令别急,本官当然知道你没错,但那时,蔡县令其实就已经有了三个隐患了。”   “什么?”蔡翁义一愣。   林枫看向他:“第一,蔡县令没有足够的实际证据,动了刑!存在屈打成招的可能!”   “第二,韩成林被纸条引导,对甘青的穿着说谎了,直接导致这个认知与孙鹤琴的认知一致,使得孙鹤琴坚定不移的认为甘青是他所杀!”   “第三,韩成林说出了藏匿头颅的地方,但是你们没有找到,从而彻底失去了唯一证据的机会。”   蔡翁义一听,忙看向韩成林,道:“你当时所说的藏匿头颅之地,是骗我?”   韩成林愣了一下,忙摇头:“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当时我真的以为我死定了,我都认罪了,何必说谎?”   林枫也点头:“他的确没必要说谎,反正都招了,何必再骗你,让你找不到头颅以为被他耍了,受罪的还不是他?”   蔡翁义瞪大眼睛道:“那是?”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在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缓缓道:“第三者所为!”   “我想……那个第三者在韩成林与孙鹤琴离开后,应该就将韩成林埋下的头颅和衣服都挖了出来,然后又跑到悬崖下将被孙鹤琴所杀之人的头颅也拿了回去,之后将他们都埋了起来,从而彻底隐藏孙鹤琴杀了的人的痕迹。”   周正这时皱眉道:“林寺丞,本官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第三者是想彻底让孙鹤琴坐实杀了甘青的事,那他就应该在捡起孙鹤琴扔下的头颅时,将甘青的头颅扔到悬崖下,这样的话,我们一去悬崖下找,不就能找到甘青的头颅,从而让孙鹤琴的供词彻底没有破绽了吗?”   孙鹤琴一听,也忙看向林枫,他也觉得这样做更稳妥。   这总比一直找不到头颅要强。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说道:“你们难道忘记孙鹤琴为什么要砍掉死者的头颅了?”   孙鹤琴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难道?”   林枫点头,他视线看向孙鹤琴断了一截的手指,道:“孙鹤琴是因为手指被死者咬掉了一截,且吞到了喉咙处,怕死者被人发现后,能根据手指找到他……毕竟断指的人并不多。”   “所以他只能砍掉死者头颅……而第三者若是想要用甘青换掉这颗头颅,那就必须想办法将手指弄出来……可手指卡在喉咙里,哪是那么容易弄出来的?”   “这需要时间,也耗费力气,而且弄出来后还要塞进甘青的喉咙里,可生前吞下的东西,和死后被人塞进嘴里的,一旦细节之处没做好,在验尸时是有可能被仵作发现异常的……故此,他何必费这力气去做这未必讨好的事?”   孙鹤琴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第三者怎么可能会忘记换掉脑袋的事。”   周正也点头,认同了林枫的解释。   林枫继续道:“回到刚刚的话题。”   “在蔡县令给韩成林定罪后,直接就留下了那三个隐患!”   “这三个隐患我们暂时放下,说完韩成林的事,再来说一说孙鹤琴。”   众人一听,忙看向孙鹤琴。   孙鹤琴茫然道:“我还有什么事?我就是一个从始至终为了不是被我所杀之人忙碌的傻子。”   林枫笑道:“你可太有事了。”   林枫眸光闪烁,意味深长道:“毕竟你,可就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孙鹤琴完全是懵的,他根本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看向他,说道:“你在蛇山杀了人,因此心惊胆战,之后你打听到死者身穿灰色麻衣,没有头颅,这让你直接认为那就是你杀的人,所以你十分惊慌。”   “正巧这时,你的小舅子告诉你有人发现了你在那天上山了,你便彻底慌了神……所以你小舅给你出了主意,趁着蔡翁义还没发现你之前,提前送钱疏通关系,给自己买一条命。”   “因此,你给蔡翁义送了一箱子钱财!”   蔡翁义大声道:“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这箱子钱财,我没有收受贿赂,我也不是因为他才给韩成林定罪的!”   林枫道:“蔡县令别急,在这件事里,你是否主观愿意收下的这箱钱财,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箱钱财是自认为杀人犯的孙鹤琴送的,并且这箱子钱财顺利进入了你的家中!”   “只此两点,在所有人看来,就符合你收受贿赂,制造冤案的条件!”   “再加上之前你给韩成林定罪,所留下的三个隐患……”   说到这里,林枫顿了一下。   他看向蔡翁义,似笑非笑道:“收受凶手的贿赂,屈打成招,没有找到头颅这些真正的证据……蔡县令,你说,当这些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部压在你身上后。”   “你还有理由不倒霉吗?”   蔡翁义愣了一下。   身为县令的他,脑子自然不是愚蠢的,之前没有捋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没有捋清这些关系……   可现在,听到林枫一条条摆在他面前,一件件往他身上扣后……他要是再想不明白,他就不配做官了!   他瞪大着眼睛,脸色苍白,不敢置信道:“所以……所以……这一切,那第三者所做的一切,其实压根就不是为了帮韩成林脱罪!”   “第三者的目标……是,是我!?”   昨天有二十多个打赏,把我砸懵了,连忙写出这一章来,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88章 揭晓!第三者身份!(两合一)   蔡翁义说到“是我”时,嗓音都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尖锐了起来。   听起来十分刺耳。   而众人听到蔡翁义的话,反应也不比蔡翁义好多少,他们脑瓜子直接就懵了。   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极度的震惊!极度的不敢置信!极度的意外!   着实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和韩成林与孙鹤琴杀人之事,八竿子打不着的蔡翁义,竟然才是那个第三者真正的目标!   第三者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是凭借藏匿了一具尸首,将两个案子巧妙的变成了一个案子……就将与这两个案子毫不相干的蔡翁义给算计了!   这……这是真的吗?   这得是何等的心机,才能谋划出来的阴谋?   赵十五忍不住看向林枫,道:“义父,蔡县令说的是真的吗?”   “那幕后之人的目标,真的是蔡县令?”   众人闻言,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蔡翁义瞪大着眼睛,全身都在颤抖,他看着林枫,道:“真的,真的是我?”   周正也看向林枫,韩成林和孙鹤琴这两个被利用的凶手,更是震惊中带着不敢置信,同样将视线落在林枫身上。   林枫迎着他们的目光,没有吊他们胃口,他直接点头,叹息道:“虽然这个真相对蔡县令而言很残酷,但很遗憾,这就是事实。”   “我们抛开两个案子对死者与凶手造成的影响不谈,只去看第三者利用它们后,它们所造成的结果……那就是无论是韩成林的事,还是孙鹤琴的事,都明显是在给蔡县令制造错误,为蔡县令最后的倒霉埋下隐患。”   “只是无论韩成林也罢,还是孙鹤琴也罢,亦或者蔡县令你自己,你们都被局限了思维与视野。”   “完全被那第三者给蒙住了眼睛,你们所看到的,都是第三者想让伱们看到的,而真正的真相……即便是制造出了凶杀案的韩成林和孙鹤琴,也都被蒙在鼓里。”   听着林枫的话,蔡翁义痛苦的以手覆面,他声音都在发抖:“这么说……我夫人,我夫人的死,其实也是因为我,因为那第三者要对付我?”   林枫叹息点头:“很遗憾,你夫人也是被算计和利用的一环,她被利用之后,第三者担心她会透露出什么线索,她只能死。”   蔡翁义全身颤抖着,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痛哭失声。   瘦削的身体,骨架嶙峋,他蹲在那里哀嚎痛哭,当真是听的人内心沉重,五味杂陈。   谁能想到,原本与这两个案子毫不相干的蔡翁义,竟然才是被算计的目标……   而蔡翁义唯一的夫人,也因此,惨死狱中。   好好的县令,原本多好的生活,却因为被人算计,落得现在家破人亡的境地!而他,竟是到这一刻,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才知道,不是自己错了,而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自己落得今日的下场,都是有人故意害他!   孙鹤琴看着蔡翁义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咽着吐沫,脸色发白,不由道:“那个第三者究竟是谁!?他太恐怖了,我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狠毒之人。”   听到孙鹤琴的话,韩成林也连忙点头:“我也想知道,我们究竟被谁给利用了。”   蔡翁义猛的抬起头,他看着林枫,原本死寂的眼睛,此刻无比通红,他眼中充满着愤恨,充满着怨恨,他哀求道:“林寺丞,你这般厉害,你都能知道这个第三者存在了,那你一定能查出他是谁……我求你,我求你找出他来!我要知道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如此狠毒!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说着,他竟是还要给林枫跪下。   听着蔡翁义仿若泣血的声音,众人都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看着痛苦不已的蔡翁义,忙上前拦住了蔡翁义,他沉声道:“本官此来,本就是为了让此案真相大白……找出那个第三者,自是本官义不容辞的责任。”   说着,林枫目光环顾众人,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说道:“虽然孙鹤琴与蔡县令不知道第三人的存在,韩成林最多也就是收到了一张纸条,也不知道第三人的其他消息,但不要紧……”   林枫眼眸微眯,道:“你们别忘了……在整个案子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我没有说呢!”   “十分重要的人?”赵十五一愣:“谁?”   其他人也都有些茫然。   “这案子还有别人吗?”   “不就是韩成林与孙鹤琴吗?除了他们,也没别人参与了吧?”   “是啊,哪还有什么十分重要的其他人?”   听着他们疑惑不解的话,林枫却是笑了笑,道:“没有其他人?”   “不!”   他摇头道:“若是少了这个人,那这第三者的算计,将会遭遇极大的困难!”   “他之所以能让蔡翁义彻底跌落深渊,再也没法翻身,最重要的……可就是这个人在中间所做的事了!”   “而这个最重要的人……”   林枫看向孙鹤琴,缓缓道:“你最熟悉了,他就是……你的小舅子包三文!”   “什么!?”   孙鹤琴直接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无比发懵:“包三文?他,他是最重要的人!?”   其他人也都愣了一下,同样意外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不敢相信?”   孙鹤琴下意识点头。   林枫说道:“你们别忘了,是谁让孙鹤琴认为自己马上要暴露的?”   “是谁让孙鹤琴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然后给孙鹤琴出主意让他贿赂蔡县令的?”   “又是谁……找到了蔡县令的夫人,将那一箱子钱财毫无意外的送进了蔡县令的家中的?”   在众人蹙眉思索时,林枫转头看向蔡翁义,道:“蔡县令,你该明白,如果只是断错了案,你固然会受到惩罚,但怎么都不至于沦落到需要流放的悲惨境地!”   “真正让你坠入深渊的……就是这一箱子钱财,有了这一箱子钱财,你的问题便直接从断错了案,变成了收受贿赂,与凶手勾结,制造冤案,残害无辜百姓了!这是从犯错,变成了罪无可赦的重罪!”   刷的一下!   蔡翁义猛的瞪大眼睛,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眶里,眼珠在剧烈颤动。   “难道……难道这个包三文,他做这一切,都是故意的!他故意要害本官?他是那个第三者的人!?”   听到林枫和蔡翁义的话,孙鹤琴直接就懵了:“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小舅子,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我才做这些的!他是为了害蔡县令……他,他被那个第三者给收买了?”   “可这怎么可能啊……他怎么可能会是第三者的人?”他完全不敢相信。   众人脑瓜子也都晕乎乎的,原本只是帮蔡翁义跑腿的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竟然一下子成为了第三者的人了!   林枫看向不敢置信的孙鹤琴,道:“你不愿相信自己一直最为信赖的亲人背叛了你,很正常。”   “但孙鹤琴,事实却摆在这里。”   “我问你,如果没有你小舅子,你会立即知道也有其他人看到你上山了吗?”   孙鹤琴犹豫了起来。   林枫提醒道:“要知道,周刺史还是后来接管这个案子后,大范围找人询问后,才得知有人见过你上山的……这说明根本就没人谈闲话说你上山的事!”   “甚至本官都怀疑……那些说亲眼看到你上山的人,究竟是否真的亲眼看到了,按理说在蛇山上发现了尸首,肯定得有很多人说闲话,如果真的有人看到了你上山,为什么蔡县令调查了那么久,都没一个人说?”   “直到周刺史过来调查,才有人说看到了你?”   孙鹤琴愣了一下,他不由瞪大眼睛,道:“难道,难道没人看到我上了山?”   林枫平静道:“至少逻辑有些不通顺……本官稍后会让人去询问他们,不过这不要紧,重要的是没人在周刺史来之前谈论你的事,那没有你小舅子,你能提前知道此事,然后很慌乱吗?”   孙鹤琴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旋即摇头:“的确不会知晓。”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再问你,如果没有你小舅子,你能想到给蔡县令贿赂,从而为自己买命的办法吗?”   孙鹤琴皱起了眉头,他想了半天,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当时我的确没想到,但若是到了危急关头,那就未必了。”   “你很诚实。”   林枫点头,道:“我还有问题……如果没有你小舅子,你能知道蔡县令因为蔡夫人喜欢穿金戴银,喜欢攀比而弄得很是穷困,手头很紧吗?你能恰巧知道蔡夫人来你布庄买布从而与其建立联系吗?”   “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功与蔡夫人达成意见统一,并且利用蔡夫人获得蔡县令的同意,以及获得蔡县令给你的亲笔密信吗?”   林枫看着孙鹤琴,提醒道:“你要知道你当时的慌乱情况,你敢随便向蔡夫人说出你杀了人要买命的事吗?你就不怕蔡夫人知道后,直接告诉蔡县令,蔡县令直接将你拿下?”   “就算你想买命,你能如你小舅子那么迅速,做的那么好,将一切都处理的那般妥当?”   孙鹤琴直接被林枫给问懵了。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道:“的确做不到。”   “布庄的生意是我小舅子负责的,我不会知道蔡夫人恰巧要来买布,我前段时间一直走南闯北,最近才回来,所以我也不知道蔡县令过的很拮据的事,我更不敢直接向蔡夫人说出我杀人的事。”   “除非……除非我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眼看就要被抓了,那个时候我才可能抱着拼一把的态度,直接向蔡夫人或者蔡县令说出买命的事,但在此之前,我不可能如三文做的这样好。”   林枫点头:“的确,你最后可能还是会做这样的事,但你绝对不会如包三文这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完美的做到这些。”   “而且别忘了……蔡县令发现甘青尸首后,就开始调查了,从他确定甘青尸首,到将韩成林叫回来,给韩成林定罪,中间并没有相隔多少时间……”   “那个第三者若是想要利用你的贿赂给蔡县令定罪,那就必须在蔡县令给韩成林定罪之前才可以……只有这样,才符合收受了你的贿赂,与你勾结,将韩成林屈打成招,故意制造冤案的条件。”   “所以……”   林枫看着孙鹤琴,道:“正是因为你的小舅子在,才能在蔡县令给韩成林定罪之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将你的钱财完完整整的送到蔡县令府内!”   “若是没有他,只靠你自己的话,就算你也想到给蔡县令贿赂,但也绝对会是你的存在暴露之后的事了……可是啊,直到韩成林被定罪,你的事可都没有任何人谈起。”   林枫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下,让众人思绪缓和一下,才说出结论:“也就是说,只靠你自己的话,是不可能达成第三者要求的,而正因为你的小舅子,才让他想看到的一切,都完美的实现了。”   听着林枫的话,孙鹤琴瞳孔剧烈收缩。   整个人只觉得手脚冰凉,他说道:“难道,难道三文,真的是那第三者的人?”   林枫看向他,继续道:“还有两件事,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第一件事,在你被判死刑后,你的家产,已经完全被包三文给接收了,包三文已然实质上成为你孙家的控制者。”   孙鹤琴忙道:“我知道……这也是我愿意的,毕竟我没有别的亲人,犬子还太小,只能让三文暂时撑着。”   “你还真是够相信他的……”   林枫意味深长道:“那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凭什么包三文暗中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你给蔡夫人牵线,给蔡县令搭桥,可最后你和蔡县令没一个好下场,他却一点事都没有呢?”   “不仅潇洒离去,还继承了你的家业,他得到了你的所有,你还感激他帮你撑起了这个家!他简直就是笑到最后的大赢家!”   孙鹤琴愣了一下,道:“他说……他做的很干净。”   “很干净?”   林枫看着他:“有多干净?别忘了,在你和蔡县令蔡夫人中间奔波的,都是他!什么都没做的人是你,要说干净,你才是最干净的!可他在你们中间做了这么多事,甚至钱财也是他亲自送的,可结果你却说他做的很干净……你难道就不觉得这种所谓的干净很不正常?”   孙鹤琴被林枫问的满头大汗,着实是这一切他没有深究过。   他想了想,忍不住道:“难道……难道他故意藏了一手,其实他也没有亲自出手,他做这些……就是想让我暴露,想要霸占我的家产,故意害我?”   林枫说道:“故意害你有可能……但他难道不知道一旦你的事暴露了,收了你钱财的蔡县令也会因此出事?你觉得就凭你那个见识还没有你多的小舅子,就敢在算你的同时,将蔡县令也给算计了?他就不怕被蔡县令发现,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我……”孙鹤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有!”   林枫看向他:“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要害你,那他完全可以直接找到蔡县令,告诉蔡县令你杀了人,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事?何必还要为你与蔡县令牵线搭桥?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也陷入其中吗?”   孙鹤琴咽着吐沫点着头,他终于完全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了。   也终于察觉到太不合理了。   包三文所做的一切,无论是为了害自己,还是为了抢夺家产,都不合理!唯一的解释只有……他是被人要求这样做的!   被谁?   毫无疑问,只有那个藏得最深的第三者!   希望通过包三文利用自己,达到拉蔡翁义下水的第三者!   他不由咽着吐沫,脸色发白又满脸愤怒,咬牙切齿道:“我当真没想到,这个包三文竟然如此吃里扒外,竟然和外人联手,连我都敢算计!”   “他人呢!让他滚出来!”   他一边愤怒大吼,一边看向人群,寻找着这个白眼狼的踪迹:“我要问问他,这些年我待他如何?他为何如此吃里扒外?他就没有良心吗?”   林枫见孙鹤琴寻找包三文的身影,缓缓道:“别找了……你找不到他的。”   “什么?”   “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你的小舅子包三文,死了。”   “什么!?死了?”   孙鹤琴满脸意外,他在牢内并不知晓此事。   林枫看向他:“就在本官来的当天,就在本官在大牢里向你问话的那段时间……他跌入河中溺亡了。”   孙鹤琴愣住了,听着包三文身死的事,他竟是不知道自己该是骂他死得好,还是该悲伤。   林枫看着沉默下来的孙鹤琴,道:“仵作无法确定他是不小心掉入河中,还是被人推下河的。”   “但本官通过调查得知,他在死前是被一个神秘人从府里叫出去的,然后没多久就死了……再加上本官对其的推断,认为他是第三者收买的人……”   孙鹤琴怔怔道:“所以不是意外,而是那个第三者见你来了,怕你从包三文身上查出什么来,直接杀人灭口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不死,本官还没法确定自己对包三文的怀疑是否准确,可他一死……便足以验证本官的推测了。”   “那第三者固然灭了口,但却殊不知,反而因此让本官确定了心中的怀疑,确定了包三文绝对是知情者!”   孙鹤琴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说道:“既然第三者担心包三文说出去,为何之前不杀了包三文先灭口?”   林枫缓缓道:“包三文是既得利益者,有把柄在第三者手中,岂敢说出真相?而且你们的案子也没过去几个月,万一这个时候包三文死了,是否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第三者如此谨慎,可不希望徒生事端。”   “也就是本官来的突然,他不知道本官究竟发现了什么,心中不安,这才灭口包三文的。”   孙鹤琴点着头,终于明白了一切。   其他人也都跟着重重点头。   林枫的话很绕,是因为林枫必须对包三文是否是第三人收买的人,有一个确定的判断。   所以林枫从各个角度去分析,从逻辑去推断,最终基本上能确定包三文有问题。   最后,再有包三文恰到好处的死,反向验证了林枫的推断。   一切,已经明了。   周正忍不住抚掌道:“精彩!当真是太精彩了!林寺丞的推理环环相扣,十分精彩!那包三文果真包藏祸心!”   “可是……”   他话音一转,脸色又凝重了起来:“包三文已经死了,他这一死,岂不是又让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再度断了?”   “原本整个过程的所有人里,只有包三文才可能知晓第三者的身份,可这下好了……包三文死了,我们再度回到了原位,兜兜转转,又转回来了啊。”   众人闻言,脸色也都沉重了起来。   孙鹤琴脸色难看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就不能死的迟一点!”   蔡翁义满脸绝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希望,可他却在昨天就已经死了……这个第三者究竟是谁,怎么什么事都能比我们更快一步!”   赵明路也皱起了眉头:“唯一知情者死了,这下麻烦了。”   他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   众人也都心情沉重的看向林枫。   可这时,他们却发现林枫笑了,林枫远没有他们表现的那么沉重。   林枫看向周正,笑道:“谁告诉周刺史……包三文死了,线索就断了?”   周正愣了一下:“难道不是?”   林枫说道:“包三文的确死了,但线索可未必就断了。”   “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在包三文的钱袋里,有一张纸。”   孙伏伽心中一动,道:“就是那封写有遗书二字的纸?”   “遗书?”   孙鹤琴一愣:“什么遗书?”   孙伏伽解释道:“我们在包三文的尸首上发现了一张被他小心保存的纸,纸张上的其他内容都已经被水给浸湿了,已经看不真切,只有最上面的两个大字能勉强认出,那两个字就是遗书。”   孙鹤琴皱眉道:“他为什么要写遗书?难道他是自尽的?”   林枫看着他:“可能吗?刚刚从你手中算计到了家产,你觉得他会有想要自尽的想法?”   孙鹤琴一怔,继而点头:“的确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那遗书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第三者要杀他,故意放到他钱袋里,要制造出他自尽的假象?”   孙伏伽摇头:“不会是这样,如果包三文是其他的死法,倒是还有这个可能,但落水溺亡,就绝不可能了……毕竟落水后,什么内容都辨认不出来了,也就是我们巧合的还能认出遗书两个字,否则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是遗书。”   “如果第三者要制造包三文自尽的假象,就绝不可能会让包三文溺亡,至少也该是上吊之类的,不会让遗书辨认不出。”   赵明路重重点头,这个他可太有经验了。   毕竟周默就是被陆辰鹤制造的上吊假象。   孙鹤琴脑袋都要想炸了:“不是他想要自尽,也不是第三者将遗书塞进他身上的,那还能是怎么回事?”   他完全想不通了。   其他人也不明白包三文究竟想干什么。   林枫却是笑道:“这难道还不明显?”   “什么?”众人一愣。   林枫看向他们,道:“包三文没有自尽的想法,遗书也不是别人写的,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写的!”   “可他不想自尽,又为何在活得好好的时候,要写一份遗书呢?”   赵十五茫然问道:“为何?”   林枫眯着眼睛,眸中闪烁着缕缕精芒,缓缓道:“一个人,什么时候会写遗书?”   “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死的时候!”   “所以包三文也是这样的原因,他为什么会在人生最高光的时候写下遗书?因为他担心自己会死!他怕自己会毫无预兆的去死!他怕自己没有机会留下话语!所以他提前写好了遗书,目的就是希望在自己死后,自己对后事的安排,其他人能知晓。”   孙伏伽闻言,眸光陡然一闪,他猛的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包三文对那第三者也害怕,他害怕被灭口?”   他怕被第三者灭口?   众人一听,忙看向林枫。   林枫微微点头:“那第三者手段如此恐怖,害人于无形之中,包三文与虎谋皮,如何不惧?”   “固然第三者按照约定,包三文活得好好的,没有受到任何牵连,还顺利得到了家产。”   “可他内心必然还是有着担忧的,所以他才会在活得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写好了遗书,且贴身保管……因为他就怕如昨天一样,说死就死了。”   孙伏伽赞同点头,却又叹息道:“只可惜他没想到自己会溺亡,遗书也没人能看清楚了。”   周正也跟着叹息:“是啊!”   林枫却是没有任何的沮丧,他反而勾起嘴角,露出笑意:“固然遗书看不到了,可包三文的行为,却不是白做的,他终究给了我一个提示,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孙伏伽忙问道。   林枫眯着眼睛,道:“你们说……包三文都害怕的随身带着遗书了,那他会不会为了不让自己被灭口……而准备了一些什么呢?”   “比如说……”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他会不会将关于第三者的线索与证据藏起来,用以威胁第三者,让第三者不敢轻易对他动手呢?”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猛的瞪大眼睛。   他们只觉得内心原本冰冷下去的鲜血,仿佛瞬间热了起来。   这就仿佛是无尽阴云的天空上,突然有一缕阳光穿透而出!   赵十五连忙道:“义父,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包三文他,他难道留下了线索,指向第三者的线索?”   众人都紧张又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笑道:“本官想,对于一个随时都担心自己会死的人,做些准备,用以确保自己不会轻易被杀,应该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吧?”   周正皱眉道:“可他还是死了!”   林枫说道:“当时本官到的突然,你们没有任何人提前得到过本官要来的消息,所以想必那第三者也肯定毫无准备。”   “故此,在突如其来的危机到来之时,他想到的就是第一时间灭口,消灭隐患……这种情况下,也许包三文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自己藏匿了证据……就直接被灭了口了。”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点着头。   林枫说的确实有理。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性。   包三文既然怕死,既然怀疑自己可能会被灭口,怎么可能不做准备?而林枫到的突然,第三者慌忙之下杀人,包三文当真可能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周正看向林枫,道:“既如此,本官立即派人去孙府查探!”   “不必了!”   林枫摇了摇头。   周正疑惑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缓缓道:“本官有了这样的推测,就拜托孙郎中去做了……毕竟本官也担心再一次被第三者提前一步,就如提前灭口包三文一样,若是将包三文留下的线索也给抹灭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孙郎中……”   周正一听,忙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点了点头:“昨天从蛇山回去时,林寺丞就让本官派人夜探孙鹤琴的府邸了,重点在孙鹤琴的书房内搜寻。”   孙鹤琴一愣:“我的书房?”   林枫微微点头,道:“本官问过你的夫人,你夫人说包三文这段时间只要回府,就会一头扎进书房内……所以本官推测,如果真的有能够威胁第三者,让第三者不敢轻易对他动手的东西,那这东西就应该在书房内。”   孙鹤琴点了点头,他忙问道:“那最后找到了吗?”   周正等人也都紧张的看向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   林枫看向孙鹤琴,道:“还记得你藏匿蔡翁义书信的地方吗?”   孙鹤琴一怔,道:“难道!?”   林枫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你藏匿蔡翁义书信的地方……不出意外,之所以衙役们找不到你藏匿的那封书信,就是被第三者要求,让包三文将其毁了,而包三文认为那里已经被人搜过了,反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故此就将真正能够威胁到第三者的东西,放在了那里。”   还未等孙鹤琴说什么,蔡翁义忽然皱起眉头,道:“什么书信?我从来没给孙鹤琴写过什么信!”   “什么?”孙鹤琴一愣:“不是你写的?”   林枫笑了笑,毫无任何意外:“当然不是蔡翁义写的,如果是蔡翁义所写,第三者何必让包三文将其毁了呢?”   “若是有这封信在,不是更能当成铁证,证明你与蔡翁义勾结了?”   孙鹤琴懵了:“不是他写的,那是谁写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向周正:“周刺史觉得呢?”   周正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本官猜不出来。”   林枫笑道:“包三文是为第三者做事的,那就很明显……包三文拿出来的这封不是蔡翁义所写的信,只能是第三者让人写的。”   “而仿照蔡翁义的字迹,即便模仿的再像,也还是有被发现问题的可能,所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谨慎的第三者直接让包三文将伪造的信给毁了。”   孙鹤琴恍然点头,道:“怪不得周刺史他们后来去找没有找到,原来是被包三文给毁了!”   “虽然我说是毁了,但也不是真的毁了!”   “什么?”   林枫看向他,笑道:“你都知道要留下这封信,免得蔡翁义反悔呢……包三文与虎谋皮,岂会不留个心眼?”   孙鹤琴一愣:“难道!?”   林枫点头:“没错,第三者让包三文毁掉,可包三文却也偷偷的藏了起来……并且不仅是这封假的蔡翁义的信,还有包三文自己亲笔所写的……关于那第三者身份,以及第三者让他做了所有事的详细经过!”   林枫举着手中的信,道:“一切真相,都在这里!”   众人视线刷的一下,顿时齐齐落在了林枫手中的信封上。   蔡翁义忙说道:“是谁!?那个害我家破人亡的狗贼究竟是谁!?”   孙鹤琴也忙道:“这个第三者究竟是谁?”   所有人都无比好奇的看着林枫。   然后就见林枫目光看向周正,意味深长道:“周刺史,你觉得包三文信里所写的第三者,会是谁呢?”   周正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本官怎么会知道!”   林枫笑了笑,缓缓道:“可不巧……这封信里所写的名字,正是——”   林枫看着周正,一字一顿道:“周刺史你啊!”   刷!   林枫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目光陡然一凝。   他们瞳孔骤缩。   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与惊骇震惊的表情。   他们视线齐刷刷落在了周正的身上,表情都要凝固了。   “周……周……周刺史!?”孙鹤琴瞪大眼睛,都震惊的结巴了:“是你!第三者是你!?”   蔡翁义也死死盯着周正,不敢置信道:“周刺史,怎么会是你……我从未得罪过你吧?”   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一样的震惊震骇,不敢置信。   周正听着他们的话,双眼与林枫目光相交,出乎众人预料,他脸色却没有任何不变,仍旧十分冷静,道:“本官记起来了,有一次包三文作恶,曾被本官给惩罚过,包三文因此记恨本官,所以他那什么书信,很可能是故意陷害本官!”   他看着林枫,右手转着铁球,那颗带着‘周’字的铁球不断旋转,他神色不变道:“林寺丞,你可不能相信包三文的一面之词啊……”   周正的冷静,让众人一愣。   他真的太冷静,太淡定了。   那样子,完全不像是被戳穿心底秘密的样子。   他说包三文嫉恨他,所以因此诬陷他……   这,真的吗?   众人都看向林枫。   风吹起,林枫一袭青衫猎猎作响。   他轻轻扶正幞头,看着眼前无比冷静的周正,笑道:“周刺史如此冷静,是因为你每次见到包三文时,都是亲自和他见面,所以没有留下任何书信,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吧?”   “故此你根本就不怕包三文的信,因为即便你再有嫌疑,包三文也不会有铁证的,是吗?”   周正冷笑道:“林寺丞这话好像认定这一切都是本官所做的了?可本官并未做这件事,包三文没有证据,不是天经地义?”   眼前的周正,比林枫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犯人,都要冷静。   哪怕林枫在说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的神色都没有起丝毫波澜。   林枫看着周正,心中十分感慨,说道:“包三文的确没有铁证,本官的一切推断,也都没有证据证明这个人是你……但。”   他话音忽然一转,林枫看向周正,冷笑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即便你再谨慎,可有些意外,也不是你足够谨慎就能避免发生的!”   “周刺史,你真的觉得你没有留下证据吗?”   “你真的觉得那一天,你在这蛇山之上,就一丁点的证据都没有留下吗?”   “你难道忘记在那一天,你丢了什么东西了吗?”   周正听到林枫的话,毫不畏惧,冷笑道:“本官就没有做这件事,怎么会有证据留下——”   话还未说完,他忽然见林枫的视线,瞄向了自己的右手。   忽然间,他话音戛然而停。   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的看向林枫。   只见被穿过树叶间隙落下的阳光照耀的林枫,在这一刻有些刺眼,林枫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派出了那么多人寻找,都没有找到,我不过一天时间,也不可能找到。”   “但很可惜,我这个人最擅长的事就是找东西了!”   林枫看向眼前的尸首:“连被你藏在这棵绿李幼苗下的尸首我都能找到……那么你觉得……”   林枫眯着眼睛看着周正:“我找到那个足以证明一切的铁证,是不可能的吗?”   周正脸色彻底变了。   两合一万字大章!从中午更新完,一直写到了现在,身体感觉极度不适,得赶紧休息了。 第89章 结案!一切的来龙去脉!(两合一   林枫与周正的针锋相对,瞬间让现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众人心里就仿佛悬起了一块石头,紧张兮兮的看着两人。   赵十五抓起插在地上的横刀,一步来到林枫身侧,双眼锐利又警惕的盯着周正,他弓背绷紧,握紧刀柄,就仿佛是一头随时准备冲向猎物的虎豹。   孙伏伽来到了林枫的另一侧,他没有如赵十五那样仿佛随时会暴起的模样,却也坚定的站在林枫这里,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周正。   赵明路虽然不明白林枫所说的那个足以决定一切的铁证是什么,但林枫几人认定了周正就是那第三者,他自是也毫不迟疑的站在林枫这里。   孙鹤琴与蔡翁义,左瞧瞧,右看看,然后都向林枫那里移动了些许。   饶是被人忽视的韩成林,此时也都警惕的看着周正。   周正仿佛瞬间被孤立了,他看着赵十五等人的反应,再去看林枫那自信从容的神情,从始至终都很冷静的他,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冷冷的说道:“林寺丞所谓的什么铁证,本官不明白……那什么第三者根本就不是本官,所以本官很奇怪,为什么林寺丞会说你找到了什么铁证。”   林枫不意外周正的话,他笑着说道:“若周刺史不明白,为何脸色变化与刚刚如此不同?”   周正捏紧铁球,目光冰冷的看着林枫,道:“本官无缘无故被林寺丞如此诬陷,难道不该动怒?”   林枫点了点头:“如果是被诬陷的,那的确是该动怒,只是……”   林枫似笑非笑道:“周刺史当真是被冤枉的吗?”   周正冷声道:“当然!”   “当然?”   林枫笑了一声,看向他,道:“那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周刺史,希望周刺史能如实回答。”   不等周正回应,林枫直接道:“第一个问题,在甘青死亡当日,请问周刺史在哪?”   周正皱了下眉头,道:“五个多月前那么普通的一天,本官怎么可能记得那般清楚,应该在衙门处理公务吧。”   “那么普通的一天?”   林枫呵笑一声,似笑非笑道:“周刺史祖父的忌日,在周刺史眼里,竟然是很普通的一天?”   “什么?”   “周刺史祖父的忌日?”   孙鹤琴等人一听,不由一愣:“真的?”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缓缓道:“林寺丞在昨天拜托过本官,让本官查一查案发当日,对周刺史来说,是否是什么值得周刺史出门的特殊的日子。”   “然后本官查出,那一天是周刺史祖父的忌日,按照周刺史的习惯,每一年的那一天,周刺史都会返回祖宅。”   林枫笑着看向周正,道:“这一点,需要本官去找一下周刺史的亲人,问问他们周刺史祖父是哪一天去世的吗?”   周正眉头皱了起来,他沉默片刻,旋即道:“本官想起来了,的确,那一天确实是本官祖父的忌日,本官刚刚有些懵住了,竟是忘了。”   哪怕被林枫戳穿他在故意隐瞒,可周正仍是保持着冷静,说出理由来十分从容不迫,让人从他的语气和反应上,确实难以看出他在说谎。   这是一个真正的历经官场沉浮,经受世事沧桑洗礼后,拥有极深心机与城府的人。   赵明路不由皱了下眉头,心中有些凝重,同为朝廷命官,可周正明显比陆辰鹤高了几个档次,更加的难缠。   若是不拿出让周正真正无话可说的铁证,恐怕难以让周正俯首认罪。   他不由有些担忧的看向林枫。   可林枫,却从始至终,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看起来就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继续说道:“忘了不要紧,记忆恢复了就好……周刺史现在能否告诉本官,案发那天,你在何处?”   周正淡淡道:“本官自是去了祖宅,祭奠祖父。”   林枫点头,继续问道:“那请问周刺史是何时出发去的祖宅,又是何时离开祖宅返回州城,走的又是什么样的路?身边又有谁在陪同?”   周正皱起眉头,道:“本官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林枫笑道:“周刺史不必生气,本官也没有说让周刺史说出确切的时间,一个大概的时间,比如大概哪个时辰,上午下午,这些……周刺史不至于想不到吧?”   “毕竟周刺史平常一直在刺史衙门,一年也就回祖宅一次,怎么说这也算是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里,难得不同的一天,周刺史多少也该有些记忆吧?”   周正想了想,旋即道:“本官那一日就带了一个小厮,走的路就是普通的官道,至于时间……”   他又沉思片刻,道:“辰时左右出发,未时左右返回,路程也就一个时辰。”   林枫笑着看向周正:“周刺史这不是记得很清楚么?”   周正面色不变,说道:“被你一提醒,突然想了起来。”   林枫点了点头:“辰时左右出发,未时左右返回,路程一个时辰……”   说着,他看向孙鹤琴,道:“伱是何时杀人的?”   孙鹤琴想了想,道:“申时三刻到四刻吧。”   林枫又看向韩成林:“你呢?”   韩成林道:“我可能要早一点,申时二刻到三刻左右。”   林枫汇总了一下时间,道:“也就是说,你们杀人的时间在申时二刻到四刻之间,而周刺史离开祖宅的时候是未时,路程一个时辰,也就是申时左右,到的府里?”   周正摊手道:“林寺丞,你瞧……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本官已经回到了府里,所以这怎么都不可能和本官有关!”   “周刺史别急。”   林枫看向周正,笑呵呵道:“本官专门让孙郎中问过其他人,他们说从周刺史府邸到祖宅的距离,的确需要一个时辰就可以了……但那个前提,是道路通畅,天气和煦。”   “可周刺史别忘了……”   林枫眼眸忽然一眯,缓缓道:“孙鹤琴是与人一起躲雨才杀的人,韩成林也是因为大暴雨才在地上留下的脚印……这代表当日下午的天气,可是十分的不好。”   “天降大雨,而且是大暴雨的程度,这种情况下,道路难行,行动受阻……周刺史想一个时辰从祖宅返回家里,本官觉得,应该是办不到的吧?”   刷的一下。   周正瞳孔微缩。   赵十五等人则都瞪大了眼睛,赵十五说道:“道路泥泞,与道路平整相比,差距太大了,这种情况下,别说一个时辰了,恐怕两个时辰都到不了府里!”   赵明路眸中闪烁着精光,呵笑道:“看来周刺史似乎又记错了。”   孙鹤琴与韩成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重重点头,孙鹤琴道:“一开始的雨还没有那么恐怖,多少能行路,可忽然间暴雨倾盆,便是走路都走不了,路上少说也得耽搁一刻多钟,那时是动不了分毫的。”   蔡翁义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周正。   林枫笑呵呵道:“周刺史看来记性真的不太好,怎么就忘记了当日的大雨了呢?”   “所以……”   林枫看着周正,眸光闪烁,道:“在申时二刻到四刻之间,周刺史是不可能返回府里的,那请问周刺史,那个时间你在何处?”   周正脸色难看,他说道:“本官怎么可能会记得那么清楚……你说的没错,本官的确忘记了当日下大雨了,这种情况下,道路难行,天上又没个太阳,本官是不可能知道具体时间的,所以你问本官在申时二刻到四刻之间在哪,本官当然不记得。”   周正开始用“不知道”、“不记得”的话来回答了。   这表明他已经找不到其他借口了,但偏偏赵十五他们还真就没辙。   毕竟周正说不记得,完全是合理的,时间的确太久了,当日天气又那么恶劣,判断不出具体时间也没什么毛病。   如孙鹤琴与韩成林这样,能记住时间的,才是奇怪。   而他们之所以能记得那么清楚,也是因为他们在那时杀了人,记忆深刻,但什么都没做的人,是不可能记得那般清楚的。   赵十五和赵明路不由皱起眉头,有些紧张的看着林枫。   周正则抱着膀子,似笑非笑道:“本官记不清楚了,林寺丞总不能连本官记性不好都不允许吧?那这未免太过霸道了。”   林枫看着自信的周正,笑了笑,他说道:“关于时间,周刺史记不清楚很正常,本官能理解。”   “所以我们不说时间了,我们换个方向……”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道:“我们说说周刺史当日返回州城的路……周刺史你说你走的是官道?”   周正道:“没错。”   林枫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周刺史再想想,你走的真的是官道?周刺史记性不好,最好多想想,可别又说错了,到时候再用记性不好当理由,可就有些不合适了。”   周正听着林枫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他如何听不出林枫这是在讽刺他拿记性不好当挡箭牌。   他说道:“林寺丞什么意思?”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再说说你查到什么了吧。”   周正一听,不由蹙眉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当即说道:“在得知周刺史当日回了祖宅后,本官就命人连夜去周刺史的祖宅打探消息。”   “结果我们得知了几件事。”   “第一,从祖宅到州城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距离较远,需要绕行的官道,另一条便是我们脚下的蛇山。”   “第二,周刺史记性不好,但祖宅的人对周刺史很敬畏,所以周刺史的事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记得周刺史是在未时一刻离开的,当时是衙门有衙役匆忙前来,向周刺史说有紧急情况,需要周刺史尽快处理。”   “所以周刺史是连忙离开的,连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而第三……”   孙伏伽看向周正,迎着周正那冰冷的视线,说道:“周刺史走的匆忙,有东西落在了祖宅,祖宅的人发现后,立即让人骑快马去给周刺史送去……可那个年轻人冒着大雨沿着官路一路向前,却都没有看到周刺史的半个影子。”   “最后他都到了周刺史府里了,可周刺史仍旧未到!”   周正听着孙伏伽的话,脸色顿时微变。   众人的神情,也跟着有了变化。   孙伏伽虽然只是在讲述当日的事情。   可其中透露的信息,却已经足够证明很多事了。   林枫笑呵呵看着周正:“周刺史当日是衙门里有要事要处理,匆忙离开的……可官道与蛇山的路相比,要绕很远,时间上也要多费近半的时间,本官觉得,正常情况下为了缩短时间,抓紧赶路,应该都会走近路吧?”   “而且周刺史祖宅的人还专门给周刺史送过东西,他走的就是官道,可从祖宅出发到周刺史的宅邸,他都没有遇到周刺史,并且还是比周刺史先到的宅邸……”   “所以……”   林枫笑容玩味道:“周刺史你肯定又记错了吧?”   “你走的压根就不是官道,而正巧是我们脚下的蛇山吧?”   周正表情一变再变,他冷冷的盯着林枫,眉头紧锁,道:“没想到林寺丞一夜之间,竟然调查的如此详细,连那么久远的一件小事,都如此清楚。”   林枫笑道:“第三者如此谨慎狡诈,本官在包三文的事情上都落后一步了,岂能再落后?”   “所以本官也没办法啊,敌人如此之强,本官只能也拼一些了。”   周正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心神,旋即道:“本官记起来了,我的确记错了,当日因为有要紧事,就没有走官道,走的是蛇山的近路。”   “周刺史果然记错了,是为了抓紧时间走的近路啊……可这样的话,问题就又来了。”   林枫看着周正,根本不给周正思考的时间,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往周正脑袋上砸。   “周刺史是为了减少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才选择走近路的,那请问……为何比周刺史走的迟,并且绕着官路走的人,都要比周刺史先到府里呢?”   “周刺史本该先到的,可结果反而迟了……请问周刺史,为何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   “那段多出来的时间……周刺史做了什么了?”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表情都有了变化。   随着林枫的问题越来越多,事实反而越发清晰了起来。   原本在林枫说起周正名字时,连蔡翁义都不敢相信,觉得这和周正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可现在,周正却已经很明显,在时间,在地点,都和孙鹤琴与韩成林的案子重合了。   现在周正更是在蛇山上耽误了时间。   耽误了什么时间?   他们实在是不能不去想挖坑埋尸,去悬崖下捡起头颅的可能……   想到这些,他们看向周正的神色,都明显有了变化。   周正自然感受到气氛的改变,他冷声道:“下了大雨,山路难行,本官走的很慢,这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吗?”   林枫笑道:“周刺史的借口总是让人难以辩驳啊。”   周正冷冷道:“本官说的是实话。”   他看着林枫,道:“林寺丞,你拐弯抹角说这些,还不是为了证明本官在那个时间,就在这蛇山之上……但即便本官就在这里,那又如何?”   “本官碰巧在这里走路,这难道犯了我大唐律例了?我大唐律例什么时候说本官不能走蛇山?什么时候说本官就不能走的很慢?”   周正冷笑道:“你要是有证据,你就拿出来!你要是没证据,就别在这里白费功夫,本官很忙,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绕来绕去。”   林枫叹息道:“周刺史可真是不讲道理……是本官想绕的吗?若是周刺史一开始就说实话,本官何必一条一条反驳?”   周正抱着膀子道:“本官记性不好,不行?”   “行!”   林枫点头:“岂能不行……所以还有一件事,本官觉得也得我来帮周刺史拾起记忆。”   不等周正冷嘲热讽,林枫目光突然看向周正的右手,看向周正手里的铁球,道:“周刺史天天盘的铁球,一个十分光滑,表面被磨的锃光瓦亮,可一个却明显很新,上面的周字都没有磨掉分毫。”   “恰巧本官在长安的时候,经常看到戴尚书也喜欢盘铁球,而戴尚书的两个铁球,都和周刺史那个光滑的一样,盘的十分光亮,据戴尚书所言,那两个铁球是戴尚书十年前就开始盘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换,所以才能如此光滑。”   “周刺史的那个铁球也一样,想必也至少有几个年头了,可另一个却完全不同,所以我想……周刺史这两个铁球,应该不是原本的一对,有一个是最近刚配的吧?”   周正闻言,眉头顿时皱起。   未等他开口,林枫继续道:“恰巧本官好奇,便也拜托孙郎中打探了一下铁球的事。”   孙伏伽直接道:“本官打听到,周刺史的铁球在去往祖宅的时候还有,可回来后就不见了,周刺史因此还发了很大的火……因为这铁球就是周刺史祖父送给周刺史的。”   “后来周刺史专门找铁匠,费了足足半个月才打造了一枚一模一样的新的铁球。”   林枫看向周正,道:“所以,周刺史的一枚铁球,是在案发当天丢失了?那敢问周刺史,可知道这枚铁球在哪里丢的?”   “如此重要的东西,周刺史应该贴身带着的,怎么就会丢呢?”   周正抓紧了手中的铁球,脸色愈发难看,他咬牙切齿道:“本官怎么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丢的,如果本官知道,本官不就找回来了?”   林枫笑着道:“我倒是能猜出那枚铁球在哪……周刺史用不用我帮你找出来?”   周正死死地盯着林枫,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跳动,他的情绪终于开始不稳定了。   看着周正的反应,众人这时都猛然明白了什么。   蔡翁义忙道:“林寺丞,那铁球在哪?”   林枫缓缓道:“周刺史那么重要的铁球丢了,后来肯定找过,可周刺史却一直都没找到,这说明那铁球绝对不在明面上。”   “但不在明面上,还能在哪呢?”   说着,林枫视线,看向地上的尸首。   蔡翁义瞪大眼睛,忙道:“难道,难道在这尸首上?他在搬运尸首的时候,需要弯腰,不小心掉到了尸首身上?”   周正一听,直接冷笑道:“可笑!本官就没做这件事,怎么可能会在尸首身上。”   林枫笑道:“的确不在尸首身上……蔡县令都能想到的事,如此谨慎的周刺史岂会想不到?”   “所以本官想,周刺史肯定重新挖开过这里找过一次,但并未在死者身上发现。”   “周刺史在当日走过的地方都找过了,但都没有找到,死者身上也没有,周刺史便觉得自己如此仔细寻找都没有找到,其他人更不可能找到,因此即便没找到铁球,却也放下了心来。”   周正双目冰冷的看着林枫,脸色难看道:“林寺丞,在你没有找到证据之前,请不要张嘴闭嘴都是本官,本官就没有做这件事!”   林枫说道:“周刺史莫急,本官的话还没说……本官说,周刺史找不到铁球,那是因为铁球就没有掉到明面上。”   “可周刺史在死者尸首上也没有找到……那就只能证明,那铁球在更深的,更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这个地方会是哪呢?”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前,来到了埋藏尸首的深坑前,视线看向深坑,道:“你们说……那铁球会不会在比尸首还要深的,在这尸首之下更深处的……深坑之中呢?”   周正闻言,猛的将视线放在深坑之中。   其他人也都忙看去。   林枫说道:“在大雨之时,要挖出这么一个大坑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时大雨遮挡视线,铁球就算掉落在深坑中,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而将尸首放入其中,填土后,那颗铁球就会迅速被土壤覆盖,再想找到……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二话不说,直接跳进了坑里。   他迅速用手去翻下面的泥土,一把一把,不断有泥土被他掏出。   而就在这时,赵十五伸进泥土里的手忽然一顿,他双眼猛的瞪大,道:“有东西!”   说着,他忙用力将东西从泥土中掏出。   目光向上看去,继而大声道:“是铁球!真的是铁球!”   听到他的话,周正脸色顿时僵住,他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刹那间毫无血色。   什么冷静,什么淡然,在这一刻,就如同崩碎的瓷器,瞬间崩裂。   脸上只有不敢置信,只有震惊,只有惊慌!   “怎么可能……怎么会真的在那里?”   他忍不住道:“我也翻过的,我也找过的,可我并没有找到啊……”   众人正呆呆的看着赵十五手中的铁球,此刻听到周正的话,猛的扭过头看向周正。   蔡翁义怒声道:“周正!果真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果真是你!”   孙鹤琴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正:“怎么真的会是你啊……”   韩成林忍不住咽着吐沫:“你太可怕太阴险太谨慎了,这个深坑你竟然也挖过。”   赵明路冷笑道:“挖过又如何?还不是没有挖到!这就是天意!”   “这就是报应……你做了恶事,老天都看不下去,周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周正听着他们的话,不由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费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恢复平静。   他看着林枫,咬牙道:“我不信什么天意,我只信我自己……是我挖了半天没挖到,自己放弃了,否则你绝不可能找到它的!”   林枫对周正强大的内心都有些佩服,自己都找到铁证了,他竟然能如此快的恢复冷静。   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林枫说道:“这些尸首明显是第三者埋在这里的,可周刺史随身携带的铁球,却正好就在这些尸首的下方……周刺史,你要的铁证,本官给你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众人一听,忙看向周正。   蔡翁义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周正,韩成林与孙鹤琴咽着口水盯着周正,所有人都盯着周正。   而周正,深吸一口气后,咬牙切齿道:“铁证如山,本官何必再浪费时间。”   他终于承认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想让周正认罪,真的太难了!   赵明路长出一口气,孙伏伽也终于露出笑容。   周正没理睬他们,他双眼紧紧盯着林枫,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本官自认做的已经很完美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本官的?”   “你让孙伏伽调查本官,肯定已经是怀疑本官,想要确认真相……但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哪里做得不够?”   众人闻言,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是蔡翁义,也想知道,毕竟连他这个被周正算计的家破人亡的人,都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周正。   林枫笑道:“几件小事而已。”   “小事?”周正眉头一皱。   林枫看着他,道:“第一,本官是十分突然到达的绥州,且到达绥州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大牢,整个过程除了衙门的人,没人知道本官到达的事。”   “而就偏偏本官在大牢时,十分重要的人证包三文被灭口了。”   “这一点,不仅让本官确定对包三文的推测,更是让本官知道……那第三者,就是刺史衙门里的人。”   “因为只有刺史衙门的人,才知道本官的到来。”   周正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可这也只是有个范围吧?”   林枫点头:“没错,只是有一个范围。”   “可在本官确定了包三文的问题后,那这个范围,也就缩小了。”   他看向周正:“别忘了,包三文听从第三者的吩咐,那是连蔡县令都给算计了的,之前本官就说过,包三文原本只是孙鹤琴的跟班,哪有那么大的胆子算计堂堂县令?”   “所以,他敢这样做,一定是第三者的身份足够高,可以给他撑腰,让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后果,只有这样,他才敢那样去做!”   “而最后的结果,也正是如此……孙鹤琴、蔡县令都被抓了,他这个跑上跑下的人,反而以‘做的干净’的缘由,逃脱了法网……这便足以证明我的推测,第三者身份很高,能够直接干涉影响案子的查探,只有这样才能让包三文安然脱身。”   说到这里,林枫笑了笑,道:“在整个刺史府内,有这样权利地位的人,可就不多了。”   周正眉头皱了起来,道:“所以,其实在你发现包三文身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本官在内的刺史府官员了?”   林枫微微颔首:“不错!线索证据摆在那里,本官就算想不怀疑你们也不行啊。”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脸上充满着震惊与敬佩的神色。   “林寺丞这也太厉害了吧?”   “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怀疑周刺史了!”   “我们那个时候,还只是觉得包三文的死有蹊跷罢了。”   “好,好生厉害!”   饶是孙鹤琴与蔡翁义,都是瞪大着眼睛看着林枫,眼中满是震撼。   蔡翁义忍不住道:“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过林寺丞的大名?林寺丞有如此恐怖的断案推理能力,不该寂寂无名啊!”   林枫笑道:“本官也就这一个月才稍微有些名气,蔡县令不知道很正常。”   周正看着林枫,道:“本官倒是听过你的事迹,可本官没想到,你竟真如传言那般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可即便如此,你怀疑的人也不是只有本官,那你为何只调查本官?”   林枫说道:“周刺史还记得我们昨天来到这里时,你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   周正想了想,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瞳孔陡然扩大,他不敢相信的看向林枫,道:“你识破了我的意图?”   众人一听,都愣了一下。   “意图?”   “昨天周刺史做了什么事吗?”   “没有吧?周刺史就是带路,然后又带着我们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啊!”   这一下,连孙伏伽都疑惑了。   他仔细回想着周正昨天做的事,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周正哪里不对劲。   林枫见众人十分茫然,笑了笑,道:“其实在昨天爬山时,我就发现了这棵绿李树苗,当时我还感慨,蛇山真不愧是宝山一座。”   “而就在我视线落在绿李树苗时,周刺史突然开口,他说马上就要到了,让我们加快速度。”   林枫看向周正,道:“你说马上就要到了,可实际上我们后来又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才到。”   “所以,你之所以说那句话,是因为你注意到我的视线落在了绿李树上。”   “你怕我发现那下面藏有尸首,你怕我察觉到异常,故此你连忙开口,试图将我的注意力引走,让我不要关注那里。”   赵十五张大嘴巴:“这……真的吗?他那时的话有这样的心思?”   孙伏伽也是满脸意外。   众人都震惊的看向周正。   便见周正点头,道:“本官见你当时毫无反应,以为将你骗过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给发现了。”   他承认了!   他竟然真的是这样的心思!   众人都忍不住咽着吐沫,越是了解周正和林枫的交锋,就越忍不住对周正的狡诈谨慎感到心惊。   谁能想到,那么一句听起来如此正常的话,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   可周正都如此狡诈了,却还是被林枫发现了他的意图,林枫又该有多恐怖?   韩成林看着林枫的视线,充满了畏惧,蔡翁义的眼中,都带着满满的惊讶和佩服。   林枫向周正,笑着说道:“本官不希望打草惊蛇,自然要表现的很自然,否则你说不得会做些什么其他的事。”   “而也正因为这一点,让本官最终将怀疑落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本官便让孙郎中秘密调查关于你的所有事。”   饶是林枫是对手,周正这一刻,也忍不住点着头,感慨道:“林神探之名,果真是名不虚传!”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现在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你们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   蔡翁义闻言,他忽然说道:“我娘子……我娘子的事还没有明白!”   他看向林枫,道:“为什么包三文能找到我娘子?我从未听夫人说起过孙鹤琴的任何事,我不信我夫人真的会背着我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鹤琴闻言,也忙看向林枫,道:“我也很纳闷,包三文怎么就能说通蔡夫人的?我不敢直接向蔡夫人说我杀了人的事,他难道就敢?”   林枫拍了拍脑袋,道:“本官的确忽略了这件事,忘说了。”   说着,他看向孙鹤琴,笑道:“你都不敢做的事,他自然也不敢。”   “什么?”孙鹤琴一愣:“林寺丞你说他不敢?可……可……”   林枫明白孙鹤琴的意思,他说道:“还没明白吗?本官的意思是说……他压根就没有向蔡夫人说起任何关于你杀人的事啊。”   “他没说!?”孙鹤琴直接就懵了:“他没有向蔡夫人说,那为什么蔡夫人还会收下我的钱财?”   蔡翁义也十分不解,紧盯着林枫,等待着林枫的解惑。   可林枫却是疑惑道:“谁说蔡夫人收下了你的钱财了?人家蔡夫人收的明明是在你的布庄里买的布,你怎么就说她收下的是你的钱财?”   “什么!?”   孙鹤琴再度一怔。   可蔡翁义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瞳孔剧烈颤动,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他说道:“所以……其实我的夫人,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收受贿赂,她根本就没有背着我做这件事,她只是买了布匹,是包三文!”   他吼道:“是包三文欺骗了她,包三文将钱财藏在了布匹的下面,我夫人以为那一箱子都是布匹,所以才让包三文将箱子抬到了我们府里!”   “因为夫人没有翻到布匹的最下面,所以不知道被布匹挡住的箱子里……装的是钱财!?”   众人都被这个事实给惊到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反转。   孙鹤琴也震惊道:“所以……包三文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不仅欺骗了我,也欺骗了蔡夫人!?”   林枫点了点头:“对第三者来说,只需要将你的钱财送进蔡府就行,用什么理由不重要,反正只要钱财一到,蔡县令就脱不开干系!”   “哪怕最后蔡夫人发现了,将钱财退回去了,那也可以说是蔡县令是收到钱后,觉得钱少因此反悔……箱子进入蔡府的事是事实,送钱财的人是孙鹤琴也是事实,审案的人又是周正,所以最后如何定论,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   孙鹤琴愣愣的点着头。   蔡翁义满脸痛苦,这个真相比让她夫人真的收了贿赂,更让他痛苦。   那至少证明他夫人是自找的。   可这……只能证明他夫人从始至终都很无辜!   “还有。”   林枫声音继续响起:“你们不会真以为蔡夫人恰巧去孙鹤琴的布行里买布,然后因此与包三文结识的事是巧合吧?”   孙鹤琴猛的抬起头:“难道不是?”   林枫说道:“怎么就能那么巧,在第三者需要包三文利用蔡夫人,给蔡府送钱财的时候,蔡夫人就刚好出现呢?”   “你们要知道,周刺史是一个如何谨慎的人,他所有事都做的完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岂会在最关键的地方,要依靠巧合?”   蔡翁义闻言,声音都在发抖:“难道……难道这也是周正的阴谋?”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告诉大家我让你打探的最后一件事吧。”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的神色充满着佩服,当时林枫让他打探这件事时,他十分不解。   打探周正的事,他还能明白,但打探这样一件看起来八竿子不挨着的事,他着实是不明白为什么。   但此时,听着林枫的提示,他终于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道:“子德昨日除了让本官打探周正的事情外,还让本官打探了一下周正夫人的事。”   “周正夫人?”   众人一愣,打探周正夫人干什么。   周正眼眸陡然眯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孙伏伽。   孙伏伽说道:“子德让本官打探一下,周正夫人在几个月前,是否曾邀请过绥州的贵妇们,一起喝茶赏月,是否邀请过她们谈天说地。”   “结果,还真的被本官打探到了。”   他看向众人,道:“周正夫人在五个月前,真的邀请过绥州的贵妇们,让她们一起赏月。”   众人听着孙伏伽的话,还在思索孙伏伽这话里的意义。   便听林枫的声音响起:“本官了解过,蔡夫人喜欢与人攀比,因此在和其他身份地位不低的贵妇们相见时,总是怕被比下去!”   “所以,她习惯于每一次聚会之前,去布行买一些新布,为自己做上几身新衣服……”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心里都掀起了巨浪。   他们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便是赵十五都想明白了。   赵十五忍不住道:“义父的意思难道是说,是周正夫人邀请了蔡夫人去赏月,蔡夫人怕被比下去,所以才去布行买布……也正因此,正好与包三文结识,让包三文送布?”   “这一切,也都是算计!蔡夫人与包三文的结识,根本就不是巧合!?”   蔡翁义紧紧地看着林枫,眼中充满着哀色。   林枫看向绝望哀痛的蔡翁义,叹息道:“没错,就是如此。”   “从始至终,蔡夫人都在被周正控制,按照周正为她设定好的一切去前行。”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为了爱美与攀比所买的布,却成为了让你们家破人亡的致命一击。”   蔡翁义痛哭流涕,双手覆面哀嚎不已。   在场众人听着他的哭声,只觉得心中憋闷的厉害,他们不由看向周正,眼中充满着畏惧与厌恶,就仿佛是面对一条毒蛇一样。   周正的阴险,周正的狠辣,周正的卑鄙,让他们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周正见状,却是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真没想到,连这件事都被你查到了,你还真是够厉害的。”   林枫看着周正,目光冰冷,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是不是觉得自己将一个无辜女子当成棋子一样掌握在手里,很自豪?”   周正淡淡道:“是她自己愚蠢而已,我就是稍微让夫人传个信,她就迫不及待自己往陷阱里钻,这能怪我吗?只能怪她愚蠢!愚不可及!”   听着周正的话,蔡翁义抬起头,他满脸泪痕,眼中充满着悲痛与愤恨,他吼道:“你个没有人性的家伙!你的心真的是黑的吗?”   周正撇着嘴,根本不理睬蔡翁义的无能狂怒。   这一幕,饶是状元郎孙伏伽,都气的胡子乱动。   “你还真是够让人讨厌的啊!”   林枫看着周正,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你说蔡夫人被你骗了很愚蠢……那你是否知道,你自己……其实也很愚蠢呢?”   “什么?”周正一愣。   便听林枫淡淡道:“有件事本官没有告诉你……其实赵十五从坑里掏出来的铁球根本就不是你的,坑里本没有铁球,是本官让赵十五假装从中掏出来的,这铁球一直就在赵十五身上。”   “也就是说……你!”   林枫目光带着讥讽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周正:“也一样愚蠢!”   二合一万字大章送上!   求月票!现在一千五百多了,希望月底能破两千! 第90章 吕家后人!祖上传下的金钗!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所有人刹那间陡然一静。   他们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震惊与不敢置信之色。   “假的!?”   孙鹤琴目瞪口呆,无比意外道:“林寺丞,你说那铁球是假的!?”   韩成林也懵了,即便是蔡翁义,在痛哭之余,都不由惊愕的看向林枫。   原本还勉强冷静下来的周正,更是瞳孔一缩,双眼锐利的盯着林枫,那刚刚还带着不屑语气嘲笑蔡翁义夫人的他,此时声音直接尖锐了起来:“假的!你说那不是我的!?”   众人都紧盯着林枫。   风吹过,林枫衣袖猎猎作响,他拢了拢宽大衣袖,平静看着周正,淡淡道:“你真的相信,伱五个月时间都没有找到的铁球,本官一下子就能找到?”   “周正,你很谨慎,很小心,无比的冷静,你是本官这段时间遇到的案犯里,论起谨慎狡诈程度,可以排在前三的人。”   “这铁球又不是你不会关注会忽视的东西,它一丢,你立即就会发现。”   “而你也很清楚,铁球很可能会成为你的破绽,所以谨慎如你,肯定会在后续进行多次寻找,甚至安排你的人,一寸一寸的搜山也不是不可能的。”   “五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你做太多的事了。”   林枫缓缓道:“你刚刚也说了,你甚至都将尸首重新挖出来,也对尸首下面的坑挖了一次进行寻找。”   “而即便这样你都没有找到……这便只能说明铁球真的不在蛇山,要么是你丢在了其他的路上,要么可能被上山的猎户,被其他行人捡走了。”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   林枫看向紧盯着自己的周正,轻笑道:“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你没有找到铁球,而你没找到,就是本官的机会!”   周正瞳孔剧烈跳动,他咬牙道:“所以你前面关于我的铁球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都是,都是故意误导我?”   林枫微微颔首:“本官知道你这样的人,即便是有了包三文留下的线索,也肯定不会乖乖认罪,所以本官必须得找到一个让你承认的铁证。”   “但时间过去五个月了,现场甚至连一滴血都看不到了,本官也没法从这完全被破坏的现场找到任何你的线索,而唯一知情的包三文也死了,故此本官思虑再三,所能想到的也只有你那颗没有找回来的铁球,只能利用它让你上钩。”   “毕竟……”   林枫笑着说道:“它没有被你找回来……对你来说,心里总是个疙瘩,而在你心中有破绽的时候,你就没法如以往那般冷静……这就是所谓的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周正闭上了眼睛,不由摇着头,叹息道:“没想到我精明一世,竟然在最后,会被你给骗了。”   林枫叹息道:“本官也不愿用这样的方法,只是真的没办法,时间过去的太久了,你做的也太谨慎了,不留任何破绽……本官不这样做,你不可能会俯首认罪的。”   随着林枫解释完毕,一切的来龙去脉终于彻底清晰!   众人见状,都不由内心震动与感慨。   孙鹤琴忍不住道:“林寺丞好生厉害,我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赵明路笑道:“若是让你察觉到了,那谨慎阴险的周正如何能上当?”   孙鹤琴点着头:“倒也是!亏得是林寺丞做这件事,若是我的话,即便我知道一切,我估计也没法让周正上当,这周正着实是太狡诈了。”   说着,孙鹤琴又看向林枫,道:“林寺丞,我还有几个疑惑。”   “什么?”   孙鹤琴皱眉看向地上的尸首:“这个人不是甘青,那他又是谁?我杀的人究竟是谁?”   众人一听,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甘青的事是确定了,但孙鹤琴的事反而更加迷糊了。   他杀的不是甘青,那这个死了五个月的倒霉蛋,会是谁?   林枫说道:“其实这一点,在本官确定有两个死者后,本官就在思考,被你杀的人不是甘青,那又会是谁?”   “然后本官就让孙郎中查了查自案发后,绥州几个县城内,是否有人报失踪案,结果是没有。”   孙鹤琴猜测道;“难道是其他州城的人?”   林枫摇了摇头:“本官看过卷宗,你说那人穿着粗布麻衣,身无他物,一看就是个穷光蛋……所以,这意味着那人并没有带什么包袱之类的,对吧?”   孙鹤琴点头:“没错,他什么都没带,就是空着双手。”   林枫道:“如你一样,你出远门会带包袱,会带一些行李,可那人却空着双手,这说明他不会是远行的人,因此不可能是其他州城来绥州的人。”   “所以,他只能是绥州,甚至就是城平县地界内的人,毕竟从城平县去其他县城,只凭走路的话,也得一两天,这么长的时间,至少也该带点吃的,可他也没有……”   “但本官又没有查到有人报失踪案,那就只能说明一个情况……”   身为商人的孙鹤琴,脑袋转的很快,他双眼一亮,道:“他是乞丐!?”   “乞丐会来回流窜,死了也没人知道。”   林枫摇了摇头,说道:“的确有可能是乞丐……但如果是乞丐的话,那他当时穿的衣服未免太干净了,你说的是他穿的粗布麻衣,但可没说他邋里邋遢。”   孙鹤琴一愣:“的确是。”   可他又想不通了:“不是乞丐,那还能是什么?”   林枫说道:“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独居者!”   “独居者?”孙鹤琴一怔。   林枫说道:“只有一人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性格孤僻,平常与其他人接触少……这样的人,即便忽然消失了,因为本就没人关注他,谁又能知道他不见了?”   “而现在又没有到官府收税的时候,官府也不会去他家找他,没人找他,别说消失五个月了,就算消失了五年了,谁又会知道?”   孙鹤琴想了想,忍不住道:“真有这么可怜的家伙?”   “死了五个月,竟然没一个人在乎,没一个知道?”   “不仅有,还不少……”林枫点了点头,说道:“按照这个条件去寻找,孙郎中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在城平县这样的人就有足足二十个。”   “但其余十九人都还在,只有一人不在,且其衣服什么的都在家里,桌子上还有没吃完的,早已经随着时间而干巴的饭菜。”   “这一切,都能证明……他不是专门要远行的,而是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这人……”   林枫看向孙鹤琴,道:“叫王二,五年前一场大火,全家只剩下了他一人,因此他性格孤僻,不愿与人来往,最多就是去山上打猎换钱吃饭,除此之外,经常一个月都不出门一次。”   “所以他五个月不见影子,也没人在乎。”   孙鹤琴听着林枫的话,沉默了片刻,旋即叹息道:“本是可怜之人,为何要做杀人夺财的可恨之事?”   众人也都跟着摇头感慨,不由叹息:“可怜之人,直接变成了可恨之人了!”   林枫没去评价什么可怜与可恨的事,他只尊重事实,当一个人向另一个无辜人动了杀心,并且付诸实践时,他就不再可怜了。   他看着孙鹤琴,道:“你还有什么疑问?一并问了吧。”   孙鹤琴忙道:“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说着,他看向周正,道:“他当时身旁不是还跟着小厮,还有来找他的衙役吗?他做这些事,是怎么瞒过小厮和衙役的?”   “瞒过?”   林枫疑惑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为何要瞒过他们?”   “什么?”   林枫看向周正,即便这一刻,周正也只是因为被自己骗了而感到些许羞恼,却仍没有任何紧张担忧,他缓缓道:“那小厮和衙役,本就是他的人,他为何要瞒?”   “你不会真以为挖坑,搬运尸首,还要下到悬崖下去捡起头颅……这么多的事,只凭他一个人,在大雨中就能完成吧?”   听到林枫的话,孙鹤琴猛的一愣,继而刷的一下看向周正。   其他人也都顿时脸色大变。   他们忙紧张的看向周正。   只见闭着眼睛的周正,在此时陡然睁开了双眼。   他脸上重新露出笑意,道:“林寺丞发现了?”   林枫平静道:“本官在大牢时,你也在大牢,可包三文却死了,这便证明是其他人为你做的。”   “而你在牢内,却能将消息准确传出……要说衙门里没你的心腹,那才奇怪。”   “况且以你的谨慎,你怎么可能在作出这样算计时,被其他人知晓?如果那个小厮和衙役不是你的人,他们绝对早就死了,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活到现在?”   众人听着林枫的分析,不由紧张的看向周正,孙鹤琴忍不住道:“林寺丞说的,难道是真的?”   周正淡淡一笑,并不隐瞒:“林寺丞真是厉害啊,本官还以为本官做的很好,你完全被本官蒙在鼓里……却没想到,你原来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你既然知道了……”   他目光看向林枫身侧的那十几个护卫,冷笑道:“竟还只带这点护卫,就敢在本官面前戳穿本官,你这是……”   他眼中寒芒陡然一闪,声音冰冷道:“自己找死吗?”   铿!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些被他带来的衙役,大半都瞬间抽出了武器。   快速将林枫等人围了起来。   气氛陡然肃杀了起来!   剩下的几个衙役直接就懵了,他们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而孙鹤琴、韩成林、蔡翁义等人,也都陡然瞪大眼睛。   蔡翁义不敢置信道:“周正!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敢杀刑部大理寺的人,你就不怕被发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周正冷笑道:“不杀他们,现在死的就是本官,你觉得本官该怎么做?”   “你……”蔡翁义没想到周正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可周正说的没错,不杀林枫他们,死的就肯定是周正。   现在周正已经彻底动了杀心了。   他不由紧张的看向林枫,却见林枫也罢,孙伏伽也罢,哪怕是赵十五,都神色不变。   林枫只是平静看着周正,淡淡道:“周正,你还是不够了解本官啊……本官既然都猜出衙门里有你不少的心腹,都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觉得本官会毫无准备?”   咻!咻!咻!   随着林枫话音一落。   只见周围地面的枯叶下,忽然飞出许多弩箭。   这些箭矢从身后,刹那间射中了那些抽出武器的毫无任何准备的衙役。   只听噗嗤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个个衙役在痛苦中倒地。   同时,一个个人影从那枯叶下爬出……众人这才发现,原来那枯叶下,竟是一个个不知何时被挖出来的坑,上面用树杈树枝撑,树杈上面又有薄草垫,草垫上撒着些许泥土,泥土上面是落叶遮掩。   他们一直十分安静的藏在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使得竟是没一个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周正见到这一幕,脸色大变。   他转身就要逃去,可赵十五早已冲了过去。   砰!   一拳瞬间击中了周正的肚子,疼得周正直接捂着肚子张嘴惨叫,而就在他张嘴的瞬间,赵十五一把捏住周正的嘴,手指向里面一伸。   一个小毒囊被他瞬间拽出。   之后他直接抓住周正的手臂,咔咔两下,卸下了周正的手臂,让周正手臂脱臼,再也没法动弹分毫。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将周正一踹,扔给了护卫。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十分迅捷,看的林枫都不由想给赵十五呱唧呱唧。   虽然赵十五智慧不算太出众,但这身手,是真的厉害!   赵十五来到林枫面前,将毒囊交给林枫,道:“果然如义父所料,他的嘴里有毒囊。”   林枫接过毒囊,看向被护卫绑了起来的周正,笑道:“本官原本就怀疑这个案子和四象组织有关,再加上你的阴险与狠毒,与本官遇到的四象组织的其他成员都一模一样,这也更坚定了本官认定你就是四象组织的人。”   “所以,本官知道你们惯用的伎俩,自是不会给你自尽的机会。”   周正这一刻,脸色彻底变了。   他双眼充满怨毒的盯着林枫,咬牙切齿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废话!”   林枫摇着头:“不不不,本官可舍不得你死,好不容易才抓到你们组织第三个大活人,本官还想从你们嘴中问出线索呢,哪能让你死。”   “呸!”   周正狞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说出任何秘密的!”   林枫摆了摆手,看着他:“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就如你在算计蔡县令时,你也没想到你最后会暴露吧?”   “哦,还有件事忘告诉你了……”   林枫看着那些从坑里杀出来的护卫,说道:“原本按照我的身份,我是没资格让这么多人明里暗里保护我的。”   他看向周正,呵呵笑道:“这都要感谢你们啊,因为我成为了你们组织的眼中钉,所以魏公他们专门为我申请了这些护卫,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周正瞳孔剧烈颤动,他死死地盯着林枫,眼中满是凶狠与恨意,咬牙切齿,仿佛要将牙齿都咬断一样。   林枫见状,知道周正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轻易开口的,他便摆了摆手,命人给周正的嘴塞上布条。   这时,那些衙役也都被忽然冲出的护卫给解决了。   所有危机全部解决。   而直到此刻,孙鹤琴等人才反应过来。   着实是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了,快到他们还没彻底陷入恐惧,就安全了。   蔡翁义忍不住道:“林寺丞,你说的什么四象组织,这,这都是什么啊?”   他终于是听明白了,林枫会来这里调查此案,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有目的前来的。   但他完全不明白什么四象组织的事。   林枫笑道:“蔡县令不必在意此事,对蔡县令来说,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不过有件事本官还是想问问蔡县令。”   蔡翁义忙道:“什么事?”   林枫看着他,道:“你和周正有过什么仇怨吗?”   蔡翁义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对周正一直都很敬畏,哪敢得罪他?”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那就不是因为私仇才算计的你了……”   正常来说,周正遇到了韩成林杀害甘青,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功绩,也该直接抓住韩成林的,毕竟那个时候他还没遇到孙鹤琴杀人的事,不会想到算计蔡翁义的计划。   可他却放任韩成林离去,这说明他宁可不要功绩,也想要让这个案子给蔡翁义增加麻烦,不出意外的话,周正在那时应该是已经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个案子,制造一些伪证,来让蔡翁义出错了。   只是没想到,很快又看到了孙鹤琴杀人,并且两人都砍掉了脑袋……应当是那时,周正觉得老天都在帮他,他不用去想办法制造伪证了,就能算计蔡翁义。   所以才有了后续的一切谋划。   而这一切,都能证明周正对蔡翁义不是心血来潮要算计的,他是早有预谋,早就在考虑如何对付蔡翁义。   只是恰逢其会,遇到了韩成林与孙鹤琴。   可蔡翁义却说周正与他没仇,既然没仇,周正又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要害蔡翁义家破人亡?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不断闪烁。   他不由想起这个案子,还有原大理寺丞的参与,现在已经确定周正就是四象组织的人了,那原大理寺丞林枫肯定也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所以他帮忙让这个案子顺利通过,就说明他是故意在帮助周正掩盖真相。   而四象组织由暗中蛰伏,到开始频繁行动,据他所知的,都是为了金钗。   难道这一次……   他看向蔡翁义,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这是他从戴胄那里借过来的。   他将画在蔡翁义面前展开,问道:“蔡县令,你可见过这枚金钗?”   蔡翁义目光向画上一看,继而猛的瞪大眼睛,脸上充满着意外之色,他不由看向林枫,道:“这……这不就是我祖上传下的钗子吗?”   看到大家的章说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大家,因为我还没彻底写完所有的事情。   我解释吧,剧透,不说吧,大家都以为是bug。   当然,这也怪我,我对自己的判断总是出错,以为上一章能讲完全部,但结果没有,导致大家误会了,是我错了,咣咣弯腰道歉。   希望大家以后能多给我点时间,等主角离开了,案子完全结束了,大家再指出我的问题,那样的话我也能从大家的话里找到自身不足,下一个案子进行改正。   最后,感谢大家的评论,你们会认真指出那些,都说明是完全看进去了,是沉浸在案子中,不希望案子有瑕疵,我也会努力进步,争取在后面写出大家直呼卧槽,然后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案子。 第91章 金钗秘密,新的拼图!   听到蔡翁义的话,林枫眸中精光陡然一闪。   孙伏伽和赵十五更是瞬间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蔡翁义。   那炽热的目光,盯的蔡翁义都有些头皮发麻了,他忍不住道:“这钗子怎么了吗?为何林寺丞会有我家祖传钗子的画像?”   林枫眸光闪了闪,他没有如孙伏伽和赵十五那样意外,更没有他们那样急切。   “蔡县令,借一步说话。”   说着,他和孙伏伽带着蔡翁义离开了人群,又让赵十五守在一旁,避免其他人靠近。   之后林枫才向蔡翁义说道:“蔡县令再仔细看看,真的一模一样?”   蔡翁义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忽然咦了一声:“乍一看一模一样,可仔细一看,那钗略有不同,虽然都是凤凰,可凤凰的神态动作还是不太一样的。”   林枫点了点头,他得到的两枚金钗,也是在钗处有些许不同。   蔡翁义的话,更加验证了蔡翁义那所谓的祖上传下的金钗,正是四象组织一直在寻找的金钗。   他看向蔡翁义,问道:“对这枚金钗,蔡县令知道多少?”   蔡翁义有些不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皱眉道:“林寺丞指的是?”   林枫道:“金钗的传说,或者你们家传下来时,有没有说过这金钗的意义?”   蔡翁义摇了摇头。   孙伏伽见状,连忙问道:“没有?你们祖上传下这枚金钗时,没有说过任何关于它的事?”   蔡翁义叹息一声,道:“不瞒林寺丞,在我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因为意外身亡了,我是被父亲的结拜兄弟收养的,按照我义父说法,这枚金钗是我父亲临死前,拜托他交给我的。”   “所以我只知道这枚金钗是祖上传下来的,其他的并不知道。”   孙伏伽闻言,眉头不由皱起。   若是吕后十二钗的传说是真的,那就说明蔡翁义的祖辈,很可能是当年吕后选择的十二个吕家后人之一。   但蔡翁义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身亡了,导致这枚金钗不是顺利从他父亲那里传到他手中的。   他也因此完全不知道这枚金钗的意义,更不知道什么传说。   这样的话……即便他们找到了金钗的传承者,也没有任何用啊!   蔡翁义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们连判断金钗的传说是真是假都做不到。   他不由有些失望。   “对了。”   蔡翁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林枫,道:“我父亲临死前,除了让义父将金钗交给我,还让义父嘱托我一件事。”   “什么事?”孙伏伽忙看向蔡翁义。   蔡翁义说道:“他说……让我等一个人。”   “一个人?”   林枫眸光微闪:“什么人?”   蔡翁义摇着头,说道:“我父亲没来得及说是什么人,就去世了。”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   这个什么人,是西域商人给出的传说里,没有的信息。   是西域商人给漏掉了?   若是漏掉了,是故意漏掉的,还是不小心漏掉的?   亦或者,西域商人给的传说其实是假的,这十二钗就不是吕后十二钗,或者说是吕后十二钗,但十二钗背后隐藏的,不是无尽的财宝?   林枫沉思片刻,他看向蔡翁义,道:“那枚金钗现在在哪?”   孙伏伽也忙看向蔡翁义。   蔡翁义有些犹豫,道:“不在我这里。”   林枫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蔡翁义意外。   林枫说道:“以周正的本事,知道了金钗在伱那里,肯定偷偷去找过,如果能直接偷走,他肯定早就偷走了,岂会再这般算计你?”   蔡翁义一怔,他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林寺丞的意思是说……周正,他这般算计我,算计的我家破人亡,为的就是那么一枚小小的金钗?”   林枫明白蔡翁义的不敢置信,他叹息点头:“很遗憾,这就是事实,而且因为这枚金钗死的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蔡翁义瞳孔扩张,脸色发白。   林枫看着他,道:“周正在你家里没有找到金钗,所以没办法,他想要得到金钗,只能从你嘴里得到,但他又不能直接向你索要,毕竟金钗的事以后未必不会暴露,一旦有其他人知道他向你索要金钗的事,他就会暴露。”   “而他也不能将你抓起来,暗中对你进行拷问,那样的话,即便他得到了金钗,即便他杀你灭口……可你是朝廷命官,朝廷命官出了事,可是会引起朝廷重视的。”   “朝廷绝对会严查,他也会有暴露的危险。”   “故此,他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通过算计你,让你落得流放的下场。”   “而流放你也知道……”   林枫缓缓道:“有多少人死于流放途中?又有多少人坚持不住死在流放之地?更别说那个时候你已经不是朝廷命官,在那偏僻的地方你是死是活,怎么死的,又有谁会在意?”   “那样的话,他让自己的同伙对你进行拷问,那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蔡翁义怔怔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头皮发麻,只觉得手脚冰凉,本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周正的全部算计了,可现在他才明白来龙去脉。   才明白自己早已经被周正这条毒蛇给盯上了。   倘若没有林枫,可能自己真的就要因为这么一枚小小的钗子,死在流放之所了。   林枫看向蔡翁义,道:“金钗不在你这里,在什么地方?蔡县令,你该明白,这枚金钗对你来说,属于匹夫之璧,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早些告诉我们,让我们拿走金钗,你也才能安全。”   “否则,一个周正没了,还会有无数的周正再来寻你。”   “可那时,你未必能遇到下一个本官了。”   蔡翁义脸色陡变,他再也不敢隐瞒,直接道:“其实,那枚金钗,被……被我夫人送人了。”   “送人?”孙伏伽无比意外:“那不是你祖传的金钗吗?怎么还会送人?”   蔡翁义抿了抿嘴,然后低头叹息:“是我祖传的金钗,但一来我不知道这金钗有什么用,正所谓崽卖爷田心不疼,我不是太在意这金钗的。”   “二来……若是能用这枚祖传的金钗换一个前程,我相信我的祖辈也肯定会愿意的。”   林枫眯着眼睛:“前程?”   蔡翁义叹了口气,道:“陛下登基之前,我就是县令了,之前在其他县城做县令,后来被调到了这里,这么多年一直被困在小小的县城,我心中很焦虑。”   “我知道,若再不晋升,恐怕这辈子我都不会有机会了。”   “我夫人知道我的烦心事,便提议,去找个关系……正巧她在嫁给我之前,有一个远亲姐姐嫁给了吏部的员外郎邓勋,所以她就带了些礼物,送给了邓勋夫人,想让其帮忙在邓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而那枚金钗,就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重礼。”   林枫点了点头,他明白了。   蔡翁义想要升迁,所以其夫人将金钗送给了担任吏部员外郎的邓勋夫人,想让其夫人吹吹枕边风。   吏部负责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若是邓勋愿意帮忙,或许蔡翁义原本得不到的机会,就能落在他脑袋上。   怪不得蔡翁义刚才扭捏不愿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林枫微微颔首:“本官明白了,蔡县令去休息一下吧,若是后续关于金钗的事情,又想到了什么,可以让人告知本官。”   蔡翁义长长吐出一口气,连忙点头。   看着蔡翁义离去,孙伏伽忙道:“金钗在邓员外郎的夫人那里,怎么处理?”   林枫想了想,道:“立即给萧公他们传信,让萧公他们取走吧。”   “金钗在邓夫人手中的事若是被四象组织的人知晓,那邓夫人很可能就是下一个蔡翁义了,直接取走能让其安全。”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说道:“子德,我有一个不同的想法……我们难得先四象组织一步得知金钗的具体下落,你说……我们能否借此机会利用一下?”   林枫自然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笑道:“你想利用这枚金钗设套,引四象组织上钩?”   孙伏伽点头。   林枫说道:“其实我也想过,甚至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孙伏伽怔了一下:“你也想到了?那你?”   林枫摇头道:“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我给否决了。因为我们已经抓住周正了,这个消息不可能藏得住的,四象组织的人会迅速知晓,而他们一旦知晓了这件事,就会明白我们已经知晓蔡翁义手中那枚金钗的下落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如何察觉不到邓夫人手中的金钗是圈套?他们组织的人本就无比谨慎,自是不会明知是圈套还要往里钻。”   孙伏伽蹙眉想了想,旋即点头,叹息道:“倒也是,谨慎如他们,别说是明显的圈套了,但凡有一点可能性是陷阱,他们都不会上钩……是我忽视了这一点。”   他不再耽搁:“我立即让人去传信。”   说着,便迅速转身,向侍卫吩咐任务。   然后侍卫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下山离去。   林枫他们乘坐马车返回的速度,怎么都比不过侍卫骑马的速度。   并且侍卫还能在驿站换乘其他马匹,速度会比林枫他们快上两倍还多。   他们难得先一步于四象组织知道金钗的具体下落,自是该抓紧时间,先四象组织得到金钗。   做完这些后,孙伏伽松了口气,他返回林枫身旁,道:“这一次绥州之行,也算是圆满了,查明了事情的真相,抓住了四象组织的贼人,还知晓了金钗的下落……只可惜。”   他看向蔡翁义的身影,道:“蔡县令对金钗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否则我们的收获就更多了。”   林枫笑了笑:“虽然蔡县令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也还是帮我们补上了一块金钗秘密的拼图了。”   孙伏伽疑惑看向林枫,林枫说道:“我们现在虽然无法确定金钗的传说是否准确,但至少我们知道……这金钗果真是有传承的,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并且蔡县令还告诉了我们一个之前我们不知道的信息……他们这些持有金钗的人,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孙伏伽问道:“什么人?”   林枫摇了摇头,眺望湛蓝苍穹:“不知道啊。”   “不过我们是否可以大胆推测一下?”   “推测?”孙伏伽忙看向林枫。   林枫眯了眯眼睛,一边整理已有线索,一边大胆推测,说道:“在不知多少年前,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分散隐匿起来,而金钗就是他们的信物,当然……金钗本身也可能藏有秘密,只有金钗凑齐了,才能开启那个秘密。”   “而为了防止有人被抓,泄露出其他人的秘密,让其他人面临危险……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断……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其他人隐姓埋名的身份和地点,这样即便有人被发现,也不会牵连其他人。”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着头,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可天下这么大,这些人一旦完全分开,万一危险度过了,想要重新聚合,但又找不到对方了又怎么办?”   孙伏伽正思考着,林枫的声音响起:“这时,蔡县令给我们的信息就有用处了。”   孙伏伽忙看向林枫。   只听林枫道:“蔡县令说他们在等一个人……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地位最高,他的声望最重,其他人什么身份,藏于何处,都是他安排的,所以只有他是知道其他所有人的身份和下落的,也只有他能找到其他人。”   “若是真的度过了危险,需要所有人重新聚合,那么他就能够找到其他人。”   孙伏伽眼眸亮起,他不由道:“很有可能!子德你这推断,完全和蔡县令的话对应上了,也许真相就是这样!”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我根据有限的情报,进行大胆的推断罢了,这未必就是事实……我们得到的线索还是太有限了。”   “不过……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有个思路总比没有思路强。”   他看向孙伏伽,道:“所以接下来我们不仅要找金钗的下落,也要找一找这个人……当然这个人这么多年肯定已经死了,但他必然还有后人。”   “蔡县令父亲都还记得要等这个人,说明持有金钗的其他传承人,也可能都还在等他……一旦这个人出现,恐怕……”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会发生什么我们意料不到的变故啊。”   孙伏伽心中不由一凛,原本四象组织,西域商人,就已经让他觉得神秘莫测了。   现在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金钗的关键人物!而这个人,很可能知晓所有金钗的下落,并且所有金钗的主人都在等着他的到来!   那他一旦出现,会发生什么事?   他只觉得此时大唐看不见的地方,正有恐怖的暗流在汹涌,有无数的漩涡在碰撞。   这时,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说蔡县令父亲在等待的人知道其他金钗传承者的下落,而现在我们已知的,是西域商人一个人就掌握着至少两枚金钗。”   “他既然掌握两枚金钗,就说明肯定与两个金钗的传承者接触了。”   “你说……”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这个西域商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关键人物?”   林枫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线索太少,我也不敢确定。”   “可能他就是那个关键人物,可能关键人物被西域商人控制了,可能西域商人就是巧合的知道了什么……想要进一步确认,必须还有更多的线索才行。”   孙伏伽只觉得头疼得不行,真的是知道的秘密越多,反而疑惑也越多了。   他只觉得头顶的乌云之上,是更浓更重的,密密麻麻的,遮天蔽日的乌云,根本看不到丝毫乌云背后的苍穹。   林枫看着孙伏伽头疼的样子,倒是没有那般发愁。   他笑道:“无论西域商人和关键人物是不是一个人,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无论四象组织究竟是被骗的,还是也知道什么……都不重要。”   孙伏伽一怔,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金钗本身!他们需要金钗,而我们已经掌握了两枚,马上就要获得第三枚了,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这就如同赌桌上的砝码,没有金钗上不了赌桌,有了金钗……我们便已经是这赌桌上的一员了,谁也没法略过我们!”   阳光穿过树叶空隙,落在林枫身上,好像为林枫披上了一身刺目的披风,林枫笑容就和刚刚断案时一样从容,他看着孙伏伽,缓缓道:“也就是说,无论谁想要凑齐金钗,都绕不开我们。”   “四象组织如此,金钗的传承者们等待的关键之人也是如此!”   “所以,孙郎中,别那么发愁……真正该愁的是这些阴影中的老鼠才是。”   “优势在我们这里。”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哪怕林枫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却都让孙伏伽只觉得内心热血沸腾。   他不由道:“子德,你真的太会安慰人了。”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说实话……”   “好了,想再多也没用,还是该立足当下!”   林枫转身,一边走,一边道:“接下来……继续调查四象组织的秘密,继续破解他们的阴谋,继续寻找其他金钗,继续寻找西域商人的下落,以及……开始寻找金钗传承者们等待的关键之人……孙郎中,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苦恼。”   …………   一个时辰后。   绥州城门。   林枫等人准备离开。   他站在马车旁,看着赵明路。   赵明路有些不舍:“恩公,又是这么着急就要离开吗?我还想请恩公喝酒,好好感谢恩公,上一次恩公就是连夜离开的,走的十分匆忙,让我想谢恩公都没机会,这一次又是这般。”   林枫笑道:“你能专门从商州赶来给我送人,我就已经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感谢了。”   他看着双目有神,和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的赵明路,又说道:“将至,你可知本官看到你后,其实十分高兴。”   赵明路道:“高兴?”   林枫点头道:“本官的高兴,不是因为你跋山涉水,专门将韩成林给本官送来,而是因为你比起我们初见时,有了生机,有了希望,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了。”   “这让本官知道,你没有辜负本官辛苦的为你洗刷冤屈,你也没有辜负你父亲对你的期望。”   赵明路听着林枫的话,不由道:“我怎么可能会辜负恩公,会辜负父亲!”   林枫笑着点头:“继续这样,好好活着,你未来过的越好,本官就越高兴……这顿酒算本官欠你的,以后你若去长安,本官请你不醉不归。”   赵明路重重点头,忙说道:“恩公,这一次可一定说好了,不能反悔。”   林枫笑道:“本官何时骗过你?”   说着,林枫又看向赵明路身旁的蔡翁义,蔡翁义已经被证实从始至终都是被算计的,他本身没有断错案,也没有收受贿赂,自然该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蔡县令。”林枫开口。   蔡翁义连忙行礼,即便他脸上仍旧带着悲痛,可在面对林枫时,仍十分的恭敬,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道:“林寺丞。”   林枫看着他:“你也算是从鬼门关前走过一趟的人了,也该看开一些了,你夫人的事……本官也为你感到遗憾,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蔡翁义想起自己的夫人,内心就不由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气,道:“只要周正这个卑鄙小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下官就无憾了。”   林枫笑道:“放心吧,希望他死的人太多了,他不可能逃脱制裁的。”   蔡翁义重重点头,他看向林枫:“林寺丞,大恩不言谢……以后林寺丞但凡有任何需要下官的地方,只要林寺丞一句话,下官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林枫摆了摆手:“好好做事,别辜负自己的县令身份即可……随着你的案子告破,朝廷很多人都会关注你,若是你真的做的很好,吏部自会有你该有的评价。”   蔡翁义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这让他激动的向林枫再度行礼:“多谢林寺丞。”   林枫笑了笑:“本官只是实话实说,至于结果如何,还要看你这些年是否真的做出了成绩。”   蔡翁义说道:“下官有信心。”   “如此便好……”   林枫看向两人,拱手道:“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两位,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不再耽搁,直接登上马车。   队伍迅速出发。   马蹄踏动地面,车轮溅起尘土,一行人逐渐隐于道路尽头。   蔡翁义看着众人消失于视野之中,深吸一口气,道:“赵公子,本官终于明白,你为何跋山涉水,也要亲自为恩公护送韩成林了。”   “恩公?”赵明路挑眉看向蔡翁义。   蔡翁义仍旧凝视着林枫等人离开的方向:“恩公救了你的命,挽救了你的一生,于我……又何尝不是?”   推一本小伙伴的书,《人在大宋,无法无天》:赵骏说真实大宋就是个“无忧洞”,大宋遍地哀鸣。兴办教育救不了他们。于是他手拿选集走入黑暗中除虫。 第92章 正妻与妾!   长安,大理寺。   老寺正王勤远踏着清晨的阳光,进入了大理寺内。   他刚进入,就见原本忙碌的大理寺官员们,都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他们已经接到了通知,王勤远三日后就将正式离开大理寺,返回祖籍养老了。   也就是说,王勤远和他们共事的时间,只有最后三天。   王勤远虽然身为寺正,在大理寺内位高权重,却性格和善,与人不争,对下属一直都很不错,所以见王勤远就要离开了,众人都十分不舍。   王勤远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和蔼笑容:“三日后,本官在府里宴请诸位同僚,吃一场告别宴,诸位同僚可要赏脸啊。”   众人一听,自是连忙点头应下。   “王寺正放心,我们肯定去。”   “天上下刀子我们都会去!”   王勤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微佝偻着身体向办公房走去。   路过寺丞的办公房,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向里面看去,旋即向韩克己等人道:“林寺丞这几天怎么都不在?他去哪了?三日后本官宴请大家,他能赶回来吗?”   韩克己闻言,连忙起身,道:“王寺正你就别等他了,下官听萧寺卿提过一嘴,萧公说他去绥州,去调查早已结案数月的绥州无头尸首案了,一个来回在路上的时间都至少需要十天,算算时间,除非他在绥州只待一天,否则的话,不可能赶回来的。”   王勤远脸上有些失望,毕竟寺正与寺丞接触的最多,在公务上,他一直都和林枫在配合。   林枫无法及时赶回,无法与他见最后一面,他终究是有些遗憾的。   而重新调查一件早已结案数月的案子,怎么想,一天时间都不可能调查完毕,林枫绝不可能赶得回来。   他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遗憾,想了想,忍不住道:“绥州无头尸首案,就是甘青被杀案吧?这个案子本官印象比较深刻,也是本官审核的,可本官当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林寺丞是发现了什么吗?为何要重新调查此案?”   韩克己也是不解摇头:“下官也不清楚,对此案下官也有印象,我同样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王勤远皱了皱眉头,韩克己见状,道:“王寺正,你也不用想太多,林寺丞可能觉得卷宗哪里不顺畅,但未必代表案子就真的有问题,他即便断案能力再强,可他也是人,不是神,不一定真的事事都能判断准确。”   “怎么说这个案子在当时,也是经过了我们大理寺和刑部的多番审查,我们这么多人都没发现有问题,这代表它即便有问题,可能也就是个小问题,不会对结果有多大影响的。”   王勤远想了想,倒也是,总不能所有人都错了吧?   至少大方向上是不可能有错的,至于被他们忽视的小问题,以林枫的本事能发现,倒也不值得意外。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案子,比起案子本身,没法在最后一面见到自己曾经器重的下属,这更是让他心中不舒坦。   他吐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失望和遗憾,缓缓道:“罢了,回不来就回不来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息的转身向外走,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外传来。   “大消息!”   一个寺丞从外面冲了进来,兴奋道:“我刚刚去见萧寺卿,碰巧听说了一个消息,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众人还没来得及配合他询问,他就自己迫不及待说道:“林寺丞传回消息了,伱们肯定不知道他在绥州做了什么!你们肯定不知道他在绥州这一天过的有多精彩!你们肯定不知道绥州无头尸首案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精彩的秘密!林寺丞这次是又立大功了,再也没人能拦得住他晋升的脚步了!”   听到这个寺丞的话,王勤远脚步一顿,他不由抬起头看向冲进来的寺丞李浩淼,意外道:“林寺丞有消息传回来了?还立了大功?”   韩克己一听,直接懵了一下,他不由道:“怎么可能!?李寺丞你是不是听错了?就算信使路上速度再快,今日能收到消息,那最迟,也该是林寺丞他们抵达绥州的第二天就传回了消息。”   “可这怎么可能?不过一天时间而已,他怎么就能有什么好消息?更别说还立大功!”   “而且绥州无头尸首案那么一个证据确凿,结局明确的案子,还能隐藏着什么精彩的秘密?最多也就是一些小问题吧?”   王勤远也疑惑的看向李浩淼。   “小问题?”   李浩淼微胖,一笑起来眼睛就变成两道缝,他性格很外向,十分擅长与人打交道,算是他们这里消息最灵通者,不仅大理寺发生的任何事都知道,便是其他衙门发生的事,也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知晓。   此刻听到韩克己竟然质疑自己的消息,李浩淼眉头一皱,说道:“如果韩寺丞认为甘青被杀案其实不是一件案子,而是两件凶杀案,凶手与死者毫无任何关系是小问题的话,那的确可以称之为小问题。”   “什么?”韩克己一愣。   王勤远也瞪大了那苍老的眼睛。   李浩淼看了被惊住的韩克己,冷笑一声,继续道:“如果韩寺丞认为甘青被杀案的幕后贼人,其实不是那什么商人孙鹤琴,而是绥州刺史周正,且周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算计城平县县令蔡翁义也是小问题的话,那也的确可以称之为小问题。”   韩克己直接张大了嘴巴:“你说什么?”   王勤远表情也无比惊愕了起来,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你说绥州的案子,背后的贼人是刺史周正?为的是算计蔡翁义!?”   其他寺丞也都无比震惊的看向李浩淼。   李浩淼重重点头:“我在萧公那里听到的事就是如此,虽然下官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大体上的结果肯定没错。”   他看向王勤远,看向韩克己,道:“绥州无头尸首案,从始至终就不是一起案子,而是周正为了算计蔡翁义,将两起案子变成一起案子,所设下的阴谋!”   “之前我们所有人其实都被周正给骗了,他提交的卷宗,根本就是被掩饰后的卷宗,只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识破他的诡计,只有林寺丞,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就识破了一切,且抓住了周正,让真相得以大白于天下。”   李浩淼声音一落,整个办公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韩克己已经完全傻眼了。   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即便林枫发现了问题,也是小问题。   可现在……这特么能是小问题?   无论哪一点,都足以大上天了!   林枫其实发现的是整个案子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个案子真正的真相,是他们…………他们错了,他们所有人都错了!   他忍不住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一天时间,就一天时间而已,他怎么就能识破藏得如此之深的真相?”   其他的寺丞也都震动的说不出话来。   饶是寺正王勤远,那苍老的眸子里,也充满着不敢置信和无尽的意外。   “竟然,真相竟然是这样,我们竟是错的如此离谱,若无林寺丞……我们岂不是相当于亲手制造出了一起冤案?”   他声音都在发颤,对于即将告老还乡的他来说,若真的有这样的冤案存在,无异于将他一辈子的努力化为乌有,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还要遭受内心的煎熬。   李浩淼看向韩克己,说道:“韩寺丞,你可以质疑本官处理案件的能力不行,但你绝不能质疑本官打探消息的本事不够!本官什么时候打探的消息错误过?现在你该知道本官所言非虚了吧?”   众人一听,都瞬间将视线落在了韩克己身上。   韩克己见状,脸色顿时燥的通红,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特别是看到众人用异样神色看着自己时,他脸色更加的难看。   最后只得起身,掩面离去。   李浩淼撇了撇嘴,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他有背景,自不怕得罪谁。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咳嗽了一声,重新低头去处理公务。   而这时,容颜苍老王勤远忽然说道:“所以……林寺丞真的是一天内断了案,那他,他能在三天后,返回参加我的辞别宴吗?”   李浩淼想了想,道:“应该能行,下官听说他也当天就返回了,算算时间,最快后天应该就能到了。”   王勤远一听,皱起的眉头陡然舒展,遗憾之色一扫而空,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感慨的笑意:“回来好啊,这样我们就还能再见一面,没想到在最后,竟是他帮了本官,避免本官背负冤案之罪……他回来后,本官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   两天后,午后。   林枫等人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长安城。   抬起车帘,看着长安城热闹又熟悉的景象,林枫不由伸了个懒腰,随着他身体的舒展,只听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骨头关节处不断响起。   他忍不住心中再度感慨,这哪是坐马车啊,这就是在受刑。   他看向同样在伸展身体的孙伏伽,笑道:“孙郎中接下来去哪?我让十五先送你。”   孙伏伽想了想,道:“先去刑部吧,本官先向戴尚书复命,说一下绥州的具体情况,之后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先回府休息一下,这几天舟车劳顿,着实是有些疲惫。”   林枫笑道:“孙郎中跟本官受累了,改日我请客,犒劳犒劳孙郎中。”   孙伏伽也不客气,与林枫关系越发好了,这种请客吃饭什么的,就没必要推辞:“行。”   林枫笑了笑,刚要让赵十五送孙伏伽去刑部,忽然听到马车外有声音响起:“车内可是林寺丞与孙郎中?”   林枫一听,向车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大理寺普通吏员衣袍的男子,正站在车外,恭敬行礼。   林枫点头:“正是本官,有什么事吗?”   这个大理寺吏员忙道:“林寺丞,萧寺卿吩咐下官在此等候林寺丞,说若林寺丞到了,请林寺丞直接前往吏部邓员外郎府邸。”   听到吏员的话,林枫与孙伏伽不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异色。   萧瑀专门让人在城门等他们,他们一到就让他们马不停蹄赶往吏部员外郎邓勋府邸,看来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这个吏部员外郎邓勋的夫人,正是蔡翁义夫人为了给蔡翁义讨一个好前程,将金钗当成礼物送出的人。   在得知这件事后,林枫立即让孙伏伽派人将消息传给萧瑀,让萧瑀将金钗取回。   以信使的速度,应该两天多前就抵达长安了,若是萧瑀没有耽搁,两天多前就该将金钗从邓勋夫人手中取回来了。   可现在,他们刚到长安,萧瑀就派人在这里等候,还直接让他们去邓勋府邸,这怎么想,都不像是萧瑀顺利取回金钗的样子。   林枫让这个吏员也登上马车,然后吩咐侍卫将周正押入大理寺大牢严加看管,之后便让赵十五策马赶赴邓勋宅邸。   路上,他直接询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孙伏伽也忙看向吏员。   大理寺吏员忙道:“两天前,萧寺卿收到林寺丞的信后,便立即带人去往了邓员外郎的宅邸,想要找邓夫人,可我们刚到那里,就听邓员外郎说他夫人离家出走了,他们也在寻找。”   “离家出走?”   林枫和孙伏伽都是一怔。   他们想到过诸多情况,却唯独没想到邓夫人会离家出走。   林枫挑眉道:“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一直都没找到吗?”   吏员说道:“就在萧寺卿去往的前一个晚上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清晨丫鬟前去敲门,一直没有回应,丫鬟见门没有锁,便推门而入,邓夫人那时就已经不见了。”   “后来邓员外郎派了邓府很多人去寻找,萧寺卿也让人寻找,可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林枫眯了眯眼睛,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怎么知道邓夫人就是离家出走的?而不是被人掳走的,或者发生了其他意外?”   孙伏伽也疑惑的看着吏员。   吏员道:“邓夫人留下了一封信,上面说她走了,不让人找她,然后她的衣服钱财首饰也都不见了,可以确定是被她带走的,且当日清晨有家丁发现邓府后门被人打开了,应是从后门离开的。”   孙伏伽听着吏员的话,想了想,道:“有辞别信,行李都带走了,后门被人打开……听起来倒的确像是离家出走。”   林枫没有直接做出结论,他说道:“还是等到了邓府后,多了解一些情况再说吧,此时做任何结论,都可能会误导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思路。”   孙伏伽不由想起赵府闹鬼案时,长史陆辰鹤就是一开始匆忙做出了结论,认为有装鬼之人,结果导致从始至终一直向着错误的方向狂奔。   他点头道:“也是,了解清楚后再做判断也不迟。”   一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众人走下马车,直接进入了邓府之中。   没走多远,林枫就看到了萧瑀与一名男子正向他们快步走来。   那名男子四十岁左右的年龄,体型瘦高,胡子拉碴,眼眶周围发黑,眼窝深陷,一看便是多日休息不好的样子,想来他就应该是吏部员外郎邓勋。   “萧公!”   林枫与孙伏伽率先向萧瑀行礼。   萧瑀笑着看向林枫,点着头,眼中满是欣慰,道:“子德,绥州的事本官已经全部知晓了,你做的非常不错!”   林枫谦逊道:“下官运气比较好,周正自己留下了一个破绽,被下官得以利用,这才迅速破案,否则想要破此案,恐非易事……而且此案也多亏孙郎中从旁协助,若没有孙郎中帮忙调查,下官也没法迅速破案。”   萧瑀笑道:“放心,你也罢,孙郎中也罢,功劳都跑不了。”   孙伏伽满是感动的看着林枫,其实这次的案子,他知道自己没做什么,都是林枫找到的一个个突破口,他也就是跑跑腿,而林枫主动提及他,明摆着要分他一部分功劳,他如何不感激,如何不感动。   说完绥州的事,萧瑀直接说起正事,他看向林枫,说道:“子德,邓夫人不见了。”   林枫点了点头:“下官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   萧瑀微微颔首,他扭头看向身旁男子,道:“邓员外郎,林寺丞的断案本事相信你也听说了,你夫人的事交给他,他一定能迅速为你找回你的夫人的。”   邓勋一听,连忙看向林枫,脸上满是疲倦与担忧:“林寺丞,你一定要帮我找回夫人,她从小锦衣玉食,从没有吃过苦,一个人在外面,她该怎么活啊!”   林枫将邓勋的焦虑神色收归眼底,微微点头:“邓员外郎放心,本官一定竭尽全力。”   他说道:“先为本官说说具体情况吧?邓夫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之前可有什么异常?她为何要离开?”   邓勋深吸一口气,说道:“夫人是在两天前的清晨被发现不见的,婢女敲门不见应答,又发现门没有锁,便直接推开,然后就发现夫人不见了。”   “当时婢女并不知道夫人离家出走了,她们还以为夫人去了其他地方,因此整个府邸都找了一遍。”   “可结果还是没有找到夫人,那时她们才意识到可能发生意外了,就连忙去找了本官。”   林枫疑惑道:“不是说邓夫人留下了辞别信吗?她们进入房间时,没发现?”   邓勋摇了摇头:“夫人的辞别信被夫人给撕了,扔在了地上,所以她们一开始并未注意,还是本官知晓夫人不见后,去了房间,将地上被撕碎的纸张拼凑起来后,才发现那是夫人留下的辞别信。”   “撕碎了?”   林枫有些不解:“既然邓夫人都要留辞别信了?为什么还要撕碎?”   孙伏伽也想不通。   留下辞别信,就是告诉其他人自己要干什么去的。   既然都决定要告诉了,何必将其撕碎?   邓勋叹了口气:“夫人这段时间情绪有些不好,经常发怒,可能是在写辞别信的时候心情又不好了,就将其撕了吧。”   林枫看向萧瑀,萧瑀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点头道:“本官询问过下人,邓夫人这些天的确心情不太好。”   林枫点了点头,向邓勋问道:“不知邓夫人为何心情不好?”   邓勋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本官想要纳妾。”   “纳妾?”   林枫挑眉,孙伏伽和赵十五也用异样神色看着邓勋。   邓勋咳嗽了一声,道:“本官想纳妾,夫人虽没拒绝,却也因此有些不高兴。”   林枫能理解,他想了想,道:“所以邓夫人离家出走,也可能是因为邓员外郎想要纳妾,心中不舒坦?以此来抗拒?”   邓勋满脸自责,他说道:“若是我知道夫人如此抗拒,那我就不纳妾了,可夫人并未直接告诉过我说她反对我纳妾啊,我真的没想到,这件事对夫人来说,打击竟然这么大!”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觉得这有些不合理。   唐朝时正妻的地位极高,妾室是没法与之相比的。   即便是没法阻止妾室嫁进来,可妾终究是妾,地位上权势上根本无法与之抗衡,邓夫人何必非要通过离家出走的方式抗拒呢?   难道不知道离家出走,反而会让自己的处境变遭,甚至邓勋狠一点,都能当成休妻的理由之一了。   这着实不是什么高明的决定。   当然,邓勋也说了,邓夫人情绪变化很大,若是被情绪冲上脑门,一时没了理智,做出冲动的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向邓勋,继续问道:“邓员外郎,邓夫人离家出走之前,她可曾遇到了什么事?可曾发过大的脾气?”   邓勋皱了皱眉头,摇头:“没有发生什么事,她的表现也和平常差不多……不过我那些天都比较忙,白天的时候在吏部,晚上回来也是在书房处理公务,没时间去关心她,所以我也可能忽视了她的变化。”   林枫想了想,旋即道:“带我去邓夫人的房间看看吧,我去看看她留下的那封辞别信。”   邓勋忙点头:“这边请!”   几人跟在邓勋身后,萧瑀和林枫并行而走,他低声道:“子德,这会不会和四象组织有关?”   林枫摇了摇头:“不会……周正还不知道金钗的真正下落,四象组织也不会知道,而且我们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让人传回消息了,我们的信使有驿站的帮助,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了。”   “四象组织怎么都不可能比我们提前一晚将消息送达,更别说四象组织没必要制造什么离家出走的假象,他们直接派人来偷不行吗?就算偷的时候被发现了,杀了邓夫人对他们来说也不会有心理压力,何必画蛇添足,做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所以,这和四象组织没关系,只是赶巧了,我们要找邓夫人,邓夫人恰巧就离家出走了。”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和孙伏伽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生怕自己又比四象组织慢一步。   正说话间,邓勋停了下来。   他看着有大理寺吏员看守的,房门紧闭的房间,道:“林寺丞,就是这个房间。”   推一本小伙伴的书,《三国:我马谡只想作死》,成绩不错,轻松向,大家可以去看看。 第93章 解密!碎纸片里的秘密!   林枫听着邓勋的话,目光向房间看去。   只见眼前的房间门窗紧闭,门口有大理寺吏员守着,便是邓府的仆从,都无法靠近。   萧瑀的声音传来:“本官在得知邓夫人离家出走失踪后,就让人守住了这个房间,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以免破坏了房间里的线索,更不容易找寻邓夫人了。”   林枫微微点头,心中明白,萧瑀其实是担心这件事有四象组织参与,怕人来人往将线索都破坏了,所以专门让人封锁了这里。   他刚开始听闻此事的时候,也是有着相同的担忧,但很快他就排除了这种可能,除了刚刚对萧瑀所说的那些理由,还因为侍卫平安将信件传达到了,如果侍卫中途出事了,信件被截胡了,那就真的可能是四象组织所为。   可侍卫没有出事,而且侍卫的忠心是证明过的……倘若侍卫是四象组织的人,当时他算计周正的时候,侍卫完全有机会通知周正,周正也不至于迷迷糊糊就被自己给算计了。   因此,信件没有被截胡,侍卫忠心能确定,这两点就足以证明四象组织无法比他们更快一步知晓邓夫人的事。   但那也只能代表在此之前四象组织比他们迟了,可之后就未必了……毕竟萧瑀的行动并不隐秘,四象组织也许已经推测出金钗就在邓夫人手中了。   所以现在就看他们谁能更早一步,找到邓夫人的踪迹了。   好在四象组织不像是萧瑀他们可以大摇大摆的调查搜寻,他们没法接触第一手线索,还只能在暗中搜寻,终究是束手束脚,速度未必能比萧瑀他们快,可总归是给了林枫一些急迫感。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进入了房间之中。   推开房门,林枫检查了一下门闩,邓勋见状,道:“我们已经检查过了,门闩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林枫微微点头。   进入房内,视线向前方看去。   入门处,就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茶壶茶杯的茶具,在茶具旁边,有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瓷质酒瓶和两个小杯子。   林枫走到桌子旁,拿起了酒瓶,放在鼻前闻了闻,又轻轻晃了晃,道:“满的?”   萧瑀点头:“是满的,酒是上好的佳酿,根据婢女所说,是邓夫人离家出走之前,在傍晚时让婢女送进房间的。”   林枫放下酒瓶,问道:“婢女可知道为什么邓夫人要让她送酒?”   萧瑀摇头:“婢女也不清楚。”   林枫微微颔首,目光向四周看去。   墙壁上挂着一些字帖做装饰,没有画,只有字。   他向邓勋道:“邓夫人喜欢书法?”   邓勋忙点头:“林寺丞怎么知道?没错,夫人她就喜欢临摹名家字帖,并且也因此练了一手好字。”   林枫笑道:“墙壁上的字帖一共有八幅,都是名家之作,而画却一幅没有,不难推测出她喜欢书法。”   邓勋不由道:“林寺丞当真是明察秋毫,观察细致入微。”   不愧是吏部的人,就是懂得语言的艺术……林枫继续看去,字帖下面靠着墙壁处,有一个柜子,此刻柜门打开着。   林枫走到近处,查看里面的情况,只见衣柜中衣服很是混乱,就仿佛掉出来然后又被随手塞进去一样。   见林枫看向衣柜,邓勋道:“婢女清点过,夫人的衣服一共少了六套,都是夫人平常喜欢穿的。”   林枫微微颔首,走过屏风,就见在床榻前,正放着一个浴桶,浴桶里装满了水,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小篮,篮里有一些秋菊的瓣。   “这也是邓夫人离家出走之前,让人放在这里的?”林枫问道。   邓勋说道:“没错,是和那酒一起让婢女送进来的。”   林枫看向浴桶,水面清澈,看样子还未洗过。   他眼眸眯了眯,目光看向床榻。   床榻很整齐干净,被子叠的十分板正,没有散开,看来当晚邓夫人没有在这里休息。   他最后来到梳妆台前,看向梳妆台。   只见梳妆台上有几个盒子,多数盒子都被打开着,里面是空的。   萧瑀来到林枫身旁,低声道:“这些就是邓夫人的首饰盒,金钗就被装在这里……但已经被邓夫人带走了。”   林枫点头道:“邓夫人的首饰不少吧?”   邓勋道:“自是不少,夫人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锦衣玉食,首饰很多,嫁给我后,我也从未少过她的首饰。”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盒子,缓缓道:“这么多首饰,重量肯定不轻……邓夫人是有多爱这些首饰,一个都不留下,非要全部带走?”   邓勋愣了一下,蹙眉道:“可能真的一个都舍不得吧。”   “的确可能。”   林枫直起身来,目光环顾整个房间。   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地面干净整洁,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萧瑀见林枫检查完毕,问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摇了摇头:“目前没有发现是被人强制掳走的迹象。”   邓勋茫然道:“夫人本就是自己离开的啊,她还留下了辞别信,怎么会是被人掳走的?”   林枫笑道:“我们也是在排除诸多可能。”   他看向邓勋,问道:“辞别信在何处?”   邓勋忙指着梳妆台上一个闭合的小盒子,道:“在那里。”   这个箱子摆在最边侧,林枫将其拿起,打开盖子,便见一些被撕碎的碎纸片正躺在其中。   他将盒子拿到桌子旁,然后将里面的碎纸倒了出来。   邓勋说道:“我帮林寺丞拼起来……这些纸都被夫人撕碎了,若是摆在明面处,我们怕开门时风一吹就吹开了,所以将其放在了盒子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其拼起来,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将其拼成了一张完整的纸。   “林寺丞,你看,这就是夫人留下的辞别信。”   林枫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这张四分五裂布满裂纹的纸张上,有着一行字。   “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内容很简单,只有八个字。   这些字都被撕开了,撕的很碎,没有一片碎纸上,能看到两个字,若非是字数少,想要将其拼凑出来,会十分困难。   看着这些字,林枫眯了眯眼睛,道:“确认过,这就是邓夫人的字迹吗?”   邓勋忙点头:“虽然我不太懂书法,但的确是夫人的字迹,我的书房里还有一些夫人练过的字帖,我比对过,绝对是夫人的字。”   林枫想了想,道:“本官能看看贵夫人的字帖吗?”   邓勋愣了一下:“林寺丞也要比对一下?”   林枫笑道:“不亲眼比对一下,总归是不放心,毕竟这关乎着邓夫人是否真的离家出走。”   邓勋一听,便忙道:“好,我这就让人将其带过来。”   “不用了。”   林枫直接将这些碎纸片放进盒子内,笑道:“我们一起去取吧,顺便喝点茶水,不瞒邓员外郎,我们赶了四天多的路,舟车劳顿,到了长安后还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过来了,现在感觉喉咙都要裂开了。”   邓勋闻言,连忙道:“林寺丞怎么不早说,我这就让下人准备茶水。”   林枫拿起盒子,道:“走吧,在这里不宜吃吃喝喝,以免破坏了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好。”邓勋直接前面领路:“书房在这边。”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邓勋的书房。   邓勋的书房面积不大,进门处只有很小一块空间,右手边挨着墙壁的一侧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前方三步远就是书桌。   这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桌,桌子有着红漆,一些地方都能看到朱漆下面的木头了。   木头上有些许坑洼,一些地方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红漆,看起来深浅不一,想来是朱漆脱落后,又涂抹过。   见林枫看着书桌,邓勋道:“这还是父亲传下来的,我比较念旧,就一直没换,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合用了,我准备过些天将其换掉,也该换个新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着衣袖,赶走桌角站着的苍蝇,他说道:“这都深秋了,苍蝇还这么多。”   林枫笑道:“深秋的苍蝇最厉害,比蚊子还会叮人,不过它们也活不了多久了,再冷一些,就看不见了。”   邓勋一边点头,一边找来了一些纸张。   他将这些纸张放在桌子上,道:“这就是夫人之前写过的字。”   林枫来到桌前,先将盒子里的辞别信拼好,然后随手展开一张纸。   目光向纸张上看去,只见秀气的字顿时映入眼帘。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看着熟悉的内容,高中的记忆忽然背刺林枫。   还真巧,这首诗林枫不仅知道,还会全文背诵。   这是《诗经》里的一首诗,讲述的是一个女人恋爱、结婚、婚变到决裂的过程,结合邓勋说他要纳妾,从而导致邓夫人不高兴甚至离家出走的事,这首诗还真是够应景的。   看得出来,邓夫人对邓勋是真的很不满。   他没去关注这首诗的意义,重点放在字迹上,将这首诗的字迹,与辞别信上的字迹进行比对。   因为两张纸上有相同的字,所以即便林枫不是专业人士,也能看得出来,这些字的确是一人所写。   他看向萧瑀,萧瑀也点头:“本官也比对过,不是他人模仿所写。”   萧瑀的书法造诣,绝不是林枫能比的,连萧瑀都这样说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婢女将茶水送了过来。   邓勋亲手为萧瑀林枫等人倒了茶。   林枫坐在凳子上,双手捧着茶杯,看向邓勋,道:“邓员外郎,在你夫人离开的那个晚上,你一直都在书房里吗?”   邓勋点头:“不错,当时本官还有很多公务没完成,便只能在书房里忙碌,我一直忙碌到快子时,实在熬不住了,便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邓员外郎当真是辛苦。”   “在其位,谋其事,本就是应该的。”   林枫道:“邓员外郎这些天,一直都这么辛苦吗?一直都没有去房间里休息?”   邓勋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瞒林寺丞,其实倒也不是天天都这么辛苦,只是夫人不太高兴,我也懒得去看夫人的脸色。”   林枫明白了,说什么辛苦都是借口,不想和他夫人吵架,不想低三下气哄人才是真。   他说道:“邓员外郎最后一次见到邓夫人是什么时候?”   邓勋道:“吃晚饭,吃完了晚饭我就来书房了。”   “那其他人最后一次见到邓夫人是什么时候?”林枫又问。   萧瑀这时开口:“本官问过了,给邓夫人送酒水和浴桶的婢女是最后见到邓夫人的,当时是戌时三刻左右,送完酒水和浴桶后,邓夫人就让婢女们离开了,不用她们服侍。”   “再之后就没人见过邓夫人了?”林枫问道。   萧瑀点头:“当夜下了不小的雨,邓夫人没再吩咐什么事,下人们也都在自己房间里干活或者休息,没人乱跑。”   “还下雨了?”林枫挑眉。   他们在路上可没遇到什么大雨。   “没错。”邓勋道:“当晚的雨不小,我们都躲在房间里没出去……夫人究竟对我有多伤心失望,会选在那种倾盆大雨的夜晚离开?”   说着,邓勋脸上更加的焦虑和担忧了起来:“夫人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让人伺候,她从未经历过雨打风吹,在暴雨的深夜离去,她会不会被雨淋湿?淋湿后会不会感染风寒……这都两天多了,我们还没找到她,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看着邓勋焦虑的样子,萧瑀不由安慰道:“邓员外郎放宽心,我们现在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邓夫人的娘家,邓夫人惯常去的地方,甚至长安城外的方圆二十里地界都找过了,都还没有发现邓夫人,这固然代表邓夫人踪迹不明,却也代表着邓夫人可能还安全。”   他有句话没说出……没发现尸首,在没找到她的人之前,就是最好的事。   不过这话说出来未免太冷酷了,他怕刺激的邓勋更加焦虑。   萧瑀安慰完邓勋,目光便看向林枫,林枫已经知道他知道的所有事了,也不知林枫能否发现什么线索,至少知道邓夫人可能去往何地。   他们用了人海战术都找不到邓夫人,现在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林枫的断案能力,希望林枫能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推断出邓夫人的去处。   而这时,萧瑀见林枫忽然抬起了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便见林枫看向邓勋,道:“邓员外郎,本官有一个推测,这对伱而言可能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希望邓员外郎能挺住。”   邓勋一愣,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寺丞的意思是?”   萧瑀和孙伏伽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叹了口气,目光看向邓勋,声音低沉,缓缓道:“若是不出意外……我想,邓夫人可能不是离家出走,而是……已经遇害了。”   “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不由惊骇出声。   邓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双眼剧烈颤动,双手都在发抖,整个人惊恐的看向林枫:“林寺丞,你……你为何这样说?”   萧瑀和孙伏伽也十分不解。   林枫看着众人,说道:“首先,邓夫人的房间里,有她专门让婢女送去的酒水和浴盆。”   “这说明她是想要好好洗一个瓣澡,然后好好的喝个酒的。”   “试问一个情绪绝望,想要逃离这个家的邓夫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洗什么瓣澡?喝什么酒?”   “当然,你们也可以说她就是想要在离开之前,好好洗个澡,然后喝个酩酊大醉再离开也行。”   “可是那酒瓶里的酒是满的,没动分毫!”   “那澡盆里的水也十分干净,篮里的瓣也一片未动。”   “这一切都代表着不对劲,不合理!她压根就不是不想做……”   林枫双眸看着邓勋,道:“所以,唯一的合理解释,是你夫人本想喝酒,本想洗个瓣澡……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喝酒洗澡,就遭遇了意外!让她再也没机会喝酒洗澡了。”   听着林枫的话,邓勋脸色瞬间煞白。   他张着嘴,声音都在发抖:“难道真的是这样?”   萧瑀眉头微蹙,他看向林枫,道:“子德,其实本官也觉得这澡盆和酒水有问题,但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现其他问题,邓夫人的衣服首饰被带走了,邓夫人还留下了亲笔所写的辞别信,后门也开着……这些事都证明着邓夫人就是离家出走。”   “我们人手有限,在离家出走的可能性远高于其他意外时,我们只能先将力量集中在离家出走上。”   林枫点头,他能理解萧瑀。   萧瑀办案经验丰富,自己刚刚说的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萧瑀不可能察觉不到异常。   但异常只有这一点,而其他的信息都指向离家出走,萧瑀时间紧迫,人手有限,只能优先选择最可能的离家出走。   “下官明白萧公的选择,只是萧公……”   林枫看向萧瑀,缓缓道:“你是否想过……你以为的离家出走的线索,其实都是为了欺骗你们,让你们相信邓夫人就是离家出走离开的呢?”   萧瑀眸光一变,道:“欺骗我们?”   “你的意思是……这些线索都是假的?”   邓勋瞪大着眼睛道:“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夫人写的辞别信就在这里,而且林寺丞你也看到了,那字迹就是夫人的字迹啊!”   萧瑀也点着头,正是因为这封辞别信,他才更加确定邓夫人就是离家出走的。   毕竟字迹不是作伪。   林枫看着邓勋,道:“本官并未说那辞别信的字不是邓夫人所写。”   “那林寺丞为何还?”   林枫摇了摇头:“本官说的是……辞别信的字的确是邓夫人所写,但本官可没说这封辞别信也是她写的啊……”   “什么?”   邓勋愣住了。   连带着萧瑀都有些懵。   他们完全发懵的看着林枫。   只见林枫将茶杯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   然后指着桌子上的辞别信,道:“大家仔细看一看,看一看这封信被撕后的样子,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众人一听,连忙凑上前查看。   可他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枫提示道:“主要看字……你们仔细看一看,这些纸张的碎片上,是不是没有任何一张碎片上……同时存在两个字?或者同时存在两个字的一部分?”   听着林枫的提示,众人仔细瞧了瞧。   孙伏伽不由瞳孔一扩,道:“真是如此,每一个碎片上,都只有一个字的部分,没有任何一片碎纸上,同时存在两个字。”   邓勋皱眉道:“可这能代表什么?”   林枫看向邓勋,道:“正常撕纸,如果没有刻意的去避开两个字在同一个碎片上,那得是多大的巧合……才能导致这么多碎片里,两个字哪怕是一个小点呢,都没法进入到同一个碎片上?”   “而且你们再来看一看……”   林枫从辞别信上拿起了两个字的两张碎片,他说道:“你们感受一下这两张纸,虽然它们看起来颜色没有任何区别,但在仔细用手摩挲后,却还是能感受到光滑程度是不同的。”   听着林枫的话,状元郎孙伏伽当即伸出手,仔细感受了一下。   继而他双眼瞪大:“的确不同,这就不是同一张纸!”   说着,他来到邓勋搬来的那些纸张前,迅速用手感应这些纸张,最终从里面抽出了两张纸,道:“这带着这两个字的碎片,与这两张纸的感觉一致。”   状元郎真不愧是状元郎,不愧是古代知识百科大全,总能在关键时刻,在古代文化上帮到自己。   林枫看向邓勋,道:“邓员外郎,这两张纸是同时买的吗?”   邓勋皱了皱眉头,仔细检查了下纸张上面的内容,然后道:“好像的确不是同时买的。”   林枫说道:“同样的一封辞别信内,字的碎片上竟然是两张不同的纸,你们现在还觉得这辞别信有任何的可信度吗?”   邓勋忍不住道:“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枫眸中闪烁着精芒,缓缓道:“很明显,有人害了或者掳走了邓夫人,为了隐瞒真相,故意伪造了辞别信。”   “可他怕模仿蔡夫人的字被发现,所以就想到了这个诡计……通过从邓夫人写过的纸张上,将这些字给单独挑出来,撕下来,组成辞别信的内容。”   “但这样做,一下子就会被人发现,所以他又找来一张纸,先根据这些字撕开缺口,然后再将这些字和纸张再度撕开,撕成更小的碎片……这样的话,因为都是碎片,所以其他人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些字,其实都是假的。”   “一封看起来十分完美的辞别信,就这样诞生了……”   林枫将碎片放回到桌子上,话音一转,道:“只是很可惜,这个人不太懂纸张,分不出纸张的区别,留下了这样的破绽,从而让我们识破了他的诡计。”   听着林枫的解释,邓勋忍不住的咽着吐沫,他脸色发白,语气焦急:“怎么会是这样……这辞别信竟然是伪造的!我怎么就没有发现!”   连萧瑀都惊讶的不行,他前后看了辞别信不下五次,竟然都没觉得这封信是伪造的。   “那我夫人……现在,现在究竟在哪?她,她还活着吗?”邓勋忙看向林枫,惊慌询问。   林枫按着桌子,目光沉重,说道:“邓夫人不是主动离开的,可那人却又将邓夫人的衣服首饰带走,甚至还打开了你们府的后门……明摆着就是故意让我们认为邓夫人是离家出走的。”   “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将注意力都放在外面,在其他地方寻找邓夫人……”   “如果邓夫人是被掳走的话,我想那个贼人应该是要避免被你们这般大肆搜寻才对,毕竟这会让他也有暴露的风险。”   他看向众人:“所以……我们用正常的逻辑去推测,贼人的目的是让你们以为邓夫人离家出走,让你们将注意力放在外面搜寻……那我们反向推断,就能得出……贼人是不希望你们将注意力放在邓府这里的结论。”   萧瑀和孙伏伽听到林枫的话,瞳孔陡然一缩,脸色瞬间一变。   邓勋也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声音都在发抖:“可,可下人们当天早上就已经搜过整个府里了……没有发现娘子啊。”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正因为没有发现邓夫人,才最麻烦啊,因为他们搜过的都是活人会在的地方,可他们没有找到。”   “这就只能证明……邓夫人待在死人才能在的地方。”   “换句话说……”   他看向邓勋,叹息道:“你夫人,已经死了……而尸首,就被藏在你府的某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运营官开始为本书举行活动了,哭着抱我大腿让我一定要广而告之,所以为了不让他把我的裤子哭湿,大家去书评区看一看那个活动吧。   简单来说,就是希望大家多在章节发表章说,多给其他章说点赞,多来书友圈水帖、回帖、点赞。这样可以提升出圈等级,到了三级就可以给大家起点币和粉丝称号了。   还有一个更具体的活动,发送500贡献点截图获得粉丝称号。   现在有十个粉丝称号送给大家,在帖子或书友群截图五百贡献点,前十名就送给大家了,据说效果是在所有粉丝中排在最前面,十分酷炫。而贡献点也是通过评论点赞获得,我们给大家加精,速度杠杠的。   具体大家就看书评区运营官发的帖子吧,他日日等,夜夜盼,就等大家去参加了!   完毕,我去擦裤子的眼泪了。 第94章 揭晓真相!凶手是他!(二合一)   林枫话音落下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霍然起身。   邓勋瞳孔剧烈颤动,脸色惨白而毫无血色,他那深陷的眼眶里,充满着绝望与痛苦,他死死地盯着林枫,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而萧瑀和孙伏伽,则都瞪大了眼睛。   两人神色十分凝重,他们都认同林枫的推断,也就是说……那个离家出走的邓夫人,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尸首,就藏在这邓府之中!   什么辞别信,什么行李都带走了,什么后门开了……全部都是用来迷惑他们的,那贼人真正想隐藏的,就是邓夫人还在邓府的事实!   “子德!”萧瑀看向他,道:“你觉得,邓夫人会被藏在哪?”   邓勋一听,连忙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沉思片刻,道:“凡是能藏匿尸首的地方,都可以去找一找,水井、枯井、各个房间里的柜子箱子都要找一遍,若是还没有……那就去园吧,去挖一挖园,整个邓府,也就园的泥土是松软的,若是将尸首埋了,园的可能性最高。”   听到林枫的话,邓勋直接冲了出去,同时吼道:“来人!搜!快去找夫人!”   看着邓勋慌忙的样子,孙伏伽不由叹息一声:“邓夫人若真的死了,恐怕邓员外郎会自责许久。”   萧瑀说道:“先别管这些了,去搜吧,先把邓夫人的尸首找到再说其他。”   几人都快步离去。   林枫则仍旧坐在书房的凳子上,他将茶杯重新端了起来,一边喝着茶水,眼眸一边微微眯着,大脑在飞速运转。   邓夫人的失踪案算是告破了,可新的案子又来了。   若自己推断的没错,邓夫人真的死了……那么,是谁杀的她?   为什么要杀她?   凶手是谁?   证据又是什么?   能迅速找到死者的字帖,用其伪装辞别信,且带走的都是死者喜欢的衣物,说明很了解死者,凶手应该就是邓府的人。   当夜并无外人前来邓府借宿,若是刺客之类的,杀人直接离开便好,没必要制造离家出走的假象,也不可能迅速找到死者的字帖……   可若是邓府的人,那又会是谁呢?   林枫捧着茶杯,陷入了头脑风暴之中。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半个时辰。   “义父!”   赵十五咋咋呼呼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他跑到门口,满头大汗,道:“义父,找到了!邓夫人尸首找到了!”   林枫闻言,陡然起身。   他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在哪找到的?”   赵十五道:“园!一棵树下!尸首被埋了起来。”   林枫眸光微闪:“走,去看看。”   两人快步来到了园。   只见这里已经围满了人,下人们站在外围,正小声议论。   大理寺的人控制现场,不许任何人靠近。   只有萧瑀、孙伏伽和邓勋在里面。   林枫快步穿越人群,进入中心地带,就见一棵杨树下,满地金黄的落叶旁,一具尸首躺在那里。   这是一个女子,穿着华美的衣裙,衣裙有些凌乱,腰间腰带已经散落,她衣服上占满了泥土,些许尸斑爬上了手臂和脸颊。   她双目瞪大,仿佛留有无尽的怨恨,使得她哪怕死了,也不瞑目。   在她的尸首旁,摆放着一些衣服,以及许多的首饰。   萧瑀正在检查尸首,孙伏伽在一旁拿笔记录,邓勋则痛苦的泣不成声。   见林枫到来,萧瑀说道:“子德,果真如你所料……邓夫人已经遇害,被埋在了这里。”   听着萧瑀的话,邓勋忙看向林枫:“林寺丞,你断案能力天下无双,伱一定要找出凶手,一定要为夫人报仇!”   林枫看着邓勋痛苦愤怒的样子,微微点头:“邓员外郎放心,本官一定竭尽全力。”   说完,他看向萧瑀,道:“萧公,验尸结果如何?”   萧瑀道:“你来看这里。”   说着,他将死者翻了个身,指着死者的后脑,道:“你看。”   林枫蹲了下来,仔细看去,眼眸微微一闪。   只见死者的后脑,有一处明显的伤口,伤口狰狞,附近的头发与凝固的鲜血粘在了一起。   萧瑀道:“目前为止,本官只发现了这一处明显的伤口,其他地方略有磕碰,但都不严重,看来致命伤就是这里。”   林枫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指,扒开了头发,看着伤口。   根据前世的经验,他说道:“后脑遭遇了尖锐之物的打击……看这伤口的情况,还是多次打击造成的。”   萧瑀也点头:“正是如此。”   “咦……”   这时,林枫轻咦了一声。   萧瑀忙道:“怎么了?”   林枫手指收回,他看着自己的指尖,指尖上面除了泥土外,还沾有些许的红色的碎屑。   “那是什么?泥土里带的吗?”萧瑀问道。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微微摇头,若有所思。   这时,孙伏伽在首饰堆里翻找了一遍,忽然眼眸一亮,他迅速扒开其他的首饰,从中拿起了一枚金钗,他忙来到林枫两人面前,道:“萧公,子德,金钗找到了。”   看到金钗没有丢失,萧瑀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接过金钗,小心翼翼将其放好,道:“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金钗还在,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邓夫人死在了邓府,然后就被贼人埋住了,四象组织没机会详细调查,见你们满城寻找邓夫人,他们也肯定以为邓夫人是真的离家出走了,所以不出意外……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暗中继续寻找着。”   “因此,他们与真相背道而驰,与金钗自然越来越远。”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不由道:“若没有子德你,本官也和他们一样距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林枫继续检查死者的尸首,他一边撸起死者的衣袖,一边说道:“是那贼子太过狡诈,将离家出走的假象伪装的太完美了,若非辞别信上有破绽,我也未必能迅速识破他的诡计。”   萧瑀和孙伏伽都点着头。   那凶手真的是成也辞别信,败也辞别信!   辞别信骗过了萧瑀他们,却没有瞒过林枫,也算是冥冥中的天意,注定林枫要找到真相,不让邓夫人白白枉死。   萧瑀见林枫仔细查看着死者的手,好奇道:“她的手怎么了?”   “指甲里好像有些东西。”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将死者指甲里的泥土一点一点除掉,然后在指甲缝中,取出了一块很小的东西。   萧瑀看着那东西,眸光一闪:“肉丝?”   林枫看着死者指甲里些许的血点,点着头:“看来死者死前与贼人搏斗过。”   萧瑀瞪大眼睛,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凶手受伤了?被死者抓伤了!”   说着,他视线顿时落在了邓府众人身上。   孙伏伽也明白了萧瑀的意思,道:“谁身上有被抓伤的伤口,谁就有可能是凶手?”   萧瑀点头,他说道:“去查一查,邓府算上主人下人,也就三十余人,很快就能查出来。”   邓勋听到萧瑀的话,他当即起身,只见他眼眶发红,眼中充满着愤怒与恨意,道:“孙郎中,我们一起去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做出了这等罪大恶极之事!”   “我一定要让他给我夫人偿命!”   孙伏伽看向萧瑀,见萧瑀点头,便说道:“好,邓员外郎,我们一起去吧,你将府里的所有人都召唤到一起,我们挨个检查。”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快步离去。   待他们离开后,萧瑀看向林枫,只见林枫视线仍落在尸首身上未曾移开,他问道:“这尸首还有什么线索吗?”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下官只是突然想起了邓夫人所写的那首诗。”   “什么?”萧瑀没明白林枫什么意思。   林枫收回了视线,缓缓道:“没什么,接下来就看孙郎中他们是否能有收获吧。”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孙伏伽和邓勋就返回了。   看向林枫与萧瑀,孙伏伽直接道:“一共发现两个人手臂上有伤口,看样子就是被划伤或者抓伤的。”   林枫与萧瑀对视了一眼,萧瑀道:“都有谁?”   这一次是邓勋开口,只见他脸色难看,眼中充满着被背叛的恨意和羞恼,他说道:“一个是管家周禄,一个是……”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一个是徐姑娘。”   “徐姑娘?”   林枫挑眉,疑惑道:“不知这位徐姑娘是什么身份?”   在邓府,应该都是邓勋的家人亲戚或者下人,邓勋不该以某姑娘来称呼的。   邓勋脸色有些窘迫,低头道:“她是……是夫人的表妹,也是,也是本官原本想要纳妾的人。”   林枫:“……”   好家伙,你纳妾纳到了你夫人的表妹了,怪不得你夫人这么生气。   萧瑀了解过这些,他向林枫道:“徐姑娘名叫徐莹莹,是邓夫人的表妹,半年前家中遭了变故,被邓夫人接来,两人关系很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林枫一听,更能明白邓夫人的想法了。   我看重姐妹情深,你家里遭遇变故,我把你接来,好吃好喝的照顾你,结果你却勾搭上了我的夫君,我夫君还要纳你为妾……你们这是把老娘置于何地了?老娘引狼入室,做好人没好报,自作自受呗?   林枫越发理解邓夫人写《氓》时的心境了。   他说道:“将他们都叫过来吧,本官和他们聊聊。”   邓勋道:“我去叫!”   说着,他快步离去。   林枫看着邓勋离去的背影,想了想,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帮我问问下人们几件事。”   孙伏伽眸光一闪,林枫一旦让他暗中打探些什么,多数都代表林枫有了什么发现了。   他忙道:“什么事?”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孙伏伽抬起头,神色有些意外的看向林枫,林枫点头道:“多问几个人,交叉验证。”   孙伏伽眸光微闪:“好,交给我。”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孙伏伽刚走,邓勋就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一个是男子,四十余岁的年龄,留着胡子,虽然穿的也是下人的衣服,但看面料的品质,要比寻常下人好得多,想来他就是邓府的管家周禄了。   而周禄旁,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白色衣裙,身段玲珑,五官精致,的确是一个美人。   怪不得能把邓勋迷得想要纳妾。   此时两人都有些紧张,周禄低着头,不敢直视林枫和萧瑀,而似乎刚刚哭过,眼眶发红的徐莹莹,则视线不时看向邓勋,似乎只有邓勋能给她安全感。   林枫将两人的表情反应收归眼底。   邓勋带着两人来到了林枫面前,道:“萧寺卿,林寺丞,人带来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看向两人,说道:“你们不必紧张,手臂上有伤也只是有嫌疑,并非一定就是你们……接下来本官问你们的问题,你们一定要如实回答,切不可有所隐瞒,以免给自己徒增麻烦。”   两人连忙点头。   林枫先看向周禄,道:“周管家,说说你手背上的伤是什么时候有的?怎么受的伤?”   周禄的伤在右手手背上,听到林枫的话,周禄忙道:“回林寺丞,小人的伤是在两天前,被我们府里的一条狗给抓伤的。”   “两天前?被狗抓伤的?”   萧瑀眸光微闪。   着实是这个时间点,这个理由太巧了。   两天前,正是他们知道邓夫人失踪的那一天。   结果在那天,他的手就被狗抓伤了。   邓勋自也是双眼紧盯着管家,眼中充满着怀疑。   林枫神色不变,他点了点头,声音温和,道:“你们府里的狗很厉害吗?为什么会被抓伤?”   管家闻言,脸上也有着不解之色,他说道:“它们的确厉害,但那是对外人的,对我们府里的人,都很温顺,特别是那条狗,它一直都是小人亲自在喂养,对小人更是温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早上它如此异常。”   林枫道:“怎么个异常法?”   管家说道:“那天清晨我去喂它,我和往常一样带着食物过去,可谁知我刚靠近它,它就突然张开嘴,直接向我扑来,那样子十分凶狠,仿佛我是它的仇人一样,亏得我反应迅速,双手上挡才拦住它,没让它咬到我,但它的爪子却也还是划到了我的手背上,留下了这样的伤口。”   林枫眸光微闪,道:“那条狗发狂挠到你时,有别人看到了吗?”   管家摇了摇头:“当时附近没有其他人。”   “后来呢?狗发狂后,你叫其他人了吗?”   周禄点头:“当然叫了,毕竟小人也怕它挣脱锁链,咬到其他人,小人叫来了几个护院,他们联手才将狗给控制住,可那条狗就仿佛疯了一样,没办法之下……”   他叹了口气,道:“只好将其杀了。”   林枫闻言,看向邓勋,邓勋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杀狗的命令还是我下达的。”   林枫微微颔首,他重新看向管家:“邓夫人被害的那个晚上,你在哪?可有人证?”   管家道:“小人是亥时忙完一切的,然后就回房休息了,因为小人有单独的房间,不是其他人那样的通铺,所以并无其他人能证明。”   萧瑀听完这些,眯了眯眼睛,看向管家的神色充满着怀疑。   管家的伤口说是被狗划伤的,可即便其他人知道狗发狂了,但因为并未有人亲眼看到他被狗划伤的一幕,那这就存在说谎,存在通过狗发狂掩盖真相的可能。   并且管家当晚没有不在场证明,嫌疑完全无法排除。   见萧瑀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管家脸色一白,连忙说道:“真不是小人做的,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夫人老爷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狼心狗肺的事!”   邓勋这时忽然说道:“前几天,夫人曾骂过你,还对你进行过处罚。”   听到邓勋的话,萧瑀等人目光顿时落在了周禄身上。   周禄一惊,他连忙摇头:“那是因为小人的确疏忽了,做错了事……小人心甘情愿的认罚,我并没有任何不满啊!萧寺卿,林寺丞,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谎言。”   林枫将周禄惊慌的神情收归眼底,笑道:“周管家不必紧张,我们也没说你就是凶手。”   说完,他将目光看向身段玲珑的徐莹莹,道:“徐姑娘,说说你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吧。”   徐莹莹的伤口在右手手腕处,掌心的下方,也是一道很明显的划伤伤口。   她听到林枫的话,目光紧张的看了邓勋一眼,这才说道:“回林寺丞的话,民女的伤口是两天前,在踮起脚尖想要取下书架上面的书籍时,不小心被书架上面凸出来的一块尖锐之物给划伤的。”   林枫眸光微闪……还是两天前?   这邓府的人,都约好了要在同一天受伤吗?   他说道:“书架?哪里的书架?邓员外郎书房里的书架吗?”   徐莹莹摇着头,道:“是表姐书房里的书架。”   林枫看向邓勋,邓勋道:“夫人喜欢读书,喜欢书法,所以为了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我专门为夫人准备了一个书房。”   “邓员外郎当真是很爱你的夫人。”林枫道。   邓勋一提起自己夫人,脸色便沉重痛苦,他说道:“夫人临死之前,还在与我怄气,若早知今日,我一定不让夫人为难。”   徐莹莹听到邓勋的话,一张本就白皙的俏脸,顿时惨白,眼中流露出伤心与痛苦之色。   林枫见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徐莹莹,有了这样一出事,恐怕邓勋是不会再娶徐莹莹了。   徐莹莹分明也想到了这些,不由伤心落泪。   林枫咳嗽了一声,道:“徐姑娘,你说你是被书架上的尖锐之物给划伤的,不知是什么尖锐之物?”   徐莹莹吸了吸鼻子,柔柔道:“当时被划伤后,我看了一眼,似乎是一个小铁片。”   “小铁片?”   林枫眉毛一挑:“为何书架上会有铁片?”   徐莹莹摇着头,她也不知道。   林枫看向邓勋,邓勋也摇着头:“我从未听夫人说过她书架上有什么铁片。”   林枫眸光微闪,他说道:“走吧,我们去邓夫人书房看看。”   邓勋在前面带路,很快他们就到了书房。   邓夫人的书房比邓勋书房要更小一些,但装修风格基本一致。   就是一个书架,一张桌子。   桌子看起来很新,比起邓勋书房里那坑坑洼洼,涂抹了一遍又一遍朱漆的旧桌子,看起来好多了。   此时桌子上放着一些书和纸张,林枫随意看了一眼纸上的文字,的确都是邓夫人的字迹。   他将视线收回,看向书架,道:“铁片在哪?”   徐莹莹抬起手指着上方:“就在那里……咦,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   听到徐莹莹的话,林枫直接看去,只见徐莹莹指着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凸出来的铁片。   整个书架表面都很光滑,一点能划到人的地方都没有。   邓勋见状,不由道:“莹莹,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在这里划伤的?”   他神色有些紧张了起来。   徐莹莹秀眉微蹙,道:“我不可能记错的,就在这里。”   林枫闻言,看向赵十五,道:“十五,检查一下。”   赵十五膀大腰圆,站着就要和书架一样高了,他都不用凳子,就能看的很清楚。   赵十五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摇头:“没有任何痕迹,没有铁片,书架上也没有固定铁片留下的痕迹,没有任何孔洞。”   听到赵十五的话,徐莹莹俏脸不由一白,她说道:“怎么会这样……我没有说谎,这里在两天前,真的有铁片!”   说着,她看向邓勋,道:“姐夫,你告诉他们,我不会骗人的!”   邓勋皱着眉头,他向林枫道:“林寺丞,莹莹的确从不骗人。”   萧瑀闻言,淡淡道:“平常不骗人,不代表杀人藏尸后,也不会骗人!”   听到萧瑀的话,徐莹莹更加慌了起来。   林枫眯着眼睛,沉思片刻,他说道:“徐姑娘,邓夫人遇害的那晚,你在干什么?”   徐莹莹忙道:“民女吃过晚饭后,就回房休息了,原本民女还想找表姐聊聊天,可雨太大了,民女也就没有出门。”   林枫道:“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真的就一直在房里?”   徐莹莹脸色煞白,她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说道:“虽然没人能证明,但民女真的一直就在房里,民女真的没有骗人。”   萧瑀看着笑盈盈惊慌的样子,眉头紧皱。   他与林枫来到一旁,低声道:“徐莹莹和周禄嫌疑都很大啊,两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两人的伤都是在邓夫人遇害之后出现的,而他们如何受伤的,都没有其他人亲眼看到。”   “这就完全存在为了掩盖被邓夫人抓伤的痕迹,而说谎的可能性。”   “并且他们都有动机,周禄被邓夫人责骂惩罚过,可能怀恨在心,痛下杀手!徐莹莹更别说了,她想要嫁给邓勋,邓夫人一直拦着,她心中定有怨恨与不满。”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问了半天,结果两人的嫌疑不仅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了。   萧瑀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觉得,他们谁最有嫌疑?”   林枫眯了眯眼睛,眸中闪烁着道道精芒,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萧公别急着下结论,我们再等等。”   “等?等什么?”萧瑀问道。   林枫说道:“等我让孙郎中打探的消息。”   萧瑀正疑惑着林枫让孙郎中去打探什么了,就见孙郎中正好从门外跑了进来。   孙伏伽快步来到林枫身前,然后在林枫耳中说了些什么。   林枫眼眸微微闪烁了片刻,原本微蹙的眉头,在此刻陡然舒展,嘴角轻轻上扬了几分;“果真如我所料。”   萧瑀一直在关注着林枫,此刻见林枫这明显是放松的表情,心中一动,忙说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目光环顾在场众人,并未压低自己的声音,他说道:“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刷的一下!   听到林枫话音的瞬间,所有人目光陡然看向林枫。   邓勋愣了一下,继而连忙说道:“林寺丞,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谁!快告诉我!究竟是谁害了我娘子!”   周禄和徐莹莹,也都紧张的看着林枫。   萧瑀目光扫过周禄和徐莹莹,沉思了一下,也看向林枫。   林枫没有吊众人胃口,他直接道:“想要知道谁是杀害邓夫人的真凶,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要确定邓夫人究竟是在哪里遇害的。”   邓勋愣了一下:“难道不是夫人的房间吗?”   林枫笑道:“谁告诉邓员外郎你夫人是在她房间遇害的?本官可从来没说过。”   邓勋皱眉道:“可当夜夫人就只待在她的房间里了,不是在她房间遇害的,又能是哪里?”   林枫看着他,说道:“本官第一个检查的就是邓夫人的房间,在邓夫人房间里,本官没有发现任何血迹,也没有发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邓勋道:“也许是凶手杀了夫人后,清理过现场。”   “那凶器呢?”   林枫道:“凶手是用什么凶器行凶的?行凶后凶器又被他给藏到哪了?”   邓勋摇头:“凶器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被凶手藏了起来。”   他说道:“我们应该立即对整个宅邸进行搜查。”   林枫看着邓勋,摇了摇头:“不必如此麻烦,凶器是什么,邓夫人究竟是在哪里被害的,其实邓夫人的伤口,就已经告诉了我们了。”   “什么?”   邓勋一怔。   林枫看向众人,道:“大家还请移步,随本官先去邓夫人尸首那里。”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自不会反对。   很快,他们重新来到了园。   林枫蹲下身来,指着邓夫人的后脑伤口,道:“通过伤口,可以推测出邓夫人究竟是遭遇了怎样凶器的打击。”   “大家请看,邓夫人的伤口很深,伤口表面大,里面小,这代表邓夫人是被尖锐的类锥状之物击打。”   “而她的伤口表面很模糊,血肉烂成一团,这代表是被连续多次的击打,一次击打致命的话,不会是这种情况。”   “所以,可以知晓……邓夫人当时并不是被凶手一击致命的,而是被凶手连续多次用类锥状的尖锐之物多次击打……凶手抱着的就是必杀邓夫人之心。”   听到林枫的话,徐莹莹不由移开视线,只觉得胃里翻涌,不敢去看尸首。   周禄和邓勋也都是脸色发白。   邓勋双手死死地捏成拳头,咬牙切齿道:“这个凶手当真是该死至极,他竟敢这样对我夫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林枫指尖在邓夫人伤口处抹了抹,然后站起身来,他说道:“诸位请再看。”   孙伏伽忙瞪大眼睛看了看,旋即皱眉道:“红色的碎屑,这是什么?”   林枫看向邓勋,道:“邓员外郎可知道这是什么?”   邓勋皱眉摇头:“不知道。”   林枫看向一旁的土坑,道:“大家可以看一看,这坑里都是泥土,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红色的东西,所以可以确定,死者伤口处的红色碎屑,不是来自这坑里的。”   “而既然不是来自埋藏她的环境,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林枫看向众人,道:“它们来自凶器!”   “凶器?”众人一惊。   林枫点头:“只有凶器和这土壤能接触到死者的伤口,不是土壤,就只能是凶器。”   孙伏伽心中一动,道:“也就是说……杀害邓夫人的凶器,是一个尖锐的,红色的,还会掉一些碎渣的东西?”   林枫微微点头:“不错。”   孙伏伽皱眉道:“那会是什么东西?”   他不由看向邓勋,道:“邓员外郎,你可知你们府里有什么东西,符合这些条件吗?”   邓勋也摇头:“尖锐的东西倒是不少,可还是红色的,还会掉碎屑,这东西我倒是真的不清楚。”   说着,他看向管家,道:“你可知道?”   周禄也茫然摇头:“小人也不知。”   邓勋看向林枫,皱眉道:“林寺丞,我们府里似乎没有这样的东西,你是不是哪里判断错了?”   林枫闻言,他漆黑的眸子看着邓勋,微微摇了摇头,道:“不!邓员外郎,你们府里不仅有这个东西,而且你还十分熟悉!甚至天天都陪在你身旁。”   “什么?”邓勋一愣。   周禄和徐莹莹也都一脸茫然。   邓府的事,他们比邓勋清楚,毕竟邓勋天天都要去吏部忙碌,晚上才能回来,而他们一直待在府里,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想不到有什么红色的会掉渣的尖锐之物,邓勋能天天接触。   林枫说道:“诸位辛苦一下,再移步……这一次,我们去邓员外郎的书房。”   “我的书房?”邓勋瞳孔微微一跳。   林枫笑道:“不行吗?”   邓勋忙摇头:“当然可以。”   很快,他们又一次来到了邓勋的书房。   打开书房,熟悉的装扮映入眼帘。   众人进入书房后,邓勋蹙眉看着林枫,道:“林寺丞,你说凶器我天天都能接触到,我还很熟悉……可我怎么不记得,我身旁有什么东西,符合你所说的红色尖锐还掉渣的条件?”   众人都无比好奇的看着林枫,便是萧瑀眼中也有不解与疑惑。   林枫没有卖关子,他笑道:“诸位请仔细的在书房中寻找一下……看一看是否有符合本官所说的条件之物。”   “书房中?”   凶器在书房中!?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心中都是一紧,下意识将视线在书房里搜寻了起来。   可是……   周禄找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发现。   徐莹莹也摇着头。   萧瑀蹙眉思索,似乎有些想法,但又没有完全明白。   孙伏伽视线也一寸一寸的在书房里移动,窗户,书架,书架上的每一本书,摆放在地上的盆都没错过,最后,视线落在了门口正对着的涂着红漆的桌子。   他视线下意识移开,可随着视线的移开,他忽然一怔。   红漆!红色!   他猛的将视线重新挪了回来,再度看着那张桌子。   视线在桌子上一遍一遍的扫过,忽然间……   孙伏伽瞳孔陡然一扩,脑海中就仿佛一道闪电,瞬间浮现。   他不由记起林枫刚刚让他打探的消息。   一个想法,直接冲上脑海。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道:“难道……难道,是桌子!?”   “什么!?”   “桌子?”   众人一愣,都忙看向桌子。   但很快就满脸的疑惑。   邓勋忙道:“怎么可能会是桌子呢,林寺丞不是说,夫人是被尖锐之物击打吗?这桌子谁能拿起来打人?谁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再说桌子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尖锐之物?”   周禄和徐莹莹想了想,也都跟着点头。   的确,这桌子很沉重,根本就不是轻易能搬动的,更别说拿起来击打邓夫人后脑了。   至于尖锐……这桌子和尖锐似乎没有半点关系!   可这时,林枫却忽然笑道:“邓员外郎真是说笑了,若有人拿起这么大的桌子击打邓夫人,那就不是那么点伤口了,邓夫人脑袋都得被砸烂。”   邓勋一怔:“那就不是这个桌子了。”   林枫摇了摇头,说道:“邓员外郎可能是被本官刚刚的话给影响了,本官说死者的伤口是被尖锐之物击打的……本官那样说,是基于死者伤口的情况给出的判断,但这并不代表一定就是尖锐之物击打的邓夫人的脑袋。”   “若是……”   林枫眼眸眯起,看向邓勋,道:“邓夫人的脑袋去主动撞击尖锐之物,那结果,也是一样会出现相同的伤口的。”   “主动撞击?”   邓勋皱眉道:“我夫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撞?”   “怎么就不能呢?当然本官所说的主动去撞,意思并不是邓夫人自己有意识的去撞……而是说……”   林枫来到桌子靠近书架的一角,手微微弯曲,就仿佛是抓着什么,道:“凶手如我这样,按住了邓夫人的脑袋,然后用力的将邓夫人的脑袋撞击桌角,没错……就是本官所在的这个桌角!”   “砰!”   林枫手猛的向桌角一撞,发出声音,吓得徐莹莹直接闭上了眼睛,差点尖叫出声。。   林枫笑了笑:“这样一撞,不就是邓夫人的脑袋,主动撞击桌角吗?”   “而你们看看这个桌角,这里很是尖锐,这桌角的尖锐程度,可是很厉害的,谁脑袋撞上都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桌子怎么就不能是尖锐之物?它有足足四个尖锐的地方呢。”   “而且桌子涂抹的就是红漆,且这桌子年头太多了,我们用手一扣……”   林枫指甲在上面一扣,旋即抬起自己的手,道:“你们看,指甲里就有染着红漆的碎屑。”   对上了!   所有的条件都对上了!   众人怔怔的看着林枫指甲里的红色碎屑。   又低头看着那尖锐的桌子棱角,双眼都不由瞪大。   周禄瞳孔剧烈颤抖,徐莹莹更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猛的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邓勋。   不仅徐莹莹,萧瑀和孙伏伽,早已在第一时间,双眼就死死地盯上了邓勋。   林枫双眼看向邓勋,笑着说道:“邓员外郎,之前本官问过你,在案发当夜你都在干什么。”   “你给本官的答复……是你一直就在书房,从未离开过。”   “所以,你能解释一下,为何邓夫人会在你这书房,死于你的桌角吗?”   邓勋脸色骤变,他咽着吐沫,忙道:“林寺丞,我们府里可不止我的桌子是红色的,便是我夫人书房里的桌子也都是红色的!”   “你为什么非要说夫人就是死在我的桌角上呢?”   林枫淡淡道:“第一,邓夫人伤口里的碎屑,其实都是被红漆染红的木头碎屑,这非是老旧的桌子无法出现的。”   “本官刚刚让孙郎中询问过邓府内,是否还有其他地方有你这种又老又旧又是红漆的桌子……”   孙伏伽听到林枫的话,直接道:“本官问过很多人,他们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没有!也就是说,这样的桌子只有你的书房里的桌子,是唯一符合条件的!”   邓勋脸色开始变白。   林枫看着他,继续道:“而第二,则是这些曾经让你十分讨厌的苍蝇告诉本官的。”   “什么?”   “苍蝇?”   周禄和徐莹莹一愣。   邓勋也满脸不解。   林枫道:“邓员外郎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到你书房时,你亲手赶过这桌角的一堆苍蝇吗?”   邓勋皱眉,道:“这能说明什么?”   林枫笑道:“这能说明的事情……太重要了。”   “我们刚刚,也就是第二次再来这里的时候,桌角处还站着一群苍蝇。”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它们会聚集的地方,绝对是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它们的。”   “可那桌角看起来很干净,又有什么能吸引它们呢?”   听着林枫的提示,知识丰富的百科全书孙伏伽猛然瞪大眼睛:“鲜血!血的味道!?”   林枫点头:“孙郎中果真博闻强记,迅速就想到了。”   他看向众人,道:“不错,就是鲜血!鲜血这东西很神奇,即便你用抹布擦掉了,可它仍旧会有味道残留的。”   “只是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我们未必能闻到,可对这些神奇的苍蝇而言,却是最美味的美食一样吸引着它们。”   “所以它们会聚集在这里,便足以证明在这里,它们闻到了鲜血!”   萧瑀听着林枫的推理,忍不住颔首:“苍蝇辨血,妙极妙极!”   孙伏伽目光冰冷的看向邓勋,道:“邓员外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邓勋忍不住的咽着吐沫,他目光闪烁,说道:“这只是你的推测!”   “推测?”   林枫看着桌角那一层层的,丝毫不美观的朱漆,缓缓道:“邓员外郎,当时你夫人死在这里时,鲜血应该溅出了一些。”   “而你这张桌子年头太老了,坑坑洼洼的,也就是说……有些鲜血很容易就飞溅到桌子的坑洼之中。”   “坑洼可不是表面,没那么容易清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   林枫指尖触摸那些很厚的红漆,道:“你没法清理掉坑洼之中的血迹,便只能想另一种办法掩盖……而掩盖的方法,就是利用朱漆,涂抹在那些坑洼之中,从而将鲜血掩盖住。”   “只是你技术不行,没有做过这种事,所以朱漆涂抹的厚一层薄一层,看起来十分的不美观。”   邓勋瞳孔剧烈颤动,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我没有——”   “别急着反驳!”   未等邓勋开口,林枫直接道:“孙郎中,再告诉邓员外郎一件我拜托你调查的事吧。”   邓勋惊慌的看着孙伏伽,便听孙伏伽道:“本官询问过管理工具的家丁,家丁去库房检查过……结果发现……”   他看着紧张的邓勋,缓缓道:“那罐红漆的确少了一些,而恰巧三天前家丁还用那个朱漆补了门上掉落的红漆,他清楚的记得究竟剩下多少朱漆。”   邓勋脸色瞬间煞白。   林枫看着邓勋,道:“涂抹朱漆这种活也是一个技术活,技术不好,很容易让朱漆脱落,特别是涂抹的太厚时,反而会起反作用,很可能会导致整体脱落……”   说着,林枫取来一把匕首,紧贴着桌面用力一挑。   一大块朱漆直接整体被他挑开。   他扫走朱漆,看向朱漆下面的坑坑洼洼的木头,笑道:“真巧,还真有几滴血滴在里面。”   萧瑀一看,当即喝道:“邓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邓勋瞳孔剧烈颤抖,双手也在发抖,他摇着头,道:“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林枫,道:“伤口呢?我的手上可是一点伤口都没有的!”   “你不是说我夫人在与凶手搏斗中,抓伤了凶手吗?可你看我的手,你看我的手臂……”   他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双臂,道:“我没有任何的伤口!”   “反倒是他俩!”   邓勋指着周禄和徐莹莹,道:“他们手上都有伤口,他们都有杀害娘子的动机,他们都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他们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周禄连忙摇头,徐莹莹则瞪大着美眸,眸中充满着不敢置信的神色,仿佛不敢相信这话是邓勋说出来的。   林枫神色丝毫不变,平静道:“你的手臂上的确没有伤口……但本官可一直都没说,死者抓伤的伤口,就在死者的手臂上啊。”   “周管家和徐姑娘只是碰巧,伤口都在手臂上,但本官可没说,凶手的伤口就一定在手臂上。”   孙伏伽怔了一下,他皱眉道:“死者与凶手搏斗,手指能抓到的伤口,一般来说也就是手臂或者脸庞这些能露出皮肤的地方吧?”   “可邓员外郎……”   他仔细的看着邓勋,道:“邓员外郎脸上也罢,脖子上也罢,手臂上也罢,这些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没有任何伤口,伤口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邓勋重重点头:“所以就不是我!”   林枫看着仍旧负隅顽抗的邓勋,淡淡道:“邓员外郎,敢赤膊上身让我们看一看吗?”   刷的一下!   邓勋全身陡然一僵,整个人就仿佛是被雷劈中一般,瞬间定在了原地。   孙伏伽和萧瑀一看邓勋的反应,就知道林枫说对了!   “难道伤口在他的上身?”   “可他们是怎么搏斗,能被邓夫人在他上身抓出伤口的?”   孙伏伽不理解。   林枫缓缓道:“想想邓夫人房间吧,邓夫人准备的瓣浴,还准备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这两个酒杯,足以证明邓夫人其实是想和另一个人一起对饮的。”   “再回想一下邓夫人的尸首,邓夫人打扮精致,衣服是十分华美的衣裙……本官让孙郎中问过婢女邓夫人失踪那天的穿着,婢女说邓夫人在吃过晚饭回房前的穿着,并不是这件衣裙。”   “这便足以表明邓夫人是专门为了别人精心打扮,且要精心洗的香香的,试问邓府内有谁值得她这样做呢?”   “毫无疑问,就是邓员外郎了。”   他看向邓勋,道:“若本官所料不错,邓夫人应该是想用这样的方法,与邓员外郎你叙叙感情,让你感受到她的美、她的柔情并不比徐姑娘差,想让邓员外郎你回心转意,不要纳妾。”   “所以她专门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去书房找你,可你应该是早已对她失去了感情,对她精心的打扮毫无感觉。”   “邓夫人心一横,便索性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应该也解开了你的衣衫,想勾起你的感觉……”   “而这一点……”   林枫说道:“邓夫人尸首能证明。”   “邓夫人身上穿着的衣裙十分凌乱,腰带也是解开的,我想邓员外郎杀了邓夫人后,应该是着急处理尸首,没闲心也没理由把邓夫人腰带解开,所以那腰带必然是邓夫人死之前就解开的。”   “正因此,邓员外郎你当时很可能衣服已经被脱掉了,即便没有脱掉,也该是敞开衣襟的。”   “只是你对邓夫人不断阻挠你纳妾之事定然十分不满,或许你还有其他厌恶邓夫人的地方,这导致你根本不愿邓夫人碰你,他越是这样,你也是羞恼,所以你便用力推她,想将她推开。”   “可谁知,你这一推,就将邓夫人推的后仰倒去,而邓夫人倒下时,正好后脑撞到了桌角。”   说到这里,林枫顿了一下,他看向邓勋,解释道:“一般情况下用脑袋撞击别的东西,也该是按住后脑勺,用脑门去撞……这种事本官深有体会,十分有经验,毕竟本官在大牢里就差点这样被贼人得逞。”   “可邓夫人却出乎常理的以后脑勺撞击,这就说明意外的成分居多……毕竟若用这样的方法谋害邓夫人,邓夫人正面面对着你,必然抗拒,双手乱抓,你会很不方便,也很容易受伤。”   邓勋双手握着拳头,眼中都是慌乱的神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惊恐的看着林枫,林枫见状,继续推测。   “当时邓夫人被你忽然推开,身体向后倒去,定是十分慌乱,而这种情况下,人都会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来让自己不要受伤。”   “所以当时她也肯定下意识就想抓住什么……正巧那时她想和你温存,你的衣服敞开,她下意识一抓……也就自然会在你身上划过,她那指甲里的血肉,应该就是那时在你敞开的身上抓下来的吧。”   邓勋脸上的汗水不断滴落,他表情越发惊恐,看着林枫的视线,就仿佛看着神魔一般。   他只觉得林枫就好像是一直都在监视着自己,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被林枫清楚的看着。   林枫将邓勋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继续道:“邓夫人后脑撞击到了桌角,定然不轻,很可能已经重伤了,鲜血流了出来,整个人都可能混沌了,她会本能的向你求救,她认为自己的相公肯定会救自己……可结果。”   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不仅没救她,你甚至还怕她死不了,你亲手抓住了她的脑袋,用力再度将邓夫人的后脑狠狠的撞击桌角,一次,两次,三次……直到邓夫人彻底死去!”   林枫的话音落下,整个书房内寂静无声。   管家周禄都失去表情管理的能力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邓勋:“老爷,老爷真的是这样吗?”   徐莹莹更是仿佛第一次认识邓勋,声音都颤了:“真的是你杀了表姐?”   “表姐向你求救,你却心狠的将她送到地狱?”   邓勋只是摇着头,不断向后退去。   他想要开口反驳,可张着嘴,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反驳的字来。   林枫看着心理防线已经完全溃败的邓勋,道:“当然,以上都是本官基于目前得知的线索进行的推断,未必正确,所以还需要邓员外郎配合一下,脱下你的上衣,如果你的上身没有伤口,那就证明本官错了。”   “可如果有……”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那邓员外郎,你就需要好好的找个借口狡辩一下,为什么你会伤到被衣服保护的上身了。”   两合一超级大章,一万三千字送上!   着实是没法断章,哪里断章都会让你们难受,所以干脆一口气将主要推理过程写完,希望能让大家看的舒坦! 第95章 升官!大理寺正!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都紧紧地盯着邓勋。   管家周禄看着邓勋那完全被说中心事的惊恐样子,不由叹息的摇着头。   徐莹莹哭红的眼睛里,充满着不敢置信,充满着失望,充满着恐惧:“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你的心怎么会这样狠啊!”   萧瑀目光冷冷的看着邓勋,平常一贯带着笑容的他,此刻脸色冷的如寒冰一般。   “本官这些天看你如此忧虑,看伱如此担心,还当真以为你是一个多好的夫君!邓勋,你真的太会伪装了,连本官都被你给骗了!”   孙伏伽闻言,也忍不住道:“看你信誓旦旦说要抓住凶手,看你求林寺丞破案,痛哭流涕说要为你夫人报仇的时候,我都为你感到心疼了,还想着该怎么劝你,可没想到……这竟然都是假的!”   邓勋听到这些饱含怒火的话,他不断的摇着头:“我不是……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那都是意外!都是意外!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啊!”   周禄和徐莹莹听到邓勋的话,内心彻底冷了下去。   原本那还只是林枫的推理,即便再有道理,可只要还没有完全确定,他们就难免心中带着一丝的希望。   可现在,这希望彻底泯灭了。   邓勋承认了。   林枫看着邓勋,道:“本官还以为你会狡辩到底。”   邓勋摇着头,他脸色灰败:“我身上的确有伤口,这是事实,即便我不脱掉衣服,你们也会强制脱下我的衣服,我哪有选择的余地。”   林枫微微点头:“你倒是足够理智。”   “倒也是。”   林枫看着他,缓缓道:“如果不是足够理智,如何能想到将你夫人的尸首埋起来,然后制造出离家出走的假象,让所有人都按照你的计划,将注意力放在寻找离家出走的你夫人身上,而不会知道……原来,你的夫人已经被你这个奔前跑后的好夫君给残忍杀害了。”   邓勋摇着头,大声道:“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杀她的!那都是巧合!”   “巧合?”   林枫冷笑道:“如果你见你夫人没死透,按着她的脑袋继续咣咣撞击桌角送她去死的事算巧合的话,那倒也的确能称为巧合。”   邓勋脸色一僵,他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林枫看着脸色难看的邓勋,道:“邓勋,你不用为你的阴险卑鄙与狠毒找借口!”   “看看你做的事吧!”   “你杀了你的夫人,将其埋起来,制造她离家出走的假象,从而希望所有人都以为错的是你夫人,是你夫人不顾一切离家出走。”   “这样的话,即便最后找不到你夫人,所有人也都会来安慰你,会劝慰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而你,不仅获得了其他人的怜悯,将自己塑造成了无辜之人,还让你不喜的夫人哪怕死了,也背负着抛夫弃子的罪名!你说你心究竟有多狠,让她死了也没好下场!”   “她和你生活了这么久,想来是临死之前,已经想到你会如何恶心她了吧?所以她才会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邓勋惊恐的看着林枫,看着林枫那黑洞洞的眸子,只觉得自己心中最肮脏,藏得最深的秘密,都被林枫窥视到了,这让他无比的惊恐。   “还有……”   林枫看着脸色惨白扭曲的邓勋,继续道:“你布置了你夫人离家出走的假象后,你仍是觉得不够保险,你怕最终会有人发现你夫人已经死了的事。”   “所以你根据自己身上的伤口,找了两个替罪羊!”   说着,林枫看向周禄和徐莹莹,道:“你们以为自己遇到的意外真的都是意外吗?”   周禄瞪大了眼睛,徐莹莹也不敢置信道:“难道……这都是他设计的?”   林枫点着头:“这世上怎么就会有那么巧的事,在邓夫人遇害的第二天,与邓夫人有过嫌隙的你们,就都相继受伤了?”   “很明显,这是他故意算计的你们!”   “他故意找的你们两个有动机的人,想办法让你们在那天受伤。”   他看向周禄:“周管家你喂狗的习惯,他不会不知道,所以他只需要给狗提前下药,让狗发狂,狗就很容易在你身上造成伤口。”   “无论是咬,还是挠,只要你身上出现了伤口,那就会让你背负嫌疑……毕竟那个时候没有其他人看到,谁能证明你那伤口是怎么出现的?”   “即便真的被狗咬了,能看出是狗咬的伤口,他也可以说是你故意让狗咬的,为的就是破坏自己手上的伤口,你也一样无法解释。”   周禄瞪大着眼睛,他想了半天,然后沉重的点着头:“的确,我没法解释。”   林枫又看向徐莹莹:“徐姑娘你就更容易算计了,他对你的了解,要比周管家更多。”   “他很容易提前知道你会取书架上的书籍这件事……而他只需要在书架上放置一个小铁片,你毫无防备之下,定然会受伤。”   徐莹莹道:“可你们不是没有找到铁片的痕迹吗?”   林枫道:“很简单……铁片不需要特别固定,只需要被几本书重重的压着,就足以对你那脆弱的手造成伤害了。”   “而事后,他只需要将铁片取走,将书向里面推一推,自然一点痕迹也不会了留下。”   “这样,他对你的算计就完成了……你对他一片真心,一颗心都托付在他身上,你自是对他毫无怀疑,可你并不知道。”   林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颗真心托付的不是真情,而是虚伪的假意。”   “该算计你,让你当替罪羊时,他会毫不迟疑,甚至很高兴的将你推下无尽的深渊,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听着林枫的话,徐莹莹双眼不由看向邓勋,那双柔弱的眼眸里,充满着失望与痛苦。   邓勋连忙摇头:“莹莹,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没有……”   可事实就在眼前,徐莹莹再如何爱着邓勋,也明白邓勋的真面目了。   “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会相信你的鬼话!你的嘴里还有哪怕一句真话吗?你的心哪怕还有一点善良的地方吗?”   “我……我……”   邓勋张着嘴,终是说不出话来。   林枫看着邓勋,平静道:“邓勋,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你做的事上就能看出,所以你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不想杀人,什么真心……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证据确凿,你也已经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邓勋痛苦的摇着头,忽然崩溃大哭:“这都要怪那个贱人!我要纳妾!她不同意!我想往上爬,想借助她娘家的力量,她也不愿意!她什么都不愿意,还想让我回心转意,她做梦吧!”   邓勋猛的看向林枫,仿佛疯癫一般,他大笑道:“你说的没错,一开始她后脑撞到桌角就是一个巧合,她还喊疼,还命令我给她找大夫……我已经受够她了,这样一个事事与我作对的娘子有什么用?我想要的是莹莹这种愚蠢的,能听我话的女人!”   “所以,所以……”   他咧嘴大笑,笑容扭曲而狰狞:“我就按住了她的脑袋,狠狠地撞着桌角,你们知道我撞了多少下吗?我撞了足足十五下,一直到她彻底没了动静我才停下。”   “这个贱人终于不能阻挠我了,我马上就能纳到美妾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大哭,一边大笑,状若疯癫。   萧瑀冷冷道:“你这种人,当真不值得同情!”   说着,他直接大手一摆:“来人,将其押入大理寺大牢!”   侍卫们迅速冲了进来,将又哭又笑的邓勋押送走了。   书房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着实有些压抑沉闷。   林枫想了想,看向管家,道:“周管家,你没时间伤心难过,邓府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   “还有徐姑娘……”   林枫看着哭的梨带雨的女子,道:“你现在认清了他的真面目是好事,否则你真的嫁给了他,那才是真的跳进了火坑里,所以你该高兴才是。”   徐莹莹不由抬起头,哭红的眼睛看着林枫,她吸了吸鼻子,满是感激的向林枫行了一礼:“多谢林寺丞。”   孙伏伽等人心中也不由点头赞同,林枫真的十分善良温柔,他会顾及到所有被案子真相所伤害的人。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萧瑀,道:“萧公,案子已破,我们也该走了。”   一刻钟后。   去往大理寺衙门的马车上。   林枫和萧瑀面对面坐着,孙伏伽在解决案件后,便独自返回刑部了,他需要向戴胄交差,所以马车内,只有林枫和萧瑀这对知晓最深秘密的上司与员工。   萧瑀笑呵呵看着林枫,道:“你在绥州的事,本官已经向陛下禀报了,陛下对周正算计朝廷命官的事很是愤怒,对我们刑部和大理寺这么多人竟然都被骗了的事更愤怒,所以我们所有人都被陛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枫一听,不由道:“下官不会惹众怒吧?”   萧瑀摇头:“放心吧,你发现了我们被骗的真相,并且以最快速度破了案,抓了犯人,让我们的错误并没有酿成大祸,蔡翁义没有因此含冤流放,也算为我们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问题。”   “倘若没有你,若是这件事在后面被爆出来,而蔡翁义和孙鹤琴都死了,那才是真的麻烦,我们必然要因此遭受严惩……这可不是被骂一顿就能解决的。”   “所以大家都对你感激着呢,更别说还有本官与戴尚书为你请功,其他人自然更没话说。”   林枫闻言,忙点头说道:“多谢萧公,多谢戴公。”   他可不是职场小白,对人心之事自是很清楚,因自己断案导致其他人被骂这件事,即便自己做的是一件该做的事,但也肯定会有人对自己心有不满。   可现在萧瑀和戴胄都站出来力挺自己,大理寺和刑部最大的领导都不计较自己,反而支持自己,那其他的小弟自然也不敢和领导对着干,即便心里有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明着对自己做幺蛾子事。   所以萧瑀笑呵呵的说他们没做什么,可其实他们的态度就大过任何其他的事了。   萧瑀对林枫这声感谢微微颔首,林枫是聪明人,他并不意外林枫懂这些官场的门门道道。   他笑道:“不过……陛下对这个案子有多愤怒,那对你破了这个案子就有多高兴。”   “原本你破了蒙舍诏使臣被杀案,陛下就已经对你很欣赏了,现在你又查明绥州真相,陛下对你更看重……所以陛下根据你的优异表现,已经决定……”   萧瑀看向林枫,忽然正襟危坐起来,他面容严肃,沉声道:“……让你接替王勤远,任命你为新的大理寺正!”   林枫愣了一下,他着实没想到在这闹哄哄的马车里,萧瑀会忽然说出这种好消息。   自己就这么升官了?   他看着萧瑀,忍不住道:“我……直接就成大理寺正了?”   萧瑀见林枫脸上难得出现意外之色,笑眯眯的点着头,道:“没错,今日是王勤远最后一日当值,他明日就正式卸任了,而在他卸任后,你即刻上任。”   “也就是说,现在你还是林寺丞,可过了今夜,你就是林寺正了。”   林寺正……这称呼还怪好听的。   寺丞是六品,寺正是五品,这一步,直接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台阶。   而且到了寺正后,最差也是大理寺的第五号实权人物了,真正意义上的上层领导。   权利,地位,俸禄那都是全面的上涨!   最重要的是,到了五品,就可以参加常朝了。   虽然要起早,很辛苦,但却可以直面李世民,有事可以直接向李世民禀报……这就是最直观的地位上的改变。   在大唐的官场上,五品与六品,是一个分水岭。   而现在,林枫跳过了这道分水岭,自此在大唐官场上,也算真正有一席之地了。   林枫连忙道:“多谢萧公栽培,若没有萧公的努力,下官知道,下官很难成功晋升。”   萧瑀摇头笑道:“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本官只是在其他人眼馋这个位置时,帮你挡了挡……最重要的,让陛下做出决定的,还是你自己的能耐。”   可若没有你的挡一挡,这位子也许早就被其他人霸占了……林枫心中记下萧瑀为自己所做的事。   萧瑀笑呵呵看向林枫,道:“说来,寺正这个位置的确最适合你。”   “大理寺丞的任务,主要还是案件的审查复查,对于出去查案,只是一个辅助配合的作用。”   “而寺正,除了审核寺丞的结果外,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直接审理案件了,也就是说,以后若再有案件到了我大理寺的头上,不用本官带着你,你便可直接带队查案,谁都不能阻挠你。”   林枫重重点头,既然留在了大理寺,他自然详细了解过这些。   见林枫明白这些,萧瑀不再废话:“任命文书与官袍,已经送到了大理寺,就在本官办公房内,稍后你带走便可。”   “还有别忘了明天的常朝,五品以上就该参加常朝了,早些起来,别误了时间。”   林枫连忙点头,细心记下萧瑀的嘱托。   萧瑀想了想,道:“大体也就是这些……你比四象组织那个家伙更懂人情世故,很多事不用本官多说,本官相信你自会做好……另外,再给你个建议。”   林枫忙摆出虚心求教的表情。   萧瑀身为大理寺卿,官场的老油子,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对自己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经验。   萧瑀看着一脸认真听讲的林枫,笑了笑:“到了大理寺正的位置后,再想向上升,就不能仅仅要闷头做事了,也该给自己结交一些人脉。”   “当然,在人脉方面,有本官、戴尚书和魏大夫在,你比很多五品官员强多了,但我们毕竟身份特殊,在大事上能帮你,小事上还需要你自己和你的朋友为你解决。”   “所以,从现在开始多结交一些人脉,还是有必要的。”   林枫眸光微动,他说道:“比如?”   萧瑀笑呵呵道:“程将军不就一直让你和程处默交流吗?上一次在驿馆,程处默对你很佩服,闲暇时候,不妨与他多接触接触,程处默性子直率,但又不是那般莽撞之辈,圈子里的朋友不少,和他结交,不是一件坏事。”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了,萧瑀这是提醒自己抓紧时间和程处默把关系巩固了,然后借助程处默的人脉,扩大自己的圈子。   无论是否愿意,破案都是一件很容易得罪人的事,就比如这一次自己抓了邓勋,邓勋在官场上也是有朋友有亲人的,这些人会不会因此对自己不爽?   即便他们不会明着做什么,可若有机会稍微恶心一下自己那也是很难受的,而这种小事萧瑀他们不好下场,但自己若有自己的圈子,有人脉,自己的朋友直接就能下场帮忙。   很多麻烦也会消弭于无形之中。   更别说以后再往上爬,也需要人脉来支持。   林枫怎么说也有十几年的职场经验,萧瑀这些话,他自然听得懂,也听得进去。   他当即向萧瑀表示感谢,道:“下官抽空会去程府拜访。”   萧瑀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说说四象组织吧。”   萧瑀看向林枫,道:“周正身上是什么图案?”   林枫道:“朱雀。”   “还是朱雀啊……”萧瑀蹙眉道:“这么说来,周正和假赵嫣然、陆辰鹤是一伙的,与原大理寺丞林枫那个家伙还有点区别。”   林枫点头:“不过他们的消息应该都是内部互通的,那个家伙肯定知晓此事,并且帮周正通过了最重要的大理寺的第一轮审查。”   萧瑀微微颔首,他说道:“幸亏你及时发现了卷宗的问题,否则的话,一旦蔡翁义被流放,那他们很快就能得知金钗的真正下落,这枚金钗也许就要落入他们的手中了。”   说到这里,他又道:“你在信里说,蔡翁义就是金钗的传承家族,而这些金钗传承者一直在等着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信中内容有限,林枫只能让孙伏伽挑重要的告诉萧瑀,所以萧瑀知道的只是大概的情况。   林枫没有隐瞒,迅速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萧瑀。   萧瑀听后,神情有些凝重:“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除了四象组织和西域商人外,没想到又冒出了一个金钗关键人物。”   他长出一口气,看向热闹的街道,道:“大唐的绚丽光彩之下,隐藏着太多的波云诡谲了,子德……我们任重道远啊。”   林枫微微点头,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枫忽然想到一件事,他看向萧瑀,道:“萧寺卿,假赵嫣然和陆辰鹤开口了吗?”   赵德顺案结束后,林枫他们就将活捉的假赵嫣然与陆辰鹤带了回来,然后将其关在了大理寺大牢进行审问,林枫离开时,他们都还没有招供,现在过去了十几天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萧瑀摇了摇头,眉头微蹙:“这些家伙嘴硬的厉害,我们用了很多方法,各种拷问的手段都用了,可他们就是不张嘴。”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拥有丰富的经验对付这种嘴硬的人,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迟早会撬开他们的嘴。”   林枫自然不怀疑萧瑀他们的本事,只是慢慢磨这得需要多少时间?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林枫想了想,道:“萧公,我有个法子……或许你们可以试试。”   “什么?”萧瑀好奇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不用给他们用刑了,他们连死都不怕,疼痛根本没法摧毁他们的意志。”   “不用刑?可若什么都不做,他们更不会说。”萧瑀皱眉道。   林枫笑呵呵道:“下官还没说完呢……下官只是说不用刑,但没说让他们就这样舒坦下去啊!”   “你的意思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盯着他们,任务只有一个……不让他们睡觉。”   “不让他们睡觉?”萧瑀眸光一动,有些将懂未懂。   林枫笑着说道:“反正他们暂时也不开口,萧公不如试一试我的法子,或许会有特殊的效果呢?”   林枫的本事萧瑀是知道的,此时见林枫这样说,他想了想,便点头:“也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几人下车,进入了大理寺。   一进入大理寺,林枫就能感受到其他官员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上一次自己破了使臣被杀案,但并未贪功,没有独揽功劳,因此同僚们对自己都很客气,十分热情。   可这一次,虽然他们也仍是对自己热情的打招呼,但那已经不是客气了,而是敬畏。   对上司的敬畏。   “林寺丞,你辛苦了,晚上下官设宴,为林寺丞接风如何?”   “叫什么林寺丞,该叫林寺正了,我府上刚好有几瓶陈年佳酿,林寺正若得闲,去我府上品鉴品鉴。”   众人争相向林枫发出邀请,争抢要第一时间在林枫心中留下好印象。   林枫见状,自是谦逊拱手:“现在还是寺丞,可不敢乱说……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本官这些天一直奔波,着实有些疲惫,待有空,本官一定叨扰。”   林枫足够聪明,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几句话间,就处理的十分妥当,不会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被忽视与轻视。   萧瑀见状,满意点头。   他就知道,林枫能很好的处理这些。   他见众人和林枫交谈,也不打扰,转身离开了。   萧瑀一走,其他人更是没了顾及,争先恐后将林枫包围。   然后林枫第一次感受到,大唐时期最淳朴的马屁是什么样子的。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被拍马屁是这样的舒坦。   就这样,林枫足足被拍了一刻钟,才心满意足的与众人告别。   “林寺丞。”   还没走多远,一道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   林枫转身看去,见来者是老寺正王勤远,林枫连忙拱手,道:“王寺正。”   王勤远看着林枫,温和道:“本官明晚设宴,用于和同僚们辞别,原本本官还以为林寺丞赶不回来了,心中还颇为遗憾,现在林寺丞回来了,本官便再无遗憾了,林寺丞明晚能否去本官的辞别宴?”   再无遗憾……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像是插旗啊。   林枫忙道:“下官当然会去。”   王勤远点着头,眼中满是感慨的看着林枫:“本官与你共事六年,竟是都没发现你真正的本事,子德,你本事比本官更高,有你接任本官的位子,本官很是放心。”   “原本本官还有些担心,若没有一个更好的大理寺正,那该怎么办……现在好了,有你接任,你一定会比本官做的更好,本官彻底没了担心,便是就此闭上双眼,也能瞑目了。”   林枫:“……”   虽然知道王勤远是在感慨,是在夸自己,可这话听着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他忙道:“王寺正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不让王寺正失望!”   他生怕王勤远再插旗,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而刚到办公房,还没来得及踏进去,一个吏员忽然找到了他,道:“林寺丞,金吾卫中郎将程处默派人带来消息,他想今夜设宴为林寺丞庆祝晋升,不知林寺丞可否愿意前去?”   林枫闻言,眸光一闪。   真是巧了,萧瑀刚说让自己和程处默搞好关系呢,结果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程处默自己就凑过来了。   还要专门设宴为自己庆祝晋升大理寺正。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真的是一朝升官,天下皆知啊!   他点头道:“告知程中郎将的人,就说本官一定准时赴宴。”   有读者指出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节奏太赶了,看着有些累,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接下来我会稍微调整下节奏,在案子中间让大家缓口气,休息一下大脑。   书中的角色会感激大家的,要不按我的习惯,已经有人要活不过这一章了,现在好了,他们的寿命得以延长,这都是大家的功德啊! 第96章 临场断案,技惊四座!   傍晚时分。   林枫乘坐着马车,来到了长安城大名鼎鼎的西市。   长安有纵横交错一百零八坊,有商业繁华,乃当世之最的东西两市。   而东西两市中,东市因靠近太极宫、兴庆宫等皇城宫殿,附近皆达官显贵的住处,所以贩卖之物较为高级,也就是俗称的奢侈品、高端商品专卖之地,论起人潮如织,人间烟火气,还是西市更浓。   林枫挑起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街道上人来人往,街边小贩吆喝不断,杂耍卖艺画圈而为,当真是热闹非凡,比起后世那所谓的夜市步行街,还要更加热闹。   林枫不由想起李白的几句诗。   “武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金市指的就是西市,胡姬酒肆便是指西市最有特色的酒楼了。   大唐以海纳百川,包容万物的心胸接纳四方来客,外邦之人在大唐生活做生意都不算难,还因为其独特的异域特色,颇受普通百姓欢迎。   因此,胡姬酒肆在长安西市兴盛而起,太多文人流连其中不愿离去。   李白算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毕竟他的诗句里,胡姬出镜率很高。   除了刚刚那几句诗,林枫又想起了几句诗。   “胡姬貌如,当垆笑春风。”   “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以前看到这些诗时,林枫就在想,胡姬究竟有多美,能让李白这么惦记,没想到今日就能亲自去见一见那些胡姬们了。   没错,程处默宴请林枫之地,正是一座胡姬酒肆,还是西市内最有名的三座胡姬酒肆之中的一个。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   赵十五的声音响起:“义父,我们到了。”   林枫点了点头,赵十五原本是刑部的狱卒,但现在已经被调到大理寺了,专门负责保护自己,听候自己的差遣。   而除了赵十五这个明面上的护卫,林枫知道,还有至少十几个护卫在暗中保护着自己,这都是萧瑀他们专门向李世民为自己申请的。   毕竟现在的自己,对四象组织和原大理寺丞林枫而言,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一样刺眼,是他们的眼中钉,处境还是十分危险的。   下了马车,就看到了程处默的身影。   “哈哈哈,林寺丞……不,得叫林寺正了!”   程处默的笑声就和他爹程咬金一样爽朗。   林枫笑着拱手:“明日才是寺正,现在还是寺丞,可不能乱说,免得被他人听在耳中,传到他处就不好了。”   程处默笑道:“没事,今夜来的都是俺的兄弟,没人会乱嚼舌根,不过林寺丞若是觉得不妥,我会让他们别乱叫的。”   程处默还真是让人没法不喜欢……林枫点头道:“多谢程郎中将。”   程处默一边迎林枫进入酒肆,一边说道:“今夜为林寺丞庆祝的,除了俺外,还有三人。”   三人?   程处默的圈子……也是其他的开国功勋之子吗?   林枫刚要询问,程处默已经带他来到了一张桌子前。   只见桌子旁正坐着三人。   三人年龄都不大,皆二十来岁的模样,有人身材魁梧,有人长相俊秀,气质各不相同。   见林枫到来,他们都迅速起身,向林枫拱手。   程处默笑着向三人介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寺丞。”   然后他又看向林枫,向林枫介绍他身旁和他差不多一样魁梧的男子,道:“林寺丞,这位是卫尉少卿尉迟宝琳。”   尉迟宝琳……门神尉迟敬德的儿子?   “林寺丞,久仰!”尉迟宝琳嗓门很大,一开口,就引来其他桌子上的酒客注视。   林枫笑道:“素闻尉迟少卿武艺超群,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尉迟宝琳和他父亲尉迟敬德一样直肠子,完全是武夫的直率和淳厚,一听林枫的话,顿时眼眸亮起,笑道:“林寺丞当真好眼力!”   程处默眼皮一跳,也就尉迟宝琳这个憨货能把场面话当真了。   林枫笑容真诚:“尉迟少卿气度摆在那里,林某若真的看不出来,那才奇怪。”   尉迟宝琳更高兴了。   程处默咳嗖一声,指着中间身着华服,样貌俊秀,眼角有着一颗泪痣的男子,道:“莱国公,慈州刺史杜构。”   莱国公!?   林枫眸光一动,能被称之为国公的,那都是在李世民发家时,立下了赫赫功劳的人,比如长孙无忌、房玄龄和程咬金他们。   可眼前的人,如此年轻,不比程处默大多少,这么年轻就是国公了,那就只能证明一点,他是承袭父辈的爵位。   再加上他姓杜……林枫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已经去世的名相杜如晦长子!   在钓鱼佬界鼎鼎有名的钓鱼之神!这可不是调侃,宋太祖亲自命人为其建造神庙,香火不断,是真正的钓鱼之神。   杜构气质温和,却又暗含些许威严,眼角泪痣衬得他十分英俊,见林枫看向自己,他轻笑颔首,态度不亲近也不疏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社交感观。   这种独特的气质,待人接物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是程处默和尉迟宝琳身上所没有的,看来杜构担起父辈之责,外出历练,已然得到了不菲的成长。   林枫拱手道:“莱国公海上剿匪的英勇事迹,下官早就如雷贯耳,莱国公身为文人,却不惧匪徒凶狠,兵法韬略随手掷出,便将匪患轻松剿灭,后又想到独特之法,以钓鱼之策强民富兵,实乃我大唐年轻一辈之翘楚,下官每每想之,都内心敬佩。”   “我想若杜司空泉下知晓莱国公所立之功,也定会十分欣慰和自豪。”   杜构听到林枫的话,温润的眸子微微一闪,他目光看向林枫,只见林枫眼眸清亮,笑容自然,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向林枫回礼,含笑道;“在返回长安途中,我就多次听到林寺丞的断案事迹,对林寺丞也十分好奇,今日得以见到林寺丞,让本官对神探二字,终有明确的认知。”   程处默有些意外的看了杜构一眼,他是知道杜构性子的,杜构看着温和,实则骨子里很是骄傲清冷,毕竟论起身份地位来,年轻一代人里,没有比杜构地位更高更尊贵的。   而且今晚他其实也没想邀请杜构,杜构虽然和他同龄,但毕竟身份地位已经完全不同,可杜构在听说他要宴请林枫后,却主动要求跟来。   这让他现在都不明白杜构为什么要来。   以他对杜构的了解,杜构最多很客气很疏离的寒暄几句就够了,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林枫说出这等溢美之词。   林枫观察能力极强,一看程处默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林枫含笑不语。   杜构年纪轻轻就承袭莱国公的爵位,压力可想而知,多少人在盯着他,多少人在等待他的表现,多少人在拿他和杜如晦比较……而他以文人之身,亲自抗击匪徒,就是为了表现出他不负圣恩,不堕父亲之名。   自己有理有据称赞杜构,还说杜如晦泉下有知会以其自豪,自然是说到了杜构的心窝里。   杜构高兴了,作为回礼,自然也得夸夸自己,这就叫礼尚往来。   “这位是礼部郎中房遗直。”程处默向林枫介绍最后一人。   房遗直……丞相房玄龄的长子?大名鼎鼎的房遗爱的兄长?   林枫看向房遗直,只见房遗直身着一袭儒袍,气质儒雅,书卷气很浓,不像是官员,更像是学者。   他眼眸清澈,与看起来温和又疏离的杜构相比,更多一丝书卷气与正气,在他身上,林枫竟是感受到了一丝魏征的感觉。   他不由想起一句话——君子养浩然之气。   林枫道:“之前本官一直不知浩然之气的具体表现是什么样的,可今日见到房郎中,我才明白,真正的读书人应该是怎样的气度。”   房遗直听到林枫的话,整个人的表情微微一惊,他视线猛然盯住林枫,沉默片刻,旋即道:“林寺丞眼力果真非凡,一眼便能看穿我等心中所想,传言说林寺丞明察秋毫,对细节之处总能见微知著,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程处默又惊讶了,怎么平常话最少,就和魏征一样不苟言笑,除了读书外,不愿多废话的房遗直,见到林枫第一句话,竟然说了这么多字?   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惊异,他知道林枫很厉害,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对林枫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   也就杜构通过与林枫的互夸,已然对林枫的本事有了一定的了解,没有太过意外。   林枫轻笑颔首,从容迎接众人的打量。   “坐坐坐。”   程处默大大咧咧道:“人到齐了,赶紧喝酒。”   几人落座,酒席开张。   有了第一眼的好眼缘,后续的气氛自然十分融洽。   程处默很会活跃气氛,尉迟宝琳豪爽喝酒,杜构在外历练后,很懂说话的艺术,话语间让人如沐春风,而房遗直虽话不多,但很有文化素养,句句引经据典,听得林枫云里雾里,心中直呼牛笔。   至于林枫就更不用说了,长袖善舞,人际交往等级点到了满级。   一顿饭下来,尉迟宝琳拉着林枫就想结拜,杜构邀请林枫以后务必去慈州相见,房遗直更是向林枫发出邀请参加文人诗会,林枫连忙客气点头:“下次一定。”   众人对林枫的“下次一定”都很满意,觉得林枫真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   酒酣之后,众人越发熟络,连一开始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杜构,都和林枫推杯换盏,到了微醺之时,杜构看向林枫,忽然道:“林寺丞,你可知其实一开始,程郎中将并未邀请我?”   听到杜构的话,林枫眉毛微挑,程处默声音响起:“莱国公,你可算主动提及这件事了,你不说,我心里一直痒的不行……”   林枫看向程处默,程处默道:“莱国公是因为公务返回的长安,待不了多久又要离开,我怕打扰莱国公休息,也就没想邀请他……还是莱国公听说我要给伱庆祝,主动要来的。”   林枫眸光微闪,他可不认为自己一个寺丞升为寺正这件小事,值得堂堂莱国公的杜构不请自来。   他沉思片刻,旋即道:“莱国公,你应是有事来找我吧?”   听到林枫的话,程处默几人顿时将视线放在了杜构身上。   杜构歉意的看向林枫,叹息道:“林寺丞,很抱歉,我并非单纯为了给你庆贺……实不相瞒,我是有件案子,想请林寺丞帮忙判断。”   “案子?”   众人一怔,林枫一听案子,顿时酒就醒了,他对案子两个子太敏感了。   他直接坐直身体,看向杜构,道:“不知是什么案子?”   程处默等人也都好奇看向杜构。   杜构说道:“是发生在慈州的一个凶杀案,案子并不复杂,但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本官没法判断出凶手真正是谁,后来因为公务返回长安,案子就搁置了。”   “在回来的路上,本官一直在思考此案,却仍未有明确思路,正巧听说了林寺丞的断案事迹,又得知今夜程郎中将要宴请林寺丞,所以本官才专门跟来,想着若是林寺丞的话,或许能帮本官确定真凶。”   林枫明白了杜构的意思,他沉声道:“还请莱国公将案子的详细情况告知下官。”   杜构见林枫一点推脱都没有,看向林枫的神色更是温和,他不耽搁,直接道:“此案发生在一个月前。”   “当日有百姓前来刺史衙门报案,说发现有人被杀,本官当即带人前往探查。”   “结果本官发现,案发地在一个村民家中。”   “在他的院落里,这个村民正趴在地上,他的后脑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鲜血流成了一片,人已经死了,在他的尸首旁,是一块染血的大石头。”   “根据仵作验尸,死者身上并无其他伤口,临死前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尸僵与死亡时间一致,确定凶器就是那块石头,这个村民是被人在身后,用石头狠狠地砸到了脑袋,直接被砸死了。”   程处默等人正在认真思考这个案子,就听林枫的声音突然想起:“熟人作案?”   众人一怔,忙看向林枫。   杜构眼眸微亮,直接点头,道:“林寺丞当真思维敏捷……不错,本官根据邻居的供词,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确定了三个嫌疑人,这三个嫌疑人的确都是死者认识相熟的人。”   听到杜构的话,程处默和尉迟宝琳这两个武夫,顿时满脸震动的看着林枫,就差直呼林枫牛笔了。   而饱读诗书的房遗直,则看了林枫一眼,虽有些许意外,倒不至于和程处默他们一样惊讶,很明显,他也很快就推测出了这一点。   林枫见程处默和尉迟宝琳瞪着眼珠子看着自己,笑着解释:“案发地是死者的院子,这就说明是外人来到了死者家里的,而凶器是石头,就说明行凶者不是早有预谋的,而是激情作案,临时生了杀人的念头,随手从死者院子里捡起了一块石头,进行了行凶。”   程处默一愣,不解道:“为什么凶器是石头,就不是有预谋的作案了?为什么你确定那石头就是死者院子里捡的?不是别的地方的?”   林枫解释道:“很简单,程郎中将,你不防自己代入那个村民想一想,有人要来你家,在门口叫门,你前去开门,如果你见这个人手中拿着一块足以打死你的大石头,你会让他进入你的家门吗?”   “即便你能让他进你的家门,可你能放心的完全将后背交给这个人,任由他拿着一块能打死你的大石头,跟在你身后吗?”   “这……”程处默想了想,旋即挠头:“的确不会。”   林枫笑道:“如果是早有预谋的杀人,提前准备好刀子匕首不好吗?又容易隐藏,又不会被死者发现怀疑,成功率更高,可拿那么一块大石头,想藏都藏不了。”   “当然,如果你非要犟的话,就说他就是有预谋的,就是拿着一块大石头也行……可死者不傻,见到有人拿着这样的石头来到自己家里,肯定会有所防备,这种情况下凶手动手,死者绝对会进行抵抗,所以正常来说,在死者有防备有抵抗的情况下,凶手用钝器杀人,打的就该是前脑,而不该是后脑。”   程处默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可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房遗直忽然道:“林寺丞,若是死者被凶手吓到了,在前面奔跑,那凶手也还是有机会从后面一击致命的,这种情况下即便死者有防备,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尉迟宝琳一听,忙道:“对啊,这也是有可能的。”   林枫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较真了,他说道:“可是你们忽略了仵作的一句话。”   “什么?”房遗直问道。   林枫道:“仵作说死者尸僵与死亡时间一致,那就代表尸僵并未提前出现,而尸僵没有提前出现,代表的是他死前没有剧烈运动……你们不是刑狱人员可能不知道,当一个人在死前剧烈运动时,会导致体内的蛋白加速凝固……当然你们不用知道蛋白是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死者的死亡时间是确切的,那么仵作就能根据确切的死亡时间,根据死者尸僵和体征变化,来确定死者死前是否剧烈运动。”   “所以,他没有剧烈运动,那就代表他根本就没有逃命,而没有逃命,自然就不会存在在逃命时将后脑面对凶手,而被凶手用石头砸死的情况了。”   房遗直瞳孔微扩,他愣了一下后,看向林枫的神色中带着一抹敬佩,道:“原来仵作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本官当真是完全忽视了……林寺丞只是听莱国公几句话,就能想的如此周到,丝毫不差,当真不愧神探之名。”   尉迟宝琳也如小鸡啄米,一脸赞同。   林枫笑了笑,道:“术业有专攻,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自然要比你们想的更多一些。”   “根据我刚刚的描述,你们也该清楚,死者不仅让凶手进入了院子中,更是十分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凶手,对凶手毫无任何防备,完全不会认为凶手会杀他,没有任何危机感……这一切条件综合起来,就能证明凶手必然是他认识且相熟之人。”   听着林枫的话,饶是喜欢较真的房遗直,都不由赞同点头。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构,也抚掌赞道:“听了林寺丞毫无任何差错的分析,本官对林寺丞能破获此案,更有信心了。”   他刚刚之所以没说话,就是想亲眼看看林枫的本事,结果林枫的表现,让他觉得十分惊艳,虽然这些推断也有不少人能做到,可如林枫这般,能在自己刚介绍完案情,就有理有据,完美无缺推断出这一切的人,却很少。   他说道:“凶器的确就是死者院子里的石头,是凶手随手拿起来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三个嫌疑人都是谁?为什么会确定他们为嫌疑人?”   杜构道:“死者身亡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将他旁边的两个邻居都惊动了,他们连忙翻墙到死者家查看,就发现死者已经死了。”   “而就在他们到了死者院子时,正好看到路上有一个行人从死者的门口经过,他们见死者死了,认为那人是凶手,就连忙将那人给抓住了。”   “之后他们就去了衙门报案。”   “本官到达后,对周围邻居村民进行调查,最终得知在案发时,是大雨初停之时,很多人都在家中躲雨,没有人外出,且都有人证能证明,只有死者和他的左右邻居是孤身一人居住,无法证明他们是否在大雨时离开过。”   “而那个行人也恰巧就在那时经过死者门口,没有人证明他是否进入过死者家门。”   “所以他们三人,就成了嫌疑人,凶手只能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   林枫点了点头,同时脑海中浮现案发时的画面。   死者被凶手用石头敲中了脑袋,发出了一声惨叫。   惨叫声惊动了邻居,两个邻居立即翻墙查看,发现死者已经死了,目光向门外看去,正好看到一道身影,他们认为是那个人杀的人,将其控制住了。   因为邻居是翻墙来的,速度极快,门外还有行人,若其他人是凶手的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不惊动门外的行人而逃走。   所以即便没有其他村民的证词,以逻辑来推理,凶手也绝对在他们三人之中。   林枫沉思片刻,继续问道:“死者家里可有什么东西丢失了?”   杜构摇头:“没有。”   那就没法根据死者丢失的东西来确定凶手了。   他说道:“说说那三人的情况,以及他们的供词吧。”   杜构没有耽搁,当即道:“死者西边的邻居叫李峰,他与死者之前因为土地的事情有过争执。”   “根据他的证词,他说他在案发时正在院子里忙碌,雨下的很大,在他院子里积了不少水,他正用工具将水往门外引,减少院子里的积水。”   “本官去看过了,他的院子里的确有不少水。”   林枫眯了眯眼睛,指尖无声在桌子上磕动,道:“其他人呢?”   杜构看了林枫一眼,继续道:“死者西边的邻居名叫张淼,他给死者借过钱,但死者一直不还钱,他多次上门讨要,死者都不还,因此和死者也发生过冲突。”   “据他所说,案发时,他因为肚子不舒服,正在上茅厕,当时雨后初晴,他抬起头还看到了久违的太阳,也在太阳下方看到了一轮彩虹。”   “本官去他茅厕检查过……”   程处默直接瞪大眼睛:“你还去看他的出恭之物了?”   杜构眼皮狠狠地一挑,饶是他的涵养,都差点没骂人,他说道:“本官是看他茅厕的朝向,他茅厕朝西南,的确抬起头能正好看到太阳。”   林枫点了点头,道:“莱国公十分认真,查案一丝不苟。”   杜构道:“毕竟本官无法确定他们话语的真假,只能亲自看过,才能判断。”   林枫很是赞同,他继续道:“那个行人呢?”   杜构说道:“行人名叫王五,也是死者同村之人,死者和王五几天前因为一些矛盾打到了一起,最后是被人给拉开的。”   “据他的供词,案发时他刚好从山上打猎下来,只是很可惜,下雨路滑,山路难行,动物也都不出来,他什么都没打到,只好空空如也的离开。”   “而那时他正好恰巧路过死者的门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就被死者的邻居给按住了。”   林枫想了想,问道:“下山的路,要经过死者家门口?”   杜构点头:“没错,只有那一条路,所以他的说法也没什么问题。”   林枫眸光微闪,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见状,也都紧皱起眉头。   程处默和尉迟宝琳大眼瞪小眼,脑子完全想不出这三人有什么问题。   论起动机来,三人都和死者有过冲突,都有杀人的可能。   但三人的供词听起来,又都没什么问题。   而且杀人的凶器是死者家里的石头,从凶器上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这让他们两个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房遗直也蹙着眉头,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思索之色,可半晌也没有任何收获。   杜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枫,他说道:“案子的情况就是这样,嫌疑人能确定,但再也无法更进一步缩小范围了,案发现场没有任何证明凶手身份的线索,案情就此僵住了。”   “林寺丞……”   他眼中饱含着期待:“你断案如神,能否找到凶手?”   听到杜构的话,其他三人也都顿时将目光看向了林枫,除了亲眼见识过林枫断案的程处默外,其他几人眼中都是既有期待,又有怀疑。   而这时,他们见林枫忽然笑了起来。   林枫目光扫过几人,最终视线落在了杜构身上,道:“莱国公,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刷的一下!   听到林枫的话,所有人猛的一愣,继而眼眸顿时瞪大。   尉迟宝琳无比震惊:“林寺丞,你……你这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你这就破案了!?真的假的?”   房遗直眼中也带着讶然之色,只是他内心沉稳,没有和尉迟宝琳一样表现出来。   杜构则猛的身体前倾,双眼紧盯着林枫,忍不住直接开口:“林寺丞,谁是凶手!?”   看着众人一脸震惊意外的表情,程处默则抱着膀子,十分淡然,一脸丝毫不吃惊的神情。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林枫查明使臣被杀案的,这个小案子和复杂的使臣被杀安相比,算得了什么?   即便他一点思路都没有,但不妨碍他对林枫的信心。   林枫笑道:“诸位可知皇宫闹鬼案时,那鬼影是怎么形成的?”   房遗直眸光一闪,道:“本官听父亲说过,那方法被林寺丞称之为小孔成像。”   林枫点头:“所谓的小孔成像,其实原理很简单,利用的就是光的特性。”   “而这种特性,叫光的直射,意思就是说光是直线传播的。”   房遗直道:“后来我翻阅典籍,在《墨经》中,找到过小孔成像的记载,虽然不叫小孔成像,但原理是一样的,原来这是因为光的直线传播。”   程处默和尉迟宝琳再度大眼瞪小眼,不是破案找凶手吗?怎么开始研究起光来了?   尉迟宝琳忍不住道:“这和破案有什么关系吗?”   林枫笑道:“自是有关系。”   “其实我们随处可见的光,拥有很多特性。”   “比如说……反射!”   林枫看向众人,道:“白天的时候,你们拿起光滑的铜镜,去对着太阳光,然后调整铜镜的角度,会发生什么事?”   尉迟宝琳蹙眉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太阳光会被镜子照到其他地方?”   “没错!”   林枫点头:“太阳光因为镜子的存在,光线被镜子反射了出去,这叫光的反射。”   房遗直双眼猛然发亮,其他人对林枫的话不了解,可身为读书人,学识渊博的他,却只觉得林枫的这些格物之话,拥有着许多的道理。   他已经不关注案子本身了,而关注林枫讲述的光学道理。   林枫继续道:“光除了反射外,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性。”   说着,他拿起一根筷子,将其放进了有酒的酒杯之中,道:“大家再看看,筷子怎么了?”   众人忙起身,伸着脑袋看去。   直肠子的尉迟宝琳当即道:“弯了!筷子弯了!”   林枫又将筷子拿了出来:“现在呢?”   “又直了!”   “为什么?”   尉迟宝琳懵了,他哪知道为什么。   房遗直则紧盯着林枫,就听林枫说道:“这叫光的折射,光从一种介质进入另一种介质时,传播方向会发生变化,因此会产生我们看到的奇特景象。”   房遗直双眼越来越亮,不由点头:“原来如此。”   真不愧是学士啊,竟然能跟上我的思路……林枫心中感慨,不过除了房遗直外,连杜构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知道科普到这里就行了,说再多他们估计就彻底懵了。   他看向众人,道:“光有很多特性,而它的特性也会造就我们平常会看到的很多东西,比如说……彩虹!”   “彩虹?”   众人一怔。   林枫说道:“其实彩虹的形成,就是依靠的我刚刚所说的光的反射与折射,光会在那雨滴中不断经过反射与折射,从而形成彩虹,而也因为光的特性,使得彩虹的出现,永远都没法与它在同一个方向。”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杜构等人,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过,我们经常在雨后看到的彩虹,它……都是出现在太阳的相反方向的。”   “太阳若在东,彩虹就一定在你们的西方出现。”   “相反……若是太阳在西,那么彩虹也必然在东!”   “因此……”   林枫声音顿了一下,他视线重新落在杜构身上,道:“第二个嫌疑人张淼,他的供词说案发时他在上茅厕,抬起头看到了太阳,并且在太阳下面看到了彩虹……这就绝对是不可能的!”   杜构瞳孔陡然一缩。   整个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表情一变再变。   尉迟宝琳一脸茫然:“彩虹和太阳真的不会在同一方向?我从未注意过。”   房遗直蹙眉沉思,眼中不断闪过回忆之色,下一刻,他眸光瞪大,双眼紧紧地看向林枫,眼中对林枫充满了惊异之色,道:“的确,我所记得的每一次彩虹,确实都没有和太阳在一个方向……可这太司空见惯了,我竟忽略了。”   林枫笑道:“不曾主动有目的的去观测,再常见的东西也会忽略。”   房遗直忍不住道:“林寺丞,这些知识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为何我看了那么多书,也未曾见过?”   杜构闻言,都不由好奇的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我在牢里时被贼人迫害过,记忆出现了问题,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我记得这些知识,但在哪看到的,我却不记得了。”   房遗直闻言,不由露出遗憾失望之色。   “不过……”   林枫看向房遗直,指了指自己的大脑,笑道:“这些知识我却还记得,若是房郎中以后想要知道些什么,可以来找我,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房遗直一听,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他,当即以最快速度道:“好!以后本官肯定叨扰!”   程处默不由张大嘴巴,他什么时候见房遗直这般急切过?   他不由深深地看向林枫,林枫真的是一次又一次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   连杜构看向林枫的神色,也一次次的改变。   着实是今晚林枫给杜构等人的震撼太多了。   恐怖的推理能力,渊博的知识储备,这简直就是神人一个。   林枫笑了笑,看着杜构,道:“就算没有我刚刚解释的彩虹原理,只靠经验,也能知道彩虹不会与太阳在一个方向,故此……他怎么可能会在太阳下面看到彩虹呢?很明显,他在说谎。”   杜构深吸一口气,他十分认真的向林枫拱手,道:“多谢林寺丞!若无林寺丞说明彩虹之问题,除非本官碰巧看到彩虹,否则本官绝对不会想到彩虹与太阳永远在相反的方向这件事!”   “这一次林寺丞帮本官揪出真凶,本官承了林寺丞的情,以后林寺丞若有任何事找本官,本官只要能帮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林枫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气。   以知识吸引房遗直,以断案获得杜构人情,以本事获得尉迟宝琳和程处默的赞叹和敬佩。   这下,和他们才算是真正开始结交了。   自己终于开始有自己的圈子了。   今夜,没白来!   今天一直在赶路,马上还要登机远行,紧赶慢赶总算写完这一章,九千字,姑且算两合一吧。下一章,开始新的案子! 第97章 密室杀人案!   半个时辰后,主宾尽欢,众人离开了酒楼。   分别前,杜构看向林枫,忽然道:“林寺丞,不知你对鬼怪之说怎么看?”   “鬼怪之说?”   林枫眉毛一挑,笑道:“莱国公还真问对人了,下官这段时间已经抓了两次的鬼了。”   “在下官看来,所谓的鬼,大多是两种可能。”   杜构问道:“哪两种可能。”   林枫道:“要么有人为达某种目的,故意装鬼。”   “要么说鬼之人心中有鬼,故意说谎骗人。”   杜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他又道:“你刚刚说大多是这两种可能……意思还有小概率的其他可能?”   林枫笑道:“那就不是人为了……普通人对鬼怪之说心有敬畏,看到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就会下意识往鬼怪身上想,这种情况下,也会诞生不少闹鬼传闻。”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有的人精神遭遇过重创,或者经历过严重刺激,而产生精神心理方面的疾病,这种人有的时候会出现幻觉,也会认为自己撞鬼了。”   他看向杜构,道:“所以闹鬼的可能性十分之多,要对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才行。”   杜构向林枫拱手道:“多谢林寺丞,本官受教了。”   林枫好奇道:“莱国公突然询问鬼怪之说,难道是遇到了此类事件?”   杜构没有隐瞒,他微微点头:“的确遇到了。”   “在本官治理的慈州,这两年总会听到些许闹鬼传闻。”   林枫想了想,问道:“什么样子的闹鬼传闻?”   杜构看向林枫,眼眸中已经没有初见时带的着疏离,他说道:“很多传闻,有百姓说看到了已经死去很久的亲人突然出现,但当地县令派人调查,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有人说看到黑夜里有百鬼夜行,十分恐怖,但本官让人去查,还是毫无所查。”   “还有人说晚上看到头顶出现一座血色炼狱,无数惨叫声从中发出,许多已死之人从中飞了出来……本官去询问,只有他一人看到,没法辨别真假。”   “更有人说在深山中看到了鬼怪集会,用人的脑袋心肝和冥钞做交换,天色一亮什么都消失了,本官去查……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原本本官对这什么鬼怪之说也是全然不信,但说的人有些多了,本官心里也不由有些犯嘀咕。”   林枫听着杜构的话,沉思片刻,提出建议,道:“莱国公回去后,不妨仔细想一想……这些闹鬼的传言出现后,是否会对谁有利,若是对其有利,不妨暗中查一查他们。”   “如果没有人会因此得利,那就去调查传出这些话的人,有人为了夺人眼球,就喜欢胡说八道,可能那些什么鬼怪,就是为了显摆所说的。”   “如果传出这些话的人很正经,没有乱说话的习惯……”   林枫看向杜构,道:“那莱国公就得深入仔细的好好调查一番了,你们之前没有查到,不代表就真的什么都没有,或许有什么线索被伱们忽略了。”   杜构想了想,旋即点头,看向林枫的视线更多一丝重视和友善,他向林枫拱手道:“多谢林寺丞提醒,本官刚任刺史时间不久,断案经验着实粗浅,若没有林寺丞指点,本官也许还在原地打转。”   “回去后,本官就按林寺丞所言进行逐一排查。”   林枫笑着回礼:“下官就是根据经验为莱国公提些粗浅建议罢了,不算什么……若是莱国公以后在案子上有需要下官的地方,可随时给下官写信。”   杜构深深看了林枫一眼,他笑道:“以后林寺丞也是一样,若有任何需要本官的地方,随时给本官传信,本官一定全力帮助。”   林枫明白杜构的意思,这是要和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深交了。   有来有往,互帮互助,交情自会越来越深。   林枫笑着点头:“那下官就先谢过莱国公了。”   杜构摆了摆手,旋即向程处默等人拱手:“今夜本官很是开怀,只是明天本官就将返回慈州了,没法回请诸位,待本官下次归来时,再请诸位,届时我们不醉不归。”   “诸位,再会!”   说完,他便登上马车,迅速离去。   送完了地位最高的杜构,程处默等人也都相继告别,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们必须在宵禁之前返回住处,否则即便是他们这些功勋之后,也得挨收拾。   马蹄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林枫躺在马车里,酒劲上来,只觉得迷迷糊糊。   忽然间,林枫猛的坐直了身体,双眼陡然瞪大,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不是去看胡姬的吗?”   “胡姬呢?为什么我的记忆里只有四个大男人?”   他一拍大腿,刚呼后悔,然后就向后一倒,沉沉睡去。   …………   翌日,傍晚。   林枫放下桌边的最后一册卷宗,疲惫的伸了个懒腰。   他大脑放空的看着窗外的夕阳,只觉得这新官上任的第一天,着实是累成狗了。   四更天就被赵十五吵醒去上朝,上朝回来后天已经完全亮了。   囫囵吞枣吃完早饭,就连忙在大理寺官员面前发表上任演讲。   演讲完毕,一大堆寺丞初审完毕的卷宗就送来了,复审完所有卷宗,又要抓紧时间继续翻阅原大理寺丞林枫曾经处理过的卷宗,一直忙到现在,才能喘口气。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林枫觉得自己一把火都烧不起来,毕竟忙成这个样子,还烧火呢,自己不猝死都算好的。   “林寺正。”   这时,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下值的时候到了,我们得出发去参加王寺正的辞别宴了。”   林枫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动,根据萧瑀给他的名册,他迅速知晓来人是谁——大理寺丞李浩淼,大理寺的包打听,公务能力三星半,打探消息能力五星max,算是大理寺的一个奇葩,和李靖有些远亲,背景不弱。   “王寺正的辞别宴可不能耽搁。”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笑着走出单独办公房,向李浩淼道:“一起乘马车前去?”   李浩淼一听,眼眸顿时亮起,忙道:“下官的荣幸。”   赵十五赶着马车向王寺正府邸行去。   马车内。   林枫看向李浩淼,笑道:“李寺丞,最近可有什么重要消息,给本官分享分享?”   李浩淼最喜欢的就是打探消息和分享消息了,一听林枫的话,就毫不迟疑道:“林寺正想听哪方面的?”   林枫笑道:“随便说,挑你觉得重要的,有趣的,都可以说说。”   李浩淼这种热爱八卦的人,十分契合林枫的需求,对林枫来说,朝廷的一切他都很陌生,消息来源闭塞,很多事都后知后觉,所以有李浩淼这种八卦能力点到满级的人主动给他分享消息,正好能补上他这方面的不足,是他求之不得的。   李浩淼想了想,道:“那下官就选几个重要的吧,说完估计我们也就到了。”   “好。”林枫点头。   李浩淼看向林枫,道:“八月份时太子监国,表现很是优秀,陛下十分高兴,几乎给东宫所有人都进行了赏赐,陛下准备给太子更多的权利,为太子安排更多更优秀的官员做老师……可是。”   他话音一转,压低声音道:“太子忽然生病了,病情就和去年一样,比较严重,去年的时候陛下召度三千人出家,特地修建西华观和普光寺,为太子殿下祈福,可没想到才过一年,太子殿下又病了。”   “陛下目前正着急为太子殿下寻访名医。”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太医治不了?”   李浩淼摇头道:“若是能治得了,陛下何必寻访名医,甚至还准备派人去天竺邀请高僧呢?”   林枫的历史知识,仅限于知道李承乾前期表现特别好,后期腿瘸又造反,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此刻听到李浩淼的话,才知道在李承乾身上竟还发生过这些事,而李世民为了李承乾的病,竟是能做出召度三千人出家的事来,看来前期李世民对李承乾真的十分看重和爱护。   “现在可寻访到名医了?”林枫问道。   李浩淼摇了摇头:“诏令刚发布,还没来得及传遍天下,早着呢。”   林枫微微颔首,道:“还有吗?”   李浩淼想了想,声音压的更低,道:“下官听说吐谷浑今年屡次犯边,惹得陛下十分不悦,而吐蕃过段时间似乎要有使臣前来。”   林枫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李浩淼的意思了。   吐谷浑与吐蕃、大唐三者接壤,吐谷浑屡次犯边,让大唐十分不满,这个时候吐蕃遣使臣前来,为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说道:“大唐要出兵?”   李浩淼神秘一笑:“军政大事,下官可不敢乱说。”   李浩淼是李靖的亲戚,李靖身为大唐战将,定会知晓内幕,所以李浩淼说不敢乱说,那就可以证明大唐军方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   接下来就看吐蕃使臣到来后,与大唐的商议情况如何了。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李浩淼忽然又开口。   林枫看向他。   他向林枫眨了眨眼,说道:“昨晚下官和鸿胪寺的好友一起用饭,听他说吐谷浑似乎也递交了出使申请,而时间就和吐蕃使臣相差无几。”   林枫眸光一闪,他看向李浩淼,李浩淼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枫只觉得一场关乎大唐、吐蕃与吐谷浑命运的漩涡,正在长安上方缓缓形成。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赵十五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林枫与李浩淼不再聊八卦,他们纷纷整理着装,然后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就见王府门口十分热闹。   许多官员都前来参加王勤远的辞别宴。   王勤远的儿子站在门口,迎着所有前来的贵宾。   林枫见状,感慨道:“来送王寺正的人还真不少。”   李浩淼笑道:“王寺正在大理寺之前,也在其他衙门做过事,甚至还以监察御史身份在行伍中待过一段时间,所以认识的同僚不少。”   “且王寺正脾气好,有耐心,这些年来没和任何人红过脸,人缘极好,现在告老还乡了,大家自然要来亲自送别,否则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说这人没人情味的。”   有李浩淼这个八卦达人在,林枫真的省了太多的事,都不用问,李浩淼就会主动向他分享。   “林寺正!”   王勤远儿子王皓看到林枫到来,连忙迎了过来。   林枫轻笑拱手:“本官没来迟吧?”   王皓忙摇头:“当然没有迟,父亲专门吩咐,林寺正今天第一天上任,肯定公务繁忙,父亲担心林寺正忙完后会太晚,还专门吩咐后厨留下一份热饭热菜,等林寺正到了后再端上来,让林寺正吃一口热乎的……没想到林寺正来的这么早,父亲若是知道了,肯定十分高兴。”   怕我来迟,还要给我留一口热乎饭……林枫心中微暖,笑道:“在大理寺时,王寺正待本官不薄,本官即便再忙,也不会迟了王寺正的辞别宴。”   王皓重重点头,道:“林寺正、李寺丞里面请,父亲正在书房和朋友叙话,一会儿就会出来招待大家。”   林枫微微点头,便在王府家丁的带领下,进入了王府,来到了大厅中。   此时大厅内已经有不少官员了。   林枫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主要都是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的人,大理寺经常和御史台、刑部联合办案,因此三司之间交流密切,熟悉的同僚自然不少。   而除了他们外,其他衙门的人也有一些,还有一些披着甲胄的武将,也出现在了视线中。   果然如李浩淼所说,王勤远人缘好,朋友多。   不过在场的人里,都是五品及五品以下的官员,不知道是五品之上的官员不会来,还是要等压轴的时候再来。   见林枫观察大厅内的其他人,消息小灵通李浩淼小声道:“据下官所知,四品的官员会来几人,他们会代表王寺正之前所任职过的衙门,但三品的官员,只有萧寺卿会来……”   林枫点了点头,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一级一天地,四品来送五品,已经足以代表王勤远任职过的那些衙门的心意了。   而萧瑀是大理寺的头,这才会亲自到来。   李浩淼与林枫坐下,他看着热闹的人群,忍不住感慨:“也就王寺正告老还乡才会有这么多人,若是下官以大理寺丞的身份告老还乡,恐怕连这里的一成都没有,真是羡慕王寺正啊,走的如此热闹,也算无憾了。”   林枫听着李浩淼的感慨,明白李浩淼的意思。   五品寺正和六品寺丞,看似只差一品,实则如天堑一般。   在林枫看来,五品其实才算真正的朝廷命官,有资格参与国家大事的商讨,五品以下,那就是纯粹的打工人。   就如自己,是六品寺丞时,哪怕自己已经破了很多案子了,可真正关注自己的,要和自己结交的,也就那么几个。   但当自己晋升寺正后,程处默当晚就宴请自己,连贵为莱国公的杜构也亲自来了……当然,杜构是有案子求自己帮忙,但若自己不是寺正,而是六品寺丞的话,那杜构即便有案子要让自己帮忙,也不必亲自去找自己,而只需要让人传个命令,自己就得巴巴过去。   这就是五品与六品的区别。   五品官员告老还乡,任职过的衙门都会派专门的人来送别,若是六品官员告老还乡,谁会在乎你?   “萧寺卿来了!”这时,有人忽然大声说道。   林枫闻言,忙向外看去,只见萧瑀在王皓陪同下,笑呵呵走了进来。   他和李浩淼连忙起身,与所有官员一起向萧瑀拱手行礼。   萧瑀笑呵呵摆手:“今夜本官是来为王寺正送行的,大家都别多礼,咱们吃好喝好,陪好王寺正,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一听,都笑着点头。   萧瑀目光环顾一圈,并未发现王勤远的身影,他看向王皓,道:“王寺正还没出来?”   王皓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道:“不应该啊,父亲说他要和几个友人聊一聊,会在戌时出来招待大家,可现在时间都过了一刻多钟了,怎么还没出来?”   他向萧瑀行礼,歉意道:“萧寺卿,父亲可能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下官这就去唤父亲出来。”   连今夜身份最尊贵的萧瑀都来了,可王勤远还没出来,这着实是不合规矩,王皓生怕萧瑀生气,连忙向萧瑀请令。   萧瑀倒也不在意这些,不过客人都已经到齐了,身为主人的王勤远还未出来,的确不合适,他便点了点头。   王皓见状,转身就要离去。   可就在这时——   “走水了!”   “不好了!走水了——”   “老爷的书房着火了,快救火!”   杂乱的惊慌之声,突然从后院传来。   听到这话,王皓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过来,他当即瞪大眼睛,脸色大变,道:“父亲就在书房见友人。”   林枫闻言,反应最快,他迅速道:“还不快去救火!”   王皓这才反应了过来,惊慌的向后院跑去。   大厅内的官员们见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他们也连忙跟了过去。   来到后院,林枫就发现浓烟滚滚。   从窗纸可以看到明显的火焰正在房内燃烧。   有家丁正在撞门,可门被反锁,没那么容易撞开。   林枫当即道:“赵十五!”   身材魁梧的赵十五,就如同蛮牛一般,喝道:“让开!”   那些家丁连忙让开,然后就见赵十五拉起一道残影,瞬间冲到了门前,他侧过身,用后背的力量直接一撞——   砰!   三个家丁都撞不开的门,被赵十五直接撞开了。   众人连忙上前。   通过撞开的门,他们看到了书房内的画面,而这画面,让所有人当即定在了原地,双眼瞪大,瞳孔剧烈一缩。   林枫表情也陡然一变。   只见书房的地面上,王勤远正躺在血泊之中,他的心口处插着一柄匕首,一动不动。   而在他的身后,桌子和书架,则正在被火焰包裹着,眼看火焰越烧越大。   “父亲!”   王皓看到王勤远躺在血泊之中,当即悲呼一声,冲了进去,林枫看着房间里的火焰,道:“快灭火,还有机会控制火情!”   这时,王府的家丁已经带着水冲了过来。   在场众人便迅速接过水桶,向房间冲去。   林枫又道:“地面上有血印,注意不要踩到血印,不要触碰王寺正的身体!”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忙向地面看去。   果然除了王勤远的尸首躺在血泊外,地面上也有一些血印,好像是沾了血的脚印。   他们来不及多想,避开了这些血印,快速将水倒出。   一桶桶水被送来,一桶桶水被倒出。   不到一刻钟,那差点将整个房间烧毁的烈火就被浇灭了。   众人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火灭了,可他们的心情却并未因此好转,反而更加的压抑沉闷了起来。   特别是看到王皓和其娘亲对着王勤远尸首哭泣时,内心更是觉得难受。   “怎么会这样?”   “谁杀的王寺正?”   “王寺正这么好的人,谁竟如此心狠!”   官员们脸色难看,义愤填膺。   萧瑀看向林枫,旋即不由一怔,只见林枫的脸上,是萧瑀从未见过的冰冷与愤怒。   他从未在林枫脸上看到过这般冰冷难看的表情!   林枫看着王勤远的尸首,漆黑的眸子里,有诸多情绪在迸发,虽然他和王勤远就见过一两面,可王勤远给他的感觉,却有一种长辈的慈爱感。   他甚至还怕自己忙的太晚来迟了,还专门让人给自己准备热乎的饭菜留着……自己还想告诉王勤远,说自己很感动……   结果,这句话永远说不出去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情绪波动,断案时最忌情绪激烈,他迅速让自己恢复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发现线索,找到真相!   林枫看向萧瑀,道:“萧公,王寺正是我们大理寺的人,我们绝不能让他白白死去,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凶手在今日,在此时对王寺正动手,这就是在挑衅我大理寺!”   “若不找出真凶,我大理寺威严何在?”   萧瑀一听,目光也冰冷了起来,他直接喝道:“来人,封锁王府,没有本官之令,所有人不许踏出王府一步!”   “另外……”   他看向众人,道:“所有人接下来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交流,不许说话……诸位同僚,相信你们也肯定希望找出真凶,所以希望诸位同僚能配合我大理寺的行动。”   萧瑀地位最高,随着他话音一落,无论这些官员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能接受。   大理寺迅速控制了现场。   林枫没有去管这些,他目光看向王勤远,看着血泊中的王勤远,不由回忆起昨天与王勤远见面时的画面。   当时王勤远笑着对他说,自己回来了,能参加他的辞别宴,他就无憾了!他还说,有自己接替他的位置,他就算死也能放心了……   也不知王勤远被凶手杀害时,是否真的无憾,是否真的放心?   林枫深吸一口气,蹲了下来,检查王勤远的尸首。   萧瑀也跟了过来。   林枫一边检查,一边道:“死亡时间一个时辰之内,甚至更近……王寺正全身没有额外的伤口,衣服平整,没有任何凌乱之处,可以确定死前未曾与人搏斗和挣扎过。”   “死因就是心口这个匕首……”   林枫抓住匕首,深吸一口气,将其拔出,随着匕首的拔出,带出了些许血滴。   林枫将匕首放在一旁,检查伤口,道:“匕首刺入之后,并未拔出,而是在原地被凶手旋转,彻底破坏了王寺正的心脏,导致王寺正死亡。”   萧瑀点了点头,他的验尸结果和林枫差不多,他脸色难看道:“凶手很是心狠手辣,捅了一刀不够,还原地旋转……这会让王寺正临死前无比痛苦。”   听着萧瑀的话,王勤远的夫人和王皓,不由心疼的泪流满面,全身发颤。   其他人也是忍不住倒吸凉气,这得是多大的仇怨,能狠心的做出这等事?   林枫说道:“死者身前中刀,毫无任何搏斗的痕迹,这代表他对凶手毫无防备,所以凶手必是他相熟且信任之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正对着王寺正出刀,而王寺正来不及反抗。”   萧瑀赞同点头,他抬起头看向王皓,道:“你父亲在今夜都见过谁?”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王皓。   王皓擦掉了脸上泪水,声音带着沙哑,道:“在宾客到来之前,父亲告诉我,说他要见三个人,让我从酉时四刻开始,每隔一刻钟通知一人,让他们去书房见父亲。”   每隔一刻钟一个人……   林枫道:“都有谁?”   王皓连忙说道:“工部郎中曹文清是第一个人,果毅都尉祁承强是第二人,御史台侍御史曾贺是第三人。”   听到王皓的话,在场众人目光顿时齐刷刷落在了三人身上,同时纷纷后退,远离了这三人。   就仿佛在这三人中间,有一道真空地带一般。   而被王皓念出名字的三人,脸色都是微变。   他们刚要开口解释,就见萧瑀看向三人,声音冰冷道:“还请三位同僚配合调查,暂时不要说任何话,等本官和林寺正询问你们时,再开口。”   听到萧瑀的话,三人张着的嘴,不由闭合了起来。   萧瑀看向林枫,刚要叫林枫和他一起去询问三人,却见林枫正摆弄着王勤远的手。   萧瑀当即道:“怎么了?”   林枫指着王勤远的手,道:“王寺正的手有些奇怪。”   “奇怪?”   萧瑀连忙看去,然后他微微蹙眉,只见王勤远的左手伸直,掌心向下,而他的右手则紧紧握着拳头,哪怕林枫用力去掰,也很难掰开。   萧瑀问道:“他右手握着什么吗?”   林枫摇头:“空的。”   萧瑀皱眉,道:“他左手是手掌,右手是拳头,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的?”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左手的手掌伸的很直很直,右手的拳头又是死死握着,掰都掰不开,正常情况下人死亡时,手应该是微微弯曲的,且双手的情况应是一样的。”   “可王寺正左右手完全不同,甚至是生怕我们会发现不了一样,左手的笔直和右手的拳头,都做到了极致,我不认为这是巧合……毕竟王寺正是我们大理寺的人,他接触太多的凶杀案了,有太丰富的经验了,他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被杀?即便凶手出手的再迅速,可只要不是一击毙命,王寺正就绝对有机会能给我们留下线索!”   “而很明显……”   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凶手转动了匕首,就代表着他那一刀没有直接毙命,王寺正有机会,也一定会给我们留下线索。”   萧瑀闻言,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以王寺正的能力和性格,的确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看向林枫:“那这手掌和拳头又代表着什么?”   林枫想了想,道:“左手的手掌五指伸出,可能代表的是五,右手的拳头可能代表的是零……也许,代表的是数字五十。”   “五十?”   萧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五十和这三个单独与王勤远见面的人有什么关系。   林枫的大脑,同样在疯狂转动。   五十?什么五十?   今天来宾的第五十个人?   书房书架上的第五十本书?   还是其他的什么?   亦或者,代表的不是五十?而是其他的含义?   林枫一边蹙眉,一边起身观察书房的情况。   只见一场大火,让书桌烧毁了大半,书架也烧毁了过半。   上面的书没剩几本完好的。   两个茶杯摔落在地,碎成了数片。   看来王勤远果真在书房内,接待过其他人。   萧瑀见林枫观察书房,不由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思绪?”   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现在有几个疑点。”   “第一,凶手杀了王寺正后,是怎么将门在内部锁上的?怎么将这个房间变成密室的?”   “第二,凶手既然都杀了王寺正了,而且凶器都没有取走,又何必要放火?王寺正的死因明摆着在这里,放火并不会让我们误认为王寺正是意外失火而死,那他放火还有什么用?”   “第三,凶手为什么要杀王寺正?王寺正专门让王公子唤他们来书房,明显与他们有不差的交情,而现在王寺正已经离开官场,告老还乡,做一个普通人了,凶手为什么连王寺正做个普通人的机会都不给,要在这个时候杀他?凶手难道不知道此时杀了王寺正,会引来多大的关注?他为何非要冒险行凶?”   萧瑀听着林枫的三个疑点,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   可疑点之所以是疑点,就不是那么容易想明白的。   他看向林枫,道:“带着这些疑问,去问问王寺正今晚见的三个友人吧,或许他们能帮我们解开一些疑惑。”   林枫漆黑的眸子中,有烛光的火焰在跳动,这火焰就仿佛在他眸中燃烧着,他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王勤远尸首上移开,转身向外走去,道:“将他们三人分开,我们逐个询问。”   上午忙的不行,下午开始写这一章,结果写完了就删,删了大几千字,最终才勉强写出这一章,主要是这一章开始,这一卷最重要的主线剧情要开始了,我必须斟酌又斟酌,慎重又慎重,总算凌晨之前写出来了。   接下来我会竭尽全力,争取将心中所想的精彩对局和查案断案写出来,不让大家失望。 第98章 发现!最关键的线索!   王府内,气氛肃杀压抑。   谁也没料到,原本热闹的辞别宴,在此刻,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众人都被控制在院子中,不能随意的交流,只能视线相对,然后一脸焦虑烦闷的看向右前方的房间。   只见那个房间房门紧闭,跳动的烛光照耀下,几道身影映在窗纸之上。   他们知道,此时林枫和萧瑀正在询问那三个与王勤远单独相见的人,或许线索与证据,就将出现。   房间内。   一张桌子摆在正中,桌子两侧坐着人。   林枫与萧瑀坐在一侧,王勤远第一个单独见的友人工部郎中曹文清坐在对面。   桌子上点着一根蜡烛。   昏黄的烛光跳动,在三人脸上不断交替着明与暗。   萧瑀面前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他拿着毛笔,记录着曹文清的供词。   林枫正襟危坐,漆黑的眸子打量着曹文清,曹文清四十多岁的年龄,方正脸,眉毛不厚,此时表情十分的悲痛沉重。   “曹郎中,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王寺正?”林枫开口询问。   曹文清叹息道:“本官到达王府时,王皓告知本官,让本官酉时四刻去书房见王寺正,当时即将酉时四刻了,所以本官都没去大厅和其他同僚寒暄,便连忙赶去了书房。”   林枫道:“也就是说,你是酉时四刻见到的王寺正?”   曹文清点头。   “当时王寺正情况如何?”   曹文清道:“王寺正很正常,看到本官时一脸笑容,说话温声和气,与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王寺正单独见曹郎中所为何事?”林枫又问。   曹文清叹息一声,道:“不瞒林寺正,王寺正其实算是我的半个老师,我刚为官时,王寺正就是我的上级,他对我十分照顾,告知我官场需要注意的事情,为我遮风避雨,帮我度过了最初最懵懂的时期。”   “所以我对王寺正一直十分尊敬,即便后来王寺正来了大理寺,而我去了工部,我也逢年过节都会来看望王寺正。”   “王寺正将我也当成半个学生,现在即将离开长安,对我有些不舍与不放心,因此专门唤我来,对我耳提面命,给予叮嘱,让我好好为官,切莫在最后几年犯下错误,功亏一篑。”   萧瑀听着曹文清的话,不由心中慨叹的点着头,以他对王勤远的了解,这的确是王勤远会做的事。   王勤远一生为官,十分小心谨慎,不与人为敌,对公务十分小心细致,就希望告老还乡之后,不会被人戳脊梁骨,死了之后,能够被人记得他是一个好官,而不是一个满身污泞,被后人臭骂的狗官、庸官。   王勤远会对曹文清耳提面命,说这些,足以看出他对曹文清真的十分看重。   烛火在林枫眼中跳动,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曹文清,将曹文清说话时的每一个神色变化,每一个细节变动都收归眼底,以此来判断曹文清说这些话时,是否有所隐瞒。   “你们有没有喝茶?”   林枫回忆起案发现场的两个碎茶杯,询问道。   曹文清点头:“恩师给我倒了一杯茶,不过我没来得及喝,就离开了。”   “这么着急?”林枫问道。   曹文清说道:“恩师与我交谈不到一刻钟,将要叮嘱我的话说完,就让我离开了,他说后面还有客人要来,而他戌时之后还要出去接待宾客,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我便连忙离开了。”   林枫与萧瑀对视一眼,目前来说,他们都没发现曹文清的话里有什么明显的问题。   林枫想了想,道:“伱离开时,你的老师有没有将书房门插上门闩?”   曹文清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门是我离开时关上的,当时老师并没有锁门……但我离开后,我就不清楚了。”   林枫问道:“那你去的时候呢?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吗?”   曹文清道:“我敲的门,是老师从里面打开的门,我也不知道是否被反锁了。”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案上划过,他沉吟片刻,道:“那你离开的时候,可遇到过其他人?”   曹文清摇头:“没有,直到我到了大厅,才看到其他同僚。”   林枫微微点头,他看向萧瑀,道:“萧公,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萧瑀想了想,林枫询问的已经足够周全,便说道:“暂时没有,曹郎中先去休息,若是还有需要,本官再唤曹郎中。”   曹文清当即起身,拱手道:“王寺正被杀,本官内心也是十分悲痛和愤怒,还望萧寺卿林寺正尽快找到凶手,为王寺正报仇!”   萧瑀点头道:“那是自然。”   曹文清不再耽搁,转身离去,可他刚走两步,林枫忽然道:“曹郎中,能让本官看一下你的两个鞋的鞋底吗?”   曹文清一怔,分别抬起了两个脚。   林枫看过之后,眸光微闪,他深深看了曹文清一眼,不动声色点头,道:“多谢曹郎中,曹郎中去休息吧。”   曹文清随之离开。   待曹文清离去,萧瑀迫不及待看向林枫,道:“子德,他的鞋底有血迹,难道是他?”   林枫眉头微蹙,摇了摇头:“先别急着做出判断,虽然他鞋底有血迹,但他供词很正常,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暂时不要贸然下结论,看看后面两人再说。”   萧瑀看向林枫,见林枫哪怕此时,仍旧能保持冷静,他不由欣慰道:“不错,你比本官想象的要好很多,本官刚刚差点担心你会失去往日的冷静,被愤怒和情绪干扰思路。”   林枫知道萧瑀的担心,他轻声道:“萧公放心,我很清楚在断案时,我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   萧瑀知道林枫的本事,他不再耽搁时间,直接大声道:“请果毅都尉。”   没多久,一个身披甲胄,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也是四十多岁的年龄,眉目间既有伤感,也有愤怒与杀机,随着他的靠近,一种嗜血的压迫感,微微袭来。   林枫眸光微动,意识到,这是一个在战场上收割过不少性命的猛将。   “萧寺卿,林寺正。”他拱手开口。   萧瑀点头:“祁都尉请坐,接下来我们会对祁都尉询问一些问题,还望祁都尉如实回答。”   祁承强大马金刀坐了下来,背脊挺直宛若长枪,他嗓音洪亮:“自该如此!王寺正待本将不薄,更是本将的恩人,本将现在恨不得赶紧找出凶手,然后亲手将其大卸八块,为王寺正报仇!”   林枫闻言,好奇道:“祁都尉说王寺正是你恩人,不知是怎么回事?”   祁承强看向林枫,毫无隐瞒:“这不是什么秘密,在进入大理寺之前,王寺正在御史台任职,他曾随军监察,而在军营里,本将因约束不力,导致手下将士抢夺了一些百姓的粮食,王寺正知晓后,严令本将严惩这些将士。”   “虽然本将及时惩罚了他们,可消息也还是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因此十分震怒,要扒了本将的衣服,严惩本将……还是王寺正亲自上书,说明缘由,让陛下知道当时本将正忙于战事,实在是无暇分心,且这些将士是偷偷做的这些事,本将完全不知。而且事情发生后,本将也及时做出了处置。”   “正因为王寺正的上书,才消除了陛下的怒火,本将也才得以继续在军中任职,故此本将一直都将王寺正当成恩人,永远尊敬。”   祁承强身为武将,有着武将惯有的直率特点,有一说一,毫不扭捏,即便说起自己当时的问题,也毫不隐瞒。   林枫听过之后,微微点头:“原来如此,祁都尉因此敬重王寺正,的确应该。”   祁承强点着头,道:“本将恩怨分明,是恩就是恩,只要本将不死,就永远铭记。”   林枫道:“说说今晚的事吧,祁都尉什么时候见到的王寺正?当时王寺正状态如何?”   祁承强却摇头,出乎林枫与萧瑀的意外,道:“本将未曾见到王寺正。”   “没有见到?”萧瑀一怔,忍不住道:“怎么会没见到?”   林枫也眯起了眼睛,双眼紧盯着祁承强。   祁承强道:“本将今天来的其实迟了一点,被王皓告知王寺正要在书房见本将后,本将就连忙去了书房。”   “那时已经过了王寺正让我去的时间了,可我到了书房前,敲着门,书房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响起。”   “我又唤了几声王寺正,也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当时本将已经迟了,所以本将就想,会不会是王寺正见本将没有按时前去,知道本将因事耽搁了时间,故此就提前离开了,没有留在书房等本将,因此怎么敲门都没回应后,本将也就离开去了大厅。”   萧瑀听着祁承强的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眸中闪烁着精芒。   他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双手交叉,两个拇指不断环绕,林枫的眼眸中流露出思索之色,明显在思考什么。   他见状,也就没有打扰林枫。   过了片刻,林枫重新开口:“也就是说,祁都尉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王寺正?”   祁承强点着头:“没错。”   “那在敲门时,祁都尉可曾察觉到书房内有什么异常吗?”   祁承强皱着眉头,摇头:“没有,书房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否则本将也不至于认为王寺正已经离开了。”   “当时书房内燃着烛火吗?”林枫又问。   祁承强没有迟疑的点头:“亮着烛火,本将还专门看了一眼窗纸,窗纸上没有任何影子,也是因为这一点,本将才笃定王寺正离开了。”   林枫沉思片刻,他微微点头:“本官明白了,多谢祁都尉的配合,祁都尉可以去休息了,稍后若有需要,我们再请祁都尉。”   祁承强闻言,直接爽快道:“没有问题,只要能帮助你们找出真凶,怎么都成。”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   林枫又在这时叫住了祁承强,道:“祁都尉,本官能看看你的两个鞋底吗?”   祁承强十分爽快:“当然。”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了自己的两只脚。   看完了祁承强的鞋底后,萧瑀瞳孔微微一缩,脸色顿时微变,而林枫也眯了下眼睛,颔首道:“祁都尉可以去休息了。”   随着祁承强的离去,萧瑀脸色凝重的看向林枫,道:“子德,他的鞋底你看到了吗!?”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点着头:“下官看到了,他的鞋底脚尖处,也有鲜血的痕迹。”   “怎么他鞋底也有血迹,难道是他?”   萧瑀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着茫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有血迹?   林枫摇了摇头,眼中眸光微闪,沉声道:“有意思,若是第三人的鞋底也有血迹,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见第三人吧。”   萧瑀当即点头,他没有迟疑,直接让人带最后一人进来。   很快,御史台侍御史曾贺到来了。   之前在御史台调查纵火案时,林枫对曾贺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他们没有交流过,但不至于和祁承强与曹文清一样完全陌生。   曾贺的年龄要更年轻一些,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体型微胖,五官端正,属于那种看着很顺眼的人,越看越耐看。   此时曾贺的神情,充满着伤感,眼眶微红,看得出来刚刚流过泪。   “下官见过萧寺卿,林寺正。”   侍御史是六品官,品级上比林枫要低,但在朝廷上,即便比林枫品级更高的萧瑀,都不愿惹这些六品的侍御史。   萧瑀点头,温和道:“曾御史请坐,接下来林寺正会问曾御史一些问题,还望曾御史能如实回答。”   听到萧瑀的话,曾贺毫无迟疑,他正色道:“身为御史,本官从不说谎,林寺正询问便是。”   曾贺还真有魏征的几分气度。   林枫直接开口:“曾御史和王寺正关系如何?”   曾贺毫无隐瞒:“下官是因公务与王寺正有的接触,王寺正为人温和,性格纯良,做事认真,很对下官胃口,因此我们除了公务后,在私下里也多有接触,时间一长,便成了忘年交的好友。”   王勤远五十多岁,曾贺三十多岁,倒也算是忘年交。   林枫微微点头,曾贺与曹文清和祁承强不同,对王勤远不是恩人的那种感激之情,而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他说道:“说说今晚的事吧,曾御史可曾见到王寺正?”   曾贺没有任何意外的摇着头,道:“未曾。”   “为何未曾?”林枫神色不变的询问。   曾贺说道:“下官接到王皓通知后,便去书房,可在门口,下官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来开门。”   “下官觉得奇怪,便向房内看去,可房间内烛火明亮,并无任何身影,所以下官觉得王寺正可能有事离开了,并未在书房中。”   曾贺的供词与祁承强差不多,林枫想了想,道:“然后曾御史就离开了?”   曾贺点头:“没错,下官想着王寺正可能有什么要紧事去处理了,所以下官暂时离开,等了一刻多钟后,觉得王寺正可能会回去等下官,所以下官又去书房了。”   “结果呢?”林枫问道。   曾贺叹息一声,继续摇头:“结果仍和之前一样,敲门也没有任何回应,下官当时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以王寺正的性格,他若是耽误一小会儿,那还可以理解,可若是耽误了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让本官在外苦等而毫无任何消息,那便与王寺正的性子很不符。”   “所以下官觉得事情有些不合理,便去找王府的下人,询问他们是否知道王寺正的下落。”   林枫道:“下人怎么说?”   “下人也不知道王寺正在哪,为了准备今晚的辞别宴,下人们都很忙碌,他们一直往返于后厨与正厅之中,没人看过王寺正,不过见本官寻找王寺正,他们也便分出人在王府内寻找。”   “可是到最后,也仍是没有找到,而就在那时……”   曾贺看向林枫,道:“他们忽然发现有浓烟出现,浓烟出现之地正是书房,再之后的事情,林寺正也就知道了。”   林枫脑海中思索分析着曾贺的话。   曾贺与祁承强都没有见到王勤远,都是敲门没有回应。   只是他们的性格,以及他们对王勤远的了解,决定他们做的事情有所不同。   祁承强因为来得迟了,觉得王勤远见自己未去,提前离开了,所以未曾多想。   而曾贺,与王勤远是忘年交,对王勤远的了解多于祁承强,所以他两次去找王勤远,都没有找到,且没有得到王勤远任何让人给他传递的消息,察觉到了异常。   可那时,明显已经迟了。   不过虽然两人做的事不同,但供词基本一致,可以互相对照。   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两次去书房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   “当时书房的门是否反锁?”   “下官只是敲门,并未尝试不礼貌的推门,所以当时不知道是否反锁,但后来起火后,门是被撞开的。”   曾贺的回答很严谨,没有妄自推测,十分符合御史的性格。   林枫与萧瑀对视一眼,林枫微微颔首,道:“曾御史,可否让我们看看你的鞋底?”   “当然!”   曾贺没有任何迟疑,将两只脚先后抬起,脚底面向林枫和萧瑀。   萧瑀一看,瞳孔剧烈跳动,差点失去冷静。   因为曾贺的鞋底,竟然也沾有鲜血!   这三人,竟是鞋底都染了血!   林枫也是眸光闪烁,他深深看了一眼曾贺,道:“多谢曾御史的配合,曾御史先去休息吧,若有事我们再唤曾御史。”   曾贺点了点头,伤感的转身离去。   三人的口供都已询问完毕,萧瑀放下手中毛笔,看着纸张上洋洋洒洒记录的内容,眉头却毫无舒展。   他蹙眉道:“三个人的口供都没什么问题,他们与死者都没有任何嫌隙,不存在杀人的动机。”   “正相反,他们与死者的关系,看起来与杀人的事情完全不搭边。”   “更奇怪的是……”   他又看向林枫,道:“他们三人的鞋底,却都沾有血迹。”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身体向后靠去,眼眸闭合,大脑在高速的运转,去分析几人的证词,他们的表情变化,以及鞋底与现场血迹的情况。   萧瑀见状,连忙噤声,不干扰林枫思考案情。   窗外夜风呼啸,吹动窗纸呼呼作响。   过了没多久,林枫睁开了眼睛,萧瑀忙问道:“如何?”   林枫摇着头:“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   “什么?”   林枫看向萧瑀,道:“萧公,让咱们大理寺的人,去问问下人,问问其他人,在曹文清去见王寺正之后,一直到起火被发现之前,这段时间内……除了曹文清三人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去过书房,或者走过书房的那条路。”   萧瑀眸光微闪:“你是怀疑还有其他人?”   林枫道:“他们的供词和动机都无法直接判断出问题,所以未必不存在第四人的情况,毕竟祁承强与曾贺都没见到王寺正,之后还离开过,若是有第四人为凶手,他们也不会发现。”   萧瑀一听,当即起身:“本官这就让人去查。”   说着,萧瑀风风火火离开。   林枫仍未动分毫,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听着那有节奏的咚咚声响,大脑一次又一次的对现有线索进行分析,之后开始排列组合,出现无数种可能。   第四人若是存在,是什么样的可能。   第四人若是不存在,又会是什么样的可能。   诸多想法,不断浮现,却又因为没有证据而被迫中断。   林枫不能让自己先入为主,免得如陆辰鹤那样,直接进入了歧途,与真相越来越远,那就麻烦了。   不再多想,林枫直接起身,重新来到了书房。   站在门口,看着门前的血迹。   只见书房内的血印,从尸首开始,一直到了门口,甚至顺着门口还向外走了几步,才最终消失。   林枫蹲下身来,看着门外的血迹,看着那十分明显的血脚印,眯了眯眼睛。   沉吟片刻,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后,去看门后的情况。   只见那根锁门的门闩,已经从中间断裂,这毫无疑问是赵十五撞门时将其撞开的。   他将断裂的门闩拿起,仔细检查门闩,便发现门闩的一个边上,有着许多被利器划出的口子,手指在这些口子上划过,十分粗糙。   萧瑀这时走了过来,见林枫手上的门闩,他看过之后,做出判断:“这些口子,应该是匕首之类的利器划出来的,难道……”   他看向林枫,推测道:“凶手是在门外,用匕首,一点一点划动门闩,让门闩锁上了房门?”   林枫微微点头,道:“和赵明路当时潜入周婉儿的房间时,所用的手法一样。”   “而连赵明路那么一个读书人都能做到,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萧瑀道:“没想到凶手用的是这般简单的法子,这是一点都不怕被我们破解啊!”   林枫放下门闩,缓缓道:“方法虽然简单,但足够有效,足以让谁也进不去这间书房,从而让王寺正的死被发现的时间不断推迟,谁也不知道王寺正确切的死亡时间……并且手法越简单,代表能做到的人就越多,我们反而难以根据这个手法,去缩小凶手的范围。”   “很多时候,其实足智多谋的杀人算计,比起突如其来的激情杀人,是往往更容易被发现线索,更容易破解的。”   “算计的越多,手法越复杂,留下的痕迹与线索就越多,突然杀人,然后扬长而去,毫无任何多余的遮掩,这种案子其实才更难侦破。”   萧瑀经验丰富,一听林枫的话,就不由点头道:“的确如此。”   他看向林枫,一脸愁容,道:“从门闩的情况来看,这个凶手就是那种追求简单有效的人,看来想要查出真相,不会太容易啊。”   可谁知,林枫却说:“下官觉得正好相反。”   “什么?”萧瑀一怔。   他不由疑惑看向林枫:“你不是说凶手的方法越简单,就越难侦破吗?”   林枫眯着眼睛,道:“从制造密室的手法上来看,凶手的确是追求简单有效的人。”   “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毫无任何算计,正相反……在这个案子里,凶手为了增加其他人的嫌疑,做了一件精心算计的事,可殊不知,正因为这件精心算计的事,给了我们一个突破口!”   萧瑀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猛的瞪大眼睛,他双眼顿时灼灼看向林枫,连忙问道:“子德,你发现什么了?”   林枫抬起脚尖,点了点地面,道:“它!”   “它?”   萧瑀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林枫的脚下,正是那十分刺目的血脚印! 第99章 动机!窥探到的真相!   “血脚印?”   萧瑀看着地面上的血脚印,不由抬起头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   林枫看着地面上的血印,道:“萧公你且看。”   他蹲了下来,道:“这血印的间隔,完全是正常人步行的间隔,可以确定这就是脚印,但这脚印却十分模糊,上面有着明显的被其他东西擦过的痕迹,这说明定是凶手不小心鞋底沾了血迹,他担心我们会凭借这脚印认出他来……”   “所以,他用纸张之类的东西,将其进行了擦拭,使得这些脚印已经完全模糊了起来,我们根本没法判断这脚印本身有多大,也就没法依靠对比其他人的鞋子,来找出凶手。”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看着地面上一片一片的红印,他也能判断出来这就是脚印,但脚印完全模糊,正如林枫所言,已经失去了对比凶手鞋子的作用。   而就在这时,萧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的转过头,视线陡然看向门外。   下一刻,萧瑀瞳孔微微扩大,他迅速回过头看向林枫,林枫见状,便知道在自己提示下,萧瑀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萧瑀本就经验丰富,可能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门内门外的脚印区别,可当他发现后,他就会迅速想通一切。   林枫站起身来,微微点头,道:“刚刚在进书房时,下官专门在门口观察了一下门口的血脚印。”   “门口的脚印十分清晰,大小十分明显,这与房间里被擦拭的无比模糊的脚印,完全不同。”   “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双眼发亮,振奋接话:“说明门外的血脚印,和这房间里的血脚印不同!”   “房间里被处理过的血脚印,是凶手的!可门外的血脚印,是凶手为了陷害其他人,故意干扰我们判断的!”   林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说道:“现在我们只能确定门内的血脚印一定是凶手的,但门外的血脚印无法确定,未必不是凶手的。”   萧瑀不解看向林枫。   林枫道:“萧公请想想我们刚刚得知的线索,我们看过三个与王寺正单独见面的官员的鞋底,而他们的鞋底都沾了血迹,这说明什么?”   萧瑀眸光微闪,道:“说明凶手在发现自己不小心沾了血迹后,为了让自己摆脱嫌疑,也想办法让另外几人脚下也沾了血迹,这样的话,凶手就不会轻易被发现了,甚至还能找到替罪羊。”   林枫点头:“萧公的推断和下官一样,所以这个凶手都能想到让其他人脚下也沾染血迹,从而让所有人都一起处于嫌疑之中,以此来干扰我们的视线了……那么他让自己的血脚印留在门外,自导自演自己是被陷害的戏码,从而让我们以惯性思维排除他的嫌疑,那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萧瑀脸色微变,瞳孔微微跳动,不大的眸子里不断闪烁着思索之色。   他蹙眉思考片刻后,长出一口气,感慨道:“这凶手当真是狡诈多端,让我们即便看到了线索,也不敢完全确认,那是不是凶手的阴谋,是不是凶手故意为之的。”   林枫见萧瑀脸色又凝重了下去,说道:“萧公也不用太沮丧,固然这门口的血脚印我们没法判断是凶手的还是无辜者的,但门口血脚印的存在,以及其他人鞋底沾血的事实存在,却明晃晃的在告诉我们一件必然可以当成线索与证据的事情!”   “这件事,绝不可能会有假!”   萧瑀一听,忙看向林枫。   眼中充满着好奇与希冀。   林枫没有让萧瑀多等,直接道:“萧公可听说过下官刚到商州时,曾遇到过的一件闹鬼案?”   萧瑀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跳跃到商州的闹鬼案上,他点着头,道:“自是听过。”   “魏公回来后,可是在本官与戴尚书面前好一顿吹嘘,听的本官心里颇不是滋味,明明你是本官的人,却成为其他人在本官面前炫耀的理由,真是让本官好生郁闷。”   林枫呆了一下,这些大佬之间的小秘密他可完全不知道。   林枫忙咳嗖一声,道:“那个闹鬼案从始至终都是赵氏的一场谎言,而她之所以能够让谎言成真,就是因为她在门口处,倒了许多鲜血,那鲜血触目惊心,血腥味很重,所以才会让人第一时间认为那是真的有人在装鬼吓人,而不是她的谎言。”   “下官当时戳穿她时,她也不承认,直到下官找到了最关键的证据……”   萧瑀眸光一闪,他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看着门外那十分明显的血脚印,回想着三个嫌疑人鞋底的血迹,肉乎乎的脸上陡然露出恍然之色,他看向林枫,激动道:“所以……这个凶手想让其他人脚下也沾染血迹,想要让门口的血迹那么明显,就必须将鲜血带出去才行!”   “也就是说,他和那个赵氏一样,都必须要有一个东西——装血的器皿!?”   萧瑀眼睛原本不大,可此时因为发现了关键的突破口,眼睛陡然瞪大,林枫难得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完整的瞳孔。   林枫微微点头,说道:“不错,从门口的血脚印就能看出,若是鲜血不多,不会踩出那么明显的脚印。”   “也就是说……凶手是用器皿将血装了出来,倒在了门口处,这样的话,无论是凶手也好,还是无辜者也好,将脚踩在上面,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血脚印!”   “而其他人鞋底的血迹也是一样,凶手若不是第一个见王寺正的曹文清,那他就没法最早在门外留下鲜血,所以凶手若是后面的人,想让曹文清脚下也沾上血迹,就必须将鲜血带出去,然后寻找时间和机会,让曹文清踩到才行。”   林枫视线看向门外,看着百官焦急的神情,缓缓道:“所以,无论哪种情况,凶手必须有装血的器皿才行,只要能找到装血的器皿,那就会是最重要的物证!”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双眼一亮再亮。   他满是欣慰的看着林枫,道:“子德,若王寺正在天有灵,看到伱如此迅速就找到了线索,找到了思路,一定会十分欣慰。”   说完,萧瑀二话不说,直接唤来一个寺丞,将任务分配了下去。   先搜曹文清三人的身,若是没发现装血的器皿,就搜查其他宾客甚至下人的身,如果还是没有,那就搜查整个王府,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装血器皿!   凶手十分狡诈,这装血器皿是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可能查出凶手的东西,必须要找到。   听到萧瑀的任务,这个寺丞不敢耽搁,转身就带着大理寺的吏员做事去了。   萧瑀长出一口气,有了明确的方向了,他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下了几分。   断案最怕的就是和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任何方向,没有方向就代表寸步难行,有了方向,还是明确是正确的方向,那就代表着破案的希望。   这时,大理寺的包打听李浩淼快步走了过来,他向萧瑀一拜,道:“萧公,下官已经问过下人了,虽然说下人都很忙,无暇关注其他人,但在关键的院门处,还是有护院守在门口。”   “这些护院一方面是为了给宾客指路,告诉宾客茅房的方向,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宾客走错路,误入其他区域。”   “而从正厅来书房这里,只有一条路,正好有四个护院看守道路两头。”   听到李浩淼的话,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快步来到李浩淼面前,问道:“护院怎么说?”   萧瑀也紧盯着李浩淼。   李浩淼被两位上级注视也不紧张,他说道:“护院说,从曹郎中进入那条路开始,到曾御史让人寻找王寺正为止,那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只有曹郎中、祁都尉和曾御史来过这条路。”   萧瑀闻言,视线陡然亮起,他瞬间看向林枫,说道:“这么说来,凶手果真就在他们之中!”   林枫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微微点头:“这算好事,至少嫌疑人的范围没有扩大,从三人里找出一个真凶,怎么都好过从几十人里找出一个真凶。”   萧瑀也点着头。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李浩淼,道:“他们三人都是什么时候进出那条路的?”   李浩淼毫无迟疑,对于传递消息这种事,仿佛是骨子里的自豪,他下巴仰起,对刚刚接收到的大量消息,记忆十分清晰,毫无任何错漏。   他说道:“因为晚宴要准时开始,所以王府内的下人一直在不断的彼此通知时间,确保不会误了时辰,故此这些护院对时间知晓的还算比较清晰。”   李浩淼看向两人,道:“他们说……酉时四刻左右,曹郎中出现了,他似乎怕误了时间,匆忙穿过院门,去往书房的路。”   “他待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返回了。”   “之后过去了能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祁都尉也风风火火走了过去,祁都尉的速度很快,护院还听到祁都尉嘟囔着‘迟了迟了’的话。”   林枫与萧瑀对视了一眼,旋即微微点头。   李浩淼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询问曹文清三人,所以不知道他们询问的结果,他说出的都是护院给的消息,这样就能与林枫询问三人的供词进行对照。   从而判断刚刚的供词里,是否有人在说谎或者有所隐瞒。   现在看来,目前还没发现有人隐瞒。   李浩淼声音继续:“祁都尉待的时间更短,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也返回了。”   林枫点了点头,示意李浩淼继续。   “而在祁都尉离开后不久,曾御史便来了,不过曾御史也是去了没多久就返回了,但一刻多钟后,曾御史又来了,他再一次去了书房的路,等曾御史返回时,护院们就见曾御史去找家丁婢女询问王寺正下落了。”   萧瑀听过李浩淼的话,看向林枫,说道:“看来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谎……或者说,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林枫微微点头,眯着眼睛,缓缓道:“这就是凶手的高明之处,不给我们任何从他话语里找到漏洞的机会。”   “或许凶手对我们说的话,除了他杀人的事情外,都是真的,九真一假,真多假少……这时真假就真的难辨了。”   萧瑀重重点着头,他庆幸道:“好在子德你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了,否则这个案子,真的会很难办……若是真的找不出凶手,让凶手逃了,那我大理寺真的就名声扫地了。”   李浩淼听到萧瑀的话,不由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看向林枫:“林寺正已经找到突破口了?”   萧瑀安排寻找器皿任务时,李浩淼刚好询问完护院返回,也就没听到这件事。   此时听到萧瑀的话,他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包打听的天赋瞬间爆发,一双眼睛直接黏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知道李浩淼这个八卦达人就喜欢听消息,若自己不告诉他,李浩淼估计能心痒痒死。   他便简略说了几句,李浩淼闻言,脸上满是惊色,他不由道:“林寺正当真是思维敏捷,明察秋毫,善于从细节之处窥探真相,下官敬佩死了!”   林枫对李浩淼的个性已经十分了解,倒也不意外他会这样说。   转过身进入书房,林枫来到王勤远尸首前,目光再度落在了王勤远的两只手上,看着左手的手掌,以及右手的拳头,林枫向李浩淼问道:“你觉得王寺正的手势,代表着什么?”   李浩淼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道:“下官能想到很多关于手掌与拳头的消息,比如说昨晚有两位官员起了冲突,一个官员用拳头打了另一个官员,但那两位官员今夜都没来……所以下官即便满脑子的消息,却也没法判断王寺正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   看来八卦达人也靠不上了。   林枫看着杀人的凶器,李浩淼见林枫的视线落在匕首上,便忍不住主动分享消息:“这把匕首并不特殊,市面上就能买到。”   林枫自然知道这些,否则早就从凶器入手调查了。   他这时不由心中感慨,若是后世的话,现在估计已经破案了,只需要调查匕首上的指纹,然后和三个嫌疑人一一对照,一下就能知道匕首是谁的。   只可惜,现在是大唐,没有任何高科技的辅助,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调查取证与推理。   “你可知曹文清三人与王寺正,是否有过嫌隙与冲突?”林枫突然向李浩淼询问。   李浩淼想了想,旋即摇头:“没听说,应该没有吧……除非他们发生冲突时没有其他人见到,否则下官不可能不知道!”   他说的十分笃定,这就是大理寺包打听的底气。   连李浩淼都不知道,王皓母子刚刚也未曾提及,看来应是没有过冲突与矛盾。   可若是没有冲突与矛盾,凶手为什么要杀王勤远?   那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看起来都没有必杀王勤远的动机,更别说还转动匕首,让王勤远以十分痛苦的方式死去……没有极大的仇怨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动机究竟是什么?   而且更别说,今夜有这么多官员在场,大理寺几乎全员都来了,这种情况下,也根本就不是一个杀人的好时机!   凶手在今夜动手杀人,连处理后续事情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被发现的危险要远高于其他时间。   所以,他为何非要今夜动手?   就不能等王勤远告老还乡后再动手?   那个时候王勤远就是个普通人了,离开长安,就算死了,又有几人会关注?   危险性岂不是极大减少?   可凶手偏偏就在今晚这最不合时宜的时间动手,原因又是什么?   林枫眸光闪烁,视线下意识在书房内扫视。   看着那烧毁的桌子和书架,看着地面上的灰烬。   忽然,林枫视线在桌腿处一顿。   “那是……”   林枫快步来到了桌腿处,直接蹲下身来,从被茶水打湿的灰烬中,捡起了一片被烧毁的只剩下一个小角的纸张。   茶水浸湿了纸张,使得纸张上的墨迹开始散开,但模糊中,还是能看到上面仅有的两个字。   萧瑀和李浩淼见林枫突然来到桌脚,也好奇的走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林枫手上拿着的被烧毁的纸张一角。   看着上面散开的字迹,李浩淼下意识读了出来:“人……鬼……”   这两个字不是一列的,是左右两列的。   古人书写习惯,是竖向书写,所以左右两列的字并不连续。   也就是说,人与鬼不是连在一起的。   “人?鬼?”   萧瑀眉头紧皱,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看字迹应该是王寺正写的,只是这没有前文,没有后续,只凭这两个字,什么也看不出来。”   李浩淼也摇着头,毫无头绪。   林枫看着这两个字,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精芒,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忙伸出手扫了扫灰烬……可片刻后,林枫失望的收回了手。   他摇头道:“只剩下这一片没有烧毁的纸片,其他的纸张都完全变成灰烬了。”   李浩淼说道:“连桌子和书架都烧了不少,这么容易点燃的纸张,更会第一时间被烧毁,能留下这么一小片,已经算幸运了。”   林枫蹙眉盯着那“人”与“鬼”,半晌不语。   萧瑀已经和林枫培养出一些默契了,见林枫这般神情,不由道:“子德,这两个字有什么问题吗?你刚刚去灰烬里找其他的纸张,是想找到什么吗?”   听到萧瑀的话,李浩淼怔了一下,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看着这纸张半晌,终是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将纸张小心翼翼放进怀里,然后起身看向萧瑀和李浩淼,道:“我需要确定一件事,萧公,李寺丞,你们稍等片刻。”   说着,林枫快步走出了书房,萧瑀忙看向林枫离去的方向,他发现林枫是去找曹文清了。   看着林枫风风火火的背影,李浩淼十分发懵:“林寺正这是?”   萧瑀眯了眯眼睛,他了解林枫,知道林枫任何行为都必有其缘由,很可能林枫已经发现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他沉声道:“等着便是。”   没多久,林枫和曹文清分开,又去找了王皓母子,与王皓母子说完话后,他又着急忙慌的返回书房。   一边走着,林枫一边心中感慨……这个时候才知道孙伏伽的好,若是孙伏伽今夜在此,何必自己来回奔波。   思考间隙,林枫已经回到书房了。   看着两个因自己突然离去而十分茫然的同僚,林枫深吸一口气,没有吊他们胃口,直接道:“我已经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王寺正了。”   萧瑀猛然挺直了身体,那胖乎乎的脸上瞬间露出愕然之色,但下一刻,眼中陡然暴射出欣喜的精芒,他忙看向林枫,道:“为什么?”   李浩淼整个人也直接呆了一下,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林枫,林枫干什么了吗?   就蹲在这里看了看纸片,抓了抓灰烬,然后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就说知道为什么凶手要杀人了!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和林枫的差距,这么大的吗?   他不由双眼紧盯着林枫,眼中充满了探寻之色。   林枫见两人看向自己,没有卖关子。   他直接伸出手,指着眼前的灰烬,道:“凶手为的,就是它!”   李浩淼一愣:“灰烬?”   萧瑀眸光一闪:“这些纸张?”   林枫点了点头,道:“你们看这些灰烬,一堆纸张烧毁后,在没有外力破坏的情况下,它会保持原有的形状,虽然有一部分灰烬被茶水破坏了,但从其他部分,还是很容易看出这些灰烬都是纸张形成的,而不是桌子被烧毁后掉落的灰烬。”   萧瑀和李浩淼想了想,都旋即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林枫又说道:“你们再看看这些灰烬上面的沾着茶叶的茶水,茶水很多,已经将过半灰烬都给淋到了,使得我从这里面找到的烧毁后的纸片,也已经被茶水浸湿了。”   他看向两人,询问道:“这代表着什么?”   李浩淼皱起了眉头,萧瑀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完全想明白。   林枫为了抓紧时间,直接说出答案,他说道:“这代表这些纸张,是凶手在书房起火之前,就先烧毁的!”   “什么?”李浩淼一愣,他不解道:“林寺丞怎么就知道这是凶手先烧毁的?就不能是起火后和其他的书一样,一起烧毁的?”   萧瑀眸光微闪,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林枫看向打听消息能力满级,可业务能力只有三星半的同僚,道:“李寺丞,本官刚刚去询问过曹郎中和王皓母子,他们都说案发之前,王寺正的桌子下面,没有任何纸张。”   “曹郎中如果是凶手,他的话可能是假的,所以本官专门去找王皓母子验证过,他们在今晚之前也去过书房,专门给王寺正送过一壶茶,当时他们并未看到地面上有任何纸张,并且王寺正也没有随手扔废纸的习惯。”   “因此,这些纸张的灰烬,不可能是原本在桌子下面,然后被火星落在上面被点燃的,那么它若不是提前被人为烧毁的,那它就只能在书桌上,随着书桌一起烧毁的,对吧?”   李浩淼闻言,这才知道林枫是为了对纸张位置的判断更精准,专门去验证的,他想了想,点头道:“没错。”   林枫继续道:“那李寺丞觉得,当这些纸张被烧毁后,它与装满了茶水的茶杯相比,谁会更重呢?”   李浩淼毫不迟疑道:“当然是装满茶水的茶杯更重。”   林枫点头:“李寺丞认为,装满了茶水的茶杯比纸张烧毁后的灰烬更重,那这种情况下,当桌子被烧毁,纸张与茶杯跌落时……李寺丞又觉得,谁会先落到地面上?”   李浩淼下意识开口:“当然是装满了茶水的茶杯,茶杯那么沉,肯定会先落到地面上——”   可这话刚说完,他双眼陡然瞪大。   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忙低下头看着桌脚的灰烬,只见那灰烬有一半被茶水给破坏了,另一半还完好无损。   而这种破坏,不是茶水从灰烬下面流进去的,而是直接从上面洒下来的。   也就是说,这些纸张的灰烬,一定是先茶水一步在地上的!   可灰烬那么轻,若是同时掉下,不可能比茶水先落地,而当时门窗紧闭,这房间内又没有风,灰烬也不会被外力提前吹下去……   所以,只会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灰烬,是早就在地上的!在桌子被烧毁之前,就已经在地上被烧成了灰烬了!   只有这样,当茶杯因为桌子被烧毁,翻滚掉落下来时,茶水才能洒在它的上面!   可谁会提前将这么一堆纸张先烧毁呢?毫无疑问……只有凶手!   他不由咽了一口吐沫,神情震动的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平静道:“看来李寺丞已经想明白了,这些纸张,只有凶手才会烧毁。”   “可问题就来了。”   “今夜宾客这么多,随时都可能有人来找王寺正,所以凶手杀人后,为了不被人发现,必须要尽快离开,越快离开书房,他的危险就越小,可这种情况下,他却还是耗费时间点燃了这些纸张。”   “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浩淼不由道:“为什么?”   林枫缓缓道:“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他是想用这些纸张引燃大火,造成火灾。”   “可是根据我们救火时的情况,我们能确定,最先燃烧的地方很明显是书架与桌面,而这些灰烬附近的桌腿现在还完好无损,也就是说纸张不可能是引燃这场火灾的关键因素!”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   林枫看向紧张的李浩淼,看向眸光闪烁的萧瑀,沉声道:“这些纸张藏有十分重要的秘密,而这秘密,就是他杀王寺正的原因!”   两人猛然瞪大眼睛,瞳孔剧烈一缩!   林枫看着他们,道:“我们可以用正常逻辑去推理……王寺正明天就要离开长安了,所以王寺正若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秘密,以王寺正的性格,他很可能就会在今夜公之于众,或者偷偷告知萧公。”   “这种情况下,凶手为了避免秘密被王寺正说出,他便直接动手杀了王寺正,并且即便时间再紧迫,也还是点燃了这些纸张,因为他必须要销毁这些纸张里的秘密,不让其被任何人发现!”   说到这里,林枫顿了一下。   他给李浩淼与萧瑀消化的时间。   然后继续道:“这个推测,也能解释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的疑点。”   两人忙紧盯着他。   就听林枫道:“第一,为什么死者必须要在今夜动手?刚刚我已经说过了,今夜实在不是一个动手杀人的好时机,太容易被发现了,太危险了,可凶手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现在,可以解释了……因为他没得选!他若不动手,一旦被王寺正参加宴席,王寺正很可能就要说出秘密了,他只能在这个时候动手!”   “第二,为什么他杀了人之后要放火?众所周知,一般情况下凶手杀人之后放火,都是为了隐瞒死者死因,避免凶手被发现,让人误以为死者是被烧死的。”   “可是要知道……我们这个案子,凶手连凶器都没有带走,明摆着我们不会因为他放火而怀疑王寺正的死因……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要放火?而且还是定时的放火?”   李浩淼眉头紧皱,萧瑀若有所思。   “现在也可以解释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目光环顾两人,最终看向那堆灰烬,说道:“他是为了遮掩他杀人的目的!他若只烧毁了这些纸张,毫无疑问会让我们一下子就能察觉到他的目的!”   “而他烧毁了桌子,烧毁了书架,放了火……那么多书被烧了,灰烬也那么多,我们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灰烬,自然也就不会知晓他真正的目的!”   林枫看向两人,沉声道:“如我刚刚所言,疑点与线索可以互相验证,推理与逻辑也彼此契合……那真相如何,也就十分明显了。”   林枫的话音终于落下。   可整个书房内,却静的落针可闻。   李浩淼眼睛瞪大的都要和铜铃一样了,他呆滞的看着林枫,满脸的震撼,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向最伶牙俐齿的他,此刻竟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震动震撼了。   而萧瑀,则在神情震动之余,更多的是欣慰与满意,是赞叹与感慨。   林枫一如既往,从不会让他失望! 第100章 证据已足!真相揭晓之刻到来!   院子中夜风呼啸,吹得在场官员们不由下意识拢着衣袖,缩着脖子,来驱走深秋夜晚的寒意。   他们一边冷的直跺脚,一边担忧又好奇的看着书房内的三道身影。   他们见到林枫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对面的萧瑀和李浩淼直接就定在了原地,那表情,就仿佛是听到了让他们多么震撼震动的话一样。   这让这些官员们心中顿时猫挠一般好奇,十分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枫究竟说了什么话,让萧瑀和李浩淼如此的震动。   难道是林枫发现了什么线索,距离破案不远了吗?   想到这些,他们双眼不由亮了几分,眼中充满了对林枫的期待。   一方面王勤远与他们的关系都不算差,他们也希望赶紧抓出凶手,为王勤远报仇,另一方面则是太冷了啊,深秋的夜晚把他们都快冻麻了,而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要求进入房间里。   毕竟现在大理寺所有人都明显处于被触了逆鳞的状态,每个大理寺的人都憋着一股气在忙碌的执行任务,在寻找线索,他们屁事干不了,哪敢再提要求?   所以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林枫,期待着林枫就和传言中一样真正拥有神探之能,赶紧找出凶手,将他们从冰窟中解救出去。   …………   书房内。   过了好一会儿,李浩淼才从内心的震撼震动之中恢复过来。   他看向林枫,心悦诚服,一脸敬佩:“见微知著,以小见大,太强了……林寺正在下官心中,真的与传说中的神人也不差分毫了。”   林枫摇了摇头:“不过是根据已有的线索,进行合乎逻辑的推理罢了,不算什么。”   他视线看着被烧成灰烬的纸张,叹息道:“只可惜凶手将纸张烧得太干净了,除了那一角外,再无任何剩余。”   “以至于本官即便推测出凶手是为了销毁秘密而杀的人,可也没法知晓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若能知道秘密是什么,也许直接就能根据秘密知晓凶手的身份了。”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回想起林枫刚刚在灰烬中抓来抓去的样子,这才明白林枫那样做的目的。   也才明白林枫为何叹息摇头,只可惜王勤远已死,他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没人能知晓。   “说起王寺正发现的秘密……下官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不知道这是否与王寺正知晓的秘密有关。”   而就在这时,大理寺的八卦达人李浩淼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看向林枫与萧瑀,开口道。   林枫二人一听,双眼顿时落在了李浩淼身上。   林枫想起李浩淼打探消息的天赋本事,眸光不由一闪,李浩淼连朝廷里其他部门,甚至边境三国的秘密都知道,那么身为大理寺同僚的王勤远的事,或许真的能知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他毫无迟疑,直接问道:“李寺丞,你知道些什么?”   见林枫询问,消息小灵通李浩淼也不卖关子,他说道:“下官听说最近几天,王寺正一直在翻阅之前他复核审批的卷宗,哪怕是昨天他在大理寺任职的最后一日,也仍是没有停止,一直翻阅到他昨晚离开大理寺的最后一刻。”   随着李浩淼声音落下,林枫眸光陡然一闪。   王勤远还翻阅过之前复核审阅过的卷宗?一直翻阅到了任职的最后一刻?他一个即将退休的人,马上就回家养老了,为何要做这种事?   是卷宗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王勤远?   还是说王勤远发现了什么?   他不由看向萧瑀,却见萧瑀一脸的茫然与意外。   萧瑀向林枫摇了摇头:“本官事务繁忙,并未关注王寺正这些天做了什么,所以对此事完全不知。”   林枫点了点头,并不意外,毕竟萧瑀身为大理寺卿,要做的事太多了,不可能一直关注即将离开大理寺的王勤远。   他与萧瑀重新将目光看向李浩淼,等待李浩淼后续的讲述。   果然,李浩淼见两人看向自己,不需要他们开口询问,他便直接主动分享自己知晓的情报。   “这件事其实和林寺正还有关系。”   林枫意外:“和本官有关?”   李浩淼点头:“王寺正做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林寺正破解了绥州案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也就是说,王寺正是受到了林寺正你的刺激。”   林枫眸光微闪,他瞬间明白了李浩淼的意思。   他看向李浩淼,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寺正之所以翻阅那些卷宗,是因为本官通过翻阅过往卷宗,发现了绥州案隐藏的秘密,最终查明了绥州案的真相,抓住了真正的贼人……而这件事,对王寺正产生了影响?”   李浩淼没有隐瞒,他说道:“没错,因为绥州案就是王寺正复审的……而王寺正的性格又是十分谨慎小心,他做事一直以不犯错误为原则,他最希望的就是在他手中,没有任何冤案错案出现,他希望在他告老还乡乃至死后,都会留下好的名声。”   “可是林寺正却查出了他手中的一个错案,且这个案子差点就导致无辜的县令坠入深渊,哪怕陛下因为他年迈未曾责备过他,可他也还是十分的自责,并且对其他案子也不可避免的产生怀疑,他担心自己手中还有其他的冤假错案。”   “故此……”   李浩淼看向林枫,沉声道:“在大理寺的最后几天,他便不断翻阅自己以前审阅过的案子,一个卷宗一个卷宗的检查,一直检查到了在任的最后一刻。”   林枫听着李浩淼的话,眉毛微挑,双眼看着李浩淼道:“伱说的这些……是你自己推断出来的?还是你询问王寺正,王寺正告诉你的?”   李浩淼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下官自己的推断,但多数都是王寺正说的……林寺正也知道下官的性子,下官最喜欢打探别人的消息了,王寺正那几天那么反常,下官实在是好奇的不行。”   “所以下官就去询问了,王寺正也没隐瞒,这些话就是他告诉下官的。”   李浩淼不愧是大理寺的八卦达人,有他对王寺正的询问,倒是给林枫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林枫思索着王勤远大量翻阅卷宗的事,眸光闪烁,他抬起头看向萧瑀,便见萧瑀也正好看向他,他们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异色。   别人不知道绥州案的真正情况,可林枫与萧瑀却很清楚。   林枫之所以能发现绥州案的问题,是因为林枫是有目的的,从原大理寺丞林枫断过的案子中有意识地在寻找。   林枫的目标,是想要找到四象组织成员原大理寺丞林枫的秘密,想查出那个家伙隐藏在大理寺足足六年的目的是什么。   因此,他发现了绥州案的问题,顺藤摸瓜找到了另一个四象组织的成员绥州刺史周正……   而现在,王勤远因为林枫发现了绥州案的问题,从而对自己以前审核过的案子都有了怀疑,所以也跟林枫一样对过往的卷宗进行的了再次的审视……   难道,王勤远从中发现了什么?   林枫毕竟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大理寺新人,对那些卷宗都毫无任何印象,完全是看待一个个新的案子一样检查的,效率与速度其实并不快。   可王勤远不同。   大理寺的所有案子,都必须经过寺正的复核,可寺正只有两人!   这也代表着……王勤远能接触到的案子,至少是大理寺所有案子中的一半!   原大理寺丞林枫初审的案子,也至少一半要经过王勤远的手!   所以王勤远对那些案子的情况,原本就是有印象的,他此时再去用审视挑毛病的目光重新检查,回首案情,效率与速度定然会比林枫快很多,也许真的就能发现些什么。   该不会……   林枫眸光闪烁,心中有了一种猜测。   该不会王勤远真的从卷宗里发现了什么秘密吧?   只是不知道,王勤远发现的,是今夜杀他之人的秘密?   还是说……是原大理寺丞林枫的秘密?   如果是原大理寺丞林枫的秘密,那今夜这个案子,岂不就与四象组织有关了?   这难道是四象组织的一次杀人灭口的行动!?   林枫瞳孔微微跳动,他与萧瑀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种怀疑。   林枫当即道:“萧公,下官想看看王寺正这些天所翻阅的所有卷宗。”   萧瑀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看向李浩淼,毫不迟疑道:“李寺丞,你亲自带人跑一趟,将王寺正这些天重新翻阅的卷宗都带来。”   李浩淼一听,自是不会耽搁,他忙点头:“卷宗室内有借用记录,下官很快就能将其取来。”   说完,他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李浩淼一行人的离开,萧瑀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越发的凝重,他沉声道:“如果王寺正发现的秘密,真的是四象组织的秘密,那今夜的案子,恐怕凶手就是四象组织的一员。”   林枫眯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精芒,他说道:“这一切还都只是我们的推断,真相是否如此,等王寺正看过的卷宗带来后,我们检查才能知晓。”   萧瑀蹙眉道:“如果王寺正真的发现了四象组织的秘密,那他为什么不立即告知我们?以王寺正的经验,本官不认为他会耽搁,毕竟他很清楚四象组织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林枫想了想,缓缓道:“只怕王寺正发现的秘密并不全面,他并不知道这个秘密指向的是四象组织,也许,他只是发现了一个苗头而已。”   萧瑀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这种可能性极大。”   他看向林枫,却见林枫正用一种很严肃的神情看着自己,萧瑀愣了一下:“子德,你这是?”   “萧公,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林枫的声音充满着严肃与认真。   萧瑀一怔,不解的看着林枫。   就听林枫沉声道:“王寺正翻阅过往卷宗的事情,连你都不知道,那么其他人知道的概率就更小,大理寺之外的人更不可能知道。”   “所以,如果这一次的真凶真的是四象组织的人,那问题就来了……”   林枫认真的看向萧瑀,道:“凶手是如何知道王寺正通过卷宗,知晓了他们的秘密的?连你,连我都不知道的事,这三人里也没有一个是大理寺的人,那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瑀瞳孔陡然一缩,他瞬间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脸色陡然一变,急忙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大理寺内,有内鬼!?”   林枫点着头,缓缓道:“以正常的逻辑推理,这是最可能的情况。”   “当然,也存在王寺正在外不小心说漏嘴了的可能,但我不认为一向小心谨慎的王寺正,会犯这样的错误。”   萧瑀皱眉沉思片刻,脸色越发难看,他说道:“王寺正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雨,自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看来正如你所说,我们大理寺内,除了原大理寺丞林枫外,还有其他的内鬼!”   林枫眯着眼睛,道:“这其实也不算多意外,如果原大理寺丞林枫的任务十分重要,那么他们在大理寺还有其他的人为帮手,从旁策应,也很正常。”   “而且,萧公别忘了……”   林枫抬眸望向萧瑀的眸子,提起了一件往事:“在御史台纵火案里,还有一件事,到现在可还没有查明白呢。”   萧瑀心中一动,他迅速想到林枫指的是哪件事,道:“你指的是……给御史台纵火案的幕后主使殿中侍御史周然传递情报的人?”   林枫点头,说道:“周然之所以会算计郑峰与吴敏邢,设计出纵火案的阴谋,就是因为有人利用御史秦墨的卷宗给他传递了消息。”   “可秦墨的嫌疑已经排除,他不是四象组织的人,那么周然的同伙,就只能是在当夜接触过秦墨卷宗的人,这样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金吾卫的人,一个是我们大理寺的主簿。”   萧瑀皱眉道:“可经过多番审问调查,他们两人的嫌疑也能排除。”   林枫说道:“所以说,他们也不是四象组织的人,那情况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四象组织的人是以特殊的极其隐蔽的方式触碰卷宗的,而这是连秦墨都未曾发现的!”   “但无论四象组织的人是怎么做的,做的又有多隐蔽,他们想利用秦墨与卷宗,就必须要么与卷宗有过接触,要么与秦墨有过接触。”   “而当夜,金吾卫的人接触秦墨时,是在路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只有一人接触的秦墨,其他人完全没机会接触秦墨,可他已经被排除嫌疑了,所以这只能证明……”   林枫看着脸色越发沉重的萧瑀,深吸一口气,道:“发生问题的地方,是在我们大理寺!”   “当然,我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这些……可如果这一次王寺正真的是因为发现了四象组织的秘密,而被四象组织的人杀人灭口……那就能确定,四象组织的贼人,必藏于大理寺!我们大理寺必有内鬼!”   萧瑀听着林枫的分析,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如果说原本还有三成可能与大理寺的人无关,那现在,就只剩下一成可能了。   毕竟这已经不是一个案子指向大理寺了,而是两个案子都同时指向大理寺。   林枫见萧瑀脸色难看,叹息道:“只可惜下官直到今日才知道纵火案的后续结果,否则的话,下官若能提前提醒萧公,也许王寺正就不会因此而死了。”   萧瑀摇了摇头:“这不怪你,一方面你太忙碌了,一直来回奔波,甚至都没有一天能好好休息,另一方面是我们担心四象组织的人太狡诈多端,所以对他们两人进行了多次的十分繁复的问询调查,一直到前两天才最终确认他们的确没有问题。”   “饶是你能更早知道,也不过只能提前一两天知晓罢了,可四象组织的人隐藏的如此之深,如果他们不做些什么事暴露自己,也很难将其揪出来。”   林枫点了点头。   他自然不是一个会自怨自艾的人,他只是觉得自己知道这个消息太迟了有些可惜,但并未因此就责怪自己。   他没有一日偷懒,没有一刻松懈,自己是完全问心无愧的。   林枫看向王勤远的尸首,眼眸微眯,目光中带着冰冷:“如果王寺正的死不是因为四象组织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是因为四象组织……那么这一次,下官绝不会让这个内鬼逃脱掉。”   “上一次与这一次足足两次的事了,就算他再狡猾,再谨慎,可连续出手两次,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待此案侦破后,下官就着手调查大理寺的内鬼。”   萧瑀闻言,也重重点头,内鬼必须除掉!   “现在就等李浩淼将卷宗取来吧,还有……”   他眉头微皱,看向门外:“那个装血的器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   “萧寺卿,林寺正……”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瑀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大理寺的吏员跑了过来,道:“找到装血器皿了!”   听到吏员的话,林枫与萧瑀眸光皆陡然一闪。   两人快步来到门口,就见这个大理寺吏员手中拿着一个瓷瓶,他将瓷瓶双手托起,道:“下官在这个瓷瓶内,发现了血迹。”   林枫当即将瓷瓶取来,打开盖子,鼻子向里面嗅了嗅。   萧瑀忙紧张问道:“如何?”   林枫眸光亮起,道:“的确有血腥味。”   说着,林枫将瓶口倒转。   随着瓶口的倒转,几滴鲜血从中流出,落到地上瞬间摔成无数瓣。   看着地面上的血,萧瑀一直紧皱的眉头,在这一刻,终于舒展开来。   血迹与瓷瓶的存在,直接就能证明林枫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他们终于得到了凶手的关键证物!对凶手终于不再是一筹莫展,毫无实际线索了!   林枫将瓷瓶重新调转向上,目光向瓷瓶看去。   萧瑀也凑近打量着瓷瓶。   看着瓷瓶,萧瑀道:“这好像就是一个很常见的,用来装药丸的小瓷瓶。”   话音刚落,他心中陡然一动,道:“凶手难道是身染疾病?所以才会随时带着一个药瓶?”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微微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瓷瓶。   正如萧瑀所说,这个瓷瓶很常见,通体纯白,连一个图案都没有,一看就是最普通的批量烧制出来的瓷瓶。   瓷瓶表面沾了点泥土,看起来有些脏,林枫小心翼翼的将泥土一点点除去,然后就发现在泥土之下,还沾着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是白色,一粒一粒的,林枫用手指触碰,还十分的粘。   林枫眉头微蹙,辨别了半天,说道:“萧公,你看看这些白色的东西,是不是糯米?”   “糯米?”   萧瑀一听,仔细查看,旋即点头道:“没错,就是糯米,这瓷瓶上怎么会有糯米呢?”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吏员,道:“你们在哪发现的这个瓷瓶?”   吏员忙道:“在不远处的园里,在一朵秋菊下方的泥土上,发现的瓷瓶。”   “园?”   林枫想了想,道:“就是唯一的,从书房到前厅的路上会路过的园?”   吏员点头:“不错,就是那里。”   林枫沉思片刻,说道:“你们在寻找装血器皿时,可曾在什么地方,发现过血迹?”   萧瑀听到林枫的话,眸光一闪,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凶手用瓷瓶装血,是为了陷害其他人。   而既然是陷害,肯定就要将瓷瓶里的血倒出来,让其他两人踩到才行,这样的话,就肯定会在地面上留下血迹。   若是能找到血迹,便能再度验证林枫的推断。   吏员没有迟疑,直接道:“在院子里,我们发现了两处有血迹的地方。”   “院子里?不是前厅?”萧瑀一愣。   吏员说的院子,不就是他们这间书房对面的院落,那些官员现在正在站立的地方?   吏员点头:“前厅没有发现任何鲜血的痕迹,只有这里的院子才有。”   萧瑀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毫无意外,他说道:“情理之中。”   “前厅内灯火通明,想要偷偷滴下鲜血,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可在院子里……刚刚在救火时,所有人都很慌乱,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救火上,根本没人在意脚下……这个时候,凶手瞅准时机,偷偷靠向另外两人,趁所有人不注意将鲜血倒出,自是最安全的。”   “而且当时为了救火,很多人都提着捅去打水,有一口水井的位置就是要路过那个小园才行,凶手趁乱将瓷瓶扔在那里,谁又能发现的了?自是一切完美无缺。”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想了想,旋即点头,他沉声道:“这个凶手,当真是够狡诈多端的!”   林枫笑道:“他都能想出用鲜血陷害其他两人的方法了,岂会在实施途中出现纰漏?”   “不过这个凶手的内心还真是够冷静的,他能坚持到所有人救火时才动手,而不是早早动手早早放心,这份沉着的冷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毕竟一旦救火的场面和他料想的不同,他没机会倒出鲜血,那他自己就直接要暴露了。”   萧瑀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这正是他刚刚意外的原因,毕竟在凶手在前厅的时间更多,凶手若在前厅先动手,就不用担心后面可能没机会动手了……可凶手却硬是等到了所有人都发现起火的时候,硬是等到了更加安全的时机在动手,这足以证明凶手有多冷静甚至冷酷了。   林枫视线继续看着瓷瓶,瓷瓶上泥土的原因已经明白了。   可瓷瓶上沾着的糯米呢?   这又是哪来的?   难道……是凶手不小心沾上的?   可工部郎中曹文清、果毅都尉祁承强、御史台侍御史曾贺,他们没一个厨子,谁会不小心在瓷瓶上沾上糯米呢?   要知道,今晚的宴席还没开呢,没人有机会碰到糯米。   另外……瓷瓶上除了糯米,林枫还发现了一些磕碰的痕迹。   看那磕碰的痕迹,似乎还很新。   为什么会磕碰?是扔瓷瓶时磕碰的?还是其他原因?   林枫眼眸眯起,大脑飞速的运转着。   瓷瓶就是凶手之物,所以瓷瓶上的一切线索,都可能是直接指向凶手身份的关键。   药瓶。   糯米。   磕痕。   这些线索,不断在林枫脑海中盘旋。   这时,林枫又想起了王勤远死前留下的手势,那手势一定是对凶手身份的一种指向,但指向的会是什么?   林枫转过身,看着王勤远的尸首,看着王勤远身下的血泊,看着那一道道血印,看着门下十分清晰的血脚印……   忽然间。   林枫猛的抬起头,双眼陡然闪过一抹精芒。   他嘴角突然微微扬起。   一道笑意,缓缓浮现。   萧瑀一直在紧张的盯着林枫,他知道林枫正在思考案情,此时看到林枫露出笑意,不由心中一动,萧瑀忙道:“子德,如何?”   林枫眸光微闪,他看向萧瑀,道:“萧公,麻烦你找人帮我打探一下……曹郎中三人,有谁最近染了疾病?”   萧瑀闻言,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当即道:“这个好说。”   说完,他直接吩咐下方吏员,让其前去打探。   因为瓷瓶是凶手的,所以直接询问凶手,凶手肯定不会主动承认自己生了病,故此,这需要从侧面,从其他人那里,或者干脆直接跑到曹文清三人家里询问,才能得知确切的情况。   吏员快步离去。   萧瑀看向林枫,问道:“染病者,就是凶手?”   林枫眼眸微眯,道:“这要看几个人染病了。”   萧瑀一怔,继而不由瞪大眼睛,道:“凶手该不会连这一点都算计到了吧?可他能让其他人脚下沾血,没法让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生病吧?”   林枫摇了摇头,道:“萧公别太担心,下官没说他们一定都生病了,只是这种可能性我们必须排除,否则的话,嫌疑人的范围还是没法缩小。”   萧瑀想了想,点头道:“的确该如此。”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过了两刻多钟的时间,李浩淼带人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萧公,林寺正,卷宗都带回来了。”   李浩淼冲进书房,一边命人将卷宗搬进来,一边说道:“我们运气比较好,王寺正看过的卷宗大部分还没有归档,所以我们只寻找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直接就能搬过来。”   随着吏员们将卷宗放好,足足六摞与桌子齐高的卷宗摆在眼前。   看着那足足六摞与桌子一样高的卷宗,林枫不由有些眼晕:“王寺正就这么几天,看了这么多卷宗?”   萧瑀眼皮也跳了几下。   这卷宗少说也有三四百份了。   根本就不是林枫他们一下子能检查完的。   李浩淼点头道:“虽然卷宗很多,但这的确是王寺正这段时间内看过的卷宗……王寺正对这些卷宗都很熟悉,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王寺正看的很快。”   王勤远看得快,可我不可能也看的那么快……林枫感到了头疼。   他看向萧瑀,萧瑀也眼皮直跳,眉头紧锁:“就算本官帮你,可一两天内也别想看完,更别说我们这般迅速的看,未必能发现其中隐藏的问题。”   当然,萧瑀也可以让其他大理寺官员帮忙,但不说这些官员的能力能否发现隐藏极深的问题,就算能发现,萧瑀也没法对他们完全信任……毕竟如林枫刚刚推断的那样,大理寺内很可能有内鬼,谁知道内鬼会不会故意隐瞒欺骗他们?   林枫见萧瑀一脸为难的表情,就知道萧瑀想的是什么,他沉思片刻,忽然道:“萧公,其实我们没必要非得找什么隐藏的问题。”   萧瑀一愣,疑惑的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道:“我们现在的目的,是要确定王寺正是否从卷宗里,发现了凶手的秘密,也就是说……如果王寺正发现的是凶手本身的秘密,而非其他,那么这些卷宗中,就肯定有凶手名字的存在,肯定有凶手参与的案子。”   “所以,萧公直接让我们大理寺的同僚检查这些卷宗,从中筛选关于曹文清、祁承强和曾贺的卷宗便可,如果有与他们相关的卷宗,那我们再仔细检查这些卷宗也不迟,但如果没有……”   林枫眸光闪烁,向萧瑀意味深长道:“那就说明下官刚刚的推断是对的,凶手动手,不是因为他自己的秘密。”   李浩淼听着林枫的话,一脸茫然,什么不是凶手自己的秘密?是自己离开后,林枫与萧寺卿背着自己偷偷分享了什么消息吗?   啊!好想知道啊!   李浩淼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可他又不敢直接询问。   萧瑀想了想,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双眼陡然亮起……对啊,他们要确定的,是这件事,是否有四象组织的参与!   也就是说,如果卷宗里没有曹文清三人的影子,那就能间接证明这件事的确和四象组织有关!   这样的话,也就能确定凶手是四象组织成员的身份,明确凶手的动机了。   至于王勤远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只要给林枫时间,他相信林枫肯定能从中发现,也就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所以这并不是目前来说最迫切的事!   想明白这些,萧瑀当即将其他的寺丞和几个主簿叫了过来,让他们按照林枫的要求,去筛选曹文清三人的卷宗。   众人顿时将卷宗分了几份,然后迅速翻阅了起来。   因为只是找卷宗内的名字,不用仔细分析卷宗的问题,所以速度很快。   林枫和萧瑀也亲自加入其中。   一份份卷宗被翻过,一份份卷宗被扔到一旁。   就这样,几百份卷宗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就被筛选完毕了。   李浩淼等人开始禀报自己筛选的结果。   “没有发现!”   “下官这里也没有。”   “下官同样没有。”   众人皆是摇头。   林枫看向萧瑀,萧瑀也摇头:“本官这里一样没有相关的卷宗。”   “我这里也没有。”   林枫放下手中最后一份卷宗,向萧瑀道:“看来正如下官推断的那样……是那些家伙做的。”   萧瑀闻言,目光陡然闪过凛凛冷意,他视线扫过李浩淼等人,看的李浩淼他们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萧瑀了。   萧瑀收回视线,看向林枫,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虽然已经知晓动手的人是什么身份了,但没有指向他的卷宗,反而更难确定他是谁。”   说着,萧瑀忽然靠近林枫,低声道:“要不要让曹文清他们脱下衣服检查,看看他们身上是否有四象组织的图案?”   林枫皱了皱眉头:“是一个法子,但下官担心不会有结果。”   萧瑀看向林枫,林枫道:“四象组织暴露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们如此谨慎,不可能还留着那些图案在身上……下官在绥州在商州能发现他们身上的图案,是因为消息传播是需要时间的,商州的假赵嫣然他们来不及处理,而绥州的周正是没想到下官会突然赶到,也没时间处理。”   “可曹文清他们三人不同,他们一直都在长安,有太多时间进行处理了。”   萧瑀想了想,有些烦躁的点着头:“你说的有理,以他们的谨慎狡诈,的确不可能留这么大的破绽给我们。”   林枫道:“不过即便如此,等我揭晓了凶手的身份后,还是可以去查看一下的,从而来判断下官的推测是否准确。”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一愣,旋即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道:“你说揭晓了凶手的身份后?难道你已经……”   林枫迎着萧瑀震惊和激动的目光,笑道:“等下官想知道的事情知晓后,就差不多了。”   而就在这时,有吏员返回,向林枫道:“林寺正,已经调查清楚了……曾御史感染了风寒,已经吃药五天了,但尚未痊愈,而曹郎中前些天也有些头疼,不过据说一直在忍着,并未看大夫。”   听着吏员的话,萧瑀眸光一凝,他不由看向林枫:“子德,还真被你给说对了,不是只有一个人染了病……这凶手竟是如此狡诈,真的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林枫闻言,却眯了眯眼睛,往日里断案时的潇洒从容出现在脸上,笑呵呵道:“萧公不用担心……虽然生病的有两个,但曹郎中并未看大夫,不看大夫那就不会用药,所以真正吃药的……似乎只有曾御史一人啊!”   萧瑀猛的挺直身体,双眼凝视着林枫:“难道凶手就是……”   林枫深吸一口气,向萧瑀道:“萧寺卿,下官已经明白一切的来龙去脉了,让曹郎中他们都过来吧,该是揪出真凶,为王寺正报仇的时候了。”   实在是写不动了,已经九千字了,写完案子的侦破还得大几千甚至上万字,一章不可能写完,那就在这停下吧,我很少断章,偶尔断一次还望大家理解。   另外玩个游戏,线索什么的都给大家了,大家不妨猜猜真凶是谁,下章揭晓。 第101章 揭晓!反转的真相!真凶是他!   随着林枫话音落下,萧瑀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工部郎中曹文清、果毅都尉祁承强和御史台侍御史曾贺三人带了过来。   同时也让外面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的一众官员来到书房前,让他们担任见证人,一起见证林枫找出凶手的过程。   没多久,书房里里外外就围满了人。   林枫站在尸首前,他的身侧一边是赵十五,一边是萧瑀,他们的正对面,是被带来的三位嫌疑人。   此时曹文清三人来到近处,都连忙开口。   “萧寺卿,林寺正,我听说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真的吗?凶手是谁?是谁害了王寺正?”曹文清迫不及待开口。   祁承强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一双虎目中充满凶狠与杀机,他咬牙道:“究竟是谁害的本将恩公!?本将一定将其挫骨扬灰!”   御史曾贺也面容冰冷,眼中充满着悲伤与恨意:“王寺正勤勤恳恳,为官认真,做事谨慎,乃百官之榜样,便是我御史台都对其赞赏有加,究竟是谁做出此等恶行,连这样的王寺正告老还乡安度晚年都不允许!”   三人或愤怒,或悲伤,或杀机凛凛,他们说出的话,表现出的神情,都完全符合他们的身份与王勤远的关系,萧瑀是上看下看,也没瞧出哪个人的表现有问题。   这让他心中不由感慨,这个贼子当真是太会伪装了,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联想着贼子今夜所做的布置,萧瑀更觉这个贼子的难缠,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欣慰,如果没有林枫,以这个贼子的狡诈冷静和伪装,今夜还真揪不出他来。   好在,大理寺有林枫存在!   林枫目光平静的落在三人身上,听着他们的话,他缓缓道:“诸位的恼怒与愤怒,本官十分清楚,而本官叫诸位过来,就是为了找出真凶,所以接下来本官所做之事,所说之话,可能稍微有些不妥,但也还希望诸位能配合本官,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揪出真凶,为王寺正报仇。”   听着林枫的话,曹文清三人自是重重点头。   林枫微微颔首,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曹文清三人,大理寺同僚,以及外面的数十官员,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林枫身上。   这还是林枫第一次在这么多官员面前推理断案,但林枫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既没有紧张,也没有亢奋,他一如既往,语气平静:“首先,先为大家分享目前我们查到的线索。”   “第一,王寺正身上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他未曾有过任何反抗,这代表凶手一定是王寺正十分相熟之人,只有这样,才能在王寺正对面,在王寺正毫无防备之下,一刀刺进王寺正的心脏,而王寺正来不及反应。”   “第二,我们问询过守在院子门口的护卫,根据护卫所言,从曹郎中见到王寺正开始,一直到曾御史带人问询王寺正下落为止,那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只有曹郎中、祁都尉和曾御史来过书房的路上,再结合第一点凶手是王寺正熟悉且信任之人,便可以断定……”   林枫视线看向曹文清三人,缓缓道:“凶手,就在你们三人之中!”   听到林枫的话,曹文清三人脸色陡然一变。   他们不由看向彼此,瞬间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而围观的官员们,此时也都紧紧地盯着曹文清三人,脸上有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着实是曹文清三人刚刚那饱含愤怒的话,让他们实在是难以相信,凶手会在这三人之中。   王皓母子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曹文清三人,毕竟他们太清楚曹文清三人与王勤远关系有多好了,那是逢年过节都会来拜会的……可没想到,与王勤远最亲近的人,竟然会是凶手!   一时间,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凶手会是谁?”   “感觉谁都不可能啊!”   “是啊,曹郎中、祁都尉、曾御史,谁都不像是那么残忍的凶手。”   官员们窃窃私语。   曹文清三人也都眉头紧锁,一边警惕的看向彼此,一边向林枫追问凶手的身份。   林枫闻言,继续道:“诸位莫急,且听本官一点一点说。”   众人忙噤声。   林枫说道:“诸位请看脚下,在书房的地面上,有着一些血印,这些血印经过本官辨认,确定其为脚印,只是凶手为了掩藏自己的线索,将脚印给擦拭了,使得其十分模糊,我们没法根据血印判断凶手的身份。”   众人一听,连忙低头看去。   旋即皆赞同点头。   “不过。”   这时,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道:“虽然脚印被凶手破坏了,但还是让我们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凶手的脚下,一定沾了血!”   “所以,本官在询问曹郎中三人时,都让他们抬起了自己的鞋底,让本官得以看到他们鞋底的情况。”   “而结果……”   林枫视线扫过曹文清三人,在曹文清三人紧张的注视下,说道:“你们三人的鞋底,都沾有血迹。”   听到林枫的话,曹文清三人都是一怔。   围观的官员们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表情直接懵住了。   “三人的脚下都有鲜血?”   “怎么可能?难道他们三个都动手了?”   “开什么玩笑,只有一把刀子,只有一个伤口,怎么可能三人都动手了!”   “那是怎么回事?”   官员们一脸懵的看向林枫。   曹文清三人更是满脸焦虑。   曹文清忙道:“林寺正,本官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下会沾血迹!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祁承强也一脸茫然:“本将什么时候脚下沾血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曾贺眉头紧锁:“本官也不知道为何脚下会有血迹。”   三人都在否认自己脚下的血迹。   众人一见,更加茫然起来。   而林枫则神色仍旧不变,他一直在关注着三人的表情,见三人这般解释,他缓缓道:“凶手只有一人,但伱们三位鞋底却都沾染了血迹,所以能解释的原因,只有一个……”   三人紧盯着林枫,就听林枫道:“凶手为了摆脱自己沾染血迹的嫌疑,故意让另外两人脚下也沾染了血迹,从而让你们所有人一起被怀疑,为其减轻被发现的危险。”   曹文清三人一听,顿时怒目看向彼此,可三人都是一脸被陷害愤怒的表情,仍是看不出有谁是心虚的。   萧瑀也算识人无数了,可到这时,却也看不透究竟谁在伪装。   其他官员更别说了,更是窥探不到真相。   “不过凶手这样做,固然让被怀疑的人数量增加到了三人,可也让他留下了能够指认他的物证。”   “物证!?”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凶手是不小心沾染血迹的,所以想到用血迹陷害其他人的法子,也定是临时出现的想法,而这种情况下,凶手想要陷害其他人,就必须要将鲜血带出去才行,也就是说……”   林枫看着曹文清三人,道:“凶手必须要用到一个装血的器皿。”   “可这书房内,并没有能装血的东西,凶手也不敢用王寺正的东西……那他所能用的,只能是自己恰巧随身携带之物!”   “而这个装血器皿,我们已经找到了。”   说着,林枫直接张开手心,让众人看到了他一直握着的小瓷瓶。   “那是?”   “好像是很常见的药铺里用来装药丸的小瓷瓶。”   “就是小瓷瓶,一点图案都没有,十分普通。”   “本官上个月抓药时,就用过这样的小瓷瓶。”   官员们瞬间认出了小瓷瓶的用途。   林枫听着他们的话,微微点头:“没错,这的确是最常见的用来装药的小瓷瓶。”   说着,他将瓷瓶伸到曹文清三人面前,道:“曹郎中,祁都尉,曾御史……你们请仔细看一看,不知你们是否认得这个瓷瓶?”   曹文清眉头紧皱,仔细看过后,摇了摇头。   祁承强只是看一眼,就直接道:“本将身体健硕,几年都不生一次病,自是没见过。”   曾贺蹙眉摇头:“本官也不认得。”   三人都是否认三连,不知道不认得不是我的。   林枫见状,似笑非笑道:“三位都没见过?那难不成这瓷瓶是天上掉下来的,凭空出现的?”   三人皱眉不语。   林枫缓缓道:“本官刚刚说过,凶手利用瓷瓶装血,是在自己不小心脚下沾血后,临时想到的法子,所以这个装药瓷瓶,定是凶手随身携带的,那么也就意味着……”   林枫目光先看向曾贺,继而又看向曹文清,缓缓道:“这个凶手肯定身染疾病。”   “所以三位,请问你们谁……正在被疾病所困扰呢?”   听到林枫的话,曾贺脸色陡然一变,熟悉他的人,都瞬间将视线落在了曾贺身上。   “我记得,曾御史好像这些天感染了风寒,一直都没有好。”   “没错!曾御史前两天身上还带着药味呢!”   “曾御史今天还咳嗖了一会儿呢。”   “染病……带着药瓶,难道凶手是曾御史!?”   哗然声骤起。   所有人视线顿时齐刷刷的看向曾贺。   曹文清和祁承强,也瞪大眼睛的看着曾贺。   曹文清不敢置信道:“曾御史,是你杀的王寺正?”   祁承强咬牙切齿:“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有这种歹毒心思!”   连萧瑀双眼也紧盯着曾贺,着实是现在一切证据,指向的都是曾贺。   曾贺脸色发白,他连忙摇头,表情充满着惊慌,他说道:“不是我!我和王寺正乃是忘年交,我怎么可能会杀害他!”   “虽然我的确染了风寒,但这瓷瓶真的不是我的!我今夜就没有带药瓶过来!”   曾贺不断否认。   可现在,瓷瓶的事,却让所有人都无法相信他的话。   他说没带就没带?谁能证明?   如果有人能证明,那曾贺早就说了,而不会干巴巴的说出自己没带的话来,这话实在是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曾贺见众人都是不信任的目光,他不由看向林枫,慌忙道:“林寺正,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染病是真,可这个瓷瓶不是我的,也是真!”   林枫将曾贺神情收归眼底,缓缓道:“曾御史别急,本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三位。”   三人忙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道:“在刚刚救火时,你们三位,可有人提着水桶经过园旁边的路?”   听到林枫的话,曹文清道:“本官救火心急,的确提桶走过那条路。”   祁承强也点头:“本将双手提着两个水桶,恨不得脑袋上也顶着一个。”   知道你力气大……林枫明白,祁承强也走过那条路。   林枫最后看向曾贺,结果曾贺却摇头:“我这些天染了风寒,身体不舒服,手脚无力,提不动水桶,只能在这院子里干着急。”   “什么!?”   听到曾贺的话,萧瑀双眼突然瞪大。   他不由看向林枫,脸上满是意外。   按照林枫与他的推断,凶手定是洒下鲜血让另外两人中招后,趁乱提桶打水时,路过园,偷偷将瓷瓶藏到了丛中,以防止他们从凶手身上搜出瓷瓶。   所以,凶手一定是经过园那条路的。   可最有嫌疑的曾贺却说他没有!   这岂不是说,曾贺就不是凶手!?   萧瑀忍不住道:“你在大火之后,有没有离开过院子?”   曾贺摇着头:“下官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下官身旁的同僚都能证明。”   萧瑀脸色彻底变了,他眉头紧锁,饶是再意外,却也只能承认……曾贺不是凶手,他们怀疑错人了!   之前的推论瞬间被推翻!   萧瑀内心沉重的看向林枫,表情忽然一怔。   因为他发现林枫的神色完全没有自己那般意外,他的表情仍是十分从容淡然,那模样……给萧瑀的感觉,就好像是林枫早已料到了这些一样。   难道……萧瑀心中突然生出希望。   林枫见萧瑀看向自己,给了萧瑀一个放心的眼神,他继续说道:“其实除了刚刚那些线索,还有一个线索本官没有提及。”   众人一听,忙认真看去。   就见林枫抬起手,指向门口,说道:“在门外,有一个十分明显的血脚印,那个血脚印不同于房间内的模糊血印,是十分清晰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比对出那究竟是谁的脚印。”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连忙让开了门口,目光向下看去。   果不其然,在门口,正有一个已经干了的血脚印。   林枫的声音再度响起:“曹郎中,祁都尉,曾御史……你们不妨挨个去试一试,看看谁的鞋子与那血脚印相契合。”   萧瑀闻言,不由一怔,他不解看向林枫,道:“子德,你之前不是说那血脚印代表不了什么吗?就算与之相契合,既可能是凶手自导自演的,也可能是凶手陷害其他人的,所以无论血脚印是谁的,都没什么用处吗?”   众人听到萧瑀的话,都懵了一下,他们并未听到林枫之前与萧瑀的单独分析,不过有萧瑀这句话在,在场众人又都是官场里的人精,很快就都明白了过来。   同时也和萧瑀一样,不解的看着林枫,的确,如萧瑀所言,血脚印既然无法判断是否是凶手的,那还何必去比对?   可林枫却是笑道:“萧公,下官可没骗你,血脚印的确既可能是凶手的,也可能是其他人的,通过血脚印无法判断归属者是谁。”   “但下官可没说,血脚印就真的一点作用都没有。”   “至少……”   林枫看向萧瑀,缓缓道:“让我们有一定概率,缩小凶手的范围。”   “缩小范围?”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眉头微蹙,他不大的眼睛里不断闪烁着思索之色……忽然间,萧瑀眸中精芒陡然一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忙看着林枫:“难道!?”   林枫知道萧瑀已经明白了,他说道:“不妨先看看结果。”   萧瑀忙点头。   曹文清三人见状,便知道自己必须要去验证血脚印了,他们不敢耽搁,生怕犹豫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纷纷前去一一比对。   最终,脚印的比对结果出现了。   祁承强眉头紧皱,不敢置信道:“怎么会是本将的脚印?”   “是祁都尉的脚印!”   “为何是祁都尉的脚印?”   “难道祁都尉是凶手?”   “林寺正和萧公都说了,脚印代表不了凶手是谁,即便脚印是祁都尉的,也不能证明凶手就是祁都尉!”   “那就算知道脚印是祁都尉的,又有什么用?”   围观官员议论不止,都在挠头抓腮的蹙眉思考。   萧瑀在听到祁承强的话后,长出了一口气,他看向曾贺,缓缓道:“曾御史,本官现在相信你的话了,你的确不是凶手。”   “什么?”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怎么忽然最大嫌疑的曾贺,就不是凶手了?   萧瑀看向林枫,道:“还是子德解释吧。”   众人忙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其实是很简单的逻辑问题。”   “我们问过护院,得知在那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只有三人先后进入了去往书房的路。”   “他们的顺序是很明确的,饶是曾御史连续来了两次,可他是最后一个来的,因此即便他走了两次,也没有与曹郎中和祁都尉的顺序交叉。”   “那也就意味着,假如凶手是曾御史的话,他想要陷害其他两人,是没机会将鲜血倒在门外,然后趁着另外两人来找王寺正敲门时,不小心踩到鲜血的。”   “所以,按照顺序,那脚印是祁都尉的,就只能证明这鲜血,要么是曹郎中倒的,要么是祁都尉自己倒的,但无论是谁,都绝不可能是曾御史,曾御史的嫌疑自然也就能因此排除。”   听到林枫的解释,曾贺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说道:“这么说来,本官还要感谢那个凶手了?”   林枫笑道:“可若不是那个凶手,曾御史又岂会被这般怀疑?差点就成为替罪羊了。”   曾贺一听,双眼顿时怒视曹文清与祁承强,冷冷道:“没错!这凶手当真可恶!”   可这时,萧瑀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他说道:“子德,如果凶手是曹郎中或者祁都尉的话,那他既然都在门口倒了鲜血了,就肯定能确定至少有一人会踩到鲜血,从而在脚下留下血印。”   “所以他又何必趁乱冒险,在院子里倒出鲜血,让另外两人也踩到呢?院子里有两处血迹,这代表凶手是对另外两人都进行了一次陷害啊?”   听到萧瑀的话,曾贺也觉得奇怪,他同样不解的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两个原因。”   “第一,凶手很谨慎,他即便在门口倒了一些鲜血,可因为他离开这里后,就不能再来查看了,所以他没法确定是否有人真的踩到了鲜血,万一恰巧后面来人就没踩到呢?”   “凶手不敢将鲜血倒的太多,不敢让鲜血面积太大,否则的话,即便门外没有灯笼,视线不好,可也还是很容易会被发现的,其他人踩到了大量鲜血定会有明显的感觉,故此这些鲜血必然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是有一定概率不会被踩到的。”   萧瑀闻言,低下头看向血脚印的位置,血脚印位于门口偏右的位置,如果来人站的位置偏靠左侧,的确就不会踩到。   他说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至于第二个原因嘛,那就是为了陷害曾御史了。”   曾贺瞪大了眼睛:“本官?”   林枫看向曾贺,道:“曾御史感染风寒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秘密,凶手定然也知道,故此凶手在拿出这个药瓶时,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曾御史你。”   “而曾御史你又是最后才来的,即便凶手之前不知道你也要单独见王寺正,可你到来后两次去找王寺正,这件事凶手肯定会知晓。”   “所以……你又是生病,又是最后一个去见王寺正的,你说,凶手会浪费这大好机会吗?”   曾贺直接愣住了,连他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专门送给凶手的机会。   萧瑀则眸光一闪,忙道:“子德,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因为曾御史是最后来的,在凶手看来,曾御史不可能提前让曹郎中和祁都尉脚下沾血,所以凶手故意留下两片血迹,为的就是制造出凶手让两人脚下沾血的假象……”   “如我们刚刚推断的那样,凶手是曹郎中也罢,还是祁都尉也罢,都只需要再陷害一个人就够了,可凶手却陷害了两个人,这是只有曾御史才需要做的,他这样做,就是让我们将怀疑的视线落在曾御史身上?”   林枫微微点头:“这是最符合逻辑的推断……也就曾御史运气好,没有前去园方向打水,否则更加难以摆脱。”   曾贺只觉得手脚冰凉,他真的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那凶手给算计成了这个样子。   若不是自己因为病了没力气,没去打水,若不是门口的脚印是祁承强的,而不是自己的……否则,自己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忽然间,曾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猛的瞪大眼睛,连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下官突然想起一件事。”   未等林枫开口,他连忙道:“如果凶手是祁都尉的话,是祁都尉自导自演,亲自踩了鲜血……这种情况下,祁都尉岂不是就已经知道门口留下了他的脚印了?”   “他既然知道自己留下了这样的脚印,那还怎么来陷害下官?他都能想到陷害下官这般阴险的算计了,岂会想不到他的脚印留下后,只要我们用逻辑推理,下官就不可能被算计到?”   “所以,如果以这个逻辑来推理,真凶不知道祁都尉已经留下了脚印,因此才来算计下官,那真凶岂不是只可能会是……”   说着,曾贺双眼不由看向第一个来见王勤远的曹文清,忍不住道:“曹郎中!?”   听到曾贺的话,围观众人愣了一下,旋即不由猛的看向曹文清。   因为曾贺说的,的确很合逻辑,与林枫之前的推论完全契合。   只有曹文清,才会不知道祁承强留下了脚印,才能对曾贺做出陷害的事情!   曹文清见众人看向他,脸色陡变,他忙摇头:“不是我!”   他连忙看向萧瑀,解释道:“萧寺卿,不是下官做的,真的不是下官!下官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鲜血,什么血脚印的事,更没有陷害过曾御史!”   可萧瑀早在曾贺推理之前,就已经将眼睛死死地钉在曹文清身上了。   连曾贺这个御史都想到了这一点,经验丰富的萧瑀,岂能想不到?   更重要的是,他还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一件事……那就是曹文清这些天一直在头疼!   只是曹文清即便一直头疼难忍,可也一直都没有去看大夫,一直在故意隐瞒。   所以,结合他故意隐瞒自身头疾的事,还有祁承强血脚印的事,萧瑀岂能不会想到真凶就是曹文清的可能?   他见曹文清慌忙的向自己解释,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问道:“曹郎中,本官问你,你最近是否染了病?”   听到萧瑀的话,曹文清脸色倏地白了几分,他忍不住咽着吐沫,道:“下官,下官……”   萧瑀见曹文清那犹豫惊慌的样子,冷声道:“说不出口?那本官帮你说!”   萧瑀双眼锐利的盯着曹文清,冷冷道:“你有病!且是头疾!是也不是?”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意外。   “曹郎中头疼?”   “曹郎中也染了病了?”   “这……真的假的?”   “没听说啊,曹郎中看起来很正常啊。”   “若是真的,曹郎中也染了病,岂不是代表曹郎中也会服用药,也可能会携带药瓶?”   官员们忙看向曹文清。   只见曹文清脸色一变再变,他瞳孔剧烈颤动,那样子,摆明了是心虚的模样,这让众人内心都是一惊。   难道真的是曹文清!?   林枫看着惊慌的曹文清,缓缓道:“曹郎中,你该知道,既然萧公能说出你头疼的事,就代表我们已经调查出了结果,你再隐瞒,也只是给自己增加嫌疑罢了。”   曹文清听着林枫的话,终是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本官这些天的确头疼的不行。”   “竟然是真的!”众人皆瞪大眼睛。   曾贺看着曹文清,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陷害我!”   曹文清忙摇头:“我头疼是真,可我没有陷害过你。”   “我一直都没有去看过大夫,我根本就没有吃过药,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药瓶?”   萧瑀闻言,冷笑道:“生了病为什么不去看大夫?本官看你就是故意隐瞒!”   曹文清忙解释:“头疼是下官的老毛病了,下官知道吃药也没用,只要挺几天熬过去就好了。”   “而且现在正是工部最忙的时候,我们工期很紧,距离期限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工部所有人都忙的回不了家,下官若是去看大夫,大夫肯定是再三叮嘱让下官休息,同僚们人都很好,也肯定会劝我好休息,甚至侍郎都可能直接命令下官回去休息养病。”   “可下官岂能在大家都最忙的时候离开?下官也知道自己的病,就没什么大事,因此种种,下官才没有去看大夫!”   “所以我真的没有吃药,不可能有什么药瓶。”   听着曹文清的话,有官员皱起眉头,曹文清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但一想到凶手的狡诈多端,他们也没法完全相信曹文清。   林枫看着曹文清,道:“有谁能证明曹郎中的话?证明曹郎中确实没有去看大夫,确实没有吃过任何药?”   “这……”   曹文清皱起眉头,脸色难看:“我只是偶尔和家人提过几句,但他们不会一直跟着我,没法替我证明。”   林枫点了点头,官员们的住宅都比较近,曹文清的家距离这里也不远,刚刚吏员就是直接去了曹文清的家打探的曹文清情况。   曹文清的确没有说谎,但也因此,没有人能证明他的话。   他上值路上偷偷去看大夫,谁又能知道?   萧瑀紧盯着曹文清:“没人能为你证明……而根据现在掌握的线索,曹郎中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曹文清脸色苍白的摇着头:“真的不是我!而且,而且你们也没有实际证据,你们总不能就凭这推断就认定是我吧?”   “万一凶手就是祁都尉呢?万一就是祁都尉想到了你们所有的想法,因此来算计我呢?”   祁承强站着也中枪,他瞪大眼睛,怒声道:“曹文清,你敢污蔑本将!?”   林枫看着慌乱之下已经胡言乱语的曹文清,叹息道:“曹郎中,很可惜,本官还真的有证据。”   “什么!?”曹文清一愣,继而大声道:“你怎么可能有证据!?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祁承强冷冷的看着曹文清:“林寺正的断案本事谁不知道?你以为林寺正是浪得虚名吗?”   曹文清彻底怔住了。   这时,就见林枫看着手中的瓷瓶,道:“曹郎中……你且仔细看看这瓷瓶的表面,看看那上面沾着的白色东西,你觉得那是什么?”   曹文清仔细辨认了一下,皱眉道:“糯米?”   林枫点头:“看来曹郎中还是很诚实的,没错,这就是糯米。”   “那曹郎中……”   林枫看着他,眼眸微眯,缓缓道:“敢问你今天,是否接触过糯米呢?”   “本官又不是厨子,怎么会接触……”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间,曹文清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大着眼睛,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宛若雷劈一般,直接呆立原地。   看着曹文清这般反应,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难道……曹郎中今天真的接触了糯米?”   “看曹郎中的样子,好像真的是这样!”   听着围观众人的话,曹文清脸色惨白:“怎么会……”   林枫看着曹文清,将曹文清那惨白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他缓缓道:“在工程中,为了让建筑更加的稳固,工匠们往往会用到一种特殊的东西——糯米灰浆。”   “所谓的糯米灰浆,便是利用石灰、糯米浆与砂石,经过一定比例调制而成的粘合剂。”   “而曹郎中刚刚说过,你们工部这段时间很是忙碌,很多人忙的家都不能回……本官虽不知道你们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但想来一定是工期紧任务重的建造任务。”   这时,消息小灵通李浩淼说道:“林寺正,下官知道……工部最近正在修葺东宫,翻新重建东宫的一些建筑和围墙。”   林枫闻言,向李浩淼点头致谢,旋即看向曹文清,道:“修葺东宫,翻新重建重要的建筑与围墙,想来对强度的要求定是极高,所以不出意外,必会用到糯米灰浆吧……而用到了糯米灰浆,那就肯定要接触糯米。”   林枫向曹文清说道:“所以……曹郎中,需要本官向工部的其他人确认一下,你最近是否近距离接触过糯米灰浆吗?”   祁承强死死地盯着曹文清,曾贺也一眨不眨的将视线落在曹文清身上,其他人更是紧张的等待着曹文清的回复。   曹文清被众人这般注视着,他全身都在发抖,张着嘴颤了半天,终是闭上了眼睛,一脸绝望,摇头道:“不用去问了,我负责的任务就是诸多材料的采买与供应,糯米灰浆属于最重要的造价极高的粘合剂,我要亲自负责督促熬制,糯米……自是必须经过我的手。”   听到曹文清的话,围观的官员们瞳孔都在剧烈闪烁。   “竟然真的是曹郎中!”   “还什么曹郎中,他就是个可恶的杀人凶手!”   官员们义愤填膺。   祁承强也握着一双铁拳,他咬牙切齿道:“曹文清,本将现在真想一拳打碎你的脑袋,为林寺正报仇!”   曾贺失望的摇着头:“本官真没想到,曹郎中……你竟是这样的人!”   林枫看着脸色惨白而绝望的曹文清,缓缓道:“曹郎中,等去了大理寺大牢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说罢,他直接看向赵十五,喝道:“赵十五,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抓人!”   赵十五一听,不由看向林枫,见林枫眼眸深邃,微微颔首,他顿时大步向曹文清走去:“曹郎中,得罪了——”   来到曹文清面前,赵十五拿出绳子就要绑住曹文清,可谁知,下一刻——   砰的一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本该绑住曹文清的赵十五,突然一拳猛的向一旁的祁承强轰去,瞬间击中了祁承强的肚子,疼得祁承强直接弓腰张嘴惨叫。   而趁此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书房里暗中保护林枫的侍卫们,也直接冲来,他们一人抓住祁承强的一只手臂,随着赵十五再一拳从下向上击中祁承强的下巴,直接就将祁承强借力向后重重拖去。   砰!   只听又是一道砰的声音响起,祁承强后背重重地撞击地面,再度发出一声惨呼。   侍卫们直接将祁承强的双手双脚全部按住,赵十五随后一个跨步瞬间来到祁承强面前,他一把抓住祁承强的嘴,眼睛向祁承强嘴中看去。   下一刻,他伸出手指,十分迅速地从祁承强的嘴里取出了一个小毒囊。   做完这一切,赵十五这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看向林枫,道:“义父,幸不辱命!”   听着赵十五的话,林枫也微微松了口气,笑道:“做得很好。”   而直到这一刻,在场众人才猛的反应过来。   着实是赵十五的突袭太突然了,太没有预兆了,以至于他们都将祁承强给按住了,这些人才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了!?”   “不是要抓曹郎中吗?为什么要抓祁都尉?”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我应该没走神吧?”   这些官员们各个都十分懵逼。   别说他们懵了,连萧瑀都是无比意外的表情。   看着那被按在地上的祁承强,看着赵十五手中的毒囊,再看看林枫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萧瑀忍不住道:“子德,这是?”   林枫向萧瑀拱手道:“萧公,还请原谅下官的隐瞒,着实是这祁承强太过狡诈谨慎,下官不敢让太多的人知道真相,一旦被他察觉了,下官怕来不及控制住他,就被他服毒自尽了。”   “所以下官只能隐瞒萧公,只能让曹郎中先受些委屈,从而让祁承强放下防备之心,让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完全得逞,这个时候赵十五他们再突然近距离出手,才能打祁承强一个措手不及,将祁承强嘴中的毒囊给抢夺下来!”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瞳孔剧烈跳动,他当然不会责怪林枫。   毕竟萧瑀最清楚四象组织这些人的果断与难缠了,这些人一旦发现自己暴露了,第一想法就是自尽。   故此,林枫的隐瞒他很理解。   只是他仍是太意外了,他一直都认为曹文清才是真凶,林枫刚刚的推断,以及曹文清的供词,还有那小瓷瓶上的糯米,指向的都是曹文清,连曹文清最后都不反驳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四象组织的贼人,那杀害了王勤远的真凶,竟然会是祁承强!   怎么就能是祁承强呢?   他明明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嫌疑吧?   林枫是怎么知道祁承强就是真凶的!?   萧瑀不清楚,八卦达人李浩淼眼中的好奇之色更是有如烈火一般在燃烧,这种未知的秘密,对他的吸引是致命的。   曾贺完全是呆滞的神情,他刚刚才对曹文清说出失望之话,结果凶手就变成祁承强了。   这特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刚刚绝望的曹文清,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到了。   其他官员更别说了,没一个表情正常的。   “林枫!你为何要陷害本将!”   可这时,被侍卫们死死压住的祁承强,忽然剧烈抵抗,他咬牙切齿,双眼充血,怒声道:“本将不服!你在冤枉本将!”   林枫从赵十五手中接过毒囊,来到祁承强面前,平静的看着祁承强,道:“这四象组织同款毒囊就是从你嘴中取出来的,你还敢喊冤?”   祁承强一脸凶狠的盯着林枫:“本将听说你在绥州时,就让赵十五用假的铁球冒充真的铁球,赵十五太擅长以假乱真了,这毒囊根本就不是本将的,是你们故意陷害的本将,本将不服!”   赵十五闻言,不由瞪大眼睛:“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你还敢睁眼说瞎话,你哪来的脸说这些?你真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祁承强咬牙道:“总之,本将不服!你们就是在陷害本将!想让本将认罪,拿出证据啊,没有证据就是陷害!”   林枫看着硬撑的祁承强,他缓缓道:“在场几十位官员,都是人证,赵十五究竟是否是亲自从你嘴里取出来的,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你的反驳毫无任何意义。”   “不过,你既然想要证据,而本官也想让大家明白王寺正被杀的真相,所以本官就给你证据!”   祁承强一听,双眼不由瞪大,不敢置信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证据!?”   林枫呵笑一声:“你以为你做的有多完美?一个武将不好好在脑子里塞满拳头,非要学人家用智谋,还去陷害别人……你是不是对你的智谋洋洋得意,十分自信?”   “刚刚本官先去怀疑曾贺,后去怀疑曹文清时,你心里是不是在仰天大笑,嘲笑本官狗屁的神探,完全被你耍的团团转?”   祁承强瞪大着眼睛,脸色陡变:“没,我没有。”   “呵!”   林枫双眼平静看着他,黑洞洞的眸子就仿佛能看穿祁承强内心里所有的秘密一样,缓缓道:“你骗不到我的!”   “祁承强,你的确很聪明……但很可惜,你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两合一送上!凶手身份揭露了,不过还有一些谜底没有揭晓,还有一些关键问题没有解决,大家别急,明天结案,全部都会揭晓。 第102章 结案!全部揭晓,真相大白!(   祁承强听着林枫的话,那宛若吃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枫,他面容扭曲愤怒,就仿佛林枫的话,戳到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逆鳞。   林枫最善观人内心,从祁承强的表情他能看出,祁承强应该是一直以他那区别于魁梧莽撞外形的聪明而自傲自豪。   所以自己嘲笑祁承强的聪明时,直接让祁承强比刚刚被抓时还要恼怒。   林枫站在祁承强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祁承强,平静道:“如果说聪明,你的确有些小聪明,若将我们的算计与认知以层级来形容的话,你至少在第三层。”   “第一层,你算计曾御史,以曾御史为最明显的嫌疑人,将曾御史推到我们面前。”   曾贺听到林枫的话,眼眸微微瞪大。   祁承强瞳孔也陡然跳动了一下。   林枫说道:“曾御史感染风寒之事知道的人很多,而曾御史又亲自两次去找过王寺正,这在伱看来,便是最合适的能够吸引我们注意的嫌疑人,所以你毫不犹豫的将曾御史推了出来,直接将其送到我们的面前,让我们想不注意曾御史都难。”   曾贺双眼冰冷的看向祁承强,却见祁承强抿着嘴,面对林枫的话,根本就不开口回应。   曾贺不由看向林枫,蹙眉道:“可是林寺正,如你之前所说,既然祁承强都知道在他留下脚印后,算计下官的事不可能成功,那他还为何还要算计下官?”   “这不是做的毫无任何意义的事吗?即便他将下官推到了你们面前,结果对本官也毫无任何影响啊?”   林枫笑道:“所以,这就是他的第二层算计了。”   “什么?”曾贺一愣。   林枫看着曾贺,缓缓道:“曾御史,别忘了你刚刚是怎么将祁承强的嫌疑给除掉的,你又是因为什么怀疑曹郎中的?”   曾贺猛的瞪大眼睛,瞳孔一缩,脸色巨变,道:“难道说……他,他这样做,根本就不是为了陷害下官!?”   “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排除他的嫌疑,认为狡诈的凶手不可能做无意义的事,认为凶手不可能犯这样愚蠢的错误,所以就顺理成章的将他给排除了,反而将目标定在了曹郎中身上?”   曹文清闻言,瞬间将视线放在林枫身上,眼中充满着求知之色,他刚刚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真的是都绝望了。   饶是萧瑀也不由看向林枫,毕竟连他都几乎认定凶手就是曹文清了,着实是证据与推理链条太契合太顺利了。   其他官员们,同样紧张又期待的等待着林枫的解答。   林枫目光扫过祁承强,只见祁承强正用那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就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一样,他呵笑一声,缓缓道:“你的确很聪明,将人心之变化,将我们所有人在发现曾御史的嫌疑后,我们会有的所有反应,都算计到了。”   “你很清楚,只要我们确定门口的血脚印是你的脚印后,我们就会知道曾御史是被真凶给陷害的,而这就是你的目的——你要利用曾御史办成两件事。”   两件事!?   曾贺一脸茫然的看着林枫。   “第一,你要利用曾御史彻底将自己从嫌疑中排除出去,让自己脱离危险的境地。”   “而第二……”   林枫看着祁承强,说道:“则是将所有人的视线,顺理成章的引到你早就准备好诬陷的曹郎中身上!”   祁承强瞳孔猛然一颤,眼角直跳,脸色微变。   而曹文清则直接一愣,不敢置信道:“林寺正,你的意思是说……祁承强,他,他早就准备好诬陷我了?”   曾贺眼皮直跳,林枫的话,证实了自己刚刚的猜测,祁承强的确就没想过要陷害自己,他根本就不是要将自己变成替罪羊……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跳板罢了。   指向的,是曹文清!   林枫微微点头,他看向曹文清,说道:“曹郎中,你不会真以为药瓶是祁承强随便选择的,还有那药瓶上沾着的糯米,也真的是偶然才沾上的吧?”   曹文清瞳孔一缩:“难道?”   林枫说道:“不错,这都是祁承强早在动手杀王寺正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了,他真正选成替罪羊的——就是你!”   看着脸色发白的曹文清,林枫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你肯定要单独去见王寺正的,但他肯定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而王寺正是否要见他,并不重要,因为以他和王寺正的关系,即便王寺正不单独见他,他也可以主动去见王寺正。”   “所以只要他与你都见了王寺正,那他的计划就能顺利施行了。”   林枫看向王勤远的尸首,说道:“他在杀了王寺正后,为什么要在门口留下血脚印?很明显,他自导自演这一出,就是为了陷害曹郎中你。”   “他知道,当我们看到门外的血脚印后,我们很快就能推断出门外的血脚印与房间内的血脚印是不同的,门外的血脚印是必须有鲜血倒在上面,才能够踩出的那么明显清晰的脚印,从而让我们得出凶手肯定用器皿将鲜血带出去的推断。”   “同样的,为了防止我们忽视门口的血脚印,以为门内门外的脚印一样,他还专门让所有人的鞋底都沾染了血迹,这样的话,当我们仔细检查每个人的鞋底,发现所有人鞋底都有血迹后,我们也一样会得出凶手利用器皿带出鲜血的推断。”   “他费尽心思,将我们的思路引导到鲜血器皿上,为的就是找到这个瓷瓶!”   林枫举着手中的小瓷瓶,看着那被火光映照的发红的瓷瓶,道:“而当我们找到了瓷瓶后,自然就会注意到瓷瓶上面的糯米。”   “糯米这东西,常见也不常见,对普通百姓来说,糯米未必家家都有,但对于诸位官员来说,糯米真的太常见了,谁家会没有?”   林枫目光扫过曹文清等人,缓缓道:“不过即便你们家里都有糯米,这瓷瓶上的糯米也无法指向你们,毕竟你们不会亲自下厨,很少会有机会真的接触糯米,更别说还要在瓷瓶上不小心粘上糯米了。”   “除了……”   林枫视线重新落回在曹文清身上:“除了曹郎中你!”   曹文清瞳孔剧烈颤动,不由咽着吐沫。   林枫道:“你身为工部郎中,最近又在为东宫的翻新重建而忙碌,还是专门负责材料的供应任务,以东宫的规格,必然会用到糯米灰浆这种造价不低的粘合剂……所以你定然要接触糯米!”   “再加上你明明患了头疾,却还刻意隐瞒……看起来就像是你故意隐瞒你有装药的药瓶一样。”   “因此种种,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你,你不成为替罪羊,谁成替罪羊?”   曹文清脸色忍不住的发白。   他双眼充满着后怕与愤怒,不由怒视祁承强,愤怒道:“祁承强,你当真太阴险卑鄙了,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本官?”   祁承强却根本不回应。   而其他人,也都觉得心底发寒。   这祁承强真的是谋划的环环相扣。   从血脚印开始,到让所有人鞋底沾血为止,谁能想到,他真正的目的是引出装血的瓷瓶?   而找到瓷瓶后,瓷瓶上的所有线索,又都会指向曹文清,若不是林枫在,曹文清先隐瞒生病之事,又有糯米的证据在,曹文清这次肯定就要被祁承强给算计死了。   所有人都被祁承强给完全骗到了,丝毫没察觉到这一切竟然都是骗局!   林枫看着曹文清后怕与愤怒的神情,缓缓道:“以提前准备好的瓷瓶为物证,用糯米为证据,彻底将曹郎中你打下深渊……这就是祁承强的第三层算计!”   “因为这一次的嫌疑人只有两人,他祁承强早在第二层算计时,就将自己摘除了,所以当曹郎中你身上有这么多证据后,你怎么翻身?”   曹文清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毒蛇在背后盯着一样,那感觉,真的让他毛骨悚然。   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由重重点头:“真的差一点,就要成为替罪羊了。”   他看向林枫,满脸感激:“饶是本官现在知道了他做的一切,都仍是觉得无解,因为本官仍是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倘若不是林寺正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发现了他的阴谋,本官今夜真的就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瑀闻言,也一脸欣慰的看向林枫,神情带着后怕与叹息:“子德,本官也被他给骗的很深,差点就抓错了人,断错了案。”   林枫笑了笑,劝慰道:“萧公不必自责,着实是这祁承强太善算计。”   “他为什么明知道陷害曾御史无用,也要将曾御史推出来?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我们推理判断的机会。”   “他很清楚,我们都十分警惕,越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给我们的证据与线索,我们就越可能会怀疑这是不是有问题。”   “所以,他专门利用曾御史为跳板,让我们通过对曾御史的排除,而将嫌疑放到曹郎中身上……因为曹郎中的嫌疑不是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而是我们通过对现有证据进行分析,通过对曾御史嫌疑的洗刷,才最终将怀疑落到了曹郎中的身上。”   林枫看向萧瑀,夜风吹动他宽大的袖口,猎猎作响,他说道:“如我们这些谨慎警惕的人,浮于表面的线索,我们会怀疑那是否有问题,可对于我们费尽心思,竭尽全力才发现的线索和证据,我们就不会有太多的怀疑了。”   “甚至,因为那是我们自认为小心谨慎,一点一点查出的证据,会认为那就是真相,而对其深信不疑!”   “这样的话,他真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曹郎中是他精心为我们准备的谜题背后的谜底。当我们拨开迷雾,为曾御史洗脱嫌疑,最终找到曹郎中,且曹郎中身上的所有问题都对得上那唯一的物证时……”   林枫看着萧瑀,缓缓道:“萧公,你就已经完全陷入了他的算计之中了,若你不认为曹郎中是凶手,那才是奇怪的。”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瞳孔剧烈震动。   其他的大理寺同僚,以及在场围观的所有官员们,也都内心震撼不已!   他们不由将视线,落在被压在地上的祁承强身上。   看着祁承强那魁梧的身躯,憨厚的长相,他们真的很难相信,这种恐怖的算计,会是祁承强能做出来的!   着实是这算计,太厉害了!   他不仅算计到了曹文清和曾贺,更是连查案的萧瑀他们都给算计到了。   每一个人的心中想法,每一步的具体过程,都完全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种对人心之掌控,对布局之细腻,简直到了恐怖的程度!   曾贺忍不住咽了口吐沫,道:“祁承强,你真的太会伪装了,之前你和我们接触时,你表现的一直都是那种性格直率,大大咧咧的样子,我真的以为那就是你的性子……现在我才知道,我被你骗的有多深!”   曹文清脸色苍白,双眼充满着愤怒和一丝惊惧:“现在本官还觉得浑身冰冷,有一种堕入冰窟中的感觉,倘若不是林寺正发现了你的秘密,本官今夜真的就要被你算计的去为你承担那杀人之罪了!”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差不多,越是了解祁承强做了哪些算计,他们就越是震惊于祁承强的阴险,就越觉得内心恐惧,幸亏祁承强算计的不是他们,否则以祁承强那环环相扣的谋划能力,他们并不觉得自己会比曹文清与曾贺好多少。   和这样的人接触,不亚于睡觉时有一条毒蛇盘旋在头顶上方,冷冷的看着自己,只是想想,鸡皮疙瘩就不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过当他们想到即便这样恐怖的祁承强的阴谋,都被林枫给识破了,并且还反被林枫算计,被林枫给轻松抓住,他们就也越觉得林枫太厉害了。   林枫说祁承强在第三层,那林枫呢?又在第几层?   “林寺正。”   大理寺的八卦达人李浩淼这时突然开口,只见他双眼燃烧着熊熊的好奇之火,脸都因为好奇而憋得通红,他看着林枫,忍不住道:“这祁承强谋划的如此完美,算计如此环环相扣,哪怕下官听完了整个过程,都没有发现任何能够破局的办法。”   “所以,林寺正,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祁承强的阴谋的?祁承强是哪里做的不够完美吗?”   听到李浩淼的话,一直没有说话的祁承强,也陡然抬起头,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   很明显,他也想知道,林枫究竟是怎么识破自己阴谋的。   萧瑀、曹文清等人,也都是满脸的好奇。   林枫见众人看向自己,也不卖关子,他说道:“还记得本官刚刚对祁承强说过的话吗?”   李浩淼眸光一闪:“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枫微微点头:“不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视线重新看向被压着的祁承强,说道:“本官刚刚对你的算计,用了很多次‘聪明’来形容,因为你能想到如此复杂的,如此环环相扣的算计,的确很聪明。”   “不过……”   林枫话音一转,突然道:“你是成也聪明,败也聪明!”   祁承强听着林枫的话,终于彻底忍不住了,他开口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成也聪明,败也聪明!?”   林枫目光看着手中的瓷瓶,道:“你为了将曹郎中给陷害成铁案,专门准备了这个装药的瓷瓶。”   “以一枚小小的瓷瓶,将曹郎中的头疾与糯米完美的结合起来,彻底变成一座无法推开的高山,死死的压在曹郎中的身上。”   “故此,这个唯一证物瓷瓶的出现,本官愿意用聪明二字来形容它。”   祁承强眉头紧皱:“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枫摇了摇头,道:“不!它当然有用,而且是大用!”   “因为这个瓷瓶上,固然存在完美的指向曹郎中的证据,可是……”   林枫面带深意的看着祁承强,意味深长道:“它却也存在致命的问题啊!”   “致命的问题?”   祁承强一愣,众人也都一怔。   林枫点了点头:“正因为这个致命问题的存在,让本官当即意识到,它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证物,它从始至终,都是用来陷害他人的工具!”   李浩淼等人听着林枫的话,双眼都不由看向林枫手中的瓷瓶,寻找着林枫说的致命问题。   可他们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发现瓷瓶上有什么致命的问题。   萧瑀眉头紧皱,他经验要更加丰富,此刻听到林枫提示,说最致命的问题就在瓷瓶上后,萧瑀视线便紧盯着瓷瓶,他一边看,大脑一边在迅速转动,思考着这瓷瓶身上究竟存在什么样的问题,会让林枫一眼就发现,并且直接判断出它不是证物。   “瓷瓶上的问题肯定要与案子有关……而在这个案子里,瓷瓶的存在是用来运送鲜血,陷害曾贺与曹文清的……”   运送鲜血!?   忽然间,萧瑀大脑猛的闪过一道闪电,他瞳孔倏地扩大,视线顿时看向瓷瓶。   下一瞬,他猛的转头看向林枫:“难道是……鲜血!?”   鲜血!?   李浩淼等人听到萧瑀的话,都是一愣。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点了点头,笑道:“萧公终于发现了。”   “果然是鲜血!”萧瑀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皱起眉头:“本官怎么之前就没察觉到这一点呢!”   众人还没有明白萧瑀和林枫所说的鲜血是什么意思,李浩淼忍不住道:“萧公,林寺正,你们说的鲜血指的是?”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你们想一想,凶手用这个瓷瓶的目的是什么?”   李浩淼下意识道:“当然是运送鲜血啊,将鲜血装到瓷瓶内,然后倒在门口,还有带到外面去陷害曹郎中与曾御史。”   林枫点头:“没错,瓷瓶的目的是运送鲜血……那李寺丞你觉得,凶手要怎么做,才能将鲜血装到瓷瓶内呢?”   “当然是将瓷瓶放倒,在血泊中将血灌进去——”   李浩淼的话还未说完,忽然间,他猛的瞪大了眼睛,声音戛然而止,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他忙将视线看向林枫手中的瓷瓶,看着那个已经被去掉泥巴后,通体雪白的,没有任何图案的瓷瓶,他失声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林枫笑道:“说说看?”   “瓷瓶身上没有任何血迹!”   李浩淼看向林枫,激动道:“如果凶手真的用瓷瓶在血泊之中灌了鲜血,那么瓶身之上就不可能不沾有任何血迹,可是眼前的瓷瓶,通体雪白,除了粘了点糯米,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所以……既然瓶身没有沾染过血迹的痕迹,那就不存在凶手利用它装血的可能!凶手就没用它在这里灌过鲜血!”   听到李浩淼激动的话,众人也都连忙看向瓷瓶。   果然,如李浩淼所言,瓷瓶表面压根看不到一点血迹。   曾贺看着瓷瓶,忽然皱了皱眉,道:“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将瓷瓶表面的鲜血都擦掉了呢?”   御史台的御史永远都这么较真。   林枫最不怕的就是较真了,他说道:“曾御史请看……这瓷瓶表面可还有指向曹郎中的糯米呢,如果曹郎中就是凶手的话,他都注意到要擦掉瓶身的血迹了,岂会注意不到糯米?岂会留下糯米指向自己?”   “更别说紧粘在瓶身上的血迹都被擦掉了,那么粘在上面的糯米,还有留在上面的可能吗?”   “所以,要么糯米与血迹一起消失,要么一起留下……只有这样,才符合正常的逻辑。”   “可是……”   林枫举起手中的瓷瓶,看着那倒映着火光的瓷白瓶身,缓缓道:“眼前的这个瓷瓶,却只有糯米,而不见血迹……这根本就是违反正常逻辑的事情!所以,事实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它根本就不是凶手临时用来装运鲜血的器皿,它是一开始就被凶手准备好的,用来欺骗我们的工具!”   听着林枫的话,曾贺双眼不由瞪大,他认真思索片刻,旋即重重点头:“原来如此……本官明白了。”   林枫点了点头:“说到这些,那么我们之前的一个推论,也就会被推翻了。”   “什么推论?”曾贺忙问道。   林枫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的血印,缓缓道:“瓷瓶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鲜血也不是临时灌的,这代表他并非是被迫的、不得已用鲜血去陷害其他人,让其他人帮他减轻嫌疑的!”   “也就是说,他早就想好要在门口,在所有人的脚下留下血印了。书房地面上的血印,不出意外……其实是他故意踩的,他为的就是让我们知道……凶手脚下踩了鲜血!为的就是引出凶手利用器皿带出鲜血陷害其他人的事……从而引出这个瓷瓶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所谓环环相扣,一环扣一环,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听着林枫的话,曾贺已经呆住了,曹文清也瞪大了眼睛。   饶是萧瑀这些大理寺官员,此时都瞳孔地震。   他们还记得林枫在救火时,所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让人碰到地上的血印,因为那是重要的线索。   可现在,他们才知道,那血印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线索,那是祁承强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引他们上钩的鱼饵!   祁承强的算计之深,竟然在一开始,就已经让他们上钩了!   林枫看向祁承强,缓缓道:“你真的很聪明,连血印都是故意为之的,不过你成也瓷瓶,败也瓷瓶……你算计到了一切,却唯独忽略了瓷瓶本身也该沾有鲜血的细节。”   祁承强瞳孔剧烈收缩,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他怔怔的看着林枫手中的瓷瓶,脸色无比阴沉。   那表情,就仿佛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   竟然会忽视这个细节!   李浩淼这时忍不住道:“所以……林寺正,你是在我们找到瓷瓶时,就已经知道这瓷瓶有问题,就已经知道瓷瓶是凶手用来欺骗我们的伪证了?”   众人一听,忙将视线看向林枫。   连祁承强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轻笑着说道:“倒也不是立马就想到了这一点,毕竟瓷瓶上的糯米,还有药瓶指向的凶手生病的线索,更加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想萧公也是一样,萧公若没有被这些线索吸引走全部注意力,或许也能及时的发现瓷瓶上没有血迹的问题。”   “不过倒也没过多久,当本官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瓷瓶上后,本官就意识到血迹的问题了。”   “所以本官将计就计,这才有了后续的事。”   听着林枫的话,围观的官员们都满脸的震撼。   以前,他们只是听过林枫的传言,听说林枫最擅长从细微之处发现真相,听说林枫断案如神,只要犯人犯下错误,哪怕只是最渺小的错误,也会被林枫一眼识破……之前他们觉得这传言有很大的水分,着实是夸大其词了,可今日一见,他们才知所言非虚!   就因为瓷瓶上没有血迹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林枫就迅速能推测出瓷瓶压根就不是物证,而是伪证,迅速能识破祁承强的阴谋,并且将计就计,反将祁承强给算计了,最终让赵十五出其不意,将功夫不弱的祁承强轻松拿下!   这份本事,当真完全不比传言中的差,甚至他们觉得,传言对林枫的评价,还有些低了!   毕竟传言可没说,林枫的谋划算计能力也如此强!   林枫看向祁承强,笑呵呵道:“现在,你还觉得本官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成也聪明,败也聪明,错了吗?”   祁承强脸色无比的难看,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压的分毫都无法动弹。   他只能仰起脖子,死死地盯着林枫,咬牙切齿道:“即便那瓷瓶不是物证,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本将伪造的瓷瓶!”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平静道:“不!它能证明,这就是你的瓷瓶。”   “什么!?”祁承强一愣。   林枫蹲了下来,将瓷瓶放在了祁承强的眼前,他说道:“你仔细看一看,这瓷瓶表面,除了粘着的糯米外,是否还有其他痕迹?”   “其他痕迹?”   祁承强不解去看瓷瓶,而当他视线清晰的落在瓷瓶上后,他瞳孔陡然一缩,整个人瞬间一僵,彻底愣住了。   看到祁承强的反应,众人心中都是一动。   瓷瓶上还有什么线索吗?   看祁承强的表情,肯定是发现最重要的,能够指向他自己的线索!   林枫将祁承强的表情收归眼底,他重新起身,迎着众人好奇不解的视线,直接道:“在瓷瓶的表面,其实除了糯米外,还有一些磕碰的痕迹,而且是很清晰的痕迹。”   “磕碰的痕迹!?”众人一愣。   林枫指尖触碰这些痕迹,道:“磕碰的痕迹很新,可以看出,这痕迹都是刚刚出现不久的。”   “可凶手将瓷瓶扔下时,是扔到了园里丛下面的泥土上的,泥土松软,不可能将瓷瓶给磕碰出这样的痕迹。”   “所以,由此可以推测,这些痕迹要么是凶手戴在身上时,不小心将其磕碰出来的,要么就是凶手带来之前,就已经出现的。”   李浩淼皱眉道:“那会是哪种情况?”   林枫抬起指尖,指向瓷瓶的一处,道:“你们仔细看一看这里……”   众人一听,都忙凑上前去,仔细观察林枫指着的地方。   这时他们便发现,林枫指着的,是一个颗粒比较大的糯米。   但这个糯米只剩下一半了。   林枫提示道:“你们看这个糯米,这个糯米只剩下一半了,而它断口的痕迹,与它下方瓶身上磕碰出来的痕迹一致,这表明什么?”   李浩淼眸光一闪,连忙说道:“代表它是与那磕碰的痕迹一起被破坏的!”   林枫微微点头,说道:“李寺丞说的没错,代表这粒糯米是与瓶身的痕迹是一起被破坏,同时出现的。”   “而你们看看这些糯米,糯米仍旧软糯,仍旧粘手,尚未变干,这代表糯米粘在瓶身上的时间不算太久。”   “又因为糯米与瓶身的痕迹一样,说明是糯米粘在瓶身之后,再被磕碰的……凶手不可能闲着没事,故意将糯米与瓶身一起磕出痕迹,所以就可以合理推测……这痕迹不是之前就有的,而是凶手带在身上后才出现的。”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凶手在将糯米粘在瓶身上后,就将瓷瓶装了起来,然后前来赴宴,可是凶手不知道,在他赶路的间隙,瓶身与其他很硬的东西发生了磕碰,导致瓶身被磕碰出了这些痕迹。”   “那么……”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诸位不妨想一想,曹郎中、祁都尉和曾御史三人,谁会在哪怕是前来赴宴,哪怕是很轻松的氛围中,怀中也要揣着很坚硬的东西呢?”   听着林枫的提示,众人都微微蹙眉,露出了思索之色。   忽然,八卦达人,脑袋转的很快的李浩淼眼眸一亮,他说道:“曹郎中与曾御史是文官,前来赴宴,都轻装简行,一般不会带什么特殊的坚硬之物。”   “可祁承强是武将,他经常要出入军营之中……下官叔父因为也经常出入军营之中,所以叔父告诉过下官一些军营里的规矩,军营中有军法,出入依靠的不是脸,而是令牌!”   “若无令牌,便无法进出军营,无法号令将士……令牌十分重要,比命都重要,一旦丢失,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所以哪怕是很轻松的赴宴,祁都尉也绝对不敢将其放在别处,必须随身携带!”   “所以……”   李浩淼忍不住看向林枫,向林枫求证:“难道这瓷瓶,是被坚硬的令牌所磕碰出来的?”   众人闻言,也都忙看向林枫。   李浩淼是李靖的亲戚,与李靖走的比较近,所以能迅速想到这些,倒也很正常。   林枫见众人都一脸求证的表情看着自己,他笑道:“看本官干什么?人就在你们眼前,自己去搜,不就知道了?”   李浩淼眼眸一亮,就要去搜。   祁承强面色一变,他喝道:“本将的确随身携带了令牌,但这又算什么……所有武将都会随身携带令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若是因为本将做了一件很正常的事,你们就借此机会诬陷本将,说本将是杀人凶手,本将不服!”   祁承强仍在辩驳,他承认自己带了令牌,但仍旧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因为他知道,即便令牌被发现,那也不能算是铁证,林枫想要让自己彻底背负杀人之罪,还差一点。   即便这差的一点已经不多了,但差一点,终究就不是完美的证据链!   祁承强了解过林枫,他知道林枫与其他人不同,林枫追求的是完美的破案,林枫不会如其他人一样,差不多就结案了,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没有足够如山的铁证,林枫绝不会轻易结案!   果不其然,听到祁承强的话,林枫视线看向他,道:“你还真是够了解本官的……看来你们组织的人,已经在背后开始研究本官了。”   祁承强歪着脑袋:“本将不知道你的意思。”   林枫看着仍旧装傻的祁承强,缓缓道:“你真的以为本官没有铁证吗?”   祁承强一脸不信的表情:“若是有,你早就拿出来了。”   林枫摇了摇头,他意味深长道:“可是本官的确已经早就拿出来了啊。”   “什么?”祁承强一愣。   就听林枫淡淡道:“本官刚刚已经指出来了,你难道忘记了,那个糯米……它少了一半啊!”   刷!   祁承强脸色骤变,原本一脸不信的神情,刹那间变得无力与绝望。   林枫看着祁承强大变的脸色,似笑非笑道:“那个糯米少了一半,你说,它既然没有留在瓷瓶身上,那它会粘在什么别的地方呢?”   “还有,连比较硬实的瓷瓶都被磕碰出了这么多的痕迹,你不会觉得瓷瓶身上那些粘着的糯米,会有所幸免吧?”   他将瓷瓶再次放在祁承强面前转动,缓缓道:“你仔细看一看,这上面糯米的数量,真的和你当时粘在上面的数量一样?它真的就没有少?”   祁承强瞳孔剧烈收缩,全身下意识绷紧,就仿佛是孤狼遇到了天敌一般。   林枫将祁承强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他缓缓道:“的确,你带着令牌很合理,本官不能因为你带了令牌,就认定瓷瓶是你的令牌磕碰的。”   “但如果你的令牌上也同样粘了糯米呢?”   林枫意味深长道:“你还有借口狡辩吗?”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二话不说,直接让侍卫将祁承强给翻了个身。   然后他迅速在祁承强身上寻找,很快就在祁承强的怀中找到了令牌。   赵十五将令牌取出,递给林枫:“义父,你看……”   林枫接过令牌,看着令牌上面粘着的糯米粒,他笑了笑,举起令牌,面向曹文清等人,道:“诸位请看,这令牌上果真有粘有糯米粒。”   众人都不需要仔细去看,就能看到十分清晰的糯米粒。   糯米粒数量虽不如瓷瓶上的多,但也不少。   “真的有糯米粒!”   “林寺正的推理还能有错!?”   “真凶果然是祁承强!”   “看他还怎么狡辩!”   官员们纷纷怒声呵斥,有人骂祁承强心如蛇蝎,有人骂祁承强诡计多端,有人痛斥祁承强狼心狗肺,王勤远明明是他的恩人,可他却那样对待王勤远。   曹文清看着脸色灰败,再也说不出任何狡辩话语的祁承强,直接吐了一口吐沫,道:“活该!祁承强,你绝对没想过吧……你要用那瓷瓶陷害本官,可最后,这瓷瓶却成为你落网的如山铁证!你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至极!”   王皓满脸的恨意,他看着祁承强,忍不住道:“祁承强……我父亲是你的恩人啊!?他帮过你啊!你为何如此心狠手辣,就要杀了父亲!你还有良心吗?”   祁承强对曹文清等人的责骂并不在意,唯有王皓的话,才让他开口道:“本将也不想杀他的,可他自己寻死,本将也没办法!”   “而且本将恩怨分明……他碰了不该碰的事情,本将必须要杀他!但本将杀了他之后,并未将其扔进火堆里,并未毁掉他的尸身,让他还能完好的下葬,这是本将的恩!”   “我恩怨分明,问心无愧!”   王皓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祁承强竟能说出如此的歪理,恩怨分明是这样解释的吗?   林枫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恩?若你真的知道恩,为何在刺了王寺正一刀后,还要将刀转动?别告诉本官,你身为武夫,不知道这样做,会让王寺正在死前痛苦百倍!?”   “你明明有太多办法让王寺正死的干脆,却还用这种法子,你这要叫做恩,这世上还有怨吗?”   王皓一听,顿时眼眶发红,死死地盯着祁承强。   祁承强张着嘴,却似乎想不到什么狡辩的话,最终一歪脑袋,不说话了。   林枫看着不说话的祁承强,淡淡道:“祁承强,其实还有一件事,本官尚未说……那就是即便本官没有根据那小瓷瓶上的痕迹发现你,也一样知道凶手就是你。”   “什么?”祁承强一怔。   众人也都是一愣。   林枫目光看向王勤远的尸首,神情中带着缅怀,带着叹息,道:“王寺正其实已经将凶手的身份,告诉我们了。”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眸光一闪,他忙道:“子德,难道你已经破解了王寺正的手势之谜了?”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看着王勤远的双手,看着王勤远在死前给他们留下的唯一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王寺正作为经验丰富的大理寺人,他面对死亡时绝不会毫无作为,只要他不是立即死去,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给我们提示。”   “而那两个手势,指向的,就是凶手的身份!”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学着王勤远的手势,抬起双手。   他左手并掌,右手握拳,置于身前。   “一开始本官在见到王寺正的手势时,本官想的是五十。”   “本官以为王寺正指向的是数字五十,可对这个数字,本官怎么想都想不通它代表着什么。”   “后来,在确定三个嫌疑人的身份后,本官才恍然明白……是本官想的太复杂了。”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祁承强动手十分迅速,王寺正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反应,他那时可能都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   “所以王寺正在极短时间内能想到的给我们留下的线索,绝对不会太复杂,绝对十分简单,甚至就是一看就能知道他用意的那种。”   “基于此,本官才终于想明白王寺正的用意……其实王寺正所留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数字五十,而是单纯的拳头与手掌。”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眼中却更加茫然了。   单纯的拳头与手掌,又能代表着什么?   和祁承强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说祁承强是武夫,拳脚功夫厉害?   正当众人疑惑茫然时,他们看到林枫动了。   林枫将置于身前的拳头与手掌,缓缓靠拢,最终相贴,变成了左手的掌心,紧贴右手的拳头。   这是——抱拳礼!   因为军营中,将士都会右手紧握武器,所以在行礼时,往往会左手掌心,贴着右手。   慢慢的,就演化成了抱拳礼。   这是军营中的一种礼仪,后来也成为武夫之间的礼仪。   所以,当林枫做出抱拳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怔怔的看着那抱拳礼,看着那手掌与拳头的相贴,不用林枫再说任何话了,他们都明白了。   原来,王勤远真的用十分简单,十分明显的手势,在一开始就告诉了他们凶手的身份——军营中人!   而三人里,只有祁承强是军中武将!   只可惜,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明白王勤远的用意。   王勤远的忘年交曹文清没有理解,半师情谊的曾贺没有理解,哪怕是王勤远的夫人和儿子都没有理解。   只有林枫,这个与王勤远相交不深,可从王勤远身上感受到了长辈关怀,且接替王勤远位置的新任大理寺正林枫……才理解。   火光映照在林枫身上,将林枫全身染红。   地上的王勤远躺在血泊之中,林枫映照在火光之中,众人看着这一站一躺的身影,想着林枫与王勤远的新老相接,心中没来由的出现一个词。   ——薪火相传。   两合一万字送上,案子基本上结束了,不过这个案子只是大剧情的开始,后面会更精彩!   最后,求月票,求推荐票!推荐票有些少啊,打滚求票! 第103章 发现!原大理寺丞的秘密!(二   半个时辰后。   随着案子的结束,真凶的被抓,宾客们也得以恢复自由,相继离去。   他们离开时脸上都带着十分复杂的神色。   有人叹息于一场欢送的喜事变成了白事。   有人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直以为憨厚直率的祁承强,竟然这般狡诈阴险,让人不寒而栗。   更有人赞叹于林枫的断案本事,称赞林枫的神探之称名副其实!   这个案子越是让他们觉得复杂,祁承强越是让他们觉得恐怖,林枫也就越让他们感到敬佩。   只有亲眼看到林枫的断案过程,他们才会明白传言中“林枫善于以细微之处窥探全貌”的评价,究竟有多真实!   “今日之后,恐怕林寺正神探之名,会彻底在我大唐官场中传开啊!”   “那还用说,今夜来为王寺正送行之人,各个衙门的人都有,他们回去后肯定要说今夜之事,林寺正之名,当真是要一飞冲天了。”   “以后我大唐朝廷中,林寺正之名绝对要如雷贯耳,无人不知。”   “林寺正本就该有这样的名声。”   “不错,林寺正的本事,当得这样的名声。”   官员们一边拱手辞别,一边感慨着一颗新星即将冉冉升起。   大唐不缺治理国家的能臣,不缺战功卓越的武将,但如林枫这样的刑狱人才,却还是十分稀缺的,甚至可以说目前为止,只有林枫一个神探而已。   所以,林枫的本事,正好处于大唐最稀缺的人才缺口中,林枫不崛起,那才是奇怪!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到,当今夜之事被官员们在各个衙门传开后,林枫会如何声名鹊起了。   他们一边感慨着,同时视线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王府门口,正在与王家人辞别的林枫和萧瑀。   王家众人都纷纷向林枫行礼,王皓母子更是要行大礼,不过被林枫阻止了。   林枫看向眼中含着悲伤的王皓母子,轻声道:“王寺正在大理寺时,十分照顾本官,如今他被贼人残忍杀害,本官为王寺正找出真凶,乃天经地义之事,你们不必行此大礼来谢我。”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向前看,想来王寺正也不希望你们过于沉浸在痛苦之中。”   王皓母亲眼中噙着泪,重重点头。   王皓则向林枫拱手行礼:“无论怎样,林寺正为父亲找出真凶,识破凶手诡计,让一切真相大白,让父亲得以瞑目,此都是我等之恩,父亲经常叮嘱我,要怀有感恩之心,要心怀感激良善,方能无愧于心。”   “所以林寺正之恩,萧公之恩,我王家上下此生不忘!以后但凡有任何需要王家的地方,王家上下,绝不推辞。”   听着王皓的话,萧瑀与林枫对视了一眼,他们这次没有拒绝。   王勤远死了,王家没了主心骨,林枫与萧瑀接受王家的感谢,会让外人认为即便王勤远不在了,他们与王家的关系也一样亲近。   这样的话,倘若有人因为王勤远死了,想要欺负王家人,也得顾虑一下萧瑀和林枫的面子。   所以这次接受王家人的感谢,其实是变相的保护王家人。   林枫说道:“你们还要料理王寺正的后事,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萧瑀也微微点头:“好好料理王寺正的后事吧,若有什么需要,可来大理寺找本官。”   王家人连忙再度行礼感谢。   林枫与萧瑀不再耽搁,登上马车,离开了王府。   马车上,萧瑀挑起车帘,看向王府,便见王府已经将灯笼换成了白色的灯笼。   匾额之上已经挂上了白绫。   他叹息一声:“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一场热闹的欢送宴,会变成这般模样。”   林枫目光清冷,深邃的眸子内,仿佛有漩涡转动,他说道:“这不是世事无常,这是四象组织贼人心狠手辣,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将他人之命当成蝼蚁!王寺正的这个仇,可还没算完!”   萧瑀闻言,眸子也冷了几分,他点着头:“没错,这个仇,只有一个祁承强可不够!”   他看向林枫,道:“接下来伱准备怎么办?”   林枫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缓缓道:“先想办法找出藏在大理寺的内鬼,祁承强充其量就是个杀人的工具,真正导致王寺正身死的,是那个察觉到王寺正发现了他们秘密的内鬼。”   萧瑀点着头,语气颇有些感慨:“虽然祁承强只是一个执行者,可这个执行者也是足够的狡诈多端啊,他的那些算计,当真是一环扣一环,本官着实是难以相信……一个靠拳头吃饭的武将,竟是有这么多的算计,这可比蒙舍诏那个大将军细沙罗会算计多了。”   林枫闻言,眸光微闪,他意味深长道:“萧公,你真觉得这一切都是祁承强的算计?”   萧瑀一愣,满脸意外的看向林枫:“你的意思是?”   林枫眯着眼睛,说道:“伪装一时容易,伪装一世很难,今天从你们所有人的表现我能看出,在你们的印象里,祁承强就是一个标准的性子直爽,冲动莽撞的武将,所以在我揭晓祁承强的算计时,你们的反应才会那样震惊,那样不敢置信。”   萧瑀点着头:“的确,本官也和祁承强接触过很多次,他给本官的印象,一直都是冲动莽撞的性格特点。”   林枫道:“文武百官,朝廷大员,哪个人不是火眼金睛?谁不善于识人?”   “我的前身,那个原大理寺丞林枫,他为何能藏得住?因为他一直谨言慎行,因为他一直有意识的在避免和其他人有过多接触,因为他只是六品寺丞,平常不用离开大理寺。”   “可祁承强呢?他是五品的果毅都尉,权利地位已经到了备受瞩目的阶段,他性格张扬高调,根本就未曾刻意与其他人保持过距离,多少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他想要隐藏住自己,难度比原大理寺丞林枫大了何止数倍?”   “所以,若是他想隐藏住自己,那他就必然要比原大理寺丞林枫更加的阴险,更加的小心,更加的谨慎,更加的善于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可萧公觉得,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萧瑀皱了皱眉头,犹豫了起来。   林枫继续道:“更别说,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本事,那他必然谨慎的要命……可若这样的话,如此谨慎的他,又岂会犯下用来诬陷曹文清的瓷瓶,会忘记沾染鲜血这么重大的错误?”   他看向萧瑀,缓缓道:“萧公难道不觉得……祁承强都能想出如此环环相扣的算计了,结果却在自己最重要的陷害曹文清的物证上有所疏漏,这很不合理吗?”   萧瑀猛然瞪大眼睛看向林枫:“难道?”   林枫点头道:“若是将这个失误,这样解释……大理寺内鬼察觉到了王寺正发现了他们四象组织的秘密,然后想起今夜王寺正要举办辞别宴,因为同为大理寺的同僚,朝夕相处……所以内鬼很清楚王寺正的友人情况,很了解王寺正的性子,也就很容易推测出王寺正会在离开前,单独见自己半个学生的曹文清的事。”   “甚至,内鬼都可能之前就与王寺正聊过这些事,从王寺正口中得知王寺正要单独见曹文清的事。”   “基于此,内鬼便设计出了陷害曹文清的环环相扣的算计……因为王寺正不会单独见内鬼,所以内鬼将执行的任务交给了祁承强,并且告知祁承强要如何去做,具体的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祁承强……只是祁承强就如萧公你们知道的性格。”   林枫看向萧瑀,缓缓道:“他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是一个莽撞的武夫,他有点小聪明,但又十分有限……而这个算计的细节又太多,所以,他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因为时间太紧张,细节又太多,最终在慌乱之下,忘记了给瓷瓶染上鲜血的事了。”   “若这样来解释,萧公觉得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萧瑀瞳孔剧烈跳动,跟着林枫的思路去这样推断,的确,那种割裂的怪异感,就合理多了!   他不由道:“难道……这个算计真的不是祁承强想的,他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执行者?”   林枫缓缓道:“其实还有一个细节可以验证下官的推断。”   “什么?”   “在下官多次提示祁承强,说祁承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若这一切都是祁承强算计的,那祁承强就该明白下官说的聪明指的是瓷瓶,也就该明白下官说他反被聪明误指的是瓷瓶有破绽,那样的话,他即便在算计时真的忽视了鲜血的事,可在我提示他后,也该立即想到这一点。”   林枫目光与萧瑀对视,摇了摇头:“可当时的情况是……他仍旧是无知的表情。”   “下官一直在关注他的神情变化,他的神情骗不过下官,他是真的无知,十分茫然,完全不知道下官在说什么……所以,下官当时就断定,他甚至对整个算计的了解都不够全面,因此,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瓷瓶上本该有的却没有的东西是什么。”   萧瑀眉头紧皱。   一件事的异常,可能是巧合。   但两件事,三件事都异常,那就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做刑狱的人,在这世上最不信的就是巧合。   他想了想,看向林枫,说道:“这样看来,祁承强的确可能只是一个执行者,可若这样的话……”   萧瑀疑惑道:“那你刚刚为何在所有人面前说,那一切都是祁承强的算计?为何没有戳穿祁承强的隐瞒?”   林枫眸光深邃,意味深长道:“下官自然是故意的,毕竟……我们得让内鬼放松警惕啊。”   萧瑀双眼猛然一瞪,忙道:“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车窗外面,看着上方浩繁的星空,他说道:“这个内鬼现在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准备找他了,我表现出这个案子的所有算计都止步于祁承强,就会让他心有松懈,他会认为自己的藏匿仍旧没有任何问题,这样的话,他对自己的藏匿越自信,对我们的防备就越少,我们也就越容易找到他。”   “更别说……”   林枫顿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闪过凛凛精芒:“找到他只是第一步罢了……下官可没准备让他就这样舒服的下大牢。”   萧瑀心中一动,以他和林枫的默契,他已经猜到了林枫的想法。   他不由道:“你想要……利用这个内鬼?对四象组织出手?”   林枫轻轻一笑,将视线从星空中收回,重新看向萧瑀:“萧公,我们自从与四象组织接触后,就一直处于被动之中,只有他们出招,我们只能被迫拆招解招,这可不是下官喜欢的节奏……我想,萧公也肯定对此十分不爽了吧?”   萧瑀眼中顿时绽放刺目精芒,他身体前倾,靠近林枫,双眼紧盯着他,道:“你准备怎么算计他们?”   林枫摇了摇:“下官还未想好要怎么算计他们,萧公也知道四象组织的谨慎与狡诈,想让他们毫无察觉的上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等找出内鬼的身份了,下官建议我们与魏公、戴公碰个头,咱们一起好好商量一下,集中三司之力,好好为他们设一个局。”   “能够算计他们的机会可不多,第一次容易成功,可一旦后面他们有防备了,就不容易让他们再上钩了,所以下官觉得……咱们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必须让他们伤筋动骨!只抓住一两条小虾小鱼,那可不是下官想要的。”   萧瑀眸光闪烁,一直带着笑容的胖乎乎脸上,难得闪过几道阴险之色。   他沉思片刻后,微微点头,道:“那就先找出内鬼,之后我们再好好商量,如何利用这个内鬼,让这四象组织吃一次大亏!”   林枫点头。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明天还请为我秘密准备两份名单。”   “一份是纵火案发生当晚,在大理寺当值的人。”   “另一份……”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则是在今天白天,接触了王寺正卷宗,或者在卷宗室看到了王寺正查阅卷宗记录的人!”   萧瑀眸光微闪,瞬间明白林枫的意思:“你是要比对重合之人?”   林枫微微点头:“内鬼若是在前些天知道王寺正的秘密,那就根本不会将王寺正留在今夜再残忍杀害,毕竟今夜我们都在,着实不是一个好的下手机会,若是前几天的话,他们有太多机会,可以刺杀王寺正了。”   “所以,他们会在今夜这最不合时宜的时刻动手,就代表内鬼也是今天才发现王寺正的秘密的,可王寺正今日已经不上值了,一直待在府里,那内鬼就只能是通过王寺正的卷宗,知晓了王寺正可能已经查到了他们的些许秘密。”   “故此,我只需要今天能够接触卷宗或者记录的人的名单便可,与纵火案当夜的名单进行比对……那个内鬼,就绝对在两份名单的重合之人中。”   萧瑀毫不迟疑的点头:“本官会寻个合理的理由,让信任之人去调查,最迟明天中午就能给你。”   林枫点头:“多谢萧公。”   萧瑀摆了摆手,他说道:“这本就是本官之责。不过说起四象组织成员,这些家伙果真如你所料的那样……他们竟是真的将图案给除掉了!以后再想依靠图案辨认他们的身份,就行不通了。”   在林枫断案结束后,他们就将祁承强的衣服给脱了,寻找着祁承强身上的图案。   结果他们只在祁承强的心口处,发现了一道疤痕,却没有找到任何四象组织的图案。   林枫毫无意外:“在四象组织没有暴露之前,图案很隐蔽,可一旦暴露了,那图案就是直接指向他们身份的破绽,他们自然不会将其留下。”   “不过从祁承强心口上新的疤痕能看出,那图案就算除掉了,也会留下痕迹……所以我们以后也可以依靠疤痕,做简单的辨认,但不能完全相信疤痕,毕竟也存在其他人不小心受伤了留下疤痕的可能……故此在用疤痕辨认时,我们必须十分谨慎小心,以免判断出错。”   萧瑀点着头:“自该如此。”   两人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赵十五的声音响起:“萧公,义父,我们到了。”   林枫闻言,直接下了马车,而刚下马车,他便一怔。   看着眼前的宅门,他有些茫然:“这是哪?”   他以为自己和萧瑀又是回到大理寺了,可眼前这宅院,明显不是大理寺衙门。   萧瑀下了马车后,笑呵呵道:“你的脑伤真这么严重,连自己的家都忘了?”   “我的家?”   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瞬间明白了萧瑀的意思。   说什么自己的家……这里分明是原大理寺丞林枫的宅邸!   萧瑀让赵十五去叫门,然后他低声对林枫道:“你既然要让所有人认为你就是他,那自然也得回家休息,整日住在大理寺是怎么回事?”   “公务繁忙是一个借口,但你总不能一直公务繁忙吧?再说了,你已经是大理寺正了,以后少不得应酬,少不得有人要来拜访你,你也不能一直让人去衙门找你吧?”   林枫自然明白萧瑀的意思,他压低声音道:“可是那个家伙的下人,很容易识破下官,毕竟那是一直和那个家伙在一起生活的人。”   林枫没有亲眼见过原大理寺丞林枫,绝对没法在生活习惯上模仿的一模一样,其他与原大理寺丞林枫不熟悉的人,自然不会发现自己的异常,但一直和那个家伙一起生活的人,却太容易发现自己了。   萧瑀笑了起来,他一笑,不大的眼睛就眯成了一道缝:“放心吧,那个原大理寺丞林枫如你说的那样,为了避免自己的异常被发现,在长安城内刻意避免与更多的人接触,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老奴照顾他。”   “可随着他入狱,那个老奴已经不知所踪了,所以这个宅子早已经没人了。”   “现在宅子里的下人,都是我们为你选的,各个都是好手,可以在明面上保护你的安全。”   “而除了明面上……”   萧瑀声音再度压低:“在暗地里,还有一些护卫……我们既然选择让你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吸引四象组织,自然就会想尽办法确保你的安危。”   果然和大佬们合作,安全感就是充足,所有的问题,都已经提前为自己想好了……林枫笑了笑:“既如此,那下官就不担心了。”   萧瑀笑呵呵点着头:“在长安城有一座宅子,哪怕这个宅子不算大,可一座二进出的院子,那也是寸土寸金,值不少铜板的。”   “那个家伙拿你偷天换日,想让你去替他死……你暂时抓不住他,拿这套宅子来当当利息也不错。”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眼眸微微亮起。   二进出的宅子,虽然比不得高门大户,可也绝对价格不菲了,毕竟这可是皇都的宅子。   想想自己前世,奋斗了十几年,也还要依靠贷款,才能在一座排名靠后的二线城市买上一套小三居,结果在这里,直接在最大的皇都拥有一座如此大的宅子,还不用还房贷,林枫差点没高兴的哭出来。   房奴的苦,谁懂啊!   萧瑀见林枫罕见的露出激动之色,笑道:“以你的本事,以你现在的五品官职,其实这套宅子已经配不上你了,不过你暂时还要以那个家伙的身份做事,所以就委屈点,先在这里住下吧。”   看着眼前的朱漆大门,红砖高墙,萧瑀竟然还说自己住在这里是委屈,林枫再一次对自己是五品的大理寺正的地位,有了明显的认知。   到了五品,真就是鲤鱼跃龙门了。   这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从中走出,他看到林枫后,连忙道:“老爷,您回来了。”   看着对自己表现十分熟络恭敬的男子,林枫微微点头,表现的男子还要从容:“这些天一直忙于公务,没空回来,府里的事辛苦你了。”   中年男子连忙摇头:“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萧瑀见林枫表现的那般自然,眼中充满着笑意,他就知道,林枫永远都会给他惊喜,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他目光看向一旁的赵十五,看向自己的护卫,这些人都没觉得林枫和中年男子的交谈有什么问题,能瞒过他们,那问题也就不大了。   林枫与中年男子交谈了一会儿,转身看向萧瑀,道:“萧公,进去坐坐?”   萧瑀摇了摇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本官就不叨扰了,你早些休息吧,明天常朝见。”   说完,萧瑀直接登上了马车,在护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你是回去,还是在本官这里住下?”   赵十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义父,我孤家寡人一个,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林枫明白赵十五的意思,他大手一挥,十分豪气道:“那就住下,咱最不缺的就是房间,以后府里专门有你一个房间,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赵十五一听,顿时激动的向林枫行礼表示感谢。   林枫摆了摆手,一脸淡然,咱现在不是为一套小三居背负贷款的男人了,咱是在皇都有二进出院子的男人了!一个房间罢了,林枫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中年男子的陪同下,林枫进入了宅邸之中。   一进入宅邸,林枫的视线就好奇的四处打量,毕竟这可是他来到大唐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座宅邸。   按照他与萧瑀李世民他们的约定,在解决四象组织之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归属自己,不仅仅是官职,还包括财产房产。   所以这座宅子,真正意义上已经就是自己的了。   走进大门,入眼处就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四周都是房子,有些类似于四合院。   在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几棵树,有杨树,也有枣树,此时深秋时节,树叶都已经变的金黄。   走过前院,穿过一道门,来到了后院。   后院是内宅,是主人休息的地方。   比起前院来,后院的院子没有那么大,却也不算狭窄,且后院还有一个圃,不过圃空着,没有种,一棵枫树伫立在院子中心,枫叶火红,美不胜收。   林枫看着枫叶,心中不由暗道真是巧了,因为他的名字中的“枫”字,就是来源于枫叶。   后院的四周也都是房子,书房,厢房,主人房,房间十分充足。   想想前世奋斗十几年,才能贷款买下三个房间的房子,而在这里,房间数量他都没法用两只手数清了,林枫越发感慨,他这算是提前一千多年实现了房子自由了吧?   “小的为老爷开门。”   见林枫站在院子里观察房子,中年男子还以为林枫不知道哪个是他的房间,连忙小跑到了前方,打开了房门。   林枫对中年男子的懂事十分满意,快步来到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面积很大,分成内外两室,外室是待客的地方,桌椅茶具一应俱全,靠近墙边还有几个柜子。   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装饰的东西了,看得出来,原大理寺丞林枫只是将这里当成住的地方,完全没有想着好好将其装饰的想法。   林枫坐了下来,看向中年男子,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想说什么就说吧。”   中年男子闻言,连忙道:“林寺正,小的名叫赵虎,以后就是林寺正的管家了。”   “萧寺卿吩咐过,林寺正府中的情况不宜和之前有太大的区别,不能突然间太过热闹,所以目前算上小的,只有五个下人。”   “其中一个厨子,负责林寺正日常饮食,一个家丁,负责打扫卫生,两个护院,负责院子的安全。”   “当然,这些人都是专门选择的,每个人身手都很凌厉,等闲人无法近他们的身。”   “而除了我们五个外,还有一些暗桩,但小的对他们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林枫微微点头,萧瑀他们考虑的很周全。   原大理寺丞林枫之前毕竟只有一个老奴,若是突然间多了几十个下人,着实是太反常了。   五个人,能解决日常的基本问题,不多不少,刚刚好。   至于保护自己的,也不是依靠他们,而是依靠的藏于暗中的护卫。   方方面面都十分周到,这倒是不需要自己再费心了。   林枫与赵虎了解了一下其他四人的情况,便说道:“在我的房间附近,给赵十五准备一个房间,然后你们就都休息去吧。”   赵虎想了想,问道:“老爷左侧的房间空着,让赵护卫居住可否?”   紧挨着我?更好,还是赵十五更让我安全感……林枫点头:“可以。”   “小的这就去安排。”   赵虎一边说着,一边麻溜的离开。   那样子,让林枫都怀疑,赵虎之前是不是进行过管家的专门培训,着实那神态,那动作,太像是一个正经的管家了。   赵虎离开后,林枫起身,用门闩锁好门。   站在门口,转身看着自己的房间,视线环顾整个外室,沉思片刻,林枫来到这些柜子前,将柜子挨个打开。   结果他发现只有一个柜子里装着衣袍和官袍,这些衣袍都是新的,很明显是萧瑀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其他的柜子则是空的。   “果然,那个家伙在确定要假死脱身后,已经将他所有的东西都弄走了,根本就不给我任何了解他的机会。”   林枫一边摇头,一边进入了内室。   内室更加的简单,只有一个梳妆柜和一个床榻。   梳妆柜上没有任何首饰胭脂,林枫打开梳妆柜的柜子,也是空的。   他毫不意外,坐在床榻上,视线扫视这个房间。   他的大脑里,随着视线的移动,不由自主的浮现原大理寺丞林枫在这个房间内的活动画面。   看向梳妆柜,看着梳妆柜上的铜镜,林枫就仿佛看到那个家伙,正对着镜子,慢慢的擦掉脸上易容的痕迹,露出原本的样貌。   他想,或许只有在这里,那个家伙才敢露出真正的样貌,而不是顶着自己这张脸,一直隐藏他真正的本性。   他视线一寸寸的环顾着房间,从四周墙壁,看到了头顶的房梁。   又从房梁,视线下移,看向了脚下的砖石。   每一个地方,都有那个家伙活动的身影。   忽然间,林枫刚刚移开的视线,陡然一顿!   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将视线向回看去。   只见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梳妆柜,盯着梳妆柜与地板接触的地方!   那里,有一道划痕。   林枫一个大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检查划痕。   划痕十分明显,看划痕的样子,不是一次两次划动就会出现的。   “难道……”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直接按住梳妆柜的一侧,沿着划痕的朝向,用力推去。   梳妆柜被林枫缓缓推动,柜子在地板上留下的痕迹,与划痕一模一样。   终于,在梳妆柜与划痕完全一致时,林枫停了下来。   他目光忙看向梳妆柜被挪动后,柜子下面的砖石。   可下一刻,林枫眉头微蹙。   砖石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一块砖石存在问题。   他蹲下身,挨个砖石检查,没有发现可以活动的砖石。   “难道我猜错了?”   林枫眉头微蹙,大脑飞速转动……赵虎他们接管这个宅子后,肯定对自己房间进行过打扫,这砖石上的划痕并不隐蔽,想来他们也肯定会注意到。   所以不出意外,他们也应该和自己一样检查过,但赵虎什么都没说,那就说明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真的是我想错了……那个家伙并没有什么隐蔽的藏匿重要物品的地方?”   林枫眯着眼睛,回想着那划痕的情况……划痕的确十分明显,那根本就不是一次两次能划出来的,定然是多次划动的结果。   这代表那个家伙肯定多次推开过这梳妆柜!   那个家伙总不会无缘无故,闲着没事干,推梳妆柜玩吧?   可砖石没问题啊,如果能藏东西,还需要挪动梳妆柜,不是藏在砖石之下,还能藏在哪里?   林枫视线看向梳妆柜,看着梳妆柜被挪到划痕位置后,柜脚微微翘起的样子……   忽然间,林枫眸光一闪:“难道是?”   他手指向柜脚下面的缝隙一伸……竟是正正好好,能够顺利的穿过翘起的柜脚,林枫心中一动,手指向上一抓,抓住柜脚用力一抬……这个梳妆柜直接向一侧倒去,不过旁边就是墙壁,所以梳妆台并未完全翻倒,而是倚靠着墙壁倾斜着。   林枫连忙侧过脑袋,看向梳妆柜的下方。   下一刻,他双眼陡然亮起,嘴角瞬间上扬……   “果然如此!”   只见那梳妆柜的下方,竟是加装了一个很薄的抽屉。   抽屉在柜子的最下面,如果不是将柜子翻开,根本不可能发现!   林枫没有任何迟疑,按住抽屉的薄木板,用力推动。   哗——   抽屉的薄木板被推开。   一个信封,从中直接掉落而出。   看着眼前这个信封,林枫眉毛挑起,眼中出现一抹意外之色:“他都将衣服什么的都拿走了,怎么会留下密信?”   林枫将信封拿起,视线看向信封,只见信封上没有任何图案字迹,清清白白。   他将信纸从信封中取出,展开信纸,目光向信纸上看去。   下一刻……   “靠!”   林枫不由暗骂一声,直接就被气笑了!   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对这留下的隐秘的信件抱有任何期待。   只见这封信上是这样写的。   “我们的同伙有长孙无忌、高士廉、房玄龄、魏征、程咬金、李靖、秦琼、尉迟恭……”   特么的,朝中地位排名前三十的人,未来的凌烟阁功臣的名字都在里面了。   连魏征的名字都敢往上写。   林枫就知道,那个家伙连衣服都没留下,怎么可能会忽视这么重要的密信?果不其然,这分明就是对自己的挑衅。   “故意拿这封信恶心我,让我先有希望,再失望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虽然这封信没什么用,但却暴露了原大理寺丞林枫的一个性格特点,或许未来,这个性格特点就能被自己利用。   林枫不怕那个家伙做什么,就怕那个家伙什么也不做,那个家伙做的越多,自己能得到的线索就越多。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林枫手指重新伸进抽屉里,再仔细检查一遍……抽屉里已然空空如也,果然除了这封信外,什么都没剩下。   林枫收回手指,刚要将一切回到原位,可当他视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时,他眼眸忽然一眯。   “这是?”   只见自己的手指上,沾了一些红色的尘土。   “红色的尘土?”   “哪来的?”   林枫看向梳妆柜的下方,他想了想,拿来蜡烛,向梳妆柜的下方看去。   只见被自己打开的抽屉下方,地面上,果然正有一些红色的尘土。   “是那个家伙,曾经将什么沾染过红色泥土的东西,放到过抽屉里?”   “长安城什么地方的泥土是红色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刚要取走蜡烛,可忽然间,他目光一闪。   只见他迅速站起身来,将柜子扶正,然后将柜子旋转一百八十度,让原本紧贴着墙壁的柜面,面向自己。   之后他蹲下身来,视线看向柜脚。   只见原本贴着墙壁的柜脚下,正压着的一片树叶。   林枫抬起柜脚,将树叶取出。   树叶枯黄,已经被柜子压的都碎了许多,但剩下的部分却还是能让林枫分辨出它是什么树的叶子。   卵圆形的叶片,周围是锯齿状……前世他见过这种树叶。   在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中。   它是……菩提树的树叶。   林枫眼眸眯起,眸光微闪:“红泥,菩提树……”   他视线又看向那封挑衅自己的信,看着信上可笑的内容,林枫露出了一抹笑意:“或许,我知道该怎么去找你了。” 第104章 名单!定计!房玄龄!(二合一   翌日。   天还未亮。   林枫就被赵十五的敲门声叫醒了。   他打着哈欠,穿好衣袍,打开了门。   便见赵十五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外面,管家赵虎则端着一碗热汤。   见林枫开门,赵虎一脸殷勤笑容:“老爷,该洗漱准备去宫里参加常朝了,小的专门让厨子为老爷熬了一碗热汤,为老爷驱驱寒意,暖暖身子。”   深秋的清晨,的确寒意十足,昨天林枫第一次去参加常朝时,因为毫无准备,就冻得直缩脖子,差点没死在宫外。   他接过热汤,喝了一口。   只觉暖意瞬间流遍全身,原本还冻得哆哆嗦嗦的他,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十分温暖,再无凉意。   有这一口热汤吊命,林枫觉得今天就算再冷,也能熬过去了。   林枫一脸惊奇,不由道:“这热汤效果果真玄妙,管家你费心了。”   赵虎连忙道:“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说着,他又从身后护院手中,接过一个厚厚的披风,他说道:“老爷,进宫前可先披着披风暖着身子,等进宫时脱下来交给赵护卫便可。”   一边说着,他一边殷勤的为林枫披上了披风。   随着披风的披上,林枫只觉得自己就仿佛被厚被子给包裹了一般。   当真是一点寒意都没有了。   昨天在宫门前等待着宫门开启时,他就发现其他官员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披风,当时他还感慨,什么时候他也能和其他人一样,有人服侍穿衣,有人准备热饭热茶,没想到现在一切就都有了。   他对赵虎这个管家真的太满意了,不说赵虎身手如何,单说管家的贴心和能力上,就绝对值得五星好评。   看来萧瑀在为自己选择管家时,绝对是费过心的,这可不是随便一个普通侍卫就能做到的程度。   林枫向管家点头,道:“你做的很不错,我很满意。”   赵虎闻言,连忙笑道:“老爷能满意,就是小的最大的荣幸。”   瞧!态度积极,做事全面,说话又好听,林枫都想雇佣赵虎一辈子了。   解决了御寒问题,林枫也不再耽搁,洗漱完毕后,就在赵十五的保护下,前往了皇宫。   到达宫门时,宫门还未到开启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只能站在门口等候。   林枫走下马车,披着厚厚的披风,再去看那些同样披着厚披风的官员们,下巴不由微微仰起,终于不用再羡慕他们了,咱现在什么也都不缺了。   而随着林枫的到达,林枫也发现很多视线都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身上瞄。   在他向萧瑀靠近时,耳边还听到了一些声音。   “昨晚原大理寺正王勤远的案子,你听说了吗?”   “当然听说了,本官刚到,就听到同僚们在谈论昨夜的事。真没想到,那祁承强竟然如此阴险狠毒,去心狠手辣的残杀王寺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谁说不是呢!本官虽然没有亲自看到这个案子,可只是听说祁承强的算计,就感到心惊,那一环扣一环的谋算,当真是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幸亏当时林寺正就在现场,这才能识破祁承强的算计,否则曹御史肯定要成替罪羊了,祁承强这个真凶也要逍遥法外!”   “之前在听说林寺正的传言,说林寺正有神探之能时,本官还有些不信,觉得有些夸大,但听同僚详细描述昨夜的事,本官不能不承认,林寺正当真是称得上神探二字。”   “是啊是啊!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识破了祁承强这般阴险的算计,还将计就计,让祁承强放松警惕,从而将其顺利抓获,这是不仅断案能力强,谋算能力也不差。”   “恐怕林寺正自今日起,要炙手可热了。”   听着官员们的议论,感受着那些打量的视线,林枫不由微微挺直了背脊。   想他之前破获了皇宫闹鬼案、御史台纵火案、赵德顺案,甚至蒙舍诏王子被杀案时,都没有受到过这般的重视,没想到昨夜只是一起不算难的凶杀案,却反而让自己声名鹊起了。   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来到萧瑀面前,向笑眯眯的萧瑀拱手:“萧公。”   萧瑀笑呵呵点着头,他视线打量着林枫,道:“备受瞩目的感觉如何?”   林枫笑道:“下官只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受到这样的瞩目,着实是心有惭愧。”   萧瑀眼皮一跳,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道:“看来伱已经自学成才,深谙官场说话滴水不漏之道了。”   林枫一脸谦逊笑容:“下官发自肺腑。”   看着林枫毫无官场经验,却能表现如此得体,说话不留丝毫破绽,萧瑀欣慰的点着头,道:“不错不错,本官对你越来越放心了,以后就该如此,我们做刑狱的,无论是否愿意,总会得罪一些人,总有人会盯着我们,对我们所说之话,所做之事,鸡蛋里挑骨头。”   “特别是你现在备受瞩目,那就更会有人嫉妒你,会有更多的人要挑你毛病,所以说话做事,务必要更加谨慎……不过看你现在的表现,本官知道不用我提点你,你自己就能做的很好。”   林枫笑容更加谦逊了:“下官真的发自肺腑。”   萧瑀即便知道林枫这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也仍是不免眼角微抽,他在想,怪不得魏征对林枫那么满意呢,这小子是真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想,若是魏征此刻看到林枫这般谦逊的样子,他觉得魏征绝对会夸上一句“荣辱不惊,大善。”   然后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荣辱不惊,大善。”   魏征来了。   萧瑀:“……”   …………   大理寺衙门。   上过常朝后,林枫与萧瑀就返回了大理寺。   回到大理寺后,萧瑀向林枫道:“王寺正这些天看过的卷宗已经都送到你的办公房内了,你随时可以查看,另外本官已经吩咐了,地方上呈递来的卷宗,复审之事暂时不需要你来处理,你专心调查王寺正的卷宗便可。”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萧瑀是希望自己尽快查明王勤远究竟发现了四象组织的什么秘密。   四象组织的存在,就如同黑暗中的一条毒蛇,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法放松,一日不查明四象组织的目的,一日不将四象组织覆灭,他们就一日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林枫点头:“下官会抓紧时间调查,不过王寺正的卷宗数量着实是多,而这些案子下官之前又从未接触过,恐怕速度不会如王寺正那么快。”   萧瑀说道:“你量力而行便可,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其实本官也想帮你,但奈何本官有太多事务要处理,而其他人本官也信不过,所以只能辛苦你了。”   “本就是下官之责,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到达林枫办公房门口时,林枫脚步忽然一顿,看向萧瑀,道:“萧公,你可知长安城内外,有什么地方的泥土是红色的?”   “红色的泥土?”   萧瑀皱起眉头:“本官倒是不清楚……不过你若是想知道,本官可让人帮你去查。”   “还有……”   林枫向萧瑀继续道:“萧公可知道长安附近,什么地方有菩提树?”   “菩提树?”   萧瑀对林枫的这些问题感到好奇,道:“子德,你怎么忽然想知道这些?”   林枫没有隐瞒,直接道:“下官找到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或许能帮我们距离四象组织更近一些。”   萧瑀眸光一闪,虽不知林枫发现了什么线索,是怎么发现的,可只是一听这是关于四象组织的线索,他便毫不迟疑,直接道:“给本官几天时间,本官一定给你查到。”   林枫拱手道:“多谢萧公。”   萧瑀摆了摆手,他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无人,压低声音道:“你要的名单,本官昨夜就吩咐下去了,午时左右应该能出来,到时候本官让人给你送去。”   林枫眸光一闪,漆黑的眸子里,点点寒芒乍现,他声音清冷了几分:“下官明白。”   …………   午后。   林枫正在与秋乏战斗,上下眼皮打的难舍难分,他打着哈欠,刚准备调停上下眼皮的战斗,让他们和平相处,相亲相爱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瞬间惊扰了相亲相爱的局面,上下眼皮顿时分离。   大好睡意被惊醒。   “义父。”   赵十五推门而入,道:“萧寺卿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一边说着,赵十五一边将一个信封放到了林枫的桌案上。   “信?”   林枫眉毛微挑,他疑惑的将信封拿起,取出里面的纸张。   旋即将其打开,视线落在上面。   下一刻……林枫的目光陡然冷冽了起来。   身体顿时坐直,漆黑的眸子里,充满着锐利。   萧瑀给自己的信,其实是三份名单。   第一份名单,记录的是在御史台纵火案当夜,在大理寺当值的人。   人数一共有二十三人。   因为当夜大理寺与刑部一起跟随林枫去抓捕皇宫闹鬼案的翠竹,所以人数不少。   而第二份名单,记录的则是昨天白天,接触过王勤远看过的这些卷宗,以及接触到王勤远借阅卷宗名单的人。   人数也不少,有十八人。   至于第三份名单,则是前两份名单比对后的重叠之人。   这一次人数少了很多,只有八人!   “少卿高履行,寺丞李浩淼,寺丞韩克己,主簿秦学远,主簿赵楷,司直钱门成,司直陶仓,评事范成。”   看着这八个人的名字,林枫眸光闪烁。   这八个人,有自己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熟悉的人有八卦达人李浩淼,以及痘痘兄韩克己。   陌生的,如秦学远、钱门成这些人,他都是只有一面之缘,最多点头之交。   而且还有两人,比较特殊。   萧瑀专门进行了标注。   一个是主簿赵楷,他就是在纵火案当夜给秦墨卷宗的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被调查,前些天才摆脱了嫌疑,可没想到,又上了昨天的名单。   这下子,连萧瑀都觉得是不是有些巧了,是不是他们的调查出现了问题,所以专门标注,对林枫进行提醒。   而另一人,则是大理寺少卿高履行。   在大理寺内,大理寺少卿是二把手,地位仅比大理寺卿的萧瑀低,而且高履行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身份——吏部尚书高士廉的长子。   功勋之后,还是外戚,高履行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萧瑀特殊标注高履行,是在提醒自己,在调查高履行时一定要慎之又慎,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枫不是职场小白,自然懂得分寸。   他看着名单上的八个人,眼眸微眯,大脑飞速运转。   这八人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有贵如外戚的少卿,有仅仅八品的评事,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地位,代表着调查他们的方法,不可能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他还想要利用那个内鬼,反向算计四象组织,那就更不能直接去调查询问,以免打草惊蛇。   这无异于给林枫的调查,增加了许多难度。   他指尖轻轻磕着桌案,大脑不断闪过种种方法,可这些方法出现后,就迅速被林枫给否决了。   这些或直接或间接的调查之法,都不能用,不是说查不出内鬼的身份,而是没法确保不被内鬼察觉。   这一次的行动,找出内鬼不是目的,目的是利用内鬼。   所以,侧重点是完全不同的。   绝对不能让内鬼察觉到异常,绝不能打草惊蛇。   可只要调查,就很难瞒过这些人,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地位极高的少卿……   “如何做,才能既查出内鬼,又不会被他们察觉呢?”   林枫蹙眉沉思,忽然间,他眸光一闪,整个人直接瞪大眼睛,眼中闪烁着精芒:“差点钻了牛角尖了!”   “谁说找出内鬼,就非要苦兮兮的调查了……”   林枫蹭的一下起身,直接抓起名单,来到了萧瑀的办公房。   进入萧瑀房间后,萧瑀看着林枫手中的名单,笑呵呵道:“看到名单了?有什么想法?”   林枫如实道:“不好调查。”   萧瑀点了点头,感慨道:“的确不好调查啊,本官看到名单时就一阵头大,人数足足有八人不说,还有高少卿这样身份极其特殊的人在。”   他看向林枫:“你准备怎么调查?想要调查他们审阅过的卷宗,还是想要知晓他们更加具体的性格特点,查看他们过往的所作所为?本官都可以配合你。”   林枫摇了摇,他缓缓道:“下官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仅仅是王寺正的卷宗,就至少需要六七天的时间才能看完,更别说还要调查这八人的事情了,那任务量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可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我们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耽搁……一旦被下官查出王寺正发现的秘密,我们很可能就要直面前大理寺丞林枫的阴谋,那个时候或许就要利用这个内鬼了,所以根本没时间这般细致的调查。”   “而且我们这样调查,未必不会被他们察觉,一旦被内鬼发现我们在调查他,那直接就会打草惊蛇,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萧瑀眉头皱了起来。   情况比他料想的还要麻烦。   他蹙着眉头看向林枫,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早有想法,他轻笑着,说出了让萧瑀无比意外的话:“我们既然又没时间调查,又怕打草惊蛇,那下官觉得……干脆,我们就别调查了。”   “不调查!?”   萧瑀一愣,完全没明白林枫的意思:“不调查是什么意思?”   林枫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赵十五正守在门外,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其他人靠近。   林枫上前一步,靠近萧瑀的耳朵,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萧瑀听过之后,双眼陡然瞪大,他先是微怔,可很快眼眸便亮了起来。   他突然起身,在办公房内来回踱步,越是琢磨林枫的法子,越是觉得可行,觉得精妙。   他站定,眼中充满着惊奇,充满着赞赏,看向林枫,道:“本官觉得,此法可行!”   “这样的话,就可以不用考虑调查的难度,以及被内鬼察觉到的危险了。”   “不过……”   他话音一转,带着一丝担忧,道:“这需要很精妙的操控与谋划,难度可也不低。”   林枫轻笑道:“集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之力,甚至陛下都亲自配合我们,若是这都对付不了一个内鬼,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萧瑀想了想,旋即也笑着点头:“倒也是!”   “既如此,那就姑且算我们利用内鬼算计四象组织的一次演练吧。”   他看向林枫,认真道:“子德,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们所有人中,只有你有那般细腻的内心,你最善断案,最善处理细节,多次战胜过四象组织的阴谋,此事唯有交给你,本官才能放心。”   最善断案者,亦最善作案!   萧瑀分明是认为林枫断案如此厉害,那么算计别人去作案,肯定也不会差。   林枫笑了笑,办法是他提的,自也该他亲自操刀,他拱手道:“下官领命。”   萧瑀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了对付内鬼的法子了,萧瑀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下了。   他亲自为林枫倒了一杯茶,请林枫坐下后,看向林枫道:“关于你要找的红土的事,本官有些线索了。”   林枫一听,眸光陡然一闪,他当即挺直身体,目光灼灼的看向萧瑀。   萧瑀没有卖关子,他捧着茶杯,穿过袅袅白气看着林枫,压低声音,就仿佛怕被第三人听到一般,沉声道:“本官调查到……魏国公府里,有人曾见过红色的泥土。”   林枫瞳孔微微一跳。   魏国公?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   大唐名相?房谋杜断的房谋?   这红色的泥土,源自房玄龄的府里?   林枫看向萧瑀,萧瑀脸色凝重,表情认真,很明显内心是十分沉重的。   房玄龄现在是尚书左仆射,地位极高,对待房玄龄这样的大佬,饶是萧瑀都要慎之又慎。   萧瑀看向林枫,沉声道:“此事事关魏国公府,子德,你需足够谨慎才行。”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这是怕他触了房玄龄的霉头,他沉思片刻,道:“萧公放心,下官自有分寸……”   萧瑀道:“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笑道:“既然有了线索,自是要亲自去调查一番,下官得确定红土是只有魏国公府有,还是魏国公府从别处移来的。”   萧瑀想了想,道:“的确,有了线索了不能不调查,本官和你一起去吧,本官和魏国公有些交情,带你前往也不算难。”   林枫却是摇了摇头,他笑着说道:“这件事就不劳烦萧公了。”   萧瑀疑惑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笑道:“下官也有自己的人脉,这件事,下官自己前去即可。”   萧瑀眸光一闪,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道:“房遗直?”   林枫点头:“我们也算相谈甚欢,而且还相约讨论学术,以房郎中对学问的态度,下官觉得我去拜访他,他应该会很高兴。”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心中不由有些恍神。   这才多久,林枫就已经拥有这样的人脉了,去房玄龄的府里探查,都用不着自己动用关系与人情了。   而房遗直和林枫的事,他也听说了,连房玄龄都随口说过一嘴,说房遗直对林枫的学识赞不绝口……那表明即便是房玄龄,都有些关注林枫了。   所以萧瑀很清楚,林枫是真的能通过房遗直,顺利进入房府的。   可从林枫脱离牢狱之灾,到现在……这才多久啊?   林枫就拥有了这般人脉了……萧瑀越是对林枫了解,心中就越忍不住感慨赞叹,这世上,当真是有些人,当要崛起时,谁也拦不住。   思于此,萧瑀点头道:“如此也好,本官去的话,还要想办法和魏国公周旋,可魏国公眼力超群,我们的目的很难瞒过他……你去找房遗直,不会太被注意,更安全些。”   林枫笑着点头。   咚咚咚。   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赵十五的声音传来:“义父,房郎中命人送来了请帖,邀请义父今夜去府里做客,说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义父。”   听着赵十五的话,萧瑀愣了一下,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也微微一怔,继而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这是注定今夜,下官要查清楚红土的问题了。”   阳光从窗棂照射而入,落在林枫身上,仿佛为林枫披上一身金色的华衣。   看着浑身发光的林枫,萧瑀心中不受控制的想起一句话。   ——时来天地皆同力!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见证一颗最璀璨星辰的升起。   …………   日落斜阳,残阳如血。   赵十五赶着马车,停在了魏国公府门前。   “义父,我们到了。”赵十五开口。   林枫从马车内走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高大门楣,看着那龙飞凤舞的“魏国公府”的匾额,心中不由感慨,不愧是魏国公府,端的是气势磅礴,富丽堂皇。   与他之前去过的吏部员外郎邓勋的宅邸,以及自己那二进出的院落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让自己保持足够的冷静和理智。   房玄龄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大佬都不同。   他地位更高,心机更深沉,更有智慧,又极善谋略,几乎站在了文臣的顶点,心机算计属于满级大佬的水平,即便自己要见的是房遗直,可也未必见不到房玄龄,所以必须足够小心才行。   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后,林枫开口:“十五,叫门吧。”   赵十五连忙上前,敲响了门。   没多久,房门被打开。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中出现,他看向赵十五与林枫,道:“你们是?”   林枫笑了笑,从怀中取出房遗直给他的请帖,道:“本官乃大理寺正林枫,受房郎中邀请而来。”   管家一听,态度顿时十分热情,他忙道:“原来是林寺正。”   “少爷早有吩咐,林寺正不必通报,直接去见少爷即可。”   说着,管家连忙让开路,道:“林寺正请。”   见管家这般热情的样子,林枫就能猜到房遗直肯定是多番叮嘱,毕竟宰相门前三品官,若没有房遗直叮嘱,自己一个五品的大理寺正,真的未必能入堂堂宰相府里管家的眼。   他轻笑道:“有劳。”   管家忙道:“林寺正是少爷的朋友,就是房府的贵客,小的自当如此。”   一边说着,他一边为林枫引路。   房玄龄的府邸很大,林枫估计若是自己走的话,都可能会迷路。   他们穿过廊道,走过一个极大的园,又经过湖泊上的桥梁,终于来到一座小院子。   管家请林枫进入院子,介绍道:“少爷读书时喜欢清净,不喜被人打扰,所以老爷专门为少爷准备了这个院子,除了伺候少爷的下人外,其他人都不能靠近。”   林枫想起房遗直对学问认真的态度,觉得这还真符合房遗直的性格,若是在后世的话,房遗直高低得是一个一门心思钻研学问的学者。   几人穿过院子,来到了一座阁楼前,管家敲响了房门:“少爷,林寺正来了。”   很快,便听嘎吱声音响起,门迅速被打开。   房遗直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一看到林枫,眼眸就陡然亮起,直接道:“林寺正,你可算来了,我现在有太多问题,想要向你请教了。”   管家见房遗直一上来抓着林枫的手就要问东问西,他咳嗖了一声,提醒道:“少爷,饭菜若不及时吃的话,就要凉了。”   房遗直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一拍脑袋,道:“林寺正,你瞧我……我见到你太高兴了,都忘了今夜是专门宴请你的了,快请进,我们边吃边说。”   管家有些歉意的看向林枫:“少爷心思率直,一提起读书学问,便会遗忘旁事,还望林寺正见谅。”   林枫看着书卷气浓厚,眼神清澈的房遗直,轻笑道:“本官很喜欢房郎中的性子,管家不必介怀。”   …………   房府,前堂内。   穿着常服的房玄龄正在见自己的学生长安县县令周贺林。   长安城内有一道宽阔的街道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将长安城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东侧是万年县,西侧是长安县。   所以虽然周贺林被称为长安县县令,可实际上,论起品级地位,完全不比刺史差。   房玄龄身着青色长袍,气质温和,双眼蕴有历经世事沧桑才有的平和,他坐在那里,端着茶杯,含笑的看着周贺林,便会给周贺林一种无比安稳的感觉,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   “……恩师,这就是长安县最近发生的诸多事宜,长安县的犯罪数量比起往年来有所减少,可学生却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心里总有些不安。”   房玄龄听着门生的话,轻轻抿了口茶水,缓缓开口,声音让人安稳:“既然觉得不安,那就未雨绸缪,多做些准备。”   他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缓缓道:“现在的长安城内,的确有些波云诡谲的暗流存在,一些躲藏在阳光下的老鼠正在试图冒头,你身为长安县令,负责半个长安城的安危,自该更加警惕与谨慎。”   周贺林连忙点头:“学生明白。”   提点完了门生,房玄龄放下茶杯,道:“今晚留下用饭吧。”   说着,他便吩咐下人准备饭菜。   管家这时走了过来,道:“老爷,少爷不能一起用饭了。”   “又是为了钻研学问茶饭不思?”房玄龄丝毫不觉得意外。   管家摇头:“少爷在书阁内请了好友,已经用饭了。”   “哦?”   房玄龄古井无波的眸子,难得出现一丝意外:“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请外人去他的宝贝书阁吧?”   “不知是哪个好友,能有这等待遇?是程处默?还是长孙冲?”   周贺林闻言,也带着好奇看向管家。   身为房玄龄的得意门生,周贺林经常来房府拜访,所以对房遗直的特殊性子也很清楚。   房遗直不喜官场上的那些门门道道,就喜欢读书,喜欢钻研各种各样的学问。   为了更便利的读书,随时能找到需要的书籍,房遗直专门求房玄龄建造了一座三层高的阁楼,阁楼里都是书,那里建成后,就成为房遗直的宝地了。   平常就算是下人,都不让随便进入,防止碰坏了书。   而外人就更别说了,连自己有时想要请教房遗直学问,房遗直都只会在外面接待自己,而不会让自己进入书阁内。   所以听说房遗直今天竟然在书阁内宴请其他人,他也十分好奇,想知道谁这么荣幸,能成为房遗直第一个请进书阁的外人。   管家自是不敢隐瞒,说道:“是大理寺正林枫。”   “大理寺正?”房玄龄深邃的眸中露出一丝恍然:“原来是他啊。”   “本官今天听着他的消息,足足听了一整天,林枫的断案本事的确很厉害。”   管家听到房玄龄竟然用厉害二字形容林枫,不由露出讶然之色。   而周贺林听到房玄龄这样称赞林枫,则眼皮一挑,眼中闪过一抹晦色,微微蹙眉:“竟然是他?”   房玄龄目光瞥向周贺林,笑道:“你似乎对他有些想法?”   周贺林连忙摇头:“学生没有,学生也是最近经常听到他的大名,听到他的诸多传奇断案经历,心中有些敬佩,毕竟学生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敬佩?”   房玄龄深邃的眸子看着自己的门生,道:“为师怎么觉得你有些不服气?”   周贺林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学生不敢。”   房玄龄淡淡道:“没什么敢与不敢的,你也是五品官,他也是五品官,你怕他做什么,更别说你经验丰富,担任长安县令期间,屡次破获奇案,还得过陛下的嘉许,心有傲气,不服他人很正常。”   周贺林愣了一下,不由重新抬起头看向房玄龄。   却见房玄龄已经背着双手,慢悠悠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声音温和道:“府里来了客人,我们自也该去问候一二,这才是待客之道。”   “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他。”   今天有些卡文,这几章算是过渡章,埋了很多伏笔与线索,需要好好捋一捋后续的剧情,仔细琢磨下怎样写更精彩,结果因为追求太高,直接导致卡文了,怎么设计都不合适。   明天还得继续捋一捋,毕竟到了关键剧情了,我希望将目前我能写出来的最好的,最精彩的故事呈现给大家。   最后,求点月票吧!现在是两千五百多月票,我想试试看,月底之前能否冲到三千月票,求大家支持! 第105章 寺庙诡事,野鬼杀人,新的案件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整个魏国公府,亮若白昼。   房玄龄与周贺林进入房遗直的院子,还未到达阁楼的门口,就听到阁楼内传出房遗直激动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原来彩虹是经过如此复杂的过程才形成的,真的没想到,我们天天能看到的光,竟然蕴含着如此多的知识,林寺正,你当真是学识渊博,我自愧不如。”   听到房遗直与往常淡然安静截然不同的声音,房玄龄脚步不由微微顿了一下。   周贺林更是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着惊异之色。   周贺林对房遗直的性子很了解,房遗直三岁识字,五岁便开始自己读书,他先读蒙学之物,后读圣人之书,再之后,诸多书籍便皆开始涉猎,哪怕是格物之学,也十分喜欢。   所以房遗直拥有着连房玄龄都自叹不如的学识,天文地理,治国兵法,格物之学,无所不通,故此……他什么时候听到过房遗直向其他人在学识上承认自愧不如的?   更别说房遗直性子安静,十分沉稳,他们又何曾听过房遗直用这般激动的,完全不同以往的语气说过话?   周贺林意外之余,不由将视线放在自己恩师身上,旋即他直接一怔……只见房玄龄已经完全停下脚步,不再前行,竟是在安静地听着书阁内的交流。   这时,书阁内传出新的声音:“房郎中切莫这样说,本官也不过是凑巧多看了几本房郎中没有看过的书罢了,当不得学识渊博四个字。”   这陌生的声音……周贺林顿时意识到,这就是那个最近声名鹊起的大理寺正林枫的声音。   他眸光微闪,忙侧耳听去。   阁楼内,烛光摇曳。   阁楼里对饮畅谈的两人,并不知道此时门外正有两双耳朵在偷听。   房遗直听到林枫的谦逊之话,直接摇头,认真道:“林寺正在过往断案中,用过天文地理诸多学问,正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对格物之学更是知晓甚多,怎就担不得学识渊博的评价?”   林枫知道房遗直是一个较真的人,笑了笑,没再反驳。   房遗直双目灼灼的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希冀,就如一个求知的学子,道:“不知林寺正还知道哪些有趣的格物之学?”   林枫笑道:“房郎中想知道哪方面的?”   “哪方面的都行,就和这光一样,十分常见,但我们却未曾深思其中内理的学问。”   林枫想了想,目光看向桌子上跳动的烛火,他说道:“房郎中可知道,这蜡烛燃烧出现火焰,都需要哪些条件?”   房遗直愣了一下,他眨着眼睛看着烛火,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枫的问题。   他真的从未思考过蜡烛燃烧,还需要什么条件。   门外,长安县令周贺林眉头紧皱,只觉得林枫提出的问题很奇怪,蜡烛一点火就燃烧了,这还需要什么条件?   他视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恩师,整个人直接一愣。   因为他竟是发现,自己恩师的眼眸中,正闪烁着思索之色,很明显,自己恩师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林枫这奇葩的问题。   书阁中。   房遗直思索半晌后,摇头道:“我知道如何点燃蜡烛,却不知其中内理……”   他看向林枫,拱手道:“还请林寺正指教。”   林枫轻轻一笑,他说道:“蜡烛燃烧,或者说所有东西的燃烧,都需要三种要素!”   “三种要素……”   房遗直只觉得一扇未知的大门正向他开启,他忙道:“哪三种要素?”   “可燃物,助燃剂,以及达到可燃物燃烧需要的着火点。”   房遗直眼中满是茫然之色,对林枫所说的三要素,可以说一个都听不懂。   林枫笑了笑,道:“房郎中不要急,且听我慢慢说来。”   接着林枫就将初中课本学到的燃烧三要素十分详细的告诉了房遗直。   并且还带着一个个简单易懂的例子。   如沙子为什么能灭火?因为隔绝了空气这个助燃剂。   为什么水能灭火?因为隔绝了空气的同时,蒸发时还会吸收大量的热,导致温度降低到可燃物的着火点之下。   通过这样生活中常见的例子,来帮助房遗直更直观的明白自己的话。   就这样,林枫费了半刻钟的时间,将燃烧的基本知识终于讲述完毕。   他笑着看向房遗直:“综上所述,理论上只要是达到了燃烧三要素的所有条件,就没有不能燃烧的东西。”   房遗直瞪大着眼睛,怔怔的看着林枫。   他瞳孔不断在眼中转动,忽然,整个人蹭的一下起身,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嘴中念着什么。   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一样。   都顾不得仪态仪表了。   林枫噙着笑意看着房遗直,他给房遗直介绍的都是最基础的知识,例子也是生活化的,他相信以房遗直的能力,肯定能迅速消化这些知识。   房遗直对林枫来说,很特别。   他与林枫见过的所有官员都不同,房遗直有着读书人的纯粹,没有其他人那般心机算计,一心扑在学问上,说他是官员,不如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学者。   对这样的房遗直,林枫很喜欢与其接触。   他会觉得很轻松,很自在。   下一刻,房遗直果真停下了脚步,看向林枫的眼中充满着奕奕神采:“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蜡烛燃烧的背后,竟是有着这么多的知识和道理!”   说着,房遗直忽然面向林枫,十分庄重的向林枫行了一礼:“多谢林寺正传道授业!”   …………   阁楼外。   周贺林嘴巴张大,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整个人已经有些呆滞了。   他真的没想到,原来那么常见普通的蜡烛燃烧上,竟然还有这些道理。   什么可燃物,什么助燃剂,什么着火点,这都是他以前闻所未闻的知识,但当林枫介绍后,他又觉得十分有理,就该如此。   不说林枫的断案本事是否比自己强,单说那学识,他就不能不承认,自己的确比不过。   怪不得房遗直对林枫如此尊敬,破例邀请林枫进入书阁,林枫是真的有这个资格。   他不由看向房玄龄,想知道自己恩师对林枫是什么态度。   然后,他就见房玄龄露出了笑容,和往常那常态化的温和笑容不同,这次的笑容,明显更加源自内心。   周贺林一愣,不由道:“恩师?”   “真是有趣的知识,今天能听到这些,就没有白来。”   房玄龄轻笑一声,停下的脚步再度迈动,道:“走吧,一直偷听可不是待客之道,我们去见见这个知识丰富的小家伙吧。”   两人来到门前,周贺林连忙敲响房门。   房内热烈的声音一静,传出了房遗直有些不悦的声音:“不是说不要来打扰我和林寺正吗?”   周贺林一脸尴尬的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轻笑一声,毫不在意,温声道:“是我。”   房内声音再度一静,然后就听脚步声迅速靠近,旋即紧闭的门被打开。   房遗直看着门外的父亲,一脸意外:“父亲,你怎么来了?”   房玄龄笑呵呵道:“府内来了客人,老夫岂能不来招待下客人?”   说着,房玄龄便走进了阁楼中。   一进入阁楼,他就看到一个模样俊秀,双眼黝黑有神的年轻人站在桌后,年轻人忙向房玄龄拱手行礼:“见过魏国公。”   房玄龄不动声色打量了林枫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笑容温和道:“不必多礼,你是犬子第一个请进书阁的贵客,老夫着实是有些好奇,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俊彦会被犬子破例邀请,所以不请自来,若是打扰了林寺正,还望见谅。”   林枫眸光一闪,顿时明白了房玄龄的言外之意。   第一,房玄龄专门说自己是房遗直破例,第一个邀请进书阁的贵客,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房遗直对自己有多看重。   而房遗直从始至终都没说书阁的特殊之处,若房玄龄不说,自己还真不会知道这些。   第二,则是解释为何他会来这里,只是对自己好奇,并无其他心思。   林枫心中感慨,不愧是名相房玄龄,一句话,诸多用意,偏偏还温和周到,让人生不出一点抗拒之感。   他忙道:“下官一直敬仰魏国公,早就想前来拜会,只是担心太过唐突,所以一直未曾拜会魏国公,今日能见到魏国公,下官只觉荣幸。”   房玄龄微微点头,笑容温和道:“刚刚老夫在门外听到了伱和犬子的一些交谈,那燃烧三要素着实让老夫大开眼界,不知子德是在何处知晓的这些格物之说?”   对我的称呼已经从林寺正变成子德了……林枫道:“不瞒魏国公,下官在牢内时,头部曾遭遇重击,导致些许记忆有了缺失,所以下官也不记得这些知识是在哪些书里看到的了,只记得相关的内容。”   房玄龄道:“原来是这样,老夫和一些太医私交不错,若林寺正有需要,老夫可让太医们帮帮忙,或许能帮林寺正恢复一些记忆。”   林枫连忙表示感谢。   虽然不知道房玄龄为何对自己态度这样好,对自己这样关心,但此时绝不能拒绝,毕竟有病不治,一定会让这个当世心机最深最有智慧的能臣察觉到异常。   房玄龄见林枫答应的干脆,笑着微微颔首,他道:“都快坐吧,坐下聊。”   众人相继落座。   房遗直左看看周贺林,右看看房玄龄,眉头不由皱起,似乎很嫌弃他们来了后就不走了,这下自己和林枫好好的学术氛围都被影响了。   房玄龄看了房遗直一眼,然后又看向林枫,温和道:“今天,老夫耳边一直都是同僚在议论你的事,你能在细微之处发现真相,又以将计就计之法捉住真凶,便是老夫,都忍不住心中赞叹,你这等断案之能,饶是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   林枫摸不清房玄龄的意思,连忙谦逊道:“下官只是运气好罢了。”   房玄龄听着林枫谦逊的话,微微颔首,笑道:“一次是运气好,可两次三次,总不会是运气好就能解释的……正巧,老夫的学生长安县县令周贺林,这些天遇到了一些难题,想要请教一下子德,还望子德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能帮衬一二。”   林枫有些意外的看向周贺林,却见自从进入书阁后就一直沉默的周贺林,脸上也微微露出一抹意外之色,但很快,周贺林便神色如常,拱手道:“还望林寺正能帮本官。”   虽然周贺林迅速就将那一抹意外之色收敛,可仍是没有瞒过林枫的视线,林枫心中微动。   看周贺林的样子,房玄龄的话明显是出乎周贺林的意料。   这代表周贺林可能就不是为了找自己帮忙而来,那么房玄龄这样说……难道,是要考校自己?想看看自己的本事,是否如传言中那样?   回想房玄龄一来,就告诉自己房遗直对自己是如何特殊对待的,林枫心中微动,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房玄龄的用意了,这是在为自己儿子把关吗?   可房遗直是找朋友,又不是找老婆,用得着这样?   林枫心中百转,面上丝毫不显,笑着拱手:“周县令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官能帮得上忙的,一定竭尽全力。”   周贺林见林枫如此热情,视线微微闪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想了想,道:“下官最近遇到了几个案子,对凶手身份不是太确定,还望林寺正能帮忙判断一下。”   “哦?”   一听案子,林枫眼睛就亮了:“不知是什么案子?”   周贺林看向林枫,神色认真了起来,说道:“第一个案子,发生在不久之前,那是午后,有人来县衙报案,说有人要偷袭伤害他,他不得不进行反击,结果不小心将要偷袭他的那人打死了。”   “本官听到报案后,立即带人前去查看,结果发现案发现场是湖边。”   “报案之人说,他当时正在湖边钓鱼,忽然从湖面上看到身后有人鬼鬼祟祟,举着一个大石头向他走来,要将他打死……而当他看清那人后,发现那人正是他不久之前吵过架的对头,所以他心中一惊,连忙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狠狠向后打去。”   “结果石头撞到了他对头的脑袋,将他对头打倒,而那人倒下时,后脑又不小心磕到了地上的石头,直接意外身亡。”   他一边说着,视线一边紧盯着林枫,道:“因为案发时附近没有其他人,所以本官在确定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故意杀人上,犯了难。”   听到周贺林的话,房遗直也生起了兴趣,眼中有着思索之色。   房玄龄则端着茶杯,慢悠悠喝着茶,似乎对这个案子并不感兴趣。   周贺林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觉得本官该如何调查?”   “调查?何必做这多余的事!”   可这时,林枫突然开口,直接下了结论:“不必调查了,报案之人是故意杀人的。”   周贺林一怔,下意识道:“林寺正为何如此笃定?”   房遗直也疑惑的看向林枫,连房玄龄端着茶杯的手都微微一顿。   林枫看向房遗直,道:“房郎中,这和我之前对你说的光的反射有关,湖面可以当做一个镜子,我们的视线可以当成一束光,所以若是我们想要看到身后的画面,镜子应该怎样放置才行?”   听到林枫的话,房遗直眸光陡然一闪,他顿时道:“至少该倾斜一个角度,绝不能平放,平放的话,我们的视线绝不能被反射到身后,也就是说……”   房遗直激动道:“报案之人绝不可能通过湖面看到身后的人影,他分明就是在说谎!”   周贺林愣了愣,什么光的反射?他们在说什么呢?   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而神色从容的房玄龄,此时眸光也轻轻抬起。   他看了一眼激动的儿子,又看了看林枫自信的笑容,房玄龄想了想,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脑袋前后移动了一下,看着茶杯里的画面,眸光微闪,轻轻颔首,眼中出现一抹笑意。   林枫看向周贺林,笑道:“房郎中已经为本官解释了,若周县令还未抓人,接下来可以直接抓人了。”   房遗直双眼神采奕奕,他第一次感受到林枫告诉自己的那些知识,究竟是多么有用。   周贺林咳嗖了一声,道:“后来本官在审问时,已经问出他说谎的事情了……”   他看向林枫,眼中带着一抹感慨:“没想到林寺正都不用审问他,瞬间就能知晓他在说谎……都说林寺正最善从细节处发现破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本官敬佩。”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十分谦逊:“不算什么,只是碰巧他的谎言在本官掌握的知识与经验之中,周县令不知道这些知识,却仍能识破他的谎言,这才真的厉害。”   听到林枫的话,周贺林眸光不由微闪,他忽然觉得林枫不仅能力强,说话也好听,自己之前对林枫的嫉妒完全没必要。   “还有别的案子吗?”林枫继续询问。   周贺林忙点头:“还有第二个案子——”   “可以了。”   但未等周贺林再说第二个案子,房玄龄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放下茶杯,道:“子德是贵客,哪有一直麻烦贵客的道理,你有其他问题,以后可以单独请教子德。”   周贺林一愣,旋即连忙点头称是。   房玄龄起身,向林枫温和道:“子德,你们继续聊学问的事情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便带着周贺林离开了。   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房玄龄离去的背影,林枫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想,自己刚刚的表现应该是让房玄龄满意了吧。   若房玄龄能满意,那以后自己再和房遗直往来,就绝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甚至在需要时,或许房玄龄还能帮衬自己一下。   不过林枫也不敢确定自己猜的就对,毕竟房玄龄这样的人,真的是深不可测,让人窥探不见其心中真正的想法。   …………   书阁外。   繁星之下。   房玄龄一边慢悠悠步行,一边道:“与林枫的第一次见面,感觉如何?心里还不服气吗?”   周贺林叹了口气,道:“林寺正的学识极高,连公子都十分敬佩,学生自然也是十分敬佩的!而他的断案能力……虽然学生只来得及询问一个案子,可见微知著,学生刚说完案子的情况,林寺正就迅速说出了真相,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这足以证明他思维十分敏捷,断案经验相当丰富,能够将自身学识和经验如探囊取物般随时运用……”   说到这里,周贺林顿了一下,旋即感慨道:“学生不能不服气,至少目前来看,他比学生要厉害许多。”   房玄龄呵呵笑道:“能让傲气的你自愧不如,看来你是真的服气了。”   周贺林看向房玄龄,犹豫了一下,不由道:“恩师为何让学生试探林寺正的本事?”   房玄龄对自己的学生并未隐瞒,他抬眸看向苍穹,道:“还记得遗直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周贺林眸光微动:“春秋时晋国贤者羊舌肸,学识渊博,品德高尚,能以礼让国,因此被孔子称之为‘遗直’,老师以先贤雅号为公子取名,饱含对公子的期待。”   房玄龄微微颔首,他目光深邃,缓缓道:“所以,老夫若不亲自为他把把关,怎么能放心啊,毕竟,这可是第一个真正能走进他内心的朋友……”   “他性情率真,认死理,若是第一个真正用心交的友人品行不端,或能力不行,无法与他一起前行,反而拖他后腿……那以后对他的伤害,恐怕会很大,所以即便这样做有些不合适,但我身为一个父亲,也得为他把把关。”   周贺林没想到房玄龄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想了想,又觉得很正常,毕竟房玄龄对房遗直的期待,真的很深。   遗直,这是要对标先贤的。   周贺林忍不住道:“那恩师对林枫,可还满意?”   房玄龄轻笑一声:“小辈的事,就随他们自己去吧。”   周贺林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看来恩师对林枫真的十分满意,否则的话,绝不会说出“随他们”去的话。   连一向眼光挑剔的恩师都对林枫十分满意了,周贺林心中说不出是怎么滋味,一开始见房玄龄称赞林枫厉害时,周贺林是有些嫉妒的,毕竟房玄龄从未这般夸过自己。   但现在,亲自见过林枫,验证过林枫的本事后,他再无这种想法了,更别说连房玄龄都认同林枫了,他若还对林枫有敌意,恐怕恩师都要敲打他了。   身为房玄龄的学生,周贺林自有聪明之处,他很清楚,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只能结交。   “老爷。”   这时,管家忽然快步走了过来,他向房玄龄一拜后,转头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县衙来人了,说普光寺又发生了命案。”   周贺林一听,脸色顿时大变。   …………   书阁内。   随着房玄龄的离去,气氛顿时又轻松了起来。   连房遗直也明显轻松了许多,看得出来,房遗直对房玄龄,也是有些敬畏的。   林枫与房遗直又各自喝了一杯酒,气氛重新融洽起来,林枫想了想,觉得时机到了,该说说正事了。   他看向房遗直,状作随意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曾在一本书中见过,说这世上的泥土还有红色的,房郎中……不知你可曾见过红色的泥土?”   “红色的泥土?”   房遗直没有犹豫,很自然道:“当然见过,我府上就有。”   “哦?”   林枫好奇道:“房府就有?当真?”   房遗直道:“这岂能有假?在长安城外有一座清凉山,清凉山上有一座寺庙名叫普光寺,普光寺有一片土地,那里的泥土就是红色的,根据普光寺主持德文大师所说,那泥土是菩萨显灵,济怀苍生所显化的。”   “我娘一心向佛,经常去普光寺拜佛祈福,曾向德文方丈求过红泥,所以现在在我娘房里,就有一盆菩萨赐福的红色泥土。”   菩萨显灵,赐福的红色泥土?   我读书少,别骗我……红色泥土当真不是泥土中高价铁元素含量高吗?   林枫眸光闪烁,用科学来解释泥土为什么会呈红色,他能说出许多理由来,唯独不信什么赐福显灵一说,不过说起寺庙来……   林枫又想起自己在那梳妆柜下发现的菩提树叶。   他看向房遗直,道:“这么看来,普光寺一定香火鼎盛了……我听说很多灵验的寺庙中,都会有菩提树,不知道这普光寺是否也有菩提树?”   房遗直说道:“我听娘亲说过,在长安城内外,只有三座寺庙里有菩提树,其中就包括普光寺。”   林枫瞳孔陡然一动,抓着酒杯的手下意识用力。   红色的泥,来源于普光寺!   菩提树,普光寺也有!   若说是巧合,这也未免太巧了。   看来……   林枫眼眸微眯,接下来有必要去一趟普光寺了。   可他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如果普光寺和原大理寺丞林枫,和四象组织真的有关系,自己若无缘无故前往,是不是就会打草惊蛇了?   他掌握红色泥土与菩提树的线索,目前来说还是机密,只有萧瑀知道,按照信息差理论,这是自己的优势。   可一旦自己毫无缘由去了普光寺,很可能这优势就丧失了。   “得找个理由……以拜佛名义前往?”   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林枫给否了。   毕竟从他出现开始,就没有表现过任何信佛的迹象,突然想开了去拜佛,谁能相信?   可若不是因为拜佛,还能有什么合理的,符合自己身份,谁也不会怀疑的理由去普光寺呢?   林枫心中不由发了愁,他现在可以信任的人不多,而萧瑀他们同样和自己一样被四象组织关注,萧瑀他们也一样没法贸然前去。   这下,林枫真的犯了难,即便已经有了目标,可如何前去探查,反倒成了难事。   房遗直见林枫蹙眉,不由关心道:“林寺正,你怎么了?”   林枫刚要摇头,忽然间,门被敲响了。   敲门声传来。   房遗直脸色有些不好,他有些歉意的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很抱歉,今晚我本想单独和你畅谈的……”   林枫笑着摇头:“房郎中专门叮嘱不许人随便打扰的,所以这时有人敲门,恐怕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   房遗直见林枫没有不悦,这才点了点头,他迅速起身,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一看门外的人,房遗直就是一怔,只见门前的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长安县令周贺林。   他不解道:“周县令,你怎么又来了?”   周贺林?   林枫听到房遗直的话,眉毛一挑,他也起身,来到了门前。   就见周贺林一脸的歉意,他说道;“公子,很抱歉又打扰你们,我这次是专程来找林寺正的。”   “找我?”林枫一怔。   房遗直也有些疑惑。   周贺林与林枫是初次相识,他找林枫干什么?   周贺林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实不相瞒,本官最近遇到了一桩很难缠的案子,本官调查两日也毫无线索,而现在又有新的人员伤亡,本官是真的没办法了,还请林寺正能帮本官一把。”   难缠的案子?   还有新的人员伤亡?   林枫眸光一闪,直接道:“不知是什么案子?”   周贺林身为长安县县令,和大理寺也有很多公务往来,若与周贺林结交人脉,对他也是好处。   周贺林见林枫有意帮自己,没有任何迟疑,连忙道:“案子发生在昨天清晨。”   “昨天一大早,本官尚未去县衙上值,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衙役告知本官,说清凉山上的普光寺发生了命案,有一个僧人被杀了!”   清凉山!普光寺!?   林枫眸光一闪。   这么巧,自己刚知道红泥与菩提树源自普光寺,普光寺就有案子发生了?   他不由看向房遗直,便见房遗直也看向他。   很明显,房遗直也觉得太巧了,他们刚刚提起普光寺,没想到周贺林的案子,就来源于普光寺。   林枫收回视线,心中微动,自己正愁不知道该以何种正当的理由去往普光寺呢。   眼下,这不就是最合适的理由?   还有什么比身为大理寺正的自己,前去探案,最合理的?   想到这些,林枫当即看向周贺林,神色认真道:“还请周县令详细说明此案。”   周贺林自然不会犹豫,他说道:“本官接到报案后,就连忙带人前去查探,结果发现死的僧人法号是智成,他死于寺里的一口水井旁,全身被菜刀砍了足足十八刀,血淋淋的,看起来十分恐怖。”   “菜刀?”林枫抓住关键:“现场发现了证物?”   周贺林点头:“不错,菜刀上沾满了鲜血,就被留在了现场,经过仵作查验伤口后,确定凶器就是菜刀。”   林枫沉思片刻,缓缓道:“菜刀是寺庙里的吗?”   “是,后来我们让僧人检查,发现厨房少了一把菜刀。”   “当夜寺庙里有香客留宿吗?”   “有,一共三个香客。”   “可有嫌疑?”   周贺林摇头道:“无法确定,事实上不止他们三个香客,很多僧人都没法排除嫌疑。”   “根据仵作验尸推断出的死亡时间,那时所有人都在睡觉,所以谁也没法给其他人做证明。”   林枫想了想,道:“死者身上被砍了足足十八刀,看来凶手与死者可能有些仇怨……你们可曾询问过其他僧人,这个僧人死前是否与其他人有过冲突?”   周贺林道:“倒是有一个香客和这个僧人曾起过冲突,但这冲突不至于要杀人泄愤,且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证据和线索。”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想找嫌疑人都找不到。   果然这个案子,有些难办。   他说道:“后来呢?”   周贺林看向林枫,脸色凝重,道:“今天早上,本官又接到报案,普光寺内……又有一个僧人被杀了。”   房遗直一脸意外:“又有僧人死了?”   林枫也眸光紧盯着周贺林,周贺林点头道:“不错,又有僧人死了,不过不同于上一个僧人,这个僧人不是被菜刀砍死的,而是被人用棍棒活活打死的,他的身上全是棍棒的伤痕,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   林枫眉头不由皱起:“活活打死……全身都是伤痕,看起来和上一个死者一样,像是在报仇泄愤。”   周贺林道:“本官也是这样想的,可本官询问完僧人后,却得知这个死者并没有和任何人起过冲突。”   “而和上一个死者被杀时一样,他死亡时间是深夜,所有人都在睡觉,仍是没有人证。”   林枫疑惑道:“被这样殴打,他难道没有痛呼出声,整个过程都没人听到?”   周贺林说道:“这个僧人全身被绑着,嘴里塞着布条,说不出话来。”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若是孙伏伽和赵十五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林枫的大脑已经开始高速运转,在分析案情了。   周贺林见林枫露出思索之色,继续道:“普光寺香火鼎盛,香客众多,可因为连续发生命案,山门已经关闭了,暂时不许任何香客入内。但普光寺毕竟名声在外,发生这样的事,若是不能及时解决,迅速找出凶手,恐怕届时会有流言传出。”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该明白,和这种神佛相关的流言,一旦传开,会很恐怖。”   林枫自是明白周贺林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说道:“是要想办法尽快解决。”   “可这还没完。”   周贺林深吸一口气,神色沉重道:“就在刚刚……就在本官离开书阁不久,有衙役焦急来禀报……”   林枫眸光一闪,道:“又发生命案了!?”   周贺林脸色沉重的点着头:“没错,又有命案发生了。”   “又有一个僧人死了。”   林枫眉头微蹙,已经连续死了两个人了,官府和寺里肯定都严加防范,这个时候,凶手不宜再动手杀人!   可结果,又有人死了!   凶手这是故意向官府挑衅吗?   还是有什么非杀不可的理由?   他看向周贺林,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周贺林沉声道:“不是菜刀,不是被活活打死,也不是在深夜无人看到的地方被杀死。”   “这一次,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被鬼,烧死了!”   新的案子开始!冲冲冲!   大家好给力,月票已经两千六百多快两千七了,继续求票! 第106章 破解!最关键的动机!大唐与高   “被鬼烧死了!?”   房遗直愣了一下,一脸疑惑道:“什么叫被鬼烧死了?”   林枫也眯着眼眸,双眼紧盯着周贺林。   周贺林脸色沉重道:“根据衙役所说,死的僧人法名智和,他是在所有人眼睁睁注视下,被那鬼火附身,然后全身瞬间燃起恐怖的火焰,直接被活活烧死了。”   “寺里连续死了两人,这些僧人们内心都很不安,他们连睡觉都不敢了,只得聚在一起让彼此安心,可谁知,就在他们聚在一起说话时,智和周围忽然出现了鬼火。”   “鬼火出现后,智和直接就被吓到了,他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就往外跑,可他刚跑没多远……全身忽然被这鬼火包围,刹那间就烧了起来。”   “最终,在无尽的惨叫声中,被烧死了。”   听着周贺林的话,房遗直瞳孔陡然一缩,他能够想象到,被活活烧死的智和,会有多痛苦。   小的时候,他曾不小心被烫过一下,只是那么一点烫伤,都会疼许多天,而智和是全身被火焚烧,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看向周贺林,道:“智和被烈火焚烧,其他僧人就没说要救他?”   周贺林道:“当然救了,他们连忙去打水,往智和身上浇。”   “可是这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那鬼火仿佛是无法被熄灭的,水浇上去火焰根本不受影响,并且火焰燃烧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烧到智和的骨头了。”   说到这里,周贺林脸色凝重道:“看到这一幕的僧人们,都觉得这是真正的鬼在杀人,毕竟火焰浇不灭,反而越发旺盛,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说什么鬼在杀人,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房遗直闻言,直接摇头,他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不过火焰浇不灭,的确有些不同寻常,而这时,房遗直眸光忽然一闪,他不由想起林枫刚刚告诉自己的关于燃烧的知识。   他忙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水无法浇灭那火焰……难道是因为,水,无法对那鬼火的燃烧三要素,造成影响?”   周贺林刚刚在门外也偷听到了这些知识,此刻听到房遗直问话,也忙看向林枫。   举一反三,房遗直知识接受的很快啊……林枫见两人看着自己,他笑了笑,点头道:“燃烧三要素,只要能让其中之一被破坏,火焰就能灭。”   “而浇水无法让那鬼火熄灭,正如你说的那样,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任何一个要素都没有被破坏。”   “燃烧的可燃物没有被破坏,助燃剂……也就是空气,没有被水彻底阻隔。”   “更重要的是,水变成蒸汽吸收大量热,使得周围温度降低……可降低的温度,并未到达可燃物的着火点之下,自然也无法让火焰熄灭。”   “因此种种,他们所浇的水,无法破坏那鬼火燃烧三要素的任何一个要素,鬼火自然不会熄灭。”   房遗直双眼发亮,他只觉得林枫教授给自己的知识,真的是太有用处了。   在其他人还因鬼神之说无知时,自己已经能深究其中的内理了。   这就是格物之学的魅力吗?   房遗直目光一闪再闪。   他只觉得一扇全新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周贺林则眉头紧皱,他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但也因此反而更加疑惑:“那鬼火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是连水都没法破坏它的燃烧三要素?”   林枫眼眸微眯,眸子里精芒闪烁。   对古人来说,他们不知道这鬼火是什么,可对现代人的林枫而言,那完全不是秘密。   不出意外……他觉得,那鬼火应该是白磷造成的!   白磷的着火点很低,只有四十度。   在自然界中就很容易自燃。   所以,很难用水将其直接浇灭。   更别说白磷燃烧,会变成五氧化二磷,五氧化二磷遇到冷水后,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偏磷酸,而偏磷酸有剧毒,有腐蚀性。   那些僧人不浇水还好。   一浇水,那就相当于火烧的同时,让智和又被下毒,同时又淋了一盆浓硫酸……可以想象,那智和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不死,那就没天理了。   周贺林脸色沉重,眉头紧锁,他看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案情就是如此。”   “大家都说你断案如神,本事超群……本官对此案真的毫无头绪,或许只有林寺正你才能破解此案,所以本官才不得不来打扰林寺正,还请林寺正能帮本官找出真凶,此恩情本官必铭记于心。”   房遗直闻言,也看向林枫,不过他没有帮周贺林开口,这是林枫的事,他不会将自己意志强加给林枫。   林枫沉思片刻,普光寺他是一定要去的,再也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此去普光寺,既能暗中调查原大理寺丞林枫的事,还能得到周贺林一个人情,一石二鸟,他自然不会拒绝。   思于此,他笑了笑,直接点头,说道:“身为同僚,自该互相帮助。”   “周县令,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前往普光寺吧,我们去的越快,凶手越是没时间处理后续之事,线索发现的可能就越多。”   周贺林一脸惊喜,他没想到林枫不仅答应的干脆,还为自己着想,要连夜去查案,他眼中满是对林枫的感激,忙点头:“好好好,我们这就出发。”   “本官已经在外准备了马车,林寺正请。”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房遗直,道:“房郎中,我先随周县令查案,等以后有时间,再来叨扰。”   房遗直拱手,道:“林寺正断案重要,改日我亲自去拜访林寺正。”   林枫笑了笑,他不再耽搁,直接和周贺林离去。   看着林枫两人的背影,房遗直其实有些冲动想和林枫他们一起前去,可想了想自己的身份,自己不是刑狱人员,在这个时候,没理由跟随前往。   而且自己也帮不到什么忙,反而会让林枫在自己身上浪费精力,他便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吩咐下人时刻关注着普光寺,一旦有消息,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立即通知自己。   …………   夜色越深。   马车驶进了清凉山之中。   周贺林向林枫介绍普光寺的情况。   “普光寺建于百年前,目前寺内共有一百三十六名僧人,主持是德文大师,达摩院首座,也就是寺监,是德文大师的师弟,法号德渺。”   “在德字辈之下,是慧字辈,慧字辈的僧人不多,只有十余人,目前都是管理者。”   “而慧字辈之下,便是智字辈的僧人,智字辈僧人数量最多,一共八十余人,目前死的三个僧人,都是智字辈的僧人。”   “在智字辈再下面,就是刚入寺门不久的小沙弥了。”   林枫微微点头,一百多名僧人,前后四辈传承,看得出来,这普光寺的确香火鼎盛,地位不低。   他目光看向窗外,看着那不断向后掠去的树影,说道:“身死的三个僧人,平常关系如何?”   周贺林道:“刚死不久的智和暂时不知,但智成和智光关系一般,他们分属不同的院系,智成在戒律院,智光在罗汉堂,平常都不怎么见面,也就是普通的师兄弟。”   “所以他们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被杀,本官也很奇怪,不知道凶手为何选择他们。”   林枫指尖轻点车窗,疑惑道:“周县令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呢?”   “万一是不同的凶手,因不同的原因杀人呢?”   周贺林愣了一下,旋即他看向林枫,解释道:“因为被杀的两个僧人尸首旁,都有着不属于那个僧人的东西。”   “东西?”   林枫眉毛一挑:“什么东西?”   周贺林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他将布袋口子打开,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刚刚时间紧迫,本官还没来得及说到这些。”   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林枫,道:“伱看,这就是在智成和智光尸首旁发现的东西。”   林枫接过周贺林递给他的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一枚玉佩,以及一封信。   林枫先拿起玉佩,只见玉佩品质不错,但这玉佩一面有些焦黑,看起来就仿佛是被火烧了一样。   玉佩正面有一个字——周!   “周?”   “姓氏?名字?还是其他含义?”   林枫看向背面,背面只有焦黑,没有任何其他的文字或图案。   见林枫检查玉佩,周贺林道:“玉佩是在死亡的智成身旁发现的,本官询问过寺庙里所有僧人,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这枚玉佩。”   林枫微微点头:“所以,你认为这玉佩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周贺林点头:“没错。”   他看向林枫手中的信,道:“你手中的信,是在被活活打死的智光身旁发现的。”   林枫收起玉佩,看向手中的信。   他将信纸打开,视线向上看去,然后他一脸茫然的移开了视线,看向周贺林,道:“这是什么文字?”   信纸上的字,明显不是大唐文字。   周贺林道:“高句丽的文字。”   “高句丽?”   林枫眉毛一挑。   怎么都涉及到另一个国家了?   他问道:“这上面说的是什么?”   周贺林道:“本官今天专门找懂高句丽文字的鸿胪寺官员看过,他们说就是一封很普通的书信,说自己已经回到家乡,一切安好,勿念。”   “普通的书信?”   林枫道:“写信之人,或者收信之人的名字里,有带着周字的吗?”   周贺林摇着头:“没有,正因没有,所以本官也不知道它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而这封信本官也问过僧人了,他们都说没见过这封信,也没人承认这封信是他们自己的……两个案子距离如此之近,并且都有不属于其他僧人的东西在,所以本官才觉得凶手会是同一人。”   林枫点了点头,距离相近的案子,同样神秘的物件,周贺林会将其并案,认为是同一人所为,倒是可以理解。   不过林枫心中还是存疑,在没有确切的,发现这两个物件之间的关联之前,他不会轻易断定凶手就是一个人。   看着手中的高句丽文字的书信,林枫沉吟片刻,道:“这书信可能还藏着一些问题,本官需要有了解高句丽文字的人,以及了解高句丽国情的人,帮本官再好好仔细的看一看这封信。”   周贺林道:“本官去请鸿胪寺的人来?”   林枫想了想,点头道:“有劳周县令。”   周贺林忙摇头:“这本就是本官的职责,我这就让人去鸿胪寺请人。”   说着,周贺林直接将脑袋伸出车窗,向跟随的护卫吩咐了下去。   护卫得令后,迅速策马转身离去。   做完这些后,周贺林长出一口气:“只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林枫眸光微闪,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缓缓自语:“是啊,希望一切顺利……除了案子外,也能顺利发现四象组织那些家伙的线索……”   …………   一刻钟后,马车在寺门前停了下来。   林枫下了马车,便见寺门已经被县衙的衙役封锁了。   衙役见林枫和周贺林到来,连忙向他们拱手,迅速打开了紧闭的寺门。   林枫带着赵十五,和周贺林进入普光寺内。   周贺林问道:“我们直接去被烧死的智和那里?”   林枫点头。   周贺林让衙役带路,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寺庙的后院。   这里是僧人们居住的地方,此时院子里,围满了人。   有县衙的衙役,也有普光寺的僧人。   衙役们封锁四周,不允许任何僧人随意进出。   而僧人们,有的双手合十,一直闭眼念着佛经,有的脸色苍白,不时看向前方那具漆黑的死尸,眼中充满着紧张与惊恐。   还有三个穿着常服的人,想来就是周贺林所说的留宿在寺庙里的香客,这三个香客表情也很难看,眉头一直紧皱。   林枫视线从这些僧人香客身上一一扫过,将他们的表情收归眼底,旋即视线最终落在众人前方的尸首上。   只见院子中心,被衙役们管控的区域,正躺着一具焦黑的尸首。   一靠近,还能闻到血肉烧焦以及一种略微刺鼻的味道。   尸首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很多地方烧得直接就剩下骨头了。   什么样貌,什么衣着,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周贺林看着尸首,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这才多久,就又死了一个人,这在周贺林看来,简直就是对自己的挑衅。   他看向林枫,只见林枫根本不在意尸首上传出的烧焦味道,也根本不在意尸首被烧得这般狰狞可怖的样子,正在仔细的检查尸首。   周贺林不由一怔,继而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如他……在第一眼看到这尸首时,都下意识捂住口鼻,不愿靠近,可林枫却一点都不嫌弃,到来的第一时间就检查尸首。   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本事和名号……周贺林心中感慨,他也迅速来到尸首前,蹲下身,看向林枫问道:“林寺正,怎么样?”   林枫一边检查,一边道:“表面有严重的灼烧痕迹,除此之外,骨头上还有些许腐蚀的痕迹。”   “腐蚀的痕迹?”周贺林眉头一皱:“这说明什么?”   说明真的是白磷,腐蚀的应该就是五氧化二磷和冷水形成的偏磷酸……果然,这些僧人帮了个倒忙。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说出这些来,以免被藏匿在周围人群里的凶手听到,打草惊蛇。   他直起身来,看向周围僧人,道:“都有谁看到了案发经过?”   周贺林向僧人们介绍林枫:“这位是大理寺正林枫,乃是我大唐最著名的神探,他断案如神,破获过许多奇案悬案,本官亲自请林寺正前来查案,就是为了尽快找出真凶,你们接下来需全力配合林寺正,决不允许有任何隐瞒。”   听到周贺林的话,僧人们看向林枫的视线都变了。   虽然僧人们生活在寺庙里,过着出世的生活,但不代表他们真的就消息不通,耳目不明……正相反,普光寺香客众多,人来人往,这些僧人从香客口中得知的消息,比一些普通官员知晓的都要多。   所以林枫的事迹,他们自是也听过。   见是破获了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的林枫亲自来了,这些僧人脸上,都明显露出了希冀之色。   便是那三个香客,彼此对视了一眼,看向林枫的神色也带着一抹异样。   看来我现在还真是已经小有名气了……林枫将众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自己的确已经不是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了。   他说道:“相信诸位大师也都希望早些抓到凶手,所以接下来,还请大师们多多配合。”   “阿弥陀佛。”   一个胡子白的僧人走出人群,他气质出尘,神情慈善,看起来便当真有得道高僧的感觉,他双手合十,向林枫道:“林寺正尽管询问,贫僧等一定全力配合。”   林枫看向僧人,周贺林介绍道:“林寺正,这位就是普光寺主持德文大师。”   给房遗直母亲说红泥是菩萨显灵的那位得道高僧?   林枫做着不标准的双手合十动作,道:“原来是德文大师。”   德文方丈慈眉善目,道:“贫僧曾听闻香客谈起林寺正的断案事迹,林寺正断案迅捷,如有神助,乃前所未有之神探,今日林寺正能来我寺,贫僧相信林寺正一定能查明真相,为我寺僧人抓住真凶。”   林枫微微点头:“周县令专门请本官前来帮忙,本官自会全力以赴。”   他可不敢承认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是来帮忙的。   这样的话,如果这寺庙真的和四象组织有关系,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胡思乱想。   当然,他这样说,同样也是为了获得周贺林的好感,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多刷些好感度。   果不其然,周贺林一听,满脸的感激。   林枫看向方丈德文,道:“方丈大师,不知都有哪些人亲眼看到了智和被烧死的画面?”   德文道:“身后这间房间,就是智和他们休息的地方,与智和在同一个房间的十个弟子,都亲眼所见。”   随着德文开口,十个僧人自觉走了出来。   林枫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年岁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不等,属于普光寺的中坚力量。   林枫看向他们:“还请诸位大师详细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   这些僧人一听,纷纷开口,十分配合……可结果就是十个人同时开口,就仿佛是十个苍蝇一样在耳边乱飞,一点都听不清楚。   “智平,你来说吧。”   方丈德文看不下去了,单独叫了一个僧人。   林枫看去,就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僧人双手合十走了出来,他模样端正,竟有自己一半的英俊:“阿弥陀佛。”   他看向林枫,道:“贫僧智平。”   林枫点头道:“智平大师请说。”   智平道:“大约两个时辰前,我们师兄弟都在房里点着蜡烛,聚在一起说话。”   “而就在那时,智信师弟忽然惊呼一声,他指着智和师弟的肩膀,说那里有鬼火。”   “智信?”林枫看向其余僧人。   然后就见一个身材比较肥胖的僧人举起了手,他脸色苍白,胖嘟嘟的脸上充满着后怕之色,瞳孔里满是紧张与惊惧,道:“是贫僧。”   林枫看向胖僧人,道:“那鬼火是忽然出现的?”   智信点头:“没错,我们正在那里讨论智成和智光师兄的死,贫僧忽然间就感觉到对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光,然后贫僧下意识抬起头看去,就见在智和师兄的肩膀位置,一个鬼火正在漂浮着。”   “当时我吓坏了,我大喊了一声,师兄弟们也就都发现了。”   林枫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都连忙点头。   他微微颔首,重新看向样貌颇为俊秀的智平:“继续吧。”   “贫僧等人听到智信的话后,都被那飘浮的鬼火吓了一跳,我们连忙告知茫然不知的智和,当智和看到肩膀上的鬼火后,整个人吓得顿时毫无血色,他惊慌的就向外跑。”   “可谁知那鬼火就仿佛是盯上了他一样,竟是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冲出房门后,他全身竟是也都瞬间被鬼火包裹,整个人直接变成了一个火人。”   听着智平的讲述,其他僧人脸色都不由有些发白,他们哆哆嗦嗦的讼念佛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内心安稳下来。   最先发现鬼火的智信更是满头冷汗,全身抖得都出残影了。   周贺林忍不住磨着牙,双手不由在手臂上搓了搓,着实是那场面有些太过骇人,他只是想着,鸡皮疙瘩就都起来了。   想他为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可如此邪门的事,还真是第一次见。   周贺林一边暗道邪门,一边看向林枫,旋即他不由一怔。   只见林枫在听到智平的讲述后,神色根本没有一点变化,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是这般。   这让他内心不由再度感慨,神探就是神探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种诡异的场面都丝毫不慌。   周贺林咳嗖了一声,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如何?”   林枫沉思片刻,道:“我们先去房间看看吧。”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向房间走去,围在房前的僧人们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几人进入房间。   僧人们居住的房间很简单,靠近墙壁的位置是一个大通铺,挨着窗户的地方则是一张大桌子。   桌子很大,足以让十几人轻松坐下。   此时桌子上摆有两个蜡烛,一些水杯和一个水壶。   林枫来到桌子前,向跟随自己进来的智平问道:“你们当时就坐在这里?”   智平点头:“是。”   “死者坐在哪?”   智平抬起手,指向桌子对面的位置,道:“就坐在那里。”   林枫顺着智平指向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正好是对着门的方向,在那个位置的前方桌子上,正有一根蜡烛即将燃灭。   林枫来到死者智和生前坐着的地方,想了想,坐了下去。   他目光看向前方,大脑在这一刻浮现一幅画面——智和坐在这里和师兄弟们聊天时,所能看到的每一个人,以及众人看向智和的角度。   他指尖轻轻磕着桌子,视线最终落到了桌子上的烛台,他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   “智和住在哪里?”   智平连忙带着林枫来到通铺前,指着靠着墙壁的那个位置,道:“这就是智和师兄住的地方。”   林枫看向通铺,只见这里只有一床被子,整齐叠着,而在角落处,堆着一些僧服。   “那是智和的衣服?”林枫问道。   智平忙点头:“没错,我们没有柜子,衣服都是堆叠在脚下的。”   林枫爬上通铺,随手拿起一件智和的衣服,简单看了看,问道:“你们有要求每天必须穿哪一套僧服吗?”   智平摇头:“没有这个要求,只要是干净的都可以。”   “我们每个僧人都有三套僧服,僧服都是一样的,足够换洗了。”   林枫点了点头:“倒是很人性化。”   林枫下了通铺,视线又环顾了房间一圈,见房里没什么特殊的,便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不知智和死时,身旁可出现了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   周贺林闻言,心中猛然一动,也忙看向智平,他知道林枫这样问,是为了确定智和的死,是否与另外两个死者一样。   智平忙道:“在院子里,智和师兄全身被鬼火包裹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木盒。”   “木盒?”   周贺林瞪大眼睛,忙道:“木盒在哪?”   “仍旧放在那,方丈不允许我们乱动任何东西,以免破坏了现场。”   听着智平的话,林枫不由挑了挑眉毛,笑道:“没想到德文方丈还有这些经验。”   周贺林道:“也许是见过本官白天时查案的样子,有样学样吧。”   林枫笑道:“不是坏事。”   周贺林忙点头。   很快他们离开了房间,来到了距离尸首五步远的位置。   智平指着地上的木盒,道:“就是这个木盒……这木盒不属于我们院子里任何师兄弟的,方丈也问过其他师兄弟,他们也不知道。”   听着智平的话,周贺林眸光微闪,他看向林枫,道:“看来和前两人一样……还是同一个凶手。”   林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指尖轻轻摩挲。   他看着地上的木盒,又向木盒周围看去。   这时,他发现几个木桶正放在木盒不远处的地方。   林枫问道:“木桶一直都摆放在这里?”   智平点头:“没错,我们练功和干活后,都会将木桶放回这里,方便第二天再拿。”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看来这木盒,果真是凶手放在这里的。”   听到林枫的话,几人一愣,他们忙看向林枫。   林枫解释道:“你们想想……智和全身着火后,他第一个想法会是什么?”   周贺林眸光一闪,忙道:“灭火!活命!”   林枫点头:“不错,就是灭火活命……而他是这个院子的僧人,所以他十分清楚他们的水桶会放在哪里,故此在他全身着火后,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往水桶这里奔来,想着给自己灭火。”   “所以凶手将木盒放在这里,打的就是智和无法用水灭火,最终只能痛苦绝望的死在这里的主意。”   “这样的话,木盒自然也和其他两个死者死时一样,会很自然的出现在死者身旁,从而被我们发现。”   周贺林瞪大了眼睛,智平眉毛也微微一颤,他连忙双手合十,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林枫说完,视线又看向五步远的被烧得焦黑的尸首,缓缓道:“不过这一次,凶手明显错误低估了那火焰的厉害,最终导致智和在距离这里五步远时,都没来得及接近这些水桶,就直接殒命了。”   “我想,智和可能到死,都还在想只要他能来到这些水桶旁,就能活命吧?只可惜,他并不知道,水桶不过是凶手给他的虚假的希望,到了这里后,智和恐怕会更加绝望与痛苦而死。”   周贺林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道:“这个凶手,当真是心狠手辣,阴险歹毒!”   方丈德文,寺监德渺等人,此时都齐齐双手合十,低声讼念:“阿弥陀佛。”   林枫沉默片刻,旋即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木盒,道:“周县令,看看凶手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吧。”   周贺林一听,连忙蹲下身来,将木盒拿起,旋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开了盖子。   他视线落在木盒内,当即眉头一皱,疑惑道:“这是?”   林枫上前一步,视线也看了过去。   下一瞬……林枫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那木盒内,正放着一块布。   布是紫色的,而这块布的上面,正沾着血淋淋的鲜血。   鲜血早已经干涸,完全融入了布匹之中。   “怎么是一块布?”   周贺林一脸茫然。   林枫将布从木盒内取出,感受了一下布料的舒适度,道:“品质极佳的布。”   “不过看样子……”   林枫看着已经开始有些褪色的布,道:“应该有些年头了。”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也仔细检查了一下布的品质和面相,点了点头:“的确年头不短了,但本官不懂这些,判断不了这块布具体有多少年。”   林枫自然更不会懂这些。   而且他更关注的,是这块紫色布匹上沾染的鲜血。   鲜血早已干涸,无法判断沾在上面多久了。   这鲜血是谁的?   为什么会沾在布匹上?   还有……如果这些案子,真的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凶手专门留下这些东西,意欲何为?   凶手为何非要在杀人之后,留下这些东西?   他究竟想干什么?   林枫眉头皱起。   他沉思片刻,转头看向智平,问道:“智和平常性格如何?可与谁有过冲突?”   年轻的僧人摇了摇头:“智和师兄性格大大咧咧的,很少与人计较什么,因此他人缘不错,最近没和任何人有过冲突。”   周贺林脸色凝重:“又是一个没有任何冲突,连一个杀人动机都找不到的死者!”   林枫又问道:“智和与前两个死者,关系如何?”   智平想了想,道:“智和师兄是戒律院的弟子,与智成师兄关系不错,和智光师兄倒是没多少接触……不过智和师兄与我们戒律院的师兄弟关系都很好,所以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周贺林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了。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看……这和前两个死者一样,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冲突,彼此之间的关系很正常,没有过分的亲近……所以凶手为什么要选择对他们动手?难道是随机选择的目标?其实这些死者之间,没什么共通点?”   听到周贺林的话,普光寺的僧人们脸色都是一变。   若是没有确切的目标,而是随机选择的,那就代表所有人都有危险,而且根本是防不胜防的。   林枫却是摇了摇头,他说道:“不会是随机选择的。”   “什么?”   周贺林一怔,忙看向林枫,其他僧人们也都将目光放在林枫身上。   林枫说道:“无论是一开始被砍死的智成,还是后来被活活打死的智光,亦或者眼前的智和,凶手都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的线索,哪怕这一次智和是在你们面前被烧死的,可你们足足十个人,也都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而且凶手所用的手法完全不同,每个人的死因都不同……这便足以证明,凶手是早有预谋,早有准备,专门进行过设计,他早已经决定好要对谁出手了,这才能确保每一次动手都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能成功。”   “若是随机杀人,他不可能事事如此周到……再说即便是随机杀人,凶手也会有自己的喜好,哪怕是疯子呢,做事都有自己的内在逻辑在……故此,他们三人,肯定有什么共通点,只是我们暂时没有找到罢了。”   周贺林想了想,旋即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只是不知道这三人,究竟有什么共通之处。”   这时,一个衙役快步走来,向周贺林道:“周县令,鸿胪寺丞秦问到了。”   “秦寺丞?”   林枫眸光一动,熟人啊。   在之前的蒙舍诏大王子被杀案里,鸿胪寺丞秦问就是嫌疑人之一,差点没被真凶蒙舍诏大将军给砍了。   还是林枫查明了真相,找出真凶,帮秦问洗刷了嫌疑。   前几天自己成为寺正时,秦问还专门想要宴请自己,感谢自己帮他洗刷嫌疑,只是林枫一直有约,就婉拒了。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个场合见到秦问。   这样看来,秦问就应该是周贺林叫来的,帮忙解读那封高句丽书信的鸿胪寺官员了。   不知不觉,自己在朝廷里认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周贺林连忙前去迎接,很快,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林枫面前。   秦问见到林枫,连忙拱手,态度十分热情,道:“林寺正,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您。”   林枫笑道:“秦寺丞,本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这还真巧了。”   周贺林哈哈一笑:“本官都差点忘了,你们之前在案子里遇到过,这下好了,熟人配合更默契。”   秦问连忙点头,原本他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还有些不满,可此时见到林枫后,这种不爽瞬间消失。   不仅是因为林枫是他的恩人,更因为林枫现在是炙手可热的朝廷新秀,秦问之前多次想要宴请林枫都找不到机会,现在能来配合林枫,与林枫加深情谊,自是他做梦都希望的。   林枫看向方丈,道:“德文大师,能帮我们找一个房间吗?”   德文一听,直接点头:“当然。”   很快,他们三人来到了一个房间之中。   烛火摇曳,照亮三人身影。   林枫将那封高句丽文字的书信交给了秦问,道:“有劳秦寺丞帮本官逐字逐句的翻译。”   秦问一听,毫不迟疑点头:“这个简单。”   语言大师秦问迅速帮林枫翻译了起来。   林枫认真的听着。   渐渐的对这封信的具体内容,有了十分详细的了解。   这是一个从高句丽返回大唐的人,给高句丽那边结交的恩人友人写的信。   信是通过一个走商的商人帮忙传递的。   信上说他是如何借助大唐的力量,离开的高句丽,又是如何返回故土的。   回到家乡,家里父母仍在,他十分庆幸,庆幸家人犹在,庆幸自己未死。   只是他又在信的最后叹息,此回大唐,估计此生都无法再去高句丽了,此生估计与好友再无相见之日,永远无法报答在高句丽时被照顾的恩情了。   情真意切,听之让人感慨。   一别,便是永久。   读完了信,秦问看向林枫,道:“信的内容就是这样。”   林枫蹙眉沉思道:“信的内容没有什么问题,很正常……可既然如此,凶手为何要将这封如此正常的信留下?”   “而且这封信不是要送到高句丽吗?为何会在凶手手中?”   秦问和周贺林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林枫目光又看向手中的玉佩,看着木盒里那块染血的紫布,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运转。   今夜得到的所有线索,不断浮现。   三个死因完全不同的死者。   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三人。   还有这些凶手专门留下的东西……   忽然间,林枫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猛的看向秦问,道:“秦寺丞,你能判断出,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吗?”   秦问想了想,道:“应当是武德五年。”   “武德五年?”   林枫眉毛一挑,道:“如此确定?”   周贺林也意外的看向秦问,毕竟这封信上可没有任何提及时间的内容。   秦问是怎么知道这封信写的时候,是武德五年?   秦问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可能不清楚,在武德五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关于大唐和高句丽两国的大事。”   “什么大事?”林枫问道。   秦问说道:“大唐与高句丽互换战俘!”   “互换战俘?”林枫微微蹙眉。   秦问点头道:“隋炀帝执政期间,与高句丽多次交战,因此有数万的军民被高句丽俘获,被困于高句丽,为了让我中原大地的军民能够返回故土,太上皇于武德五年,和高句丽王互通信件,达成互换战俘的约定。”   “因此,在武德五年,有数万百姓重返故土,而被困在大唐无法返回高句丽的百姓,也被大唐放行回到了高句丽。”   “看这封信所写的内容,中间迁徙的过程,返回故土的种种事情,都符合当年的情况,所以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从高句丽返回大唐的百姓,写给在高句丽结交的友人的信。”   听着秦问的话,再去思索信件的内容,林枫点了点头,他也赞同秦问的推测。   他不由看向秦问,拱手道:“多谢秦寺丞,若无秦寺丞为本官推测时间,讲述这段历史,本官绝对想不到这些。”   秦问忙道:“只是这件事正好是下官了解的,若是其他的事,下官还真帮不上忙。”   “你已经帮了大忙了!”   林枫眸光闪烁,他看向两人,道:“我想,我已经知道凶手故意留下这些东西的意图是什么了。”   两合一万字更新送上!这一章内容多到爆炸!细节伏笔也特别多,十分难写!这个案子绝对十分精彩!   求月票!已经两千七百多了,距离三千只剩下两百多张! 第107章 揭晓隐秘!案中案的真相!   房间内。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刹那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秦问一脸茫然的看向林枫,似乎没有明白林枫这句话的意思。   而县令周贺林,则先是一愣,继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双眼瞳孔剧烈一震,眼眸死死地盯着林枫,失声惊呼道:“林寺正你说什么!?你说你已经知道凶手的意图了?”   “真的!?伱真的知道凶手的意图了!?”   房门外。   赵十五守在门口,他忽然听到身后房间里,传出了周贺林那无比震惊的声音。   他挠了挠脑袋,掏了掏耳朵,即便是他这不聪明的脑袋,也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义父又有什么突破了吧?”   “哎,和义父不相熟的人,就是容易大惊小怪。”   赵十五已经对这种事完全见怪不怪了,他只是警惕的看着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以免被人偷听到房间里三人的密谈。   房间内。   林枫面对瞳孔地震的周贺林,轻轻点头,他没有卖关子,直接道:“虽然现在凶手给我们的东西还不够全,但我们已经可以根据这些东西,来大胆的推测下凶手的意图,以及这些东西究竟是指向什么了。”   林枫将玉佩、信件,以及刚刚得到的染血紫色布匹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他视线看向这些物件,道:“凶手在算计周密的杀人之后,专门将这些物件放到死者身旁,其目的毫无疑问,就是专门给我们看的。”   “那问题就来了……这些物件代表着什么?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它们?以及凶手究竟想要通过这些物件,给我们传达什么样的信息?”   周贺林眉头紧锁,眼中充满着思索之色,可是盯了这些物件半天,也想不通凶手的意图。   着实是这些东西,看起来毫不相关。   他完全找不到它们之间的任何关联之处。   秦问更别说了,他就是一个被临时叫过来的顾问,对案子了解的都不全面呢,更不会明白这些。   两人沉思无果后,只能将视线放在林枫身上。   林枫见两人都看向自己,也不意外,他拿起玉佩,道:“玉佩背面有明显的烧黑痕迹,这代表这枚玉佩一定被火烧过。”   “而在玉佩的正面,则有一个周字,一般情况下,玉佩上带字,多数是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个字代表着对未来的某种期许,或者自身的意志、初心等,如御史台纵火案里,台院侍御史吴敏邢给自己儿子的玉佩上,写下的就是期许和希冀。”   周贺林点了点头,御史台纵火案的事,他身为长安县县令,刑狱系统的相关人员,自然十分清楚。   “而第二种。”   林枫将玉佩放在烛火前方,透过烛火的光芒,看着那清晰的“周”字。   缓缓开口:“则是代表着一种身份!可能是家族的传承,如一些世家大族,他们的嫡系成员身上,都会戴着一枚印有家族名字的身份玉牌。”   “也有可能是某种势力的象征,比如之前我们抓住的白虎组织成员,他们的身上都带有白虎图案……虽然不是玉佩的形式,但目的都是一样的,代表着相关身份。”   说到这里,林枫顿了一下。   他抬起视线,看向两人,道:“这玉佩上只有一个字,这个字还不是明显的带有期许意味的字,所以,毫无疑问,它代表的应该是身份。”   周贺林蹙眉想了想,道:“那它代表的是姓周的家族?还是某种带周字的势力?”   林枫微微摇头:“玉佩的信息,只能推理到这一步,再向前,那就蕴有极大的主观了,在没有更多的线索之前,我不建议以太多的主观去进一步的推测……所以我的意见是暂且停下,去看另外其他两个物件。”   “当我们将所有物件上所蕴含的信息汇总后,再来判断周字究竟代表的是家族还是势力也不迟。”   周贺林断案经验也很丰富,听到林枫的话,自是点头赞同。   他看向林枫,不由感慨道:“还是林寺正谨慎,若是本官的话,本官肯定无法及时停下,会下意识进一步分析,但如林寺正所说的那样,线索到此为止,多想的,都是主观臆测。”   林枫笑了笑:“周县令能想到这些,也绝不会是粗心大意之人。”   两人互夸完毕,只觉得对方看着越发顺眼,这世上,没什么比互夸互捧更能让人关系迅速亲近的了。   周贺林目光重新看向桌子上的另外两个物件,说道:“凶手给我们留下的第二个物件是这封信,这封信又能得到什么线索?”   林枫闻言,却是说道:“本官觉得,我们先查看第三个物件更合适。”   “第三个物件?”   周贺林视线不由落在了那个染血的紫色布匹上,他不解道:“这第三个物件,有什么特殊的吗?”   秦问也好奇的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拿起了桌子上的紫色布匹,他说道:“周县令和秦寺丞莫急,当本官分析完布匹和信件上所含有的信息后,你们就会明白了。”   说着,他将紫色布匹置于两人面前,幽深漆黑的眼眸盯着这块布,道:“从这块布上,我们能得到三个信息。”   “三个信息?”   两人皆是一怔。   林枫道:“前两个信息,在布匹的表面上已经有所呈现了。”   “第一个信息,其实本官和周县令在刚发现这块布时,就已经分析了出来……这块布已经略微褪色,很明显有些年头了,绝不是最近一两年的新布。”   周贺林点了点头,的确,这是他们一致的判断结果,但他们都对布匹研究不深,无法根据褪色的程度,判断布匹究竟有多少个年头。   “而第二个信息……”   林枫双眼紧盯着那几乎将布匹染了一半的触目惊心的血迹,眯着眼睛,沉声道:“便是这上面的鲜血!”   他看向周贺林两人,道:“它染血了!染的鲜血还不少!那么问题来了……它为什么会染上这些鲜血?”   “是因为穿着它的人受伤了,导致鲜血染了上去?还是说它本身就是一块未被缝织的布,但被鲜血溅到了上面?”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双眼认真的看着那布匹上的鲜血,回想着林枫的猜测,忽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周贺林身为长安县的县令,本事不弱,他破获过不少的奇案悬案,甚至还因此被李世民称赞过,拥有丰富的经验,此时一听林枫的提示,他瞬间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眸光陡然一凝,不由道:“林寺正,你难道是认为……这块布的主人,或者这块布存在的地方,曾经遭遇过搏斗甚至是杀戮!?”   搏斗?杀戮!?   秦问听到周贺林的话,猛的瞪大眼睛,很明显刑狱门外汉的他,完全没想过这些。   他连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缓缓道:“本官只是根据这块布上的鲜血,进行合理的猜测……当然,也不排除是凶手闲着无聊杀鸡杀狗,将这些牲畜的血染在布匹上,否则的话,这布匹上的鲜血,应该就是因某些血腥的意外而沾染上的。”   一听林枫的话,秦问就说道:“凶手怎么可能如此无聊?如你们所说,这块布都有很多年头了,很明显凶手一直在小心保护着,如此重要的布,怎么可能会是杀鸡杀狗染上的鲜血。”   周贺林也点着头,于情于理,以及逻辑推断,的确……林枫的推测是最合理的!   他脸色凝重道:“这样看来,凶手难道是多年前遭遇了什么意外,这块布就是那次意外的见证?”   林枫说道:“这个信息也到此先暂停,我们去看这块布给我们留下的最后一个信息。”   两人闻言都忙屏息凝神,认真倾听,单单第二个信息已经足以让周贺林收获颇多了,他现在很期待林枫给出的第三个信息。   林枫迎着两人的视线,沉声道:“第三个信息,就是这块布的颜色——紫色!”   “武德四年,太上皇下令,三品以上官员‘其色紫’,五品以上‘其色朱’,六品‘其色黄’。而贞观四年时,陛下对其进行改变,变成官员三品以上者,着紫服!五品以上,着绯服,七品以上着绿服,妇人从夫之色。”   “所以,无论这布匹是两三年前的,还是十年前的,紫色,都是非重臣贵族不能着也!”   “故此……”   林枫眼眸眯起,意味深长道:“这块紫色布匹的来历,也就能说道说道了。”   幸亏自己来到大唐后,就疯狂对基本的知识进行吸收了解,否则还真的没法条理清晰的说出这些信息来。   紫色,从南北朝开始,代表的含义就越来越贵重,而到了唐朝后,更是超越红色,成为了仅次于皇帝所着黄袍之外的最珍贵的颜色。   后世所说的什么大红大紫,红得发紫,满朝朱紫贵,皆源于此。   林枫说完后,就看向周贺林和秦问,想听听他们的想法,然后他就发现……周贺林与秦问,瞳孔皆在此时,剧烈震动。   他们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就仿佛自己脸上带着一样。   “紫色,紫色……对啊,下官怎么会忽视了这一点!”   秦问满脸震动,他终于明白林枫所说的第三个隐藏的信息是什么意思了。   从紫色,是能推断出这块布的主人的身份的!   秦问不由道:“难道这块布的主人,是哪个三品之上的官员?或者皇亲国戚?”   周贺林眉头紧皱,眼中也满是思索之色。   林枫说道:“如果这布匹是武德四年之后的,那就说明它主人的身份,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你们所说的,穿戴之人!也即三品之上的官员,或者皇亲国戚与贵族。”   “而另一种……”   林枫看向两人,缓缓道:“则是制造它的人。”   “制造它的人?”   两人一愣。   但很快,周贺林便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不由瞪大眼睛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所说的制造之人,难道是……布商!?”   “布商?”   秦问一愣,继而满脸恍然,他忙道:“对啊!若是布商的话,他们即便轻易不能穿紫,但因为那紫色的布匹就是他们染织出来的,他们手中绝对也会有紫色的布匹。”   林枫微微点头,笑道:“周县令与秦寺丞果真思维敏捷,没错,除了能穿戴紫色衣袍之外的人,织染紫色衣袍的布商,也会有这样的紫色布匹。”   “不过刚刚本官也说了,紫色真正超越其他颜色,成为重臣象征的颜色时,是在武德四年,太上皇下令之后……”   “而关于这块布的时间……”   林枫放下了布匹,拿起了凶手给他们留下的最后一个物件,看向两人,道:“关于时间,刚刚秦寺丞,已经为我们确定了这封信所写的时间。”   秦问眸光一闪,当即道:“武德五年!”   周贺林瞳孔骤然一缩,他脸上难掩激动之色:“联系上了,真的联系上了……这封信,给第三个物件的布匹,确定了时间!”   他看向林枫,道:“这封信写的时间是武德五年,而太上皇下令是在武德四年,也就是说,写信的时候,紫色已经成为三品之上的重臣和皇亲国戚才能用的颜色!”   “即便这布是在武德五年之前染织出来的,那也不影响只有重臣和布商才能拥有它的结果!”   政令一旦下达,那就是最重要的时间节点。   从那一刻开始,紫色布匹,就只属于三品之上的重臣和皇亲国戚了,只有布商才有机会在生产时短暂停留。   秦问听着周贺林的话,脸上满是震动之色,他真的没想到,这封信,与那块看起来毫不相关的染血紫色布匹,竟是真的联系了起来!   他满脸震撼的看着林枫,只觉得林枫当真是太神了!   这都能推理出来!   周贺林看向林枫的神色,也充满着震撼与敬佩,原本在将林枫请来时,他抱的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自己是真的没法子了,而林枫名声在外,万一林枫真的有传言中所说的神探之能呢?   结果现在,林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真的不愧于神探二字!   林枫能清晰感受到两人的情绪变化,他轻笑一声,继续道:“最后,我们来分析这封信。”   “这封信所携带的第一个重要信息就是时间,而这个,秦寺丞已经帮忙找出来了。”   “所以,现在就剩下第二个重要的信息了。”   两人听到林枫的话,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缓缓道:“凶手为何能得到这封信?”   “他与这封信,究竟是什么关系?”   秦问闻言,忙说道:“这封信有收信人的详细信息,应该是为了确保信件能够送到收信人手里。”   “收信人的名字叫朴荣,所住的地方,是高句丽辽东地区的一个小县城内,根据信里的内容,能知道写信之人就曾在那个小县城以俘虏身份被迫做工,幸得朴荣的帮助,才不至于饿死冻死。”   “但这封信上,并没有写信之人的名字,按理说写信最后要署名的,可这封信并没有。”   周贺林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写信之人不署名?”   林枫道:“两种可能。”   两人忙看向他。   便听林枫道:“第一,凶手就是写信之人,他希望用这封信告诉我们一些信息,但又不希望我们通过这封信知道他是谁,所以这封信很可能不是原版,是他重新抄录的一份,他故意没有署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不希望我们凭借这封信找到他。”   周贺林一听,当即点头:“极有可能!”   秦问也重重点头。   否则没法解释没有署名的事,写信之人连高句丽的文字都会了,不可能忘记署名这么重要的事。   毕竟写信,总得让人知道是谁写的吧?   “别着急,还有第二种可能。”   林枫看向他们,继续道:“第二,那就是这封信并不是完整的信,信的内容不止是这一张纸,或许还有第二张纸,可因为这封信到现在已经超过十年时间了,中间发生了一些波折和意外,导致后面的纸张遗失了,所以只剩下这没有最终署名的一张纸。”   周贺林与秦问想了想,旋即点头,较真来看,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   毕竟已经十年时间了……他们十年前的东西现在都未必找得到,信件内容不小心有所遗失,也不是不可能的。   周贺林问道:“那会是哪种可能?”   林枫摇了摇头:“在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时,都有可能。”   “不过,基于此,我们已经可以推断凶手的身份,以及他与这封信的关系了。”   两人闻言,下意识身体前倾,紧盯着林枫。   林枫道:“收信人的信息已经很明确了,他的名字里没有带周,而凶手又藏匿在这普光寺内,无论是普光寺的僧人,还是那三个香客,都是身份可查的大唐人,所以可以确定,凶手不会是收信人。”   周贺林与秦问对视了一眼,旋即都连忙点头,赞同林枫的推断。   “所以,凶手只可能是两种情况。”   林枫缓缓道:“要么,是写这封信的、从高句丽被大唐救回来的人。”   “要么,就是这封信内提及的,托关系极好又十分善良的商人朋友帮忙传递信件的……商人!”   商人?   周贺林瞳孔一扩,道:“对啊,本官怎么忘记了,这封信还可能在传递信件的商人手中!”   林枫笑了笑,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凶手可能的身份,那我们就再结合这个紫色的布匹,来对凶手的身份进一步确定。”   “刚刚我们已经根据布匹,推测出凶手可能是两个身份。”   “要么,是三品以上的重臣,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或者贵族。”   “要么,就是织染的布商。”   “所以,根据这些,我们便可以进行假设……假如说,凶手是重臣,而他是写信之人……”   林枫话音刚响起,秦问便摇头说道:“不可能是重臣或者皇亲国戚……被困在高句丽的都是普通军民,写信之人是从高句丽回来的,不可能是这般尊贵的身份!”   林枫笑了笑,对秦问打断自己的话毫不生气,他点头道:“那我们就可以排除这个了……那下一个,凶手是重臣,而他是帮忙传递信件的商人……”   话未说完,林枫就声音一顿,摇着头,道:“不用假设了,当这个可能性出现时,它就已经可以排除了,重臣不可能是商人。”   他看向两人,道:“所以,基于这一点,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确定凶手的身份了?”   “他,不可能是重臣,但他还拥有紫色的布匹,那他就只能是……布商!”   秦问听着林枫的话,止不住的咽着吐沫,他不由搓了搓手臂,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林枫真的做到了,他对凶手的身份,真的判断出来了!   周贺林更是直接起身,不断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双眼神色一闪再闪,继而猛的停了下来,双眼发亮的看着林枫:“没错!就是布商!一定是布商!”   “这么说来,凶手是商人,那他就不是写信之人,他是那个帮忙传递信件的商人?”   秦问一听,忙紧张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摇了摇头,林枫道:“凶手是布商的身份能确定,但他是否是写信之人,暂时不能确定……”   “可是……”周贺林就要开口。   林枫明白周贺林的意思,他说道:“周县令,我们不能主观臆断。”   “虽然说写信之人是拜托商人帮他传递信件的,可写信之人并未在信里说明他就不是商人,万一写信之人也是生活在商人之家呢?只是他家的生意做不到高句丽去,所以他才会拜托能够前往高句丽做生意的人帮忙传递信件呢?”   “而且,信里说的那个传递信件的商人是写信之人的朋友,商人与商人会成为朋友,不也很合理吗?”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皱了皱眉头,他仔细想了想,旋即点头:“林寺正说的没错,现在只能证明凶手是商人,但没法证明凶手和写信之人究竟是否是同一个人。”   秦问只觉得自己都要被绕懵了。   他觉得凶手是商人身份,和那个传递信件的商人,简直太契合了,完全就是同一人。   可仔细想想,林枫说的也对,现有的线索只能推理到这里,再向前,没有证据与线索的依托,都是主观臆测。   而没有依据的主观推断,是可能出错的。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两人,道:“现在,我们将凶手给我们的三个物件存在的信息都已经整理完毕了,那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将其汇总,从而来推测凶手将这些物件摆在我们面前,是为了告诉我们一件什么事。”   周贺林闻言,连忙大步返回了桌子旁,迅速坐下。   秦问也目光灼灼的看向林枫。   “玉佩,指向的是身份,这个身份可能是姓周的家族,或者相应的势力。”   “玉佩背面,有火烧的痕迹,代表它可能曾陷于一场大火之中。”   “书信,指向武德五年的时间,并且与布匹结合,告知我们凶手的身份是一个布商,而且还是可以为朝廷生产紫色布匹的布商。”   “而布匹,上面染血,代表着它经历过血腥之事,因为我们已经确定这布匹不是被重臣和皇亲国戚穿着的,那就能证明它是在布商之家,所以它上面染上了如此多的鲜血,很可能是许多鲜血喷溅到了上面。”   “也就是说……”   林枫视线看向秦问,又从秦问身上,落到了周贺林身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个布商的家,很可能发生了血腥的意外!”   周贺林瞳孔一缩。   秦问脸色也陡然大变。   林枫道:“结合这一切的信息,本官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两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吐沫,紧张的看着林枫。   就听林枫用低沉的声音道:“在武德五年,一个为朝廷提供紫色布匹的布商之家,发生了重大的意外,有人被杀,鲜血溅到了布匹之上!甚至还可能发生了大火,导致玉佩留下了火烧的痕迹!而这个布商之家,很可能姓周!它们的布行很可能以周记命名。”   听着林枫的话,秦问只觉得头皮发麻。   明明林枫只是在推断,可秦问却觉得,这就是事实!   毕竟眼前这个推断,是从一个个物件上推理出来的!   林枫十分的谨慎,每一个推断都是根据线索的停止而停止,完全没有过分的主观臆断。   所以现在林枫给出这样的推理,他觉得这肯定就是真相!   周贺林也脸色陡变,他说道:“如果这些物件,指向的真的是这样一起意外……那么被杀的那三个僧人?”   林枫微微点头,沉声道:“不出意外,他们很可能就是这个布商之家发生意外的罪魁祸首,这是一起复仇!当年被害的布商之家的人,来复仇了!”   说着,他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你还记得本官在听到智成与智光的死状时,曾说过……这很像是在报仇的话吗?”   周贺林瞳孔一缩,脸色倏地变白。   他如何不记得那些。   当时他告诉林枫,说智成是被砍了足足十八刀而死,浑身鲜血淋漓,十分恐怖,林枫说,那很像是在报仇。   之后他又告诉林枫,智光是被活活打死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林枫也说,那分明是有仇怨在报复的情况。   只是当时他们并不知道凶手与死者之间的关系,所以周贺林还觉得林枫推断错了。   可现在想起了,那的的确确是在报仇!   对应上了,一切都对应上了。   凶手杀人报复性的操作,和林枫推理这是一起复仇之事,完全对应上了。   如果说刚刚他还觉得,林枫的推断有八成的可能性,那现在,就是九成九的可能性了!   林枫摸着下巴,继续道:“先是刀杀,再是木棒击打,然后是火烧……金木火……怎么感觉,凶手是按照五行之法来杀人呢?”   “他这是要通过五行的方法,来让家人得以安息?”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只觉得一股凉意瞬间直冲脑海,他猛的瞪大眼睛看向林枫,道:“林寺正,难道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微微点头,他眯着眼睛,缓缓道:“五行有金木水火土,而现在为止……凶手用的是金木火三种,还有水和土呢?”   他看向周贺林,神色凝重道:“可能,凶手的复仇之路,尚未结束。”   周贺林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当即道;“本官这就让人将所有僧人全部控制住,谁也不许单独行动!”   林枫道:“周县令,凶手到目前为止,没有留下指向他身份的任何东西,我们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你能阻止他一时,还能阻止他一世?”   “再说,如果本官的推断没错的话,那这些僧人也绝对不干净,他们身上很可能也背负命案……你难道就想让这些曾经背负命案的人逍遥法外?”   周贺林瞳孔剧烈跳动,他紧盯着林枫,道:“林寺丞是什么意思?”   秦问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发展给惊呆了,此刻完全插不上话。   林枫迎着周贺林的视线,说道:“凶手为什么每次杀一人,就留下一个关键的物件?”   “我想,他应该就是想让我们查出当年的事情,如果真的如我推断的那样,当年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事情……可这些恶人却一直好好的活到现在,使得凶手不得不自己亲自报仇……那很可能,是当年那件事,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进展。”   “可能是当地调查的官府,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也可能是……”   林枫眯着眼睛,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当地的官府,故意有所隐瞒!”   秦问瞳孔不由一缩,只觉得头皮又麻了。   怎么连当地的官府都牵扯进来了。   可周贺林却是眉头紧皱,并没有反驳林枫的话。   很明显,他是认同林枫的推断的。   林枫看向周贺林,道:“所以,无论是为了从当年的案子里,查出真凶的身份,帮助我们找到这一系列命案的真凶。”   “还是让当年的那件没有进展的案子,重见天日,找到真正的真相……同时揪出剩下的,背负命案的恶人!”   “我们都有必要……找到当年的那个案子!重新调查!”   周贺林目光剧烈闪烁,他来回踱着步,忽然,他停了下来。   转身面向林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真没想到,原本只以为是一个简单的凶杀案,竟然还牵扯到了武德五年的案子!”   “不过……”   他顿了一下,道:“林寺正说的没错,无论是为了破解眼前这个案子,找到凶手,还是为了当年的真相,我们都必须得重查当年之案。”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就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周贺林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两人达成了一致。   秦问左瞧瞧,右看看,不由担忧道:“可那案子都过去十年了,还能查出来吗?”   “而且你们现在,甚至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案子。”   林枫闻言,却是淡淡道:“时间能掩埋很多事,但有更多的事是无法掩埋的,它掩埋不了人们的记忆,掩埋不了真相……若真的如本官推断那样,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案子,附近百姓们绝对不会毫无记忆。”   “更别说,我们还有卷宗呢,卷宗里的白纸黑字,可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   “所以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当年的案子……”   说着,他看向周贺林,道:“地方上的案子,无论是否侦破,都要定期统一汇总到刑部,所以即便当年的案子成为了悬案,刑部也肯定会有记录……接下来,我准备前往刑部,去调查一下武德五年的案件记录。”   “能够为朝廷提供布匹的布商,定会在各州有些名头,他们若出事,地方上呈递来的卷宗肯定会记载的十分详细,所以根据布商、火烧、周姓等关键词去有目的的寻找,想来不会太难。”   “当然,前提是本官的推断没错,若是本官推断错了,那可能什么都找不到……但这样也好,这样能证明我们思路错了,咱们再回到原点重新推理,寻找错误的地方,改正我们的错误,这总好过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毫无方向要强。”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重重点头。   他对林枫越发的敬佩了,毕竟辛苦一圈然后还有勇气重头再来的人,这世上可不多。   他看向林枫,说道:“本官陪林寺正一起去刑部?”   “不!”   林枫摇头:“周县令留在普光寺,看好这些僧人,不允许任何僧人单独行动,免得再有人被杀了……”   “同时,周县令也需要好好调查一下智成、智光和智和他们的入寺时间,调查一下他们的过往。”   “若是他们入寺都是在同一年,那么很可能其他的,当年犯下罪行的人,也会在那一年一起入寺,这样的话,周县令或许就能知道凶手接下来的目标是谁了。”   周贺林眸光微闪,他的断案经验十分丰富,明白林枫是要与他双线并行,同步调查,然后互相验证。   他当即点头:“好!寺庙的事交给本官,本官会将一切都调查的明明白白,刑部的事,就拜托林寺正了。”   林枫笑了笑:“本官既然答应要帮周县令查案,自是该竭尽全力……周县令等本官的消息吧,若是本官查到了相应卷宗,会第一时间通知周县令。”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心中仿佛什么被触动了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向林枫拱手道:“不瞒林寺正,在恩师府里时,本官曾对你颇有些嫉妒,因为本官查的案子不比你少,官职不比你低,奇案悬案也破了不少……结果,你却比本官更有名气,甚至连恩师都称赞你……要知道,恩师从未那般夸奖过我。”   “所以我当时对你真的有些嫉妒,可现在,本官对你心悦诚服,只有敬佩。”   “你之断案本事,以及你对案子的态度,都是本官所不能及的。”   “此案最后无论能否顺利侦破,本官都记下林寺正的恩情了。”   林枫对周贺林感官不错,人有羡慕嫉妒之心很正常,周贺林敢于在自己面前承认这些,这已然比其他只会背地里嚼舌根的人好多了。   他笑道:“周县令言重了,本官其实心中也很敬重周县令,周县令的很多案子,本官其实都研究学习过。”   周贺林一怔,旋即眼眸陡然亮起:“当真?”   “自是当真。”   林枫十分擅长人际交往,一句话,就让周贺林对他感官更佳。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时辰不早了,估计到刑部都得天亮,本官就不耽搁了。”   周贺林闻言,深吸一口气,旋即后退一步,向林枫作揖,由衷道:“林寺正,拜托你了。”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道:“等我消息。”   说罢,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出门,与赵十五风风火火离去。   周贺林抬眸看去,只见门外的路上,月光如雪,月下的林枫与赵十五背月而行,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大家太给力了,快要三千三百票了,一天五百多票,真是疯了! 第108章 窥探!卷宗内隐藏的秘密!(二   林枫到达刑部时,已经快巳时了。   倒不是他路上耽误了多少时间,而是他昨夜答应帮周贺林去普光寺查案,依靠的是个人关系,若是不耽误上值的事情,那还好说。   可若是要耗费上值的时间,那就必须走正式的流程了。   所以,他返回长安城后,先是连忙赶去皇宫上朝,之后又和萧瑀返回大理寺,走了一下大理寺辅助长安县县衙查案的流程。   即便是萧瑀给林枫一路绿灯,可流程繁琐,还是耗费了一些时间。   所以等他忙完这些后,就已经不早了。   拿着协查文书,将文书递交给刑部吏员,林枫很顺利就进入了刑部。   刚进来,就听到熟悉的笑声响起:“子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不用去看,林枫就知道是谁的笑声。   “孙郎中,从绥州回来后,我们就一直没见,本官对你颇为想念,这不专门来找你了嘛。”   林枫一边笑着回应,一边转身,看向身着官袍的孙伏伽。   孙伏伽笑呵呵与林枫拱手,道:“伱现在可真的是大忙人,本官还想着与你开怀畅饮,一起好好庆祝你晋升大理寺正呢,结果愣是找不到机会。”   从林枫回来后,其实到现在也不过三四个晚上罢了,但他每个晚上都有约,没有一天空闲的,他也很无奈。   林枫笑着说道:“所以本官这不亲自来了?”   哪怕孙伏伽知道林枫是为了公务而来,可林枫着实是太会说话了,听着十分的舒坦。   他笑道:“行了,不寒暄了,本官知道你是为了公务而来……说吧,要我们刑部怎么配合你?”   “戴尚书专门吩咐过,只要是与你相关的事,都由本官亲自配合你。”   林枫闻言,心中不由感慨,戴胄、萧瑀和魏征,真的是对自己十分的照顾,事事都为自己安排的十分周全。   与他们合作,林枫心里充满着底气与安全感。   他看向孙伏伽,道:“我想查一查武德五年的卷宗。”   “武德五年?”   孙伏伽一怔,疑惑道:“怎么忽然想起调查十年前的卷宗?”   林枫对孙伏伽没有隐瞒,简单介绍了下普光寺的案子。   孙伏伽听过后,脸上满是惊奇之色,他看着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你就凭一枚玉佩,一封信,和一块染血紫布,就推断出当年的案子来了?这着实是过于玄奇了!”   一旁听到整个过程的赵十五,也赞同的点着头。   他只觉得义父真的和那神仙一样,这是一个普通人能分析出来的?   林枫看着两人惊奇的表情,见怪不怪,他轻笑道:“这还只是推断而已,具体是不是真如本官推断的那样,还需要卷宗来验证。”   孙伏伽闻言,二话不说,直接道:“走,我们去卷宗室。”   刑部的卷宗室是一个二层阁楼。   一楼二楼全都是一个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的都是卷宗。   孙伏伽带领林枫二人进入卷宗室后,就直接登上了二楼,他说道:“武德年间的卷宗,都在二楼,一楼主要是贞观年间,年份比较近的卷宗。”   林枫点着头,道:“和大理寺的卷宗室差不多。”   孙伏伽笑了笑:“毕竟大理寺和刑部的卷宗,是最多的……你们大理寺还好,都是已经结案的卷宗,可我们刑部,除了那些卷宗外,还有无法侦破的悬案,而每年这样的悬案数量也不少,所以这个卷宗室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说到这里,孙伏伽左右瞧了瞧,见周围无人,压低声音说道:“戴尚书其实都准备再盖一座卷宗室了,但户部不愿给钱,这让戴尚书气的不行,没少和户部尚书吵架……这不,戴尚书现在没在这里,就是去户部据理力争去了。”   据理力争?是闹事去了吧?   林枫笑了笑,孙伏伽愿意和他分享这些八卦,自然是将他当成朋友而非同僚的。   林枫想了想,说道:“刑部的房子都用到极致了,的确没有多余的地方放置更多的卷宗,户部也了解这些,迟早得点头……他们没有立即同意,估计是怕其他衙门也紧跟着提要求吧。”   孙伏伽笑道:“子德果真看的也很清楚……所以戴尚书也是为了配合户部。”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一排书架前。   孙伏伽检查了一下年份,抬起手,指着眼前这排书架,又向后数了四个书架,道:“这五个书架上的卷宗,全部都是武德年五年发生的案子。”   赵十五看了一眼,不由有些发晕:“这么多?”   只见书架上,全是一个卷宗摞着一个卷宗,一眼根本就数不出有多少个。   孙伏伽解释道:“武德年间……天下还未稳固,战争接连不断,武德五年也是如此,那一年刘黑闼称汉东王,与我大唐交战数月,突厥颉利可汗也进攻我大唐,林士弘先降我大唐,可不久后又谋逆反叛……总之,武德五年天下很乱。”   “而天下一乱,贼寇自生,心思阴暗者会以为那是他们的盛世而肆意作乱,案件自然远比和平时期发生的多。”   林枫点着头,赞同孙伏伽的话。   天下一旦大乱,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普通百姓,哪怕他们没有遭遇战火,可该有的苦难还是会有。   现在大唐已经步入盛世,天下安稳,普通百姓的日子,才算是好过。   林枫看着那些卷宗,道:“孙郎中,看来得需要刑部同僚帮忙了……只凭咱们三个,恐怕几天也筛选不完。”   孙伏伽笑道:“这个好说,你是有目标筛查的,我们不需要检查具体的案子,只需要根据你给出的条件进行筛选,这不算多难。”   林枫向孙伏伽拱手:“有劳孙郎中。”   孙伏伽不再耽搁,迅速找来了十几个吏员,让他们按照林枫的要求,开始筛查。   一个个尘封已久的卷宗被翻开,灰尘缓缓升腾。   若是没有林枫到来,估计这些卷宗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被触碰了。   林枫他们筛查的速度很快,他们只需要翻到第一页,看到案子的相关人员和类型,便可确定是否是林枫需要的。   就这样,足足四个时辰后,天都要黑了,在近二十人的努力下,所有的卷宗,才被筛查完毕。   孙伏伽拿着三份卷宗,放在桌子上,道:“子德,在武德五年的所有卷宗里,符合你要求的,一共有三份。”   “你且看看这里面,是否有你想要的那个。”   林枫闻言,没有立即查阅卷宗,而是转身看向满脸疲惫的刑部吏员们,他拱手道:“今日辛苦大家了,待本官查完此案后,本官亲自宴请大家,以感谢大家的帮助……届时诸位同僚可切莫推辞,否则本官下一次可不敢再麻烦你们了。”   众人闻言,都哄笑起来,他们连忙点头,能和声名鹊起的林枫攀关系,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原本他们辛苦一天,心里多少有些微词,可现在有了林枫这一句话,他们只觉得这一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看着他们满意离去的背影,孙伏伽不由感慨道:“子德,你天生就是做官的料。”   林枫哈哈一笑,道:“本官没空请大家,但还是有空陪孙郎中简单吃顿饭的……孙郎中,我们出去吃饭吧,一边吃,我一边仔细翻阅一下这三份卷宗。”   孙伏伽闻言,眼眸一亮,笑道:“本官这顿饭,终于等到了。”   …………   刑部衙门附近的一座酒楼内。   雅间中。   林枫一边请孙伏伽吃着饭,一边翻着卷宗。   第一份卷宗,记载的是武德五年正月发生的一场火灾。   位于江南地区的一个布商家里,遭了山匪洗劫,全家三十余口人全部被杀。   大火燃尽了整座山庄,原本要给朝廷提供的一些布匹,也都被一把大火全部烧光。   当地官府十分震怒,专门请附近的驻军出手剿匪,最终在半个月后,将当地那盘踞山林的山匪全部剿灭,一个不留。   林枫仔细的翻阅了一下这个卷宗,然后将其合拢,摆在一侧。   孙伏伽问道:“如何?”   林枫摇了摇头:“应当不是。”   “第一,山匪洗劫的事实,有足够的人证能证明,且山匪已经被全部剿灭,案子也顺利结案,一切线索十分清晰,逻辑链条合理。”   “第二,这个案子发生在武德五年的正月,虽然本官不知道太上皇是什么时候与高句丽沟通,要交换战俘的,但即便武德五年的正月就沟通完毕了,可数万百姓的返回,如此远距离的迁徙,根本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完成的。”   “百姓们速度再快,当年的正月也不可能返回故土,更别说其故土还在江南地区,距离高句丽更加遥远……所以,单纯从时间上来看,都不会是这个案子。”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分析,想了想,旋即点头赞同:“的确,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他看向林枫左手边的两份卷宗,道:“还剩下两份,希望有你需要的,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大口吃肉的赵十五闻言,不由顿了一下,他略有担忧的看着林枫,只觉得肉都不香了。   林枫倒是神色平静,他一边拿起第二份卷宗,一边道:“查案过程本就如此,对了最好,错了那就重头再来……而且这不连第二份都没来得及看呢嘛,现在就担忧,未免太早了。”   翻开卷宗,林枫视线落在上面。   只见这是一个发生在华州郑县的案子。   此案发生在武德五年的十月。   位于郑县的一个布商,在十月初五的那一晚,被觊觎他家财的所谓朋友给害了,那个朋友一家三口来布商宅邸住宿,结果却在当夜,偷偷放火。   最终,布商全家二十五口人,全部死于大火之中,无一人逃脱出去。   而那放火杀人的三口之家,则偷偷带着布商家的家财逃之夭夭,当地县衙派人寻找,却未寻到。   最后县衙向上奏请了刑部,请刑部全大唐进行通缉,可哪怕到今日,都没有抓到那纵火杀人的一家三口。   林枫看着卷宗的内容,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重新翻到第一页,看向布商家的姓氏。   布商的家族,正好姓周。   而那被通缉的一家三口,则姓谢。   林枫指尖轻轻磕动桌子,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孙伏伽见林枫不同于刚刚看上一份卷宗的反应,心中一动,忙道:“有发现?”   林枫缓缓点头:“这份卷宗有些奇怪。”   他看向孙伏伽,道:“这份卷宗里,当地官府言之凿凿,说放火杀人者是去布商家拜访的一家三口,可事实上,并没有人亲眼看到他们三人杀人放火。”   孙伏伽看了一眼卷宗,旋即道:“虽然没有人亲眼看到他们三人杀人放火,但还是有间接的人证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着卷宗里的内容,道:“你看,这里说当地官府问过附近的百姓,他们都说在宵禁开始之前,并未看到任何其他人再进入过布商宅邸,所以可以确定,当夜只有这一家三口是外人,只有他们借宿在布商宅邸内。”   “而除了这些百姓的供词外,当夜巡防县城的衙役也有发现。”   “他们在发现布商宅邸起火后,就迅速赶了过去,当他们靠近布商宅邸时,他们发现了三道身影从布商宅邸跑出,只是当时距离太远,衙役没有追上这三人,等衙役全城搜寻时,却已经找不到这三人了。”   “所以……”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有附近百姓的证词,有衙役的证词,当地官府这才断定杀人者,就是那一家三口的。”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可他仍是蹙眉道:“仍旧少了关键性的能够彻底定罪的证据,证据还是不够充分……毕竟,附近的百姓不会一直盯着街道,他们的视线总有不在街道上的时候。”   “而衙役们也说了,他们看到的是三道身影,可他们并未看清楚那三人的具体长相。”   “所以,此案仍有疏漏。”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你说的也对……不过当年的情况是天下仍旧混乱,朝廷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对外征战和消弭内乱上,刑狱方面远没有现在这般重视,所以用当年的眼光来看,其实那已经算证据够充足的了。”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不同时期,不同国情,很多事是不能用同样的标准看待的。   他说道:“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家三口的下落。”   他看向孙伏伽,道:“当时刑部也帮忙全大唐通缉了,可都过去这么久了,仍是没有这三人的丝毫线索……他们去哪了?本官感觉,他们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家三口,两男一女,他们的特征很明显,而且当时还有他们的画像……并且当时大唐内部也有些混乱,各州各县都凭身份‘过所’才能通行,他们是怎么逃走的?怎么就能逃离郑县?怎么就能全国通缉都找不到?”   “过所”就和唐僧西行的通关文牒,以及路引一样,是必要的通行证件,在南北朝到隋唐时期,这类通行证被称为过所。   在古代,没有过所这类的文牒,根本寸步难行,别说远行了,连相邻的县城都到不了。   普通百姓办事,可以向官府申请过所,得到了文牒,按照文牒上写好的路线才可离开。   但那一家三口,他们被通缉,不可能有过所文牒,所以理论上,他们是寸步难行的,郑县都出不去。   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被检查过所,他们没有过所,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即就会被当地官府抓捕。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这一家三口仍旧踪迹全无,这绝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孙伏伽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说道:“这的确有些奇怪……不过也可能是他们三人在逃亡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死在了荒郊野外……或者他们有什么手段,重新换了身份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枫点着头:“孙郎中所言有理,不过我也有一个猜测,孙郎中不如看看是否也有这种可能性……”   林枫看向孙伏伽,眯着眼睛,缓缓道:“那就是这三人,其实也已经死在了周家灭门之夜!只是他们的尸首被真凶带走了,而真凶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三人背锅!”   “这样的话,他们早已经死了,尸首已经被真凶给处理了,这才会导致全大唐通缉,足足十年,也没有找到他们!”   “孙郎中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否存在?”   孙伏伽瞳孔一缩,脸色倏地一变。   他紧皱着眉头看向林枫,连忙道:“子德当真觉得如此?”   林枫摇了摇头,他合上卷宗,道:“本官也只是和孙郎中刚刚一样,进行合理性的猜测罢了,无凭无据,只是猜测。”   “但因这个案子本身就证据不充分,所以这个猜测……”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未必就没有这个可能。”   “更别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缓缓道:“这个案子,就是普光寺连续杀人案的凶手想让我们知道的案子,所以我想,这个案子的真相,应该绝非卷宗写的这般。”   听到林枫的话,孙伏伽和赵十五都是一愣。   可下一刻……孙伏伽迅速反应过来,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眼眸陡然一瞪,忙道:“子德,你说这话……难道,你已经确定,这个案子就是你要找的案子?”   赵十五一听,也忙看向林枫:“真的!?”   林枫迎着两人紧张的视线,轻笑点头:“很幸运,第二份卷宗,就被本官找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卷宗最后面附带的通缉令。   他将一家三口中丈夫的通缉令放到了孙伏伽和赵十五身前,道:“你们且看……在这通缉令上,对身为丈夫的谢放有着一段介绍。”   “介绍里写着……谢放,大业九年,随军攻高句丽而被俘,会说一口流利的高句丽话,警惕其假冒高句丽人遁逃……”   孙伏伽一边听着林枫的话,一边仔细去看通缉令上的内容,继而满脸激动。   “真是如此!真是如此!”   他看向林枫,道:“这份卷宗不是本官筛选出来的,本官都没来得及看最后面附带的通缉令,这个谢放就是高句丽回来的战俘,所以说……”   “难道他,就是那个没有署名的写信之人!?”   赵十五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林枫之前那一切都只是推断,可现在,推断变成了现实了。   林枫竟然真的只凭那三件物件,查出了十年前的往事!   林枫迎着两人震惊激动的视线,轻笑颔首,道:“不出意外,谢放就是写信之人,而他去布商之家,应该就是拜托布商帮他送信。”   “可是没想到,在他去布商的宅邸当夜,却发生了这般意外。”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不由起身,来回踱步,道:“这么说来,普光寺的凶手,就是那个布商之家的人,他没有死在火灾里,最终活了下来,并且通过十年的追凶,找到了这些在当年杀人放火的真凶?”   林枫点头:“应当如此。”   孙伏伽看着林枫,心中充满着感慨,哪怕这一切都是他陪林枫一步一步查到的,可当这一切真的被验证了,他仍是忍不住内心震动。   在遇到林枫之前,他绝对不会相信,有人可以根据那么三件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东西,推断出一件在十年前被尘封的案子!   并且,一切已经有了验证。   他们找到了那件案子!   林枫见孙伏伽这般神情,就知道孙伏伽在想些什么。   他笑道:“虽然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案子就是普光寺凶手希望我们发现的案子,但毕竟仍旧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还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来最终确认……”   孙伏伽眸光一闪,道:“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视线看向卷宗,缓缓道:“案子发生在华州,距离并不远,连夜赶路的话,明天中午就应该能赶到。”   孙伏伽道:“你准备亲自前往郑县调查?”   林枫笑着看向孙伏伽,道:“不!应该说,是我们一起亲自前往郑县调查。”   孙伏伽:“……”   …………   翌日,午后。   华州,郑县。   赵十五驾车驶入了县城大门,他说道:“义父,我们接下来去哪?直接去县衙吗?”   马车内假寐的林枫听到赵十五的话,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他想了想,道:“不去县衙……先去周家的宅邸,看看那里现在什么样了。”   “好。”赵十五向几个路人打听了一下周家宅邸的方位,便赶动马车出发。   马车里。   孙伏伽一边做伸展运动,一边看向林枫,道:“子德为何不直接去县衙?”   “十年前的旧案,还是县衙能知晓的信息更多。”   林枫挑起车帘,看向热闹的街道,他缓缓道:“这种有极大概率存在问题的案子,就算问当地官府,也未必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他们的话,反而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判断。”   “毕竟他们当年就是这样结案的……”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收回视线看向孙伏伽,道:“而他们会这样结案,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他们的水平不行,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所以我们去问他们,他们给出的信息也只有卷宗里记载的那样。”   “要么,他们的水平够,也知道一些问题,可他们仍旧这样结案,这就只能说明……”   林枫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他们很可能,与这个案子,本身就存在一些牵扯。”   孙伏伽瞳孔微微一缩,脸色顿时一变。   他紧盯着林枫道:“你是怀疑,县衙也参与了周家灭门案?”   林枫摇着头,道:“我只是根据现有情况,做合理分析罢了,具体如何,还要调查后才能知晓。”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注定官府不可能给我们多大的助力。”   “所以,即便我们之后要和县衙接触,最好也是先自己查个清楚,将能知道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再去和官府接触……那样的话,官府的人是否说实话,他们的信息是否有误,我们也能从容判断出来。”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赵十五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林枫和孙伏伽下了马车。   然后第一眼入目的,就是一个被火燎的漆黑的门房。   匾额已经有一半被烧得漆黑,隐隐能看到仅剩下的一个“周”字。   门半掩着,并未关闭。   林枫看到这一幕,有些意外道:“这都十年了,竟是一直都荒废着?”   孙伏伽也有些意外。   “这宅邸的位置不算偏僻,应该有很多人愿意接手,怎会一直荒废着?”   林枫摇了摇头,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所看到的,就是十分荒凉的景象。   一些建筑的残垣断壁孤零零的伫立着,墙壁上可见发黑的痕迹。   地面上已经杂草丛生,不过到了深秋,杂草都已经枯萎,使得眼前的院子,更加的凄凉。   看着这硕大的院子,林枫能够想象到,武德五年时,这里会是一幅怎样的热闹场景。   只可惜,一场大火,让那热闹的景象,就此定格。   热闹不再,只余荒凉。   林枫走进院子,在宅邸内简单转了一圈,然后摇了摇头,道:“看来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孙伏伽点着头,叹息道:“一场大火,将整座宅邸付之一炬,原本就算有什么线索,都可能被烧毁了,更别说现在已经过去足足十年了,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已被雨雪风霜和时间的伟力给破坏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走吧,去附近打探下消息,时间和雨雪风霜能够掩盖这里的线索,却掩盖不了人的记忆。”   众人走出周府,林枫转身将门重新掩上,旋即转身,向四周看去。   这时,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茶铺。   林枫道:“正好午时了,一起去吃个饭,顺便打探下情报。”   几人来到茶铺,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了下去。   林枫发现这个茶铺的客人不多,除了他们外,只有两桌客人。   而忙碌的掌柜只有一人,连个伙计都没有。   林枫道:“掌柜,将你们特色的饭菜都做一份,要量大管饱。”   掌柜闻言,忙热情道:“好嘞,客官稍等。”   茶铺不是只卖茶水,也有饭菜吃食,价格要比酒楼便宜。   在等饭菜端上来的间隙,林枫几人都侧耳听着其他两桌客人的闲谈,想听听郑县最近有没有什么热点事件。   不过听了一会儿,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孙伏伽和赵十五,都直勾勾的看着林枫,赵十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孙伏伽更是差点笑出声来。   林枫看着两人憋的难受的样子,无奈道:“想笑就笑吧。”   两人顿时笑了起来。   孙伏伽笑道:“子德,没想到你现在如此有名,连这郑县的随便一个茶摊里,都能听到讨论你的话了。”   没错,林枫三人偷听了半天,原本想着听听郑县是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结果没成想,听到的都是关于林枫断案的事迹。   这些人,竟然都在感慨林枫断案真牛皮,都在赞叹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厉害的神探。   吃瓜吃瓜,结果吃到自己身上了。   林枫摇头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都有人在谈论我。”   孙伏伽看着林枫,感慨道:“这就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啊,子德,你早已非是曾经的你了。”   赵十五一听,也连忙重重点头,道:“义父,现在连很多酒楼的说书先生,都在讲述你的事迹呢,百姓们听过后都连连叫好,说你断案如神,前无古人。”   林枫闻言,笑了笑,道:“你们就别跟着吹嘘我了,再说下去,我就要飘起来了。”   孙伏伽见林枫有名而不骄,心中不由连连点头,他越发觉得,林枫是能做大事的人。   这时,茶摊掌柜将饭菜端了上来,道:“客观请慢用。”   林枫见另外两桌客人都走了,掌柜也不忙了,他笑呵呵道:“掌柜的,坐下一起吃?”   掌柜连忙摇头:“可不敢吃客官的东西。”   林枫笑道:“掌柜一看就是忙了一中午,现在也没吃饭……而我们这些饭菜,明显吃不了,所以掌柜就算帮我们的忙,让我们别浪费粮食。”   孙伏伽见状,十分默契的说道:“我们又不用掌柜你出饭钱,你就坐下一起吃吧,而且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也想和掌柜的了解了解咱们郑县的事,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我们还希望掌柜能帮忙推荐推荐呢。”   掌柜的一听林枫他们是有所求,见林枫他们态度坚决,不是客套,想了想,便道:“那小老儿就陪客官们说说话。”   说着,掌柜也坐了下来。   林枫看着鬓角有着青丝的掌柜,一边吃,一边道:“掌柜就一个人忙活吗?自己能忙得过来?”   “以前还有老伴帮忙,但她前些天身体不舒服,郎中让好好休息,所以只能小老儿一个人忙了。”   林枫点头道:“身体重要,年岁大了,还是养好身体重要。”   掌柜忙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林枫笑了笑,他这时视线瞥向斜对面的周宅,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道:“掌柜的,刚刚我们从那里经过,发现这座宅子好像是被荒废着,这宅子占据如此好的地段,为何就这样荒废着?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老掌柜闻言,看向对面的周宅,眼中露出一抹复杂之色,他叹息道:“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座宅子……闹鬼啊。”   “闹鬼!?”   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轻轻点头。   林枫好奇道:“怎么个闹鬼法?”   老掌柜回想起这些事,便面露唏嘘,他说道:“客官不知道,这座宅子,十年前是属于我们这县里最富有的富商周家的。”   “周家以布匹起家,甚至还能为朝廷提供布匹,在我们县里十分出名。”   “可谁知道,在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周家遭了大祸……一场大火,将周家烧的彻彻底底,原本富丽堂皇的宅邸,变成了如今这般残垣断壁。”   “原本热闹的周家人,也一个不剩,宅邸里的二十五人,主人和下人,全都惨死于当夜。”   林枫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会发生大火?而且什么样的大火,会让二十五人,一个都没有逃得出来?”   老掌柜说道:“可不是普通的大火……那是有人故意放的大火。”   “有人故意放的?”林枫挑眉:“谁放的?那周家与谁结仇了吗?”   老掌柜说起当年的事,脸上带着一抹慨叹,他摇头道:“周家乐善好施,谁能和他们结仇?”   “害了周家的,不仅不是周家的仇人,反而是周家主人原本的好友谢放……”   林枫眸光微闪,心中想起卷宗的内容,他说道:“为何好友会害他们?”   老掌柜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不过官府后来调查,周家的钱财和重要的金银珠宝都不见了,说是被谢放一家都给偷走了,而他们之所以放火杀人,就是为了这些钱财。”   林枫看向老者,问道:“掌柜觉得,会是这个原因吗?”   老掌柜笑道:“小老儿哪能知道这些,不过财帛动人心,那么多的钱财,会让人起杀意,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枫微微点头:“倒也是,财帛动人心……不过真的是那什么谢放一家干的这般狠毒之事吗?有人亲眼看到他们放火杀人了?”   老掌柜摇了摇头:“当时天色那么黑,我们都回家了,而周府的人都死了,谁又能亲眼看到……不过小老儿一直都在这里摆摊,我亲眼见到,那一天,除了谢放一家人外,的确没有任何其他外人去过周府。”   林枫眸光一闪:“掌柜的还是人证?”   孙伏伽也一脸意外,没想到卷宗里的人证,会出现在这里。   老掌柜点头:“算是人证吧,当时官府的人也来找过我问话,我就是实话实说。”   “掌柜真的确定,除了谢放一家,没有外人去过周府?”   “不瞒几位客官,那天我生意很不好,就没几个客人,所以一直闲着没事在这坐着,因此看的很清楚。”   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之前在看卷宗时,林枫说过……附近的百姓不可能一直盯着街道,所以不可能真的完全确定没有其他外人去过周宅。   可现在,老掌柜却说他就是一直盯着。   难道林枫判断错了?   林枫此时也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想了想,道:“掌柜的,不知这周家当年生意做的有多好?我听人说当年郑县还有人能将生意做到高句丽,不知道是不是这周家?”   孙伏伽闻言,心中陡然一动,他知道林枫是在进行验证……这个案子,究竟是否与普光寺案子有关。   然后他们就听老掌柜诧异道:“客官竟还知道这件事?没错,周家当年的生意真的十分火爆,不仅给朝廷供应布匹,也卖到过高句丽,在我们整个华州,那都是数一数二的。”   林枫眸光一闪,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没有错!   这就是普光寺凶手给他指引的案子!   所以这个案子,肯定存在什么问题……但老掌柜又那样确定,当日没有其他外人来过周府。   难道……   林枫眯了下眼睛,心中推测:“是当夜有外人潜入到周宅杀人放火?还是说真的就是谢放一家三口做的?亦或者……犯下这一切恶行的,是周宅内的人?”   “可卷宗里明明又说,周宅内所有人都死了啊,人数是对应的上的……不对,普光寺内的凶手就没死……所以,人数对应上是怎么回事?”   他与孙伏伽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很茫然。   对这个案子了解的越多,未解之谜却反而也越多了。   林枫收敛心神,看向掌柜,道:“刚刚掌柜的说这个宅子闹鬼,不知道怎么回事?”   孙伏伽也忙看向掌柜。   就听老掌柜道:“其实这座宅子荒废后,就一直有人想要买下这座宅子,再重新建造新的宅子。”   “可是就在那时,路过的打更人听到这宅子内忽然传出哭声,那哭声呜咽,听起来十分恐怖,当时差点没把打更人吓死。”   “但第二天官府来查,却又什么都没查到。”   “自那时起,宅子就传出闹鬼的传闻了,有人说是周府的人惨死,心有怨气,所以一直留在人间不愿离去,要找人索命,因此谁也不敢轻易靠近那座宅子。”   “不过在那之后,倒也没什么人遇到过危险,就这样过了几年,大约是半年前,又有人生起了在这里盖新的宅子的想法。”   说到这里,老掌柜不由看了一眼周宅,声音压低了几分,似乎怕被谁听到。   他说道:“而就在当晚,巡夜的衙役们,在路过周宅门前时,忽然听到周宅内有哭声响起,他们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靠近周府,推开了周府的大门……而就在那时,他们发现,周宅内,有鬼火飘动,呜咽的哭声就是那些鬼火传来的。”   “这直接把那些衙役们吓跑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说买下周宅的事了,周宅也就彻底荒废了。”   听着老者的话,孙伏伽忽然抬起了头,他下意识说道:“鬼火!?”   继而视线猛的落在林枫身上。   很明显,老者说的鬼火,让他联想到了普光寺的案子。   而林枫则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他看向老者,道:“这还真是够邪门的……”   “谁说不是啊。”   老掌柜很明显十分健谈,他说道:“自从周宅出事后,真的发生了很多邪门的事。”   “还有其他邪门的事?”林枫眸光一闪,好奇问道。   老掌柜说道:“我觉得,周宅就是我们郑县的定海针,它出事后,我们郑县就邪门事不断。”   “比如说,在周府发生大火的当夜,有人看到了一些死人,从坟地里爬了出来……”   林枫眸光一闪:“死人爬了出来?”   掌柜点头:“他们说的有板有眼,我觉得不像是作假。”   “而且,不仅是郑县,在我们的隔壁县……”   掌柜有些谨慎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周宅,压低声音道:“就在周宅出事后不久,竟也发现了几具焦尸,而且这些焦尸脑袋都不见了……可偏偏,这些焦尸出现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火烧的痕迹,有人说那是周宅的怨魂在杀人,在报仇……总之,怪得很呢。”   孙伏伽紧皱眉头,只觉得这郑县的事越来越怪异。   赵十五更是搓着手臂,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两人不由看向林枫,便见林枫也在蹙眉思考。   而这时,有新的客人来了,老掌柜连忙起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待老掌柜离开,孙伏伽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接下来怎么办?事情的发展,和我们料想的有些不同啊。”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面,他沉思片刻后,忽然抬起头看向赵十五,道:“怕死人吗?”   赵十五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怕。”   “那就好。”   林枫拿起筷子,一边夹着菜,一边缓缓道:“吃完饭后,跟本官掘坟去。”   赵十五:“???”   还差一百多票就要破四千了,历史新高,求票,破了这个记录吧! 第109章 揭晓!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之计   半个时辰后。   郑县外,乱葬岗。   林枫和孙伏伽站在一棵树下,正看着赵十五和大理寺与刑部的吏员们,在吭哧吭哧的挖坟掘墓。   孙伏伽看的眼皮直跳,想他为官这么多年,什么奇葩的事没见过,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成为奇葩中的一员,来到这乱葬岗挖坟。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你是不是在来郑县之前,就想过要挖坟了?否则的话,你怎么会提前申请挖坟的文书?”   在唐朝,是不能随便挖坟的,那需要朝廷的政令许可才行。   否则的话,那就是不轻的罪。   所以在看到林枫很从容淡然的拿出文书时,孙伏伽真的惊到了,他没想到林枫竟然连这种罕见的文书都提前准备好了。   林枫目光平静的看着正在努力的赵十五等人,缓缓道:“虽然郑县距离长安不算远,可一个来回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本官既然要来调查,自该是将一切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否则若等需要时再派人回去申请,那就太耽误时间了。”   “更别说……”   林枫声音顿了一下,只见被他从长安带来的仵作,已经开始下坟验尸,他继续道:“普光寺的凶手,明显可能是周家未死之人,可卷宗里却又分明记载,尸首数量都能对应的上,所以……本官着实是不能不怀疑,这些尸首存在问题的可能。”   尸首存在问题,自然就要挖坟确认,而挖坟是需要文书的,所以提前申请了挖坟掘墓的文书……林枫的话,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孙伏伽愣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他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感慨道:“你还真是处处思考周到,丝毫不留破绽啊。”   林枫笑了笑:“查案之事,本就是在和阴险狡诈的案犯斗智斗勇,我们若不思考周到,那就会陷入案犯的算计之中,最后又如何查出真相?”   孙伏伽赞同的点着头,心中感慨,虽然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绝不是所有刑狱人员,都能如林枫一样思虑周全。   非是不愿如此,而是不能如此,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被称为神探的。   “伱们是谁!?”   “谁允许你们私挖坟墓的,还不快停下!”   而这时,一声怒喝忽然响起。   接着就见二十几个衙役,在一个官员带领下,迅速跑了过来。   看那官员的穿着,应是县尉。   县尉在县衙里属于实权官员,主管县城具体事务,看这个县尉的样子,应该是主管治安方面的。   所以在接到有人挖坟的报案后,第一时间就带人赶了过来。   这些衙役迅速将林枫等人包围,同时呵斥他们立即停手。   不过赵十五等人却根本不理睬这些衙役,仍是继续干着挖坟的苦活。   县尉见这些人竟然还不停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喝道:“将他们都抓起来!”   衙役们就要动手。   “住手!”   可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然后县尉就见一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这个人看向自己,缓缓道:“我等有朝廷的协查文书,需要挖坟查案。”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文书交给了县尉。   县尉接过文书,目光向上一看,继而双眼陡然瞪大,脸上充满着意外之色,他不由看向对面的两人,态度迅速谦卑了许多,道:“下官郑县县尉王鹏程,不知两位是?”   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说道:“本官是大理寺正林枫,这位是刑部郎中孙伏伽。”   “林枫……你就是神探林寺正!?”   听到林枫的话,县尉王鹏程脸色陡变。   其他的衙役们闻言,也都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林枫。   很明显,林枫的神探之名,连郑县普通百姓都知道,他们这些衙门的人,自是不可能不清楚。   此刻一听眼前之人就是那传说中的神探林枫,可以想象,他们心中会如何惊奇和意外。   林枫微微点头:“本官与孙郎中奉命前来调查十年前的布商周家大火案,还望王县尉能配合。”   王鹏程闻言,丝毫不敢迟疑,他连忙道:“下官定全力配合林寺正与孙郎中。”   孙伏伽见林枫三言两语,就将场面完全掌控于手心之中,心中微微点着头,暗道林枫比之前几次外出查案时,对全局的掌控能力更强了。   林枫看向王鹏程,道:“王县尉,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周家灭门案?”   王鹏程听到周家灭门案时,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点头道:“不瞒林寺正,这个案子当年就是下官负责调查的,所以即便过了十年时间,下官也仍是记得其中一些关键的地方。”   “哦?这还真巧了!”   林枫看着王鹏程,笑道:“那接下来,就请王县尉好好回忆一下,尽量帮本官复原当晚的情况。”   王鹏程连忙点头:“下官自是竭尽全力。”   说着,他又露出疑惑之色,道:“不过……此案已经过去足足十年了,不知林寺正为何今日突然要重新调查此案?”   林枫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段时间大理寺一直在整理过去的卷宗,恰巧让本官发现了此案的卷宗,然后在整理卷宗时,本官发现这个案子不是太严谨,所以才来探查一番,王县尉不用紧张,这个案子未必真的存在什么问题。”   孙伏伽眸光一闪,这个借口怎么那么熟悉呢……哦,林枫去绥州查案时,也是这个借口。   王鹏程自是不知道孙伏伽心中所想,他松了口气:“下官还以为当年有什么疏漏。”   林枫笑了笑,他见仵作检查尸首还需要一些时间,便说道:“王县尉,本官在卷宗里看到,周家发生意外的当夜,是王县尉带队夜巡,是这样吗?”   王鹏程直接点头,道:“没错,就是下官带队。”   “那王县尉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王鹏程仔细回想了半天,确保没有遗漏之处,才说道:“下官记得,当时下官和往常一样,带着弟兄们巡夜……”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林枫,道:“当年治安不比现在,还是很混乱的,所以我们为了确保县城内百姓的安危,每晚都要巡夜,以防有贼子会在夜幕下作恶。”   林枫点头道:“本官了解这些。”   孙伏伽为林枫介绍过当时的背景。   王鹏程继续道:“当时的时间,应该是正好刚刚子时,下官还记得当时听到了更夫的声音,然后就在那时,我的一个兄弟忽然大声惊呼,告诉我说走水了。”   “下官一听,连忙抬起头看去,便见北面的街道上,明显有火光冲天,下官当时心就慌了,知道这么大的火光,肯定是十分严重的大火,所以下官连忙带人赶赴火灾现场。”   林枫听到这里,说道:“王县尉从发现火光开始,到周府,赶路走了多久?”   王鹏程想了想:“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吧……具体时间下官也有些记不得了,但下官记得我们当时在哪条路上,所以根据路程推断,还是能复原当时耗费的时间的。”   半刻钟的时间……林枫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沉思片刻后,他点头道:“继续吧。”   王鹏程道:“而就在我们赶到了周府的那条街时,还未到周府,我们忽然发现有三道身影,从周府大门跑了出来。”   “在发现那三道身影后,下官连忙大喊让其站住,可距离比较远,他们可能没听到,也可能听到了但不敢停下,越跑越快,迅速就消失在黑夜中。”   “下官到了周府大门后,发现周府的大火已经无法控制了,故此便一边吩咐衙役喊醒附近的百姓,让他们帮忙救火,一边亲自带人去追缉那三道身影。”   “可是……”   王鹏程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到最后,那三人没有抓到,火也没有救下来,周府一家二十五口,无一幸免。”   其他衙役闻言,也都跟着摇头,满脸唏嘘。   林枫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道:“王县尉看到的那三道身影,符合谢放一家三口的特征吗?本官记得,这一家三口里,应该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吧?”   王鹏程皱眉道:“当时距离比较远,下官看的也不是太真切,但根据他们的衣服,有人穿襦裙……的确是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少年会穿的衣服。”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身后的衙役,道:“下官这些弟兄,有一些也经历过当年之事,想来他们也应该记得这些。”   林枫看向那些年岁比较大的衙役,就见有几人都点着头。   “不错!当年的情况,和王县尉说的一样。”   “从那三人的衣着来看,就是谢放一家的衣着。”   “不会有错的,肯定是谢放一家放的火!”   林枫从他们的微表情能判断的出来,这些衙役的话都是内心所想,并无隐瞒。   他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你们当时夜巡,只有一队人马吗?走的路线都是固定的吗?”   王鹏程摇头,道:“我们一共有两队人马,毕竟县城那么大,一队人马走一遍天都得亮了……至于路线,也不是固定的,毕竟我们也怕有贼子了解到我们的路线后,和我们玩心思,所以我们每天的巡逻路线都是当晚才定下来的。”   林枫微微点头,想了想,道:“那案发当夜,你们的夜巡路线,也是当晚定下来的?发现火灾的,也只有你们一队人马?”   王鹏程点头道:“不错,案发当夜的巡逻路线,是下官在天黑后定下来的,与前几天都不同……至于发现火灾的,也的确只有我们,因为当时另一队人马正在南城区域巡逻,距离北城区域的周宅较远。”   林枫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他沉思片刻后,缓缓道:“还有一个最后问题。”   王鹏程连忙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看向他,道:“你们最后检查出,周府的所有钱财和金银珠宝都不见了,所以断定是谢放一家因财生出的杀心?”   “不错!”王鹏程点头:“的确一个铜板都找不到了。”   “那问题就来了……”   林枫看着王鹏程,平静道:“周家那么有钱,想来钱财金银珠宝都得用箱子装吧?可你们刚刚却说,在你们到来时,那三人正好慌忙逃走。”   “所以,王县尉觉得……他们三人是如何慌忙逃跑的同时,还能带走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又能摆脱你们的追捕的?”   “要知道,他们三人里,除了谢放是一个壮汉外,他的夫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他的儿子也不过十来岁,力量都很有限啊!”   王鹏程听着林枫的话,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瞳孔剧烈一缩,表情陡变:“这……这,下官,下官还真的未曾想过这些。”   “林寺正不提,下官竟是没想到这些……”   林枫道:“你们在发现那逃走的三道身影时,有没有注意过他们是否搬着或抱着什么箱子?”   王鹏程摇了摇头:“距离比较远,我们只来得及看到他们的背影,其他什么都看不清,不过林寺正说的确实有理,他们不可能抱着那么沉重的钱财还能跑的那么快……”   一边说着,他一边皱眉思索,道:“有没有可能……是谢放一家,提前将钱财宝物偷走了?”   “既然偷走了,又何必要回来?你们不是说他们的目的就是钱财吗?钱财到手不就够了?为何还要回来?”林枫缓缓道:“回来等着被你们发现吗?”   “这……”王鹏程张着嘴,却想不到任何的理由了。   孙伏伽也眉头紧皱,方正的脸庞充满着疑惑,这个疑问,的确存在很大的逻辑问题。   “义父。”   这时,赵十五的声音响了起来:“仵作已经查验完了。”   听到赵十五的话,林枫眸光一闪,他向王鹏程道:“王县尉还请在这里稍等。”   说完,他便和孙伏伽向赵十五等人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孙伏伽一边道:“这个案子还真是越来越奇怪。”   “奇怪的地方不仅只有这里。”   林枫淡淡道:“时间上也不对。”   “时间?”孙伏伽一愣。   林枫缓缓道:“如王县尉所说的那样,他们是在大火彻底烧起来后,才发现火灾的。”   “而那么大一个宅邸,即便是淋了火油,可想要让其烧到完全起来的程度,也绝对需要一些时间,更别说王县尉他们在发现火灾后,还用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才赶到。”   “所以,这么长的时间,完全足够纵火者离开了……可结果,这些纵火者硬是等到王县尉他们都要抵达了才离开。”   孙伏伽眉头皱起,他想了想,道:“的确有些不对劲。”   林枫眸光微闪,道:“我能猜出两种可能。”   孙伏伽忙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第一,纵火者因为什么事,不得不耽搁一些时间,因此才拖延到那个时候,才能离开。”   “而第二……”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则是他们故意的,他们故意拖延离开的时间!因为……”   林枫看向孙伏伽,沉声道:“他们想要在逃离时,被县衙的这些人看到!”   孙伏伽瞳孔猛然一缩,脸色瞬间一变,他的脚步戛然而止。   整个人定在原地,双眼瞪大的看着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是说……纵火的这些人,是故意等到王县尉他们来了后才离开的,因为他们想让王县尉他们成为人证……他们想要陷害给谢放一家!?”   林枫摇了摇头,缓缓道:“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些,但总归是存在很大的可能性的……”   “而且如果真是这种情况……”   林枫视线瞥了一眼站在原地未动的王鹏程等人,眯了眯眼睛,低声道:“那就又存在问题了……那些贼人,怎么就能知道衙门的人会什么时候来?怎么就知道衙门的人会从什么方位来?怎么就能保证在衙门的人发现了他们后,他们还能安然无恙的逃走?”   孙伏伽眉头紧锁,他想了想,道:“可能他们提前准备好了逃跑路线和藏身之地,无论衙役从哪个方向来,他们都有准备。”   林枫道:“这前提是衙役只能从街道的一面赶来,但如果说当晚……两队衙役正好从周府大门道路的两个方向一起赶来呢?我们也去过周府,可以知道,一旦衙役真的从两头赶来,这些纵火之人绝对没有逃走的机会。”   “而刚刚我也问过王县尉了,他们的巡逻是没有固定路线的,当夜他们会怎么巡逻,都是临时决定的……所以那些贼人,怎么就能确保真的就没那么巧,两队衙役不会同时从两侧赶来呢?”   “更别说……他们又如何确保,在大火烧起来之前,巡夜的衙役们不会经过周府呢?”   林枫目中精芒闪烁,无数的思绪,无数的念头迅速涌动。   他声音低沉道:“要知道……如果在火烧起来之前,衙役们刚好从周府门口经过,那就很可能会提前发现火灾,那样的话,或许就能及时救火了,那些贼人的计划也会直接失败……所以这些贼人,怎么就能确保在事发之前,不会被衙役发现?”   孙伏伽的浓眉紧紧皱了起来,形成了倒八样子,他脸色凝重,内心也不由沉重了几分,作为林枫的搭档,他与林枫有着足够的默契,迅速就能明白林枫的意思。   “你是觉得……”   孙伏伽视线瞥向县衙的衙役们,低声道:“他们之间,可能有人在策应那些纵火之人?”   林枫摇了摇,缓缓道:“我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但我觉得,这些贼人敢放火杀人,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他们绝对谋划周密,绝对不是那种会将行凶成功与否,以及自己逃生希望放在不确定的概率上的人。”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确定四件事!”   孙伏伽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贼人是如何确保事发之前不被巡夜的衙役发现的?他们迟迟离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那三个衣着特征符合谢放一家的人,究竟是不是谢放一家?”   “以及……”   林枫视线看向前方的坟茔,道:“普光寺的凶手究竟是否是从火灾中逃生的周家人?”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重重点头,表示赞同。   他说道:“若能解开这些疑问,或许十年前的案子,真相也就要被揭晓了。”   林枫点着头,两人不再说话,很快来到了坟茔面前,停了下来。   只见眼前的坟茔,都被挖开了。   一共二十五个坟茔,对应的是周家二十五口人。   按照他们打探的消息,周家已经没有亲人了,全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还是郑县的衙门,将周家人给埋了起来。   站在坟前,看向坑内,便能看到一具具枯骨。   十年时间,那些尸首都已经化作了枯骨。   而他们生前都被烈火所焚烧,所以衣服什么的早就没了,因此这坟茔内,连一件陪葬品,连一件能辨认身份的衣服都没有。   主人?仆从?   在古代最重要的阶级之别,在此刻,罕见的被打破了。   林枫视线从这些枯骨身上一一扫过,旋即看向仵作,缓缓道:“如何?”   仵作忙说道:“根据枯骨的牙齿、头发和骨头的情况,可以大体判断出他们的年龄与性别。”   “这二十五具尸首,经过小的查验后,可以确定,有两具不超过五岁的男童,有八个年龄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女子,有两个年龄十余岁的少年,有八个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青年,一个三十五到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以及两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一个近六十的男子和相同岁数的女子。”   听着仵作的话,林枫眉头微微蹙起。   孙伏伽迅速将卷宗打开,翻到了周家死亡名单的那一页。   同时仔细对照死亡人员的年龄和性别。   结果……   他满脸的意外,道:“对应的上!”   “这坟茔中的尸首情况,与卷宗内记录的周家人的情况,完全能对应的上。”   一边说着,孙伏伽一边抬起头,脸上满是意外的看向林枫。   他眉头紧皱,道:“子德,这尸首的情况与卷宗记录完全一致……没有少任何一个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   孙伏伽浓眉倒竖,眉头皱成了川字:“不应该啊……那凶手分明就是来帮周家报仇的人,他分明就是周家人,可是周家人的尸首都在这里了啊。”   “而且周家没有其他亲人了,所有人都躺在这里……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普光寺的凶手,究竟是谁?”   孙伏伽大脑彻底混沌了起来。   赵十五也是满脸茫然,他知道林枫的推断,凶手就是为周家报仇的周家人,可现在的结果,却是周家的尸首都能对应的上。   周家人一个没少……所以,难道是义父推断错了?   赵十五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   而林枫,此时也眉头微蹙,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运转。   周家的尸首没问题!没有缺少任何一人!   难道普光寺的凶手不是周家人?   那会是谁……难道,会是谢放一家?   不对!   当晚谢放一家留宿在周府,怎么可能会逃得掉?   更别说贼人还专门假冒谢放一家,试图将所有的罪责都转移到谢放一家,他们既然敢这样做,就肯定笃定朝廷找不到谢放一家,谢放一家没机会为自己辩驳。   什么样的人才能没机会为自己辩驳?毫无疑问,是死人!   但这里也没有谢放一家的尸首啊?   如果谢放一家也死了,那他们的尸首呢?   难道被纵火的贼人给提前搬运走了?   那些贼人之所以离开的迟,是在搬运藏匿谢放一家尸首时,浪费了时间?   还是说,其实真凶真的是谢放一家?   可也不对,谢放一家两男一女,但普光寺死的三个和尚都是男的,身份是对不上的。   更别说,死的三个和尚的年龄,也没有二十来岁的,符合当年谢放儿子的年龄。   而且如果凶手是谢放一家,那普光寺复仇者又是谁?   周家人?可周家人并没有缺少的尸首!   兜兜转转,又转回来了。   就仿佛一切的努力,重回原点。   林枫眉头紧锁,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肯定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要么是自己推断的环节上有问题,要么是现在得到的信息有问题……   不可能存在无解的逻辑问题。   他要冷静,要重新捋一捋。   将自己得到的关于这个案子的所有信息,重新梳理一遍。   孙伏伽见林枫闭眼蹙眉,便知道林枫正在思考这诡异的情形,他安静带着赵十五等人向后退去,给林枫留出思考的空间,不去打扰林枫的思路。   寒风中,林枫衣衫猎猎作响。   他的大脑,在此刻就仿佛是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系统,不断的调取每一个信息……   慢慢的,之前未曾注意的,未曾深入思考的一些信息,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他忽然想起在茶摊吃饭时,茶摊掌柜所说的一件事。   茶摊掌柜说……周家出事后,郑县诡异的事就不断。   他说……在周家大火的当夜,有人看到了死人从坟墓里爬出……   死人,从坟墓里爬出!   刷的一下!   林枫的眼睛,陡然瞪大!   瞳孔在这一刻,迅速收缩。   他猛的转过身,大步向衙役们走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见状,两人对视了一眼,继而眼中都露出亮色。   他们知道,林枫这明显有目的的行动,只能代表一件事……林枫已经想到了这些诡异的矛盾的事情中的关键了!   两人没有耽搁,连忙跟上了林枫。   随着林枫来到了王鹏程等一众衙役面前。   王鹏程见林枫到来,忙说道:“林寺正,如何?”   林枫看着王鹏程,直接问道:“王县尉,本官听说,在周家出事的当晚,有人说见到了诡异的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王鹏程皱了皱眉头,道:“这都十年了,和案子不相关的风言风语,下官还真的不记得了。”   林枫又看向其他衙役,道:“本官听人说,周家出事的那个晚上,有人见到有死人从坟墓里爬了出来,这件事,不知道诸位听过没有?”   这些衙役闻言,皱了皱眉头。   忽然,有一个衙役道:“小的倒是听过这个传言。”   林枫闻言,直接看向这个衙役,只见这个衙役正是当夜与王鹏程巡夜中的一个。   林枫道:“传言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这个衙役想了想,然后说道:“就是一个人,半夜经过乱葬岗的时候,发现乱葬岗似乎有什么动静,他仗着胆子大走过去瞧瞧,就发现,那个坟茔竟然出现了一个洞。”   “然后一个前几天死去的、刚刚被埋进去的已死之人,竟然趴在洞口,看样子就好像是自己往出爬一样。”   “这一幕,直接就将那人给吓傻了,吓得他拔腿就跑,之后他就到处说这件事。”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那个乱葬岗,就是这里?”   衙役点了点头,道:“没错。”   林枫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乱葬岗。   这时,县尉王鹏程忽然道:“这么一说……下官也有些记忆了。”   “当时的确有这样的传言,甚至都让县令听到了,然后县令下令,让下官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当时闹得人心惶惶。”   “所以下官就来查探,可结果,下官并未发现那个坟茔有什么问题,什么洞啥的,根本就没有。”   “下官觉得是那个人看错了,但那人却言之凿凿,最后连被埋葬在那里的死者家人都心慌了,所以他们拜托下官检查一下,尸首究竟是否真的爬出来了。”   “下官没办法,为了消弭百姓的恐慌,只能挖开了坟茔,最后发现……”   王鹏程看向林枫,道:“那坟茔里的尸首,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异样,那传言也就这样慢慢的停止了传播,到现在,早就没人说了,下官这才将其都忘了。”   林枫听着王鹏程的话,想了想,看向那些衙役,经历过那件事的衙役们,也都纷纷点头,赞同王鹏程的话。   林枫眉头微蹙,眼眸微微眯着。   忽然间,林枫转身看向赵十五,道:“赵十五,带一些好手,去为本官做件事。”   赵十五闻言,连忙道:“义父请吩咐。”   林枫在赵十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十五满脸茫然,他说道:“义父,这是?”   林枫说道:“仔仔细细的去检查一遍,每一个边边角角,都查到了……刑部和大理寺有擅长这方面的人,我都给你派去。”   赵十五见林枫如此认真,当即道:“义父等我消息!”   说完,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带着十几个吏员迅速离去。   看着赵十五离去的背影,孙伏伽眸光微闪,他知道林枫肯定想到了什么,这是让赵十五验证去了。   只是不知道,林枫究竟想到了什么……   赵十五离开后,林枫重新看向王鹏程,道:“看来这里真的没什么了,接下来本官想去县衙叨扰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王鹏程闻言,哪敢说不方便,他连忙点头,道:“相信庄县令知道鼎鼎大名的林寺正到来,一定十分高兴。”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一眼,旋即吩咐剩余吏员将坟茔重新填埋,而他们则和王鹏程返回了县城之内。   来到县衙,便见已经有一行人站在门口等候了。   为首之人三十余岁的年龄,正是郑县县令庄岩。   “下官见过林寺正,见过孙郎中,下官不知两位上官抵达,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林枫笑道:“庄县令无需多想,本官与孙郎中来的匆忙,未曾提前告知你们,你不知道也正常。”   庄岩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下官略备薄酒,为林寺正孙郎中接风。”   孙伏伽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笑呵呵道:“吃饭不急,不瞒庄县令,本官是为了十年前的周家灭门案而来,有些事,想请庄县令帮忙。”   庄岩一听,忙道:“虽然十年前不是下官在此担任县令,但下官也听说过此案,对此案有些了解,林寺正但凡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配合林寺正。”   林枫笑道:“公务在身,本官就不和庄县令客气了……庄县令,本官想看一看十年前郑县的户籍册。”   “十年前的户籍册?”   庄岩想了想,旋即道:“这个好说,下官这就让人为林寺正取来。”   林枫点头:“多谢。”   …………   阳光从西南,落到了树梢,最后从地平线消失。   华灯初上,夜色渐深。   县衙,后堂内。   烛火跳动,将林枫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之上。   赵十五快步来到了房前,敲响房门:“义父,我回来了。”   很快,窗纸上的身影直接起身,迅速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林枫看向赵十五,问道:“如何?”   赵十五眼中带着激动,重重点头:“义父真的神了,当真如义父说的那样!”   林枫瞳孔微微一扩,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悄然松开。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道:“十五,做得好!这次案子若破,有你一个大功!”   赵十五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孙伏伽从身后走来,听到林枫的话,忙道:“子德,有收获?”   林枫转身看向孙伏伽,露出笑意,微微点头:“孙郎中,总算被本官找到方向了。”   孙伏伽心中一动,连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枫道:“别急……我还需要最终确认才行!”   说着,他直接转身回到房间,拿起了桌子上的户籍册,然后道:“走,我们去找庄县令,让他陪我们做一件事。”   “做什么?”孙伏伽问道。   林枫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缓缓道:“再去一趟乱葬岗,再掘一次坟!”   …………   半个时辰后。   城外乱葬岗。   不同于白天的艳阳普照,此时天色漆黑,夜风呼啸,那风声听起来就仿佛是呜咽的哭声一般,让在场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夜晚来到乱葬岗,和白天时候的感觉,真的是天差地别。   连赵十五,都紧张兮兮的。   而郑县的县令和衙役们,此时也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县令庄岩忍不住道:“林寺正,你这是?”   县尉王鹏程也不由道:“林寺正,白天时我们不是已经确认过没问题了吗?怎么又来了?而且为什么不能明天白天再来?这晚上着实是让人瘆得慌。”   林枫面色冷峻,他没有多废话,直接道:“本官知道大家有些辛苦,但有些事,本官必须尽快确认,所以只好辛苦大家了。”   说完,他直接取出户籍册,翻到了一页,道:“这一页和下一页上的人的坟,都给本官挖开。”   听到林枫的话,县令庄岩愣了一下,他不由看了一眼林枫手中的户籍册,这时他才知道林枫为什么要向他借户籍册。   这是专门找人家的坟来了。   他听说林枫刚到郑县时,就是来挖坟的,没想到白天没挖够,还专门找自己借户籍册,晚上再来继续挖,这什么习惯啊……   林枫看向庄岩愣在原地,道:“庄县令,还用本官出具一下挖坟的协查文书吗?”   庄岩连忙摇头,道:“当然不用,下官这就让人动手。”   说着,他直接吩咐衙役们动手。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你们也去帮忙。”   众人迅速行动了起来。   火把照亮四方,驱散了乱葬岗的黑暗,随着众人的动手,场面渐渐热火朝天了起来,那种阴冷的感觉,也稍稍退了些。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便已经知道林枫的想法了,他看向林枫,略有担忧道:“希望我们这一次能顺利……如果还发现不了什么问题,就真的麻烦了,这些坟可不是周家没有后人的坟,若是被这些坟的家人知道我们掘了他们亲人的坟,他们定会不满。”   “到时候可能对子德你的名声,造成一些影响。”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无缘无故掘人家的坟,人家能高兴就怪了。   他如何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但在查案过程中,有些事,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握紧户籍册,双目平静的看向掘坟的众人,缓缓道:“是否能顺利,结果很快会知晓。”   孙伏伽一听,深吸一口气,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些紧张的情绪,神情略有焦虑的看着赵十五他们的行动。   县令庄岩也有些焦躁,毕竟要直面百姓的人是他,他都能想象到今夜过后,那些百姓知道了掘坟的事,会如何向他喊冤告状了。   百姓找他告状,可他又不敢得罪五品的林枫,所以到时候夹在中间的他,定会是最头疼的人。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烦得不行。   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茫然,充满着不解,真的完全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神探,为何要做这等稀奇古怪的事。   就这样,在衙役们紧张兮兮下,一个个坟茔被挖开。   一口口棺材出现在视线中。   终于,两页纸张上的十五个坟茔,全都被挖开了。   赵十五看向林枫,道:“义父,挖完了。”   孙伏伽顿时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沉声道:“开棺!”   衙役们和吏员们二话不说,纷纷将棺材打开。   所有人视线顿时紧张兮兮的看去。   然后,下一刻——   “没……没有!这个棺材里没有尸首!”   “这个棺材里也没有尸首!”   “怎么会没有尸首呢!?”   “尸首不见了!!!”   衙役们无比震惊的声音,顿时响彻在阴冷寂静的乱葬岗内。   听着衙役们突兀的惊呼声,毫无任何准备的县令庄岩直接就愣住了。   他陡然瞪大着眼睛,无比意外道:“你们说什么!?没有尸首?有棺材里没有尸首!?”   他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看向林枫。   孙伏伽也在此时,瞳孔剧烈跳动,他表情先是一怔,继而陡然露出惊喜与激动之色。   他也忙看向林枫。   就见火光照耀下的林枫,漆黑的眸子里,仿佛重担终于卸下。   林枫迎着孙伏伽激动的视线,轻轻颔首,笑道:“承孙郎中的话,果真一切顺利……那些百姓们,看来是不仅不会怪我,反而会感激我了……”   说着,林枫视线看向那些棺椁,缓缓道:“孙郎中,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此为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之计!”   月底最后一天了,看了一眼这个月更新的字数,三十七万七千多字,平均每天超过万字更新,作者终于敢鼓足勇气,说一句对得起大家的支持!   月票如愿破了四千,创造了本书新的记录!   明天开始,新的一个月,我会继续努力,希望大家也能继续支持我!   新的一个月,所有数据归零,所以更需要大家的月票支持,月初的月票砸来吧! 第110章 十年前的始末!被掩盖的真相!   林枫的声音,沉稳平静地响彻在夜空之下的乱葬岗内,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整个乱葬岗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这寂静,不是阴风阵阵,令人心里发毛的寂静。   而是内心震撼,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心中想法的寂静。   所以众人,只能用沉默,只能用震撼的目光看着林枫,来表达此时此刻的情绪。   孙伏伽看着火光照映下,那仿佛披了一身火色长袍的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剧烈的震动,感慨道:“子德,你真是……让本官都不知道该怎么称赞你了。”   他快步来到林枫身旁,看向前方被挖开的坟茔,看着那口被打开的棺椁,看着棺椁里的空无一物,眼中仍是难掩激动和惊异,他说道:“本该位于棺椁内的尸首却不见了,所以……”   他看向林枫,道:“周家的那些尸首,当真是存在问题!?”   听到孙伏伽的话,县令庄岩和县尉王鹏程,也都脸色骤变。   庄岩看着那空了的棺椁,眉头紧锁,他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鹏程也一脸凝重的看向林枫。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庄岩,而是向赵十五吩咐道:“十五,去统计一下究竟少了多少具尸首,这些丢失尸首的年龄与性别是什么……同时让仵作对其他的尸首进行查验,看看剩余尸首的年龄与性别,是否与户籍册上的一致。”   赵十五一听,自是没有任何迟疑,称是后便转身离去。   林枫这时才重新看向庄岩等人,他目光移动到王鹏程身上,说道:“王县尉还记得下午时,本官问过你,关于周家灭门案当晚,有人见过尸首爬出来的事吗?”   王鹏程连忙点头:“当然记得……不过下官当年已经查过了,的确没有尸首丢失啊。”   说着,他抬起手指向右前方一个被挖开的坟茔,道:“就是那座坟茔,下官将其挖开时,坟茔里的尸首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现在,那尸首也还躺在那里。下官可不敢隐瞒林寺正。”   林枫说道:“王县尉别急,本官并未说伱隐瞒了本官。”   王鹏程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缓缓道:“的确,这具尸首没有任何问题,现在也仍旧躺在那里,但他之所以躺在那里……”   林枫与王鹏程视线相交,话音突然一转,意味深长道:“可并不是因为他没有爬出去过啊……正相反,本官觉得他真的爬出去过,只是在爬出去的中途被人撞到了,所以不得已又回去了。”   “什么!?”   林枫的一句话,直接说的王鹏程脸色大变,说的庄岩头皮一麻。   连孙伏伽,都觉得脚下踩着的乱葬岗有股寒意在萦绕。   庄岩在当时虽然还不是郑县县令,但他也还是听说过那些诡异的传言的,此时听到林枫的话,他顿时毛骨悚然道:“林寺正,你说那些尸首……真的自己爬出来了?然后被人发现后,又爬回去了?”   林枫见庄岩一脸苍白的样子,忙笑着摇头:“不好意思,是本官没有表述清楚。”   他看着眼前的坟茔,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凛凛精芒,他的眼中,就仿佛是浮现了十年前周家灭门案当夜这乱葬岗的画面。   他声音低沉,缓缓道:“本官的意思,不是说他自己爬出来了……”   “而是说……就如眼前这个空了的棺椁一样,有人帮助那具尸首,离开了坟茔。”   “有人帮助?”庄岩眸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忙看着林枫。   林枫微微颔首,他双手负于身后,说道:“就如眼前的这些坟茔一样,不出意外,当夜……那个路过乱葬岗的人,所听到的动静,应该就是有人在掘墓的动静,只是在他来查看时,掘墓的人藏了起来,所以那人才看到死人爬了一半……其实不是死人爬了一半,而是他们刚巧就将那具尸首抬出了一半。”   说着,林枫看向王鹏程,道:“至于你后来为什么掘坟查探后,发现尸首仍旧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很明显,挖坟掘墓的人,担心被你们发现他们偷尸首的事,担心你们通过尸首丢失的事发现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将这具尸首再放回去。”   “这样的话,百姓和你们官府的人,才不会知道……”   林枫眯着眼睛,声音低沉道:“这些尸首,早已经被人偷偷运走了!也就不会发现他们所隐藏的秘密!”   听着林枫的话,王鹏程不由瞪大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这么说来……那人根本就没有看错,他也根本就没有喊错,而下官亲自去掘坟确认,反而还中了贼人的奸计,帮助他们按下了流言,隐藏了阴谋?”   林枫迎着王鹏程震惊意外的视线,微微点头:“很遗憾,但真相应该就是如此。”   王鹏程脸色无比难看,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下官在郑县这么多年,还没被人这般利用过!别让下官抓到他们,否则下官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县令庄岩眉头紧锁,道:“这些贼人为何要偷取尸首?他们将这些尸首偷走,究竟想干什么?”   王鹏程一听,也忙看向林枫。   而林枫则是将视线看向正在忙碌的仵作等人,缓缓道:“别着急,等仵作他们检查完毕后,我们再说也不迟。”   众人见林枫不说,即便心中的好奇有如猫挠一般,却也只能按下心神,焦急的等待着仵作和赵十五他们的行动。   这一等待,就是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   赵十五和仵作走了过来。   “义父,检查完毕了。”赵十五道。   林枫微微点头:“如何?”   赵十五与仵作对视了一眼,旋即赵十五说道:“一共少了三具尸首。”   “三具?”   “这么多!?”   庄岩瞳孔一跳,脸上充满着意外。   王鹏程则脸色骤变,面容不由有些苍白。   庄岩还好,毕竟十年前的县令还不是他,可十年前的县尉却是王鹏程,在王鹏程管辖的地方,丢了足足三具尸首,而十年时间,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若是朝廷借此向他问罪,他根本没法解释,若朝廷想要从重处罚……他身上这一身官袍,可能都得被扒下来!   林枫余光打量了一下庄岩与王鹏程,将他们的表情变化收归眼底,旋即缓缓道:“都是哪些人的尸首不见了?”   赵十五忙道:“这三人都是青年男子,他们的年龄分别是二十五、二十七和二十九岁,死因各不相同,有得了重病而死的,有与人当街打架被当场打死的,还有一个是失足落水不甚溺亡的。”   听着赵十五的话,林枫看向户籍簿死亡人员的名单,很快就找到了这三人的情况。   他仔细看了一眼三人的死亡时间和死因,沉吟了片刻后,点头道:“做得很不错,辛苦了。”   赵十五连忙摇头:“都是我们该做的。”   林枫笑了笑,他又看向仵作,道:“你那里呢?验尸结果如何?”   仵作不敢耽搁,连忙道:“回林寺正,剩余的这些尸首里,有十一具尸首是符合坟茔死者的身份的,但有一具尸首……与户籍册上记载的死者年龄和性别,不符!”   “年龄性别都不符?”林枫眯着眼睛问道。   仵作点头:“就是户籍册上那个名叫孙镆的人。”   林枫视线在户籍册上扫了一眼,迅速找到孙镆的记载。   “孙镆,武德五年九月,因外出探亲,返回途中遭遇山匪劫掠,被杀人夺财,卒年二十五。”   被山匪劫杀……看着这个死因,林枫不由回想起孙伏伽所说的,武德五年的混乱时局,当时天下纷争不断,山匪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连出个门探个亲,都会被山匪劫杀。   甚至现在,连他的尸首,都被换掉了。   林枫抬起视线,问道:“本属于他的尸首,变成了什么样?”   听到林枫的话,孙伏伽等人也都齐齐看向仵作。   好在这个仵作是从长安被带来的,见过大世面,不至于被这般注视就战战兢兢。   他连忙道:“在孙镆的棺椁内,小的经过检查发现……此刻躺在棺椁内的尸首,是一名女子,年龄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   “什么?”   “女子?”   “连个男的都不是!?”   县令庄岩已经彻底懵了。   原本一个青年的尸首,现在竟是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尸首,连性别都变了……这给他的冲击,不比尸首被偷了要好多少。   王鹏程也瞪大着眼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偷尸首也就罢了,怎么这还换人呢?”   其他的衙役,此时也都是一脸的目瞪口呆,只觉得这发展,完完全全超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   脑袋都转不过来了。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期待着林枫为他们解惑。   就这样,一个个火把向林枫聚拢,若从远处俯瞰而来,这些火把就仿佛是一颗颗璀璨的星辰,而林枫,正被众星捧月,宛若群星的焦点。   而林枫没有着急回答众人的疑问,他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大脑在这一刻将所得到的信息急速处理着。   渐渐地,凌乱的线索开始如拼图一般,彼此嵌合。   一张完整的拼图缓缓浮现。   十年前的那一夜,在此刻,终于被林枫彻底复原。   林枫,抬起了头。   漆黑深邃的眸子扫过在场所有人,而后,他终于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郑县县衙的众人懵了。   “其实,本官骗了你们。”   林枫看向王鹏程等人,缓缓道:“本官并非是在大理寺整理卷宗时,发现了周家灭门案存在一些疏漏,而来这里查缺补漏的。”   “实际上,本官是专门为了调查周家灭门案的真相才来的,而本官之所以要调查周家灭门案,是因为在长安普光寺内,连续发生了三起命案,在三起命案的案发现场,凶手留下了三个物件。”   “本官根据那三个物件,最终推断出,凶手之所以连续杀了那三人,是为了复仇!而他所为的复仇之事,赫然就是……”   林枫顿了一下,正听着入神的庄岩等人都下意识悬起了心中的石头,他们紧张的看着林枫,只听林枫用十分低沉,能引起人心中紧张情绪的声音道:“……周家灭门案!”   刷!   随着林枫声音的落下,县令庄岩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他张着嘴,脸上充满着震惊意外之色。   县尉王鹏程更是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其他的衙役们,表情也没有好多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无法隐藏惊疑之色。   庄岩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为周家灭门案报仇!?”   王鹏程也连忙道:“谁在为周家灭门案报仇?周家不是没有亲人了吗?周家所有人不都已经死在那晚了吗?”   “那死的三人……难道,难道是谢放一家?”   “谢放一家藏了足足十年,终于被找到了?”   听着王鹏程的话,衙役们也都忙看向林枫,寻求着答案。   林枫缓缓道:“谁在为周家报仇,本官还暂时没法确定他的身份,但你说死的三人是谢放一家……”   他摇了摇头,迎着王鹏程紧张的视线,道:“很遗憾,不是他们。”   “因为死的三人,都是男子,没有女子,所以不可能是谢放一家。”   “什么!?死的都是男子,不是谢放一家?”王鹏程满脸意外,眉头紧皱,道:“不是谢放他们,那还能是谁?那一晚我们看到的,的确就是谢放一家啊!”   庄岩没经历过当年之事,此时完全是一个局外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林枫,等林枫后续的话。   林枫听着王鹏程的话,淡淡道:“王县尉,身为官府的人,本官觉得,我们说话要严谨。”   “你当年所看到的,严格来说,是三个身着谢放一家衣服,背影酷似谢放一家的人。”   “你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长相,就这般言之凿凿的说那就是谢放一家,不太合适吧?”   王鹏程闻言,脸色一变,他忙道:“林寺正指教的对,是下官错了,下官身为县尉,不该对没有亲眼确定的事那般言之凿凿。”   林枫微微点头,这才继续道:“普光寺连续杀人案的凶手,既然向本官指向了周家灭门案,而且被他所杀的三人并非谢放一家,所以就能判断……周家灭门案,必有隐秘,他故意留下那些物件,就是希望朝廷能重新调查周家灭门案。”   “因此,本官才亲自来到郑县,对十年前的旧案重新调查。”   “可本官也查明,周家没有别的亲人了,所有周家人都在十年前惨死,也就是说,为周家报仇的人,不可能是周家在外的亲人……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普光寺的凶手,就是周家人!”   他目光扫过亲历当年之事的王鹏程等衙门众人,沉声道:“换句话说……当年,周家并非所有人都被烧死了,有幸存之人逃出了生天。”   “有人逃了出来!?”   王鹏程不敢置信道:“这……不应该吧,周家所有人的尸首都对应的上啊,并没有人员缺少!”   林枫点头道:“本官自然知道没有人员缺少,卷宗上就有记录,但卷宗是人写的,总归可能存在一些纰漏,所以本官便准备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来确认。”   庄岩听到这里,忽然露出恍然之色,他说道:“所以……林寺正一到郑县,就迫不及待的掘坟,就是为了验证周家人的尸首,是否和卷宗里记载的一致?”   “不错。”   林枫颔首:“只有这样,才能最直观的验证。”   衙役们这时才恍然大悟,他们就说那个传言中如此厉害的神探林枫,怎么会闲着没事掘人坟墓。   原来是为了验证卷宗的真伪。   王鹏程深吸一口气,道:“可验证的结果是没有问题。”   庄岩也看向林枫。   林枫道:“的确,今天下午掘坟的结果,是所有尸首,他们的年龄、性别,各方面都能对应的上卷宗的情况。”   “当时本官也很疑惑,本官甚至一度自我怀疑,认为是不是本官哪里错了……”   “可本官思索再三,复盘之前的推测,并未察觉到本官的错误之处,所以本官便发散思维,去考虑,会不会不是本官错了,而是眼前验证的结果出现了问题?这些所谓的周家尸首,其实存在一些本官没有料想到的可能?”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王鹏程:“而很巧,就在那时,本官突然想到之前听到的一个传言……有人告诉本官,说案发当夜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有人见到有死人从坟茔内爬了出来……”   庄岩眸光一动,连忙道:“所以林寺正就根据这个传言,断定是有人偷换了尸首?”   “所以才让我们来这里掘坟?”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直来直往。”   “什么?”庄严一怔。   林枫说道:“本官虽然对这个传言有想法,可王县尉却说他曾检查过那个坟茔,确定那个流言只是流言,尸首根本就没有被偷走。这让本官对自己的推测,又一次产生了怀疑。”   “但本官复盘过自己的整个推理过程,所有的物件,卷宗,都能对应的上,并不存在明显漏洞,而普光寺凶手的身份,又绝对和周家人脱不了干系,所以本官就决定,去寻找一些能验证本官推测的证据。”   “如果能找到证据,就说明本官的推测没错!是那贼人太狡诈,将后续可能发生的事都料想到了,提前做了准备……可如果找不到,那就真的可能是本官错了,本官必须抛弃一切现有认知,重新梳理案情。”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回想起林枫当时让赵十五去秘密做的事,道:“所以……你当时让赵十五他们去做的事,就是去寻找验证你推测的证据?”   林枫点头。   庄岩忙问道:“寻找什么证据?”   王鹏程等人也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缓缓道:“如果说,当夜那个人所看到的死人从坟墓里爬出的事是真的,并非是看错了,那就绝对是有人在暗中偷运尸首。”   “为什么要偷运尸首?”   “结合普光寺凶手有极大概率是周家人的可能,以及谢放一家的诡异失踪,还有普光寺被连续杀害的三个僧人的事实……本官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一听到大胆二字,庄岩就不由紧张的咽了口吐沫。   王鹏程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枫看着他们,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大胆的推测,道:“本官怀疑……当夜偷运尸首的人,很可能是周家纵火案的相关人员,他们专门偷取与他们年岁相差不大的人的尸首,通过将这些尸首扔进火里焚烧,毁掉这些尸首的容貌,从而来顶替他们的身份!”   “也就是本官刚刚所说的,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之计!”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声音的落下,庄岩和王鹏程等人眼睛陡然瞪大。   脸上充满着震惊不敢置信的神色。   庄岩忍不住道:“顶替?林寺正,你是说……这些缺少的尸首,其实都是被顶替到了周家人身上?”   王鹏程也不敢置信道:“当年下官调查的那具尸首,也差点被送到了周家?”   连孙伏伽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说道:“当时本官还不能确定这些,毕竟那个时候本官还没有来这里再次掘坟验证。”   “只是当本官有了这个大胆的推测后,本官就觉得这个推测有很大的可能性……因为若是如此的话,后续的很多事就都有合理的解释了。”   “普光寺案的凶手明明是周家人,可为什么卷宗里记录的尸首一个都不少?为什么普光寺凶手连续杀了三个人,可这三人,并非卷宗记录的谢放一家?很明显……普光寺的凶手也罢,还是被他杀的三人也罢,很可能……他们都是周家宅邸内的人,他们都通过替换尸首的方法,让自己偷天换日,假死脱身。”   庄岩等人认真想了想林枫的话,旋即都忍不住点着头。   的确,哪怕他们还没有验证这些,可只是听着林枫的推测,就觉得这推测的可能性太大了。   毕竟这真的能完美解释所有无法理解的后续之事。   林枫道:“所以,有了这个推测后,本官就又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众人忙问道。   林枫转过身,看向夜幕下的郑县县城。   黑夜里的县城,城门紧闭,就仿佛是一座匍匐在地的蛮荒巨兽,让人心生敬畏。   林枫抬起手,指向县城,道:“县城的晚上是要宵禁的,而宵禁后,城门就会关闭,没有县令的命令,城门是绝对不能开启的。”   “所以,如果真的如本官推测的那样,周家灭门案的相关人来到这乱葬岗偷运尸首,那就绝对要出入城池。”   “可尸首被偷运的时候是在晚上,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了,他们是如何自由出入城池,将尸首偷偷带走的呢?”   庄岩想了想,道:“难道他们有出入城池的县令文书?”   王鹏程直接摇头,道:“不可能!当晚县令根本没有发布任何进出城池的文书,而且下官也询问过守城将士,当夜没有任何人离开或进入过城池,可以确定,他们不可能从城门进出的。”   庄岩皱了皱眉头,他摇头道:“那是怎么进出的?”   林枫说道:“本官也调查过,当晚的确没有人进出过城门,可他们又的的确确来到这城外乱葬岗偷运尸体了……所以很明显,那些贼人,应该是掌握着一条十分秘密的,进出县城的特殊路径。”   庄岩皱眉道:“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路径?本官来郑县三年了,也没发现还有什么其他出城的路径。”   林枫缓缓道:“庄县令,那条路径到目前为止,只有周家纵火案的相关人员走过,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但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而且别忘了,当年是武德五年,郑县被收进大唐的疆域,也没有几年……更别说,在此之前,那是隋末最动荡的年代。”   “那个时候,军阀林立,一座城池前一天归这个人所有,后一天就成为了另一人的地盘,百姓前一天被此人剥削,后一天可能就要沦为后一人的阶下囚。”   “在如此动荡的年代,有一些人心思活络,想为自己的命争取更多的机会……因而偷偷在家里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也不是不可能的。”   庄岩等人听到林枫的话,都愣了一下。   但他们仔细思索过后,庄岩不能不承认,他被林枫说通了。   他点头道:“若是隋末那个动荡的年代,的确,那个时候发生什么事都可能。”   孙伏伽也点头,作为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亲历者,最有话语权,他一锤定音,道:“事实上这种暗道,在很多城池都被发现过,不过暗道毕竟挖掘困难,非是有实力的人家做不到,因而更多的人,都是在家里挖一个坑洞,然后自己藏进去,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躲开士兵的搜查,以此来获得生存的机会。”   林枫点了点头:“所以本官推断,绝对存在那么一条其他人不知道的通往城外的通道,只是不知道那通道是在周府内,还是在周府外。”   “在周府内?存在很大的可能性,毕竟周府就位于县城的北面,距离北面的城墙并不远,挖掘起来难度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大。”   “而周府外?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时你们说,你们追缉那三人,却被那三人轻松逃掉了,最后全城搜捕也没有找到,很可能他们就是从密道偷偷离开了,早已经离开了郑县。”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点头赞同林枫的推断,林枫想的很周全,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因此,既然两种情况都存在,那本官只能让赵十五用笨办法,一点一点调查了。”   说着,林枫看向赵十五,道:“本官先让赵十五去周府内仔细搜查,一步一步的检查,不留下任何死角……若是没有查到,那就根据当夜王县尉你们追缉那三人的路线,沿路挨家挨户去搜查。”   “本官专门从大理寺和刑部调来了经验丰富的吏员,有他们配合赵十五,最多也就是耗费一些时间,但如果真的有那密道,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所以,如果他们最终能找到密道,那就能侧面验证本官的推断,本官也就能大胆的放心的来这里再次掘坟,进行验证!”   赵十五听到林枫的话,这才恍然大悟。   他说道:“原来义父是这个意思,我就说义父怎么无缘无故,交给我这么一个离奇的任务。”   林枫笑道:“即便这任务很离奇,你也还是认真的去做了。”   赵十五挠着脑袋,嘿嘿笑道:“义父那般有智慧,让我去做的事肯定有道理,我不明白那是因为我笨,所以我只需要按照义父吩咐的事去做就好了。”   “结果……”   赵十五看向众人,道:“我们运气不错,只是两个时辰,就被我们给找到了。”   听到赵十五的话,孙伏伽庄岩等人,都忙看向赵十五,县令庄岩迫不及待问道:“真的有密道?在哪?周府内还是周府外?”   赵十五看向林枫,见林枫点头,这才道:“在周府内。”   “那密道的入口,十分隐秘,你们绝对猜不到它会在什么地方。”   林枫笑道:“十五,别吊胃口了,直接说吧。”   赵十五忙点头,他说道:“那密道的入口,在周家后院的一个已经成为废墟的房子内,那个房子我判断后,确定应该是周家家主当年所住的卧房,不出意外,周家家主的卧房内有机关,打开机关就是一个密道。”   “但现在那房子已经成为了废墟,机关已经不在了,密道的洞口就在废墟掩盖之下。”   “而从那洞口爬进去,出来时……就已经在县城外了。”   庄岩瞪大着眼睛,喃喃道:“竟然真的有密道,本官当了三年县令,竟然都不知道。”   王鹏程见状,安慰道:“下官生长在郑县,这么多年了,也一样不知道,庄县令才三年罢了,而且从未去过周宅内,没发现也正常。”   赵十五点头道:“没错,要不是我们有义父的命令,任何一寸地方都不能放过,我们也不会知道,原来废墟之下,还藏着一个密道。”   庄岩向赵十五拱手,对赵十五为自己开解表示感谢。   旋即他看向林枫,道:“所以在得知密道的存在后,林寺正就已经确定周家的尸首,是真的被替换过的?”   林枫说道:“至少有八成概率了,但想要真正确认,必须得找到实际的证据才行。”   “而本官之所以向你借来户籍册,就是想确认一下,在案发之前一个月的时间内,县城内都有哪些人去世了……虽然说尸首只要被火烧毁,就没法根据面容来判断是谁。”   “但若是死去时间太长的尸首,即便被烧毁,也很容易看出他们的异常。”   “故此,周家灭门案的相关人员若想要瞒天过海,就必须找距离最近的被下葬的人。”   “可他们又不能随便找一个尸首就行,必须得找与他们年龄相差不大的尸首才行,否则以后若有人验尸,一下就能发现尸首的年龄不对。”   “所以,本官便根据案发的时间,稍微向前延长了一段时间,确定这一个月内死去的人,都有符合周家死去之人的年龄特征的,才最终确定了范围。”   众人闻言,这才明悟的点着头。   他们没想到,原来林枫选择的这些坟,竟然还有如此多的考量。   这让他们对林枫心中止不住的佩服。   他们自认,当他们得到了赵十五的确认,有了如此大的突破后,绝对没法如林枫一样这般冷静理智的分析,绝对是先挖了再说。   可林枫,谋而后动,不动则已,一动就绝对不会出错!   庄岩一脸感慨:“真没想到,连这些坟茔,林寺正都有这么多的考量……那现在这些坟茔里,有四座坟茔出现了问题,应该就能验证林寺正的推断了吧?”   林枫点着头。   庄岩看着那些空着的棺椁,想了想,道:“三具空着的棺椁,以及一具被换掉的尸首,这代表周家大火之夜,一共有四个人通过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之计,逃出了生天?”   听着庄岩的话,王鹏程忍不住眼皮直跳:“没想到,我们以为的周家二十五口人全部惨死,结果竟是有足足四人逃脱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皱眉道:“四个人逃了出来,刨出去一个普光寺的复仇者,这代表当夜暗害周家的人,一共有三人!”   “而现在已经有三人被杀了……”   他眉毛一挑,道:“这代表所有暗害周家的人都死了……”   “可不对啊!”   孙伏伽话音忽然一转,眉头紧皱,他说道:“子德你说过,普光寺凶手是按照五行之法杀人的,可现在五行只用了三个,还剩下两个……意味着还有其他人,可现在这些尸首却证明只有三个贼人啊。”   庄岩等人一听,也都愣了一下,在明白了孙伏伽的意思后,也都疑惑的看向林枫。   可谁知,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道:“孙郎中,你说错了,不是四个人逃出了生天,而是至少五个人……甚至,六个人!”   “什么!?五个人?甚至还可能是六个人!?”   众人懵了。   他们看向那些棺椁,明明只有三个棺椁是空的,一个棺椁是被人换过的,这就是四具尸首啊!   怎么看跑出来五个人,甚至六个人!   林枫缓缓道:“你们可别忘了……在周家大火的当夜,可还有谢放一家在那里呢。”   “如本官所说,普光寺凶手所杀的三人,与谢放一家根本对应不上,这代表两种可能。”   庄岩下意识问道:“哪两种可能?”   林枫伸出一根手指:“要么,周家灭门案真凶就不是谢放一家,谢放一家是被凶手当成替罪羊的,而当夜在周宅的谢放一家,也已经和周家其他人一起死了。”   接着,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要么,灭门案的真凶是谢放一家与其他人的合谋,王县尉你们所看到的那三人真的可能就是谢放一家……而普光寺凶手所杀的,是与谢放一家合谋的其他人。”   王鹏程等人都连连点头。   林枫很是谨慎,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并无主观臆断。   结合普光寺的事实,只能有这两种可能。   “但……”   这时,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他看向几人,道:“你们别忘我们刚刚得到的线索。”   “有一具尸首被替换了,而替换了这具尸首的……是一具三十多岁的女尸!”   “那个名叫孙镆的尸首,不出意外,此刻正躺在周家的坟茔中,充当着周家被烧死的人,那么问题就来了……这具替换孙镆的女尸,又是谁?”   “那些贼人将孙镆的尸首偷走后,又将这具女尸放了进去,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往里再送一具尸首?这尸首从哪来的?身份是什么?”   众人愣了一下。   孙伏伽眸光一闪,与林枫拥有默契的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看向林枫,道:“所以,子德你的意思是说……这具女尸,是被那些贼人从周宅偷偷运出来的?而周宅内多余的女尸,在当夜,只有一个……”   庄岩听得头皮都麻了,他觉得自己幞头内的头发都要站起来了,失声道:“谢放的妻子!?”   “那具女尸,难道是谢放的妻子!?”   听着庄岩的话,衙役们都瞪大着眼睛,每个人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毕竟他们这些年来,一直都认为谢放一家就是真凶,早就逃之夭夭,不知道去哪享福了,可结果现在,却告诉他们,谢放的妻子在当夜就死了。   不仅死了,还被埋在了一个男人的棺椁内,被那个男人的家人年年祭奠……   这,这是真的吗?   他们忙看着林枫,紧张的等待着林枫的答复。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缓缓点了点头,道:“孙镆的尸首是他们偷的,那么这具女尸肯定就是他们放的,而他们手中能有的女尸,除去周家人外,在当夜,就只能是谢放的妻子了。”   “并且卷宗上记载,谢放的妻子在当年是三十四岁,完全符合这具女尸的年龄。”   庄岩内心震动道:“竟然真的是谢放的妻子!”   林枫继续道:“谢放的妻子尸首就在那里,那你们说,谢放和他的儿子,还能有好下场吗?”   众人瞳孔剧烈一缩,脸色顿时大变。   他们都明白林枫的意思了,谢放的妻子都死了,谢放和他儿子怎么可能活得了?   林枫将众人的神情收归眼底,缓缓道:“所以啊,如果当夜周家在内的所有人都死了,一个不剩……那尸首,就不该是二十五具,而应该是二十八具啊!”   “谢放妻子的尸首我们找到了,可谢放和他孩子的尸首呢?”   “要知道,贼人既然将谢放的妻子尸首都埋在这里了,那就也应该将谢放和他儿子的尸首也埋在这里,毕竟抛尸在任何地方,都有被发现的风险,唯有埋在本就是装死人的棺椁里,是最安全的!从他们将谢放妻子的尸首埋在这里就能看出他们是有这样想法的!”   “可是,这里并没有谢放和他儿子的尸首啊……所以,这两人的尸首哪里去了?”   “是被藏到了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是说……”   林枫看着众人。   只见孙伏伽眉头紧皱,县令庄岩直咽吐沫,王鹏程脸色凝重,其他衙役更是搓着鸡皮疙瘩,紧张兮兮的看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缓缓道:“还是说……他们,其实也和那些被偷走的尸首一样,替换了卷宗里本该死去的……某两人呢?” 第111章 揪出!隐藏在县衙的内鬼!(二   夜风将林枫意味深长的声音,送进了附近所有人的耳中,刹那间,让众人内心顿时掀起万丈波澜。   县令庄岩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大脑嗡嗡直响。   “对啊,谢放和他儿子还有两具尸首呢,可这两具尸首不在这乱葬岗内,而周家的尸首只有二十五具……所以,这少的两具尸首,难道真的也代替了两个人?”   “如果他们也代替了两个人,岂不就是说……从周家火灾里,真正逃走的人,足足有六个人!?”   王鹏程一脸不敢置信:“当天下官收敛了足足二十五具尸首,以为就是那周家的二十五口人,可结果……竟然有六个都不是周家人!?”   郑县的衙役们也都目瞪口呆,只觉得这简直太特么悬乎了,谁能想到十年前那一晚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有六具尸首都不是周家的!   孙伏伽瞳孔剧烈跳动,那浓眉瞬间由倒八变成了正八,眸中不断闪烁着精芒,他要比庄岩和王鹏程等人想的更多。   庄岩他们是因为林枫的推断而震惊震动。   可孙伏伽,却从林枫的话里,听出了更多的言外之意,想到了关于这个案子更多的细节。   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那谢放与他的儿子,在当年,一个是四十余岁,一个只是十几岁的少年!”   “如果他们的尸首,真的在周府内,代替了某两个人,岂不是说……我们甚至都能推断出,他们代替的是谁!?”   众人听到孙伏伽的话,先是一愣。   可继而,他们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惊色更重。   林枫将众人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他缓缓道:“没有谢放与其儿子的尸首,存在两种情况!”   “第一种即便可能性不大,但也还是有这种可能……”   林枫看向他们,道:“那就是虽然谢放妻子被杀了,但谢放与其儿子可能没有死,他们逃了出来,因此没有他们的尸首。”   “但贼人专门让他们背锅,而不是将罪责推到外人翻墙杀进周府,这种根本找不到凶手的情况……明显是对谢放一家很放心,根本不怕他们被官府通缉到,所以谢放与其儿子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概率已经死了。”   “不过只要存在一丝可能性,我们就不能故意将其忽略。”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连连点头。   林枫思维缜密又谨慎,根本不放过任何的丝毫可能性。   “而第二种可能性,概率就很大了。”   林枫看向众人,道:“那就是谢放一家的确都死了。”   夜风呼啸,林枫的声音夹在风中,缓缓响起。   “那些贼人没必要分开处理谢放一家的尸首,毕竟将他们埋在这棺椁内,只要没人开棺验尸,谁会知道人被换掉了?”   “所以,既然谢放妻子的尸首被带到这里掩埋,可谢放与其子嗣的尸首却没有在这里,那基本上就可以推断……周家纵火的贼人,并未将他们的尸首带来。”   “为什么没带来处理掉?结合他们还需要偷尸首回去,从而偷天换日,试图瞒天过海的阴谋可以推断出,他们大概率,就是与这些被偷走的尸首一样,被利用了。”   “所以,谢放与其儿子的尸首,应该就是成为了周府内两个人的替身。”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仵作,缓缓道:“仵作白天时,已经验过周府众人的尸首了,他们的年龄性别都对得上,这就说明谢放与其儿子能代替的两人,绝对也是年龄性别近似的。”   “而周府内,和谢放年龄近似的,有两人!这两人分别是周家家主周密,以及周府管家关柳飞。”   “周家家主周密不可能闲着没事把自己的基业毁掉,杀尽自己所有的亲人……所以可以确定,谢放代替的尸首,大概率就是管家关柳飞!”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众人,在众人期待又紧张的注视下,道:“若真的是第二种可能性,谢放真的死了,那么管家关柳飞……”   林枫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就该是当夜谋害周家的贼人之一!”   刷的一下!   听着林枫的话,县衙众人都下意识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撼的表情!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林枫竟然根据这些尸首,真的将当夜的贼人之一,给推测出来了!   即便林枫说出了两种可能,这只是第二种可能,可所有人都觉得,谢放逃生的概率极低!   最可能的,就是谢放真的死了!   而只要是谢放死了,那就能确定,周府的管家关柳飞,绝对就是当夜的真凶之一!   林枫明明没有看到十年前的任何人,可此时此刻,却硬是凭借这些尸首,找出了一个真凶!   这等本事,让他们内心都无比的震动!   庄岩神情震撼的看着林枫,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下官终于知道,神探二字落在林寺正的身上,是多么的契合!”   王鹏程等人,也都连忙点头赞同。   孙伏伽则一脸笑意的点着头,他的推测和林枫一样,不过这不是他多厉害,而是林枫的提醒,让他终于想通了一切。   赵十五嘿嘿直笑,只觉得义父厉害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林枫对众人的赞扬只是从容一笑,他受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和赞扬了,心里早已平静如水。   他说道:“同理,我们也可以根据谢放儿子谢程明的年岁,推断出谢程明代替的人。”   “在周府,与谢程明年龄类似的少年,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周密的三子周庆,一个是周密的四子周贺。”   听着林枫的话,县令庄岩想了想,突然皱起眉头,不敢置信道:“不会吧……难道周庆或者周贺,会是那穷凶极恶的真凶之一?”   “可他们才十几岁啊,心思不会那般歹毒吧。”   众人听着庄岩的话,也都是一愣。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摇了摇头,林枫道:“庄县令,本官可从未说过,谢程明代替的人,是那些真凶啊。”   “什么?”庄岩一怔。   林枫看向他,提醒道:“庄县令难道忘记了……在普光寺内,犯下了连续杀人案的凶手?”   庄岩眸光一凝,他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连忙道:“难道……难道这个谢程明代替的人,就是周家的幸存者,那个在普光寺内杀人的真凶?”   “什么?”   “谢程明代替的人,就是那个为周家报仇的人!?”   众人闻言,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眼眸微眯,缓缓点头:“不出意外,就是如此。”   “从周家的尸首,以及眼前这些坟茔的情况可以判断出……明显少了一具少年的尸首,再结合普光寺报仇的事,这个少年就是周家幸存者的概率极大。”   王鹏程想了想,忽然皱眉道:“林寺正,下官觉得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林枫看向他,道:“王县尉觉得哪里不对?”   王鹏程说道:“如林寺正刚刚所言,那些贼人为了偷天换日,将这些尸首偷到了周府内,他们又担心谢放妻子的尸首会被发现,所以又将谢放妻子的尸首带了出来……他们能够顺利的让自己假死脱身,是因为他们将一切都考虑周全了,确保周府内最后的死者数量就是二十五个。”   “而他们又如此穷凶极恶,既然动手,绝不可能放过周府任何人,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故意放过周庆和周贺,换句话说,在他们的意识里,周府内的少年尸首是有三具的!”   王鹏程看向林枫,说道:“按照正常的推理,他们在不知道有人幸存的情况下,不可能留下多的一具少年的尸首的。”   “所以,他们应该和谢放的妻子一样,将多的一具少年尸首带走,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想要的二十五具尸首,且这些尸首不会被人查出任何问题来。”   “故此……幸存的少年若是真的逃了,那么周府内的尸首,就应该是二十四具,而不是二十五具了吧?”   衙役们和庄岩闻言,想了想,也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的确,王鹏程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在那些贼人不知道有人逃走的情况下,三具少年的尸首,肯定要处理一具,那问题就来了,一旦他们处理了一具,还有一个少年逃了,那么周府内的少年尸首,就不该是有两具了,而是只有一具才对。   可事实却是,周府内的少年尸首,就是有两具!   那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并不意外王鹏程的疑惑,他看向王鹏程,说道:“还是两种情况。”   “什么?”王鹏程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第一,那个少年逃的时候,被这些贼人发现了,所以为了确保尸首数量足够,他们并未带走那具第三具少年的尸首。”   王鹏程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   “而第二。”   林枫继续道:“这个少年的幸存,并未被这些贼人发现,所以如你所言,他们肯定会带着第三具少年的尸首离开的,就如谢放妻子的尸首一样,不该留在现场的尸首,他们绝不会将其留下。”   王鹏程忙道:“既如此,那尸首就该少了啊……”   林枫却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王县尉,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王鹏程一愣。   林枫看向他,缓缓道:“那密道可就在周府之内,所以你觉得,连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都知道密道,那么周府的主人会不知道密道的事吗?”   王鹏程愣了一下,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不由瞪大:“难道?”   林枫微微颔首:“那些贼人都知道通过密道替换尸首呢,伱为何会觉得周家的小主人就做不到呢?”   “只要知道了密道,那就完全有机会,去替换尸首。”   “所以啊……”   林枫看向王鹏程,看向庄岩等人,说道:“若真是第二种情况,那么根据普光寺凶手的情况,根据缺少了一具少年尸首的情况,我们完全可以推测的出来,当年绝对有一个少年幸存了下来,但周家的尸首并没有减少……而在这些坟茔中,也没有多出一具少年的尸首。”   “我们有理由去推测……当年幸存的少年,或许在逃生后,就偷偷跟在了那些真凶的身后,看到了他们将一具少年的尸首埋进了坟墓里,然后他为了能报仇,为了隐藏自己活下来的秘密,在那些人将那具少年尸首埋下后,又将其挖了出来,最终送回到了周府。”   “这样的话……一切,也就能得到解释了!”   王鹏程瞳孔一缩,想了半天,不由道:“若是这样解释的话,的确,不是不可能的。”   庄岩也一脸的震动,他忍不住道:“倘若真是如此,那当年那个少年,内心得多坚韧,才能做到这些……偷偷跟着这些穷凶极恶的真凶,还将他们埋下的尸首亲手挖了出来,再偷偷带回去……”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枫点着头:“的确不容易,别说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了,就算是我们现在的年龄,心志都未必能那么坚韧,未必能在全家上下所有人惨死的情况下,做到这些。”   庄岩重重的点着头。   连孙伏伽,心中都有些感慨和唏嘘。   林枫看向众人,深吸一口气,道:“我想不出意外,当年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众人忙看向林枫。   林枫沉声道:“那些贼人因为某种目的,要灭周家满门,可却又不想让自己被发现,所以他们想到了用火灾的方式,将所有的人都烧得面目全非,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假死脱身了。”   “可是周府的人,又不是傻子,遇到大火不会不去逃……所以不出意外,在大火燃起之前,周府的人……可能就已经被这些贼人给杀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从怀中掏出两个东西。   一枚烧黑的玉佩,已经一块染血的紫布。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玉佩,代表着大火,这与周府最后烧毁一切的大火相契合。”   “而这块紫布……”   众人看着林枫手中那染着触目惊心的鲜血的紫布,只听林枫道:“它上面的鲜血,代表的是血腥……当时在长安本官就推测,这块布被鲜血溅到了上面,所以由这块紫布就能想象得到,在当年,那些贼人一定是先用刀,杀了所有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在大火发生之时,不会有人逃走,才能确保他们的阴谋不会被人发现!”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心头皆狠狠的一震。   瞳孔剧烈一扩。   只觉得一股寒意,冲到了大脑。   这些贼人的阴狠手段,狠辣程度,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林枫看向眼前的寂静的乱葬岗,声音带着一抹感慨:“故此那个幸存的少年在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真的是幸运到了极点。”   众人闻言,都重重点头。   先杀人,再放火……这都能活下来,岂能不算幸运?   “杀了所有人之后,确保不会有人逃脱了,他们应该就带着谢放妻儿的尸首,通过井底密道,离开周府,来到了这乱葬岗。”   “然后将他们提前就选好的尸首挖出来,再将谢放妻儿放到坟茔之中,之后偷偷带着那些尸首返回周家。”   林枫声音平静沉稳,哪怕是推测,可给所有人的感觉,却是仿佛亲眼看到了当夜不为人知的画面,让他们毫不怀疑,觉得那就是事实!   “回到周府后,二十五具尸首都已准备完毕,他们再无迟疑,直接放火……这样的话,大火熊熊燃起,所有尸首都会被烧得面目全非,那么他们的假死脱身,也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发现了!”   “等火彻底燃烧起来后,他们就在门口,故意等你们这些巡夜的人发现,之后在你们面前穿着谢放一家的衣服逃走,这样的话,嫁祸给谢放一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王鹏程听到这里,瞳孔剧烈收缩,他脸色无比难看:“下官真的没想到,当夜下官看到的所谓谢放一家,竟然都是这些贼人精心设计好的!他们竟是专门在利用我们,嫁祸给谢放一家!”   亲历过当夜之事的衙役们,脸色也都很难看。   这辈子他们都没被这么利用过。   林枫继续道:“周家的幸存者,周庆或者周贺,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被提前杀死,他应是在这些贼人带着谢放妻儿尸首离开时,就偷偷跟在了身后。”   “亲眼看着他们挖坟埋坟,之后先回到了周府,装作已经死了,骗过了这些贼人,等这些贼人放火后,他便立即通过密道去了乱葬岗。”   说着,林枫看向王鹏程,道:“你告诉过本官,等你们抵达周府时,周府内的大火已经很厉害了,根本就没法救了,所以最后,等火熄灭,你们能够进入周府,是多长时间之后的事了?”   王鹏程想了想,旋即道:“至少一个多时辰了。”   “一个多时辰……”   林枫看向郑县县城,微微点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足够周家幸存者来到这里挖坟,再将尸首带回去了。”   众人想了想,然后都赞同的点着头。   的确,一个多时辰,如他们这些人,走三个来回都绰绰有余了。   时间上还是很充足的。   庄岩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摇着头,道:“真没想到,十年前的那一夜,真相竟然是这样!可我们,却丝毫不知,一直以为凶手是谢放一家……结果,让他们一家白白蒙受十年冤屈!”   王鹏程低下头,自责道:“都怪下官,若是下官当时能看清他们的长相,就好了。”   庄岩摇了摇头,宽慰道:“你也是中了那些贼人的阴谋,他们故意让你看到他们穿着谢放一家衣服离开的,就是为了欺骗你们,你会中计也正常。”   王鹏程只得叹息点头。   庄岩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沉思片刻,说道:“这一切,还仍旧只是本官的推测,本官仍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所以,接下来就要寻找证据。”   “现在能完全确定的是,周家当年八个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子里,定有四人是贼人!”   “极大概率能确定的是……周府管家关柳飞是贼人之一。”   “周庆与周贺……”   林枫想了想,道:“再算上谢程明,虽然谢程明极大概率已经死了,但我们毕竟无法看出尸首的长相,为了稳妥起见,就算上谢程明吧……三个少年里,定有一人是幸存者,是普光寺的凶手。”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全面了解这十二人的信息,通过向街坊邻居询问,画出他们十二人当年的画像,然后由本官带到长安,根据他们十二人的画像,以及得到的其他信息,去判断死去的三人是否是其中的三个。”   “之后,再根据画像和信息,检查其他人,看看能否找出其余的人,若能找出,那就基本上可以验证我们所有的猜测了。”   林枫的办法并不算多高明,但毕竟案子是发生在十年之前的,林枫现在能将案子查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   接下来用寻常之法进一步调查,众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庄岩看向林枫:“这件事交给下官,下官明天就让人去调查。”   林枫没有拒绝,他笑道:“那就有劳庄县令了。”   庄岩连忙摇头:“这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眼前这些坟茔,想了想,道:“先将这些坟茔重新填埋吧,让逝者先安息……谢放妻子的尸首为她先单独挖一座坟吧,等我们确定了谢放死活后,若有机会,就将他们夫妻合葬。”   “而那些空着的坟茔……暂时记下,向他们的家人告知此事,同时向他们家人询问那些尸首死前的特征,再由仵作仔细检查,看看能否从周家找出那些丢失的尸首。”   庄岩闻言,连忙点头:“这样做最为稳妥。”   林枫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都快过子时了,他说道:“尽快干活吧,干完活就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做。”   庄岩他们早就不想在这阴风阵阵的乱葬岗待了,此刻听到林枫的话,自是二话不说,迅速将坟茔重新填埋。   然后便返回城内休息了。   …………   翌日,午后。   郑县县城门口。   县令庄岩,带着县尉王鹏程等县衙官员,来送林枫等人。   庄岩道:“林寺正,怎么这么着急就要离开,下官还未来得及好好招待林寺正与孙郎中呢。”   林枫笑道:“普光寺的案子还悬在那里没有解决,本官着实是没法安心在这里大吃大喝。”   “而且庄县令你们已经帮了本官的大忙了。”   林枫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道:“你发动了县衙所有人来帮本官的忙,只是一上午,就将这十二人的信息,以及画像给弄好了,这已经足够了,有这些情报画像,本官就没白来。”   一旁的孙伏伽也笑着点头:“你们的效率的确很高,本官都很是惊讶。”   庄岩道:“这多亏了王县尉,是王县尉一大早就带人出去调查的,否则的话,根本不会这么快弄好。”   王鹏程一听,连忙摇头道:“这都是下官该做的,当年的事就是下官调查的,结果查来查去,却造成了这么大的疏漏,让真凶逍遥法外,让谢放一家含冤到了现在。”   “下官心中无比愧疚,现在能帮忙做一些事,下官心中才能安稳一些。”   林枫缓缓道:“王县尉不必自责,你固然有疏漏,但也是因为贼人的算计,就算吏部来调查,也会考虑这一点的,所以王县尉固然会有一些处罚,但想来不至于太过严重。”   王鹏程闻言,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他忙向林枫拱手:“多谢林寺正宽慰。”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他拱手看向众人,道:“郑县之事,有劳诸位的配合,改日若诸位前往长安,本官自当好好招待。”   说完,他便不再耽搁,直接转身进入了马车之内。   孙伏伽也笑着拱手:“诸位,后会有期。”   言罢,也跟着登上马车。   随着赵十五赶动马匹,马车缓缓驶动,在众人视野中,越来越远,最终于转弯处消失不见。   庄岩看着林枫等人消失的身影,缓缓道:“只希望林寺正能一切顺利,回到长安后,能根据这些画像和信息,抓到关柳飞他们,让当年的周家灭门案所有惨死之人,得以安息。”   王鹏程听着庄岩的话,眼眸深邃,他盯着那道路尽头,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   他低下头,目光微闪,道:“是啊,只希望一切顺利。”   …………   当晚,夜色浓重。   更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飘飘荡荡,于寂静的夜幕下不断回荡。   子时了!   而这时,一道身影,忽然从墙壁的阴影下出现,他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无人,直接来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门前。   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这扇门上方的匾额,被烧黑了一半。   隐隐只有一个“周”字,勉强能被看清。   他伸手触碰门扉,旋即微微用力,半掩着的门直接被推开。   他迅速闪身进入了门后,然后迅捷的将门重新掩上。   做完这些,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视线看向荒凉破败的宅院,断壁残垣下,枯草横生。   这里就仿佛是热闹的县城中,被遗忘的区域。   他没有任何迟疑,背着包袱,快步穿过宅院,踏过漆黑的木头,来到了后院。   主人们居住的后院,是烧毁最严重的地方。   石头、木头,全都焦黑。   甚至地面都还有一些焦黑的痕迹。   无论是庭院,还是房子里,此时都是枯草横生,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非十分了解这里,绝对很难迅速分辨出,哪个房间是主人的,哪个房间是仆从的。   而这道身影来到后宅后,却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目光只是扫了一眼前方的断壁残垣,就迅速找到了目标,快步前去。   来到一个满是废墟的房间,他将包袱绑紧,然后迅速的用手搬开上面烧黑的半截木头和一些石头。   随着这些木头石头被搬开,一个洞口直接映入眼帘。   这个洞不算小,虽然没法在里面站着走,可爬行却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这个洞口,这道身影勾起了一抹自得的笑意,他抓紧包袱,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月亮,似乎要将郑县的月亮记在心中。   而后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向洞内爬去。   密道并不长,毕竟周家距离城墙也不远,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外面的光亮。   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很明显这密道他不是第一次爬了。   顺顺利利爬到洞口,他伸手将遮挡洞口的盖子顶起,然后脑袋向上一伸。   他刚要顺势爬出密道,迎接城外自由的天地。   可忽然间……   他双眼刷的一下,瞬间凝固。   瞳孔在那一刻,陡然一缩。   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而惊恐。   那样子,就仿佛是狡猾的狐狸,自以为逃出了生天,却没想到,自己直接钻进了猎人的牢笼里一样。   他怔怔的看着前方……   只见在那密道出口的不远处,正有火光跳跃。   白天已经离开的赵十五等人,竟围在那里烤火。   而这时,赵十五他们似乎听到了声音,转身向洞口看来。   他慌忙缩回了脑袋,全身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他来不及多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本已经离开的赵十五他们会在这密道出口烤火。   他连忙转身向回爬去!   这一次,他不再如来的时候那样轻松自在,他抿着嘴,瞳孔不断跳动,脸色苍白而焦虑。   他爬的很快,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爬了回来。   到了洞口,他顿了一下,向洞外看去。   见洞口处并没有脑袋往这里探,他眼中的惊恐与紧张之色稍稍放松几分。   他没有丝毫耽搁,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心中祈祷着不要看到任何人……然后,他的视线,就与一双漆黑深邃的,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睛,四目相对!   刷!   原本就已经因为紧张而缩小的瞳孔,在此刻,直接变成了一个黑点,继而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就仿佛被吓得丢了魂,他猛的抬起头,便听砰的一声响,脑袋直接撞到了石头上,顿时疼得他发出惨叫。   “胆子怎么这么小?”   林枫嘟囔了一声,旋即喝道:“将他抓出来。”   吏员们一听,连忙七手八脚的上来,很快就将这人给拽了出来。   而当他们将此人拉出洞口,借助火把的光亮看到此人的样貌后,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王县尉!”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这些吏员们全都不敢置信。   一旁的孙伏伽,看到王鹏程那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样貌,也是眼皮一跳,意外道:“没想到,有问题的人竟然是他!”   此时王鹏程坐在地上,他全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瞳孔放大,仿佛真的被吓没了魂,到现在还没缓和过劲来。   可以想象,刚刚他探出脑袋,与林枫正好四目相对时,究竟把他给吓成了什么样。   林枫看了王鹏程一眼,招来一个吏员,道:“去找庄县令他们过来吧,这算他们县内的事,庄县令也该知晓这些。”   听到林枫的话,吏员自是不敢耽搁,迅速转身离去。   吏员离开没多久,洞口忽然又有动静传来。   众人看去,便见赵十五的脑袋露了出来。   见到王鹏程坐在地上,他直接咧嘴,笑道:“义父,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今晚一定有人会通过密道离开?然后让我们在密道出口处截人?”   孙伏伽闻言,也露出好奇之色看向林枫。   其实在今天中午时,他们真的都以为林枫得到画像后,就要立即返回长安了。   毕竟普光寺的案子还没了结,还等着林枫这里的线索。   以林枫以往查案的效率来看,林枫得到想要的线索后,立即返回长安,是十分正常的事。   故此连孙伏伽都没觉得林枫白天的决定有什么问题。   可谁知道,他们离开郑县没多久后,林枫忽然叫停了众人。   然后林枫让众人兵分两路,一路由赵十五带人,在入夜后,偷偷赶到那密道的出口处,在那里守着。   一旦发现有任何人从密道走出,直接将其抓捕。   而另一路,则由林枫带着孙伏伽等人,更换了一身衣服,乔装打扮一番,趁着天色未黑之前,偷偷返回了郑县之内。   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周府中。   原本孙伏伽还没明白林枫做这些事的缘由,但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   林枫是早已算计到有人要趁着夜色逃离了,所以专门在这里等着王鹏程自己送上门呢。   可林枫为何笃定王鹏程今夜会走?为何笃定王鹏程一定就会从这密道离开?孙伏伽却也十分不解。   林枫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笑道:“先稍等片刻,等庄县令到了之后,本官再解释。”   “否则的话,庄县令来了之后,本官还要重新解释,那就着实是浪费口水了。”   众人闻言,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等待着庄岩等郑县官员的抵达。   一刻多钟后,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县令庄岩带着县衙众人,拿着火把快步行来。   庄岩的脸上充满着意外,满是茫然,来到林枫面前后,他连忙拱手道:“林寺正,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看向坐在地上,仿佛丢了魂一样的王鹏程,眼中更是茫然:“王县尉,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庄岩一脸懵,他睡得正好,迷迷糊糊就被叫了起来,说林枫让他立即赶来周府。   所以他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身后的县丞、主簿、衙役们,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被庄岩叫起来的。   所以在听到庄岩的话后,他们都十分好奇的看向林枫,对眼前这场面,完全无法理解。   林枫迎着他们的视线,缓缓道:“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众人一听,忙紧紧地盯着林枫。   只见林枫看向坐在地上的王鹏程,淡淡道:“王县尉,还没回过神?用不用本官命人给你端来一盆凉水,帮你回一下魂?”   王鹏程仍旧没有反应。   林枫直接看向赵十五,赵十五点了点头,迅速转身去找了一盆水。   他来到王鹏程面前,笑呵呵道:“王县尉,你若再不说话,这盆水可就要浇到你身上了,你该知道,这么冷的夜晚,你衣服湿了后,会有多难受吧?”   “而且,义父既然都在这里等着你送上门了,你该不会以为你不开口,义父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拿你没办法吧?所以你何必白白遭这罪受?”   王鹏程听着赵十五的话,看着赵十五手中那满满登登的冰冷刺骨的水,脸色微微一变。   见赵十五说完就要将水泼到自己身上,王鹏程连忙开口:“多谢林寺正,下官已经缓过神来了。”   赵十五见状,手中动作一停,咧嘴道:“早这样多好。”   林枫赞许的看了一眼赵十五,赵十五挠着头,嘿嘿笑道:“在刑部大牢里,总归是有一些经验。”   看来赵十五这狱卒没白当。   林枫微微点头。   他看向王鹏程,道:“既然王县尉回过神来了……那王县尉能解释一下,你这背着行囊,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从密道离开,是为了什么吗?”   听到林枫的话,庄岩等人这才知道王鹏程究竟干了什么。   “你要离开?”   庄岩看着王鹏程,不解道:“王县尉,在傍晚我们分开时,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你就要离开了?而且还是偷偷离开?”   其他人也是一脸懵。   可王鹏程张了张嘴,最终却摇着头,没有回答。   林枫看着王鹏程摇头,缓缓道:“不回答?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不敢说实话?”   王鹏程脸色一变,庄岩则眉头皱起,只觉得一头雾水,他看向林枫,不由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县尉为何要偷偷离开?”   林枫听着庄岩的话,深深看了一眼王鹏程,旋即道:“庄县令,现在继续我们昨晚对周家灭门案的推理吧。”   他看向众人,说道:“虽然昨夜本官已经推测出了周家灭门案所有的可能性,也找出了那十二个有嫌疑之人。”   “但其实,那并非是本官所掌握的全部线索。”   “同时,本官还有一些周家灭门案当夜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没有深层次的推理与分析。”   庄岩一愣:“还有什么当夜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没有推理与分析?”   其他人也都满脸茫然。   连坐在地上的王鹏程,此时都下意识偷偷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拢了拢衣袖,略微靠近火把,为自己驱散深秋夜晚的寒意。   然后缓缓道:“奇怪的事有很多。”   “比如说……”   林枫看向庄岩,道:“如本官之前的推测,周家的三个少年中,有一人得以顺利逃生。”   “而他顺利逃生后所做的事,是偷偷跟踪那些贼人去了乱葬岗,之后又返回到了周家,等那些贼人放火后,又跑到乱葬岗偷取尸首,换回了自己……”   说到这里,林枫顿了一下,双眼与庄岩四目相对,缓缓道:“庄县令,在你听到本官的这句话时,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庄岩怔了一下:“不对劲?”   林枫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道:“庄县令难道觉得这个少年这样做很合理?”   “身为一县县令,周县令难道不该觉得,这样一个突遭大变的少年,在发现家人全部惨死,且贼人离开后,而他又能够逃离周府时……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应该做的事,难道不是该去寻找衙门的人,向衙门报官,希望衙门抓住贼人,为他的家人报仇吗?”   庄岩直接愣住了。   他瞳孔剧烈颤动,表情彻底变了:“这……这……没错,他的确应该立即去报官的,可他,他没有。”   “他可不仅是没有立即报官啊!”   林枫接着庄岩的话,沉声道:“而是自那之后,足足十年的时间,足足十年的光阴,他最后宁可自己找到凶手,宁可自己亲自动手,也没有去报官!”   林枫看向他:“庄县令觉得,这正常吗?他为何宁可亲自动手,也不报官?为何他明明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也不报官?”   “这……这……”庄岩张着嘴,被林枫一句句话说的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枫的话。   然后,他听到林枫声音低沉道:“他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只能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他不相信我们官府!”   “可当年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突遭那样的巨变,如此无助的情况下,却宁可自己挖坟偷尸,也不去找你们县衙报官,不去求你们帮助……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去找你们?”   庄岩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瞪大着眼睛,失声道:“难道,难道?”   “相信庄县令也该明白了。”   “这一切如此奇怪反常的举动,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相信你们县衙,或者说不敢相信你们县衙!”   “为什么不敢相信你们?”   林枫双眼扫过郑县县衙众人,那双眼睛就仿佛是刀子一般,冷冽与刺目,让衙役们也罢,官员们也罢,只觉得仿佛一座山压在他们身上一样,让他们下意识低下了头,根本不敢与林枫对视。   然后,他们听到林枫冷冷的声音响起:“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你们县衙,有人,就是那些贼人的同伙!”   “他,如何敢去报案?”   二合一万字送上!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112章 揭晓!反转的真相!幕后主谋是   冰冷刺骨的夜风,随着林枫的声音,直接将在场所有人包裹。   让长安的吏员也罢,郑县的县令庄岩也罢,亦或者是那些衙役们,都在此时,只觉手脚冰凉,悚然瞪大了眼睛。   “县衙,有人是那些贼人的同谋!?”   “这……这真的吗?”   “我不知道,但林寺正的推断,十分有道理……如果县衙没有那些贼人的同伙,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突遭那样大的变故时,不可能不去求助衙门的人!要知道,当夜还有衙门的人夜巡呢,只要他跑到大街上吼几句,衙门的人都会听到!”   “这么说,难道,难道县衙真有那些贼人的内应?”   “会是谁?”   众人一边震惊出声,视线一边下意识的,看向那坐在地上的,背着行囊想要偷偷离开的县尉王鹏程。   他们瞳孔微微放大,脸上都浮现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郑县的衙役们,忍不住道:“王县尉,难道……难道那个内应,就是你!?”   县令庄岩此时双眼死死地盯着王鹏程,他咬牙道:“王鹏程,回答本官,那个内应究竟是不是你!?”   王鹏程面对这些质问,却只是低着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庄岩见王鹏程好像一个哑巴,他不由重新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说的那个内鬼,究竟是不是王鹏程?”   听到庄岩的话,其他衙役,以及吏员们,也都将视线,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没有着急回答庄岩的问题,而是继续道:“当晚,还有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庄岩一愣,旋即连忙道:“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枫看着庄岩,说道:“之前本官就与孙郎中讨论过,贼人如果想要让自己假死脱身的计划成功,就必须确保大火能够真正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其他的尸首都被烧毁,才能确保他们在周府内所做的一切恶行,都被毁掉。”   “所以,这些贼人,必须要确保在大火彻底烧起来之前,不被巡夜的衙役们发现。”   “可是,只要巡夜的衙役从周府门外走过,当周府火光出现后,他们就不可能发现不了……而当晚衙役们巡夜的路线,都是当天傍晚才定下来的,他们根本没法从之前的巡夜路线上,来判断衙役们是否会在大火烧起来之前走周府门外的路。”   “故此,庄县令……”   林枫声音低沉,仿佛将所有人的心弦给一把抓住,让众人下意识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林枫说道:“伱觉得这些贼人怎么做,才能确保自己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才能确保在大火烧起来之前,一定不会有衙役途径周府门外呢?”   “他们计划如此周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这种关键的事情上,去赌概率吧?”   庄岩听着林枫的话,瞳孔在这一刻,剧烈一颤。   他的确能力不是太出众,但这不代表他就愚蠢。   林枫都提示到这种地步了,若他还不能明白林枫的意思,他就不配坐在县令这个位置了。   他瞪大眼睛,咬牙道:“这些穷凶极恶的贼人,冷酷阴险,残忍暴虐,他们计划周全,将一切都考虑的十分周密,怎么可能会在关键的事情上,去赌概率!”   “所以……”   庄岩视线看向王鹏程,声音无比冰冷道:“一定是衙门内有人在配合他们,故意在当夜巡夜时,不走周府门外的那条街,只有这样,这些贼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而当晚,是由王鹏程亲自带队的,两支队伍的巡逻路线,也都是他亲自敲定的!”   “也就是说,只有王鹏程……只有他,才能做到一定不会有人提前经过周府门外的大街,只有他这个敲定路线的人,才能做到这一切!”   衙役们闻言,脸上都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有震惊,有不敢置信,有愤怒,有茫然无措。   特别是当晚跟着王鹏程夜巡的那些衙役们,此时都瞪大着眼睛看着王鹏程。   “王县尉,真的是这样吗?”   “当晚,你真的是故意在避开周府外的大街吗?”   “这么说,我们在发现周府大火时,还有足足半刻钟的时间,也都是你故意预留给那些贼人,方便他们处理后续吗?”   王鹏程听着这一声声的询问,虽然仍未开口,可他脸色却已经明显的更加苍白了起来。   他全身在此刻,都在隐隐的发抖。   很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更别说王鹏程这被戳穿了秘密的惊恐样子。   衙役们都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眼中充满着失望和被欺骗的愤怒。   庄岩更是目光彻底冰冷了起来,再也没有往日面对王鹏程时的和善笑容。   林枫瞥了一眼王鹏程,道:“同理,为什么那些贼人敢藏在周府大门,故意等着衙役们发现他们,从而诬陷谢放一家,让谢放一家成为替罪羔羊?”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巡夜的衙役们会从什么方向出现,而他们早已准备好逃跑路线了。”   “并且他们根本不用担心那些衙役会发现他们的藏匿之处,因为……”   林枫淡淡道:“他们知道,追缉他们的人,是王县尉你!”   “在本官向你询问时,你说过,在到达周府大门后,你兵分两路,一路去救火,一路去追缉那些贼人,而你负责的就是追缉贼人。”   “你明明可以留下救火,不用奔波,可你却非要去做那最危险的追凶之事,为什么?”   庄岩脸色无比难看,他什么都明白了,咬牙切齿道:“因为只有他亲自追凶,才能确保那些贼人可以顺利逃脱……毕竟若是其他人,可能就抓住那些贼人了!”   林枫笑了笑,道:“庄县令果真聪慧,一点就通。”   庄岩觉得林枫在笑话他,毕竟他现在才想明白一切,这还叫聪慧?   他深吸一口气,道:“当晚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本官之前其实也想过,当夜县城一直紧闭,为什么衙役就找不到那些贼人?那些贼人藏得再厉害,又能藏到哪?”   “现在本官才明白,哪是他们藏得厉害啊,堂堂县尉,专门负责抓捕他们的人就是他们一伙的,能找到他们才怪了!”   其他人也都重重点头。   最大的疑问,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而一直沉默的王鹏程,在这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声音都在紧张的发抖,道:“原来,你早就凭借这些怀疑我了……”   林枫点了点头:“毕竟只有你,才能确保那些贼人的行动万无一失,不过怀疑终究只是怀疑,为了确认你是否有问题,本官便拜托孙郎中,暗中对你进行调查。”   “调查我?”王鹏程一愣。   他不由看向孙伏伽。   庄岩等人也都是一怔,这件事他们竟是完全不知道。   孙伏伽见众人都看向他,笑了笑:“子德让本官秘密调查,他怕在本官调查时打草惊蛇,被王鹏程察觉,所以本官只好偷偷的调查了。”   “而调查结果,很有意思。”   孙伏伽看向王鹏程,道:“在周家灭门案发生一年的时间内,王县尉和以前一样,过着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朴素生活。”   “可是,在周家灭门案发生的一年后,王县尉开始频繁的去华州州城,那一年时间,频率比过去的三年还要多。”   “并且自那之后,都是以这样的高频率去华州州城。”   庄岩蹙眉,不解道:“本官还真的没注意这些……他这么频繁的去州城干什么?”   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呵笑一声,缓缓道:“王县尉在州城的生活,那可是相当的舒坦了。”   “他几乎每次去州城,都会去那销金窟一掷千金,去让漂亮的姑娘们好好伺候。”   “同时,也会去那州城最大的赌坊豪赌半天。”   “最后,他会去州城内的一座三进出的大宅院,好好的休息一晚……哦,本官忘记说了,那座宅院本官命人查过,就是在周家灭门案发生的第二年,被一个神秘之人买下的,虽然神秘之人的名字不是王县尉,可本官命人拿王县尉的画像问过周围的邻居和牙行的人,他们确定,进出这座宅邸的,就是王县尉。”   听着孙伏伽的话,庄岩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王鹏程。   王鹏程在郑县的生活,十分的朴素,一件衣服穿了一年又一年,都洗的掉色了……他们着实是没想到,当王鹏程去了州城后,会摇身一变,如此的阔绰,如此的有钱!   甚至,还在州城有一座三进出的大宅邸!   王鹏程被众人用这般眼神注视着,脸色不由白中透着红,显得很是羞愧。   林枫笑道:“如果说原本本官对你的怀疑,只有八成的话,那么有了孙郎中的调查,本官对你的怀疑,就足足九成九了。”   “你很谨慎,在周家灭门案发生的一年内,一文钱都不多,直到一年后,你发现已经没人讨论周家的事了,已经彻底安全了,你才动用那些钱财。”   “但毕竟那座宅子主人的名字不是你王鹏程,你去州城一掷千金,也可以有其他的借口,所以本官为了让你直接认罪……便用了一招引蛇出洞的计划。”   王鹏程闻言,视线不由看向林枫,庄岩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枫,他们知道,林枫终于要解释今夜这种情况了。   可谁知,林枫在说这些之前,却是向王鹏程问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让庄岩等人无比意外的问题。   只听林枫缓缓道:“王鹏程,现在,你要不要主动告诉我们,那屠了周家满门的人,究竟……是谁?”   王鹏程脸色一变,他刚要开口,却听林枫淡淡道:“如果你想说真凶是关柳飞五个周家下人的话,我觉得你就不用开这个口了……除非你想让你的处罚结果更严重一些,那你可以继续这个谎言。”   听着林枫的话,王鹏程瞳孔剧烈一缩,脸上充满着意外与震动之色。   而庄岩等人,却都是目瞪口呆,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无比的懵然。   “林寺正,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灭周家满门的真凶,不是……不是关柳飞他们五人?”   庄岩懵了。   赵十五更懵。   明明林枫之前一直都在说凶手就是关柳飞五个下人啊,怎么现在忽然就不是了?   是他错过了什么吗?   王鹏程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震动的看着林枫,忍不住道:“你,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五人的?”   刷的一下。   随着王鹏程声音的响起,庄岩等人彻底惊住了。   因为王鹏程这反应,毫无疑问是证明林枫的话没有错!   真凶,竟然真的不是他们一直以来都以为的关柳飞五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不是已经根据尸首,判断出关柳飞五人假死脱身了吗?   如果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众人紧紧地盯着林枫。   便听林枫淡淡道:“在本官刚到郑县时,本官曾听过一件很有趣的事。”   “一个经历了十年前周家灭门案的老人,告诉本官,说在周家灭门案发生后不久,隔壁县出现了几具无头的焦尸,可奇怪的地方是焦尸附近根本就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   “然后还有传言,说那几具焦尸,其实是周家的怨魂造成的,是周家的怨魂在杀人,因为在那时,只有周家发生了火灾。”   听着林枫的话,经历过当年事情的衙役们,都点了点头。   “是有这个传闻。”   “直到现在,这个案子还没解决呢。”   林枫笑了笑,道:“当时本官只是听个热闹,觉得很悬乎,但也没多想。”   “可后来,我们在挖坟后,却发现正好少了关柳飞等五个下人的尸首!”   “周家少了五具尸首,隔壁县又巧合的出现了几具焦尸……而且还没有脑袋,就好像是生怕被谁认出来那些焦尸是谁一样。”   “所以,遇到这样的巧合的事,本官岂能不调查一下?”   说着,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说说结果吧。”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孙伏伽。   便听孙伏伽道:“子德将这件巧合的事告诉本官后,本官就立即派人去往隔壁县城调查,而通过隔壁县的卷宗,本官发现,隔壁县的焦尸正好就是五具,且这五具无头尸首发现的时间,就在周家灭门案后的第七天,是被暴雨冲开的山上的泥土,导致他们被人发现的。”   “而根据仵作的验尸,他们死亡的时间,就是在周家灭门案发生的当天,且仵作根据骨骼之类的判断,确认这五人的年龄性别……很巧的,就符合关柳飞这五个没有尸首之人的年龄性别!”   听到这里,林枫笑着看向众人,道:“如果只有一个雷同,那的确是巧合,但若是所有地方都雷同呢?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年龄性别……都如此一致,你们觉得,还是巧合吗?”   庄岩直接瞪大了眼睛,他瞳孔剧烈收缩:“所以……所以,关柳飞他们五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假死脱身了,而是他们真的都死了!”   “只是真凶将他们五人的尸首偷走了……”   林枫点着头。   庄岩道:“为什么?真凶为什么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多此一举?”   林枫摇着头,淡淡道:“本官更倾向于真凶为自己,又加了一道保险。”   “想想吧,如果当年调查此案的官员本事不行,那么这个官员会根据最表面的谢放一家的背影,判断凶手是谢放一家。”   “如果当年调查此案的官员本事还行,就如本官白天时一样,发现了周家那些人的尸首有问题,从而判断出关柳飞五人的尸首不对……那庄县令,你会认为真凶是谁?”   庄岩脸上充满着惊色:“当然是关柳飞五人……所以,真凶为了隐藏自己,竟是将关柳飞他们五人和谢放一家一样,都当成了替罪羊!?”   衙役们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真凶简直太阴险了,谁能想到,他竟然用两批已经死了的人,为自己上了足足两道防线?   这一刻,便是孙伏伽,也都不由感慨点头,这个真凶,真的十分狡诈。   庄岩深吸一口气,道:“那真凶不是关柳飞五人,又会是谁?”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在判断关柳飞五人很可能也是替罪羊,不是真凶后,本官就在考虑,周家其实除了一个少年幸存者外,其余人都死了,那么凶手就不可能是周家的人了,只能是外人。”   “可外人,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本官便突然想到,若是外人动手,那他们在杀了人,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肯定会有所反应……也就是说,要么和王鹏程一样,在后面的日子里突然暴富,要么是远走他乡,担心自己的事情有朝一日会暴露。”   众人忙点头,的确是这个理。   “所以,本官先是让孙郎中调查周家灭门案后,还有谁也暴富了……以及,调查在周家灭门案后,是否有一些人突然离开了郑县。”   林枫看向众人,道:“结果,还真让本官查到了。”   庄岩忙道:“怎么回事?”   林枫看着脸色苍白的王鹏程,道:“在周家灭门案发生的第二天,郑县下面的一个叫赵家村的村子里,有五人同时离开了郑县,并且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经过孙郎中让人询问同村的人,得知那五人都是好勇斗狠之辈,评价并不好。”   “而他们离开郑县的过所,本官也查出了记录,是王鹏程你……帮他们向当时的县令申请的。”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顿时紧紧地盯着王鹏程。   这一刻,已经无需多说什么了。   庄岩厉色看向王鹏程,喝道:“王鹏程,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隐瞒吗?”   王鹏程闭上了眼睛,无力道:“林寺正当真不愧神探之称,竟是连这些,都查到了。”   他叹了口气,道:“没错,关柳飞五人其实早就死了,当年我们都以为周家满门都死了,而真凶,就是赵家村赵鹏他们五人,并且我还为他们准备了新的户籍身份和过所,确保他们在必要时,可以改头换面,以新的身份生活。”   听着王鹏程的话,众人内心狠狠一震。   竟然真的如此!   这五人,当真是藏得太深了。   不仅让谢放一家和关柳飞五人做替罪羊,甚至都准备了新的户籍身份。   这真的是太过阴险,太过狡诈了!   庄岩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既然你之前就查出了这些,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们一直都以为真凶是关柳飞他们。”   王鹏程也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笑道:“本官若是说出来,还怎么骗过王县尉呢?”   “你们要知道,王县尉可一直都是十分谨慎的,他其实并没有留下明确的证据和线索,即便是他在州城内买的房子,也不是他自己的名字。”   “故此,本官想让王县尉自己露出马脚,就只能让王县尉以为本官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引蛇出洞计划的基础!”   王鹏程脸色发白:“原来是这样。”   林枫看向王鹏程,道:“在本官调查那些尸首时,其实本官一直在偷偷关注着王县尉你。”   “关注我?”王鹏程一怔。   林枫点头:“本官在那时,就发现你表情十分精彩,你既有看笑话一样的讥讽,也有十分紧张的局促。”   “你会有看笑话一样的讥讽,本官能理解,毕竟你很清楚,真凶根本就不是关柳飞五人,所以在本官说出是他们五人假死脱身时,你心中肯定在嘲笑本官断错了案。”   “但你会紧张局促……这就很值得推敲了,按理说在你看来,本官的方向错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会紧张局促呢?”   “除非……本官即便过程错了,可结果还是一样的。”   “那就是……本官回到普光寺后,能够根据那些画像与信息,找到普光寺的真凶,而普光寺的真凶是知道你王鹏程的情况的!”   “甚至,当年灭周家满门的人还有人能活着,本官在普光寺也许还能找出他们来,而他们更知道你王鹏程是同谋,所以你必将泄露!”   “故此,你怕了,你心慌了。”   王鹏程脸色骤变,他瞪大眼睛看着林枫,没想到自己那细微的情绪变化,都会被林枫发现。   看着王鹏程的表情,林枫只是心中淡淡一笑。   心理学,可是他们前世必修课程之一。   王鹏程并不是房玄龄那种心机如海的沉稳之人,细微的表情很难瞒过林枫。   林枫继续道:“而第二天,你一大早就出门,十分殷勤的帮本官调查那十二人的事情,这连庄县令都很意外,庄县令为什么意外?”   庄岩听到林枫提及自己,不由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道:“很明显,你这样做,是不符合你过往的习惯的。”   “因此,本官便断定,你这反常的举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希望早些查出那十二人的事情,然后让本官早些离开!”   “本官前一夜表现出来的探案与推理本事,让你怕了,你怕本官留在郑县,会发现你的秘密!所以你便迫不及待帮本官做完所有的事,让本官没有理由再留下。”   “而只要本官一走,你就能够放心的收拾行李,也赶紧逃走……毕竟你很清楚,本官一旦到了普光寺,就会查到你的身上来,你没时间耽搁了,在本官离开的当晚,在所有人对你仍旧毫无防备时,那就是你离开的最佳时机!”   “即便本官发现了你的身份,再派人来抓你,那也是两三天之后的事情了,可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你躲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王鹏程瞳孔剧烈收缩,看着林枫的表情,充满着惊恐与慌乱。   那样子,就好像是自己心底隐藏的最深的秘密,都被林枫窥探到了一样。   庄岩等人见王鹏程大惊失色的样子,心中便明白,一切都被林枫说对了。   林枫就仿佛能听到王鹏程的心里话一样,将王鹏程看的透透彻彻,猜的分毫不差!   他们真的没想到,不过是一个调查信息的事,竟然都能成为林枫与王鹏程博弈的手段。   而很明显,王鹏程输的很彻底。   “故此,在了解你的想法后,本官便将计就计。”   林枫继续道:“本官故意满足你的愿望,得到足够的线索后,就直接离开了。”   “毕竟只有这样……”   林枫笑呵呵的看向王鹏程,道:“你才能放心的逃走不是?”   王鹏程脸色惨白,他怔怔的坐在地上,半晌后,才不由摇着头,苦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我在林寺正你眼中,根本一点秘密都没有!”   “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我还以为我今夜逃走,是最佳的时机。”   “可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在林寺正你的盘算之内的!”   庄岩等人,此时也都发愣的看着林枫。   只有听到林枫的解释,他们才能知道,林枫究竟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明明林枫已经将那一张大网张开了,可他们,却硬是没一个人知晓。   王鹏程更是一头,直接撞进了林枫这张专门为王鹏程张开的大网里!   王鹏程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道:“落在林寺正手中,我心服口服,林寺正但凡有任何想知道的,都问我吧,只要我知道的,我绝不隐瞒。”   他彻底服气了,也不准备再坚持了。   林枫看向王鹏程,道:“先说说你给那五人伪造的新的户籍信息吧。”   王鹏程不敢耽搁,连忙道:“他们新的户籍信息的名字分别是卢征,秦渺……”   很快,王鹏程说出了这五人新的户籍信息。   他看向林枫,道:“之后他们带着过所就走了,因为过所只盖了章,没有写具体地方,所以他们去了哪,我完全不知道。”   孙伏伽皱了皱眉头,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向孙伏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孙伏伽稍安勿躁。   然后他再度看向王鹏程,道:“说说当晚的情况吧。”   众人忙看向王鹏程。   只见王鹏程露出一抹回忆之色,他感慨道:“林寺正果真是断案如神,明明中间有十年的光阴,明明林寺正得到的线索很有限,可林寺正却还是将当夜的真相猜了出来。”   他看向林枫,道:“其实我一开始不想配合他们的,可当时我娘亲病重,急需用钱啊,他们找到我,说只要我帮他们,在当晚,让衙役们不要走周家门前的路……只要我帮他们这么一个小忙,我就能得到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钱财。”   “我不仅能救下我娘,连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而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想要杀周家满门……他们也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具体的内容,他们只是让我别走周家门外的那条街道而已!”   他满脸愁容,一脸悲苦,道:“林寺正,你能理解我吧?我当时不知道他们要杀人啊,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配合他们。”   “他们只是让我别走那条路而已,只要我当夜不走那条路,我就能救下娘亲,就能有无数财富……你说,我能拒绝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他脸上充满了悔恨之色,他说道:“我只以为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罢了,我真的没想到结果会那么严重……当我发现他们竟然杀了周家满门后,我就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啊!”   “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帮他们准备户籍和过所,如果我不帮他们陷害谢放一家,他们就揭穿我,说我是同谋……我能怎么办?”   他声泪俱下:“我都是没办法的啊!我是被逼的啊,都怪他们,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看着王鹏程声泪俱下的样子,衙役们都不由心中叹息。   “王县尉……也是为了救他娘啊。”   “哎,若是我的话,我也未必能拒绝他们。”   “是啊,王县尉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要害人,不过是不走那条路罢了,这并不算什么。”   衙役们对王鹏程的话,心中都有些唏嘘和怜悯。   饶是县令庄岩,看向王鹏程的神色,都没有那么冰冷了。   主动作恶与被迫欺骗作恶,他们的接受程度还是不同的。   可这时,一道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是被逼的?都是他们的错?”   林枫听着王鹏程的话,忽然笑了起来,他先是小声的笑,继而是仰头大笑,那笑声,就仿佛听到了这世上多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忽然间,只见林枫双目如雷,死死地盯着王鹏程,音调陡然拔高,厉声道:“王鹏程!事到如今,你还敢在本官面前说谎!你还敢欺骗本官!你当真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真正的秘密吗!?”   这厉喝之声,毫无预兆的响起,让原本还在唏嘘感慨的众人,瞬间噤声。   让声泪俱下,说自己是被逼的王鹏程,也直接呆了一下!   而下一刻,王鹏程脸色陡变,他紧张的看向林枫,连忙道:“林寺正,我……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庄岩他们也都发懵的看向林枫。   林枫双眼冰冷,再无之前的温和,他冷冷的看着王鹏程,道:“你说你是被逼的?你说你是被迫的?你说你是被他们收买的?王鹏程,你将自己摘得是真干净啊!”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已经死了三个人了,甚至现在周家的幸存者,将剩余的人也都可能杀了,所以你就没有危险了,根本就不用怕最深的秘密曝光了?”   王鹏程眸光闪烁,脸色一变再变。   他眼角的泪顿时消失,连忙道:“林寺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做过的事我承认,但我没做过的事,我绝不承认!”   林枫看着王鹏程,道:“王鹏程,你真以为过了十年时间,很多东西就会被掩埋吗?”   “的确,时间很可怕,它能掩埋很多东西,但唯独……人的记忆,还有真相,没法掩埋!”   王鹏程死咬着牙,紧盯着林枫。   林枫道:“本官既然让孙郎中调查你,那自然就要调查的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特别是十年前的案发前后,本官更要查个明白!”   “很巧,本官查到了几件很有意思的事,还希望王县尉能为本官解释一下!”   说着,林枫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这张纸上,是孙郎中命人暗中走访县城乃至州城内的所有郎中,以及走访你家附近邻居,所得到的情报!”   林枫看着王鹏程,淡淡道:“的确,你刚刚的话有一些没说谎,那就是你娘亲重病。”   “在十年前,你娘亲的确得了重病,你也的确带着你娘亲走访郎中,但要给你娘亲治病,所需要的钱财很多,所以一开始,你的确没有办法给你娘亲治病。”   王鹏程连忙道:“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说谎,我就是为了给我娘亲治病,才被他们威胁收买的。”   “你别急!本官话还未说完!”   林枫盯着他,道:“最终,你得到了足够的钱财,为你的娘亲治好了病,可是……”   他话音一转,音调陡然提升,双眼死死地盯着王鹏程,将手中的纸张扬起,道:“根据孙郎中他们调查得到的情报,你在得到足够的钱财,给你娘亲治病的时间,是在九月中旬!”   “九月中旬啊!而周家灭门案发生的时间是十月初!”   “这中间足足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林枫似笑非笑道:“如你刚刚所说,你说你是被他们逼的,你不帮他们,他们就不给你钱为你娘治病。”   “按照你所说的,他们为了确保你能听话,绝对会在你帮了他们之后,才能松口给你钱财……而且那钱财是周家的,不灭周家,他们也得不到那么多钱财给你娘治病。”   “那王鹏程,你能给本官解释一下……”   林枫双眼如刀,刺的王鹏程眼睛生疼。   让王鹏程不敢与林枫对视,只得移开视线,林枫冷笑:“为什么,你会在周家灭门案发生前半个月,就能得到足够的钱呢?”   王鹏程瞳孔剧烈跳动。   他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而无血色,他张着嘴,想要解释,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他没法解释!   而庄岩等人听到林枫的话,此时也都懵了。   “王县尉给他娘亲治病的钱,好像,真的来的有些早了。”   “那些贼人不可能提前给王县尉钱财的,如果提前给了,还如何能控制王县尉啊!”   “所以王县尉的钱是哪来的?”   “怎么感觉,不像是那些家伙给王县尉的呢!”   衙役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庄岩牙都要咬碎了,他死死地盯着王鹏程,咬牙切齿道:“王鹏程,你果真到了现在,还在说谎骗我们!”   “你究竟想干什么!?”   王鹏程只是摇头,却不回答。   庄岩见状,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就有钱?如果不是那些人利用钱财收买胁迫他,他又为什么要配合那些人?”   众人一听,此时也都满是好奇的看着林枫。   真的是案子越到最后,他们的疑惑反而越多!   他们本以为自己刚刚已经看到了真相,可现在他们才知道,真相个屁,他们仍被蒙在鼓里!   林枫听着庄岩的话,呵笑一声,摇头道:“庄县令,你这问题本身就有问题,本官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了。”   “什么?”庄岩一愣。   自己的问题有问题?   什么问题?   然后他就见林枫看着他,缓缓道:“你说,那些人不是利用钱财收买胁迫他,他为什么要配合那些人……这句话的本身,就是有问题的,而且还是大问题。”   “毕竟……”   林枫冷笑一声,道:“你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弄反了!”   “什么!?”庄岩直接懵了。   “还没明白吗?”   林枫淡淡道:“十年前周家灭门案的主使,压根就不是赵家村的那五个人!”   “真正的主使……”   林枫看向脸色惨白的王鹏程,冷冷道:“是我们眼前这位在郑县待了几十年的县尉啊!而真正被迫要配合的人,才是村里的那五个人!”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话音的响起。   庄岩表情直接就凝固了。   衙役们也都瞬间呆滞了。   连赵十五这些跟着林枫的吏员们,都一脸的发懵。   而坐在地上的王鹏程,则全身一个激灵,双眼猛然瞪大,死死地盯着林枫!   夜风再大,也吹不开他们脑子里的震动与震惊。   他们呆滞的看着王鹏程,每个人的神情都充满着不敢置信。   庄岩忍不住道:“王鹏程,你……你才是周家灭门案的主使!?赵家村的赵鹏五人,才是被你威胁的人?”   赵十五也不由道:“乖乖,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不是赵家村那五人看中了周家的财富,要杀人,然后胁迫王鹏程配合吗?怎么现在直接反过来了?”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赵家村五人灭周家满门,强迫王鹏程配合,与王鹏程是主谋,让他们配合,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可之前他们得到的线索,指向的,分明就是赵家村五人是真凶,是主谋啊!   林枫看着他们,缓缓道:“你们别着急,且听本官慢慢解释。”   “对这个案子,我们必须将视线放的更远,放到周家灭门案之前那一段时间才可以,让我们将视线放到这里时,再周密的调查那些事,那么很多被掩盖的事情,也就开始浮出水面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先为大家解个惑吧,告诉大家,王鹏程那为母亲治病的钱,是哪里来的!”   众人一听,连忙将视线转向孙伏伽。   孙伏伽向林枫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王鹏程,神色中充满着叹息与唏嘘,他说道:“王鹏程,若非本官将当年的事查的很清楚,还真的差点要被你那虚伪的泪水给骗了。”   “可当本官知道当年的事后,再看你那虚伪的泪水,本官只觉得作呕与可笑!”   王鹏程全身一紧,冷汗倏地直流。   孙伏伽看向庄岩等人,说道:“在周家灭门案发生前,王鹏程忽然得到了一大笔钱财,但这些钱财是哪里来的,很多人都不清楚。”   “本官让人问过那些郎中,那些郎中只顾着看病,并不知道王鹏程钱财的来源。”   “所以本官的人那时也犯了愁,以为这件事无法查清了,可没想到,最后他们遇到了王鹏程的一个邻居。”   孙伏伽缓缓道:“而据那个邻居说,他曾在王鹏程的家门口,见到过周府的大公子,而那个大公子是带着一个箱子来的,那个箱子被王鹏程接了过去,带回了家里。”   “虽然那个邻居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但自那天之后,王鹏程就开始为他娘亲看病了,再贵的药,也都能买得起……所以那个邻居推测,那箱子里装的就应该是钱财!”   “也就是说……”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充满着冰冷,冷冷看着王鹏程,道:“给王鹏程娘亲治病的钱,就是周府的主人,甚至就是周家家住周密,给他的!”   庄岩瞳孔骤然一颤,其他的衙役们也都如遭雷击,呆立原地。   着实是眼前这发展,完完全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帮助王鹏程给他娘亲治病的人,会是周府的主人!   可最后,王鹏程却是和赵鹏他们一起,将周府的所有人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主人也没有放过!   这算什么?   以怨报德!?   斗米恩,升米仇?   庄岩忍不住道:“为什么?既然周家都帮了你了,那就是你的大恩人,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其他人也都不解的紧盯着王鹏程。   可王鹏程只是闭着眼睛,仰头对天,就仿佛是听不到他们的质问一样,一个字也不说。   庄岩看王鹏程那样子,真的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冲动,转身看向林枫,他向林枫求解:“林寺正,王鹏程既然都受了周家的恩惠了,都治好了他娘亲了,他为何还要对周家下那般死手!?”   “而且你还说了,他就是主谋!这说明就是他想要屠灭周家满门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他人也都无法理解。   都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求解的希冀。   林枫看了一眼已经准备闭嘴到永远的王鹏程,缓缓道:“这就涉及到他作案的动机了,这件事我们放到最后去说。”   “接下来,我们去说十年前的第二件事,在知道这件事后,你们就会明白,王鹏程与赵鹏五人,究竟谁占据主动,谁是被动了。”   “什么事?”庄岩忙问道。   林枫没有吊他们胃口。   他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   缓缓道:“这张纸,记录的是十年前,在周家灭门案发生之前的那半个月的时间内,你们衙门的抓捕记录。”   “衙门的抓捕记录?”庄岩一愣。   原本紧闭双眼的王鹏程,在听到抓捕记录四个字时,倏地一下,陡然睁开了眼睛。   那样子,就仿佛抓捕记录四个字,有多么巨大的威力。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淡淡道:“武德五年时,天下纷乱,郑县内也不算多安生,所以负责治安的县尉王鹏程,那是十分的辛苦,天天都在往大牢里抓人!”   “而很巧……”   林枫将纸张放在庄岩等人的面前,缓缓道:“在王鹏程收到钱财为他娘亲治病之后,到周家灭门案发生之前,这段时间内……被王鹏程所抓的人里……就有,赵家村赵鹏在内的五人的直系亲人!”   下午晚上有事,一大早早早爬起来,终于写完了,不用担心耽误今天的更新了。   继续求月票! 第113章 一切的始末,终于真相大白!(   林枫手中的抓捕记录,被夜风吹动,剧烈的颤抖着,仿佛风筝一般想要挣脱出去。   火光照耀在那纸张上,让靠近纸张的庄岩等人,十分清晰的看到了纸张上的名字。   那名字密密麻麻,写了足足二十几个。   而其中,有几个名字被画了圈。   林枫缓缓道:“画圈的名字,就是赵鹏等人的亲人。”   “有他们的父母,有他们的子女,也有他们的亲兄弟,亲姐妹……”   “在这抓捕记录上,所写的抓捕理由,要么是聚众闹事,要么是偷盗他人财物,要么是疑似其他势力的内应,需抓捕审问。”   “原因各种各样,看得出来……”   林枫视线瞥向双眼瞪大,瞳孔不断剧烈颤动的王鹏程,似笑非笑道:“你当年为了合理的将他们抓起来,将赵鹏他们的死穴控制住,是真的费尽了心思。”   王鹏程脸上的青筋开始跳动,那血管在额头盘旋狰狞,看起来有些疯狂可怖。   他死死地咬着牙,声音似乎从牙缝里吐出一样:“他们当年犯了事,我抓他们合情合理,难道我身为县尉,连抓几个犯事的普通百姓都不行?”   “犯事的普通百姓?”   林枫冷冷一笑。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这是释放人员的名单,日期,以及释放原因!”   在大唐,或者说各个朝代,都有严格的刑狱制度。   抓捕人犯,释放人犯,都要有详细的记录。   若是几十年或者几百年,这些记载可能会丢失。   但现在不过十年,而且还是贞观盛世,郑县没有再遭遇战火袭击,这些记载因此得以保留,十分详尽。   林枫看着王鹏程,淡淡道:“你说他们都是犯事的普通百姓,那你能为本官解释一下,为何在最后释放他们时,给出的理由都是无罪释放呢?”   “伱说他们有罪,请问罪在何处?”   王鹏程眉头紧皱,他目光闪烁了片刻,道:“当年时局混乱,趁乱浑水摸鱼的人很多,为了维持郑县的安稳,我只能宁可抓错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所以不小心抓错几个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办法的事?”   林枫呵笑一声,道:“的确,你可以找借口,说你是不小心抓错了,那释放时间呢?”   王鹏程表情一凝。   林枫指着纸张上的日期,双眼锐利如刀,紧盯着王鹏程:“你释放他们的日期,都是在同一天,并且这同一天……就是在周家灭门案的第二天!你又要怎么解释?”   “什么?”   庄岩一怔,道:“他们都是在周家灭门案的第二天,被释放的?”   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   林枫笑道:“庄县令也觉得很巧了吧?”   “赵鹏五人的亲人,都是在周家灭门案发生之前被抓的,而他们的释放时间,又正好就在周家灭门案的后一天,并且他们被抓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犯了案,而是抓错了……”   “偏偏赵鹏五人,又是周家灭门案真正的执行者!他们和王鹏程还是合谋者!”   他看向庄岩,似笑非笑道:“庄县令,你品!你细品!这么多事情放在一起,你觉得,究竟谁掌控着谁的命运?谁能命令谁来行事?”   庄岩脸色冰冷,他咬牙切齿道:“这还用想?”   “很明显,就是王鹏程利用赵鹏他们的亲人,来胁迫赵鹏他们听他命令行事,在赵鹏他们杀了周家满门后,王鹏程才履行诺言释放了他们的亲人。”   其他人闻言,也都赞同的点着头。   “庄县令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就是这回事。”   “如果只是抓了某一个人的亲人,还能是巧合,可这五人的亲人都被抓了,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王县尉娘亲病已经治好了,没有软肋了,反而是他抓了赵鹏他们的亲人,能胁迫他们。”   “真没想到,王县尉竟然是这样的人!”   “还说什么王县尉,呸!他就是一个卑鄙阴险狠毒的小人,他配县尉二字吗?”   “王鹏程隐藏的真深啊,若不是林寺正重查此案,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竟然如此阴险!”   衙役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庄岩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自责道:“林寺正,是下官的疏忽啊,下官一直都没发现,下官的下属,竟然是这样一个包藏祸心,心狠手辣的人!”   林枫见庄岩自责,摇了摇头,劝慰道:“庄县令不必自责,首先你并非亲历当年案件的县令,你上任时此案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你不会关注此案也正常。”   “其次,就算你亲历了此案,可王鹏程的谋划十分周密,先是谢放一家被当成犯人,后又有关柳飞五人当成第二层的替罪羊,你如何能知道真凶会是一个村子里和周家毫不相关的五个普通人呢?”   “既然你不知道他们五人的存在,那又如何能关注他们五人的亲属,是否被抓,是否被放了?”   林枫笑道:“本官之所以会调查这些,是因为本官先发现的赵鹏五人就是真凶的事,而且本官也还知道他王鹏程也是同谋,本官是根据结果反找的线索,自然要更加有目的性,更加的容易。”   听着林枫温和的话,庄岩心中满是感动。   他之前只觉得林枫断案能力恐怖,可现在,他更为林枫的人格魅力折服。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多谢林寺正,林寺正一席话,让下官心中舒坦了不少。”   林枫笑了笑,他重新看向王鹏程,道:“你还有什么狡辩的话要说?”   王鹏程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扣进了肉里,鲜血直流。   他双眼猩红,就仿佛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死死地盯着林枫:“早知道你会查那些,我早就该将这些记录给毁掉!”   众人闻言,脸上的失望之色,彻底固定。   因为王鹏程的话,毫无疑问,已经是承认林枫的推断了。   之前林枫的推断,哪怕听起来再有道理,可推断终究是推断,但现在,王鹏程承认了,那就已然是事实了。   他真的是周家灭门案的主谋!   庄岩神情复杂的看着王鹏程,摇头道:“本官还以为,你会继续狡辩,硬说这一切是巧合。”   林枫笑了笑,却毫无意外,道:“在我要回普光寺追查当年之人的身份时,他迫不及待就要连夜逃跑,这便证明他认为,当本官找出藏身在普光寺的那些人后,一定能确认他就是主谋。”   “这说明,那些贼人手中,一定握有指向他的铁证,否则的话,若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是被迫配合,对贼人所做之事全然不知,而且只是做了一件没有去周府门外巡夜的小事,那他即便会被此案牵连,但也绝不致死,甚至都未必能蹲几年牢狱。”   李世民对死刑很谨慎,专门设置了五覆奏的制度,所谓五覆奏,就是指执行死刑前两日两奏,执行日三奏,给李世民反悔的机会。   所以,如果没有指向王鹏程就是主谋的证据,王鹏程没有亲手杀人,手上并未沾染鲜血,那就绝不会死。   “而比起隐姓埋名,担惊受怕,天下无处可去的结果,现在最多也就是几年牢狱而已……再说他本就是郑县的县尉,和大牢内狱卒都相熟,即便是牢狱,也不会太难受,所以他又何必连夜逃走?”   听着林枫的话,庄岩想了想,旋即点头。   他说道:“本官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不狡辩了,原来是他知道自己根本狡辩不了,这才放弃的!”   赵十五闻言,挠了挠头,道:“义父,既然赵鹏他们都掌握着王鹏程的铁证,王鹏程也知道这些,那么阴险狠毒如他,怎么会留着赵鹏他们的性命呢?”   “这不是始终给自己留下暴露的风险吗?”   听到赵十五的话,众人目光顿时刷的一下落在了他的身上。   赵十五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他脸色一红,忙窘迫道:“我,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别在意了。”   林枫见状,笑道:“不!十五,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好。”   赵十五一听,忙双眼一亮,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道:“通过我刚刚的分析,王鹏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很清楚了。”   “他行事周密,谋划谨慎,在周家灭门案中,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亲自杀人,所扮演的,一直都是一个被胁迫的可怜之人……所以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如此大的风险?”   “更别说他毫无人性,面对帮过他的周家,都能以怨报德,对于受到自己胁迫不得不沾染鲜血的所谓同伙,他又岂会不忍动手?”   赵十五闻言,十分不解了,道:“可他还是没有动手啊。”   “不!”   林枫摇头,说道:“不是他没有动手,而是他没法动手。”   “没法动手?”众人一愣。   林枫看向庄岩,道:“庄县令,你刚刚说王鹏程在周家灭门案的第二天释放了赵鹏他们的亲人,是履行诺言……可在本官看来,王鹏程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去做履行诺言这种事。”   “他之所以迅速释放了赵鹏他们的亲人,想来只是因为他不敢不放,他怕赵鹏他们戳穿他的阴谋,让他暴露,所以他只能先放人,安抚赵鹏他们。”   庄岩一怔,他视线不由看向王鹏程。   王鹏程阴沉着脸,目光冰冷,却并未反驳,看来还真如林枫说的那样。   林枫继续道:“赵鹏他们能威胁到王鹏程,很明显是掌握重要证据,可王鹏程这样的人,岂会放任他们?即便当夜他因为要带领衙役们救火,装样子没法离开,可一旦有机会了,他绝对要去杀人灭口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心。”   说着,林枫看向众人,道:“你们别忘了,赵鹏他们新的户籍信息是王鹏程给弄的,过所也是王鹏程为他们准备的,你们别以为这是王鹏程有多好心,为他们考虑了后面的路。”   “实际上,有了过所,王鹏程就能知道他们去了哪!有了户籍信息,无论他们是否用新的户籍信息,王鹏程也能清晰的知道他们的身份是什么!这样的话,他们跑的再快,王鹏程也能很轻松的找到他们,从而杀人灭口!”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瞳孔皆是一缩。   普通的衙役们,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种恐怖的凉意,那种冰冷的感觉,让他们手脚冰凉。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王鹏程看似为赵鹏他们准备的后路,所为的,竟然是方便他杀人灭口!   庄岩也是瞪大着眼睛,不由下意识咽了口吐沫。   赵十五和孙伏伽见状,也都觉得浑身有些冰寒。   着实是王鹏程的狠毒,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真的是将伪善,表现到了极致!   “真的是这样?”庄岩头皮发麻道。   林枫缓看向庄岩,缓缓道:“赵鹏他们后来所做的事,可以证明这些。”   “什么?”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平静道:“普光寺三个被杀的僧人,现在已经可以证实就是赵鹏他们中的三个,而在本官来郑县之前,长安县令曾将智成、智和与智光的信息统计好,托人给本官送了过来。”   “所以本官知道关于他们三人的入寺之时的全部信息。”   “首先,就是他们入寺的时间!”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智成他们三人入寺的时间,是武德六年初,而周家灭门案发生的时间是武德五年的十月。”   “也就是说,他们在灭门案不久,就十分匆忙的进入寺庙里当和尚了。”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庄岩,道:“庄县令,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如此匆忙的进入寺庙里当和尚?”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可是刚刚获得了周家无数的财富啊!他们可是刚刚得到了新的身份,可以好好享受那来之不易的财富!”   “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多钱财,却愣是一点都没享受,就一头钻进了山上的寺庙里,过着天天吃素,不是念经就是敲钟的日子!你觉得,这合理吗?”   “这……”   庄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想了想,眼珠转了半天,却只能摇头道:“的确很不合理!而且那个时候,谢放一家已经为他们替罪了,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被朝廷通缉……所以这个时候毫不迟疑的进入寺庙里,的确有些奇怪。”   其他人想了想,也都点头赞同。   通过灭门,好不容易得到了数不尽的财富,结果一点都没享受,就跑到深山寺庙里当和尚,去寺庙里吃素念经,过的还没有在周府好,这的确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劲。   “还有!”   林枫继续道:“刚刚本官在向王鹏程询问他给赵鹏五人准备的新的户籍身份时,王鹏程告诉了我们五个名字。”   众人忙点头,他们都听到了。   “但……”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眼眸微眯,沉声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王鹏程给本官的五个名字,与长安县令给本官的,智成他们出家前的户籍信息上的名字……”   他目光看向众人,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完全对不上啊!”   “什么!?”   “名字对不上?”   “怎么会?”   众人都是一愣。   庄岩也愣了一下后,突然看向王鹏程,厉声道:“你还在欺骗我们!?”   王鹏程阴沉着脸,皱起了眉头,道:“这种事对我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我何必在这件事上欺骗你们?”   庄岩怔了一下,他皱起眉头:“你没欺骗我们?”   “那为什么……”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为什么户籍信息会对不上?”   众人也都是满脸的茫然,王鹏程没有说谎,林枫更不可能也没必要说谎,那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户籍信息会不同?   他们都疑惑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求知的视线,笑道:“他的确没有欺骗我们,但智成他们的户籍信息也的确不同……可智成他们又的确是赵鹏他们,并非是两波人,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林枫。   林枫眯着眼睛,看向王鹏程,缓缓道:“那就是如王鹏程给赵鹏他们伪造了户籍信息一样……在周家灭门案之后,赵鹏他们离开郑县后,他们又想办法,给自己重新又伪造了一份户籍信息。”   “那个时候天下纷乱,户籍信息统计困难极大,有不少隐藏的人口,没有被统计到,而‘均田制’和‘租庸调制’是武德七年颁布的,武德五年的户口管理远没有那么严格,所以只要有钱,伪造户籍信息并不算难。”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点着头。   作为亲历过那个年代的他们,对林枫的话,很容易理解。   林枫道:“综合这些,我们就可以对赵鹏他们的行程,有一个直观的认知了。”   “他们在武德五年十月初,制造了周家灭门案的惨案,之后借助王鹏程的过所,离开了郑县……可他们刚离开后,就马不停蹄的又为自己制造了一份伪造的户籍信息,但得到了新的户籍信息后,便连享受优渥的生活的时间都没有,又匆忙跑到了深山寺庙里当和尚!”   “他们进入寺庙,与周家灭门案之间,只隔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这些时间,他们又要伪造户籍信息,又要赶路,可以说是没有一天能歇息的……”   林枫看向众人,循循善诱,道:“你们觉得,赵鹏他们这如此反常的举动,如此匆忙的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林枫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在场众人若是再不明白,那就未免太过愚笨了。   庄岩瞪大着眼睛,说道:“逃命!躲藏!不想被发现!”   林枫笑道:“不想被谁发现?躲着谁?”   庄岩瞳孔剧烈跳动,他脸上充满着惊色,视线不由看向王鹏程,道:“还能是谁!?”   “他们离开郑县后,就那么着急的再度伪造户籍信息,摆明了是想摆脱王鹏程,毕竟只有王鹏程知晓他们之前和伪造之后的身份!”   “所以很明显,他们是不想被王鹏程发现!而他们之所以匆忙去寺庙,是因为寺庙内见到的人少,只要他们不是在外面招待香客,那就很难有人会发现他们,故此在寺庙内,他们是最安全的!”   众人听着庄岩的话,都重重点头。   林枫微微点头:“看来庄县令已经明白一切了。”   他看向王鹏程,缓缓道:“现在再回到刚刚的问题——是王鹏程不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吗?”   “很明显,不是他不想杀人!固然他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好了,等郑县事情解决后,就能根据过所与户籍信息去找到赵鹏他们,然后杀人灭口!”   “只是他没想到……赵鹏他们,竟是已经察觉到王鹏程可能要过河拆桥了,所以他们很聪明的,直接放弃了王鹏程为他们准备的户籍信息和过所,自己钱重新伪造了新的身份。”   “这样,王鹏程就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想杀他们,也找不到他们了。”   庄岩点头赞同,他忍不住心生感慨,道:“王鹏程狡诈,赵鹏他们也不遑多让。”   孙伏伽都不由道:“不过赵鹏他们也是够果断的,纵使手握不菲财富,也能毫不犹豫的放弃那优渥的生活,直接果决的躲到寺庙里过那敲钟念佛吃素的日子。”   林枫笑道:“不果断的后果,很可能就是被王鹏程找到他们,那么那个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必死无疑了!他们岂能不果断?”   “更别说……”   林枫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抓捕名单,缓缓道:“他们的亲人,可还留在郑县呢……他们若能活着,那就是对王鹏程的震慑,王鹏程绝不敢亏待他们的家人,可一旦他们死了,他们家人的安危就没法保证了。”   “所以即便是为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也得苟活。”   众人闻言,都唏嘘的点着头。   谁能想到,在周家灭门案发生之后,那些犯下了累累罪行的案犯们,竟是还有这般的勾心斗角,阴谋算计!   这些人,真的没一个蠢的。   不过想了想也是,若是他们中有人愚蠢,那可能早就死了,也等不到周家幸存者复仇了。   复仇……   庄岩想到这件事,不由再度感慨,他说道:“不过赵鹏他们再果断,可也还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周家的幸存者找到……他们躲过了王鹏程的追杀,却没躲过周家幸存者的报仇。”   赵十五闻言,想了想,道:“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吧,这都是他们应有的报应。”   其他人也都点着头。   毕竟赵鹏他们和王鹏程斗智斗勇,最终躲开了追杀,都藏到深山寺庙里了,可结果,还是死于周家幸存者手里,这若不是报应,那都解释不通了。   可谁知道,林枫听到他们的话,却是摇了摇头,呵笑道:“报应?”   他看向众人,道:“等本官说完几件很巧合的事,你们再来判断,这是不是报应吧。”   众人懵了一下,竟是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他们下意识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说道:“本官在刚到郑县时,打听过周府荒废的情况……按理说,周府那么大一座宅邸,这么好一个位置,是不该荒废了十年的。”   “所以本官好奇之下,就向人打探……结果得知,周府在这十年时间内,曾闹过两次鬼。”   听着林枫的话,有衙役便开口:“的确,周府闹过两次鬼。”   “我记得……第一次,是周家灭门案发生的一年后吧,打更人路过周府门前时,听到周府内传出了鬼哭的声音,把那个打更人吓得病了好几天。”   “我也记得这件事……而周家第二次闹鬼,是发生在半年前!”   一个瘦高的衙役,说起这件事时,脸色有些发白,他说道:“当时我们一行人正在晚上夜巡,可就在我们路过周府大门时,我们听到了周府内有动静传出,然后我们借助那掩着的门向周府内一看……”   他左右看了看,显得十分紧张,声音都小了许多,道:“结果,我们看到了鬼火,鬼火啊……这空无一人的宅邸内,有鬼火在空中飘着,那把我们都吓得要死!”   听着这个衙役开口,其他衙役们也都纷纷附和。   “我也看到了鬼火!”   “真的存在鬼火!”   “蓝色的鬼火,飘浮在空中,十分恐怖!”   随着这些衙役的开口,众人只觉得周围的温度都好像降低了许多,原本只觉得是夜风呼啸,可现在,忽然觉得这夜风有些阴冷了起来。   因为第二次闹鬼是他们亲眼所见,所以他们的反应更加的激烈。   连赵十五都不由抱紧了自己,显得有些紧张。   林枫见状,笑道:“之前你们不知道周家有幸存者,会认为这是闹鬼,这很正常……但现在,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周家有幸存者了,怎么还会觉得这是闹鬼呢?”   众人一怔。   继而有衙役瞪大了眼睛,震惊道:“难道……那不是鬼?是周家幸存者?”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除了周家幸存者,谁又会在这里哭泣呢?”   林枫缓缓道:“第一年,打更人听到了呜咽之声,想来就是那周家幸存者回来这里,祭奠亡魂的。”   “他为什么要在晚上祭奠?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外面人来人往,他怕被人发现他的存在。”   有衙役道:“可我们第二天来检查,并未发现烧纸的灰烬啊。”   林枫笑道:“他还不能暴露啊,毕竟真凶他还未找到,仇还没报,他自然要小心谨慎,所以在烧纸祭奠之后,他定会打扫现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众人想了想,继而都恍然点头,林枫说的很有道理。   林枫看向他们,道:“你们因为不知道周家有幸存者的存在,所以你们很容易认为是闹鬼了,可是要知道,王鹏程他是知道周家灭门案的真相的,是知道真凶赵鹏五人还逍遥法外的。”   “所以,你们觉得……在王鹏程知晓周家灭门案的真相时,他突然听到了周宅内有声音,他会怎么想?”   庄岩眸光一闪,忙说道:“他会认为是赵鹏他们有人回来了!”   林枫微微颔首:“不错!因为他知道的秘密更多,所以同样一件事,他会有完全不同的判断。”   “只是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第二天衙门去搜查,已经完全找不到来人的踪迹了,所以那一次,王鹏程无功而返。”   衙役们都点着头,他们亲历过那些事,知道林枫说的就是事实。   “但!”   林枫话音一转:“这件事,却终究给王鹏程一个提醒,让王鹏程知道,赵鹏他们既然会回来一次,那就肯定会回来第二次,所以他对周宅的闹鬼之事,绝对要比任何都更关注,更敏锐!”   “就这样,半年前,第二次闹鬼的事发生了!”   林枫看向衙役们,道:“本官想知道,第二次闹鬼时,你们在巡夜时,王鹏程是否在?”   衙役们脸色都是大变:“在!就是王鹏程率领的我们巡夜!也是王鹏程他最先察觉到周府内有动静的!”   林枫眸光微闪,他呵笑一声:“他一直关注着周府闹鬼的事,怎么可能会比你们更迟发现动静?”   “那当晚,在发现了周府的鬼火后,他做了什么?”   衙役们皱眉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毕竟半年的时间,他们的记忆还是很清楚的。   “当时我们被吓跑后,王鹏程就说我们暂时先不要去周府附近巡逻了。”   “因为我们当时都被吓坏了,全都赞同他的提议。”   “可我们巡逻没多久后,他就说在衙门里,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让我们先继续巡逻,他先回衙门处理公务,等处理完后,再来找我们。”   庄岩一怔:“还有这事?本官怎么不知道?”   衙役们道:“一个时辰后,王鹏程就又来找我们了,当夜也没有发生任何其他的事情,所以我们也没多想,就没有向庄县令禀报。”   “是啊,而且巡夜的结果,都是王鹏程向庄县令你禀报的,他说没说,我们也不知道啊。”   庄岩沉着脸点了点头,他看向林枫,道:“他们说的没错,王鹏程不向本官说,本官根本不知道那一晚,他还单独离开过。”   林枫并不在意这些,他说道:“有了第一次闹鬼的事,庄县令该知道王鹏程是去干什么了吧?”   庄岩脸色难看道:“当然是偷偷溜去了周府,去找那被误认为装鬼的人……可他并不知道周家还有幸存者,他以为的,应该是赵鹏他们。”   庄岩看向林枫,道:“不过他应该还是没有见到周家幸存者吧?否则以王鹏程的心狠手辣,以周家幸存者为周家报仇的心念,他们两人不会相安无事的。”   众人也都点着头,认同庄岩的话。   可林枫却说道:“不!我觉得他们应该是碰面了。”   “什么?”   众人一愣。   庄岩瞪大着眼睛:“碰面了!?怎么可能?”   “如果碰面了,他们两个肯定不会放过对方,怎么可能都会好好活着?”   其他人也都连忙点头,他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王鹏程的心狠手辣,已经见识到了。   而周家幸存者在普光寺,连续杀三人报仇,由此便能看出,他为了报仇,也绝不是会手软的人。   所以这样两个仇人见面,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林枫说道:“你们先别急……我在拜托孙郎中秘密调查王鹏程的时候,查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庄岩忙问道。   林枫道:“孙郎中查到了王鹏程的过所记录,查到在七个月之前,王鹏程曾因公务,去过一次长安城……这是他十年时间内,第一次去长安城。”   庄岩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有这么回事,那个过所还是下官为他开据的。”   林枫道:“而孙郎中还查到……王鹏程的娘亲又一次重病了,并且这一次真的病入膏肓了,而他娘亲信佛,经常去礼佛。”   “所以你们觉得,王鹏程去长安后,顺便为他娘亲去长安出名的很灵验的寺庙求个佛,是否有这个可能?”   庄岩皱了皱眉头,不由看向王鹏程,只见王鹏程此时双眼突然瞪大,他那猩红的眸子,瞬间直勾勾盯着林枫,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了明显的变化。   难道……他心中一惊:“他真的去长安时,去过寺庙?”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还有周家的幸存者,他找了那些真凶那么久,从他下手狠辣,一出手就连续三人殒命可以看出……他对报仇,一定是迫不及待的!”   “也就是说,只要被他找到了这些真凶,他绝对早就报仇了。”   “可实际上,他却是足足十年后才报仇,为什么?”   庄岩眉头皱起,猜测道:“因为他也是不久之前,才找到的这些真凶?”   林枫点头:“这个推测最合理……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知道,在普光寺杀了这些僧人的人,应该不是普光寺的僧人……因为普光寺最近收的僧人都是小沙弥,如智成他们那一辈,在四年前就已经停止收徒了。”   “若周家幸存者是普光寺的僧人,他不会等到四年后再动手……所以,可以推测出,杀了智成他们的凶手,只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在普光寺内的人,且必须是在动手那几夜,一直在普光寺的人。”   “而这样的人,有三个……也就是普光寺内被困住的三个香客。”   孙伏伽眸光一闪,道:“所以,凶手就在三个香客之中?”   林枫点头颔首:“根据现有的线索,以及都有官府关注普光寺的凶杀案了,他还迫不及待的对第三人动手,能够推测出,他根本就等不及……若是僧人的话,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赞同的点着头。   林枫继续道:“而在出发之前,长安县令也将这三个香客的信息,命人一同给我送了过来。”   “这三个香客,其中一人是长安城内一个官员的亲属,一直住在长安城内,身份确定,不会是周家幸存者!”   “另外两人,都不是长安人士,他们都是从外地来长安的……并且,根据他们的过所记录,能够知道,他们都是第一次来长安,且都是半年内来的长安。”   “而他们一来长安,就频繁的往来普光寺……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就是普光寺!”   “虽然不知道他们中,究竟谁是周家的幸存者,但基于此,很多事就值得我们好好的品一品了。”   林枫看向众人,故意顿了一下,留给众人思索消化的时间。   然后缓缓道:“七个月前,王鹏程第一次去了长安,且有理由为了其娘亲去寺庙拜佛。”   “六个月前,周家幸存者回来祭奠亡魂,王鹏程第一时间发现,很快就返回去找这个周家幸存者!两人疑似见面。”   “而后没多久,周家幸存者就第一次去了长安,并且来到长安后,一头就扎进了普光寺,目标看起来十分明确,之后就连续多次的,不断去普光寺。”   “最后,在前些天,周家灭门案的执行者们,相继被周家幸存者杀害!”   林枫道;“将时间顺序梳理后,你们有没有发现些什么?”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眉头都不由皱了起来。   孙伏伽眸光一闪,率先露出惊愕之色,道:“周家幸存者明明是第一次去的长安,为什么直接就去了普光寺?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目标明确,去长安的目地,就是普光寺一样!”   庄岩点头道:“的确像是这样……可他是第一次去长安啊,为何会目标这么明确……难道他之前就知道那些贼人藏身于普光寺?可不对啊,如果他之前就知道,那他肯定早就去了,再说智成他们都没有出过寺庙,他怎么可能在没有去过普光寺前,就知道他们藏身于普光寺?”   “除非……”庄岩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点头道:“除非,有人去过普光寺,见到了赵鹏他们,并且知道周家幸存者正在找他们,所以将赵鹏他们的消息,告诉了周家幸存者!结合半年前,王鹏程与周家幸存者可能碰过面,以及王鹏程正好七个月前去过长安城……”   众人听着孙伏伽的话,心都悬了起来。   他们紧张的看向孙伏伽,然后便听孙伏伽沉声道:“不出意外,就是王鹏程在七个月前去长安那一次,发现了赵鹏他们的踪迹,只是他去长安是公务在身,无法久留,所以没法杀人灭口。”   “而长安城又不是他想去就去的,正好在半年前,他发现了周家幸存者,所以便心生一计,将赵鹏他们的行踪告诉了周家幸存者,利用周家幸存者去为他灭口!”   刷的一下!   孙伏伽的话,让所有人瞳孔都是一颤,脸色不由一白。   他们张大着嘴,呆若木鸡!   真的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发展!   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求证。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缓缓道:“孙郎中与我的推断差不多。”   “王鹏程既然一直都关注着周宅,想要杀赵鹏他们灭口,那在他亲眼看到周宅闹鬼后,就绝不会给赵鹏他们逃跑的机会,而他又知道周家密道的入口出口,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绝不至于把人丢了,所以本官才断定,他肯定见到了周家幸存者。”   “可又如你们所说,两人见面,不可能相安无事……但他们的确相安无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周家幸存者知道王鹏程是同谋,但不知道王鹏程是主谋,而王鹏程太会伪装了,就如刚刚在我们面前悔恨落泪一样,声泪俱下的获得了周家幸存者的信任。”   “之后,王鹏程就告诉了周家幸存者赵鹏他们的藏身之地,想要借周家幸存者的手,为他铲除后患。”   “只要赵鹏他们死了,他就不怕自己的秘密会被泄露了,至于周家幸存者……他报仇之后,肯定还是要回来祭奠家人的,所以王鹏程到时候也有机会最后灭口。”   “这样的话,他就能将所有相关之人全部杀害!再无后顾之忧!”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心里都觉得胆寒。   他们看着王鹏程,只觉得眼前这熟悉的王鹏程,此时此刻,是那样的陌生。   害了周家满门不说,还要利用周家幸存者做他的刀子,帮他铲除后患!   王鹏程的阴险狠辣,真的是随着真相的揭晓,一遍遍刷新他们的认知。   林枫也看向王鹏程,看着王鹏程那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模样,缓缓道:“可是周家幸存者也不是完全相信你的,即便听你说赵鹏他们就藏在普光寺内,他也是一遍遍的去普光寺确认,在确认了一切之后,这才动手,所以才又拖了六个月。”   “王鹏程,真的是这样吗?”庄岩忍不住问道。   孙伏伽冷冷看着他:“你现在隐瞒没有任何用处,当我们返回长安后,一样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衙役们闻言,都紧盯着王鹏程。   可王鹏程却只是盯着林枫,表情惊恐,全身发抖。   看着林枫的表情,就仿佛是遇到了天敌一样。   这一刻,已经不需要王鹏程回答了。   众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如林枫推测的那样!   王鹏程竟然真的利用周家幸存者,去做他的刀,去帮他杀人!   他们心情之复杂,在此刻,难以形容。   林枫见王鹏程紧张的看着自己,他漆黑深邃的眸子,越发深邃,视线与王鹏程双眼接触,给王鹏程的感觉,就仿佛是自己心底最肮脏龌龊的地方,都被窥探到了。   “我想……”   林枫勾起嘴角,淡淡道:“你这半年,应该是一直都在关注长安的消息吧?你想知道被你当刀使的周家幸存者究竟有没有成功……所以,在本官刚来时,你是不是很高兴?因为你成功了。”   王鹏程大口的喘着气,就仿佛是溺水之人一般,猩红的眸子惊恐的盯着林枫。   “但福兮祸所依,你没想到……周家幸存者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杀人啊,他更希望周家灭门案能重见天日,真相能够真正大白……所以,本官不仅是带来了你想要的消息,更是带着一个追凶十年的复仇者的执念,为真相大白而来!”   “而现在……”   火光映照下,林枫就如同这夜幕下唯一的光。   他目光环顾苍凉的宅邸,看着那焦黑的建筑,耳边似乎响起了十年前周家那一夜绝望的哭声吼声,他闭上了双眼,沉默片刻,缓缓道:“而现在,迟到的真相,终于大白了……可是,它迟到了足足十年。” 第114章 动机!最后一块拼图!   残垣断壁,枯草横生的周家宅邸中,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忽然夜风狂啸,穿过那残破的建筑,落到众人耳中,就仿佛是数十人在尖锐的发出呜咽之声。   如泣如诉,让人心里不由沉重了几分。   他们怔怔的看着火光下的林枫,看着林枫望向破败的周家宅邸的身影,听着林枫那叹息的声音,只觉得内心在这一刻,狠狠地震了一下。   那足足隐瞒了十年的真相,终于大白了。   可正如林枫所说,这个真相也迟到了足足十年。   回想着周家灭门案的整个过程,庄岩也罢,孙伏伽也罢,衙役们和吏员也罢,心中都止不住的唏嘘。   谁能想到真相是这样的,谁又能想到王鹏程一个看似忠厚的县尉,会如此狡诈阴险?   先是谢放一家为替罪羊,死无对证!   再是关柳飞五人,利用偷换尸首的把戏,让他们五个已经死了的人,变成第二层的替罪羊,让这个案子变成恶仆弑主案!   最后,才是赵鹏五人,真正的杀人凶手!   便是谁去查,在经过三层的抽丝剥茧后,也只会查到赵鹏五人的嫌疑!   可谁又能想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会是这个从未沾染一滴鲜血,看起来没有任何理由动手的王鹏程呢?   王鹏程就这样隐藏在足足三层的伪装之下,带着讥讽的笑容,冷眼自得的看着周家灭门案被隐入尘埃。   倘若不是林枫,可能真相,真的就要这般被永远掩埋了。   想到这些,庄岩心中不由感慨连连,王鹏程的狡诈阴险固然令人胆寒,可林枫的断案如神,却正如天敌一般,完全克制王鹏程。   任凭王鹏程如何如狐狸一般狡诈多端,可最后,却仍是无法逃出林枫这个猎人的手掌心。   所以庄岩很庆幸,幸亏此案是被林枫来重查的,倘若是其他人,可能真相都仍不会被查明。   幸亏是林枫,多亏是林枫!   其他人此时,心中的想法也都与庄岩一样。   他们越是了解王鹏程的阴险狠毒,就越是庆幸来查案的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枫。   庄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看向林枫,拱手道:“真相虽迟到了十年,可终究比永远不到要好。”   孙伏伽也点着头,他双眼冰冷的看着脸色惨白,充满绝望的王鹏程,缓缓道:“至少,这个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的真正恶人,不能继续逍遥法外,他将为自己所犯下的所有罪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周家众人,想来也能安息了。”   众人闻言,都连连点头。   林枫听着他们的话,视线从那断壁残垣上一点点扫过,最终收回,微微颔首。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视线重新看向王鹏程,声音再度恢复往常的平静。   林枫说道:“十年前的周家灭门案,以及普光寺的复仇案,现在都已经有了明确的结果了。”   “王鹏程,你在十年前设下种种阴谋,借他人之手,灭周家满门……而现在十年之后,你又算计周家幸存者,借他的手,来帮你灭口知情者。”   “纵使本官见过太多阴险狡诈之辈,可伱,仍是让本官开了眼。”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你都能够隐藏在幕后,都能够手不沾血的,让他人做你的刀,帮你除掉你想要除掉的人。”   “不能不说,你的确很聪明,只可惜你这种聪明,用在的都是算计他人的身上,用到的,都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犯罪之上!”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都瞬间落在了王鹏程的身上。   只见王鹏程脸色惨白,双眼前凸,他死死地盯着林枫,表情中既有对林枫的恐惧,也有满腔的愤怒,诸多情绪盘踞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狰狞而扭曲。   听着林枫的话,他咬牙切齿道:“纵使我谋划的再周密,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你给识破了!”   “我将所有相关的人都算计到了,便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我,纵使真的发现了我,我也有完美的借口去推辞……可我没想到,最后将我打下深渊的,会是你这么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他满脸憋屈:“老子再怎么算计,都不可能算计到十年后,会有你林枫的出现!所以这根本不是我本事不行……”   王鹏程仰起头,看着那漆黑的夜空,他咬牙怒吼道:“是这老天要亡我!”   “我现在终于明白项羽当年自刎时,有多无力了!天要亡我,于我奈何?”   林枫看着王鹏程憋屈愤怒的样子,冷冷道:“就凭你,也配和西楚霸王相提并论?”   “这世上,就没有所谓的完美犯罪,即便你隐藏的再深,即便没有本官,也会有其他人来戳穿你的阴谋,寻找到被你隐藏的真相!”   “犯了案,做了这罪不可恕的算计,你就该有未来某一日,被发现的觉悟!”   王鹏程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林枫的影子,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看着林枫,梗起脖子,冷笑道:“林枫,成王败寇,我被你抓了,我认栽!你少在那里高高在上的说风凉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若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王!”   王鹏程心里明显还是不甘心,林枫漆黑的眸子看着他,缓缓道:“案子还差最后一块拼图才能补全,你这就认栽了?”   林枫眼眸微眯,似笑非笑道:“王鹏程,你是真的认栽了呢……还是说,希望通过这样的话,来让本官忘记追查你屠周家满门的动机呢?”   听着林枫的话,王鹏程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整个人的动作都仿佛僵住了一般,但很快,他就呵笑一声:“我连主谋的罪都认了,还会怕你追查我的动机?当真是笑话!”   “再说,我的动机又有什么可查的!”   “升米恩斗米仇没听过吗?他周家坐拥那么多的财富,可只是给我那么一丁点的钱财,堪堪够给我娘亲治病而已。”   “我觉得他周家当真是太可恶了,有那么多的钱财,还那么抠抠搜搜,不说多分我一点,这是什么?这是看不起我!”   “既然他们看不起我,那我自然就要报复!”   王鹏程一边说着,脸上一边露出癫狂的笑容:“他们越是重视他们的财富,越是抠门,我就越要让他们一无所有!”   “所以我杀了他们满门!夺走了他们所有的财富!他们不是抠门吗?不是舍不得多给我一些吗?那我就自己来拿,我拿走了他周家全部的钱财!”   “至于赵鹏他们五人……”   王鹏程冷笑道:“你们不知道吧?我其实还未分给他们钱财,我原本的计划是告诉他们,让他们按照我给他们的身份安顿好后,我再将钱财给他们……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将钱财分给这些愚蠢的家伙,我的目的是杀他们灭口。”   “但谁能想到,这些家伙竟然连钱财都不要,竟是直接偷偷跑了……但不要紧,他们跑了更好,这些钱财就彻底都归我一人所有了!”   王鹏程在那里肆意的大笑着,说着他的算计,说着他的阴谋。   听得庄岩等人心里不由阵阵发寒。   他们只觉得王鹏程就好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只是因为周家在救他娘亲时,给的钱财是正好的,没有给他更多的钱财,他就嫉恨周家,认为周家瞧不起他,从而屠人满门!   这究竟是内心如何疯狂阴暗自卑的人,才能有的想法!   林枫目光扫过庄岩等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内心的想法,他笑了笑,道:“你们还真信他的鬼话啊?”   “什么?”庄岩等人一愣。   庄岩不由道:“林寺正,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深邃的眸子直视着王鹏程,他神情平静,不急不躁,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王鹏程,而王鹏程被林枫用这样的神情盯着,先是癫狂大笑,继而笑声渐渐转低,最后笑声消失,只剩下尴尬的表情。   林枫笑道:“怎么不继续笑了?笑啊,本官还想看看你能心虚的笑多久呢?”   王鹏程脸色铁青,眼皮直跳。   你特么用看戏的表情看着我,完全没相信我的话,我还笑个屁啊!   他死死地咬着牙,没有说话。   庄岩这时也看明白了,王鹏程那明显是心虚的表情……难道,他刚刚所谓的动机,真的都是在骗他们的?   “看来王鹏程你是不会乖乖说出动机了,那本官就辛苦一下,再猜一猜吧。”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都忙看向林枫。   连王鹏程都紧张的盯着林枫。   就听林枫道:“王鹏程不是疯子,疯子可能会乱杀人,但他不会,所以他对周家出手,一定有其缘由。”   “而想要知道这个缘由,就要看王鹏程与周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枫看向那些年龄比较大的衙役们,缓缓道:“你们与王鹏程相识很久了,你们可知道王鹏程与周家,在十年前,都有过什么往来?”   这些衙役彼此面面相觑,然后都摇着头。   “小的没听说他和周家有什么往来。”   “我也没听说过……甚至周家给他钱财为他娘亲治病的事,小的都不知道。”   “小的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他与周家有什么关系。”   林枫听着他们的话,微微点头,道:“也就是说,在你们所有人的认知里,他与周家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众人忙点头。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那是不是就可以说,他在灭周家满门之前,唯一和周家有关系的事,就是周家给他钱财,帮他娘亲治病。”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点头赞同。   林枫重新看向王鹏程,道:“你知道本官刚刚为什么那般笃定你在说谎?”   王鹏程皱起眉头,没有回应。   林枫也不在意,他淡淡道:“如果真的是如你所说的原因,那你的心理就存在极大的问题,这种心理问题,并不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减弱,反而会随着你打开了这扇罪恶的大门,而彻底沉沦其中。”   “若这样的话,那在接下来的十年时间里,你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异常表现,你面对上级的刁难,不可能没有怨恨之心,你面对其他让你不顺心的事,也不可能淡然处之。”   “纵使人前你能伪装的很好,可人后,你一定会如报复周家一样报复他们,可是你并没有这样做。”   “本官询问过这十年时间内,郑县发生的案子,并没有那种很严重的,没有侦破的悬案,所有和你相处的人,也都并没有觉得你有什么不对劲的,最重要的是……得罪过你的人,现在也都还好好的!这一切都能证明,你其实根本就没有那种极其严重的心理问题。”   王鹏程脸色微变,他刚要开口狡辩,可林枫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林枫淡淡道:“既然他没有心理问题,那我们就可以从周家与他那唯一一次有关系的事情上,着手分析了!”   “周家是商人之家,商人重利,更重钱财,他们可能会施粥救济难民,但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看谁娘亲生了重病,就毫不迟疑的自掏腰包为其治病。”   “所以……”   林枫看向王鹏程,眯着眼睛,道:“周家会给你钱,肯定有原因!”   王鹏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微微弓紧腰背,那样子,就仿佛是一只猫遇到了令他恐惧的东西而炸毛一般。   林枫道:“本官能想到三种可能的原因。”   “第一,周家有事要求你帮忙!”   “商人无利不起早,更别说上赶着给你送钱,帮你娘治病……”   “所以,若是他们有什么事想要求你帮忙的话,那就可以理解了。”   听着林枫的话,庄岩皱了皱眉,道:“这不就是贿赂嘛……周家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想要办成什么事,去给王鹏程贿赂,让王鹏程大开方便之门。”   林枫笑道:“可以当成贿赂。”   庄岩道:“难道真的是想要让王鹏程帮他们做什么事?”   林枫摇了摇头,道:“本官调查过周家在当年的情况,那个时候周家发展的很快,生意如烈火烹油一般,火红的不得了!他们既能向高句丽等周边国家贩卖布匹,还能为朝廷供应布匹,可以说,在各方面,周家都已经走到了前列了。”   “那个时候的周家,说实话,还真不是一个县城能束缚住他们的,而郑县的县官们,也都主动为周家提供帮助,毕竟周家生意做的越好,提供的税收也越多,这都是他们这些县官的成绩。”   庄岩想了想,旋即点头。   他现在就是县令,所以他很能理解林枫的意思,若是在自己管辖的区域,有周家这样一个富商,能源源不断的提供税收,自己也肯定十分支持。   林枫道:“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县令都会大加支持,周家又有什么能求到县尉的呢?故此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众人都连连点头。   林枫所言皆有理有据,他们又都是经历过当年情况的人,更明白林枫的意思。   “而第二种可能。”   林枫继续道:“那就是王鹏程掌握了周家的什么重要秘密,以此来胁迫周家,这样的话,周家也会不得不给王鹏程提供钱财,帮其娘亲治病的。”   孙伏伽闻言,处理过很多类似案子的他,当即道:“如果是那样,那王鹏程就更没理由屠灭周家满门了。”   “他掌握着周家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相当于长期掌握一个财富的来源,只要他愿意,周家就必须时刻给他送钱。”   “而周家是商,他是官,在郑县的地盘上,周家不敢轻易动他,所以他是完全占据优势的,根本不用怕周家报复,那就更没理由去屠灭周家满门了啊!”   庄岩想了想,也点头道:“的确,如果是这种情况,他更没理由去害周家。”   林枫笑道:“所以说,第二种可能性也不是,那就只能是第三种可能性了。”   所有人一听,都忙紧紧地看向林枫。   他们知道,王鹏程一直故意隐藏的动机,也许马上就要揭晓了。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缓缓道:“商人出钱,如果不是有求于人,不是被迫威胁,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他在做买卖!”   “什么!?”   “做买卖!”   众人愣了一下!   竟是没有明白林枫的意思。   而王鹏程却在这一刻,在听到林枫话音的一瞬间,瞳孔骤然一缩,他原本弯曲的背脊猛然挺直,双眼瞪大的露出了所有的瞳仁,这般变故,一瞬间就让一直关注着王鹏程的庄岩等人,意识到林枫这话,似乎真的说对了!   可做买卖……什么意思?   是说周家和王鹏程做了什么交易,所以才给王鹏程的钱吗?   可他们之间,又能做什么交易?   众人紧紧地看着林枫,林枫视线又一眨不眨的盯着王鹏程,他将王鹏程的反应收归眼底,心中对自己的推测越发笃定。   他说道:“对商人而言,交易做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经地义。”   “所以,也许根本就不是周家想要帮王鹏程的娘亲治病,而是周家想要从王鹏程的手中,买到什么东西……那钱财最后给王鹏程的娘亲治病,或许只是交易之后的结果罢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看向王鹏程。   庄岩问道:“王鹏程,是这样吗?周家是要从你手中买什么东西吗?”   王鹏程眉头紧皱,隐藏在袖子内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可他面上仍是冷笑道:“可笑的推测!”   “我手上能有什么东西是周家能看上的?”   “周家走南闯北,十分富有,什么好东西没有,还非要从我手中来买什么东西?”   听着王鹏程的话,庄岩等人也都皱起了眉头。   的确,王鹏程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郑县人。   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郑县,能有什么东西,是当年烈火烹油般红火的周家能看上的?   他们心中不解,都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本官只是擅长根据线索与逻辑推理罢了,但不是真正的神灵,王鹏程家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能被十年前的周家看重,本官自然也不知道。”   “不过……”   他话音忽然一转,双眼看向王鹏程,继而,视线后移,落在了王鹏程背在身后的包袱上。   林枫缓缓道:“不过,如果真的是因为周家看上了你的什么东西,而钱买了下来,而就是此物,让你最后又屠灭周家的话……可以知道,这件东西,在最后,一定是被你重新拿了回来。”   “毕竟你屠周家满门,为的就是夺回它。”   “那么在你放弃现有的一切身份地位,要逃离时……”   林枫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我想,你一定不会将其扔下吧?换句话说,你一定会将其带上。”   听到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落在了王鹏程身后的包袱上。   而这时,他们就发现,王鹏程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心态,在此刻彻底炸了。   “你胡说!”   王鹏程失色吼道:“林枫,你完全在胡说八道!”   林枫淡淡道:“从我们抓到你开始到现在,你的包袱一直被你紧紧地背在身上,哪怕你刚刚那般绝望,你的手都下意识抓了抓包袱的带子,免得包袱掉落下去。”   “王鹏程……语言是会骗人的,但你发自内心的下意识动作,不会骗人!”   王鹏程听着林枫的话,就仿佛是老鼠看到猫锐利的爪子拍了过来,脸色顿时间毫无血色。   他忽然间抱着自己的包袱,站起来就要向外冲去。   砰!   可下一刻,等待他的,却是早已盯紧了他的赵十五的无情一脚。   王鹏程整个人直接被赵十五一脚踹飞,向后倒飞而去。   来自大理寺的吏员们,二话不说,直接将王鹏程给按住了。   任凭王鹏程如何挣扎,如何嘶吼,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十五一把从他怀中抢过了包袱。   庄岩等人看到这一幕,已经无需多说了,他们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一切都如林枫推测的那样!   当年周家,的确是看上了王鹏程的什么东西,那给王鹏程的钱财,的确是做买卖,在交易!   而王鹏程,就是因为这件东西,最后在利用完周家救了自己娘亲后,又将周家给覆灭了。   现在那件东西,果真就藏在包袱内。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王鹏程如此的在意,为此竟然不惜屠戮周家满门!   他们忙眼巴巴的看向赵十五手中的包袱。   只见赵十五将包袱打开,手伸进里面,扒了扒里面的东西,忽然间,赵十五目光一凝,脸色陡然一变。   他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了无比意外的神情,那样子,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赵十五忽然快步来到林枫身旁,在林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枫眼眸陡然一眯。   他看了宛若困兽一般挣扎的王鹏程,眸光闪烁,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林枫沉思片刻,转过身看向县令庄岩,道:“庄县令,关于十年前周家灭门案的真相,就是如此了,接下来此案的后续事情,将由大理寺与刑部接手,本官会将王鹏程带到长安,所以你们的事已经结束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听着林枫的话,庄岩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突然就让自己等人回去休息了,不是还有动机没有说完吗?   可下一瞬,庄岩心中一动,他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身为一县县令,官场的一些规矩,察言观色的一些本事,他还是具备的。   林枫没有让自己等人继续听下去,结合赵十五刚刚那意外的表情,很明显……王鹏程包袱里的东西,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而这东西,自己等人,没资格知道。   想明白了这些,即便庄岩心中仍旧无比的好奇,却也只能拱手道:“多谢林寺正为郑县百姓侦破旧案,让真相得以大白,若林寺正有空,下官想宴请林寺正,以作感谢。”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庄县令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但普光寺的案子又耽搁了一天,本官必须得尽快返回了……等下次,本官若是再来郑县,或者庄县令去长安,我们再好好的喝一顿,不醉不归。”   有了林枫这句话,庄岩便心满意足了。   在亲眼看到林枫的断案过程后,庄岩便有预感,这样的林枫,以后绝对前途光明,五品的大理寺正,必不是林枫的终点。   所以在这个时候,能与林枫结一个善缘,今夜就没白来。   他向林枫再度拱手,道:“那下官就期待着与林寺正下次相见。”   说完,他不再耽搁,直接带着县衙众人快步离去。   很快,枯寂的周府内,便只剩下林枫从长安带来的心腹了。   孙伏伽见林枫将庄岩等人支走,就知道王鹏程包袱内装着的东西,绝对非比寻常,此刻见周围已经没了外人,他忙问道:“子德,包袱里究竟有什么?王鹏程为了覆灭周家也要拿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问话,目光缓缓看向挣扎的王鹏程,笑道:“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旧案,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说着,他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将你发现的东西拿出来吧。”   孙伏伽忙看向赵十五。   便见赵十五从那包袱里,取出了一个有着朱漆的狭长木盒。   而后,他将木盒盖子打开,并且将木盒翻转,让林枫与孙伏伽得以看到木盒内的东西。   下一瞬——   “什么!?”   孙伏伽的惊呼声陡然响于夜空之下!   他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惊意外之色,不由惊呼道:“这……金钗!?”   “真的是凤凰金钗!?”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木盒内,那枚金灿灿的,有着凤凰图案的金钗。   孙伏伽不由转过头看向林枫,道:“子德,我没看错吧?”   林枫笑道:“我想,不可能咱们三人都看错吧。”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取出了金钗。   当金钗拿到手里后,林枫便彻底确定了,这就是四象组织一直都在寻找的金钗。   触感,质地,重量,都与之前得到的金钗一模一样,也就是那凤凰图案略有差别。   看着林枫手中的金钗,孙伏伽大脑陡然闪过诸多思绪,他目光闪烁,终于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林枫会将庄岩等人支走。   金钗的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王鹏程是为了金钗的话,那覆灭周家也就很正常了,毕竟自从他们知晓金钗的存在后,金钗身上已经背负太多的人命了。   四象组织为了金钗,可谓是不择手段,毫无人性!   如果是他们的话,那就很合理了!   想到这些,孙伏伽忙看向王鹏程,道:“赵十五,快阻止他,别让他自尽!”   赵十五一听,忙冲上前去,一把捏住王鹏程的下巴,仔细在王鹏程嘴里找来找去。   可最后,他却是茫然摇头:“没有毒囊。”   “没有?”孙伏伽一愣。   他说道:“快检查一下他身上,看看有没有四象组织的图案?若没有图案,看看有没有伤疤!”   赵十五迅速脱了王鹏程的衣服,可仔细检查后,仍是摇头:“一个图案也没有,一道伤疤也没有。”   孙伏伽懵了:“怎么会没有?”   王鹏程更懵:“你们都特么疯子吧,你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嘴里怎么可能会有毒囊?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狗屁的图案!”   “你们抓住了我,我认栽,可你们不能这样侮辱我!”   王鹏程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身躯,在那冰冷的黑夜里瑟瑟发抖。   看着王鹏程委屈的样子,赵十五连忙把衣服扔回给了他,而孙伏伽则眼皮直跳,他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回事?难道四象组织的人,不是人人都有图案,不是人人都有毒囊?”   林枫目光闪烁了片刻,笑着说道:“孙郎中,你都被四象组织弄得魔怔了,怎么一见到金钗,你想的就是四象组织呢?”   “什么?”孙伏伽一愣,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忙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他不是四象组织的人?”   赵十五一听,他忙看向林枫。   林枫看着一脸憋屈的王鹏程,缓缓道:“这世上,可不仅仅是四象组织的人会拥有金钗,就目前所知,还有另外两拨人,也都知晓,并且拥有金钗。”   孙伏伽眸光一闪,连忙道:“你是说……那个西域商人,以及……金钗传承家族?”   听到孙伏伽的话,原本还在穿衣的王鹏程,当即如遭雷劈,陡然呆立原地。   孙伏伽见状,内心狠狠一跳,他不由道:“难道……王鹏程,他是,金钗传承家族!?”   林枫看着面白如纸,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的王鹏程,缓缓道:“之前,从绥州成平县县令蔡翁义口中,我们得知了金钗传承家族的情报,知道他们所有金钗传承家族,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人。”   “而本官也据此,有了一些推测,在金钗的传承者里,有一个金钗关键之人,只有他知晓其他金钗传承者的下落,只有他能找到其他的金钗传承者。”   孙伏伽忙点头,当时林枫的确是这样推测的,他也十分认同。   “可是孙郎中,这里面,有一个先决条件,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先决条件?”孙伏伽一怔:“什么先决条件?”   林枫眼眸微眯,看着王鹏程,淡淡道:“那就是其他的金钗传承者们,绝不能轻易离开他们的藏身之地,否则的话,这天地如此辽阔,传承者们身份又已然改变,随着时间的推延,金钗传承者都不认识他们的后代了,一旦他们走了,又如何能找得到他们?”   孙伏伽蹙眉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金钗传承家族,确实不能轻易离开,但蔡县令似乎不是城平县的人……”   林枫说道:“没错,蔡县令身为县令,要几年就轮换做官地方的,自然不能一直留在一个地方,他会在城平县做县令,也是前几年调过去的。”   “但别忘了,蔡县令的父亲尚未来得及告知他关于金钗的秘密,就已经因为意外去世了,所以蔡县令的传承是断档的,故此他离开故地,并非是他故意离开的,而是他不知道自己不应该离开。”   孙伏伽点着头,赞同林枫的话。   他看向王鹏程,道:“那王鹏程?”   林枫缓缓道:“孙郎中别忘了,在十年前,王鹏程可就是郑县的县尉了,正常来说,他也应该和蔡县令一样,要去别的县城当差,而不该一直留在郑县。”   按照唐律,没有品级的普通衙役,可以一直留在一个衙门当差。   但有品级的官员,哪怕是九品,也得轮换。   故此王鹏程十几年一直留在郑县,本身就不正常。   孙伏伽眸光一闪,思维敏捷的他,顿时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说道:“子德你的意思是说……他本该走,却没有走,是因为他用了某些办法,让自己留了下来!”   “而他之所以没有走,因为他是金钗传承者,他必须留在这里,等待着金钗关键之人!?”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孙伏伽,而是目光一直在紧盯着王鹏程。   这一切毕竟只是他的推测,他需要王鹏程给自己答案,但他知道,王鹏程肯定不会如实回答的。   不过不要紧,经验丰富,且学过心理学的他,完全可以根据王鹏程下意识的反应,来进行判断。   而此时,王鹏程在听到孙伏伽震惊的话后,眼中的瞳孔,根本就不受控制的剧烈颤动,他全身僵硬有如被点了穴道,两只手下意识的抓着衣角,不自觉的用力,手背上血管都浮现了出来。   看着这一幕,林枫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缓缓道:“王鹏程,本官在调查你时,得知你曾有机会晋升,但你却偏偏不愿离去,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就为了留在这里,等待着你们金钗传承者世世代代等待的人,你的坚持还真是让本官佩服。”   王鹏程声线发紧,道:“什么金钗传承者,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呵,你现在可以不说,等回到大理寺后,会有很多人想办法请你开口。”   林枫对王鹏程的嘴硬并不意外。   他眼中露出好奇,道:“不过本官很好奇,周家是怎么知道你有金钗的?”   “是你为了你娘亲的病,没有办法之下,主动找到周家,说出了金钗的秘密,从而换取周家的钱财呢?还是说,周家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你有金钗的消息?”   王鹏程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林枫那漆黑深邃的眸子,总给他一种自己一切都被看穿的错觉。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长出枯草的石板,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过了,我是觉得周家瞧不起我,才起了杀心的,与其他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刻,连赵十五都看出王鹏程在说谎了。   他说道:“你说谎的技术真不咋地,瞧你哆嗦的样子,哪像个有底气的模样。”   王鹏程脸色一僵,他骂道:“这特么是老子无缘无故被你脱了衣服给冻的!”   赵十五抱着膀子,完全不信。   孙伏伽看向林枫,皱眉道:“怎么办?”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派人去他家里搜查一下,看看能否再找到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若是没有的话,我们就返回长安吧。”   “回到长安后,自有办法让他开口,而且……”   林枫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扬起,缓缓道:“即便他仍不说,也无所谓,等我们去到普光寺,找到周家幸存者后,周家幸存者没必要替他隐瞒,定会告知我们。”   孙伏伽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当年给他送钱的就是周家的大公子,这说明在周家主人那里,应该不是秘密。”   林枫微微点头。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枫手中那精致的金钗,不由摇头道:“谁能想到,就这么一枚小小的金钗,却让这么多人因此而丧命,真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林枫看着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光芒的金钗,平静道:“至少现在,它是一切欲望的导火索。”   孙伏伽忙点头,他说道:“没想到,除了四象组织外,金钗传承世家,也会为了保护金钗而不择手段。”   他看向林枫:“子德,以后我们在寻找金钗的时候,看来不仅需要小心四象组织,这金钗传承世家,也需要小心啊。”   林枫微微颔首,他视线最后看了一眼荒凉的周宅,又转身看了一眼紧紧地抿着嘴,仿佛要将自己的嘴缝上的王鹏程,缓缓道:“走吧,返回长安,这里的秘密,相信回到长安后,都会有答案的。” 第115章 预言!孙伏伽要死了?(二合一   一天后。   山路中。   随着太阳落山,乌云忽然汇聚,大雨倾盆而下。   原本就难行的夜路,随着大雨的降下,更加难走。   马车内。   孙伏伽挑起车帘,看向外面的大雨,眉头微蹙,道:“夜路难行,看来明天中午我们都未必能到长安。”   林枫手中正拿着一张纸,这张纸抬头两个字,写的是“过所”。   这张过所是他在王鹏程包袱里找到的,乃是王鹏程为了逃命而准备的。   看着过所上标注的要经过的地点,以及王鹏程最终想要赶赴的地方,林枫眯了眯眼睛。   “慈州……”   这名字有些熟悉啊。   林枫略微一想,便记了起来。   慈州,这不正是继承了杜如晦爵位的慈州刺史杜构任职的地方吗?   之前他和杜构已经互相结交,彼此给对方的印象都很不错,没想到,竟是在这里,看到了慈州二字。   王鹏程过所的目的地是慈州,他是真的想去慈州呢?还是只是为了增加自己沿途能够经过的地方,好让自己的藏身之地更多呢?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着这张过所,微微摇了摇头。   王鹏程不开口,还真的没法仅凭这过所猜出些什么来。   看来回到长安后,得请萧瑀他们帮帮忙,撬开王鹏程这张嘴了。   他将过所收了起来,听着孙伏伽的话,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缓缓道:“安全重要,再急也不急于一时,若是实在难行,就找个地方过夜吧,明早再走。”   孙伏伽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   本来夜间山路就难走,现在下了雨,危险系数太大了。   他刚要向赵十五等人开口,说找个地方避雨,可忽然间,马车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然后就听赵十五的声音响起:“义父,孙郎中,前面的路暂时无法通行了。”   “无法通行?”   林枫眉毛一挑,说道:“怎么了?”   赵十五道:“山上的石头滚落了下来,挡在了路中间,得将石头搬走才能继续通行。”   “可这石头个头不小,数量也不少,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搬运干净的。”   林枫走出马车,向前方看去。   电闪雷鸣间,能看到道路上,的确有很多石头。   他眯了眯眼睛,视线又看向一侧的山壁。   只是山壁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林枫想了想,道:“刚刚我们过来的路上,有没有经过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   赵十五点头道:“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座山庄,刚刚我们经过时,我发现山庄里的灯笼了。”   林枫想了想,道:“那就去山庄借宿吧,现在这么大的雨,你们也不方便搬运这些石头,而且万一还有石头因为大雨滚落下来的话,我们都有危险。”   泥石流与山体滑坡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十五忙点头:“好!”   说着,众人开始掉转方向。   林枫返回了马车内。   孙伏伽看了一眼路上的石头,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四象组织做的?”   林枫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   “关于王鹏程手中有金钗的事情,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郑县衙门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而我们的人,一直都在赶路,没有人单独离开过,即便这里面有四象组织的内鬼,也没机会传递消息出去。”   “再说,我们回去的路还和来时的路不同,就算四象组织知道了金钗的事,也不会料到我们回去时,走的会是这样一条绕远的路。”   林枫挑起车帘,看向后方的那些石头,又道:“更别说那些石头真的不少,个头也很大,如果是人为的,没有几个时辰根本搬不到这里,四象组织的时间根本就不够……而且如果真的是他们,他们直接偷袭杀我们不好吗?何必做这麻烦的事?他们的目标是金钗,又不是要活捉我们,我们的死活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听着林枫的分析,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   他松了口气:“倒也是,四象组织没必要做这麻烦的事。”   他从车窗向外看去,只见赵十五等人已经转到了另一条路上,而随着他们进入这条路,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暴雨中那微微摇曳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笼。   孙伏伽说道:“幸亏这附近还有这样一座山庄,否则的话,我们还真的找不到能够避雨的地方,那就难熬了。”   林枫笑着点头:“是啊,所以说,我们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谈话间,马车来到了山庄门口。   两盏灯笼悬挂在门上,被大风吹得剧烈摇晃。   赵十五连忙跳下马车,来到门前敲门。   一边敲门,赵十五一边大吼道:“有人吗?”   他的嗓门很大,声音的穿透力极强,便是这噼里啪啦的雨声,都盖不住赵十五的动静。   没多久,有声音从门后响起:“来了来了。”   很快,只听嘎吱一道声音响起,紧闭的大门被打开。   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林枫等人视线中。   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借助微弱的灯笼光芒,林枫等人看到他的鼻子有些大,鼻尖上有着一颗黑痣,这个中年男子正面带好奇的看向林枫等人,道:“你们是?”   赵十五刚要开口,便听林枫拱手道:“很抱歉打扰你们,我们是连夜赶路的旅人,但没想到前方道路遭遇落石,使得道路不畅,而现在又是天黑,又是暴雨,我们难以清理道路,所以才不得不来此打扰伱们,想要在此借宿一晚,明日天亮再赶路,不知是否方便?”   中年男子看了林枫等人一眼,说道:“你们有多少人?”   林枫道:“二十二人。”   他似乎担心中年男子怕人多,他忙道:“我们不介意住宿环境,可以挤一挤的,而且我们可以支付一些费用,不会在你这里白吃白住。”   中年男子闻言,笑着摇头,道:“放心吧,我们庄园很大,足够你们这些人居住了,而且我们老爷乐善好施,曾经帮助过不少借宿的商旅,根本不在意你们吃的这点东西。”   “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向老爷请示一下。”   林枫拱手道:“有劳。”   赵十五看着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道:“我们运气真不错,我还担心这庄园的人怕我们人多,不愿让我们借宿呢。”   林枫笑道:“人家主人还没说让不让我们借宿呢,现在就高兴,有些太早了。”   赵十五挠了挠头,憨厚点头:“倒也是。”   过了没多久,中年男子去而复返。   他忙道:“让诸位久等了,老爷说夜深天冷,又是暴雨,诸位既然道路不通,那就在我们庄园内休息一夜吧,至于钱财什么的,我们老爷不缺这点钱财,你们放心住下就好。”   听着男子的话,林枫笑道:“那我们就叨扰了。”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他说道:“我是这里的管家,你们称呼我为韩管家就行,走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说着,他便直接转身,态度十分热情。   孙伏伽见状,不由感慨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怪不得你们老爷能坐拥这样的庄园。”   韩管家笑了笑:“我们老爷年幼之时,受过不少人的恩惠,所以发迹之后,也便这样对待其他人,与人为善,给人方便。”   孙伏伽点着头,对韩管家的话甚为认同。   “嘻嘻嘻……呜呜呜……”   而就在这时,一道又哭又笑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这声音响起的突然,毫无任何预兆,直接吓了孙伏伽等人一跳。   电闪雷鸣间,借助闪电的光亮,他们才发现,原来在门口不远处的假山上,正蹲着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看起来双十年华的样子,她披头散发,全身被雨淋的透湿,明明已经是十月初的深秋时节了,却仍是穿着单薄的襦裙,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而此时,这个女子正用她那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林枫等人,她哭一声,笑一声:“嘻嘻,呜呜,你们是谁呀?”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地府啊,不能来的。”   说着,她忽然抬起手指,放在嘴边,歪着脑袋,小声道:“嘘!不能大声说话,会被听到的。”   “那些鬼差一听到,就会把你们抓走,都抓走,嘻嘻,呜呜……抓走,全都抓走!”   看着这个女子疯癫的样子,听着她的话,配上那电闪雷鸣的背景,赵十五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孙伏伽都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道:“韩管家,这是?”   韩管家连忙道:“诸位,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家小姐。”   他连忙上前,道:“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瞧你衣服都淋湿了。”   他忙叫其他的下人:“快来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小姐送回房去,若是小姐因此染了病,老爷发火,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可这个女子一听,却忽然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惊恐的表情:“不,我不要回去,那里是地府,你们别靠近我,你们都是鬼差,我不要去地府,我不要去!”   一边说着,她一边转身,直接跳下了假山。   可她刚跑两步,因为太惊慌,脚下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   她嘿嘿起身,根本不顾沾泥的裙子,回过头看向林枫等人,先是嘻嘻一笑,又呜呜哭泣:“真的是地府啊,不要来啊,不要来啊……”   一边说着,一边冲进了大雨之中,跑得远了。   庄园的下人们见状,连忙追了过去,也都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韩管家发愁的收回视线,他重新返回林枫等人面前,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林枫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他好奇道:“不知贵府的小姐,这是?”   韩管家叹息了一声,道:“不瞒诸位,我们家的小姐小的时候受过惊吓,自那之后,头脑就经常不清醒,白天的时候还能好一些,可一旦天黑,就总是叫嚷着说看到了什么鬼差啊之类的话。”   “我们老爷为了小姐的头疾请了不少郎中,可郎中们也没有办法,所以老爷只好让下人一到天黑就看着小姐,免得小姐乱跑。”   “可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道:“今晚小姐还是跑出了房间,还让你们受到了惊吓,很是抱歉。”   林枫笑着摇头:“我们一群大男人,哪那么容易被一个姑娘给吓到,韩管家不必介怀。”   见林枫这样说,韩管家这才松了口气,他说道:“诸位这边请。”   一边走,他一边道:“我们庄园比较大,诸位晚上最好不要乱跑,否则一旦迷路了,就麻烦了。”   林枫笑道:“韩管家放心,我们就借宿一晚,不会乱走。”   一行人在管家的带领下,穿过长廊,走过廊桥,差不多了一刻钟后,才停了下来。   管家带着林枫等人进入了一个院子里,道:“这里就是客人居住的厢房,诸位今夜可在此歇脚。”   林枫看着眼前的院子,院子很大,四周都是房间,的确足以容纳他们二十多人了。   而这时,电闪雷鸣间,林枫忽然发现在院子一侧,正有几头驴被绑在栅栏旁。   驴的身上扛着几个箱子,看起来有些沉重。   林枫好奇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来借宿吗?”   管家看了一眼驴,笑着点头:“没错,在你们之前一个时辰左右,也有一些人因为路被堵上了,所以前来借宿。”   说着,他指着靠近边侧的两个房间:“就是那两个房间,不过他们房间蜡烛已经熄灭了,想来应是休息了,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林枫点了点头,笑道:“这是自然,我们自是不能无端打扰人家清梦。”   一边说着,林枫他们一边进入了院子里,赵十五带人绑好马匹,林枫和孙伏伽则选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房间很宽敞,清洁的也很好,林枫指尖从桌子上抹过,一点灰尘都没有。   林枫好奇道:“你们这里经常有外人前来借宿吗?”   管家摇了摇头:“我们前方的路走的人其实不多,而路被堵上无法通行的情况更少,所以一个月下来,最多也就一两拨人会来借宿。”   林枫点了点头。   管家道:“诸位先收拾一下,我去吩咐后厨,让厨子们给你们准备点姜汤去去寒。”   林枫忙道:“不必了,我们能有一个住的地方已经很满意了,怎敢还要这般麻烦你们。”   管家笑道:“深秋天寒,你们很多人衣服都被淋湿了,就别推辞了。”   说完,也不等林枫再开口,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孙伏伽感慨道:“这个韩管家还真是热情善良,看得出来,正如他所说,这个山庄的主人的确乐善好施。”   林枫笑了笑,道:“的确如此,我还真的从未遇到过这般好客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蓑衣,用手帕擦着脸上的雨水。   好在他之前一直在马车里,下车前又穿上了蓑衣,所以衣衫并未被雨水淋湿。   林枫伸了个懒腰,只觉得骨头都要巅错位了,真的是每坐一次长途马车,他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一次酷刑。   长出一口气,林枫向床榻上一躺,只想赶紧好好睡一觉。   可这时,他刚躺下,忽然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垫了一下。   林枫随意将手伸进床单的下面,掏了掏,旋即从床单下掏出一本书来。   “书?”   孙伏伽好奇道;“床单下面怎么会有书?”   “上一个留在这里借宿的人,不小心落在这的?”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书的封面,发现这是一本很普通的很常见的《论语》。   他将《论语》翻开,视线向上看去……忽然间,眼眸陡然眯了起来。   原本随意坐着的他,背脊悄然挺直。   孙伏伽见林枫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林枫眸光微闪,缓缓道:“孙郎中看看这本书。”   说着,林枫将书递给了孙伏伽。   孙伏伽接过《论语》,好奇的将其打开。   而下一刻,孙伏伽脸色顿时微变。   只见他瞳孔微微一扩,差点没把手中的书扔了。   烛光照耀下,便见论语的第一页上,竟然有着四个血淋淋的大字。   “有鬼。”   “快跑!”   四个字占满了整页纸张。   视觉冲击力极强。   孙伏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看向林枫,道:“子德,你就不能提醒我一下?”   林枫笑呵呵道:“我就是想瞧瞧孙郎中会不会被吓到。”   “恭喜你得到了验证,我差点就将它给扔了。”   孙伏伽对林枫的恶趣味很是无奈,他视线重新落在书页上。   看着那四个血淋淋的字,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道:“这什么意思?”   “故意吓人吗?”   “还是说,在提醒我们什么?”   林枫摇了摇头,他指着书上的字,道:“孙郎中,你觉得这红色的颜色,是血吗?”   孙伏伽将蜡烛靠近,仔细端详了片刻,道:“很像血,而且你看这字迹的粗细,不像是毛笔书写的,它没有毛笔书写后的那种毛边和锐利感。”   “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孙伏伽蹙眉思索着。   而这时,他听到了林枫的声音:“手指!”   孙伏伽愣了一下,继而双眼陡然亮起,他重重点头:“没错,就是手指书写的。”   说着,孙伏伽将指尖放在《论语》上,比划了一下,道:“不过书写这个字的人,手指应该比我的更细一些。”   林枫眸光微闪,缓缓道:“所以,你说这像不像是有人咬破了手指,用自己的鲜血,专门写在这上面的?”   孙伏伽想了想,蹙眉道:“这种可能性不低。”   “可谁会这样做?又为何要写下有鬼快跑的内容?”   “难道这庄园闹鬼?”   一边说着,孙伏伽一边又向后翻去,可其他页的内容都很正常,只有第一页才有这四个血淋淋的字。   林枫起身,而后转过身看向床榻。   床榻上的被子整齐的堆叠在那里,被单也铺的很平整。   这本《论语》就被放在被单下面,只要有人躺在这里,肯定能感觉得到。   他想了想,道:“如果是以前留宿在这里的人所写的,然后藏在这里……那么等留宿的人离开后,这个庄园的下人在整理床铺时,不可能发现不了这本书。”   “一旦下人发现了,看到上面的内容,肯定会带走,不会留在这里吓唬后面的客人。”   “所以,以前留宿之人放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蹙眉道:“的确,这本书藏的地方并不隐秘,根本瞒不过下人……可如果不是以前留宿之人留下的,那只有……”   他看向林枫,眸光微闪:“只有这个庄园的人了。”   林枫点头,他与孙伏伽的推断一样。   孙伏伽不解道:“可庄园内,谁又会将这本书藏在这里?”   “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为何要在上面写下有鬼快跑四个字?”   “是在提醒我们什么吗?还是说,就是单纯的故意吓唬我们?”   林枫大脑在这一刻,开始复现进入庄园后,所遇到的所有事,看到的所有画面。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从孙伏伽手中接回《论语》,将其打开,视线重新看向第一页那血淋淋的,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四个字,目露深思之色。   孙伏伽见林枫这般样子,便知林枫可能想到了什么,他好奇的刚要询问。   可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客人们,我们老爷想请你们去喝碗茶,不知是否方便?”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孙伏伽看向林枫,林枫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将《论语》放进怀中,打开了门,神色如常,笑着向管家道:“我们唐突而来,叨扰贵主人,本也该去拜会贵主人的,现在贵主人邀我们前去饮茶,岂能拒绝。”   管家笑道:“老爷还担心你们太累,怕打扰你们休息。”   林枫摇头:“我们休息还需要一会儿。”   管家点头:“两位请。”   林枫道:“我能带一个兄弟吗?我们一直都是三人共出入,若是不带上他,让他知道我们偷偷去饮茶,恐怕回来后,会向我发脾气。”   管家连忙一笑;“自然可以。”   林枫微微颔首,他直接来到隔壁的房间,将他的守护神赵十五叫了出来。   管家看着赵十五膀大腰圆的模样,赞叹道:“这位客人当真是身材魁梧,想来武艺不低吧?”   未等赵十五回答,林枫便笑道:“他哪会什么武艺,就是有着一膀子力气,平常也就干干农活,与人打架都不会。”   赵十五有些意外的看了林枫一眼,但见林枫这样说了,他便挠了挠脑袋,憨厚的点着头。   孙伏伽眼眸微眯,很快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论语》上触目惊心的血字,在没有查明之前,总归是让人没法完全安心,现在小心谨慎一些,不轻易暴露全部的底细,自是更加稳妥。   林枫一边走着,一边随口说道:“韩管家,不知你们老爷的名讳是什么?我们是第一次走这条路,还真不知道贵主人的身份,不知一会儿该如何称呼贵主人。”   管家笑道:“老爷姓高,名德尚,年轻时读了一些书,在武德年间多次参加科举,可是屡次科举不中,又恰逢知晓了身世,继承了这座庄园,所以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哦?”   林枫眉毛微挑:“高老爷以前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管家叹道:“老爷小的时候与父母走散,是好心人收养的他,助他读书……正因此,老爷才心怀感恩,乐善好施。”   “在老爷屡试不中,内心烦闷之时,偶然间,根据身上的胎记和一枚玉佩,和父母相认了。”   “只可惜没多久,老爷的父母就相继去世了,这个庄园也就被老爷继承了。”   林枫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后堂。   刚到门口,就能听到后堂内有丝竹之音传出。   管家道:“老爷平常就喜欢看看舞伎跳舞,还望诸位理解。”   林枫笑道:“这又不算什么坏习惯,怎么会不理解。”   毕竟他也很喜欢看小姐姐跳舞。   管家点头,推开了门。   林枫便见宽敞的后堂内,灯火明亮。   在主座上,坐着一个身着华服,年龄四十余岁的男子。   他身体微胖,耳朵很大,鼻梁塌陷,不是那么英俊。   此时他正摇头晃脑,一脸惬意的看着前方。   而在他的前方,地面上铺着一层毛绒绒的地毯。   地毯的四角,有狮子造型的香炉压着,香炉上有袅袅香烟升腾而起,四只狮子的造型各不相同,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抓玩圆球,有的大啸山林,还有的懒洋洋趴着打盹,端的是惟妙惟肖。   在地毯上,几个身姿曼妙的舞伎正在展露腰肢,尽情舞动。   古典舞蹈充满着灵气与意境,饶是林枫这个不懂舞蹈的粗人,都觉得很是养眼。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不由出现秦韬玉的两句诗。   “地衣镇角香狮子,帘额侵钩绣避邪。   按彻清歌天未晓,饮回深院漏犹赊。”   现在想来,这首诗还真是够写实的。   见林枫等人到来,高德尚坐直了身体,挥了挥手,屏退了舞伎。   很快,宽敞的后堂,便只余舞伎身上好闻的胭脂香。   林枫三人来到堂前,向高德尚拱手道:“多谢高老爷能留我等借宿,我等感激不尽。”   高德尚哈哈一笑,笑声十分爽朗,他说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以前的时候我受到过不少人的帮助,所以现在我也帮助其他人,只希望这种善意能够不断传开,从而让更多的人也都愿意对彼此展露善意,这样的话,我相信这世间会更加温暖。”   赵十五听着高德尚的话,不由瞪大眼睛,看向高德尚的视线,充满着敬意。   他觉得这高德尚,简直就是道德楷模啊。   林枫也露出敬佩之色,拱手道:“高老爷内心善良,心怀宽广,我等敬佩。”   高德尚笑着摆手,他道:“客人们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林枫等人自然不会客气。   入座后,高德尚亲自为林枫等人煮茶。   唐朝时的茶,和后世的茶不同。   唐朝时煮茶用的不是茶叶,而是茶饼。   在煮茶之前,需要将茶饼放在炭炉上炙烤,烤好后,将茶放入茶碾中,用都轴将茶叶碾碎。   之后还要用细筛筛选,筛选出来足够细的茶后,才能用水煮。   但水煮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需要经过三沸。   一沸,水起鱼眼泡。   二沸,泉涌连珠。   三沸,腾拨鼓浪。   同时在煮茶的间隙,还要根据喜好,在茶里加盐、椒等佐料调味,所以这个时候的茶,更像是一道菜肴。   林枫看着高德尚行云流水的煮茶动作,笑着说道:“高老爷经常去寺庙吗?”   高德尚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疑惑道:“客人为何这样说?”   林枫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因为高老爷这煮茶的手法,和禅寺里的大师们很像,所以我才有这样的猜测。”   唐朝是茶文化的一个分水岭。   在唐朝之前,用茶,主要是通过茶树叶煮汤喝,或者直接嚼吃茶树叶子的粗犷之法。   在唐朝后,就有了一整套的煮茶流程,茶文化得以积淀。   而如高德尚这种煮茶法,是在唐朝中后期彻底于民间流行开来的。   可是在唐初,这种煮茶法,并未完全推广开,只有在禅院僧人中,以及高官贵族那里,才有这样的煮茶之法,普通百姓和富人,仍是用的粗犷喝茶之法,即便学了些,可没有得到精髓,也没法如高德尚这般行云流水。   高德尚只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读书人,还是住在这深山老林的山庄内,与长安的高官贵族想来交往的机会不多,即便能接触,那些高官贵族也未必会愿意亲自为他煮茶,所以他能学到这种煮茶之法,林枫才觉得是从寺庙里学到的。   高德尚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我不信佛,还真没怎么去过寺庙,我这煮茶之法,还是和其他友人学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为林枫等人将茶倒进了杯子里,笑道:“快尝尝我这里的茶,味道如何?”   林枫接过了茶杯,轻轻闻了一下,赞道:“味道很淳厚,一看便是好茶。”   高德尚哈哈一笑。   他似乎很喜欢被人称赞,高德尚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看向林枫,好奇道:“不知诸位客人是来自何地?怎么会在这暴雨中,连夜赶路?”   林枫叹息道:“不瞒高老爷,我们本是郑县人士,家里经营了一些小本生意,勉强糊口,这一次是为了去蓝田县接一批货物,所以这才临时找了些人帮忙,想着赶紧赶路,将货物给接到。”   “可谁知道,赶路不成,却遇到了落石拦路,没办法,只能前来高老爷这里叨扰借宿了。”   高德尚点了点头,感慨道:“为了铜钱几文,来回奔波,你们也不容易啊。”   林枫苦笑道:“谁又容易?”   “倒也是。”   高德尚放下了茶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既然诸位一路奔波,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休息的时间了,诸位尽管放心的好好休息,明天雨停后,我让下人帮你们一起去处理路上的落石,让你们能早些离去。”   放下茶杯,便是结束谈话的意思。   这一点,古今倒是都一样。   林枫与孙伏伽也放下茶杯,刚要起身告辞。   可就在这时。   一个下人突然惊慌的冲了进来。   他一边跑,一边慌忙道:“老爷,不好了,有人跳湖自杀了,其他人——”   话还未说完,视线瞥到了林枫三人,声音戛然而止。   赵十五蹭的起身,一脸惊讶,道:“你说什么?有人跳湖自杀了?”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眉头都微微蹙起,他们看向高德尚。   只见高德尚眉头紧皱,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谁自杀了?”   下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就在不久前,张九忽然仿佛发疯了一样,他无缘无故就冲出了房间,然后一头扎进了对面的湖里,我们拦都拦不住。”   “等我们将他救上来时,他已经没气了。”   “张九?”高德尚脸色难看,他站起身,看向林枫与孙伏伽,道:“我们庄园里发生了一些意外,我需要去看看,就不陪你们了。”   林枫闻言,直接道:“高老爷,你不必管我们,人死重要,快去看看吧。”   高德尚见状,直接点头,道:“好,你们自便。”   说完,他跟着下人快步离去。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办?”   林枫眼眸微眯,看着高德尚离去的背影,道:“身为刑狱人员,遇到有人死了,怎么能不管,我们跟去看看。”   孙伏伽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跟着高德尚就走了出去。   他们在一个个房间的门前走着,而就在他们经过一扇门时。   砰的一声!   忽然间,这扇门被打开了。   孙伏伽下意识看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又哭又笑的冲了出来,直接撞到了林枫的怀里。   林枫将其扶正,孙伏伽这时才发现,这个女子,赫然是刚进庄园时,那个蹲在假山上的,脑子有问题的女子。   只见这个女子此时瞪着那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林枫,她双手紧紧地扣着林枫的手臂,眼中泪水直流,嘴角却上扬起一抹怪异的弧度。   她又哭又笑:“鬼差来抓人了,有人进地府了,咯咯,鬼差来啦!”   “下一个,下一个就是你!”   她指着林枫。   可忽然间,视线又移向了孙伏伽,似乎看到了多么恐怖的东西,指着孙伏伽不断后退,剧烈尖叫:“不对!是你!鬼差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是你,你就要下地府了!”   孙伏伽瞳孔一缩,头皮直接发麻了起来。 第116章 识破!身份不对,他在说谎!   女子的尖叫声,本就拥有穿透耳膜的力量。   而此刻,她一边尖叫,一边惊恐的远离孙伏伽,同时眼中含泪,嘴角却反常的上扬,那诡异的表情,配上那一句“鬼差下一个目标就是孙伏伽”的话,直接让沉稳的状元郎,脸色都不由一白。   赵十五更是连忙搓着手臂,怕鬼的他,此刻鸡皮疙瘩早已站了起来。   也就是抓鬼专家林枫,面对这种情况,还能游刃有余。   他看着浑身发抖的女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放心吧,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都是天上的神仙,专克鬼差,若是那些鬼差真的想带我们下地府,那恐怕最后,他们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疯癫的女子突然一怔,她睫毛眨动,有些呆滞的看着林枫。   似乎没想到林枫会是这样的反应。   林枫轻笑一声,面对疯子,只有比她更疯,才能镇住她。   女子愣了半晌。   但下一刻,她忽然间如同野猫炸毛一般,陡然尖叫道:“你竟敢瞧不起鬼差!你要死了!伱马上就要死了!快跑!只有逃出地府,你才能活下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力的推着林枫。   林枫眸光微闪,刚要说什么,视线忽然看到了女子从袖口内滑出的手臂,他目光一凝。   而这时,房间内突然有声音传出。   接着就见两个婢女连忙从房中冲了出来。   她们一把就抓住了疯癫女子的双臂。   “小姐,老爷说了,晚上之后你不能离开房间的,我们快回去。”   一人将疯癫女子向房间里拽。   一人歉意的看向林枫等人,道:“刚刚小姐突然将我们都推倒了,使得我们没来得及拦住小姐,吓到了客人们,很是抱歉。”   林枫看着疯癫女子惊恐的,不愿回去的挣扎样子,摇了摇头,道:“无妨,我们胆子都很大,她没吓到我们。”   婢女闻言,视线不由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孙伏伽,以及正在扒拉着鸡皮疙瘩的赵十五。   孙伏伽和赵十五当即一僵,旋即默默的挺直腰背,下巴微扬,一脸从容淡然的模样。   林枫咳嗽了一声,好奇道:“不知你们小姐这脑病多久了?是因为什么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婢女犹豫了一下,旋即道:“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小姐突然从自己房间里消失了,等我们找到小姐时,就发现小姐正躺在庄园外的路上,昏迷不醒。”   “而等我们将小姐救醒后,小姐就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自己离开房间,总之自那以后,小姐每天晚上,都会这样,说看到了什么鬼差,说什么地府的话。”   “老爷担心小姐再出现意外,晚上都不许小姐离开房间,可谁知今晚小姐却屡次冲了出来……以前小姐明明都很听话的。”   听着婢女的话,林枫眸光微闪。   五年前……贞观元年吗?   不知原因的从房间离开,还晕倒在了庄园外面的路上?   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什么会晕倒?   鬼差?地府?指的又是什么?   还有,她的手臂……   林枫大脑迅速转动,可表面上却丝毫不显。   婢女说完后,就向林枫微微欠身行礼,然后便转身进入了房间。   随着“咣”的一声,打开的门被关上了。   在窗纸上,还能看到高小姐那剧烈挣扎的样子,以及两个婢女死死按住她的影子。   赵十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声音带着紧张,道:“义父,这高小姐究竟是脑子真的出了问题了,还是真的能看出什么来啊?”   林枫看了一眼明明壮的和牛一样,功夫高的和武林高手一样,可却偏偏对鬼怪一说畏惧的不行的胆小义子,道:“你都跟我抓了这么多次的鬼了,怎么还这么胆小?”   赵十五有些羞燥,他余光瞥了一眼孙伏伽,小声嘟囔道:“不止我一个人怕啊,孙郎中刚刚脸也都白了。”   孙伏伽表情一僵,他咳嗖一声,淡淡道:“本官肤色本来就比你白,刚刚是光线问题,你看错了。”   说完,他直接背着双手,淡然向前:“走吧,赶紧去湖边吧,一会儿现场就被破坏了,线索就不好找了。”   看着孙伏伽逃也似的背影,林枫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孙伏伽是很理智的一个人,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刚刚这个高小姐的样子,真的有些渗人,这才把孙伏伽也给吓了一跳。   不过孙伏伽是要强的人,怎么能承认自己怕了?   也就赵十五这个脑子一根筋的家伙,会戳人短处。   林枫笑道:“孙郎中说的是,我们快过去吧。”   几人迅速离去。   一边走,林枫一边向赵十五低声问道:“在你的房间里,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书籍,或者其他不该存在于房间里的东西?”   孙伏伽闻言,眸光陡然一闪,他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很明显,是想知道,在赵十五他们的房间里,是否也有他们床榻上那种类似于《论语》的东西。   可赵十五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特殊的东西?没有啊。”   “房间里的装饰十分简洁,除了房间里该有的桌子柜子之外,没有额外的东西。”   林枫道:“床榻上呢?床单下面,没藏着什么?”   “也没有。”赵十五道:“我都躺在上面休息了,没觉得床榻有什么问题。”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   孙伏伽道:“看来只有我们这个房间才有。”   林枫想了想,又向赵十五问道:“房间干净吗?桌子上有没有灰尘?”   赵十五道:“看起来挺干净的,但桌子上的确还有些许的灰尘,看样子,应该不是常住人。”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了然。   他缓缓点头,看向孙伏伽,道:“在进入咱们房间时,我专门用手指在桌子上抹过,手指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当时我还以为所有的房间都是经常打扫,所以才那般干净,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也就是说……”   林枫眼眸微眯,缓缓道:“我们能发现《论语》,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很明显,外人来庄园借宿,应该都会住在咱们所住在的房间内,这个房间是最常用来招待外人的房间,正因此……下人才会经常打扫,房间才会比其他房间更加干净。”   “而这本《论语》被藏在这个房间的床单下,也显然就是给所有外来者的。”   “换句话说……只要是来到庄园借宿的人,就一定能发现这本《论语》!”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分析,目露思索之色,他想了想,旋即点了点头。   “这样说来,这《论语》就是专门给外人看的,可其用意呢?”   他皱眉道:“《论语》上也不说写的明白些,就写了‘有鬼快跑’四个模棱两可的字,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赵十五听着林枫和孙伏伽的话,有些茫然,道:“什么《论语》?什么‘有鬼快跑’?你们在说什么呢?”   孙伏伽看向林枫,林枫点头:“十五可以知道。”   当即,孙伏伽就将他们在房间里发现的《论语》,以及上面血淋淋的字,告诉了赵十五。   然后孙伏伽就看到赵十五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差点没有撞到头顶的廊道房梁。   这弹跳力,不打篮球可惜了……林枫看着赵十五缩着脖子,一脸被吓到的模样,无奈道:“你再用点劲,直接就能将这廊道撞个窟窿,我们到时候还得赔人装修钱。”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不由露出窘迫的神情。   他忍不住道:“义父,这究竟怎么回事啊?这个高小姐疯疯癫癫的,一直喊鬼差,然后又有那《论语》里对我们的提醒,现在还有人发疯跳湖……”   他视线下意识向四周瞄去,看着那暴雨倾盆,听着那轰隆雷声,整个人只觉得心里发毛,不由道:“这庄园,好像真的有些邪门啊。”   林枫见状,只是淡淡道:“本官这几个月来,解决的邪门案件还少吗?”   “所谓的邪门,呵……”   林枫看向那电闪雷鸣所照亮的,出现在湖边的道道身影,淡淡道:“……往往都是有人故意让我们觉得邪门罢了。”   “走吧,让我们去瞧一瞧,那所谓的邪门,所谓的发疯跳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加快速度,众人很快到了湖边。   刚靠近,就能听到高德尚愤怒质问的声音:“你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瞎了不成?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人?就眼睁睁看着他冲出来,冲进湖里被淹死?”   下人们低着头,给自己找理由。   “老爷,真不怨我们,我们哪知道他会突然发疯冲出来啊!”   “他明明之前很老实!”   “是啊,我们已经想办法拦他了,可根本拦不住啊,他一个猛子就扎进湖里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见他跳进了湖里,我们也连忙跳进去救他,可谁知道他不会水,拼命挣扎,他越挣扎,我们就越没法将他救起来,最后硬是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听着下人们的话,林枫微微点头。   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若是不小心落到水里,最好是面朝上一动不动。   只要不乱动,身体就还容易飘起来,能够等到救援的机会。   可一旦挣扎,往往就是直接沉进水中,加速死亡。   而当人来救他们时,更是不要挣扎,否则的话,就会如眼前这个叫张九的下人,别说他自己活不了,连救他的人,都可能因为他的挣扎而加速力气的消耗,最终可能两个人都有危险。   下人们的话,符合林枫对意外落水的判断,单纯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暴雨仍旧不断,夜幕漆黑如墨,只凭那几盏灯笼,根本照不清四周,所以和其他人一样披着蓑衣的林枫三人的到来,硬是没人发现来人不是他们一样的下人。   林枫趁乱来到了人群前方。   只见岸边的石头上,正躺着一具尸首,这个尸首穿着青衣。   他有着三十多岁的年龄,鼻子和嘴仍旧有水向外流出。   林枫趁着下人们正在向高德尚找理由推脱责任,没人关注死者,偷偷捏开了死者的嘴,从他嘴里发现了些许泥沙的踪迹,林枫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的确是在这湖里溺亡的,不是被人淹死后再扔进湖里制造意外的。   想了想,林枫又抬起死者的一只手,检查了一下死者的指甲,在指甲里,他也发现了些许泥沙,这和死者嘴里的泥沙互相验证,更加能确定是湖中溺亡。   林枫确定了死者的死因,就要将手放回去然后偷偷溜走。   可这时,就在他刚要将死者的手放回去时,目光扫过死者的掌心,他眸光忽然一凝。   “这是……”   林枫低下头,借助那微弱的灯笼光芒,仔细看了一眼死者的掌心,眼眸眯了眯。   “干什么呢?别乱碰尸首!”   这时,有下人发现林枫在摸尸首的手,忙低声呵止林枫:“你想被老爷责罚啊!”   在后方看到这一幕的孙伏伽与赵十五,一颗心差点没有从嗓子里跳出来,直接屏住了呼吸。   却见林枫听到这声音,没有表露出任何惊慌的样子。   他缓缓放下死者的手,低着头站了起来,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此时高德尚仍旧在训斥这些下人,这个下人见林枫没再乱碰尸首,也就没多想,继续低着头,乖顺的听着高德尚的训斥。   林枫见状,一点点向后退去,不慌不忙的远离众人,就这样,最终无惊无险,没有惊动任何人,退到了众人身后。   孙伏伽为林枫捏了一把冷汗,压低声音道:“我还以为你要被发现了。”   林枫表情没有任何惊慌,他笑道:“光线这么差,还有大雨遮挡视线,每个人都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只要不是亲眼看到我的脸,谁能知道谁是谁?”   孙伏伽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恶劣的天气,反倒是帮了我们了。”   他看向林枫,低声道:“如何?”   林枫缓缓道:“没法进行更详细的验尸,但根据眼前的情况,基本上能确定,就是在湖里溺亡的。”   “不过具体是不是他自己跳进去的,我就没法确定了。”   孙伏伽皱眉道:“我们现在是旅商的身份,没法光明正大的验尸查案,要不……我们向他们说明身份?”   林枫眯了眯眼睛,旋即摇头:“不!先别说。”   这时,林枫见下人们靠近尸首,准备将尸首抬走了,他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孙伏伽见状,直接点头:“好。”   几人悄无声息离开人群,无惊无险的返回了厢房。   回到厢房后,林枫先去看了被关押的县尉王鹏程,见王鹏程被绳子绑着,嘴里塞着布条,没有任何异样后,向吏员叮嘱道;“多安排一些人盯着他,今夜房间内至少要有两个人同时守夜,不要让这庄园的任何人靠近他。”   吏员连忙点头;“属下明白!”   王鹏程在进庄园时,衣服里面被绳子绑着,外面披着一身外衣,而且是走在人群的最后方,天色极暗,大雨瓢泼,所以庄园的下人都没发现王鹏程是被绑着的。   现在林枫更是让人将王鹏程的嘴用布条塞住,为的就是防止王鹏程乱吼乱叫,引来麻烦。   见王鹏程这里没什么问题,林枫三人返回了房间中。   脱下蓑衣,摘下斗笠,林枫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雨水。   他向赵十五吩咐道:“一会儿传令下去,这个庄园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吃,不能喝,要吃就吃我们自己的干粮,要喝就喝我们自己带的水。”   赵十五不解的看向林枫:“义父,这是?”   孙伏伽也微微蹙起了眉头,疑惑看向林枫。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声道:“现在我还没法确定自己的猜测,但如十五所言,这个庄园,恐怕真的有些邪门。”   听到林枫说“邪门”二字,孙伏伽和赵十五,都只觉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林枫的话,可比赵十五有威力多了。   孙伏伽忙问道:“子德,你发现什么了?”   林枫刚要开口,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管家的声音传来:“客人们休息了吗?后厨已经将姜汤熬好了,客人们最好喝了姜汤再休息,以免感染风寒。”   孙伏伽和赵十五顿时看向林枫。   而林枫,则眯着眼向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两人不要多言。   旋即他露出笑容,神色没有任何的异样,快步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看着门外的管家,林枫拱手道:“韩管家,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你们能让我们在这里借宿,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现在你们又为我们熬姜汤,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好了。”   管家笑道:“我们主人本就乐善好施,这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不过是一些姜汤罢了,又没几个铜板,你们就别客气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道:“我让下人给你们端过来,你们都喝上一碗,去去寒,这样的话,就不容易感染风寒了。”   林枫闻言,忙道:“那就有劳管家了。”   韩管家笑着摇头:“随手之劳罢了。”   在等姜汤的间隙,林枫好奇道:“刚刚在见高老爷时,我听说有下人好像跳湖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真的跳湖了吗?”   “他好端端的,为何要跳湖呢?”   管家听着林枫的话,眉头皱了皱。   林枫见状,忙道:“若是这个话题管家觉得为难,那就不说了……我也就是正好遇到了,有些好奇而已,说来也的确很唐突,管家不必回答。”   林枫表现的很是慌张和窘迫,看起来就像是问出了不该问的问题一样,有些尴尬。   管家看向林枫,摇了摇头,他叹息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再说客人遇到了这件事,若是我不说,我也担心客人会胡思乱想,要是耽误了休息,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林枫闻言,顿时好奇看向他,赵十五和孙伏伽,也一样将视线放在了管家身上。   便见管家一脸伤感,道:“死的下人名叫张九,在两个月前,他患了重病。”   “自从患病之后,他就一直卧床不起,没法为主人干活了。”   “不过即便如此,主人也从未怪罪过他,主人心地善良,对外人都善意对待呢,更别说对庄园的下人了。”   “所以主人又是给张九找郎中,又是给张九用品质最好的药来治病,张九干不了活,主人也没说克扣过张九一文钱,仍旧给张九足额的工钱。”   林枫闻言,不由道:“高老爷当真是太善良了,下人生病不能干活,不仅帮下人免费治病,还继续给工钱……你们能在如此善良的高老爷手下,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是啊,我们一直都认为自己无比的幸运。”   管家点了点头,继续道:“只是张九躺了足足两个月,什么都做不了,还白拿主人的钱财,让主人浪费钱财为他治病,他觉得愧对主人,无颜留在庄园。”   “所以他就想离开,想着以后自生自灭,至少不要再浪费主人的钱财了。”   赵十五一听,皱眉道:“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病重还离开,谁给他治病?谁给他买药?他干不了活哪来的钱财活下去?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嘛!”   管家向赵十五点头:“这位客人说的没错,我们都从他的行为里,看出他久病不愈,已经心有死志了。”   “可是主人心地那般善良,哪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所以主人严令禁止他离开,还说这辈子如果都治不好他,主人也会一直养着他!”   赵十五不由道:“高老爷简直就是所有下人心中最梦寐以求的主人啊。”   一般的主仆,仆从根本毫无地位可言,主人可以随意支配仆从的死活。   不能给主子干活了,还想让主人养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在听到高德尚对张九如此照顾时,赵十五真的觉得那高德尚,足以称为主子里的楷模了。   管家笑着说道:“是啊,所以我们每一天,都觉得我们能遇到老爷,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问道:“那张九今晚跳湖?”   管家脸上笑容迅速转为叹息,他摇头道:“我们以为在主人发火后,张九就会打消心中的死志了,会安心好好治病。”   “可谁知道……”   他脸上充满着哀伤:“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打消死志,主人对他越好,他心中的愧疚就越深。我能理解他,身为仆从,不能为主人排忧解难,反而要让主人天天为他忧心,给他费无数钱财治病,他心里肯定难受又愧疚。”   “最终……在今夜。”   管家叹了口气,声音中含着悲痛:“竟是趁着我们不注意,直接冲出房间,跳到湖里自尽了……”   看着管家悲痛伤感的样子,林枫宽慰道:“或许对张九来说,久病不愈,死才是一种解脱吧。”   管家深吸一口气,他点着头,说道:“我能看的出来,张九被重病折磨的确实很痛苦,如你所言,或许对他来说,死真的才是一种解脱,只可惜……主人还想治好他的,现在他死了,主人恐怕会伤心好一段时间了。”   “善良者,总是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痛苦。”林枫感慨。   管家重重点头。   林枫看向外面的倾盆大雨,道:“不知道张九之前在庄园里是做什么的?他离开了,他的活恐怕要重新招人了吧。”   管家道:“张九就是做最普通的体力活,这种活计不需要什么技术,招人不难……只是之前因为主人对张九的病还报有希望,所以一直没有招人,但现在,恐怕真的需要再招下人了。”   说话间,姜汤被下人们端了过来。   两个大盆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姜汤。   还有二十多个碗。   管家看向林枫,道:“姜汤要趁热喝,这样对身体更好。”   林枫点了点头,他拿起碗,一边盛着姜汤,一边道:“韩管家今夜为了我们来回在雨中奔波,衣服也都有些湿了,韩管家也喝一碗姜汤去去寒吧,若是因为为我们而感染了风寒,那我们真的会十分自责。”   说着,林枫将盛好的姜汤,向管家递去。   韩管家忙摆手:“不不不,这是你们的姜汤,我哪能喝,若是被老爷知道了,会呵斥我没有礼数的。”   “而且厨房已经给我们都准备了姜汤了,我一会儿去厨房喝就行。”   林枫笑道:“无妨的,只要我们不说,高老爷哪会知道。”   “那也不行。”   管家态度很坚决:“老爷对我们这么好,我们绝不会欺骗老爷的。”   见林枫似乎还要坚持,管家忙向外走去:“客人们喝了姜汤就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说完,管家就匆忙离开了。   林枫端着姜汤的碗,就这样平静的看着管家消失在雨夜之中,然后他才慢悠悠将碗中的姜汤倒回了盆子里。   林枫淡淡道:“赵十五,将这两盆姜汤都倒了……记住,别让庄园的人发现。”   赵十五闻言,不由疑惑看向林枫:“义父,你这是?”   孙伏伽也愣了一下,满是不解。   只见林枫来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目光幽深,缓缓道:“韩管家,他在说谎。”   “什么?”   “说谎?”   孙伏伽心中一跳,忙问道:“为何这样说?”   赵十五也满脸茫然,他说道:“韩管家哪句话说谎了?是张九的死因吗?难道张九不是因为重病不治,心怀愧疚而跳湖的?”   林枫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一句。”   孙伏伽蹙眉道:“那你是觉得,张九不是自己跳湖的?而是被人推进湖里的,是他杀?根本就不是韩管家说的自尽?”   林枫仍旧摇头:“也不是这句。”   “那还能是什么?”   赵十五一脸茫然。   刚刚韩管家所说的话,也就是张九病重不愈,然后心怀愧疚,跳湖自尽啊!   除了这些,韩管家也没说别的话,还能在什么地方说谎?   孙伏伽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韩管家哪里还有问题。   然后,他们就听林枫缓缓道:“你们知道我刚刚在检查张九的尸首时,我在他的手上,发现了什么吗?”   “手上?”   两人一怔。   赵十五忙问道:“发现了什么?”   林枫转过身,漆黑的眸子看向两人,道:“我发现张九的手上,少了一种东西!”   “少了一种东西?”   赵十五更加茫然了:“手上还能少了什么?难道他缺少手指?”   “可不对啊,刚刚虽然我站在后面,距离比较远,但还是看到义父你抬起张九的手时,张九的手指是足足五根的,并未减少。”   孙伏伽也点着头,他也看到了张九的五根手指。   可结果,林枫却是摇头:“不是手指,不是指甲,不是那种东西,而是……”   林枫眯着眼睛,眸中闪烁着深长的意味:“一种因为长期劳作,才会出现的东西。”   “长期劳作会出现的东西?”赵十五还没反应过来。   可学富五车的孙伏伽,却猛地瞪大了眼睛,直接上前一步,脸色大变,道:“茧子!?”   “子德,你是说,张九的手上,没有茧子!?”   茧子?   赵十五一愣,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见孙伏伽的表情,就知道孙伏伽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微微点头,道:“没错,就是茧子!”   “我在检查张九的指甲,确定张九是否真的是在湖里溺亡时,偶然间瞥到了张九的掌心……他的掌心,竟是十分光滑,一点茧子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眉头紧皱,沉声道:“说明张九就没有干过什么辛苦的活,否则的话,掌心不可能没有茧子。”   林枫点头:“可是张九身为下人,怎么可能不干活呢?怎么可能手掌光滑的,就和两手不沾阳春水的老爷一样呢?”   “所以,在我发现张九掌心没有任何茧子后,我心中就意识到,这很不对劲。”   孙伏伽眸光剧烈闪烁,他在房间内踱着步,忽然间,他停了下来,看向林枫,道:“所以,你刚刚才会向韩管家询问那张九究竟是做什么的?”   “不错。”   林枫微微颔首:“我心有疑惑,自然是需要验证的。”   “万一张九做的事,就不是那种需要双手的重体力活呢?”   “万一张九虽然是个男的,但做的事织娘的活呢?那样的话,倒也的确可能掌心没有茧子。”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可是韩管家却说……张九做的就是最普通的体力活。”   林枫点着头:“是啊,韩管家说张九做的是最普通的体力活……可如果是体力活,那手上的茧子,一定会和天天舞刀弄棒的十五一样,布满掌心。”   赵十五闻言,连忙张开自己的手掌,他低头看去。   只见他的两只手的掌心,都有厚厚的茧子,那茧子用指甲一触,十分坚硬。   脑袋转的比较慢的赵十五,在这一刻,终于想明白了,他瞪大眼睛看向林枫,道:“义父,这是不是就是说……本该双掌布满茧子的张九,结果却一点茧子都没有,所以,这是不是证明……其实这个张九,根本就不是管家所说的,干的体力活,他干的真的是织娘的活!”   孙伏伽眼皮一跳,直接被赵十五给弄的无语了。   林枫则摇了摇头,对赵十五,林枫总有无限的耐心。   他说道:“如果张九干的真的是织娘的活,那韩管家就没必要隐瞒我们……我们不过就是在这里借宿一晚的旅人罢了,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离开,张九究竟是干什么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何必隐瞒?”   赵十五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倒也是,那他为什么要说谎骗我们?”   “只有一个可能!”   轰隆!   忽然间,一个惊雷,响彻天地之间。   林枫看向窗外,只见那夜空之中,电蛇肆意穿梭在雨幕之中。   大雨下的更大了。   在那噼里啪啦的雨声中,赵十五听到了林枫低沉的声音:“若我所料不错的话……”   “那张九,恐怕,压根就不是这庄园里的下人啊!”   “不是庄园的下人!?”赵十五一懵:“不是庄园的下人,那能是谁?”   孙伏伽也紧紧地盯着林枫。   只见林枫视线从空中的电蛇下移,落到了院子角落栅栏处,被绑在那里的几头驴上。   他缓缓道:“别忘了,今夜来到这庄园里的人,可不仅仅只有我们啊。”   赵十五还没反应过来。   孙伏伽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然看向另一侧的房间,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那张九,是……”   林枫轻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去对面靠边的两个房间瞧瞧……看一看比我们提前一个时辰到达这庄园的邻居们……是否,还在?” 第117章 将计就计!意外的发展!(二合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没有任何迟疑。   他当即拿起斗笠,戴在脑袋上,然后迅速走出了房门。   林枫与孙伏伽来到门口,向对面看去。   只见赵十五冲到雨中,来到了对面的房前。   他停在了最边缘的房间门前,侧过身,将耳朵贴在门上,向房间内仔细听了听。   片刻后,赵十五直起身来,抬起手,直接敲响房门。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即便是隔着雨幕,那敲门声林枫和孙伏伽也听得十分清楚。   这般动静的敲门声,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头死猪,也得被吵醒。   可赵十五敲了半天,对面的房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根本没有人来开门。   赵十五见状,双手按住门扉,直接用力一推——   便见那扇紧闭的门扉,竟是被赵十五轻松推开了。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不由道:“没有门闩!?”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看来,已经有结果了……如果真的有人住在里面,在这陌生的地方,不可能不用门闩锁门的。”   “赵十五先是那般敲动门扉都没人开门,现在门更是锁都没锁,这一切,都只能证明……”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我们的邻居,真的已经不在了。”   孙伏伽脸色微变,神色陡然凝重了几分。   他们继续看去,便见赵十五推开门后,似乎也有些意外,他伸着脑袋向房间里看了看,然后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没多久,赵十五就重新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向林枫和孙伏伽摆了摆手,意思是没有人。   他没有耽搁,又迅速去了另一个房间,结果也一样,都没有人。   孙伏伽神色彻底沉重了起来:“还真是一个人都不剩。”   “早就有预料的事,不是吗?”   林枫神色不变,随手拿起斗笠,戴在脑袋上,说道:“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冲进了雨中。   孙伏伽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   很快,他们到了对面的房间。   “义父。”   赵十五向林枫道:“果然没人。”   林枫借助灯笼,向房间内看去。   只见门口的桌子上,此时正摆着一个盆子,盆子旁有几个碗。   他来到桌子旁,随手拿起一个碗,视线一扫,似笑非笑道:“这庄园的高老爷,还真是够乐善好施的,对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都会安排后厨,给亲自熬上一锅姜汤。”   孙伏伽闻言,也快步来到桌子旁,他看向林枫手中的碗,只见那碗里,还剩下半碗姜汤,他蹙眉道:“这姜汤……难道真的有问题?”   林枫目光看向房间其他地方,缓缓道:“你们看床榻。”   孙伏伽与赵十五,忙将视线放在床榻上。   林枫道:“床榻上的被子被展开着,很明显有人躺在上面休息过。”   “而这个房间的其他地方,都很整齐,桌子凳子摆放的十分规整,没有任何磕碰的痕迹,这说明这个房间里的人在消失时,没有经过任何的挣扎与打斗。”   说到这里,林枫看向两人,道:“你们说,怎么才能做到,让他们不挣扎的被带走呢?”   孙伏伽眸光一闪,心中陡然想通了一切,他目光瞬间看向那喝剩下的姜汤,道:“难道……这姜汤里,有蒙汗药的成分?”   “那些前来借宿的人,都在喝了姜汤后,就被迷晕了,所以他们才会没有任何挣扎的,被带走了?”   赵十五一听,直接瞪大了眼睛,连忙如避开蛇蝎一样,远离桌子上的姜汤。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义父,当真是这样?这姜汤里,真的有蒙汗药?”   林枫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姜汤里是否有蒙汗药,但我能确定……他们肯定是因为姜汤出现的意外。”   赵十五疑惑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你们看,这房间十分简单,房间里没有香炉,窗纸上也没有孔洞,这能确定他们不是被迷香迷晕的。”   “那想要让他们晕倒,就只能通过入嘴的东西了。”   “可这房间里,连个水壶水杯都没有,唯一能入嘴的,也就是这些庄园后厨贴心熬制的姜汤了……再加上碗里只剩下半碗的姜汤,盆子里的姜汤也不多了,可以推断出,他们一定喝了姜汤。”   “所以……只有这姜汤,才符合下药的条件,想来这姜汤里,即便不是蒙汗药,恐怕也是类似的,能让人失去抵抗的东西。”   林枫讲解的十分详细,即便赵十五不擅长动脑,却也还是听明白了。   他眉头皱起,道:“这么说来,这个庄园……真的有大问题!”   “那个张九,难道真的是先我们一个时辰而来的那些外人中的一个?”   孙伏伽脸色也凝重了几分,道:“如果张九真的是借宿之人,那恐怕……之前路上的那些石头,也不是意外。”   “什么!?”   赵十五脸色一变:“那些落石,不是意外?”   林枫坐了下来,放下了那半碗姜汤,他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微微点头:“管家对张九的谎言十分完美,若非我看过张九的手掌,我绝对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可以看出,这般完美的谎言应该不是他临时现编的。”   “也许他们已经为这种情况提前做了演练,因此在我们毫无预兆的向他询问时,他才能说出如此完美的、契合他们一直以来展现给我们的乐善好施的形象。”   “而如果真的如此,那就能够表明……这个庄园做这种事,绝对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路上的落石,或许真的就是他们所做的!为的就是……”   林枫眸光闪烁着凛凛寒芒:“让我们这些被落石阻挡的路人,不得不来到这距离落石最近的庄园来借宿!”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内心狠狠跳了一下。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十五,伱想想,如果你是借宿之人,你没有提前察觉到这个庄园的异常。”   “当你因为道路被阻,不得不来这里借宿,而这个庄园的主人又对你十分的热情,不仅为你准备极好的房间,还担心你受了风寒,贴心的为你熬制姜汤时……你说,你会拒绝姜汤吗?”   赵十五毫不迟疑的摇头:“当然不会!我还会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好人家,我会感激他们!”   林枫点头道:“没错,正常人都会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姜汤有问题,当他们怀着幸运和感激的心情喝下这碗姜汤后……”   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们的生命,他们的自由,就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赵十五只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整个人如堕冰窟。   他头皮发麻,忍不住道:“这些家伙,当真是太阴险了……谁能想到,在他们那般热情的伪装下,隐藏的竟然是如此阴险狠毒的嘴脸!”   孙伏伽冷笑道:“亏他们还好意思说他们主子乐善好施呢……从见到我们开始,就不间断的夸他们主子,说他们主子以前被人帮助过,所以也要帮助别人,甚至还说他主人希望这天下充满善良,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善良?”   林枫淡淡道:“很明显,他们是为了给我们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让我们觉得他们这般热情,这般好客,都是有原因的,是完全合理的,从而不会去怀疑他们如此热情的背后,是存在异常的,对那姜汤,自然也不会有过多的防备。”   其实,这就和后世的洗脑一样,有着相同的作用。   通过不断的重复,来有意识的,加深所有人的印象。   从而让他们在遇到相关的事情后,会因为洗脑的原因,下意识认为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孙伏伽蹙眉想了想,旋即点着头:“没错,还真如子德你说的那样,正因为那韩管家不断的告诉我们高德尚为什么会这般善良,我们才会觉得他们这般热情,是十分正常的。”   赵十五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些家伙,还真是防不胜防,谁能想到他们见到我们第一面,说起他们老爷乐善好施时,就已经开始算计我们了。”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笑道:“虽然他们很狡诈,但其实一开始,他们还是犯了一些错误,让我还未进入庄园时,就对他们抱有了警惕。”   “什么?”   赵十五一怔,忙看向林枫:“他们犯了错误?什么错误?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孙伏伽也一脸意外的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十五,还记得你去叫门时,他们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赵十五蹙眉想了想,道:“没做什么吧,就是开了门,问我们想干啥。”   “不!你说的这一句话,就已经足以暴露他们的不对劲了。”林枫笑着说道。   赵十五仍是一脸茫然,可孙伏伽却是眸光一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们在十五叫门后,直接开门这件事?”   “直接开门?”赵十五一愣。   林枫看着脑子不太聪明的义子,循循善诱道:“十五,你想一想,这庄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然后,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庄园的管家,你是会警惕的询问外面的人是谁呢?还是二话不说,先把门打开再说?”   赵十五怔了一下,继而瞳孔猛然一缩,表情瞬间大变。   憨厚的他,在林枫的引导下,终于察觉到异常之处了。   他瞪大眼睛道:“对啊!别说是深山老林了,就算在长安城内,有人半夜叫门,我也得问问是谁,要干啥,再考虑是否开门!”   “万一来人是贼人该怎么办?”   “一旦开了门,岂不是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林枫见义子终于明白了,欣慰的点了点头。   他说道:“不错,正常情况下,夜晚有人敲门,肯定是需要先询问来人身份的……可是韩管家却没有任何询问,直接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这说明什么?”   “说明——”赵十五张着嘴,然后就卡壳了。   他挠了挠脑袋,一脸的尴尬,因为他也不知道这说明什么,他能察觉到不对劲,但不知道管家为何要这样做。   孙伏伽看不下去了,他说道:“说明管家很清楚外面的人,是来借宿的人!”   “换句话说,他很清楚道路被挡上了,甚至都可能一直派人偷偷盯着道路,所以在我们前去敲门后,他才会毫不迟疑的打开门。”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询问来人是谁,就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   赵十五闻言,连忙重重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林枫笑了笑,道:“不错,我估计是韩管家已经做过太多类似的事了,所以他太熟悉,太习惯了,以至于他忽视了正常情况下,他该有的反应。”   “正因此,我在一开始,其实就已经怀疑那道路上的落石,可能就是他们所为了。”   赵十五恍然大悟,他满是佩服的看着林枫,道:“义父,你真是太厉害了,那韩管家如此阴险,结果愣是还没开口忽悠我们呢,就已经被你给识破了!”   饶是孙伏伽,都不由点着头,赞同赵十五的话。   毕竟这一点异常,连他当时都没察觉到。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既然已经察觉到异常了,为何还要进来?”   赵十五也好奇看向林枫。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首先,那只是我的推断,万一这庄园真的善良到一点防备都没有呢?万一我推断错了,我们岂不是错过了避雨的最佳机会?”   “其次,我们已经和他们碰面了,若是我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估计会打草惊蛇,让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暴露了,那样的话,恐怕他们会直接杀出来,我们会更危险。”   “当然,最重要的……”   林枫视线扫过这个房间,沉声道:“如果真的如我推测的那样,他们有问题……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以及在我们之前,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和我们一样,不得不借宿这里?这些借宿的人现在如何了,是否有危险?”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脸上不由露出动容之色。   他看向林枫的神色中,充满着感慨与赞叹。   孙伏伽道:“子德,怪不得魏公对你那般看重,你真的是拥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   赵十五也重重点头。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正直善良,不过是在能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林枫他们不仅有明面上的二十多个吏员保护,暗中更有萧瑀他们安排的护卫保护他的安全。   再有他已然心有防备,不会轻易中敌人算计。   所以安全方面是没问题的,既然安全没问题,那林枫遇到了诡异的事,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孙伏伽摇头道:“你就是太谦逊,明明心有正义,却总是给自己找理由推脱,你就别骗我们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会不清楚?”   “就是!”赵十五重重点头道:“义父志存高远,心怀正义,善良温暖,就如那君子如玉,就如……就如……”   没读过书的赵十五,连拍马屁都跟不上趟,又卡壳了。   孙伏伽失望的看了赵十五一眼,好好的气氛,硬是被粗鄙的武夫给打断了,他只好转移话题,道:“子德,那高德尚他们故意让路人来这里借宿,然后又喂他们喝下这些有问题的姜汤,为的是什么?”   “该不会是……”孙伏伽沉声道:“谋财害命吧?”   赵十五一听,心中一凛,惊呼道:“难道这里就和那黑店一样,干的是谋财害命的勾当?”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不是?”两人一怔。   林枫来到门前,看向院子的角落,道:“你们还记得,在刚进院子时,我们看到的那些驴吗?”   两人想了想,连忙点头。   林枫道:“那些驴的背上,都驮着箱子。”   “很明显,在我们到达的一个时辰前,来这里借宿的人,他们的东西,大多数都在驴身上驮着。”   “如果说,这个庄园是想要谋财害命,那他们就应该在解决了那些旅人后,立即将他们所有的东西财物都拿走才对。”   “可事实却是,他们并未动驴身上的任何东西,任由驴子绑在角落里,不理不睬。”   孙伏伽蹙眉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这样看来,的确不像是谋财害命。”   “可如果不是谋财,那他们故意引人进来,还下药迷人,为的是什么?”   赵十五挠着脑袋,他也完全想不明白:“明明是黑店一样的庄园,却不要财物,还能要什么?难道是人吗?”   听到赵十五的话,林枫忽然笑道:“为什么就不能是人呢?”   “什么?”   “真的是人?”   赵十五一愣。   他就是随口一说,竟然还真的蒙对了?   孙伏伽也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你们想想张九死后,高德尚、还有那些下人的反应……”   “当时高德尚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也偷偷溜了过去,所以他对下人的呵斥,都是发自内心的,而下人们的回答,也都是真实的想法。”   “他们当时说了什么?”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高德尚呵斥下人,说他们眼睛都是瞎的吗?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人?就眼睁睁看着他冲出来……”   “而下人们又是怎么说的呢?他们说他们没想到张九会突然发疯的冲出来,他们已经及时救援了,可张九一直在剧烈挣扎,最后没有救下来……”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心中陡然一动。   他看向林枫,忙道:“高德尚和下人们的话里,有一个重点……是‘看住’!”   “这说明,张九应该是处于被他们关着的状态,正因此他突然冲出来后,高德尚才用的看不住来责怪其他人!”   林枫微微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词……及时救援!”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忙点头:“没错,他们还用了及时救援,这说明无论是高德尚,还是那些下人,他们都不希望张九被淹死!所以哪怕张九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掉进了湖里,可他们也还是要救张九,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张九淹死!”   赵十五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个聪明人,一脸尴尬道:“那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看向赵十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说明他们的目标,可能真的是人!”   “高德尚想要的,可能真的是张九他们这些旅人!并且他想要的,还是活口!”   赵十五听着孙伏伽的话,却更懵了:“他们要这些人干什么?”   “如果张九是小姑娘的话,我还能理解……他们可能想要将这些女子卖到青楼去。”   “可张九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种男人,青楼根本不会要,那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孙伏伽也皱着眉头,这也是他所想不通的。   他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笑着摇头:“我和你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和线索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想不通,我自然也一样。”   “不过……”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既然他们都已经给我们送来姜汤了,我想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如对待这个房间的旅人一样,也要将我们给带走了。”   “那个时候,或许一切,就会主动向我们揭晓了。”   孙伏伽一听,猛的看向林枫,连忙道:“子德,你是要……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赵十五心中一惊。   林枫眸中精芒闪烁,抬起手指,任凭那冰冷的秋雨落在指尖。   他缓缓道:“我们现在的身份没法直接调查,而且一旦暴露身份,必将惊动他们……故此,我们调查起来会束手束脚。”   “既如此,那何不直接躺平呢?”   “用躺着的方法,来让他们将真相告诉我们!”   孙伏伽担忧道:“可这样做,会有危险。”   “放心吧。”   林枫视线看向漆黑的雨幕:“我们没人喝那姜汤,在武力上,他们未必是我们刑部和大理寺精锐的对手。”   “更别说……”林枫嘴角扬起:“我还有外援呢。”   赵十五也砰砰直拍胸膛:“我也会保护义父安全。”   孙伏伽见林枫这般自信,他想了想林枫一直以来的算无遗漏,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林枫笑着向孙伏伽颔首,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然后向外走去:“走吧,该回去躺平,等着他们带我们去寻找真相了。”   …………   一个时辰后。   烛火摇曳的房间内。   林枫与孙伏伽穿着衣服,躺在床榻上,装作被迷晕的样子。   外面的雨声已经开始小了,蜡烛都要燃到尽头了。   孙伏伽不由睁开眼皮,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忍不住道:“子德,他们怎么还没来人?再不来,我真的要睡着了。”   林枫眉头也微微蹙起,脸上带着一抹疑惑:“不应该啊……按理说,一个时辰了,他们也该行动了。”   “毕竟比我们提前一个时辰到这里的人,一个时辰后,都能冲出去跳湖了,这说明药效也就能持续一个时辰的时间。”   “可现在药效都快过了,怎么他们还没来?”   孙伏伽道:“会不会是哪里出现了意外了?”   能有什么意外?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   他将自己从落石堵路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的所有遇到的奇怪的事和线索,都又一次进行了梳理。   而梳理的结果,和他之前的推理一样。   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的结果却是,的确没人来带走他们……   究竟哪里出现问题了?   林枫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快步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只见暴雨已经变成了小雨,似乎这雨随时都要停歇。   他来到隔壁房前,敲响了门,同时道:“十五,是我。”   听到林枫的动静,赵十五快步走了过来,打开门,道:“义父,怎么了?”   林枫道:“从我们都躺下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有没有人来过?”   赵十五摇着头,道:“我一直都在门口小心的倾听,并未听到任何脚步声,也没听到有门被打开的声音。”   赵十五功夫不弱,听力与视力比林枫这种普通人强得多,他若是刻意守在门口去听,都没听到,那就能确定,是真的没人来过。   林枫眉头彻底皱了起来:“不应该啊,为什么会没人来?”   “难道我真的哪里错了?”   林枫正想着,忽然间,他听到了一些混乱的惊叫声,从远处飘飘荡荡传来。   “不好了!”   “老爷死了!”   “老爷被杀了!”   “快来人啊!”   那声音充满着惊慌,充满着失措。   听到这声音,赵十五猛的看向林枫,道:“义父,好像是高德尚被人杀了!”   林枫眸光一凝。   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孙伏伽,也是心中一惊:“高德尚被人杀了!?”   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难道他们一直没人来带我们走,是因为高德尚出现意外了?”   林枫眯着眼睛,狭长的眸子里闪过道道精芒,他直接道:“走,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众人迅速穿过长廊,来到了声音吵闹处。   这时,林枫发现,在前面的一个房间前,围满了人。   这些人穿着庄园下人的衣服,此时都聚在那里,窃窃私语。   林枫靠近后,便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声音。   “老爷怎么会被她给杀了!”   “我早就劝过老爷,赶紧把小姐送走,就算不送走,也要永远的关起来,否则的话,小姐一旦疯起来,就会六亲不认,说不得会伤到谁……现在你们瞧瞧,老爷都被发疯的小姐给杀了!”   “是啊!小姐疯起来,真的是六亲不认!”   “老爷顾念亲情,不愿束缚小姐自由……但结果却是,老爷被发疯的小姐给杀了!”   “小姐也倒在了书房里,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弑父的报应!”   “就算她再怎么发疯,也不能弑父啊,老天的报应,来的就是这么快!”   听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孙伏伽和赵十五脑袋都嗡嗡直响。   他们知道高德尚死了,却不知道,高德尚死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事。   发疯的小姐弑父?   难道说,杀害高德尚的人,就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一直喊着什么鬼差的高小姐?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只见林枫在听到这些话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没有说任何话,直接推开众人,进入了房间中。   一进入房间,视线顿时就被那趴在地上的两道身影所吸引。   一个是身着华服,身材微胖的高德尚。   此时的高德尚,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周围都是流淌而出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在他正对面不远处,靠近书架的地方,疯癫的高小姐也趴在那里。   高小姐的后脑有鲜血流出,身边都是瓶的碎片,看起来就像是瓶砸中了她的后脑,让她当场昏死。   韩管家正带着几个家丁,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管家,这是怎么了?”   林枫直接开口询问。   韩管家听到林枫的声音,愣了一下,旋即满是意外的看向林枫:“客人们怎么会在这?”   林枫视线打量着韩管家,也看了一眼其他的家丁,从这些人眼中,林枫看到了明显的意外和紧张。   果然,是因为高德尚发生了意外,没来得及带自己等人走吗?   林枫面色不变的收回视线,道:“我们刚刚不小心都睡着了,忽然间听到了这里传来了混乱的叫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就连忙跑过来了,看看能不能帮到什么忙。”   “之前你们那样热情的招待我们,我们自然也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帮忙,可是眼前这……”   林枫皱起了眉头,看着地上趴着的两人,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犹豫了一下,旋即叹息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黑了,我们就都回房休息了,可忽然间,我们听到有人大喊说老爷出事了,然后我们就都惊慌跑了过来,结果就发现,老爷和小姐都趴在这里。”   “老爷的心口处,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就成了眼前这样子。”   “而小姐,她的后脑受到了重击,头发上留有瓶的一些碎片,想来是被瓶给砸中了。”   林枫眉头皱了皱,道:“被瓶砸中了……你的意思是,高小姐不是被人用瓶袭击的,而是不小心被砸中的?”   韩管家点着头,他指着高小姐身旁书架的最高处,道:“这个瓶之前一直摆在那里,所以我们猜测,应该是小姐与老爷在争斗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了书架,导致书架上的瓶砸了下来,最终砸到了小姐的脑袋上,将小姐给砸到了。”   林枫仔细看了一眼书架,又看了看高小姐倒地的位置,微微点了点头。   他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的摩挲着,漆黑的眸子中神色闪烁。   这时,他突然说道:“我的兄长是郎中,不妨让他为高老爷和高小姐看一下,或许他们还有救。”   孙伏伽愣了一下,但与林枫十分默契的他,顿时摆出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   他说道:“快让我给高老爷和高小姐看看。”   说着,未等管家开口,他快步来到高德尚身旁,将高德尚翻了个身。   随着高德尚被翻身,他心口处的匕首,直接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那匕首十分稳的,刺进了高德尚的心口。   高德尚的前襟,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   他双眼惊恐,表情扭曲,就仿佛是临死前,遭遇了什么让他十分惊惧的事情。   而他衣衫有些混乱,并不整齐,看得出来,在身死前,的确有过挣扎,甚至搏斗。   林枫向孙伏伽微微点了点头。   孙伏伽叹息道:“已经没有脉搏了,果然已经去世了。”   说着,孙伏伽又快步来到高小姐身旁。   他将高小姐也翻了过来,林枫便发现高小姐的衣衫同样有些乱,她的两个白皙的手掌,此时都沾染着点点鲜血。   裙子的前襟,也有着一点血迹。   看样子,似乎是被喷溅到的血迹……   她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就仿佛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孙伏伽指尖搭在了高小姐的脉搏上,忽然间,他瞪大了眼睛,道:“高小姐还有脉搏,还能救!”   “快来人!快把高小姐带回房间,她还有机会救治!”   庄园的下人们听着孙伏伽的话,都有些迟疑的看向管家。   韩管家犹豫了一下,旋即叹息道:“罢了,即便是小姐杀了老爷,可我们也不能对小姐见死不救。”   说着,韩管家看向孙伏伽,道:“郎中,小姐真的还能救治?”   孙伏伽点头:“我只能说有机会!但具体如何,还要看小姐的伤情和造化……”   韩管家一听,直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小姐抬回去。”   下人们一听,慌忙上前,将高小姐抬走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我先去治病,有事喊我。”   说着,他也快步离去。   看着孙伏伽一本正经去治病的背影,林枫心中不由失笑,孙伏伽还真有郎中的感觉。   自己一直称呼孙伏伽为孙郎中,估计孙伏伽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那孙郎中的称呼,还真的能演一次真正的郎中。   而孙伏伽的演技真的可以,与自己的默契更是心有灵犀。   与孙伏伽一起查案,林枫总觉得事半功倍。   有了孙伏伽刚刚的帮忙,林枫对高德尚两人的情况,已经有了基本了解。   高德尚是被匕首刺穿心脏而死,死前进行过搏斗。   而高小姐也有过与人搏斗的痕迹,且前襟和手臂上有些许血迹,很像是溅射的血迹,符合用匕首杀人,但不小心将鲜血溅出来的情形。   可是……真相真的如此吗?   高德尚,真的是高小姐杀的?   高小姐在杀人之后,真的就如此凑巧,后背撞到了书架,然后撞掉了瓶,将自己砸了个半死?   这一切,是不是未免太巧了?   还有,高小姐为什么要杀高德尚?   真的是如这些下人所说的发疯?   林枫不由回想起自己遇见高小姐的两次情形。   一次是假山上,他们刚进庄园的大门,高小姐突然发声,说这庄园是地府,说下人是鬼差,让他们不要进来!   第二次,则是在张九死时,他们经过高小姐的房门前,高小姐突然冲了出来,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手,说自己和孙伏伽就是下一个要被鬼差带走的人……   之前还不确定庄园的情况。   可现在,林枫已经能确定,这里就是一个黑店一样的地方。   那么高小姐所说的话,还算疯话吗?   她,真的疯吗? 第118章 证据确凿!第三人浮出水面!(   想到这里,林枫的思绪,不由更加的发散开来。   他忽然想到了在床榻上,被藏在床单下的那本《论语》,想到了《论语》第一页上,那以手指所写出的四个血字——有鬼,快跑!   在整个庄园内,目前只有高小姐一个人,不断的喊着鬼差,不断让自己等人逃离地府。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那本《论语》,是高小姐放在那里的?   如果真的如此……   林枫视线幽深,那很多事,就真的需要好好的推敲一番了。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思绪,可面上却丝毫不显。   林枫看向眉头紧锁,一脸愁容的管家,道:“韩管家,为什么你们都笃定高老爷就是高小姐所杀的呢?”   “难道有人亲眼看到了高小姐动手?”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没有?”   林枫挑眉:“既然没有,那为何你们就笃定是高小姐动的手?万一有其他人同时袭击了高小姐和高老爷呢?”   韩管家叹息道:“虽然没有人亲眼看到小姐动手,可是在案发时,门外一直都有家丁看守。”   “所以我们能确定,除了老爷外,今晚就只有小姐进入了书房之中。”   林枫眉头微蹙。   门口一直都有人守着?   他说道:“一直都有人守着?就不存在家丁突然想要去茅厕之类的事,短暂的离开过?”   韩管家摇了摇头,道:“门外一直都是两个家丁同时在的,即便有人想要去茅厕,也不会两个人都同时离去……况且我已经询问过了,今晚他们都没有离开过。”   都没有离开过……如果两个家丁没有说谎,那就足以证明,的确只有高小姐一个人,没有第三个人进入书房。   林枫想了想,又问道:“门外一直有家丁守着,那高老爷在死前,就没发出过喊声?他们就没听到什么特殊的动静?”   韩管家闻言,又一次叹息了一声,他说道:“因为外面一直在下雨,雨声很大,而房间内的房门又紧闭着,家丁一开始的确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后来,他们听到老爷发出了一声惨叫,旋即便是砰的一声瓶碎裂的响声。”   “听到这声音,家丁们顿时大惊,他们连忙敲门,可是敲了半天门,书房内都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这让他们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当时门被门闩锁着,他们根本撞不开门,只好连忙叫来了其他人,等人多后,他们才撞开了门,进入了书房内。”   “可那时……一切就都已经太迟了。”   韩管家摇着头,满脸的悲痛和愁容:“老爷已经趴在了血泊之中,小姐也昏迷不醒。”   林枫的脑海里,根据韩管家的话,直接浮现了当时的画面。   家丁们惊慌撞开门,却发现两人都倒在血泊之中,那画面的确够触目惊心的。   他问道:“在家丁去叫其他人帮忙时,是两个都走了,还是留下了一个人?”   管家说道:“留下了一个人继续叫门,另一个人去找其他人。”   林枫眯了眯眼睛:“另一人费了多久的时间,才将其他人叫来的?”   “也没多久。”   管家想了想,道:“最多也不超过半刻钟吧,我们下人住的地方在另一个院子,他匆忙跑到那里,一嗓子就将我们都喊醒了,然后我们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就赶来了,中间根本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一嗓子把你们喊醒了……确定伱们不是在等待着高德尚的命令,去抓我们,所以都严阵以待,根本就没睡吗?   林枫眼眸微眯。   根据管家的话,他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真的是高小姐杀的高德尚,在高小姐将匕首刺进高德尚的心口后,高德尚用力挣扎,推了高小姐一把,让高小姐撞到了书架,从而让书架上的瓶掉落下来,砸到了高小姐的后脑,将其直接砸晕。   第二,当时房间内,还有第三个人……而留下的那个叫门的家丁,是同伙。   他在另一个家丁去叫其他人来帮忙时,放走了书房内的第三人,然后利用某种手法,将门闩重新扣上,制造被人从里面反锁的假象。   之后佯装没有任何人从中出来,再与后面来的人一起撞门。   当门被撞开后,因为他的同伙早就跑了,所以房间内根本没有其他人,自然而然的,就会让人认为凶手是高小姐。   不过,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就又存在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这个同伙,是什么时候进入的书房?进入书房后,又藏在了什么地方?   若是他出手杀的高德尚,重伤的高小姐,为什么高德尚和高小姐中间没有大喊大叫?   既然高德尚在最后惨叫时,能被守在外面的家丁听到,就代表只要高德尚和高小姐大喊大叫,就能惊动外面的家丁。   可是,除了高德尚死前的那一声惨叫外,并无其他的声音。   这又是为什么?   第三者,如何确保行凶中途高德尚与高小姐不喊叫?   林枫眉头紧皱,这一切思绪,简直如一团乱麻。   充满着太多的不合理。   这让他一时间,也难以捋清头绪。   他视线扫过书房。   只见这是一间很传统的书房装扮风格。   两排书架紧靠着墙壁,挨着窗户的位置,是一张红漆梨木桌子。   此时桌子上正摆放着一些书,书横七竖八,很是凌乱。   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书籍,这些书籍的摆放也不规整,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曾经在书架上焦急的寻找着什么,所以导致这些书看起来很乱。   除此之外,房间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没有柜子,没有一眼看不到的地方。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能够藏身的地方!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存在第三者的话,那第三者能藏在哪里?   任何地方,都会被人一眼就看到。   除非……   林枫视线,下意识上移,瞥了一眼头顶的房梁。   若是藏身在房梁上的话,倒是的确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因为管家和其他下人都在场,所以林枫没有刻意抬起头看向房梁,他反而低下头,看向地面。   房梁上很容易积累灰尘,如果真的有人藏在上面,地面上就不可能不落下灰尘。   他低下头,却没有在地面上发现任何的灰尘。   没有灰尘……是被人擦掉了,还是说,根本就没人藏在房梁上?   林枫眸光微闪,他现在不能主动暴露身份,所以没法直接让赵十五爬到房梁上探查。   “看来,得之后找个机会,偷偷过来探查一番了。”林枫心中有了决定。   他收敛思绪,看向满脸愁容的管家,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韩管家还是要想想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   “高老爷身死,凶手疑似高小姐……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眉头紧锁,他说道:“按理说这都是主人家的事,我们这些当仆从的,没有插手的资格。”   “可老爷身死,小姐昏迷不醒,庄园里已经没有其他主人了……”   林枫闻言,意外道:“庄园没有其他主人了?”   韩管家点着头:“夫人早亡,老爷深爱着夫人,所以一直没有再续弦或者纳妾。”   那么喜欢看舞妓跳舞,眼珠子都要黏在上面了,你跟我说他深爱着夫人,所以没有续弦和纳妾?   林枫自认眼力不算差,一个人好色与否,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个高德尚,绝不是一个不沾荤的人。   可他又确实没有续弦和纳妾,只是单纯的让这些舞妓暖被窝吗?   林枫心中浮现诸多想法,脸上却一脸感慨:“高老爷的深情,让我敬佩。”   他看向管家,道:“那管家你准备怎么办?”   韩管家叹息道:“我一介仆从,哪敢为主人的事做主,所以我准备天亮后,派人去官府报官,还是由官府来决定该怎么处理吧。”   派人报官?   林枫眸光一闪,真的假的?   黑店去报官,不怕自己的事暴露?   还是说,韩管家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怕报官,因为主谋是高德尚,他们做这些事,都是被迫的?   他们心中还有良知?   林枫一时间猜不透韩管家的想法,但报官的法子,他还是赞同的。   他点头道:“让官府来处理,的确最为合适。”   韩管家看向林枫,满脸歉意:“本想让客人们好好休息,可没想到,却遇到了这般事……我们先将老爷的尸首收殓,布置灵堂,现在还未到子时,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客人还是回去继续休息吧。”   见韩管家撵人了,林枫知道自己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   他为了不让韩管家等人怀疑自己,便拱手道:“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若是后续的事有需要我们的地方,韩管家尽管让人来找我们,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韩管家满脸感动:“一定。”   林枫不再耽搁,最后看了一眼这书房,便带着赵十五离开了。   返回的路上,赵十五道:“义父,高德尚死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林枫目光幽深,缓缓道:“他们一直没来抓我们,想来就是在等高德尚的命令,可高德尚已经死了,没人给他们下令了……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再出手了。”   “接下来……”   林枫眸光闪了闪,道:“走,去孙郎中那里瞧瞧,看看高小姐究竟伤的如何?”   两人快步来到了高小姐的房前,可此时这里正有家丁守着,林枫和赵十五两个大男人,也没法无缘无故的进入高小姐的闺房,便只好暂时返回厢房,等待着孙伏伽的归来。   大约一刻钟后,孙伏伽返回了。   林枫忙问道:“高小姐怎么样了?”   赵十五也忙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从腰间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水,然后长出一口气,缓缓道:“放心吧,高小姐虽然后脑受到了重创,但于性命无碍。”   “我已经为她包扎了,也给婢女开了方子,只要好好休息,按时服药,问题就不会太大,不过后脑毕竟是脆弱的地方,她什么时候会苏醒,我就不确定了……”   听着孙伏伽如此专业的话,林枫愣了一下,不由道:“孙郎中,你真会医术啊?”   赵十五也一脸的意外。   孙伏伽淡淡一笑,下巴微微扬起,充满着状元郎的自得,他说道:“我平常无事,就喜欢读书,各种书籍都有涉猎,其中医书自然也看的不少,所以对于这种外伤的治疗方法,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孙伏伽是一个标准的古代读书人,谦逊而不自满,所以他说的略懂一二,真正的意思恐怕只是没有状元的水平而已。   也就是说,孙伏伽的医术本事,想来真的不比任何常见的郎中差!   自己这次误打误撞,反而还发现了孙伏伽隐藏的本事了?   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医术竟然也能自学成才,当真不愧是大唐第一位状元郎啊,学识方面的本事,真的是杠杠的!   林枫向孙伏伽竖起大拇指,赞道:“孙郎中学富五车,无所不通,佩服佩服。”   孙伏伽笑着摇头:“只是略懂罢了,简单的外伤还能处理,更复杂的其他病症,我就未必擅长了。”   林枫笑道:“这已经足够了,至少对今夜的事,足够了。”   说着,林枫收起笑容,谈起正事,问道:“孙郎中,你觉得高小姐的伤口,真的是意外被瓶砸到的吗?”   孙伏伽想了想,蹙眉道:“不好说……那伤口的确是被重物撞击造成的,那瓶不小,里面还装填了一些泥土,从高处落下,与人为击打,都符合高小姐后脑上的伤口。”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指尖轻轻在桌面上磕动着。   孙伏伽既拥有医术,又拥有丰富的刑狱经验,连他都分辨不出,那就证明从高小姐的伤口处,的确没法判断是意外还是人为了。   他沉思片刻,继续道:“高小姐衣衫微乱,看起来有过挣扎的迹象,你有没有检查她的身体,是否有搏斗留下的痕迹?”   孙伏伽无奈道:“子德,我是郎中,不是色狼,房间里还有婢女们盯着我呢,你说我能掀开高小姐的衣服,去看看她的皮肤上是否有磕碰搏斗留下的痕迹吗?”   林枫愣了一下,不由一捂脑门。   他失笑道:“你瞧我……最近我们碰到的都是死人,这还是难得遇到的一个活人,我都忘记活人和死人不一样,是不能被我们随意查验的了。”   孙伏伽理解林枫,毕竟这一两个月来,高小姐真的还是第一个活下来的幸存者。   林枫想了想,道:“那就没法亲自去验证高小姐的伤情了,没法去判断她身上是否有伤痕。”   孙伏伽道:“可以让婢女去检查一下。”   “不行!”   林枫直接摇头:“这个庄园里的任何人我都信不过,她们未必会说实话。”   孙伏伽也感到了棘手,他蹙眉想了想,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林枫,道:“子德,虽然我不知道高小姐是否身上有伤痕,但在给她号脉时,我发现她手腕上有问题。”   林枫一听,便直接道:“我知道,是割伤的伤痕吧。”   孙伏伽一愣,他满脸意外的看向林枫:“你怎么知道?”   林枫缓缓道:“在得知张九的死讯后,我们途径高小姐房间时,高小姐冲了出来,她那时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而随着她的双手用力,衣袖微微向后滑去,我注意到她的手腕处,有着明显的割伤伤痕。”   “不出意外……”   林枫看向门外漆黑的夜幕,沉声道:“她应该尝试过自尽。”   “她自尽过!?”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不由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   孙伏伽赞同林枫的话,他点着头:“我当时发现伤口后,仔细检查了一下,的确是她自己才能割出来的伤口,若是其他人割她手臂的话,伤口会有所不同。”   赵十五懵了:“她为什么要自尽?难道真的是疯了,要自残?”   林枫瞥了一眼赵十五,意味深长道:“疯了的人,可不会屡次三番的提醒我们庄园有危险,要把我们给吓跑。”   “什么!?”   赵十五一愣。   连孙伏伽都瞳孔一凝,看向林枫。   “子德,你是说……她一直在提醒我们?她想要救我们?”   林枫说道:“你们想想她两次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她第一次出现时,是在庄园门口,我们刚进入庄园时。”   “那个时候,她就神神叨叨的,在说下人是鬼差,庄园是地府……如果我们胆小的话,你说,我们还敢不敢进入庄园了?”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想了想,旋即道:“的确,如果不是我们都在,只有十五一人的话,可能他真的会被吓退。”   赵十五表情一僵,顿时瞪大眼睛看向孙伏伽,他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那样子仿佛在说,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孙伏伽,也会戳人短处!   林枫笑了笑,道:“而她第二次出现的时候,是张九身死的消息传来时。”   “那时,她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直接抓住了我,并且先是说我要被鬼差带走了,然后就又指着你,说你也要被鬼差抓走了!”   “试问,在刚刚得知张九发疯死亡时,如果我们对庄园的事情毫不知情,突然被一个疯女人指着我们说下一个被鬼差抓走的人,就是我们……你们说,如果我们是普通人,会不会被她给吓到,然后赶紧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孙伏伽又一次蹙眉思索了起来,可这次还未等他开口,赵十五率先道:“肯定会!毕竟连孙郎中当时都被吓的脸色发白呢!如果只有孙郎中一个人,估计孙郎中会直接被吓得离开庄园!”   孙伏伽瞳孔一凝,表情陡然怔住。   他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赵十五,咬牙切齿道:“我都说了,我是肤色发白,不是被吓得脸色发白!”   赵十五忙点头:“是是是,孙郎中怎么说都是对的。”   孙伏伽:“……”   看着互相捅刀子的两人,林枫无奈摇了摇头。   他说道:“所以,你们察觉到问题了吗?”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想了想,沉声道:“高小姐第一次出现,是我们还未彻底进入庄园时,那个时候,如果我们胆小离开,就不会成为这个庄园的目标了!”   “而高小姐第二次出现时,恰巧是有人死了后,那个时候她的表现更加的诡异,的确很容易将我们给吓到,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还未喝姜汤,所以那时我们离开,也还是有机会能逃的出去。”   “这么说来……”   孙伏伽眸光微闪,神色惊疑,道:“高小姐其实根本就不是发疯,她是故意用疯癫的方式,来吓退我们!”   “她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吓走我们,来救我们?”   赵十五瞪大着眼睛,一脸的意外:“她竟然是在救我们!?”   林枫缓缓道:“还有这本《论语》。”   他从怀中将《论语》取出,说道:“这《论语》上写着有鬼快跑的话,与高小姐的话如出一辙,所以不出意外,这就是高小姐留下的。”   “故此!”   林枫看向两人,说道:“可以看出,高小姐大概率不是疯癫,她只是伪装成疯癫而已!”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个正常的妙龄女子,为什么要伪装成疯癫?为什么要割腕自尽?”   赵十五和孙伏伽都皱起了眉头。   赵十五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她知道她爹的所作所为,但她心地善良,不愿助纣为虐,所以才用疯癫的方法,来帮助外来人?”   林枫摇头道:“那她只需要在有外人的时候装作疯癫就好了,为什么要一直装作疯癫?”   “还有,婢女说过,高小姐五年前曾经偷偷离开过庄园,可最后却晕倒在庄园外的路上,自那之后就疯癫了。”   “她五年前为何要偷偷离开?为什么没走多远就晕倒了?为什么从那之后,就开始假装疯癫?”   “是什么事情让她感知到了危险,不得不装疯吗?”   赵十五完全想不通了,这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大脑能够处理的极限。   孙伏伽沉思片刻,也是摇头。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全然不知,对这一切,都是两眼一抹黑,瞎猜都找不到方向。   林枫眼眸微眯,他总有一种预感,五年前的事,与今夜的命案,必有关联。   只是线索与信息太少了,即便是他,也没法推测出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说道:“这些事先不说,接下来说说这一次的案子。”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有没有问过婢女,高小姐为什么会去高德尚的书房?”   “她是被高德尚叫过去的,还是主动去的?”   不同的原因,代表的可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他说道:“我在给高小姐看病时,随口问过婢女。”   “那两个婢女说……”   孙伏伽看向林枫,沉声道:“她们说,她们在看守高小姐时,不小心睡着了,而等她们醒来后,高小姐就已经不见了。”   “所以,是高小姐趁她们睡着后,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赵十五听着孙伏伽的话,不由道:“也就是说,是高小姐自己偷偷去的书房,并不是高德尚叫的她,那她去书房就是完全随机的事,谁也预料不到……”   赵十五皱眉道:“这岂不就是说,没人能提前准备去陷害高小姐,真的是高小姐杀的高德尚?”   孙伏伽意外的看了赵十五一眼,似乎没想到赵十五也有脑子好使的时候。   他看向林枫,道:“我也是这个倾向,我们先不说高小姐是真疯癫还是假疯癫,只是说她去高德尚书房的事情,就是她自己要做的,而非有人故意引她前去。”   林枫听着两人的话,却没有立即开口,他只是微蹙着眉头,沉思片刻后,道:“有些不对劲啊。”   “什么?”两人看向他。   孙伏伽忙问道:“什么不对劲?”   林枫缓缓道:“那两个婢女在今夜,已经被高小姐甩开足足两次了,她们就这么不长记性?”   “你们别忘了,我们在和高小姐分开时,她们可是将高小姐紧紧地控制住了,那样子,分明是绝不会让高小姐再跑掉的。”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竟然睡着了,而且是两个人同时睡着了……”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那个时候可还没有到子时呢,她们再困又能困到什么程度?更别说高德尚让两个人看着高小姐,目的就应该是为了让她们能够轮班休息。”   “一个人困了,可以先休息,另一个人先熬着,之后她们再换班就好了……可结果,却是她们两人同时睡着了,这着实是不应该啊。”   孙伏伽愣了一下,但聪慧的他,很快就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蹙眉想了想当时的情况,旋即道:“子德,你说的没错……当时我询问她们时,她们也都感到很懊恼和奇怪,她们告诉我,她们不知道为何会那样困,以前的时候,高小姐不睡,她们是绝对不会休息的。”   “可今晚,她们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林枫眸光一闪,他陡然看向孙伏伽,道:“她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孙伏伽点着头:“没错,她们就是这样抱怨的。”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动着,眼眸微微眯起,那狭长的眸子内,有凛然光芒闪烁。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她们两人在高小姐房间内,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孙伏伽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我倒是没问过这些……不过子德,你这样询问,难道是说……”   孙伏伽与林枫有着极强的默契,此刻听着林枫的话,他心中已经明白林枫的怀疑了,他说道:“……你怀疑,这两个婢女的沉睡,有问题?”   “沉睡有问题?”赵十五一怔,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有漩涡在卷动。   他缓缓道:“她们说过,以前的时候,高小姐不睡,她们是不会休息的!这表明今夜她们会睡去,是十分反常的!”   “同时,她们又说,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句话最关键,正常来说,一个人即便再困,可也会对自己的入睡有一个认知,大脑会有一个放弃抵抗睡意的意识。”   “可他们却对此全然不知,而且还是两个人同时有这样的异常!”   “那么,这实在是让我不能不怀疑……”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她们,可能中了蒙汗药或者迷香之类的东西!她们压根就不是睡着了,而是……”   林枫视线扫过林枫和孙伏伽,沉声道:“被迷晕了!”   “什么!?”   赵十五惊呼道:“她们不是睡着了,而是被迷晕了!?”   孙伏伽也瞳孔一凝,表情顿时一惊。   但他仔细思索之后,眉头却更是皱了起来,他说道:“的确,她们的异常,如果用迷晕来解释的话,确实一下子就合理多了。”   “可如果她们真的是被迷晕的!”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那会是谁迷晕她们的?难道是高小姐?”   林枫半眯的眸子里,精芒闪烁,就仿佛是无数的思绪,在不断排列组合。   他缓缓道:“有两种可能!”   “第一,迷晕她们的,就是高小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高小姐故意迷晕她们,为的就是偷偷离开,去找高德尚,若真的如此……恐怕高德尚,真的就是她所杀的了。”   孙伏伽沉沉点头,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另一种可能呢?”孙伏伽问道。   林枫眸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大善人,他帮高小姐迷晕了这两个婢女,让高小姐重获自由!”   “若是这种情况……”   林枫视线与孙伏伽对视,沉声道:“孙郎中,那高小姐,可能真的就是替罪羔羊了。”   孙伏伽表情一惊,他霍然起身,道:“会是哪种情况?”   赵十五也是一脸的惊色。   两种不同的可能,代表的,那就是两个真相!   林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得主动去寻找一些线索才行。”   主动寻找线索……作为林枫最默契的同伴,孙伏伽几乎同时,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你要偷偷去调查?”   “偷偷调查?”赵十五一怔。   便见林枫起身,来到门前,他看着外面突然又变大的暴雨,缓缓道:“真相靠猜是猜不出来的,必须要亲自去查。”   “而案发现场,往往就藏着真相,也许我们所有的不解与疑惑,在那里都有答案。”   “所以我准备……等夜深人静之后,等书房没人后,再赴现场……好好调查一番。”   …………   半个时辰后。   暴雨中,三道身影偷偷来到了书房前。   高德尚的尸首被管家命人抬到后堂的棺材里,准备在那里布置灵堂。   所以这书房没有了高德尚和他的尸首,便也没有家丁再看守了。   林枫三人没有任何波澜的,顺利抵达门前。   看着眼前的门,林枫有些意外:“竟然没有上锁。”   他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孙伏伽道:“可能是这里没什么贵重物品,而且高德尚死了,他们所有的精力都在高德尚的后事上,也就忽视了这里吧。”   林枫蹙眉想了想,旋即点头:“可能吧。”   一边说着,三人一边进入了书房内。   赵十五迅速将房门关上。   三人将斗笠与蓑衣放在门口,避免水滴落的满地都是。   林枫转身看了一眼门闩。   只见门闩已经完全断裂了,符合韩管家所说的被家丁从外面撞开的情况。   他拿起门闩仔细检查了一下,便发现门闩除了断裂的地方外,其余部分都十分平整光滑。   林枫眯了眯眼睛。   孙伏伽看了一眼林枫手中的门闩,道:“如果不是高小姐杀的人,那凶手让门闩复位的手法,看来很不一般……这可比王寺正被杀时,祁承强用匕首将门闩复位时,手法精妙多了,至少我们没法一眼看出手法来。”   林枫点了点头,他小心的将门闩放回原位,视线看向书房。   此时地面上只剩下一滩鲜血,高德尚的尸首已经不见了。   林枫想了想,准备先验证自己之前的猜测,他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去房梁上看看,是否有人藏过的痕迹。”   赵十五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搬来凳子,翻到了房梁上。   他每一个房梁都检查了一遍,旋即跳了下来,向林枫摇了摇头:“义父,所有房梁的灰尘都一致,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   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孙伏伽看了林枫一眼,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环顾书房一圈,眉头紧皱:“这书房里除了头顶的房梁外,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如果真的存在第三人,他不是藏在房梁上,还能藏在哪?”   林枫摇了摇头,他也想不通。   书房面积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全部,的确不存在藏人的地方了……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林枫眉头微蹙,视线不断在房间内扫过,大脑在这一刻,就如同疯了的电脑处理器一般,疯狂的将自己所得到的所有信息,在急速的处理着。   一个个信息被排除。   一个个的信息又重新浮上心头。   他看着地面上的那滩血迹半晌,旋即视线移开,又看向那书架旁的碎成了无数片的瓶碎片。   看着这些碎片,林枫目光刚要移开,可忽然间,刷的一下,他的视线忽然一凝。   赵十五这时说道:“义父,你就别为难自己了……既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那就说明就没有第三人!真凶就是高小姐!”   孙伏伽听着赵十五的话,也叹息的摇了摇头,即便他觉得这个真相很难接受,可当所有不可能排除后,剩下的可能即便再如何不能让人接受,也必须接受。   他看向林枫,说道:“子德,看来这真的是一个弑父之案——”   “不对!”   可孙伏伽话还未说完,林枫突然打断了孙伏伽的话。   他直勾勾的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有第三人!”   孙伏伽一愣,他看着林枫,只见林枫双眼明亮,充满着激动,那分明是笃定的神色!   孙伏伽心中一动,忙道:“子德,你这是?”   只见林枫忽然来到了书架旁,他蹲在瓶的碎片旁,低头看着地上的瓶碎片,道:“你看看这些碎片,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   孙伏伽一听,连忙认真看向瓶的碎片。   他知道林枫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林枫这样说,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可这瓶的碎片,有什么问题吗?   瓶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片,聚集在一起,只是看这些碎片,就能想象到,当时瓶那一撞,会有多严重。   但也只是如此了吧……   孙伏伽蹙眉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不由道:“子德,这碎片哪里不对劲?是碎的片数太多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不是碎片多少的问题,而是它们都聚在了一起!”   “聚在了一起……”孙伏伽还没明白林枫的意思,就听林枫道:“孙郎中,你想想……当这个瓶砸到高小姐后脑,并且碎裂后,它的碎片应该怎么分布?”   “怎么分布……”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提示,目光看着地面上那聚合在一起的碎片,忽然间,他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猛的瞪大眼睛,脸色陡变,道:“碎片会四散!分布的哪里都是,至少这个周围,四面八方都该有!”   林枫点头道:“可是眼前的碎片呢?它靠近书架的这一面,的确分布的哪里都是,但是远离书架的那一面,却诡异的聚集在了一起,就仿佛是被一把刀,给直接割开了。”   “这把刀另一面的碎片,全都诡异的聚集在了刀的这一面……为什么?”   孙伏伽蹙眉道:“对啊,为什么?为什么瓶碎片呈现的方式如此诡异?”   林枫抬起头,向房间内找去,忽然间,他目光一顿,直接起身,来到了书房的角落处。   旋即从这里,拿起了一把笤帚。   林枫将笤帚倒转,目光向笤帚上看去……下一刻,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原来如此。”   孙伏伽见状,连忙问道:“子德,怎么了?”   林枫将笤帚递到了孙伏伽面前,道:“孙郎中,你瞧瞧。”   孙伏伽疑惑的看向眼前的笤帚,可忽然间,他眸光一凝,道:“笤帚上……怎么会有瓶的碎屑!”   他看向笤帚原本放置的地方,道:“明明笤帚距离瓶掉落的地方很远,那碎片怎么都不可能溅射到那里!更别说还是这种很小的碎屑了。”   林枫点着头,说道:“没错,瓶的碎片不可能溅射到笤帚上,可笤帚上却就是沾上了瓶的碎屑。”   “那么能够解释的,只有一个……”   林枫看着孙伏伽,缓缓道:“有人,用笤帚,将瓶的碎片扫到了书架的下方,正因此,才让那些碎片不合理的聚集在了一起,仿佛一刀切一般,让另一面就仿佛被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一样,让那些碎片没有溅射到那里。”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满脸茫然:“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干?这不是画蛇添足,留下了破绽吗?”   “不!”   林枫摇着头,似笑非笑道:“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不仅不是想要留下破绽,反而是想要解决破绽!”   “解决破绽?什么破绽?”赵十五一愣。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解决高小姐不是倒在书架下的破绽!”   “什么!?”   赵十五一惊:“高小姐不是倒在书架下的!?”   林枫微微点头,视线在书房的地面上巡弋:“我想,高小姐应该是在其他地方,被人从脑后,用瓶狠狠击中了。”   “碎片因此溅落到了其他地方,可那第三人,是想要制造高小姐意外被瓶砸到的假象,他想要隐藏自己存在的痕迹!”   “所以,他不得不将高小姐移到了书架下!”   “但瓶不是在书架下面碎裂的,碎片根本就没有在书架下,所以他只能通过笤帚,将瓶的碎片给扫到书架下,从而让我们所有人都误以为,瓶就是在书架旁碎裂的!”   “可他却没想到,他这样做,固然伪造了瓶在书架旁碎裂的假象,却忽略了扫帚扫动的碎片,和自由溅射的碎片,是完全不同的!”   “他更是忽略了扫帚会沾染瓶碎屑的情况!”   “因此……”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孙伏伽,看向赵十五,缓缓道:“即便我们不知道第三者是怎么藏匿的,即便我们不知道第三者是如何在行凶时不让高德尚与高小姐发出声音的……但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   两人皆瞪大着眼睛,震撼的看着林枫。   便听林枫平静道:“那就是……第三人真的存在!并且就是他,袭击了高小姐!” 第119章 揭晓!五年的始末,庄园的真相   书房外狂风骤雨大作,吹得窗户嗡嗡直响,可书房内,此时却静悄悄的。   赵十五和孙伏伽怔怔的看着林枫,脸上难掩震撼神情。   在他们都已经要放弃第三人存在的可能性时,林枫竟然通过那些瓶碎片,真的找到了第三人存在的铁证!   一下子,就让原本朦胧的案子,瞬间清晰了起来!   直接将案子的基调给定了下来!   可以说,如果没有林枫的发现,他们就真的要排除第三人存在的可能了!   而一旦他们真的排除了第三人,能够想象,他们错的会有多离谱。   那会是南辕北辙!   会如赵德顺案时,商州长史陆辰鹤调查闹鬼案时那样,从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最后的结果,只会越查,距离真相越远。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满是后怕:“差一点,我们就要步入歧路了。”   他看向林枫,庆幸道:“子德,幸亏你发现了碎片的问题,如果只有我的话,恐怕我真的会被那第三人的伪装给骗到。”   赵十五闻言,也连忙点头,他是完全被骗到了,甚至都去劝林枫别钻牛角尖了。   幸亏林枫没听他的。   否则他的罪过可就真的太大了。   林枫见状,笑着摇了摇头,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悬在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知道了第三者的存在,那么接下来的调查,就更有目的性了。   不用再去思考诸多的可能性,只需要沿着这条线向下调查即可。   他目光环顾书房,说道:“虽然现在能确定第三者的存在,但关键的问题仍旧存在。”   “第三者如果不是藏在房梁上,那他会藏在哪里?明明书房已经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了。”   “还有,为什么在第三者对高德尚与高小姐动手时,两人都没有发出声音,没有向守在门外的家丁大喊?”   “这两个问题,还需要我们寻找线索。”   孙伏伽重重点头,他说道:“第三者左右离不开这个书房,我们先搜查一下这书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林枫笑道:“正合我意。”   三人顿时分开,各自搜查着书房。   林枫来到桌子旁,视线向桌子上看去。   只见桌子上正凌乱的摆放着几本书。   这些书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在里面翻找了什么,然后随意的仍在这里一样。   林枫随手拿起一本书,发现这本书是《道德经》,随意将其翻开,内容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又将桌子上的其他书都拿了起来,每一本书都简单的翻了一遍。   孙伏伽问道:“如何?”   林枫摇了摇头:“书有明显被翻过的痕迹,但也仅仅如此了,书上没有任何的文字内容,看起来就是十分普通的书籍。”   他转过身,看向正在检查书架的孙伏伽,道:“孙郎中发现了什么吗?”   孙伏伽也摇了摇头:“这些书的摆放有些乱,看起来就像是匆忙之下,随意堆在书架上的一样。”   “可这些书上,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和你所看的那些书一样,这些书能看出来经常被翻阅的痕迹,但除此之外,上面一个墨点都没有。”   赵十五挠了挠头,发愁道:“看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   孙伏伽听着赵十五的话,却是摇头道:“的确有不对劲的地方。”   林枫眸光微动,看向孙伏伽,问道:“孙郎中发现什么了?”   孙伏伽说道:“子德,你看书有随手批注的习惯吗?”   随手批注?   记笔记吗?   林枫点头:“倒是有。”   孙伏伽道:“我们读书人,想要理解先贤之作,必须要多想,多看,多辨,多抄,多写,唯有这样,才能更加深刻的理解先贤之作。”   “这是在我们启蒙时,先生就教过我们的道理。”   “所以,即便再爱书的人,在读到精彩之处,内心引起共鸣时,也会忍不住在旁边批注几句自己的心得想法,以此与先贤对照。”   “可是,这些书,明显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却偏偏一个墨点都没有,这着实是有些奇怪。”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恍然点头,他非是土生土长的大唐人,还真不知大唐读书人在看书时,会有什么习惯。   经过孙伏伽的提醒,林枫忽然想起在前世时,自己曾看过韩愈的读书笔记,韩愈说“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这些读书人确实有记笔记的习惯。   如孙伏伽说来,这些书上一个墨点都没有,的确有些奇怪。   粗鄙武夫赵十五只觉得读书人的习惯真奇怪,他挠了挠头,较真道:“万一高德尚就真的十分爱书,舍不得在书上留下半个字呢?”   林枫目光在书架上一一扫过,他眼眸微眯,缓缓点头:“的确是存在这种可能,不过在这书房里,这还真就算是一个确切的异常之事。”   赵十五一愣:“为何这样说?义父伱不是都说存在高德尚很爱书,舍不得留下字迹的可能吗?为何还说这是异常的?”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这种读书人的问题,还是孙郎中来解释吧。”   既然是孙伏伽最先提出的这个问题,很明显,他已经发现异常之处了。   赵十五疑惑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笑了笑,道:“十五,你提的可能性的确存在,本官就见过一些对书籍十分珍惜的人,不会在上面留下半个字……可是!”   他话音突然一转,缓缓道:“十五啊,他即便真的舍不得在书上写字,那也总该在纸张上,写下文字吧?”   “甚至可以说,即便高德尚和其他读书人不一样,没有批注的习惯,不喜欢留下心得体会,但至少,也该在纸张、书簿上,留下自己的字迹吧?   “可是你看看这偌大的书房内,无论是书桌,还是这书架上……你能找到高德尚所留下的,任何文字吗?”   “书上没有,纸张上也没有!明明这是他的书房,可结果在他自己的书房里,却硬是一个他的字迹都找不到,这还不算奇怪吗?”   赵十五一愣,终于明白林枫和孙伏伽所说的异常之处在哪了,他说道:“一个他自己的字迹都找不到?”   孙伏伽摇着头:“至少目前为止,我翻过的所有书里,没有找到任何他的字迹。”   “而那些堆在一起的纸张,都是白纸一张,上面也一个字都没有。”   赵十五眉头紧紧皱起,疑惑道:“这还真的奇怪了,高德尚在自己的书房里,都不写字的吗?”   林枫看着桌子边角上的文房四宝,随手拿起笔架上的一根毛笔。   他指着毛笔的笔尖,道:“你们看这笔尖,上面的毛都已经分叉了,很明显是长时间使用过的结果。”   “所以,高德尚还是多次使用过它的。”   孙伏伽面露思索之色:“高德尚分明经常写字,但书房内却一个他的字迹都没有……这着实是有些奇怪啊。”   他看向林枫,道:“难道高德尚将自己写过的文字,都销毁了?”   “销毁?”   赵十五一怔:“为何要销毁?”   林枫看向桌子上这些摆布散乱的书籍,又看了看书架上摆放不整齐的书,他眯了眯眼睛,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之前这些书里,都夹着一些纸张……可后来,这些纸张被人从书里匆忙都取出来了。”   “这才导致这些书摆放的很是混乱……而从书里取出的纸张,上面应该就是高德尚的文字。”   “但不知为何,那些带着高德尚文字的纸张都不见了。”   听着林枫的推测,孙伏伽眸光微动,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书架上那些摆布散乱的书籍,眼眸亮起,道:“这种可能性极高!”   “这既能解释为何书籍会那般混乱,也能解释为何在书房里,找不到高德尚的只言片字。”   “可是……”   孙伏伽话音一转,蹙眉道:“高德尚自己应该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夹在书里的纸张都销毁吧……所以,做这一切的,难道是?”   他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与孙伏伽拥有极深的默契,不用孙伏伽开口,他就明白孙伏伽的想法。   他点着头:“我和孙郎中是一样的想法,不出意外,这一切,应是那个第三人所为!”   “第三人做的!?”赵十五一惊。   林枫微微颔首:“你们看看这些书籍混乱摆布的样子,从这些能想象到,当时从这些书里翻找纸张的人,应该很焦急,时间很赶……而谁的时间会不多,会很紧张呢?”   “很明显……”   林枫眸光微深,沉声道:“只有那个已经惊动了门外家丁,时间紧张的第三人!”   赵十五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点着头。   林枫的猜测,不是毫无根据的,而是与当时的情况相契合的。   这下子,饶是较真的赵十五,都挑不出毛病了。   他不解道:“那第三人为什么要将高德尚所有的文字都带走?他宁可耗费时间,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带着那些纸张,目的是什么?”   这也是孙伏伽想不通的地方。   按照他们的推测,第三人一开始隐藏了起来,之后出现杀了高德尚,重伤了高小姐。   这直接就惊动了门外的家丁。   解决了两人后,他才能有机会,去翻出那些纸张。   所以能想象,当时他的时间有多紧张,他更是要冒着家丁随时能撞破门闩冲进来的巨大风险……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却做这么一件奇怪的事,着实是难以理解。   林枫指尖在书籍上划过,沉思片刻,缓缓道:“无外乎两种情况。”   两人忙看向他。   便听林枫道:“第一,高德尚那些纸张上的内容有秘密,第三人冒着巨大风险也要带走那些内容,是怕那些内容被其他人发现。”   “联系到这个山庄是一个黑店性质的地方,我们可以合理推测,那些纸张上的内容,或许就是他们抓人的理由和动机。”   孙伏伽闻言,忙点头,道:“这个可能性最大!”   赵十五也赞同。   毕竟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山庄真正的目的。   “而第二……”   林枫眼眸微眯,沉声道:“第三人,为的是那些纸张上的字迹!”   “字迹?”两人一怔。   林枫点着头:“如果这个书房里,能找到高德尚的笔墨,那我能直接确定第三人为的是纸张上的内容!可现在,却是书房里,根本连一张带文字的纸张都没有。”   “所以,我实在是不能不怀疑……第三人之所以将所有纸张都拿走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高德尚的字迹!毕竟我觉得,高德尚应该不至于在随便一张纸上,都写下秘密吧?”   听着林枫的分析,孙伏伽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子德的话很有道理,但如果真的是第二种情况,那就说明高德尚的字迹存在问题……可是,一个字迹罢了,能存在什么问题?”   赵十五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不由向林枫投去小学生求知的目光。   可林枫也摇了摇头,笑道:“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所以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啊。”   他倚靠着桌子,看向书房,道:“书房的情况大体就是如此,我们该检查的都检查了,该发现的问题也发现了,可是最初的两个问题,仍旧没有得到解答!”   “特别是第一个问题……第三人藏匿在哪里,还是没有答案,这明明本应该是最直观最简单的事,现在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一脸愁容。   真的是越查,让他们疑惑的地方越多。   不仅不觉得真相清晰,反而觉得越发迷茫。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缓缓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第三人当时肯定就藏在这里,可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他的藏身之地,所以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这个书房内,其实存在密室或者暗道之类的地方?”   “密室?暗道?”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说道:“很有可能!”   “我们将能查的地方都查过了,可的确没有第三人能藏身的地方……如果有密室的话,那就能合理解释一切了。”   一边说着,孙伏伽一边起身,道:“是否有密室,找一找就知道了。”   孙伏伽是一个很麻利的人,想到就去做。   赵十五见状,也跟着这边敲敲,那边看看。   而林枫,却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原地,视线一寸一寸的在书房内巡弋。   林枫相信,如果说书房内真的有密室或者暗道的话,那高德尚要进入,肯定要经常触碰机关。   所以,高德尚经常去做的事,肯定会留有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痕迹。   就如同自己的宅邸内,那前大理寺丞林枫卧室里的梳妆柜下藏着的抽屉一样,只要经常去做,再怎么小心,也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   有些痕迹,不是人力能抵抗的。   他一边想着,视线一边看向地板,在地板上一寸寸的扫过,丁点的细微之处也不放过,慢慢的,视线落到了书架的下方。   忽然,林枫眸光一闪。   他直接起身,来到了书架的一侧。   在这里的地板上,林枫看到了一道压痕。   他蹲下身来,指尖在压痕上抹了一下,压痕不深,看样子,就仿佛是一个轮子来回经常碾压造成的。   轮子……   林枫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趴了下来,眼睛紧贴着地面,向书架下方看去。   “义父,你这是?”   赵十五恍然间看到林枫趴在地上的样子,一脸的懵然。   孙伏伽也眼皮一跳。   这时,便见林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缓缓起身,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两人一听,忙投来希冀的目光。   就见林枫指着眼前的书架,道:“十五,抓住这书架,向一侧挪动。”   赵十五闻言,看着硕大的书架,不由为难道:“义父,虽然我的力气不低,可这书架着实有些大,我连抱都抱不住,根本扛不起来啊。”   林枫笑道:“杠什么……推拉门不知道吗?直接拉拽就行。”   说着,林枫来到书架边缘,两只手抓住了书架,深吸一口气,旋即用力向后一拽——   出乎赵十五和孙伏伽意料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连赵十五都说扛不动的硕大书架,竟然被林枫这样一拉,给直接拉动了。   并且看林枫的样子,林枫压根就没用多大的力气!   赵十五目瞪口呆,道:“义父,你是大力士吗?”   孙伏伽则意外之余,眸光忽然一闪,他说道:“子德拉动书架后,并没有书架拖地的那种难听刺耳的声音……难道……”   他也突然趴了下来,学着林枫的样子,向书架下方看去。   旋即,孙伏伽露出恍然之色:“这书架下面有两个小轮子,是这两个轮子在带动书架!”   “轮子?”赵十五一怔。   林枫笑道:“不错,刚刚我在检查地面时,发现这里有两道压痕,那压痕明显是长时间经常在上面滚动留下的,所以我就推测,书架可能有问题,但这是压痕,不是划痕,明显不是书架在滑动。”   “故此我就趴在地上验证一番,便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我还真以为义父力气那么大呢。”赵十五道。   林枫笑了笑:“力气什么的,那还不是想要就能要的……你给我几个滑轮和杠杆,我还真能轻松的将这书架抬起来。”   谈笑间,书架被林枫拉到了边缘,已经紧靠着对面的墙壁了。   而这时,赵十五瞪大着眼睛,指着书架后面的墙壁,道:“有门,真的有一扇门!”   听着赵十五的话,林枫快步走了过来。   便见原本被书架挡住的地方,果真有一扇紧闭的门扉。   看到这扇门,连平时十分沉稳的孙伏伽,都不由露出了激动之色:“真的有机关!这下第三人的藏身之地,终于被我们找到了!”   林枫笑了笑,道:“走吧,瞧瞧这扇门的后面,是什么。”   “义父,我先来!”   赵十五直接走在最前方。   他抽出匕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灯笼,小心翼翼的靠近门扉,先是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旋即直接用力,一把推开了这扇紧闭的门。   只听嘎吱的声音响起。   门被推开。   门后是黑洞洞的暗道。   赵十五提着灯笼走了进去,片刻后,声音传出:“义父,进来吧,暂时安全。”   林枫和孙伏伽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迟疑,也进入了暗道中。   他们发现这暗道是向下的,走了没多久,前方就又出现了一扇门。   赵十五和之前一样,先小心的听了听门后的动静,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推开门,同时迅速将灯笼向前伸去,匕首横在身前,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不过一切都无惊无险。   没有任何人隐藏在门后,也没有任何机关陷阱。   赵十五借助灯笼的光,向门后看去,旋即声音带着一些意外,道:“义父,这是一间石室,不过里面……有个死人。”   “死人?”   林枫和孙伏伽心中都是一惊。   两人连忙冲进了石室内。   可当他们看到石室内的所谓死人后,都是一愣。   只见在石室的石床上,正躺着一具白骨……不错,赵十五所谓的死人,早已是一具白骨了。   石桌上有着一个烛台,烛台上还剩着半截蜡烛,林枫拿起火折子,将蜡烛点亮。   随着蜡烛的光晕升起,石室内的画面陡然清晰了起来。   这间石室不大,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林枫来到石床前,看着石床上躺着的白骨,只见白骨穿着一身华服,可因为时间的关系,华服上落满了灰尘。   “这是谁?”   赵十五看着这具白骨,道:“他怎么会死在这密室里?而且都变成白骨了,这得死了多久了?”   孙伏伽也一脸疑惑。   林枫道;“死亡时间,估摸着怎么都得三年往上了……”   “至于是谁……”   他检查了一下死者的牙齿,又看了看死者的骨头,根据他在郑县时,从仵作那里偷学来的验尸知识,沉思了下,道:“死者是男性,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男性?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孙伏伽蹙眉道:“他会死在这里,难道是被高德尚给关在这里的?”   “难道是和我们一样,某一个外来的客人?”   林枫想了想,旋即摇头:“应该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外来人,如果是这样的人死了,那就如张九一样,直接埋了就好,何必藏在这里?都让他变成骨头了?”   “我更倾向于……这是一个对高德尚而言,很有特殊意义的人,且高德尚不希望有人知道他被关在这里,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否则的话,高德尚何必留下这样一具尸首藏在如此隐秘的密室?尸首腐烂时的味道有多难闻,孙郎中你是知道的,高德尚将其藏在这里,肯定有一段时间都进不来,如果这不是他必须要隐藏的人,何必做这事?”   孙伏伽认真思索了下林枫的推测,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可若是如此,那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值得高德尚这样对待?”   林枫摇了摇头。   他拿起蜡烛,靠近尸骨,仔细的检查尸骨的情况,可这时,林枫眼眸忽然一眯。   “十五,接住蜡烛!”   他向赵十五道。   赵十五连忙接过了林枫的蜡烛,然后就见林枫来到了石床的下方,直接抓住了死者右脚上套着的袜子。   他对着袜子捏了一下,嘴角忽然诡异的上扬起来。   下一刻,赵十五直接就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发懵……只见林枫,竟然将这个不知道套在了死者脚下多久的臭袜子给脱了下来。   正当赵十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枫的行为时,他忽然发现林枫将手伸进了那袜子内。   然后,当林枫抽出手时,他就震惊的发现……林枫的手中,竟然多了一张折叠成四方块的纸张。   赵十五当即就惊了:“义父,你在变戏法吗?”   林枫笑道:“你说呢?”   赵十五不敢置信道:“难道,这是从袜子里找到的?这个白骨的袜子里,竟然藏着纸张!”   孙伏伽也是一脸意外,他忙上前,道:“这难道是死者偷偷留下的信息?”   “看看就知道了。”   林枫迅速将纸张展开,视线向上看去。   当他视线落在纸张上的第一时间,瞳孔就是微微一缩。   赵十五偷偷瞥了一眼纸张,脸色陡然一变,头皮瞬间就麻了起来,他下意识惊呼道:“血书!这竟然是一封血书!”   只见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竟然是一封由鲜血书写的,鲜血淋漓的血书!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这个石室内没有笔墨,他若想留下信息,恐怕只能咬破手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了。”   孙伏伽沉声道:“要以鲜血留下信息,恐怕这纸张上的信息,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林枫一边点着头,一边仔细的看着纸张上的内容。   孙伏伽和赵十五见状,连忙屏住呼吸,以免打扰林枫。   林枫眼珠不断左右移动,很快就看完了血书上的内容。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视线从纸张上移开。   “怎么样?”孙伏伽急忙问道。   赵十五也忙开口:“义父,血书上说的什么?”   林枫视线落在石床上的白骨上,沉声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两人好奇的询问。   就听林枫说出了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名字:“庄园的主人……高德尚!”   “谁!?”   “高德尚!?”   赵十五直接惊呼出声,他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道:“他是高德尚!?他怎么会是高德尚?”   “如果他是高德尚,那么那个被捅死的人,又是谁?”   孙伏伽也是满脸的意外,着实是林枫的话,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林枫道:“血书上说,他是高德尚,于贞观元年三月的一个晚上,被一个神秘人抓了起来,关在了这间密室内。”   “那个人以诸多的手段折磨他,让他说出关于他所熟悉的所有人的性格特点,让他说出自己的所有秘密和习惯。”   “在他忍不住折磨,说出所有的秘密后,那人就消失了,再也没有来过密室,而密室的门被封锁了,他也没法出去。”   “在长达数日的饥饿后,他感知到自己时日无多,认为自己会被活活渴死饿死,所以他咬破手指,留下了这一封血书,希望后面有人发现这封血书后,能为他报仇,能将他下葬,能告诉他的女儿,他对不起女儿,再也没法保护女儿了。”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眉头紧锁,赵十五一脸沉重。   赵十五不由看向石床上的白骨,道:“他真的是高德尚吗?贞观元年……岂不是五年前,他就已经被抓了?那么之前我们遇到的高德尚,难道就是那个抓他的神秘人?”   孙伏伽沉吟片刻,道:“子德刚刚验过尸,此人是男性,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确和高德尚的年龄相符合,再加上他这身华服……以及我们见过的那个高德尚宁可让他在这里腐烂变成白骨,也不将他带出去来看,的确有极高的可能性,他就是真正的高德尚!”   “而且信里也说了,那个神秘人抓住他后,就拷问他关于其他人的信息,还询问他的习惯和秘密,这摆明了是要全方位的了解他,想要伪装他!”   “如此说来……”   孙伏伽看向林枫,深吸一口气,道:“伪装他的人,可能真的就是那个神秘人!也就是说,那个被杀死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高德尚!真正的高德尚,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听着孙伏伽的话,赵十五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谁能想到,那个接待他们,给他们泡茶的高德尚,一直以乐善好施自居的高德尚,竟然会是一个假的!会是一个让真正的高德尚活活饿死的贼人!   “还不止如此。”   林枫忽然开口,道:“你们别忘了,高小姐开始发疯的那一年,也是五年前的贞观元年!”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忙道:“难道,高小姐当晚突然离开,也和此事有关?”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如我之前的推测,高小姐很可能是装疯……我当时就怀疑,高小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事,让她只有装疯卖傻才能安全。”   “现在知道了高德尚的事情后,我们便有理由怀疑……高小姐,很可能是发现了真假高德尚的事,身为女儿,总归要比外人更了解自己的父亲,所以她很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   “后来她突然离开庄园,也许是为了逃走,只是没想到,刚出庄园,她就遭遇了意外。”   “最后醒来后,高小姐可能是担心自己会被灭口……或者说,很可能是想要活下来,然后去寻找并解救她真正的父亲,所以她故意装疯卖傻,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假高德尚对她放心。”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推理,沉思片刻,旋即点头。   “从逻辑上,以及我们所掌握的线索上来看,这种可能性的确很高。”   赵十五皱眉道:“既如此,那高小姐为何还要割腕自尽?她都要装疯卖傻来活命了,为何还要轻生?”   林枫叹息的看向石床上的白骨,道:“高小姐若是真的为了父亲才装疯卖傻活下来的……那当她了解到真相,知晓自己的父亲早已经死了后,你说……”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她一个弱女子,心中的一切支柱都崩塌了,她绝望自尽,有问题吗?”   赵十五张了张嘴,旋即沉默了下来。   他无声摇头。   他能理解,那种绝望之下,一个弱女子做出轻生的选择,再正常不过了。   “但她最后没死。”赵十五犹豫了一下,道。   林枫点着头:“是啊,她没死成。”   说着,林枫看向孙伏伽和赵十五,道:“她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却又活过来了,而这时,支撑她活下去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可她却仍是选择继续装疯卖傻来苟活……你们觉得,这是为何?”   赵十五仍在思索,可孙伏伽声音已经响起:“从她之前装疯卖傻来苟活的事情上能看出,她是一个十分执着,内心坚韧的女子。”   “只要她有目标,就算再苦,她也能坚持!”   “而她在支撑她的目标崩塌后,选择了自尽,就代表她已经对这世界没有任何眷恋了,她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所以,在后来,她仍旧继续选择装疯卖傻,绝不是她不敢死……而是因为……”   孙伏伽看向林枫,猜测道:“她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   赵十五一愣:“新的目标?什么新的目标?”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她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被害了,而害他父亲的人,却假冒他父亲的身份,坐拥他父亲的一切……十五,若你是她,你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弄死这个假父亲啊!”赵十五几乎脱口而出,可当他说出这句话后,他猛的瞪大眼睛,吃惊道:“她要为父报仇!?”   孙伏伽点着头:“只有这一个可能,才能让不怕死的她,选择继续以装疯卖傻的方式苟活。”   赵十五眉头紧皱:“如果她的目标是为父报仇……那岂不是说……”   “她一直都希望杀了假高德尚!那现在假高德尚死了,而她又是在现场,该不是这真的和她有关系吧?”   孙伏伽也皱起了眉头,很明显,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即便有第三者在现场,但以高小姐对假高德尚的恨意,就算第三者要杀高德尚,估计高小姐也不会阻止,甚至都可能会帮忙。   林枫听着两人的话,一直沉默的他,终于开口,而他一开口,就是让两人意外到极点的话。   “如果你们真的是这样认为,那很遗憾,你们已经中了第三人的圈套了。”   “什么?”   赵十五一愣。   孙伏伽更是一怔,他不由抬起头看向林枫,眉头紧皱,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血书里说的内容,是假的?”   赵十五瞪大眼睛道:“难道这个人不是高德尚?”   林枫迎着两人意外震惊的神色,缓缓摇头,他说道:“血书的内容应该没什么问题,它可以和高小姐的举动彼此验证。”   “既然血书内容没问题,那你为何说……”赵十五不解开口。   可他话还未说完,就听林枫平静道:“血书内容的确没问题,但我可没说,血书本身也没问题。”   “什么?”两人都有些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就见林枫看着那被他脱下来的袜子,缓缓道:“你们可知,我为什么会突然就要脱下他的袜子?”   赵十五一脸疑惑:“我也觉得奇怪,义父怎么就对他的袜子感兴趣。”   林枫笑着摇头:“我可不是对他的袜子感兴趣,而是在观察这具尸骨时,我发现它的袜子鼓鼓囊囊的,很明显里面装着什么。”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两人,道:“袜子上灰尘不对。”   “灰尘不对?”两人一怔。   他们忙看向石床上的尸首。   林枫道:“石床上的尸首,被灰尘盖满了,可以看得出来,至少几个月的时间,都没人来动他了。”   “可是,他的袜子上……我刚刚,却明显发现上面的灰尘比另一只袜子要少。”   “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深沉的眸子里不断闪过思索之色,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说明有人碰过它!”   说着,他看向林枫,问道:“上面有指印吗?”   林枫摇头:“没有。”   “没有?”   孙伏伽蹙眉道:“没有指印,但灰尘却比其他的地方少,难道……”   他瞪大眼睛,瞳孔微微一缩,道:“有人碰过它后,担心留下手印会被发现,所以干脆将上面的灰尘拍打了一下,让手印的痕迹得以消失……那样固然会让袜子上的灰尘减少,但在光线不明的密室内,这明显比手印存在更稳妥。”   真的是这样吗?   一点灰尘,他们竟是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赵十五不由看向林枫,露出求解的表情。   林枫笑了笑,道:“孙郎中的分析没错。”   “那袜子上灰尘减少,绝对是有人动过手脚,再加上这张纸在袜子里鼓鼓囊囊的,这般明显……我不相信这么多年来,假高德尚会发现不了。”   “所以,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他看向两人,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张血书,根本就不是高德尚自己所写的,它是第三人所写,专门放在这里,就等着我们来发现!”   “而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补全高小姐杀人的动机!结合书房伪造的现场,彻底让高小姐杀人之案,证据完善,动机充足,铁证如山……让她,再无翻身机会!” 第120章 摊牌!我是大理寺正!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想起整个案子的情况。   随着家丁撞开门,进入书房内,他们看到的只有两个人。   假高德尚躺在血泊之中,高小姐撞击书架,被瓶意外砸晕……除了林枫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第三人存在的痕迹。   所以,家丁们,甚至一开始连他孙伏伽自己,都认为,这就是高小姐杀的人。   但杀人需要动机,在外人看来,高小姐杀害亲生父亲,着实是难以理解,虽然高小姐看起来疯癫,但总归是动机不完善。   可如果,当众人发现密室,发现了密室内的白骨,发现了这封所谓的高德尚留下的血书后,那么高小姐杀人的动机,也就彻底完善了。   她杀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假冒她父亲的人,她是在为父报仇!   这是多么合理的动机!   便是谁,都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这样的话,在不知道第三人存在的情况下,高小姐杀人案,必将就此结案!   而那真正动手的第三人,也将带着讥讽的笑容,隐藏在幕后,冷眼旁观这一切,顺便嘲笑所有被蒙在鼓里的人!   想到这里,孙伏伽心中不由感到一股寒意,这第三人当真是够阴险的!   毕竟谁能想到,这封如此重要的血书,竟然会是他用来陷害高小姐,而准备的?   偏偏,这血书内容还可能真的就是五年前的真相,因此也就更不会有人来怀疑它的真伪了!   也就是林枫,对细节观察入微,一点灰尘的不同,也无法逃过他的双眼。   否则的话,若是赵十五率先发现袜子鼓鼓囊囊的,那可能这个重要的线索也将不复存在,毕竟只要将袜子拿起来,就会破坏上面的灰尘,到那时,恐怕林枫都无法判断,袜子上灰尘的减少,会不会是赵十五的问题了。   “绝妙的算计啊。”   孙伏伽思于此,不由感慨道:“倘若不是你察觉到灰尘的问题,恐怕高小姐的动机,将彻底被坐实。”   赵十五也一脸震动的点着头,他说道:“反正我是对此深信不疑。”   林枫笑道:“毕竟他就是专门为我们这些查案的人准备的。”   孙伏伽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面露惊色:“子德,你说这血书是第三者为了我们查案的人准备的……难道我们已经暴露了?他知道我们是朝廷命官了?”   赵十五一听,脸色也顿时一变。   林枫却是摇了摇头:“别紧张……你们难道忘记了,韩管家可是说过,他们准备明早就报官的。”   “所以,明天官府的人,肯定也要来查案,我们的到来是偶然的,第三者绝对没法提前预料到我们会来,他既然准备的如此周全,想来定是筹谋已久,所以他真正要骗的,应该是必然会来查案的衙门的人。”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也是,我们的到来是随机的,可衙门来查案是必然的,他应该是专门为衙门的人准备的。”   “而衙门的人可不是子德伱这样的神探,他们没有这么强的洞察力,或许直接就会忽视灰尘的问题。”   赵十五重重点头:“幸亏是我们先来查案,否则高小姐真的就要坐实杀人之罪了。”   “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较真的武夫忽然想到了一个华点,他看向林枫,道:“义父,你说第三者算计了这么多,可是他有漏洞啊,一旦高小姐醒来了,高小姐一说还有第三人,说人不是她杀的,那第三者的存在不就暴露了?他的准备不就白费心机了?”   林枫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会认为高小姐能醒来?”   “什么?”赵十五一怔。   林枫缓缓道:“那么大的一个瓶,瓶里还装着一些土,十五……你能想象那瓶有多沉重吧?”   “第三者在高小姐身后,拿着这么重的瓶,向着高小姐的后脑重重敲去,你觉得……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高小姐昏倒?”   赵十五猛的瞪大眼睛,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惊声道:“义父的意思是说……那个第三者,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直接杀了高小姐!?”   林枫微微点头:“我第一眼看到高小姐时,她脑袋上都是鲜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我都以为高小姐也死了……”   “第三者做了这么多的算计,将现场布置成意外的样子,又专门在密室里留下高小姐杀人的动机……很明显,他就是想要将这桩案子做成铁案!故此,他如此谨慎的人,岂会给高小姐说出真相的机会?”   “所以高小姐现在还留着一口气,恐怕这才是今夜所有事情里,唯一的意外!”   赵十五想了想,旋即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原来高小姐能活着才是意外!那现在高小姐没有死,对真凶来说,岂不就是最危险的……”   忽然间,赵十五猛的瞪大了眼睛,粗鄙的武夫终于聪明了一回,他惊声道:“高小姐有危险!”   他都想到了,孙伏伽和林枫自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林枫收起血书,直接快步向外走去:“走,去高小姐房间!”   刚转身走了两步,林枫脚下忽然啪的一下,踩到了水上。   “水?”   林枫用灯笼照了一下脚下,只见这里,正有一滩水,可他看向地面其他地方,却没有发现有水的迹象。   “义父,怎么了?”赵十五见林枫看着地面,询问道。   林枫看了一眼水的位置,若有所思,旋即他直接抬起头,道:“没事,快走吧。”   几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密室,返回了书房。   赵十五将书架推回原位,众人疾步离开书房。   这时他们发现,外面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了。   不用再穿雨具,他们抱着雨具就向高小姐房间走去。   可还未到高小姐房前,他们忽然看到了火光冲天。   同时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走水了!”   “小姐房间走水了!”   “快救火!”   听到这声音,孙伏伽脸色一变:“不好!”   林枫也眸光一凝,他们快步跑到了高小姐房前。   只见此时房间内正有火焰灼烧,刚刚因为下雨被淋湿的窗纸都在熊熊燃烧,看得出来这火有多旺盛。   婢女在门口急的直跳脚。   “小姐,小姐还在房内!”   听到这话,未等林枫说什么,他忽然见到赵十五直接举起一桶水,猛的倒在自己脑袋上。   然后赵十五刷的一下就冲进了房间内。   “十五!”   林枫没想到赵十五这么莽,竟然直接冲进了火海中。   孙伏伽脸色也陡变:“十五怎么这么冲动!?”   林枫眉头紧锁,焦急的看着房内。   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房内冲出。   只见赵十五正抱着高小姐,一个跃步冲了出来。   而就在赵十五冲出的下一瞬,身后的房子,房梁忽然塌陷,整个房间砰的一下,陡然变成了废墟……看到这一幕,饶是林枫,内心都狠狠地颤了一下!   真的差一点,赵十五就出不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冲出的赵十五,只见赵十五咧嘴看向林枫:“义父,人没事,关键证人还活着,我不会让人破坏你查案的。”   听着赵十五的话,看着赵十五脸被熏得漆黑的样子,林枫一颗心,在这一刻,忽然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他本想骂赵十五为何这般冲动,本想骂赵十五不要命了……可此刻,林枫只说出了一句话:“以后别这般冲动了,你的命对我来说更重要。”   赵十五嘿嘿一笑,重重点头。   “小姐!小姐!”   “小姐怎么样?”   “太好了,多亏了你们,否则小姐真的就要危险了!”   婢女下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韩管家也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见到高小姐完好无损后,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看向赵十五,拱手道:“多亏了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若是小姐葬身火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老爷交代了。”   说着,他转身向婢女呵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起火?让你们照顾小姐,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两个婢女被吓得面色苍白,她们连忙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起火了。”   “是啊,我就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可醒来后,火就已经起来了,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起火。”   韩管家冷着一张脸:“还敢找借口!看来老爷以前对你们太宽容了,你们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将小姐再让你们照顾?”   “来人!”   韩管家道:“将小姐带到其他房间,换人照顾小姐。”   很快就有其他婢女走了过来,要接过高小姐,赵十五见状,就要将人送出去。   “等一下!”   可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韩管家,高小姐就交给我们照顾吧。”   “什么?”韩管家等人都是一愣。   韩管家看向林枫,皱眉道:“客人……这不合适吧?”   “以客人的身份,的确不合适!”   林枫淡淡道:“但以朝廷命官大理寺正林枫的身份,要保护证人,那就合适了。”   他不藏了。   摊牌了!   直接表露了身份。   韩管家等人直接一愣,连赵十五和孙伏伽都十分意外。   他们没想到,林枫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自曝身份。   “朝廷命官?”   韩管家瞪大眼睛看着林枫,一脸震动:“你说你是朝廷命官?”   “你说你是大理寺正?你说你是林枫?那个神探林枫?”   管家目瞪口呆,其他的下人和婢女们,此时也都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枫。   着实是林枫的身份,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大理寺正,五品朝廷大员,这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那就是顶天的人了。   林枫点着头,十分平静的从怀中取出了鱼袋,然后将鱼袋内的鱼符取出,道:“此乃本官的身份鱼符,本官恰巧途径此地,本不想惊动你们,安然度过一夜。”   “可未曾想,在这里遇到了命案!既然遇到命案,那本官自然就该调查。”   “所以从此刻起,此案本官接手,人证由大理寺的人保护,你们所有人配合即可!”   林枫面容冷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上位者的气势直接压迫的庄园下人们脸色骤变。   他们连忙低下头,连直视林枫都不敢了。   林枫看着韩管家,淡淡道:“韩管家要检查一下本官的鱼符吗?”   韩管家连忙摇头,他慌忙向林枫作揖,道:“草民见过林寺正,林寺正之名天下皆知,草民也听过林寺正断案如神的传说,没想到今日竟有幸见到林寺正!”   “林寺正最善断案,现在有林寺正在,相信一定可以查明老爷被杀案的真相,还请林寺正为老爷做主。”   下人们一听,都连忙向林枫一拜:“请林寺正为老爷做主。”   林枫微微颔首,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本官自会全力调查此案,接下来韩管家将庄园所有人都叫到一起,记住!”   林枫双眼如刀的盯着韩管家,冷冷道:“是所有人,包括今夜来你庄园借宿的旅人!”   韩管家瞳孔剧烈一缩,他忽然向林枫跪了下去,道:“林寺正,小民有罪。”   未等林枫询问,韩管家主动开口:“那些来借宿的旅人,都被老爷给抓了起来,而其中一人,因为不小心跌入了湖中,溺亡了……”   孙伏伽和赵十五一听,两人眸光都是一闪。   他们没想到韩管家会在这时,直接说出这些事。   林枫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早已料到会如此,他淡淡道:“溺亡了?那个张九吗?”   韩管家低着头,看着地面,紧张点头:“是……”   林枫呵笑道:“你不是说那个张九是你们庄园的下人吗?你不是说他得了重病吗?”   韩管家脸色发白,道:“这……这都是老爷让我们这样说的,我们,我们不敢忤逆老爷。”   随着韩管家声音响起,一些家丁也都跟着跪了下去,他们全都紧张的浑身发抖,神情惊恐。   林枫视线在他们身上环顾了一圈,确定了都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哪些人并未参与。   他淡淡道:“你们老爷为何要抓这些人?”   管家摇着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林枫眉毛一挑。   管家道:“老爷就说将他们先关起来,说第二天会有人来带走他们,但具体是谁要带走他们,带走他们干什么,小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老爷从不会告诉我们的!”   其他的家丁也都连连点头。   “是啊,老爷从不会跟我们说这些。”   “老爷只是让我们干活,从不允许我们多嘴询问。”   “我们若是敢好奇,老爷会打死我们的。”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听着家丁的话,孙伏伽眉头微皱,他阅人无数,能看出这些家丁说的都是实话。   也就是说,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哪个假高德尚抓人干什么。   第二天有人要来带走他们……谁要来带走他们?   假高德尚难道也是为其他人做事的?   孙伏伽心中深思。   林枫眸中同样露出思索之色,沉思片刻,他说道:“这种抓人的勾当,你们做了不止一次吧?”   韩管家低着头,苦涩道:“有……有八次了,小人一直在劝老爷,希望老爷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这种事害人害己,会有报应的……可老爷不听小人,还责怪小人多嘴。”   “小人是老爷给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小人的命就是老爷给的,哪怕知道老爷这样做不对,可也只能遵从。”   八次……这数量可不少了。   林枫问道:“你们老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事的?”   韩管家道:“五年前,贞观元年六月,第一次做了抓借宿旅人的事。”   贞观元年六月……   血书上说,他是贞观元年三月,来到了庄园,替换了真正的高德尚。   而贞观元年六月,就做了第一次抓人的事,中间间隔只有三个月。   这么说来,他之所以替换高德尚,就是为了抓人?   这庄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夜晚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外人还真没法知道那些人是被庄园的人给抓走的,这里倒的确是一个偷人的好地方。   林枫眸光微闪,道:“你们说高德尚是将这些人,交给了其他人……那些所谓的其他人是谁?”   韩管家等人都摇着头。   韩管家道:“我们也不知道……每一次老爷将人交出去时,都不允许我们在场,我们那个时候都会留在房间内,由老爷将我们锁在房间里,等那些人被带走后,老爷才会给我们打开门锁,放我们出去。”   其他下人也都连连点头,证明韩管家的话。   林枫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从他们下意识的动作能看出,他们并没有说谎。   这个假高德尚,做的还真是够谨慎的。   让下人帮忙抓人,却不让任何人真正的参与核心的事。   他收回视线,微微颔首,道:“好,本官知晓了,你们老爷让你们抓人的事,暂且押下,以后本官再查,现在主要调查你们老爷被杀案。”   “韩管家,你先将人都叫到厢房去,本官要对他们一一进行传唤与询问。”   韩管家连忙点头:“小民这就去做。”   林枫点了点头,不再耽搁,叫上孙伏伽和赵十五,转身向厢房走去。   一边走,赵十五一边欲言又止的看着林枫。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义父,你怎么突然自曝了呢?”   赵十五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隐瞒身份吗?”   林枫听着赵十五的话,只是平静道:“高小姐现在是最重要的人证,也是真凶最畏惧的人证,从真凶又一次对高小姐动手可以看出,他不杀高小姐,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将高小姐留在外面,她时刻都有生命危险!而本官如果不自曝,那就没有合适的理由来保护她,在这庄园内,除了我们自己,本官谁也信不过。”   赵十五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更重要的原因?”赵十五好奇问道。   旋即,他就见林枫漆黑的眸子看向他,缓缓道:“她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人证,我怎么能让你这样的付出,没有结果?若是她最后被害死了,那我该怎么向你交代?”   赵十五愣了一下,脚步直接一顿,整个人都怔怔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拍了赵十五肩膀一下,笑道:“子德其实是为了不让你的努力最后化为虚有,才改变主意的,十五,你没跟错人啊,在子德心中,你的地位可比很多事都要高。”   赵十五听着孙伏伽的话,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忽然就滚烫了起来。   他愣愣的看着林枫的背影,忽然间,咧开了大嘴,欢快的笑出了声。   孙伏伽追上林枫,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大笑的赵十五,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笑的真像个傻子。”   林枫笑道:“傻点好,心思越单纯,对这个世界看的越不透彻,就越开心,活得越自在。”   孙伏伽闻言,眼眸不由亮起,道:“子德这话,很有深意。”   林枫笑了笑,这就有深意了?   那我要说一些后世的哲学话题,你是不是都得惊我为天上人了?   他与孙伏伽并肩前行,孙伏伽缓缓道:“真没想到,韩管家他们会主动说出他们抓人的事。”   “很正常。”   林枫淡淡道:“前面的时候,韩管家就说过要报官,这说明他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准备隐瞒了。”   “假高德尚主导的这一切,他们都只是被迫的参与者,并且对这些秘密知道的并不多,现在假高德尚已经死了,韩管家他们没了约束,又有良心谴责,会选择说出一切并不值得意外……这也是我会自曝揭晓身份的原因之一。”   林枫看向孙伏伽:“之前我之所以选择隐瞒身份,是想不打草惊蛇调查他们抓人的事,现在既然假高德尚死了,他们也准备曝光说明一切,那我就算揭晓身份,也不存在什么打草惊蛇的事了。”   孙伏伽赞同点头:“倒也是,而且你刚刚还让他们将所有人都带来,这样的话,他们必须将被关押的旅人也带出来,而那些人一出现,他们所做的事自然会暴露,所以其实他们也没得选,现在主动说出一切,至少会在我们心中留下个主动的好印象。”   林枫笑了笑:“没错。”   “只可惜……”孙伏伽叹息一声:“他们对这些人被谁带走的,以及这些人被带走的目的,都全然无知。”   林枫眼眸眯了眯,缓缓道:“大多数人的确不知道,但不代表,他们中真的就没人不知道这些。”   孙伏伽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意味深长道:“孙郎中,别忘了那个第三者啊……这个第三者都能伪造血书,通过血书将五年前的真相告诉我们了,就说明他绝对是相关的知情者。”   “所以,对于假高德尚抓人的真正秘密,这个第三者知道的可能性,概率很大!”   孙伏伽想了想,浓眉陡然一挑:“没错!若能抓住这个第三者,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查明假高德尚抓人的真相!”   林枫笑了笑:“所以这第三者……我们必须要将其揪出来!”   …………   后堂。   此时这里已经被装扮成了灵堂。   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里躺着假高德尚的尸首。   林枫与孙伏伽蹲在棺材旁,正看着仵作验尸。   没多久,仵作起身。   林枫道:“如何?”   仵作说道:“的确是被匕首,正对面,一刀刺进心脏而死。”   “凶手只用了一刀,又稳又准又狠,看得出来经验十分丰富。”   “死亡时间与当时我们听到动静时去查看,也基本一致。”   林枫闻言,想了想,问道:“你说凶手一刀就致命了……可死者的衣衫却有些乱,他死前有没有进行过搏斗?”   仵作摇头:“身上有一些伤痕,但无法确定是否是在死前搏斗造成的。”   林枫点了点头,古代验尸多数都是模棱两可的答复,倒不是仵作故意这样说的,而是技术水平真的有限。   不过,这也不算太重要的事。   林枫视线看向假高德尚的尸首,忽然间,他眸光一动。   林枫伸出手,将假高德尚的衣衫掀开,在他衣服里面摸了摸,旋即掏出了一个钱袋。   将钱袋打开,只见里面,竟然装的都是金饼。   “怎么这么多金饼?”赵十五一脸意外:“这些金饼重量可不轻啊,他没事揣这么多金饼干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虽然金子在唐初不是铜钱这种通用货币,但是可以换钱,也能卖钱,还能去当铺当掉,变现方式很多。   有这些金饼,在长安城都可以考虑买一套小一点的房子了。   这个假高德尚在自己家里,揣这么多金饼干什么?   如此的贪财吗?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摇了摇头,将金饼放回到钱袋内,然后将钱袋放到了怀中。   他说道:“看来第三者并未在尸首上留下什么线索,走吧……我们去看看下人们,能给我们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   厢房,一个空房间内。   烛火在桌子上摇曳。   林枫与孙伏伽坐在一起,在他们的对面,是负责照顾高小姐的婢女之一。   林枫看着神情紧张的婢女,回想起刚刚婢女被管家责备时的惊慌模样,缓缓道:“不要紧张,本官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便好。”   婢女连忙点头:“奴婢一定实话实说,绝不隐瞒。”   林枫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庄园的?”   婢女道:“奴婢十年前就被卖到庄园来了,自那之后就一直跟着小姐,负责照顾小姐。”   十年前……在假高德尚到来之前就来了啊。   林枫继续道:“刚刚的火灾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着起大火?”   婢女也是一脸茫然:“奴婢也不知道……郎中离开后,我们就在一旁照顾着小姐,可忽然间,我们都觉得很困倦,就和之前小姐偷偷离开时一样,我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我们再醒来时,房间内都是火,烟尘呛的哪里都是,那个时候已经着起大火了。”   孙伏伽听着婢女的话,与林枫对视了一眼。   林枫微微颔首,他明白孙伏伽的意思,婢女和之前一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很明显是再一次被迷晕了。   可当时门前有家丁看守,如果不是家丁放的火,就说明第三者是通过其他方式纵的火。   而火势那么大,高小姐也没有被烧到,这说明第三者纵火的位置有限制,并不是想怎么纵火就怎么纵火。   否则的话,他直接点燃床榻,高小姐早就被烧死了,也不会等到他们去救。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能排除家丁放火了,毕竟家丁在迷晕这些婢女后,如果有机会纵火,直接进去点燃床榻就行了。   看来……守在外面的家丁没什么问题。   这诸多思绪,在林枫脑海中不过是一刹那就出现了。   丰富的查案经验,以及机敏的思维能力,让林枫在得到信息的一瞬间,就能迅速将其进行处理和推敲。   林枫看向婢女,继续道:“五年前的三月,你们老爷有没有什么不同以往的表现?”   孙伏伽闻言,眸光陡然一闪。   他迅速就明白林枫的目的了,林枫这是想验证血书的内容。   “五年前的三月?”   婢女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忽然道:“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老爷得过一次怪病,那病有很强的传染能力,所以老爷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让我们任何人去靠近,即便是小姐都不见。”   “这让小姐当时十分伤心难过,哭了好多次,所以奴婢记忆很深。”   得了怪病?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微微点头,脸上满是了然之色。   孙伏伽心中感慨,血书的内容果真如林枫推断的那样,内容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也更显得那第三者的阴险狡诈,用真正的内容来伪造高小姐的动机,谁又能判断的出这血书的来路有问题?   林枫说道:“在你们庄园,你们老爷最信任谁?”   婢女说道:“老爷最信任的当然是管家,每次老爷在书房看书时,都只让管家一人陪侯,而且管家做事周全,还是老爷五年前亲自救下的,对老爷十分感激,忠心耿耿。”   “高老爷五年前救下的管家?”林枫眸光一闪。   婢女点头:“管家是逃难的难民,饿晕在路边,若非是老爷碰巧遇到他,他可能就要饿死了。”   “高老爷救下管家时,是生病之前,还是生病之后?”   “之后。”   “你们庄园以前的管家呢?”   “四年前因为意外去世了,在那之后,韩管家就被老爷提拔为了管家。”   孙伏伽听着婢女的话,看向林枫,低声道:“看来假高德尚为了谨慎,替换了原来庄园的人,他专门用韩管家这样对他心怀感激的人,就是为了能更顺手的控制他们……同时他们也不了解真正的高德尚,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身份有问题。”   林枫微微颔首,赞同孙伏伽的推测。   他看向婢女,道:“你们庄园,都有哪些人,是你们老爷得过怪病之后招进来的?”   婢女皱眉想了半天,然后说出了二十几个名字。   孙伏伽迅速将这些名字写了下来,之后与庄园的名册一一对应,道:“多数都是家丁和护院,全是男子。”   林枫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磕动,道:“应该是为了抓人,招揽了这些男子。”   孙伏伽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林枫想了想,道:“这些人,都是从哪招揽的?”   婢女道:“多数都是逃难的难民。”   逃难的难民……所以如韩管家一样,对假高德尚十分感激和忠诚,假高德尚用他们也放心……   看来这个假高德尚找人,也是精挑细选的。   林枫沉思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了《论语》,他将书翻到第一页,然后推到了婢女面前,道:“看一看,这上面的字,是不是高小姐的字迹?”   婢女在看到“有鬼快跑”四个血色大字时,吓得她俏脸瞬间没了血色,差点就尖叫出来。   不过在仔细看过了上面的字迹后,她意外道:“真的是小姐的字迹……不过小姐自从头脑出现问题后,已经多年不写字了,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听着婢女的话,林枫之前对高小姐的所有推测,也都有了确切的证据了。   这足以证明高小姐就是装疯。   “那这些字迹呢。”   林枫又将从密室里得到的血书拿了出来,他挡住了血书的大部分内容,只露出一些文字,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字迹?”   婢女看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没见过?”   “没见过。”   “你都见过谁的字迹?”林枫准备用排除法。   婢女脸色不由发红,道:“只见过小姐的字迹……”   林枫眼皮跳了一下,他漆黑的眸子看着脸色羞的通红的婢女,无奈叹了口气,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婢女连忙起身,捂着脸慌忙离去。   孙伏伽看着婢女离去的背影,揉了揉额头,道:“虽然她没认出血书究竟是谁的字迹,但还是帮我们验证了不少推断。”   林枫微微点头:“收获还是很多的,但关键的地方还是卡住了。”   他想了想,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让这个婢女带你,去所有人的房间转一圈,去将他们房间里所有存在的纸张都拿过来。”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说道:“你是要……一一比对字迹?”   林枫微微颔首:“这是最稳妥的法子,虽然会费些时间,但绝对有效。”   “而且第三者将假高德尚书房的所有纸张都带走了,肯定也要想办法处理,他现在未必能处理完,或许你们还能找到这些纸张。”   听到林枫的话,孙伏伽当即起身:“好,我亲自去办这件事。”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   林枫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磕动着,他没有着急叫来下一人询问,而是闭上了眼睛,梳理着自己得到的线索和证据。   第三人离开书房的方法,他已经判断出来了,可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有很多。   而现场并未留下第三者的任何痕迹。   尸首上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以想要确定第三者的身份,就只有这一封血书……只希望孙郎中的行动能顺利吧。   林枫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道:“下一个!”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了。   林枫将大部分人都问了一遍。   孙伏伽也在一旁,仔细的比对着血书和他所能搜集到的所有纸张。   林枫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将最后一张纸放到一旁,林枫问道:“孙郎中,如何?”   孙伏伽摇了摇头,一脸凝重:“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字迹,符合血书的字迹。”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难道第三者的这封血书,不是他亲自写的?”   林枫摇着头:“血书内容如此敏感,他岂敢假借他人之手?”   孙伏伽紧皱眉头:“那为何会没有?”   林枫眯着眼睛,蹙眉沉思了片刻,道:“孙郎中,你确定庄园内的所有纸张,你都找到了?”   孙伏伽点头:“没错,不仅是他们房间里自己写字的纸张,甚至是平常的票据,乃至他们的卖身契,我都给翻出来了。”   说着,孙伏伽将这些票据、卖身契推到了林枫面前,道:“你看。”   林枫随手翻看着这些票据,原本他神色还正常,可翻着翻着,林枫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有些不对劲啊!”   孙伏伽一愣:“什么不对劲?”   林枫指着这些票据,道:“孙郎中,你看……这些票据,都需要庄园的主人同意后,才有效。”   “可你看看,这些票据上,却没有假高德尚写下的任何名字,在这上面,只有一个手印。”   孙伏伽听到林枫的话,仔细看了看,道:“还真是这样。”   林枫眸光剧烈闪烁,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将那些卖身契摊开,十分仔细的,在上面一页一页的翻过。   看着这些卖身契,林枫又想到了什么,忙将孙伏伽一旁的其他纸张,也都拿了过来。   林枫迅速将那些纸张翻开,一页一页将其放到一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没多久,林枫动作一顿,右手直接抓住了一张纸。   他将这张纸放在面前,看着上面的字迹,道:“孙郎中,这是谁的字迹?”   孙伏伽看了一眼,道:“账房齐宣的。”   账房齐宣……   林枫眼珠在眼眶内不断转动,种种思绪不断上涌,无数的念头迅速汇聚。   忽然间,林枫一拍桌子,直接起身!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我们走!”   孙伏伽见状,忙道:“去哪?”   林枫眯着眼睛,道:“假高德尚的卧房!”   “如果我们运气还行的话,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   林枫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揭开这一切的最重要的证据,就在他的卧房之中!”   还是以大理寺官员的身份查案,写起来更顺手,案子到了最后了,明天就结束这个案子。   前面两章因为主角身份的问题,不能公开调查,所以只能将各种可能性都推理出来,这样做会导致剧情推进缓慢,我也很头疼,但为了剧情合理性,只能这样写,好在终于写到最后了。   这个案子用了几章的笔墨,是因为它有存在的必要性,希望到了后面的剧情,会让大家有一种恍然大悟,直呼妙哉的结果。   最后,求点数据吧,有什么给什么,月票、推荐票,不挑。 第121章 揭晓!关键的证据,隐藏的真相   林枫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假高德尚的卧房。   假高德尚的卧房很宽敞,是很有代表性的里外屋样式。   外屋是待客的区域,这里有桌子凳子,桌子上放着水杯水壶,周围墙壁上挂着书画,看起来十分有格调。   林枫视线只是扫了一眼外屋,就将这里的一切都收入眼内。   外室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他没有任何耽搁,道:“去里屋。”   众人直接转身,向里屋走去。   穿过里屋的门,就是假高德尚休息的区域。   这里也很宽敞。   几个柜子靠着墙壁摆放,梳妆台紧挨着床榻,床榻十分宽敞,三个人躺在上面都不会拥挤。   梳妆台上没有任何的胭脂首饰,只有一个老虎样子的香炉摆在上面,老虎四脚着地,虎头昂藏,正张开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将眼前的所有人都一口吞掉一般,气势十足。   看着这个老虎香炉,林枫眯了眯眼睛。   啪!   忽然,林枫毫无预兆的伸手,直接一巴掌将老虎拍翻,道:“好丑。”   “……”孙伏伽看了一眼气势十足,充满着野性气息的百兽之王,咳嗽了一声,道:“的确有些太真实了,有的时候太真实,反而就不怎么美观了。”   赵十五挠着脑袋,心道:“挺好看的啊。”   但义父和孙伏伽两个充满智慧的人都认为这老虎不好看,他也不敢反对。   林枫诧异的看了一眼孙伏伽,道:“孙郎中觉得它很真实?”   孙伏伽眼皮一跳,自己配合林枫,给林枫一个台阶,他以为林枫会顺着台阶往下走,这件事就过去了,谁知道林枫竟然顺着台阶往上爬了。   这让他怎么接话?   毕竟孙伏伽其实是觉得这个猛虎香炉很好看的。   那猛虎气势十足,比很多豪门大族门外的石狮子都威武多了。   林枫见孙伏伽不知该如何回话,顿时哈哈一笑。   他说道:“孙郎中,你真以为我闲着没事,会因为这老虎丑,就将它拍倒啊?”   “难道不是?”孙伏伽一怔。   林枫笑了笑:“当然不是,你什么时候见我查案时,还做过无关紧要的事?”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忙看向被林枫拍倒的香炉,道:“难道这香炉有什么问题?”   “香炉有问题?”赵十五也忙将视线看向香炉。   林枫笑道:“我说它丑,是发自内心的,不过我说它丑的地方,并不是它那血盆大口,而是这里……”   说着,林枫指尖捏住了老虎的尾巴。   “尾巴?”孙伏伽仔细地看着那尾巴。   林枫缓缓道:“我不知道孙郎中有没有看过真正的老虎,反正我是真的看过。”   “所以我知道,老虎的尾巴,可是不会往上翘,甚至还打着卷的。”   “如果这香炉的造型是一条狗,那尾巴这个样子就很正常,但它是一头老虎,这尾巴就明显不对了。”   林枫将香炉放在眼前,一边仔细的观察着这个香炉,一边道:“这头老虎的造型,除了尾巴外,都和真正的老虎一模一样,充满着野性,充满着气势,所以我觉得,制造它的人,即便没见过真正的老虎,也该是知道老虎长什么样子的。”   “可是,他却偏偏在尾巴的地方弄错了,为什么?”   孙伏伽蹙眉道:“故意弄错的?”   林枫点头:“没错,肯定是故意的,但为何要偏偏故意将尾巴弄错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歪着脑袋,仔细看着这条尾巴,忽然间,林枫眼眸一亮。   他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孙伏伽忙道:“什么?”   林枫用力抓着这个尾巴,使劲的摇晃,随着他的用力摇晃,这条尾巴忽然也跟着动了起来。   孙伏伽见状,不由道:“这条尾巴是活动的,不是固定死的?”   在他说话的间隙,只听“啪嗒”一道声音响起,这条尾巴竟然被林枫直接给拽了下去。   林枫看着被自己拽下的尾巴,忽然将尾巴倒转,向着梳妆台用力一敲。   便见一个十分小巧的钥匙,竟然从尾巴里掉了出来。   “空的?”   赵十五看着这一幕,一脸惊奇:“这尾巴的里面,竟然是空的!”   孙伏伽也是满脸的意外,他着实没想到,这个错误的尾巴,竟然还是一个藏匿钥匙的机关。   林枫放下尾巴,拿起那把小巧的钥匙,笑道:“这假高德尚还真是有些头脑,钥匙藏得如此精巧,若非我最擅长的就是从细微之处窥探异常,还真的找不到这把钥匙。”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点头赞同。   毕竟他是一点都没察觉到这个香炉有什么问题。   若非林枫最擅长的就是观察细节,恐怕就算这个香炉飞到他们眼前,他们都未必能发现它的问题。   “假高德尚专门将这把钥匙藏在香炉中……看得出来,这钥匙对他很重要。”   孙伏伽目光环顾四周,蹙眉道:“不过这把钥匙对应的锁在什么地方?他究竟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会需要将钥匙这样藏着?“   林枫笑了笑:“这就需要我们好好寻找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收起了钥匙,道:“翻箱倒柜,找吧……凡是带锁的东西都翻出来,然后我们一个个试,总归是能找到的。”   赵十五和孙伏伽一听,自然二话不说,纷纷翻了起来。   林枫先将梳妆台上的所有抽屉都打开了,不过这些抽屉里都是空无一物,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看来没有娘子,这梳妆柜都没用武之地了。”   林枫想了想,来到紧挨着梳妆台的衣柜旁,他将衣柜的盖子掀开,目光向里面看去。   这时,林枫眉毛微微一挑。   只见这个柜子里,正有一个包袱。   林枫将包袱拿了出来,将其打开,便见包袱里装的都是衣服。   这些衣服的面料很好,且都是厚衣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秋冬时节了。   林枫指尖在这些衣服上轻轻摩挲,漆黑的眸子里,闪过道道思索之色。   “原来如此……”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低下头,看向柜子,随着包袱的拿出,柜子里就剩下几件薄衣服了,并没有什么带锁的东西。   林枫将包袱重新放回到柜子里,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响起:“子德,你来看。”   听到孙伏伽的话,林枫快步来到孙伏伽身旁。   只见孙伏伽也站在一个柜子前,他的面前,同样是一个包袱。   此时包袱被打开着,孙伏伽道:“子德,伱看……这里面都是珠宝首饰。”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着包袱里那些在烛光下,散发着明艳光芒的珠宝首饰,呵笑了一声:“怪不得梳妆台那里一件首饰都没有,原来都在这里……我还以为他是没有娘子,梳妆台就没用武之地了。”   “看来,这个假高德尚这些年,也没少攒好东西啊。”   孙伏伽倒是不意外,道:“他养了那么多舞妓,定然要经常打赏,手中不可能没好东西。”   “倒也是。”   林枫笑了笑,看来孙伏伽和他一样,都已经看出假高德尚的好色本质了。   所以韩管家专门在他们面前,为假高德尚巩固爱妻人设,着实是有些搞笑了。   毕竟听他话的人里,也就是头脑简单的赵十五能信他的鬼话,自己和孙伏伽是一个字都不信。   孙伏伽道:“这些柜子我都翻了个遍,除了这个包袱里装了这么多的珠宝首饰外,其他柜子都没什么异常,里面就是常见的衣服。”   林枫点头道:“我那里也没发现什么带锁的东西。”   说着,他看向将床榻上的被子都扔到地上,十分野蛮的检查床榻的赵十五,道:“十五,你那里如何?”   赵十五皱眉摇头:“我也没有发现。”   林枫眯了眯眼睛:“都没有么……”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这卧室内吗?会不会在书房里?”   林枫摇了摇头:“书房有很多人都能进入,如果他要藏十分重要的东西,在书房里太不安全……”   “而书房唯一隐蔽的地方,也就是密室了,可密室我们也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所以,东西肯定就在这间只有他自己才能进入的卧房内。”   林枫看着手中的钥匙,道:“原本我有六成把握,确定重要的证据在这里,可现在有了这把钥匙,我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孙伏伽对林枫的判断一直都是十分信任的,他说道:“那我去外屋找找看。”   说着,孙伏伽直接快步去到了外室。   林枫没有着急动手,他和以往一样,站在原地,视线一寸一寸的在房间内巡弋。   林枫相信,只要是假高德尚经常去看那些东西,那就肯定会留下痕迹。   正如书房里的密室机关一样,这不是只凭小心谨慎就能避免的。   柜子、床榻、梳妆台……都没有那些东西。   难道这个房间也有机关?   和原大理寺丞林枫的房间一样,有藏在暗中的抽屉?   还是说,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异常之处?   林枫视线先在地板上一一扫过,可卧室的地板十分光滑,并没有划痕或者压痕。   看来柜子是没问题了。   不在地板上,那么……墙壁上?   林枫看向墙壁,只见内室的墙壁上,也挂着一些书画,书法字帖各有特色,画则是标准的山水画。   林枫不是艺术家,也不懂这些书画究竟哪里好,但他最善观察细节,最善从细微的地方放大问题。   而这时……   林枫的视线,落在了对面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上。   这幅山水画林枫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他能看得出来,这幅画在这里一定悬挂很久了。   因为有些倾斜的它,露出了后面的墙壁,而露出的部分十分洁白,和墙壁的其他地方,有着明显的色差。   这表明……这幅画必然是一直都在好好的悬挂着,且悬挂了很长时间……可现在它却露出了后面的一块白墙,这意味着什么……   林枫眸光一闪,忽然上前,来到了这幅画的前方。   他踮着脚尖,直接将这幅画给摘了下来。   随着他将这幅画摘下,便见这幅画后面的墙壁上,正有着一块十分明显的,四周被掏空的青砖。   林枫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这块砖抓住,向外一抽。   十分轻松的,就将这块砖给拿了下来。   而随着青砖被拿下,在青砖后面,一个小箱子,直接映入眼帘。   “找到了!”林枫大声道。   他这一嗓子,直接将赵十五和孙伏伽吸引了过来。   两人快步来到林枫身后,看着林枫将小箱子从墙壁里拿出来,双眼都亮了起来。   赵十五激动道:“义父,你也太厉害了,它藏得这么深,竟然都被你发现了。”   孙伏伽也笑着捋着胡子。   林枫笑了笑:“是假高德尚没有将这幅画完全摆正,这才让我发现了异常之处,否则的话,我也没法迅速发现。”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将这个小箱子放到了柜子上。   只见这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的小箱子。   箱盖处,有着一个小孔洞,应该就是放钥匙的地方。   “快试试,看看钥匙是不是我们找到的那把。”孙伏伽催促道。   没想到连一向沉稳的孙伏伽都着急了,林枫笑着点头,他没有迟疑,直接将自己从老虎尾巴里得到的钥匙,对准了箱子的孔洞,然后十分顺利的,就将钥匙送了进去。   旋即林枫深吸一口气,在孙伏伽和赵十五屏住呼吸的紧张注视下,轻轻一拧……   便听“咔嗒”一道声音响起。   那原本紧紧闭合的箱盖,竟然自动打开了,露出了一道缝隙。   看着这一幕,赵十五忍不住激动道:“开了!真的开了!”   孙伏伽也长出一口气,浓眉舒展,笑呵呵道:“快看看,箱子里是不是你要的重要证据。”   林枫点着头,迅速打开了箱盖。   随着箱盖的打开,众人便发现在箱子里,只有两张纸。   林枫拿出第一张纸,将其打开,孙伏伽视线看来,旋即意外道:“这……这好像是一张下人的卖身契?”   林枫仔细看了一眼这卖身契,嘴角扬起,笑着点头:“没错,就是卖身契!”   “而它,正是我最需要的,最关键的证据!”   “有了它,第三者的身份,便已经彻底能确定了!”   听到林枫的话,孙伏伽和赵十五顿时眼眸亮起,脸上难掩喜色。   赵十五忙道:“义父,第三者是谁?”   林枫笑道:“别着急,先让我看看被高德尚当成宝贝一样藏的另一张纸上是什么内容。”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取出了第二张纸。   可当他打开这张纸后,林枫愣了一下。   孙伏伽与赵十五也凑过来一看,旋即顿时两脸发懵。   “画?”赵十五有些不敢确定的说道。   孙伏伽仔细看了一眼这张纸上的画,犹豫了一下,道:“应该是吧……只是这画技,着实让人一言难尽。”   林枫笑道:“孙郎中,你真的太客气了,这有画技一说吗?”   只见眼前这张纸上,画的是两个小人。   但这两个小人,身材比例十分不协调,一个鼻子大的能占一张脸,鼻子上有着一个大黑点,一个脸圆的则和那圆盘一样,胖嘟嘟的。   此时这两个小人,正一个站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跪着。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背景,没有落款,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说它是三岁孩子画的,那都是在折辱三岁孩子。   孙伏伽眉头紧皱,满脸不解:“假高德尚将这种三岁孩子都画不出来的画,藏在这么隐蔽的箱子里干什么?”   “这幅画,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赵十五挠着头,看着这幅画,他只觉得若是自己来画,绝对会比它更好,这是不是代表自己也是有些绘画天赋的?   林枫双眼盯着眼前这幅搞笑的画作,仔细的看着纸张上的两个小人。   林枫相信,假高德尚既然将它和卖身契放在一起保护着,那对假高德尚而言,绝对十分重要。   所以,这幅画上,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信息。   林枫一遍遍的看着这两个小人,不放过这两个小人上任何的细节,忽然间……   “难道……”   林枫突然将纸张拉近,放在了自己的眼前,他仔细的看着这两个小人,下一瞬,林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来如此。”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忙看向林枫:“子德,你知道这画的意思了?”   林枫迎着孙伏伽希冀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长出一口气,道:“原来真相是这样的……今夜的事,还真是足够精彩。”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将这幅画叠好收起,他说道:“孙郎中,我们直接去书房吧,同时让人将韩管家、账房齐宣,还有其他人都叫到书房吧,该是让这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   一刻钟后。   书房。   韩管家等庄园下人,急匆匆进入了书房中。   一进入,他们就看到林枫正坐在书案之后,随意的翻着《道德经》。   韩管家忍不住道:“林寺正,我听说你已经知道杀害老爷的真凶了?你已经破解一切谜题了,真的吗?”   听着韩管家的话,林枫将书合上,他目光看向门口,只见庄园众人都已经到齐了。   林枫微微点头,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首先,由孙郎中为大家说明一下案情。”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向林枫点头,他缓缓道:“本官与林寺正在书房内进行过调查,而在调查中,我们发现瓶碎片存在问题……”   接着,孙伏伽就十分详细的,说明了林枫是如何通过瓶碎片,发现高小姐受到重创的位置不是书架下的,也就此侧面验证,在案发时,还有一个第三者存在,就是这个第三者,杀了高德尚,重创了高小姐,并且伪造了高小姐弑父的现场。   这瞬间就让韩管家等人目瞪口呆,一脸的震惊。   “老爷不是小姐杀的?”   “当时竟然还有第三人存在?”   “那个第三人才是真凶?”   “林寺正只凭瓶碎片的位置,竟然就发现了第三者存在的证据,太厉害了!”   下人们震惊又赞叹。   孙伏伽继续道:“别急,我们调查的结果还不止如此,你们能看得到,这个书房能藏人的地方有限,第三人藏在这里,高小姐和高老爷不可能发现不了,所以我们便推测,这里还有机关,有密室……”   说着,孙伏伽就将林枫是如何根据压痕,发现的密室,告诉了众人,并且让赵十五移动书架,亮出了书架后面的门。   众人当即就呆住了。   “竟然真的有密室?”   “我在这里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孙伏伽故意顿了一下,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然后继续道:“从这里进去,会是一个密室,而密室内,正躺着一具白骨。”   “白骨!?”   众人一愣。   韩管家无比意外:“怎么会有白骨?”   孙伏伽将众人意外的表情收归眼底,旋即抛出一个王炸:“那个白骨,就是你们庄园的主人高德尚!”   一瞬间,整个书房内,顿时陷入过诡异的寂静。   孙伏伽一句话,直接将所有人弄懵了。   饶是韩管家,都一脸的蒙圈。   他们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孙伏伽的意思。   孙伏伽淡淡道:“还没明白吗?你们真正的主子高德尚,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主子,是假的!”   他们彻底懵了,好半晌,韩管家才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道:“你说……在这书房里死去的人,是假的老爷,而真正的老爷,躺在密室内……这,真的吗?”   “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林枫从怀中取出血书,道:“你们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   赵十五将血书递给了账房齐宣,齐宣直接将血书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之后,书房内便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林枫目光瞥过众人,缓缓道:“在庄园干了五年以上的人,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在五年前,也就是血书里说的那一年的那一月,高德尚曾因为怪病,一个月一个人都不见。”   “现在你们想想,他那是怪病吗?恐怕是为了在那段时间折磨你们真正的老爷,从他那里获得情报,然后更容易的伪装你们的老爷吧。”   婢女们多数都没有换人,此时听着林枫的话,她们都不由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当年老爷性情突然大变,有些奇怪!”   “没错,老爷以前即便病了,也会天天见小姐的,但五年前那一次,老爷一次都不见小姐,小姐因此哭了好多次呢!”   “看来那个时候的老爷,就已经不是真正的老爷了!”   听着婢女们的话,韩管家一脸震惊:“那个时候我还没来……我真的没想到,老爷会是假的!”   “那这封血书,就是真正的老爷留给我们的吗?”   孙伏伽摇着头,道:“不!这不是你们老爷留的,这是那个第三者留下的!”   “什么!?第三者?”韩管家一愣。   下人们也都一脸吃惊。   孙伏伽当即将高德尚袜子上的破绽告诉了众人,并且将林枫的分析,也详细的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这血书真正的作用,是真凶为了陷害高小姐,给高小姐补全她弑父的动机的!”   韩管家定在原地,他不由失声道:“这真凶着实是太阴险了!他竟然用真实的内容,来陷害小姐!如果不是林寺正,谁能发现这血书有问题?”   其他下人们也都连连点头。   “我真的以为这就是老爷留下的!”   “如果不是林寺正,我肯定被骗了!”   “是啊!”   林枫听着下人们或震惊,或感慨的话,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将他们所有细微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   旋即缓缓道:“也就是说,现在只有这封血书能确定是第三者的,并且如此重要的内容,还是用血书写的,第三者绝不敢假手他人。”   “所以,只要我们找到与这血书一样字迹的人,那这个人,就是第三者!”   众人连忙点头。   韩管家忙问道:“林寺正发现是谁了吗?”   林枫平静道:“别着急,接下来本官将依次解决这个案子的所有疑点。”   众人闻言,忙紧张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第一,先破解真凶离开之谜。”   他看向下人们,道:“本官对你们进行过询问,也交叉验证过,确定你们都没有说谎,那也就是说,凶手不是你们家丁故意放走的。”   “那么,凶手在杀人和伪造了现场后,又是怎么消失的?”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忙看着林枫,这也是他们所不解的。   林枫没有在这并不算重要的事情上卖关子,他直接给出了解答,道:“答案其实就在这密室之内!”   “密室?”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这密室,可以通向外面?”   赵十五一愣:“能通向外面?可我们不是检查过了,没有别的门啊?”   林枫笑道:“为什么非要是门呢?”   “什么?”赵十五不解。   林枫笑了笑,道:“你们还记得,我们在离开密室时,我曾经短暂的停下,查看地面吗?”   赵十五忙点头:“当然记得。”   林枫道:“你们可知道我当时在看什么?”   赵十五摇了摇头,林枫直接给出答案:“我在看水!”   “水?”   林枫点头:“在我要离开时,我一脚突然踏在了水上,那时我低下头看去,竟是发现在我的脚下,有一滩水。”   “当时我很疑惑,那密室是封闭的,即便外面下着雨,可我们从书房进来,走了那么长的时间,鞋子上早就不会带水了,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水。”   “而我也用灯笼检查过其他地面,发现其他地方都很干,只有我的脚下有水。”   “为什么会这样?”   赵十五蹙眉不解,孙伏伽则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道:“难道,不是从书房的门带来的,而是其他地方带来的?”   林枫笑着点头:“还是孙郎中最懂我的思路。”   他说道:“没错,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我又看了看那滩水的位置,它不靠着墙壁,不靠着边角,就是在房间的宽敞地方……这说明它不可能是从墙壁流过来的。”   “那么不从墙壁流过来,还能从哪过来?”   孙伏伽眸光一闪,不由瞪大眼睛道:“难道是……头顶!?”   头顶?赵十五一惊。   林枫微微颔首:“既然各种可能都没有,那也就剩下头顶了……所以十五,你不妨带人去看看,就在那滩水的上面,是不是有出去的通道。”   赵十五一听,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带着几个吏员,几个家丁走了进去。   众人都焦急的看着暗道,紧张的等待着。   而林枫则十分沉稳的坐在那里,不急不躁。   过了没多久,赵十五一行人从中走了出来。   韩管家等人忙紧张的看向赵十五,道:“如何?”   就听赵十五满是激动的说道:“那里真的有一个出口!就在那滩水的正上方!打开出口,就有雨水向下滴落!”   “那地面上的水,就是那样滴落下来的!”   听着赵十五激动的话,庄园下人们顿时瞪大了眼睛。   “竟然真的有出口!”   “那也就是说,只要知道密室的人,就能不经过书房的门离开!”   “怪不得我们一直守在书房外,都不知道还有第三个人进出,原来他走的是密室那条路!”   林枫拍了拍手,嘈杂的声音顿时寂静下来。   林枫缓缓道:“所以,第三者是如何来的,如何离开的,这个疑点已经解决了。”   “那接下来,就开始正题吧……”   他拿起血书,面向众人,道:“说一说这封血书,究竟是谁写的。”   众人一听,连忙期待的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其实在此之前,本官和孙郎中已经对庄园里面所有人的笔迹,都与这封血书对照过了,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字迹,与血书上的字迹是一致的。”   “这说明,那个第三者有意在隐瞒自己的字迹。”   听着林枫的话,韩管家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韩管家蹙眉道:“有意隐瞒自己的字迹……是没有找到第三者写过的纸张文字吗?”   林枫摇头:“也许是第三者藏的很隐秘,但也许……第三者对外一直都是不识字的形象,可能压根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写过任何字,所以孙郎中即便是搜遍了整座庄园,也找不到。”   “那该怎么办?”韩管家眉头紧锁:“若真的是那个第三者从未写过字,那你们要怎么去找?”   “是啊,这没法找啊!”下人们也都接连点头。   “别急。”   林枫神色淡然的看着他们,缓缓道:“第三者可能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写过字,可能一直都是不识字的形象……但不要紧,因为有些线索,会直接指向这个看起来好像是不识字的第三者!”   “线索?”韩管家一怔:“什么线索?”   林枫视线看向一旁的账房齐宣,平静道:“齐宣,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   齐宣连忙恭敬道:“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林枫道:“你在庄园多久了?”   “十五年了。”   “十五年……那你是从真正的高德尚,一直跟到了假高德尚。”   “是!”   林枫看向他,道:“在五年前,贞观元年三月前后,高德尚对你的态度有没有什么变化?”   齐宣皱了皱眉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吧。”   “没有更加重用你吗?”   林枫提示道:“比如说……很多重要的事,都由你来代笔?”   “这……”   齐宣想了想,旋即点头:“倒是有,自从五年前开始,的确很多重要的事,都是由小的来代笔的。”   林枫随手拿起几张纸,道:“这票据上的字,是你的吧?”   齐宣看了看,点头:“是。”   “那这几张下人的卖身契呢?也是你写的吧?”   齐宣再度点头:“是。”   林枫放下纸张,笑着说道:“那在五年之前,真正的高老爷在的时候,这些东西,还是你写的吗?”   齐宣摇头:“都是老爷自己写的,因为票据涉及具体钱财,卖身契涉及下人的自由,事关重大,老爷都会自己亲自去写。”   林枫笑了,道:“大家也听到了,五年前,也就是真正的高老爷在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高老爷亲自写的!可是自从贞观元年三月开始,假的高老爷到来之后,所有的东西就都是齐宣写的了。”   “你们可察觉到什么问题?”   众人都蹙眉思索着。   韩管家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这个假的老爷模仿不出真正的老爷的字迹,所以不敢自己去写?”   林枫微微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   韩管家刚要为自己的判断高兴,却听林枫道:“但足足五年的时间,即便他一开始模仿不出真正的高德尚的字迹,可五年了,难道还模仿不出来?”   韩管家一愣。   林枫平静道:“再说,五年时间,时间都这么久远了,下人们都可能不记得高老爷具体是什么字迹了,这个假的高德尚根本就不必模仿的有多像。”   “更别说,五年时间,假高德尚早已完全掌控了庄园,即便他的字迹真的被人看出和之前不像,他也完全可以找理由,说手受伤了,生疏了,或者最近在练字之类的理由,下人们谁敢质疑他的话?这都足以帮他解决字迹的问题。”   “可是啊,他并没有这样做。”   韩管家皱眉道:“这……的确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地方还有呢!”   林枫将票据,将下人卖身契向前一推,淡淡道:“你们再看看假高德尚在这些字据上的签名。”   “这些字据都是需要假高德尚签名才能生效的,可是他却从未签过名,所有的字据都是按一个手印完事。”   众人凑上前去,仔细去看桌子上的字据。   的确如林枫所言,全都是手印。   林枫说道:“我们可以说,假高德尚想要模仿真正的高德尚的文字很难,并且他很较真,模仿不出来就不写。”   “可是,足足五年时间,难道他连高德尚这三个字,也都模仿不出来吗?”   齐宣眉头紧锁,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但我一直不敢问老爷,为什么只按手印。”   韩管家一脸疑惑:“那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林枫笑了笑,说道:“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   林枫眯着眼睛,淡淡道:“你们的那位假老爷,也许……根本就不识字啊!”   “什么?”   “假老爷不识字?”   “这……”   庄园的下人们都愣住了。   他们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   林枫看着意外的众人,道:“你们想想,这五年时间,你们可曾看过假高德尚在你们面前,写过任何只言片语?”   众人都摇着头。   “还有!”   林枫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他将这张纸打开,众人发现,那是一幅比三岁孩子画的都要难看的画。   林枫道:“这是本官在假高德尚的房间里搜到的画。”   “你们仔细看看,但凡会用毛笔的人,你们觉得,能画出这等水平的画作吗?”   众人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着实是这幅画,有些太搞笑了。   林枫继续道:“假高德尚专门画出这幅画,还将它藏在十分隐秘的地方,摆明了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想要借助这幅画,留下重要的信息。”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能比写字留下的内容更清晰的呢?你们瞧瞧他这画,能有几个人知道他想要传达什么意思?”   “如果是文字,哪怕再丑,我们也能读出来,可这画,谁能看出来?”   众人都点着头,的确,对这幅画,他们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毕竟连学富五车的孙伏伽,都败在了这幅画下。   林枫淡淡道:“所以,很明显……是假高德尚不知道写字比这画更能传递信息吗?当然不是!”   “那他会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   林枫看向众人,沉声道:“那就是,他不识字,他甚至连握笔都不会,你们又让他如何能写出字来?”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认真想了想,旋即都重重点头。   票据、卖身契,是间接证明。   而这幅画,更是直接证明。   这些线索,彼此验证,互相对照,足以证明假高德尚,是真的不识字!   林枫见众人都点头,目光看向韩管家,道:“韩管家,你是否赞同本官的推断?”   韩管家犹豫了一下,旋即点头:“林寺正有这么多证据,小人自然赞同。”   “赞同?那好!”   林枫看着他,呵呵一笑,缓缓道:“本官从婢女那里得知,假高德尚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因为他每天在书房看书时,只允许你陪同!”   “那么,韩管家能向本官解释一下……”   林枫指着自己面前的《道德经》等书籍,意味深长道:“假高德尚明明不识字,你又是怎么陪他天天看书的呢?”   我道歉,又错估篇幅了,这一章能写完多半的推理过程,但还得至少三四千字才能完全写完,可现在已经一万字了,再写下去就字数太多了,只能等明天彻底结案了。   今天难得有时间,回看了下之前的章节,发现了一些自己不好的习惯,这一章开始在有目的的改变,希望以后会越写越简洁。 第122章 结案!反转的身份,真相大白!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众人视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韩管家身上。   孙伏伽眸光微闪,与林枫极有默契的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看向韩管家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   而庄园的下人们,此时也都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对啊,假老爷不识字,那他根本就看不懂书上的内容,他怎么还天天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   “可能是管家在给假老爷念书?”   “你忘了吗?管家也不识字啊,管家每次也都是按手印,从来就没有写过字。”   “对啊!我差点忘了,管家也不识字!可如果管家也不识字,老爷也不识字,那他们天天在书房里看什么?”   “两个都不识字的人,怎么看书?”   下人们之前并不知道假高德尚不识字,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个高德尚是假的,而真正的高德尚在五年前,是经常亲自写字的,所以在这种前提下,他们完全不觉得假高德尚与韩管家在书房里看书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在清晰的知道假高德尚不识字,而韩管家也不认字后,那他们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就十分不对劲了。   林枫指尖轻轻按着《道德经》,视线似笑非笑的看着韩管家,道:“韩管家,怎么不回答呢?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没法回答?”   韩管家眉头紧锁,那褐色的眼球在眼眶内不断转动,他叹息一声,道:“不瞒林寺正,其实假老爷每天在书房内,根本就不看书。”   “他就是天天把我叫到书房后,假装他在看书,其实他只是和我聊天,更多的时候,则是在睡觉。”   “原本我也不知道老爷为何这样做,可现在听林寺正你的话,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假老爷怕自己不识字的事露馅,这才伪装成天天看书,自己很博学的样子。”   下人们闻言,都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这样。”   “假老爷看来当真是十分诡计多端,竟然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伪装自己。”   “怪不得,我就说他们都不识字,怎么看书的。”   林枫听着下人们的话,轻笑的看着韩管家,道:“如你所说,伱和假高德尚每天晚上都不看书,不写字,要么是睡觉,要么是聊天?”   韩管家忙点头。   “那除了你和假高德尚,还有谁能进入这书房内看书?还有谁能在这里随便写字?”   韩管家刚要开口,林枫直接看向照顾高小姐的小婢女,道:“你来回答。”   韩管家脸色一僵。   小婢女则连忙摇头:“没有别人能进去了,假老爷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书房,便是打扫,都必须老爷在场时,我们才能进去打扫。”   “而打扫完,我们必须立即离开,不能碰书房任何东西……所以除了每天能和老爷一起看书的管家外,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入书房。”   听着小婢女的话,林枫微微点头:“毕竟这书房有机关,里面还藏着一具尸首,假高德尚不让你们随意进入很正常。”   说着,林枫视线重新落在韩管家身上,道:“所以,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再轻易进入这间书房,更没机会在书房里写字,是也不是?”   韩管家冷冷的瞥了一眼婢女,然后无声点头。   林枫又道:“大家都说你也不识字,真的吗?”   韩管家忙点头:“真的,小人自小家贫,根本没机会读书。”   林枫笑了起来:“那就有意思了啊,假高德尚不识字,写不了字!你韩管家也不识字,也没法写字,而其他人都进不来……既如此……”   林枫拿起笔架上的毛笔,看着分叉的笔尖,似笑非笑道:“那这个将毛笔都写的分叉的人,又是谁?是鬼吗?”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忙将视线落在林枫手中的毛笔上。   看着那毛笔笔尖分叉的样子,即便是普通的婢女,也知道这肯定是经常写字才会造成的结果。   林枫缓缓道:“本官之前在询问下人时,问过他们关于书房毛笔的事,他们说他们会每个月定期更换一批新的笔墨纸砚。”   “也就是说,这个分叉的毛笔,放在这里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它绝不会是五年前真正的高德尚用分叉的,那么韩管家……”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能为本官解释一下,只有你和假高德尚才能进来的书房内,究竟是谁将这支笔用成这个样子的?”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问话,一直沉稳的他,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视线左右飘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明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林枫见状,呵笑了一声,继续道:“根据毛笔的使用情况,可以确定,不管用毛笔的人是谁,肯定在这书房内,写过什么。”   “可是,本官和孙郎中将这个房间所有的地方都搜查过,我们却没有发现哪怕任何一个有笔墨的地方。”   “书籍上没有任何字迹,也找不到任何一张带着字迹的纸!”   “所以……”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韩管家觉得,这是为何?”   韩管家额头冷汗直冒,他下意识咽了口吐沫,道:“小人也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还是不敢说?”   林枫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韩管家,缓缓道:“孙郎中,韩管家猜不出来,要不你为韩管家介绍一下我们之前推理的结果,帮韩管家了解一下?”   韩管家下意识看向孙伏伽,便见孙伏伽笑呵呵颔首,道:“之前检查书房时,子德对此有过推测……你们看看桌子上和书架上的书,摆放的都很是凌乱,为什么会这样?”   接着,孙伏伽就将林枫推断是第三者时间匆忙之下翻开书籍,将夹在里面的纸张翻找出来的推论,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些带着文字的纸张,全都被那第三者,也就是真凶给带走了。”   听着孙伏伽的话,下人们想了想,旋即都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是真凶将其带走的。”   “的确,之前我们来打扫时,书架上的书都很规整,根本就没有这么乱。”   “只有第三者时间匆忙,他在杀了人之后,担心门被撞开,只能抓紧时间,所以没时间将书籍重新整理的规整,这么说来,所有带字迹的纸张,确实都被他带走了。”   林枫看向韩管家,说道:“韩管家觉得本官的推测,是否有道理?”   韩管家听着下人们的议论,感受着林枫那似笑非笑的笃定视线,脸色越发紧张起来,他点着头:“林寺正的推理,的确合情合理。”   “那韩管家觉得,为什么真凶要将所有的带着字迹的纸张都带走呢?哪怕一张废纸都不留下呢?”   韩管家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小人也不知。”   “还是不知?”   林枫笑道:“看来韩管家今夜不是太愿意动脑啊。”   “不过不要紧,本官有两件东西,可以帮韩管家好好的梳理一下思路。”   说着,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两张纸。   他将这两张纸摆在桌子上,然后拿起其中一张纸,道:“韩管家,你瞧瞧这张卖身契,熟不熟悉?”   赵十五将卖身契递给韩管家。   韩管家看了看,旋即道:“好像是小人的卖身契,小人记得这个手印是小人按的。”   林枫视线看向账房齐宣,道:“齐账房不妨去辨认一下,那卖身契是否也是你代笔写的?”   齐宣一听,连忙来到韩管家身旁,视线向韩管家手中的卖身契看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道:“不是小人的字迹。”   林枫对此并无意外,他说道:“那你可知,这是谁的字迹?”   齐宣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即摇头:“小人没有见过。”   “巧了。”   林枫指着桌子上那一堆纸张,道:“本官也没有从庄园里的任何纸张上,看到相同的字迹。”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这时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在五年之前,卖身契都是真正的高德尚亲笔所写。   假高德尚来了之后,就是齐宣代笔了。   可结果,韩管家的卖身契,却不是齐宣写的,也不是庄园内任何其他人写的,那会是谁写的?   其他人都是齐宣写的,为什么唯独韩管家不是?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   孙伏伽眸光微闪,这时他才意识到,林枫在当时,为什么一下子就挑出了这张卖身契,原来是林枫发现了字迹的问题。   林枫看向韩管家,慢悠悠道:“这卖身契上有韩管家的手印,想来韩管家一定知道它是谁写的,什么时候写的吧?”   众人一听,视线都齐齐落在韩管家身上。   韩管家目光闪烁了片刻,道:“小人记起来了,这是小人刚被假老爷救到庄园后不久,有一次和假老爷去县城里,假老爷问小人愿不愿意以后留在庄园,效忠他。”   “小人的命是假老爷救的,正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一听假老爷的话,自然是连忙同意。”   “然后假老爷就找了个会写字的人,拜托那人当场写下卖身契,小人在那时按下了手印……所以,这字迹才不是庄园内任何一人的。”   林枫点了点头:“很合理……你说你是在来到庄园不久后,签下的这个卖身契,那也就是说,是五年前就签下的了?”   韩管家忙点头:“卖身契上写了日期,是贞观元年的九月。”   “贞观元年的九月……”   林枫呵笑了一声,话音忽然一转,他眯着眼睛,道:“可本官怎么觉得,它不像是贞观元年九月写的呢?”   “什么?”众人一怔。   旋即便见林枫从一旁的卖身契里,抽出了两张纸。   他看向众人,道:“诸位请看,本官左手拿着的卖身契,是贞观元年所写下的,而右手的卖身契,则是贞观三年年初所写下的。”   “你们不需要看卖身契的内容,只需看这两张纸的成色、脆度,你们能否发现它们之间的区别?”   众人一听,连忙伸长脖子,仔细的去观察林枫手中的两张卖身契。   这时,眼尖的人,忽然开口道:“两张纸的颜色略有区别,贞观元年的纸张发黄一些,贞观三年的纸张,要白一些。”   经过他的提示,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的确,两张纸的颜色有着比较明显的不同。”   “贞观元年的纸,确实更暗黄一点。”   林枫缓缓道:“随着隋末战争的结束,天下逐渐步入稳定,造纸术的技术也得以发展,所以即便贞观元年和贞观三年只隔了一两年,可制造出来的纸张,质量和成色却已经有着明显不同。”   “故此,贞观元年和贞观三年的纸张,在时光的浸染下,即便成色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但很明显,区别还是很大的。”   众人连忙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那你们再去看看韩管家的卖身契,看看韩管家卖身契的纸张成色,与本官手中哪张纸类似?”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目光瞬间就落在了韩管家的卖身契上。   赵十五取回卖身契,高高举起。   他身材魁梧挺拔,手一举,哪怕被堵在门外的下人,都能清晰看到卖身契。   而这时,一些无比意外的声音,顿时响起。   “韩管家的卖身契,纸张的颜色,我怎么觉得,和贞观三年那张卖身契差不多呢?”   “的确!这张卖身契明显比贞观元年的白多了。”   “可韩管家不是贞观元年写的卖身契吗?为什么纸张差别这么大?”   下人们都发现了异常之处。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忽然来到赵十五面前,道:“十五,将这张卖身契给我看看。”   赵十五将卖身契递给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卖身契,然后将纸张放在了鼻子下闻了闻,他目露思索之色,沉思片刻后,道:“韩管家卖身契所用的这张纸,是贞观三年之后才有的纸张,可以确定,它最早也是贞观三年写的,不可能是贞观元年九月所写!”   “什么?”   听到孙伏伽的话,下人们顿时一愣。   低头的韩管家,也猛的抬起了头,眼中瞳孔陡然一缩。   林枫都露出了一丝意外,道:“孙郎中为何如此确定?”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子德可能平常不关注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随着天下安定,科举开启,读书人多了,对纸张的需求也多了,所以纸张的制造水平在不断提升,并且为了适应纸张不同的需求,在造纸时添加的东西,也都不同。”   “就比如韩管家的这张卖身契所用的纸张。”   孙伏伽举起这张纸,道:“这张纸你们若是仔细去闻一闻,就能闻到纸张上有着轻微的药味,略有一些苦涩。”   “这是因为它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了草药黄孽,这种草药味道苦涩难闻,所以可以用来防虫,这样纸张存放就不用担心虫蛀了,保存的时间会更久。”   “这种工艺称之为‘入湟’,是在贞观三年时,才小范围出现的,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在大唐推广开来。”   “本官因为就喜好文房四宝,所以只要有新的纸张,就会托人购买,这才能了解到这些。”   “但本官觉得韩管家……”   孙伏伽一边说,视线一边冷冷的瞥向韩管家,道:“……你可能并不知道这种新的造纸工艺。”   韩管家双眼猛的瞪大,冷汗倏地就流了下来,他那表情,给林枫一种被知识背刺的懵逼和愕然。   很明显,韩管家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入湟的造纸工艺。   林枫见状,心中不由感慨,瞧瞧,什么叫做知识就是力量?   孙伏伽不愧是大唐第一位状元,不愧是自己钦定的大唐知识百科全书级人物,只要是和文化知识沾点边的,就没有孙伏伽不知道的!   这下林枫彻底安心了。   他原本还担心只凭纸张颜色,韩管家会狡辩到底。   现在好了,有了孙伏伽的配合,韩管家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没法狡辩了。   林枫笑呵呵看向一脸懵逼的韩管家,道:“韩管家现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贞观三年后才有的防虫蛀的纸张,却会在贞观元年就为你写下了卖身契吗?”   韩管家脸色越发苍白,他目光剧烈闪烁,张着嘴想要解释,可是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很明显,他根本无力辩驳。   孙伏伽的知识水平,直接将他给碾压了。   林枫见韩管家说不出话来,笑呵呵道:“韩管家解释不了,那本官帮你解释一下如何?”   刷的一下,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韩管家顿时紧张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慢悠悠道:“毫无疑问,韩管家这张卖身契,绝对是在贞观三年以后才写出来的,不可能是贞观元年写的。”   “可是它的日期确实就是贞观元年的日期,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想……”   林枫眯着眼睛,双目直视韩管家,道:“不出意外……它应该不是原版的卖身契吧?也就是说,它实际上,是在贞观三年之后,后补的新的卖身契吧?”   在林枫的视线中,他明显看到韩管家听到他这句话后,眼皮猛的一跳,瞳孔剧烈一缩,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这一系列的下意识动作,都足以证明一件事——林枫这句话,如一柄钢刀,刺进了韩管家的内心深处!   林枫身体前倾,双眼仍旧盯着韩管家,道:“可是好好的卖身契,为什么要后补呢?”   “难道是原版的卖身契坏了?丢了?”   “可如果是坏了丢了的话,那也不值得你韩管家为此隐瞒啊?更不值得你们费尽周章的,去县城里找其他人来写……齐宣就在庄园里,而且其他的卖身契都是他写的,何必不用他呢?”   账房齐宣闻言,连忙点头。   他也觉得奇怪。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林枫缓缓道:“那就是你韩管家和假的高德尚,不希望任何其他人知道你的卖身契是后补的,你们要隐瞒这个秘密!”   韩管家眼球剧烈颤动,全身都在隐隐发抖,林枫的话,林枫的视线,都让他觉得如遭刀割。   林枫将韩管家的表现收归眼底,继续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费尽周章的隐瞒你原版卖身契的事呢?”   对啊!   韩管家和假高德尚,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众人都想不通。   “原本我也想不通。”   林枫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说道:“不过,当我在假高德尚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张纸后,我就一切都明白了。”   说着,林枫将刚刚从怀中拿出的第二张纸,举了起来。   他慢悠悠道:“十五,将这张纸给诸位瞧一瞧,让他们看看本官在假高德尚房里,找到的是什么?”   赵十五立即接过这张纸,来到众人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纸张。   众人视线落到上面后,便都是一愣。   “这……这好像也是卖身契?”   “没错,就是卖身契!而且上面的名字,似乎……似乎是韩管家!?”   “这是韩管家的卖身契?”   “怎么还有一份韩管家的卖身契?难道……这就是那个原版的卖身契?”   “看纸张的颜色,和林寺正刚刚拿出的贞观元年的纸张差不多!”   “难道这真的是原版的卖身契?”   下人们议论纷纷。   韩管家则在看到赵十五手中的卖身契后,脸上充满着意外和震惊之色,他瞪大着眼睛,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惨白。   原本仅剩的一点冷静与沉稳,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眸中迸射出绝望的目光,同时,又带着巨大的愤怒与恨意,那样子,就仿佛是被谁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样。   林枫将韩管家的神态变化收入眼中,嘴角微微扬起,道:“没错,正如诸位所见,这张卖身契就是韩管家的原版卖身契。”   “而这张卖身契与后来的卖身契有什么区别呢?”   随着林枫的提示,众人忙再度认真看去。   这时,眼尖的人忽然惊呼道:“这张卖身契上有名字,有韩管家的名字!”   众人闻言,连忙看向签名处。   “真的有名字!”   “不是手印,是名字!”   “这……怎么会有韩管家的名字?难道,韩管家其实会写字?”   “可韩管家不是一直都说他不识字的吗?”   下人们无比的意外。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韩管家,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张最原始的卖身契上,有你的名字吗?”   韩管家脸色难看,没有回答。   林枫见状也不意外,他慢悠悠道:“原版的卖身契,与后来的卖身契,内容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唯二的区别就是字迹不同,以及签名处写的就是韩管家的名字,而非手印。”   “所以,为什么韩管家要费力制造新的卖身契呢?毫无疑问……就是为了隐藏这些,也就是说……他是为了隐藏自己其实会写字的事实!”   “那这样的话,之前我们的疑问,也就有了解答了。”   众人忙看向林枫。   林枫平静道:“假高德尚不识字,可毛笔有被用了的痕迹,谁在这书房内写字?”   “联系到书房里只有假高德尚和韩管家,现在韩管家又明明会写字……毫无疑问,写字的人就是韩管家!”   “而这样的话,也就说明,那个真凶第三者,他在十分紧张的时间内,匆忙带走的那些带着字迹的纸张,很明显,就是为了隐藏韩管家的字迹!”   他看向在场的所有人:“可是真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隐藏韩管家的字?”   众人眉头紧锁,都陷入了思考之中。   连武夫赵十五都在挠头思考。   孙伏伽眸光闪烁,他看着韩管家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很明显,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林枫说道:“若是诸位还想不通,诸位不妨去看一看第三者为了陷害高小姐写的血书,然后再仔细瞧一瞧韩管家那原版的卖身契……你们仔细对比一下,我想,你们就该明白了。”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连忙来到桌子旁,将血书拿了起来。   之后他左手拿着血书,右手拿着原版的卖身契,双手高高举起,让众人能清晰的看到两张纸上的内容。   下一刻……   哗然之声,骤然响起。   最先开口的,是账房齐宣,齐宣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惊之色:“这两张纸张的字迹,是一样的!它们,它们好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什么?同一个人写的?”   下人们忙伸长脖子,眼珠左右转动,去认真对比。   然后,他们都连连惊呼。   “真的一样!”   “卖身契上的字和韩管家的名字是一样的,而血书上的字迹与卖身契上的字迹也一样,所以,这岂不就是说……”   这个下人咽了一口吐沫,双眼震动的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韩管家,失声道:“血书,其实是韩管家写的!”   “什么?韩管家写的!?”   “这……字迹真的一样!”   “真的是韩管家写的!”   “这血书是第三者真凶写的,它又是韩管家的字迹,难道这意味着……韩管家,就是真凶!?”   所有人视线,顿时齐齐的落在了韩管家身上。   震惊,意外,不敢置信。   诸多情绪,诸多神色,全都在看着韩管家。   而韩管家全身发抖,脸色苍白,他低着头,没有反驳。   这一幕,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林枫的声音这时缓缓响起:“看来诸位已经都明白了。”   “为什么真凶时间那么紧张,却还要将带着韩管家字迹的纸张都带走呢?”   “因为只要我们在书房里看到哪怕一张纸,都能认出,这就是血书的字迹。”   “可血书是第三者写的啊,而书房只有假高德尚和韩管家能进来……所以一旦我们发现血书的字迹与书房的字迹一致,自然一下子就能知道真凶是韩管家……毕竟假高德尚不会写这种东西戳穿自己的秘密。”   众人都连连点头。   眼中充满着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本想不通的怪异之处,现在终于都有了答案。   林枫看着面色惨白的韩管家,淡淡道:“韩管家,对本官的推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韩管家。   只见韩管家闭上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旋即重新睁开眼睛。   他看着林枫,苦涩道:“林寺正都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了,小人还如何反驳?”   “没错,这个假高德尚就是我杀的!”   有下人问道:“为什么?管家,你为什么要杀他?”   韩管家脸色难看道:“他做了些什么事,你们难道不清楚?这些年来,他究竟害了多少人,你们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跟他做这些罪大恶极的事,总之我的心里一直都难安,我一直备受良心谴责!”   “今夜,更是因为他的问题,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我们面前!”|   “可我面对林寺正他们,却又不能说出实话……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   “所以,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害人了,因此……”   韩管家眼中充满着杀意:“为了不让他再继续害人,我就先杀了他!只有杀了他,这一切的罪恶,才能停止!”   听着韩管家的话,下人们神色无比的复杂,他们不由低下了头。   特别是那些帮助假高德尚抓人的护院,此时也都一个个脸色发白,满脸愧疚。   很明显,韩管家的话,说到了他们心中。   林枫看着义正言辞的韩管家,看着低头愧疚的下人们,忽然呵笑了一声:“真是精彩的发言,真是让人感动的理由……如果本官不是知道你真正的面目,还真会被你给骗了。”   什么?   众人一怔。   韩管家表情也是一僵。   他忙看向林枫,便听林枫淡淡道:“韩管家,你的理由乍一听,的确合理,但是,这案子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是你无法推脱的!”   “那就是……”   林枫目光如刀,冷冷的看着韩管家:“你若真的因为良心难安,那你只需要杀假高德尚就好了,可你却不仅杀了他,你更是要杀了无辜的高小姐,甚至你还要将杀人的罪责,全部都放到高小姐身上!”   “你要杀害无辜之人,还要让其当替罪羊……你管这叫良心发现?”   韩管家张着嘴,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这就是他切实在做的事。   众人刚刚都忘记高小姐的事了,此时一听林枫的话,他们也才缓过神来。   对啊!   还有高小姐差点被杀死,而且是两次差点被杀死呢!   这怎么看,都不符合韩管家杀假高德尚的理由。   “林寺正,那他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为何要杀假老爷?”有下人忍不住问道。   林枫看着脸色阴沉的韩管家,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原本我也想不明白,但我在假高德尚房间里发现的这幅画,却让我茅塞顿开!”   说着,林枫重新举起了那幅看起来很搞笑的画作。   他看着韩管家,道:“韩管家,你觉得假高德尚亲自画出这幅画,还将其藏的十分隐秘,是为什么?”   韩管家脸色难看:“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林枫摇头:“不,你不可能不知道……在这庄园里,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但唯独你,你不会不知道。”   “毕竟……”   林枫呵笑道:“这幅画所写的,可就是你与那个假高德尚之间,真正的秘密啊!”   “秘密?”   “什么秘密?”   众人看着林枫手中那两个奇丑无比的小人,完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秘密。   林枫缓缓道:“假高德尚不识字,不会写字,不会握笔,所以他的绘画水平不行,但即便他画技很差,可他还是将他要表达的秘密,呈现了出来。”   “我们在看这幅画时,不要去在意它的水平,我们要真正要关注的,是假高德尚用夸张的手法,所专门要体现出来的地方!”   “比如说……”   林枫抬起手指,指着那个站着的小人,道:“你们看这个小人,他的鼻子很大,且上面有一个黑点……”   “鼻子大,有黑点,这就是这个人物的特点,那黑点不出意外,应该是痦子之类的东西,所以你们可以想一想,在你们庄园里,谁的鼻子大,谁的鼻子上有痦子?”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只是略微思索,目光就顿时齐刷刷落在了管家身上。   赵十五紧紧地盯着管家那个大鼻子,以及鼻尖上很明显的痦子,道:“这不就是管家嘛!”   林枫笑了笑:“没错,就是管家!假高德尚就是用这种夸张的手段,来告诉我们,他画的是谁。”   “那么有了管家的经验了,你们再来看这个跪在那里的,脸圆的和圆盘一样,胖乎乎的人代表的又是谁?”   下人们这次思考的更快。   “好像是假老爷!”   “就是假老爷!我们庄园里,只有假老爷最胖,只有假老爷的脸最圆!”   “所以,这个脸圆的小人,就是假老爷?”   听着下人们的话,林枫微微点头:“你们既然都认出来了,那就很明显是假高德尚了。”   他指着手中的画,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已经知道画上的两个人是谁了,一个是韩管家,一个是假的高德尚。”   “但知道这一点还不够,还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赵十五一听,忙说道:“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林枫循循善诱:“谁在站着?谁在跪着?”   “当然是韩管家站着,假高德尚跪着……”话刚说到这里,赵十五忽然一顿,他猛的瞪大了眼睛,无比意外道:“怎么会是假高德尚在跪着!?”   林枫笑道:“为什么就不能是假高德尚在跪着呢?”   赵十五一懵,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这幅画解读到这里,其实就已经解读出假高德尚的意思了。”   “跪着的人是假高德尚,站着的人是韩管家……而什么人会跪着,什么人会站着呢?”   “毫无疑问,主人会站着,仆从会跪着!”   “那么,也就是说……假高德尚想要告诉我们的秘密,就是……”   林枫视线落在低着头,全身发抖已经越发明显的韩管家身上,沉声道:“其实他们两人中,真正的主子,是韩管家啊!假高德尚,才是真正的听从命令的仆从!”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呆若木鸡,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们大脑嗡嗡直响,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了一样。   林枫的话,相当于直接扭转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所有认知,让他们一时间竟是都反应不过来。   哪怕是孙伏伽,此时也满脸意外。   可韩管家,却是在此刻,汗水直接打湿了头发,哒哒的向地面落去。   林枫看着韩管家,缓缓道:“知道了你和假高德尚真正的身份,很多事其实也就能明白了。”   “在刚刚验尸的时候,本官从假高德尚的怀中,发现了这个钱袋。”   林枫将钱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金饼,道:“这个钱袋里装满了金饼,当时十五还很不解,因为这金饼如此沉重,假高德尚在自己的府里揣着这些金饼做什么?不嫌重吗?”   “当时本官也没想明白……可是,当本官去检查了假高德尚的卧房后,本官就什么都明白了。”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眸光陡然一闪,他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是说……那柜子里的包袱?”   “包袱?”   “什么包袱?”   众人一怔。   林枫向孙伏伽微微颔首,笑道:“果然孙郎中也想到了。”   他看向众人,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假高德尚的柜子里,有两个被假高德尚装好的包袱。”   “一个包袱里装的都是珠宝首饰,价值连城。”   “而另一个包袱里,装的都是衣物,且都是可以御寒的,用来度过接下来秋冬的衣物。”   “这两个包袱将衣物和值钱的物件都打包好了,随时可以拎着包袱就离开……再结合他那贴身揣着的如此多的金饼,诸位,假高德尚要做什么,想来你们也该明白了吧?”   下人们还在思索,赵十五却双眼一亮,道:“他要离开!”   离开?   下人们一想,旋即都连忙点头。   “没错,这明显是打包好了东西,要离开!”   “他将衣服和财物都收拾好了,分明已经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他要逃走?”   下人们忙看向林枫。   林枫微微点头:“没错,假高德尚就是准备离开了,虽然本官不知道他为何要离开,但很明显,他做这一切都是偷偷做的,毕竟你们都不知道他要离开的事。”   “那自然,他也是瞒着他的主子韩管家做的。”   说着,林枫看向韩管家,道:“可是他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想到,他要离开的事情被你给知道了。”   “而你是主子,他是你的手下,知道你那么多的秘密,现在他想要带着财物偷偷离开,你怎么可能允许?”   “所以,你这才杀了他!你要杀人灭口!你绝不能让他带着你的秘密活着离开!”   韩管家脸色灰败,低着头,听着林枫的话,他咬牙切齿道:“我待他如此不薄,他却敢瞒着我要偷偷溜走,这个白眼狼,我岂能留他!”   林枫笑道:“说什么他是白眼狼……恐怕你这个主人,还不如他吧?”   “想想你做的这些事吧,你明明在一开始并未隐瞒自己识字的事,可后来却突然隐瞒了这些。”   “想来,在那个时候,你可能就已经动了杀心了!你可能早已有了庄园抓人的勾当随时会被发现的心理准备,所以你已经准备好随时去利用高小姐,去杀假高德尚灭口!”   “这样的话,众人就都知道高德尚是假的,会将所有抓人的罪责都怪到假高德尚身上,你的秘密也就不会有人能发现了。”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不由内心震动的看着韩管家。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那样稳重让人安心的韩管家,竟然内心如此阴险!   竟然在贞观三年,就已经有了栽赃杀人的谋划了!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被你利用的假高德尚,也是有着自己的心眼的。”   韩管家闻言,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淡淡道:“他绝对已经察觉到,你最后可能会卸磨杀驴,杀人灭口了。”   “所以,你的这张本该早已毁掉的卖身契,才会被他藏得严严实实。”   说着,林枫举起最初的卖身契,看向韩管家,道:“本官一直在关注你,本官清晰的看到,在本官拿出这张最初的卖身契时,你究竟有多意外,多震惊,多愤怒,这些表情,足以证明你对这张卖身契的存在是完全不知情的。”   “故此,我想你应该是让假高德尚毁掉这张卖身契的,甚至你自己就亲手毁掉过……但你并不知道,假高德尚留了一手,你毁掉的卖身契是他让人伪造的,真正的卖身契,早已被他藏了起来。”   “而他为的……”   林枫将卖身契拍在桌子上,双眸平静的看着真正的主子,淡淡道:“就是在你这个主子杀人灭口之后,也拉着你这个主子,跟他一起上路。”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一起赴黄泉……”林枫似笑非笑道:“还真是让人感动的主仆情深!”   主仆的身份调转,不知道是否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其实还有一些证明他们主仆身份不同的细节没有写出来,下章收尾会提及。   这个案子大体的情况就这样了,前期没有暴露身份,确实慢了些,但自曝身份后,应该就回到了大家熟悉的节奏上了,希望最后的收尾和反转能让大家满意。   最后,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月票!连续爆肝四十多天,真的很累,需要大家支持! 第123章 引蛇出洞!出乎意料的幕后势力   下人们满是感慨的离开了书房。   一边走,他们一边忍不住的议论着。   “真没想到,韩管家才是真正的主子,假老爷竟然是韩管家控制的仆从!”   “是啊!以前韩管家和假老爷见面时,一直都是十分恭敬的模样,谁能想到真正的主子会是韩管家呢?”   “韩管家真的是太会伪装了!他心思也太阴险了,明明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却表现的那样义正言辞。”   “韩管家利用假老爷,假老爷却也藏了一手,他们这对主仆,还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多亏了林寺正,否则就算我想破脑袋,我都绝对想不到真凶是韩管家,想不到韩管家真正的身份。”   “林寺正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神探啊,断案能力真的宛若神人!”   赵十五站在门口,听着下人们的赞叹之声,咧嘴笑了起来。   他下巴微微扬起,看着那从容端坐在书案后的义父,只觉得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下人们离开了,书房重新变得宽敞了起来。   林枫看着脸色惨白,充满绝望,孤零零站在面前的韩管家,缓缓道:“韩管家,被本官将你揪出来,服气吗?”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咬牙切齿道:“那个叛徒,如果不是他,我岂能被你发现真正的身份?即便你推断出是我杀了他,可我不是主谋,也不至于落得最悲惨的境地!”   林枫呵笑道:“伱真以为,除了假高德尚那幅画,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就没有在其他地方表露过?”   “什么?”韩管家一怔。   林枫淡淡道:“还记得本官刚到这里不久后,你带本官去见假高德尚吗?”   韩管家皱眉:“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林枫摇了摇头,慢悠悠道:“在本官到达后堂时,假高德尚还在那里色眯眯的看着舞妓们跳舞,可是随着我们的到达,他忽然就坐直了身体,直接将舞妓给挥退了。”   韩管家道:“这不很正常?这代表他重视你们。”   林枫笑着道:“如果他真的重视我们,那就不应该让我们看到那些舞妓的存在,不应该让我们看到他色眯眯的样子……要知道,你可是一直在我们面前夸他,竭力的要将他的形象塑造的十分高大,还说他爱去世的妻子,一直没有再纳妾……可这种色眯眯看舞妓跳舞的样子,分明与你给他塑造的形象差距巨大啊。”   韩管家紧紧皱起了眉头。   林枫说道:“所以很明显,假高德尚根本就不在意我们,根本就不在意我们是否能看到他真实的模样,因为在他看来,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何必在意我们的看法?”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不解道:“可他后来还是见到我们的第一眼,就连忙将舞妓给挥退了啊。”   林枫点头:“没错,尽管他不在意我们,可他还是第一时间挥退了舞妓,为什么会这样?毫无疑问,是他看到了他不能不在意的人。”   “而当时只有韩管家你带着我们,可他不在意我们,那他在意的是谁,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韩管家猛的瞪大眼睛,脸色骤然一变,他目光不断闪烁,片刻后,韩管家长出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原来在那时,这个混账东西,就已经让我被你怀疑了。”   他无比愤恨道:“我提醒过他那么多次,在外人面前给我伪装好了,可这个混账东西,总是耐不住那好色的臭毛病!”   林枫笑了笑,道:“好了,案子的事暂时就这样吧,更具体的等公堂审判再说。”   “接下来,我们换个话题。”   说着,林枫挺直了背脊,身体前倾,漆黑的眼睛紧盯着韩管家,道:“说说那些被你们偷偷抓走的那些人,他们去了哪里?”   韩管家闻言,面色微变。   他皱着眉头,神情闪烁,似乎不愿说这事。   林枫淡淡道:“韩管家,你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识时务,你该明白,以你的罪责,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只要本官愿意,判你一个最痛苦的凌迟处死,刑部都绝对不会反对。”   孙伏伽笑呵呵道:“本官可以代表刑部表个态,刑部的确不会反对。”   韩管家全身一颤,眼睛一瞪,脸色彻底大变。   他满是惊恐的看向林枫,全身绷紧,如临大敌……林枫将韩管家的反应收归眼底。   他心中冷笑,只要知道韩管家怕什么,那在心理博弈上,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林枫平静道:“死有很多种,最简单的斩首,最痛苦的凌迟,还有能保全全尸的白绫和毒药,虽然结果都是死,可死的过程与死后的结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而你所犯之罪,往大了说,判你凌迟毫不困难,但往小了说,给你留个全尸也未尝不可,甚至如果你表现特别好,特别主动,帮助我们找到并且救出那些曾经被你们抓了的无辜百姓,你都未必会死。”   “所以……”   林枫声音就仿佛是带着钩子一般,缓缓道:“你是想最痛苦的凌迟呢?还是留个全尸,甚至不死呢?”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眉头紧锁,他脸上不断露出挣扎和犹豫之色,汗水不断向下滴落。   赵十五见状,就要开口,可孙伏伽却拦住了赵十五。   孙伏伽低声摇头:“子德已经精准的把握到韩管家怕死怕痛苦的内心了,结果不会有意外的。”   赵十五一听,忙看向韩管家。   果不其然,韩管家根本就没有坚持多久,便如溺亡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盯着林枫:“我若配合你们,我真的还有活命的机会?”   林枫缓缓道:“这就要看你有多主动,以及我们能救回多少被你们抓走的无辜之人了。”   “所以韩管家,你要抓紧了,因为他们处于危险之中,每一刻都可能面临死亡的危险,出事的人越多,我们救回来的人也就越少,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林枫的话,简直如同一个带饵鱼钩,哪怕韩管家明知道这就是为了钓出自己秘密的鱼钩,却也没法拒绝的将鱼饵咬住。   林枫用的是阳谋,他根本就不屑于欺骗隐瞒自己的目的。   而韩管家,只要还想活命,就没得选。   韩管家深吸一口气,旋即微微弓腰,开始摆正自己的态度,道:“林寺正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这一幕,赵十五眼中顿时面露喜色,而孙伏伽则和林枫则十分淡然,丝毫不意外韩管家的选择。   韩管家这种人,可和四象组织以及金钗传承家族那些人不同,那些人有着坚定的信仰和意志,他们不怕死,几乎没有软肋,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十分困难。   可韩管家,只要捏住其贪生怕死的弱点,一击便可致命。   “说说那些被你们抓了的人,究竟去了哪里?用途是什么?”林枫直接询问。   韩管家却是摇了摇头,道:“小人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用途。”   林枫眉头一皱:“不知道?”   韩管家担心林枫以为自己在骗他,忙解释道:“林寺正,小人不敢隐瞒你,小人说的是实话。”   “其实小人做这一切也都是被迫的,小人原本真的是难民,在五年前,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找到了小人,他说可以给小人无尽的荣华富贵,让小人再也不用过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苦日子,但小人必须要听他命令行事,否则的话,他就不仅会让小人一无所有,更会杀了小人全家。”   “小人实在是不想过那种苦日子了,也担心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所以才不得已,听从了他的安排,在他的帮忙之下,来到这庄园为他做那些罄竹难书的恶事。”   林枫指尖磕动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咚咚之声,这声音被他有意识的控制,便如同是鼓声一般,引动着韩管家的心跳,让韩管家在无意识中,被自己的气势所压迫,不敢在自己面前玩弄心计。   而他也一直在观察着韩管家的微动作。   韩管家在说这些话时,目光直视着自己,神色虽然紧张,却并不躲闪,且他双手自然垂下,没有下意识的小动作,这一切都能证明,他的确没有说谎。   林枫微微颔首,道:“假高德尚呢?你说你是难民,那你又是如何成为他主子的?”   韩管家道:“小人家里遭了灾之前,还稍微有些钱财,有一些仆从,他在之前就是小人的仆从……在逃难时,其他仆从都走了,就只有他一人跟着小人。”   林枫笑了:“连你逃难他都不抛弃你,对你那般忠心耿耿,可你对他下手却毫不手软,你可真是一个好主人啊。”   韩管家低着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没有接林枫的话茬。   林枫见状,呵笑一声,道:“继续吧,说说那个神秘人的事。”   韩管家不敢耽搁,忙道:“这个神秘人每次和我见面时,都戴着面具,身披黑袍,所以我不知道他的长相,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过我知道,他的实力很强……因为他说要将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为庄园的主人,真的很快就做到了。”   “他帮我们顺利潜入庄园,又轻松帮我们抓住了真正的高德尚,甚至连高德尚书房的密室都清楚,他清晰的为我们安排好了每一步,正因此,我们才能顺利的替换掉真正的高德尚,彻底掌握庄园。”   孙伏伽听着他的话,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他脸色微变,看向林枫道:“子德,这个神秘人竟然连书房的密室都知道,他该不会也是这个庄园的人吧?”   林枫眼中闪过思索之色,缓缓道:“三种可能。”   众人忙看向他,便听林枫道:“第一,他就隐藏在庄园内,是这个庄园的人,所以才能知晓书房密室的事情。”   “第二,他在庄园内还有其他的手下,那个手下知道书房密室的事,告知过他。”   “而第三,则是他曾经来过这个庄园,并且顺利的进入过书房内,发现了书房密室的存在。”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这三种猜测的可能性的确都存在,那会是哪一种?”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韩管家,道:“你和他接触的最多,觉得会是哪一种?”   韩管家明显想过这件事,听到林枫的询问,十分积极主动道:“我只能判断第一种可能性不存在。”   “哦?为何?”林枫问道。   韩管家说道:“虽然他没有露脸,但他的个子在那里放着,这个神秘人长得十分高,比我要足足高出两个脑袋还要多。”   “而我们庄园里的下人,没有这么高的,所以他不可能藏身在庄园之中。”   比韩管家要高出两个脑袋……差不多就是两米一的高度?   这真的不矮了,放在后世,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更别说是在营养不好,身高普遍不高的古代。   林枫回忆了一下,的确,庄园的人里,没有这么高的。   甚至目前他在大唐见过的所有人里,都没有这么高的。   林枫点头道:“这般说来,倒是的确能排除第一种可能,至于第二和第三种可能,试验一下就能知道了。”   “试验?”   孙伏伽和韩管家都忙看向林枫,孙伏伽问道:“怎么试验?”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韩管家,问道:“你在抓了人之后,如何与他们联络?他们总不能是定期来提人吧?”   “毕竟外人什么时候来你这里借宿,那都是随机的事情,不可能说你想什么时候抓人,就什么时候抓人。”   韩管家忙说道:“的确不是他们定期来提人,每一次小人抓到了人后,都会派人去县城里的一个当铺当一枚特殊的玉佩。”   “当一枚特殊的玉佩?”   林枫眉毛挑动:“这是你抓到了人的暗号?”   韩管家点头:“没错,小人让人当完玉佩后,当晚就会有人来提人。”   林枫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此时已经旭日东升,阳光驱散了黑暗,天地瞬间明亮了起来。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到来了。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孙郎中,试验的机会这不是就来了?”   孙伏伽心中一动,结合着韩管家的话,他眸光一闪,道:“你是要……引蛇出洞?”   林枫笑着点头:“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联络法子,岂能不利用一下?”   说着,他看向韩管家,道:“一会儿你安排人,就和以前一样,派人去当铺里当玉佩,让他们今夜来提人。”   “然后庄园内的事情,也和以前一样,以前你怎么做,接下来你就怎么做。”   “如果他们没有派人来提人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庄园内发生意外了,可你们对外表现的一切都很正常,他们是如何知道的?毫无疑问,有内鬼!这也就能确定,那个神秘人在庄园内,是否还有其他手下。”   韩管家一听,眼中不由对林枫露出敬畏之色,林枫只是一瞬间,就想好了试探神秘人的方法。   而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他们是否到来,都会给林枫一个确定的结果,林枫可能抓不到那些贼人,但林枫绝对不会毫无收获。   这让韩管家对林枫的本事,越发敬畏,但同时,心里又有一些期待,那个神秘人和林枫碰上,最后的结果,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他不敢耽搁,连忙道:“小人明白。”   林枫视线看着桌子上的那些卖身契,抬起手将其一一整理好,道:“你和那个神秘人是怎么个频率见面的?每次都是你主动找他吗?还是只有他来找你,你根本找不到他?”   韩管家忙道:“小人根本就找不到他,都是他主动来找小人的,他差不多每一年都会见小人一次,有的时候是敲打小人抓的人太少了,有的时候则是夸奖小人几句。”   每年一次?   这是怕自己长时间不露面,韩管家会忘了谁是主子而懈怠?   林枫道:“他每年大概什么时候来找你,又是在哪见的你?”   韩管家说道:“每年都不固定,今年是在六月份来的,去年是五月份,前年是七月份……但每一次他来找我的地方和方式都是一样的。”   “哦?”   林枫好奇:“说说。”   韩管家看向林枫,道:“他每一次都是子时左右来见的我,而每一次他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的卧房内……我每次都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然后我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站在我床榻前,直勾勾看着我。”   说着,他看向林枫,脸色复杂道:“林寺正,你能想象到那是一种什么情况吧?他每见我一次,我都要被吓得半死一次。”   听着韩管家声音里带着的无奈,林枫等人都很怜悯的看着他。   他们当然能想到,一个人睡得好好的,突然睁开眼睛,结果在子夜时分,毫无征兆的看到一道身影站在自己床榻前盯着自己,并且这张脸还是青面獠牙的样子,会让人有多窒息。   林枫觉得韩管家没被吓出心脏病,都是韩管家身体好。   林枫继续道:“你被他吓了一次又一次,就没点警觉?他第一次趁你睡觉进入你房间,你察觉不到很正常,可这都这么多次了,他怎么还能让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进入你的房间?”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叹息道;“小人都快被吓死了,当然有警觉,原本小人睡觉和死猪一样,自从被他吓到后,睡觉就一直不安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小人都能被惊醒。”   “结果呢?”林枫问道。   韩管家也一脸奇怪:“可结果每次他来的时候,小人偏偏就真的没察觉到,好像他真的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林枫眯了眯眼睛。   他脑海里浮现神秘人来见韩管家当晚的情况,韩管家睡眠很浅,很容易被惊醒,可是那一夜,又是神秘人来到他床榻前,将他唤醒的。   神秘人怎么做到不惊动韩管家的?   功夫了得,踏雪无痕,走路无声?   可是走路的声音好解决,那进入房间呢?   林枫问道:“他进入你房间后,门闩还插着吗?”   韩管家摇头:“没有,他每次离开的时候,门闩都是打开的。”   那就是说,神秘人还打开过门闩。   在打开门闩时,如何不惊动韩管家?   这手段还真是够了得的。   林枫想了想,问道:“他进出庄园,来见你,可有其他人发现过他的踪迹?”   “没有,第二天我询问过下人,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异常之处,看守大门的护院也都说无人进出过。”   韩管家看向林枫:“这些护院都是我来到庄园后,重新招揽的,他们的忠心可以放心,不会骗我。”   听着韩管家的话,连孙伏伽都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个神秘人还真是神出鬼没。”   韩管家连忙点头:“就是很神秘,很恐怖,所以我对他的命令,根本不敢忤逆。”   看来神秘人每年吓一次韩管家,也是为了向韩管家展示其神秘莫测的手段,从而让韩管家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林枫想了想,道:“那你每次抓到人后,他会亲自来提人吗?”   韩管家摇头:“除了他主动见我,他都不会现身,来提人的都是他的手下……不过那些人也都戴着面具,每次都一句话也不说,同样很神秘。”   林枫想到了一个问题,道:“如果你遇到了特别紧急的事要找他,那该怎么办?”   管家耸肩:“没办法,他没给我任何找他的方法,我猜测……他很可能不会一直在附近,所以就算我想找他,消息估计他也收不到。”   林枫眸光闪烁,诸多思绪不断在脑海中翻涌。   本以为查明了假高德尚被杀案,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没想到,新的疑问又来了。   他沉思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行了,暂时就这样吧,十五,你带着韩管家安排人去当铺的事,务必确保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不能有任何不同以往的地方。”   赵十五闻言,连忙点头:“义父放心。”   说完,他就带着韩管家离开了书房。   在两人离开后,林枫沉思片刻,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帮我查些事。”   孙伏伽一听,与林枫有着默契的他,顿时明白林枫要干什么。   他忙道:“查什么?”   接着,林枫就压低声音,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孙伏伽。   孙伏伽听过后,浓眉之下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抹异色:“子德,你这是?”   林枫身体向后仰去,看着窗外那晴朗的天色,缓缓道:“总觉得韩管家的话有些矛盾啊……所以我得好好确认一下。”   孙伏伽当即点头:“好,我派人去查。”   说罢,动作麻利的孙伏伽,便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去的背影,林枫揉了揉额头,打了个哈欠。   该做的事,他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看晚上那些家伙,会不会上钩了。   …………   时间匆匆而过,林枫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吃过早饭后,在房间里闭了会儿眼睛而已,再睁开眼睛时,竟发现时间已经偷跑到夜幕降临了。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房门。   刚出房门,就发现外面静悄悄的。   昨天暴雨时,都能看到一些下人的身影。   可今天,天色晴朗,却硬是一个下人都找不到。   “义父,你醒了。”   这时,隔壁房间的房门打开,赵十五从中走出。   林枫笑道:“管家听话吗?”   赵十五点头:“很配合,并且我问过庄园其他人,管家今天所做的事,和以前抓过人后做的事一样,并无任何不同之处。”   林枫微微点头,他环顾四周,道:“这么说来,下人们也和以前一样,都被锁在房间里,出不来了?”   “没错。”   赵十五道:“除了我们的房间,其他房间都被锁住了,而管家和往常一样,正站在大门口等着那些家伙的到来。”   林枫笑着,称赞道:“做的不错,这都是你一个人处理的?”   赵十五挠着头,嘿嘿笑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盯着管家而已,都是管家做的。”   “我在睡觉,孙郎中也顾不上这些,你能独立盯着管家,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林枫笑道:“做得很不错,下顿饭给你加鸡腿。”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称赞,连忙谦逊摇头,可那张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这时,便听嘎吱一道声音响起,林枫另一个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   孙伏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出来。   “子德,你也太抠门了,十五做的这么好,就奖励一个鸡腿?”孙伏伽笑着调侃。   林枫笑道:“那孙郎中觉得应该加几个?”   孙伏伽刚要说加两个,然后表情就是一顿,他无奈笑道:“差点被你给绕进去了,这是加几个的事嘛。”   林枫哈哈一笑。   赵十五也挠着脑袋,憨厚的笑了起来。   与林枫和孙伏伽在一起,总是让赵十五充满着安全感,十分的轻松惬意,这是以前在大牢里,所完全没有过的感觉。   孙伏伽也笑着摇了摇头,他来到林枫身旁,从怀中取出一些纸张,道:“你要查的事……”   林枫接过纸张,目光向上面落去。   孙伏伽见林枫查看内容,说道:“可能让你失望了,我的人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林枫迅速扫过纸张上的内容,听着孙伏伽的话,却是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道:“孙郎中,有的时候,没有查到有用的情报,反而也是一种有用的情报。”   “什么?”   孙伏伽一怔,聪慧如他,竟是一时间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而他正要开口询问,赵十五的声音忽然响起:“有动静。”   赵十五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道:“有脚步声,正在迅速向这里靠近。”   听到赵十五的话,孙伏伽顿时看向林枫。   两人对视了一眼,林枫向赵十五问道:“一个人的,还是很多人的?”   赵十五武艺高强,耳目的能力远比林枫和孙伏伽强,他只是听了片刻,便道:“人不少,至少三十多人。”   林枫眸光一闪,道:“看来鱼儿真的上钩了……走,我们藏起来。”   三人没有任何迟疑,迅速闪身进了林枫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   过了没多久,外面的脚步声便连林枫与孙伏伽都能听到了。   同时管家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就在厢房的院子里。”   “这一次的人不少,昨夜一共有两批人借宿,都被我们给抓了,三十多个人,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的人数。”   “你们的人够用吗?万一他们不配合,你们能控制的了他们吗?用不用我安排些护院帮你们运人?”   管家的声音很多,可是却没有任何其他动静传来。   看来果真如管家所言,这些人都十分的谨慎小心,根本一句废话都没有。   林枫来到窗户旁,偷偷将窗纸戳出了一个洞,向院子里看去。   只见灯笼的照耀下,一些身影映入眼帘。   为首的是管家与一个戴着老虎面具的人,在他们身后,则是三十几个膀大腰圆,腰悬利器的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戴着面具。   管家正十分热情的与他们交流,可这些人根本不给管家面子,屁都不放一个。   管家对此倒也见怪不怪,看来韩管家早就习惯了。   这时,管家停了下来,对老虎面具的人说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开锁。”   老虎面具微微点头。   管家转过身,林枫能看到管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就仿佛是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一样。   韩管家一步步远离这些面具人,拿着钥匙,来到了房门前。   而就在他要用钥匙开锁时,突然间,四周陡然传来破空之音。   咻!咻!咻!   数十道箭矢瞬间飞射而至。   这些面具人明显毫无任何防备,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埋伏。   直到这些箭矢到了面前,他们才发现箭矢的存在。   可这时,已经迟了!   噗嗤!噗嗤!   一枚枚箭矢瞬间将外围的面具人射穿。   有人直接被钉死在地上,有人手臂被射穿在痛苦嚎叫。   老虎面具人见状,瞳孔陡然一缩,他顿时抽出腰间大刀,发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声怒吼:“嗷嗷!”   然后他当机立断,甚至连杀了韩管家这个叛徒的想法都没有。   直接转身,就向外跑。   那些受了伤的同伙,他根本不理不睬,仿佛要任由他们死在这里。   看到这一幕,藏在房间内的林枫三人满脑门的问号。   赵十五皱眉道:“他刚刚喊的什么?嗷嗷?他发现自己被背叛了,陷入埋伏了,就愤怒的发出了一声嗷嗷?”   孙伏伽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老虎面具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可林枫却眯了眯眼睛,道:“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哑巴?”   “什么?哑巴?”   赵十五一愣。   但很快,他就眼眸一亮:“还真有可能啊……毕竟无论韩管家怎么和他们说话,怎么套话,他们都一言不发,如果是哑巴的,那就可以理解了。”   “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不能说?”   结合到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也没有说话,连孙伏伽都觉得林枫的推断有极大的可能性。   林枫看着这些面具人当机立断的逃窜,道:“别让他们跑了。”   赵十五一脸自信:“义父放心吧,我们人比他们多不少,不仅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动手了,还有一些隐藏在暗中的侍卫也动手了,这里早已是十面埋伏,他们插翅难逃。”   随着赵十五声音的响起。   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有人杀出。   这些面具人逃跑的前方,更有不少侍卫从中杀来。   老虎面具人见前路被堵,再度怒吼:“嗷嗷!”   他提起大刀,就十分愤怒的向侍卫们杀了过去。   不过这些被萧瑀他们安排暗中保护林枫的侍卫,都是侍卫里的佼佼者,单人武艺可能比不上赵十五,但几个人联起手来,是可以做出合击的配合来,这个老虎面具人能成为领头者,本事的确不差,可面对这些配合默契,还有组合技的侍卫来,也只有饮恨的下场。   根本就没有坚持几个回合,就被这些侍卫打翻在地,轻松将其活捉。   而其他的面具人,被擒拿的速度更快。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这些面具人就死的死,伤的伤,战斗以迅雷之势迅速结束。   韩管家看到这一幕,紧张的握拳拳的他,终于松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林枫与孙伏伽淡然的从房间内走出。   韩管家见状,连忙迎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奉承:“林寺正料事如神,谋划无敌,这些人果真中计,恭喜林寺正,顺利解决所有贼人,一个都没有逃掉。”   对韩管家的马屁,林枫自动屏蔽。   他说道:“去看看,这些戴面具的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韩管家一愣,旋即连忙跑了过去,他来到老虎面具人面前,看着这个在五年间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家伙,咬牙冷笑道:“你没想到吧?有朝一日,你会败在我的手里!”   “我倒要瞧瞧,你这个高傲神秘的家伙,究竟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一边说着,韩管家一边抓住了面具,然后用力一扯。   面具的绳子直接被扯断,面具后面的脸庞,终于落入韩管家的视线中。   可韩管家在看到这张脸后,原本带着冷笑的脸庞,却瞬间愣住了,继而猛的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有吓得坐在地上。   只见面具下的这张脸……赫然是一张被火烧毁的脸!面容狰狞,十分恐怖!   “怎么会这样?”韩管家呆住了。   林枫看着此人的样子,瞳孔跳动,直接道:“看看其他人的脸。”   侍卫们迅速摘下了其他人的面具。   而当他们看到这些人的脸后,所有人神色都变了。   赵十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孙伏伽都脸色微变。   只见这些人,脸都是被烧毁的,根本认不出他们原本的样貌。   丑陋,狰狞,可怖!   这时,有侍卫忽然道:“他们嘴里没有舌头,他们都是哑巴!”   “真的都是哑巴?”赵十五一瞪眼睛:“而且连舌头都没有……他们的舌头都被割掉了吗?”   没有舌头的哑巴,脸又被烧毁……林枫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不由出现两个字——死士!   只有高门大户,或者强大势力才能培养出来的死士!   韩管家忙跑到林枫面前,道:“林寺正,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没有舌头,脸也都这样?”   林枫眯着眼睛,看着韩管家,带着深意道:“你掺和的事,恐怕比你想象的,水要深的多啊。”   韩管家脸色一白。   有些脑子的他,如何不明白林枫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这件事水太深了,自己破坏了大人物的好事,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他声音都哆嗦了,忙道:“但这至少,至少能证明,那个神秘人,是第三种可能了吧,在这庄园里,没有他的手下。”   赵十五和孙伏伽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可是,他们却见林枫目光深邃,视线看着那些丑陋狰狞的死士,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本官反而觉得,恰恰相反!” 第124章 揪出!幕后掌控者!令人意外的   “什么?恰恰相反?”   听着林枫的话,韩管家陡然一怔,脸上无法掩饰的露出茫然和不解之色。   他忙说道;“林寺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这些贼人今夜会来,就代表庄园发生意外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代表是第三种可能吗?”   “怎么现在,你反而说恰恰相反了?”   赵十五也和韩管家一样不解的看着林枫,头脑憨厚的他,完全跟不上林枫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也就孙伏伽经验丰富,与林枫充满着默契,脑电波彼此能对得上,所以眼中带着一些若有所思之色,似乎明白林枫为何这样说。   林枫看着那些即便被抓住,也仍旧不断挣扎的死士们,平静道:“其实本官骗了伱,通过今夜他们是否到来的法子,根本没法验证控制你的神秘人与庄园的关系。”   “什么?”韩管家一愣。   林枫解释道:“你想想,就算庄园内,真的有那个神秘人的手下藏匿,他在知道本官让你钓出这些贼人时,他敢去给这些贼人传递消息吗?”   “他就不怕本官暗中派人盯着庄园的所有人?”   “他就不怕自己一旦出手,就会瞬间暴露?”   “这种情况下,即便他有心想要提醒这些贼人,也绝对不敢去做。”   “所以,结果根本就不会改变,在本官决定引蛇出洞的那一刻,这些贼人就注定今夜必会在此地落网。”   韩管家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意外之色,他竟是没想过这些。   着实是白天的时候,林枫提起这些计划来,说的太理所当然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多想。   他皱眉看向林枫:“既如此,那这次的行动,岂不是除了抓到这些贼人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林枫笑道:“抓住了三十几个贼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没用处的事了?”   “我……”管家声音一滞。   “更别说……”林枫看着管家,意味深长道:“这其实只是本官迷惑那个神秘人的一个幌子罢了,实际上你们的引蛇出洞行动,不过就是为了让那个神秘人松懈,自以为已经对本官的所有计划了若指掌,但他并不知道本官真正的目标……”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是孙郎中你们的暗中调查。”   韩管家直接懵了,自己辛苦一整天,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这些家伙发现异常,结果……竟然只是林枫的一个幌子罢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孙伏伽还暗中调查过什么。   这一刻,韩管家清晰的感受到了林枫的恐怖,都说自己阴险,会算计……可瞧瞧林枫,自己这个参与者,竟然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林枫究竟想干什么。   完全被林枫摆布而不自知,和林枫相比,自己那算什么阴险和算计啊!   他心中一边感慨,一边茫然看向孙伏伽:“孙郎中调查了什么?”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他也是才知道自己才是林枫最重要的计划,可一想到自己的调查结果,孙伏伽就不由露出汗颜之色。   他叹息道:“只可惜,我让子德失望了,我并没有调查出任何有用的情报来。”   林枫笑着摇头:“孙郎中别着急说结论,我不是说过了,有的时候,没有发现,也是另一种有用的情报。”   这下,连孙伏伽都有些不明白林枫的深意了。   怎么没有结果,反倒在林枫这里,似乎更有用一样。   韩管家听着两人那如同加密的话,完全一脸懵,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他视线不由看向赵十五,便见这位功夫绝伦的武夫,此时正表情认真的点着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让管家大为震撼,没想到竟然连粗鄙的武夫都明白了。   果然,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吗?   林枫看着韩管家偷瞄赵十五,而赵十五一脸懂哥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赵十五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赵十五全程没有参与自己和孙伏伽的事,怎么可能会懂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别说,虽然赵十五不懂,但不妨碍大家以为他懂了。   “本官在你们离开后,让孙郎中派人去调查了一件事。”林枫缓缓开口。   听到林枫的话,韩管家忙收敛内心的想法,看向林枫。   懂哥赵十五也悄悄地竖起耳朵。   林枫说道:“本官让孙郎中在附近的县城,村落,乃至州城,去派人打探消息,而消息的具体内容……”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就是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小巨人!”   “小巨人?”韩管家一愣。   林枫笑道:“韩管家的身高本就不低,你说那个神秘人比你至少高两个头,那怎么也该算一个小巨人了吧?”   韩管家猛然瞪大眼睛,他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忙说道:“林寺正难道是让孙郎中打探那个神秘人的下落?”   林枫点头:“如你所说,那个神秘人每一年都会来找你,无论他是否住在附近,可只要每一年都会来,那就肯定会有人见过他。”   “毕竟他总要吃饭吧,总要住店吧?总要采买东西吧?就算他很小心谨慎,可人得吃饭,也不可能完全与人烟断绝,最多不去人多的县城,但去个小村落换些粮食总归是可能的吧?”   “更别说,他又没有暴露,又不是通缉犯,没必要这么小心,所以……在他每次来见你的那段时间,必然会与其他人接触。”   “而你又说了,他个子十分的高,放在人群里,绝对是最显眼的那一个,就算是普通的成年人,在他面前,也只能和一个孩子一样低矮。”   “这种巨人太少见了,整个大唐都未必能有几个,所以只要是见过他的百姓,绝对会有所印象。”   韩管家皱眉想了想,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他忙点头:“的确,他真的太高了,我在庄园里都算是高个子的了,但在他面前,我就和一个矮子没什么区别,我相信只要是见过他的人,绝对会和我一样印象深刻。”   林枫说道:“所以本官就让孙郎中,专门按照你给出的那些月份,去派人打探他的消息。”   “并且为了谨慎,兵分数路,附近的大小村落一个都没落下,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以及不远处的州城,也都让人打探了……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不会有所疏漏。”   韩管家点着头,道:“林寺正果真足够谨慎小心。”   孙伏伽却叹息道:“只可惜,子德如此谨慎小心,可我们也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无论是在村落,还是州城县城,都没有打探到任何巨人的消息。”   韩管家一怔:“都没有打探到?”   孙伏伽点头:“没错,在村落,他们挨家挨户询问,而在县城与州城,我们动用了两种方法。”   “一种是直接去官府,以刑部的身份询问官府人员,毕竟进出城门是需要经过守城将士检查的;而另一种则是去人员聚集的酒楼赌坊询问,甚至连街头小贩、乞讨的乞丐也没放过……毕竟他们见过的人是最多的,可结果,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说没有见过任何巨人。”   韩管家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觉得孙伏伽他们用的办法有什么问题,这已经是短时间内,最有效的方法了。   官府与民间的路子同时并行,已然考虑的十分全面了。   可结果,还是没查到……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真的如此谨慎小心,他这是每次来见我时,真的避开了所有人,不进县城,不进村落,一个人都不见啊。”   孙伏伽也神色凝重的看向林枫。   可谁知,林枫却是笑着说道:“韩管家应该知道这有多难,毕竟身高不是长相,是能够遮挡住的,哪怕是在赶路时,偶然间被谁看到,都能一眼认出他是个巨人来。”   “想要真的在这么多年内,一次都不被他人发现,难度简直上天……故此,这种可能性极低的情况下,韩管家为什么就没想过另一种情况?”   韩管家愣了一下:“另一种情况?还有什么情况?”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说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林枫意味深长道:“韩管家为什么就没想过……那个神秘人,其实,没有那么高呢?”   “什么!?”   韩管家愣了一下:“没有那么高?”   “怎么可能没有那么高?我的眼睛又没瞎,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他不明白林枫的意思:“他戴着面具,能藏住他的脸,但他是完全藏不住他身高的,我绝不会判断错的。”   “韩管家的话先别说的那么满。”   林枫对韩管家的反驳并不意外,他缓缓道:“我提醒韩管家一句……在韩管家每次看到那个神秘人时,你说那个神秘人,每次都是披着黑袍的,他每次都是将全身笼罩在黑袍之内的。”   韩管家皱眉:“没错,因为他想要隐藏他自己,他很谨慎。”   “谨慎不谨慎我们不说,我只问韩管家一个问题。”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他全身都被黑袍包裹着,你能看到他黑袍内的情况吗?你能看到他黑袍内穿着什么衣服吗?你能看到他穿什么鞋子吗?你能知道他的鞋垫究竟有多厚吗?”   韩管家愣了一下,蹙眉道:“这……当然看不到。”   林枫笑了:“既然看不到,那你怎么就知道,这个神秘人的黑袍之内,没有什么机关呢?”   “万一……”林枫带着深意道:“他的身高,是他本身的高度加上了某种机关的高度呢?你的视线被黑袍遮挡,你又如何能知道?”   “我……”韩管家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子德,你是怀疑……韩管家所看到的神秘人的身高,其实是神秘人故意欺骗韩管家的,那个神秘人根本就没有那么高?”   林枫微微点头,道:“不错,我确实有这种怀疑,不过我会如此怀疑,并非是因为孙郎中你的调查没有结果。”   “我让你去调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   “验证?”孙伏伽一怔。   韩管家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拢了拢衣袖,看着侍卫们打扫战后的现场,缓缓道:“韩管家,还记得你说过,每一次那个神秘人来见你,都是神不知鬼不觉,让你和庄园的其他人,都毫无察觉的吗?”   “当然记得。”   “那韩管家就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他能办到这些吗?”   韩管家皱了皱眉头:“不是没想过,而是根本想不通,可能是他的手段真的很高超吧。”   “高超?”   林枫笑道:“再高超的手段,也要在你睡觉时,想办法从外面打开你的门闩。”   “而在外面打开门闩的手段,也就那么几种,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绝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你因为他屡次的惊吓,睡眠十分不稳,稍微一点动静都会将你惊醒……这种情况下,你难道就不觉得,他从门外费力打开你门闩的动静,你却丝毫都没察觉到,这很不合理?”   “这……”韩管家犹豫了起来。   而孙伏伽,却在此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道:“子德,这怎么和赵德顺案时,赵明路打开周婉儿的房门时,遇到的情况有些类似?”   经过孙伏伽的提醒,一直不懂装懂的赵十五,忽然瞪大了眼睛,他这一次听懂了。   他忙道:“难道韩管家也已经死了?”   韩管家:“???”你在说什么狗屁?我活得好好的呢!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十五看懂了韩管家眼中的刀子,连忙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说,韩管家也和周婉儿一样,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所以才会对那么大的动静充耳不闻。”   “昏迷不醒?”韩管家一愣。   林枫赞赏的看了一眼赵十五,笑道:“不错,都知道举一反三了。”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   “难道我真的昏迷不醒?”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脸色彻底变了。   林枫说道:“韩管家你不妨好好回想一下,你是不是在那个神秘人到来的那一天,睡眠质量特别好?或者说,你是不是在那人到来的那一夜,要比往常更加容易入睡?”   “……”   韩管家皱眉想了想,旋即眼睛一瞪:“好像还真是这样……以往我被他吓得睡眠很浅,入睡前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因此每次都得翻来覆去半天才能入睡,可他每次到来的那晚,我好像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难道……”   他看向林枫,惊呼道:“我中了蒙汗药,或者迷香了?”   林枫笑道:“这个你不是更有经验吗?毕竟你在昨晚,先后两次将高小姐的婢女迷晕,又在书房里将高小姐和假高德尚迷晕,从而在对他们下手时,他们才毫无反抗,所以这种事你应该算轻车熟路吧?”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话,顿时有一种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的复杂感觉。   他沉着脸想了半天,旋即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道:“应该不会有错,否则就凭我那惊弓之鸟的睡眠,别说开门闩了,就算是在我的房间外有下人经过,我都会惊醒,我当夜一定是被迷晕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不由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每一次我醒来的时候,都是听他喊我的名字将我叫醒的……特么我被迷晕了,他不喊我,我也不可能醒得来啊。”   林枫笑了笑,又说道:“那你的房间窗纸什么的,有没有破过洞?”   韩管家摇头:“没有,如果被我发现了有什么小孔存在,我肯定早就会往这方面怀疑了。”   林枫微微点头:“那就说明,他不是趁你睡着时,从窗外将迷香吹进来的。”   “换句话说……”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他用的是蒙汗药,是在你的食物里下的药。”   听到林枫的话,韩管家蹭的一下瞪大了眼睛,他顿时明白林枫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道:“所以……他,他其实隐藏在庄园之中!?”   林枫道:“这只能证明他有机会在你的食物里下药,但无法确定是他自己下的,还是他的手下为他下的药。”   “这……”韩管家想了想,旋即道:“倒也是。”   “不过……”   林枫话音一转,说道:“还有两件事,却能证明他究竟是否藏身在庄园内。”   “什么事?”韩管家连忙询问。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神秘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你房间的秘密算是解开了,这不算多难的事,他出现在你房间容易,只需要给你下药就行了,但见完你之后离开呢?”   韩管家露出沉思之色。   林枫说道:“难道他也要给下人,给看门的护院下药吗?”   “那可不是给一个人下药那么容易的,而且给这么多人下药,总会被人察觉到异常的。”   说着,林枫看向韩管家,道:“就如你给高小姐的婢女下药一样,两个婢女同时不知不觉陷入沉睡,这本就是很容易让人怀疑的地方。”   韩管家想了半天,旋即皱眉道:“当晚并没有多个护院同时睡着的情况,甚至别说多个护院了,一个护院睡着的情况都没有。”   “而且还有两次,那个神秘人刚离开我的房间,我就连忙冲了出去,同时询问巡夜的护院。”   “可他们却都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我让他们立即搜查整个庄园,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正因此,神秘人的手段才让我觉得胆寒,觉得他好像真的无所不能一样。”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现在呢?你在知晓了他的手法,且对他有所怀疑后,再回头去看这些事,你有什么判断?”   在林枫的引导之下,韩管家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瞳孔一缩,头皮不由发麻道:“难道……他真的一直都藏在庄园中?”   “为什么在他刚离开后,我派人搜查山庄,搜不到他……如果他就是庄园里的人,那他躲在房间里,我当然查不到他!”   “为什么护院说从未有人离开过庄园,他是庄园里的人,当然不用离开了。”   越说,韩管家越觉得这就是事实,他脸色不由发白,只觉得脊椎骨都在发麻,一种被毒蛇在背后盯着的感觉,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说来,他其实一直就在我的身旁!?”   听着韩管家的话,连赵十五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林枫缓缓道:“还有第二件事,也能证明这些。”   韩管家忙追问:“什么事?”   林枫看着脸色发白的韩管家,道:“还记得本官询问过你,如果你有要紧事想要联系那个神秘人,你该怎么办吗?”   韩管家皱眉:“我没有任何办法,他没告诉过我找他的法子。”   林枫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件事,让本官有至少八成的把握,确定他就在你身旁。”   众人忙紧盯着林枫,等待着林枫的解释。   “韩管家,你可以想想……这个神秘人帮你们取代了真正的高德尚,让你们为他办事,让两个完全不熟悉高德尚的陌生人,去取代高德尚,并且掌控庄园,还不让任何其他人察觉到……你可以想象,他得费多少心思吧?”   韩管家点了点头:“当然。”   林枫继续道:“还有,他每一年都会现身来见你,频率基本是保持一致的。”   “你说过,他每次找你来,要么是见你抓的人少了,来责备你,督促你。”   “要么是见你抓的人比较多,来夸奖你,对你表示赞许。”   “而无论是一开始对你的投资,还是后来对你的督促与鼓励,都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对你为他办的事,十分在意,十分重视,绝不是可有可无的!”   韩管家蹙眉想了想,再度点头,认同林枫的话。   孙伏伽则在此时眸光剧烈闪烁,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原来如此。”   赵十五一脸茫然:“什么?”   林枫笑道:“神秘人对韩管家的事如此在意,如此重视……所以,你们可以想一想,他怎么可能会不给韩管家任何联络他的方法?”   “万一韩管家真的遇到了十分紧急的事情,就因为联络不上神秘人,导致韩管家他们暴露了,导致神秘人的好事被破坏了,导致神秘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你们觉得,神秘人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赵十五想了想,双眼一亮:“的确,神秘人这么在意韩管家他们做的事,怎么可能会允许就因为联系不上他,而出现这种意外。”   韩管家目光也在剧烈闪烁:“可他的确没有给我任何联络他的法子……”   林枫笑道:“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这个神秘人,根本不需要你联络他,他就能知道你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完美的应对!”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还有更值得信任的心腹藏在庄园,能够及时给他传递信息,但在庄园真的发生了无比紧急的意外时,就如这一次,下人根本就没机会也不敢私自离开庄园给他送去信息。”   “所以,最能确保一定不发生意外的事,那就只有一个……”   林枫看着韩管家,道:“那就是他就藏身在庄园之中!不需要任何人给他传递信息,他自己就能看到,并且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听着林枫的推断,韩管家内心不由一震再震!   如果只有其中一条推测,韩管家还可能以不够全面与巧合来怀疑。   可当所有的推测,都指向共同的一个结果后,那他就再也没法怀疑了。   他脸色难看道:“这也就是说,我一开始就排除的情况,结果反而就是真相?那我排除了个啥?”   排除了正确答案呗……林枫心中吐槽。   孙伏伽和赵十五此时也都一言难尽的看着韩管家。   一共就三个答案,可韩管家却十分自信的第一个排除的就是正确答案,某种意义上,也是够准确的。   林枫继续道:“不过这一切毕竟只是本官的推测,万一本官错了呢?万一那个神秘人,真的就藏身在附近呢?万一他真的就偶尔来一次呢?”   “所以我才让孙郎中去验证。”   孙伏伽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一切,他感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对我的调查结果完全不失望,因为这在你看来,正好验证了你的推测。”   林枫笑了笑:“毕竟神秘人的身高是否真实,也是一个参考的重要元素。”   他看向韩管家,道:“现在可以确定,他的身高确实是假的,毕竟你也说过,在庄园里,没有人身高是那么高的。”   “那么,他为何非要在你面前,伪装成这么高呢?”   不用林枫再提醒了,韩管家已经明白了,他沉着脸,冷声道:“因为如果是山庄里的人,我会十分熟悉……只要他露出原本的身高,我可能一下子就对他的身份有所判断。”   “所以,他必须在我面前这样伪装,才能让我永远发现不了他真正的身份!”   林枫微微点头。   经常作案的人都知道,如果要留活口的话,熟人作案就必须要蒙面伪装,否则前脚刚做完案,后脚就会被抓。   韩管家深吸一口气,林枫的推理,与孙伏伽查验的结果可以互相验证,即便仍是推理,可他知道,这绝对已经就是事实了。   那个神秘的家伙,真的一直都在自己身旁,冷眼盯着自己!   他看向林枫,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问道:“林寺正,那个家伙是谁?”   听到韩管家的话,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摇了摇头:“本官也不知道是谁,毕竟他并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   韩管家刚要露出失望之色,却听林枫话音一转:“但不要紧,没有证据,我们寻找证据就好了。”   “寻找证据?”韩管家一愣,“怎么寻找?”   林枫道:“你忘记了?你说过,他每次见你时,都是穿着一身黑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以及让他变高的机关的。”   “这些东西,他绝不会藏在外面,毕竟带这种东西来回走动,还是有被发现的危险的。”   “只有藏在他的房间里,才能确保不会被外人轻易发现,才能确保在需要时他随时能够穿戴上,才能确保在见过你之后,哪怕是子夜时分,哪怕你派人搜查庄园,也能放心的将其藏起来而不会被人发现……毕竟子夜时,他本就该待在房间里。”   韩管家倏地眼球瞪大,他一拍手掌,道:“对啊,这么说来,只要我们去搜查所有下人的房间,谁的房间里有,就能确定谁是那个神秘人?”   林枫点头:“没错……这也是我为何要让你们去做引蛇出洞行动的原因,毕竟我得让他放松警惕,以免他察觉到危险了,将黑袍和面具毁了就麻烦了。”   韩管家等人这才明白林枫今天所做这一切的全部原因!   这特么才叫谋划周全啊,和林枫比起来,我之前的谋划算个啥?处处都是破绽!   韩管家深吸一口气,忙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控制自己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赵十五也主动请缨:“义父,我亲自带队去办。”   林枫微微点头,道:“也不用每个人的房间都搜查,太费时间,我给你们缩小一下范围。”   “首先,这个神秘人一直都在庄园内,无论是韩管家他们到来前后,都在庄园……所以他来到庄园的时间,一定是贞观元年之前的。”   “其次,他要将那些东西藏好,就必须要有单独的房间,否则与其他下人共用房间的话,很容易有暴露的风险。”   赵十五闻言,眼眸陡然亮起:“贞观元年之前来的,有单独房间……我明白了。”   韩管家满是敬佩的看了林枫一眼,连忙道:“符合这条件的,不超过十个人,我告诉你他们的名单。”   接着,韩管家十分主动的,说出了这十人的名字。   赵十五一一记下后,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转身,带人离开。   林枫伸了个懒腰,神态懒散道:“回房间坐着等吧,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神秘人的面纱,就将揭晓。”   …………   半个时辰后。   林枫正和孙伏伽喝水,忽然听到敲门声响起。   “义父,我回来了。”   听到赵十五的声音,林枫与孙伏伽还没什么反应,韩管家则差点没蹦起来,连忙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   韩管家一听,连忙转身看向林枫:“林寺正!”   林枫见韩管家猴急的样子,轻笑道:“进来吧。”   嘎吱——   门被打开。   旋即就见赵十五绑着一个人,带着几个吏员走了进来。   而这个人刚进房间,就让在场的所有人眸光都是一闪。   韩管家瞪大着眼睛,满脸意外,失声惊呼:“齐宣!是你!那个神秘人竟然是你!?”   孙伏伽也有些意外。   而林枫则是眯了眯眼睛,神情处于情理之中的样子。   他说道:“我还真的没怀疑错你。”   韩管家一怔,忙看向林枫:“林寺正怀疑过他?”   林枫笑道:“想想你来到庄园后做的事吧,你们将管家在内的占据重要位置的下人,赶走的赶走,制造意外杀死的杀死,之后都换成了你们自己的人。”   “我能理解你们这样做的理由,可是这个账房齐宣,他占据着账房那么重要的位置,负责管理庄园钱财的往来,如此重要的岗位,他竟然能一直稳坐着,甚至还能获得你们的信任,一直为假高德尚代笔,这着实是有些奇怪。”   韩管家皱眉想了想,道:“我们之所以没替换掉他,是因为他对我们一直都很恭敬,一直都很听话,我们说抓人,他就二话不说立马去抓人,我们指东他就向东,并且不时给我送礼……他都没给我们换掉他的理由,我们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账房,所以便留下了他。”   “可现在听你一说……他的确有些过于听话了,太懂人情世故了,就好像是生怕我们会换掉他,而不给我们机会一样。”   孙伏伽眸光微闪,沉声道:“看来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就是为了留下来。”   被赵十五绑着的齐宣,听着林枫三人的话,他脸色难看,面目阴沉,神色十分冰冷的注视着房间内的三人,但没有说话。   林枫看了一眼齐宣,缓缓道:“十五,说说吧,怎么回事。”   赵十五闻言,连忙道:“义父,这家伙似乎还是察觉到危险了,我们打开他的门时,闻到了他房间里有烧东西的味道。”   “然后我们就在他的炭盆里,发现这被烧了一半的黑袍,还有只剩下一小半的面具。”   说着,赵十五从身后吏员手中,接过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的,就是半件黑袍,以及小半个面具。   看到这一幕,韩管家不由倒吸一口气,满脸后怕:“真是差一点,证据就都要被他给烧毁了!”   他看着齐宣,冷声道:“你当真是够难缠的,林寺正都这样算计你了,你竟还是察觉到了危险。”   齐宣面对韩管家的质问,直接扭开头,神色带着不屑,似乎根本懒得与韩管家交谈。   “而除此之外。”   赵十五继续道:“我们还在他房间床榻的地砖下面,发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放着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吏员上前一步,将他手中的东西举起。   众人目光放在上面,顿时发现,这是由木头打造成的两条假腿。   它有着一个比较大的脚掌,连接着脚掌的是一根木头,木头的上方是一个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上绑有绳子。   可以想象得到,当齐宣踩在这平台上,绑好了绳子,再披上一身黑袍,那么其身高,就正好高韩管家两个头,完全符合韩管家的证词。   林枫笑了笑,看向齐宣,道:“齐账房,你有什么想说的?”   齐宣听到林枫的话,冷笑道:“我若说不是我,你会信吗?”   “你觉得呢?”林枫笑道:“如果你没有在烧毁它们,那你可以狡辩,说是有人故意藏在你房间陷害你,但你被抓了个正着,便是本官都没法替你找借口了。”   齐宣梗着脖子,冷冷道:“既如此,何必废话!”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须多言?”   见齐宣如此冷傲,韩管家皱眉道:“齐宣,难道你就不想解释一下,你为何要利用我们?你就真的不怕死?”   齐宣只是冷冷瞥了韩管家一眼,然后嗤笑一声,根本就不屑回答。   林枫见状,眼眸眯了眯。   他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孙伏伽低声道:“这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啊,想撬开他的嘴,恐怕不会太容易。”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狭长的眸子盯着齐宣,他沉思片刻,缓缓道:“你处于抓人链条的最底端,想来也和那些死士一样,都是为别人卖命的,既如此,何必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呢?为了其他人的秘密,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齐宣呵笑一声,扭着脖子,仍是不开口。   态度很坚定啊……林枫眼眸微眯,他笑了笑,道:“其实,本官一直有个疑问。”   “你们说,那个假高德尚,早不逃,晚不逃,为什么非要在见到了本官和孙郎中之后,突然就想要带着钱财逃走呢?”   “要知道,在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那里色眯眯十分舒坦的看舞姬跳舞呢,那个时候的他,可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   “所以,是他在见完我们后,遇到了什么事,才决定临时逃跑吗?”   听到林枫的话,韩管家也觉得奇怪:“我也很奇怪,他之前一直都没有表露过要逃跑的样子,所以在发现他要逃后,我只能慌忙解决掉他。”   林枫看向齐宣,笑呵呵道:“你瞧,连凶手韩管家都不知道,这足以证明假高德尚遇到的意外,是更神秘的意外。”   “原本我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导致他突然要逃走的。”   “但现在,知道你就是神秘人后,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着,林枫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齐宣,该不是你出手了吧?你以神秘人的身份,让假高德尚匆忙逃走……”   韩管家一怔:“他出手……这,如果真的是他出手,那绝对有可能,因为假高德尚也是知道他存在的!”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可是,你为何突然要这样做呢?明明我们在你眼中,都是你要的羔羊啊?”   “除非……你察觉到了危险!”   “可究竟是什么危险让你放弃了嘴边的鸭子?甚至都放弃了这个庄园?”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齐宣,不放过齐宣身上任何的细微动作,缓缓道:“你是认出了我或者孙郎中吧?”   刷的一下。   原本歪着脑袋,冷笑坚定的齐宣,随着林枫最后一句话的说出,瞳孔不受控制的猛烈一缩,眼皮下意识一眨,而那双被绑着的双手,也在这一刻,带着明显防备心里的陡然一攥!   这一切的微表情微动作,都被林枫看在眼中。   林枫笑了笑:“这么说来,你还真是因为认出了我们才放弃这一切的……但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于剧烈了?”   齐宣咽了口吐沫。   林枫眸中闪过思索之色:“只是认出我们是朝廷命官,不至于吓得你直接就放弃经营了六年的庄园吧?你若如此胆小,也控制不了韩管家,做出抓了那么多人的恶行来!”   “除非……”   林枫看着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齐宣,眯着眼睛道:“你是认为我们就是专门为了你们庄园抓人的案子而来的!所以你不得不放弃这一切!”   “但这又不对,我们最近没有遇到过任何人员失踪案的报案,再说这里距离长安也不算多近,就算报案也不会牵扯到我们大理寺和刑部来,普通的人员失踪案更不会让大理寺与刑部来调查……所以,你怎么就会笃定认为我们是为了你的案子而来的呢?”   林枫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看着齐宣那眼珠不断焦虑的在眼眶内转动,看着齐宣额头冷汗不断冒出,看着齐宣竭力的想要表现出冷静与不在意,却越发的要失去冷静的样子。   他眸光微深,突然一掌压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齐宣,忽然一眯眼睛,道:“难道不是有人报案?不是所谓的人员失踪案!而是旧案……”   林枫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他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难道这个庄园的人员失踪案,与我们之前查过的某些案子或者某些人相关,因此你才会见到我们后,直接就以为我们是顺藤摸瓜查到了你这里来的!?”   齐宣闻言,猛的抬起了头,眼中难以控制的露出惊恐之色。   那样子,就仿佛是心底最深的秘密,忽然被揭穿了一样,无比的惶恐。   孙伏伽等人看到这一幕,也都猛的心中一惊。   林枫,竟然猜对了!   连林枫都惊了,竟然真的猜对了!   这还真和曾经的案子或某些人有关!? 第125章 结案!普光寺连续杀人案!(二   林枫没想到自己只是根据齐宣的异常反应,初步进行的逻辑推演,竟然一下子就找对了方向。   这还真是运气不错。   纵使齐宣不怕死,不开口,可当林枫的推测触及到他心中藏的最深的秘密时,那完全下意识的微动作微表情,仍是让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了。   看到这一幕,韩管家等人心中都不由感慨,面对林枫,真的不是不开口就能行的。   林枫想要知道的秘密,根本就不需要对方开口,就能得到,这种审问之法,真的让韩管家等人大开眼界。   一想到自己竟然和这么恐怖的人为敌,韩管家就不由觉得内心颤栗,倘若早就知道林枫的真正本事,他说啥也不会和林枫玩心机的。   林枫沉吟片刻,笑着说道:“这还真是有趣了,没想到你所做的事,竟然和我们过去查过的案子或者人有关……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案子,或者哪个人,与你有关?”   齐宣听着林枫的话,脸色一变再变。   他歪着的脑袋终于重新摆正,看向林枫的神色暗含畏惧,再也不敢装模作样了,他咬牙道:“林枫,有能耐你就继续猜,但伱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秘密!”   说着,他干脆闭上眼睛,竟是看都不看林枫了。   那样子,摆明了是要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再轻易被林枫扰乱心弦了。   林枫见状,眼眸微眯,他知道,齐宣这等心志坚定之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够顺利的让其露出破绽,可现在他有了防备,连眼睛都闭上了,神色变化都不让自己查看,再想如刚刚一样得到反馈,就不容易了。   而且他穿越的时间还太短,对过去的案子实在是没多少知晓的,也就没法进行更进一步的推断。   想到这些,林枫笑呵呵道:“今夜不早了,就算你想熬夜本官也不愿陪你熬,反正你已经落到了本官手里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我还真想瞧瞧,你到底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林枫直接摆手,淡淡道:“带下去吧,严加看管。”   “是!”   侍卫迅速将齐宣带了下去。   韩管家忙看向林枫,搓着手道:“林寺正,那小人的事?”   林枫笑了笑:“你做的很不错,不过人毕竟还没有救出来,最后结果如何还需要等等,但你这次的确帮了不小的忙,在量刑时本官会进行考虑。”   韩管家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他连忙道:“多谢林寺正,有林寺正这句话,哪怕以后就是死,小人也无憾了。”   林枫微微颔首,道:“你也下去吧。”   侍卫也将韩管家带了出去。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林枫三人。   孙伏伽见没有外人在场,直接看向林枫,道:“既然齐宣能认出你或者我,且对你我十分紧张,这就说明那个相关的旧案或者相关的人,很可能就是我们负责调查的。”   “但我回想了一下,这些年来,我知晓的人员失踪案倒是时有发生,不过并没有指向这个庄园的人员失踪案,也没有相关的涉及到这个庄园的案子。”   “所以我还真的想不到,能够牵扯出这个庄园的旧案是哪一起。”   孙伏伽武德五年状元及第,被李渊任命为治书侍御史,武德九年参加玄武门之变,在贞观元年时,被李世民任命为大理寺少卿,后来断错了案,被贬到刑部做了刑部郎中,所以孙伏伽基本上从做官开始,就在三司里转悠,一直和刑狱打交道。   前大理寺丞林枫进入大理寺时,孙伏伽就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对前大理寺丞林枫查过的案子,定十分清楚。   而自己穿越之后,孙伏伽也基本上一直陪着自己查案。   所以孙伏伽说想不到与庄园相关的案子,那就基本上能确定,明面上的确是没有的。   赵十五挠头道:“怎么会没有呢?他的反应明显就是有啊。”   “我也想不通,除非……”孙伏伽猜测道:“我们曾经调查过的案子,或者相关人员,与庄园的人员失踪案没有直接关系,至少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直接联系,否则我们定不会忽略这个庄园的。”   一边说着,孙伏伽一边看向林枫:“子德,你怎么看?”   赵十五也忙看向林枫,想知道断案如神的义父,有什么高见。   林枫端起水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水,这才缓缓道:“我觉得,孙郎中不必考虑太久远的案子,只需要考虑最近一段时间内的案子或者相关的人就可以。”   “最近一段时间?”孙伏伽眉头微蹙,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林枫微微颔首:“孙郎中想想齐宣的行为就能明白。”   “齐宣见到我们时的第一想法,就是我们是为了庄园的人员失踪案而来的,因此他才毫不迟疑的,直接放弃了经营六年的庄园……这说明什么?”   林枫看向两人,见两人都露出思索之色,笑道:“说明在他看来,我们是已经掌握了相关线索的,不是来碰运气的!”   “可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孙伏伽目光闪烁,忽然他双眼一亮,恍然道:“因为他认为我们最近调查了某个案子或者某个人,而这个案子或这个人,要么与庄园相关,要么知晓庄园的秘密……所以,他才会十分紧张,生怕我们从那个人或者那个案子里,得知庄园的事情!”   “正因此,他才会格外关注我们,才会在我们没有公布身份的情况下认出我们来!才会在见到我们的第一时间,就自己吓自己,认为我们是为了庄园的秘密而来的!”   赵十五听着孙伏伽的话,茫然的神情终于露出了一丝明悟。   他想了想,道:“若是这样的话,的确就合情合理了……不过为什么这个案子,就一定会是最近发生的呢?以前发生的不也一样?”   林枫笑了笑,道:“十五,你想想,如果这个旧案发生了一两年,甚至四五年了,而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到庄园调查……你是齐宣,你会如何理解这件事?”   赵十五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们不知道庄园的秘密,否则你们早来了——”   话刚说完,赵十五就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如果我们长时间没来,那就能确定我们对庄园的秘密是不知情的。”   “所以,他会认为我们就是为了庄园的秘密而来的,那就说明相关的旧案或者人,一定是在很近的时间内发生的,他觉得我们就是得到了线索,来这里进一步调查的,因此他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林枫笑着点头:“不错,就是这样的逻辑。”   孙伏伽沉思片刻,蹙眉道:“可最近一段时间遇到的案子,也没有指向这个庄园的啊。”   林枫轻轻晃了晃水杯,缓缓道:“那就说明要么案子还有我们没有深挖到的秘密,要么就是有被我们抓到的人还没开口说出这些事,所以孙郎中……”   林枫看向孙伏伽,说道:“回去后,我们都得辛苦一些,再梳理一下这段时间遇到的案子和人了。”   孙伏伽闻言,自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不过子德……”   孙伏伽挺直腰背,神色更加认真了几分,道:“你说……齐宣究竟是帮谁卖命?他连续六年都在不间断的抓人,究竟是将这些人给送到了哪里?他这里所做的,明显只是最底层的输送人员的事情,很明显在他的上面,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等着。”   听到孙伏伽的话,赵十五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屏息凝神,一颗心悬了起来。   饶是憨厚如他,都能想象得到,这个庄园背后的秘密,究竟是一个怎样级别的惊天机密。   林枫放下水杯,看着那水面汹涌晃动,只觉得这水面就仿佛是大唐盛世之下,那隐藏在暗中的暗潮汹涌一般。   他缓缓道:“目前除了齐宣外,我们没有别的线索,所以尽快返回长安吧,回去后,让最擅长审讯的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出手,看看能否撬开他的嘴。”   “同时,想办法查出相关的旧案或者人员,若是能找到这些,也是一个突破口。”   “我们双线并进,就看哪一条路能先得到突破了。”   孙伏伽闻言,神色凝重的点着头:“也只能如此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林枫看向门外的晴朗的夜幕,道:“白天时路上的石头已经被搬走了,今夜天气也不错……为了节约时间,连夜出发吧。”   …………   翌日,午时。   长安城外。   赵十五驾着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来。   “义父,我们到了。”他说道。   马车内。   孙伏伽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   “终于到了啊。”   他长出一口气,旋即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是先回大理寺,还是去普光寺?”   林枫道:“去普光寺吧,原本昨天就该到的,结果为了庄园的事,又耽搁了一天,普光寺香火鼎盛,多闭寺一天,外面的风言风语就会多一天,估计周县令都要急坏了,我早些过去,早些将案子结了,以免多生事端。”   孙伏伽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毕竟我们此行的最初目的,就是普光寺的连续杀人案。”   “那我们就此分别吧,我先带着王鹏程和齐宣他们进城,对他们着手进行审问,看看能否撬开他们的嘴。”   林枫拱手道:“那就辛苦孙郎中了。”   孙伏伽笑着摆手:“这算什么辛苦,我就是配合你罢了,真正辛苦的是你才对,更别说此行连破两案,都是实打实的功劳,我没干什么,还蹭到了这么多功劳,若是再不干点活,我都不好意思以后再蹭你功劳了。”   林枫哈哈一笑:“你不说我都没发现,看来以后再带孙郎中查案,我得收点好处费啊。”   孙伏伽笑道:“好处费不能给你,那叫贿赂,但酒管够,过些天我们必须得不醉不归一次。”   林枫点头:“一言为定。”   说完玩笑话,孙伏伽也不再耽搁,他直接下了马车,骑上马匹,带着王鹏程等人进入了长安城内。   林枫目送孙伏伽等人离去,笑容收敛,深邃的眸子里,神情闪烁。   他其实骗了孙伏伽。   他之所以要立即去普光寺,并非是为了帮周贺林结案。   这个案子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他这么着急去普光寺,为的是另一件事——前大理寺丞林枫的线索!   之前在前大理寺丞林枫的宅邸内,他发现了菩提树叶和红泥,后来得知这两种东西同时存在于普光寺。   所以,林枫调查普光寺连续杀人案,一方面是帮长安县令周贺林,另一方面则是以合理的理由,可以调查普光寺。   只是之前一直忙于案子,他都没机会好好调查。   现在案子终于有了结果,他也该好好做一下自己的事了。   想到这些,林枫收敛情绪,闭目养神,道:“十五,去普光寺。”   “前大理寺丞林枫,我来了。”   …………   普光寺门前。   林枫走下马车,他向神情疲惫的赵十五道:“你不用跟我进去了,接下来你就在马车里好好睡一觉,若是有什么事,我再让人唤你。”   赵十五赶了一夜的路,早已疲倦的不行,听到林枫的话,自然是连连点头。   林枫不再耽搁,转身进入了普光寺内。   他刚走没多远,就见一行人从前面迅速赶来,同时县令周贺林爽朗的笑声传来:“林寺正,你可算回来了。”   林枫看着长安县衙一行人,笑着拱手:“路上遇到了新的案子,耽搁了一天,还望周县令见谅。”   周贺林连忙摇头:“你能为本官不辞辛苦的奔赴郑县,已经是帮了本官大忙了,本官哪还能怪罪于你,这不是狼心狗肺了么。”   身为房玄龄的学生,周贺林待人接物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林枫笑了笑,在周贺林眼巴巴的注视下,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纸。   他说道:“这五张画像,你交给寺庙的人,让他们对照一下,看看死去的智成三人是否是画像上的人,同时根据画像,去找另外两个僧人。”   周贺林接过画像,心中微动,道:“林寺正,这五人是?”   林枫笑了笑,说道:“他们就是当年覆灭周家的五个凶手。”   周贺林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还真是如你所料,普光寺的真凶,是为了报仇啊!”   林枫点头,接着他就十分简洁的,介绍了一遍周家灭门案的经过。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他既有复杂:“真没想到,十年前周家灭门案里,竟有如此复杂的内幕,那幕后主使,竟然是郑县的县尉王鹏程,而他竟然直到不久之前,还人模人样的在那里担任县尉!”   神色更有震撼,他看着林枫,忍不住感慨道:“林寺正,你真的是断案如神啊!”   “这可是十年前的旧案啊,证据线索基本上都没什么了,可你硬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明一切,还将王鹏程将计就计的给钓了出来!”   “之前我以为,在断案上,我也就是比你稍微差一点,可现在……”   他不由摇头道:“我服气了!真的服气了!以后谁再敢在我面前说我和你差不多,我非得一巴掌把他拍飞……这可不是拍我马屁,这是讽刺我啊。”   当一个矮子和一个巨人站在一起时,有人奉承矮子和巨人一样高,那就不叫拍马屁了,那和讽刺嘲讽没什么区别。   差距太大时,真的是马屁都不敢硬拍。   周贺林身后的长安县衙的其他官员,此时也都是重重点头,对周贺林的话十分赞同。   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震撼。   当一个人的水平,远远高于自己时,便是嫉妒的情绪,都无法诞生。   林枫笑了笑,谦逊道:“周县令千万别这么说,我也就是运气好一些,一开始就遇到了一个能给我提供思路的老人家。”   周贺林摇头道:“林寺正你就别谦虚了,你是不知道,你越谦虚,我就觉得自己越差劲,毕竟我心里已经很清楚我和你有多大的我差距了,你要是普通人,那我成什么了?”   不能不说,周贺林真的太会说话了,他这么一说,林枫还真的没法再谦虚了。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真不愧是房玄龄的弟子啊,哪怕周贺林与房玄龄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处事方法也完全不同,但他们造就的结果,却都差不多。   ——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并心生好感。   林枫没继续这个话题,他又取出三张画像,道:“这三张画像里,有一人就是普光寺的真凶。”   “你派人拿着画像,去借宿的三个香客那里一一比对,应该就能有结果了。”   周贺林一听,眼眸陡然亮起。   他十分郑重的接过这三张画像,就仿佛这三张画像,是多么珍贵的珍宝一样!   或者说,对周贺林而言,这三张画像,就是最珍贵的珍宝!   因为,它们代表着普光寺连续杀人案的真凶,代表着自己这些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案子,就要有结果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画像交给了自己的县尉,道:“立即带着这些画像去比对,以最快的速度,将当年周家灭门案的真凶,以及这一次连续杀人案的真凶,全部缉拿!”   “是!”   长安县尉没有任何犹豫,接过画像后,便带着人迅速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周贺林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身看向林枫,忽然退后一步,然后十分认真的,向林枫作揖:“林寺正,若没有你的帮助,此案必不能如此顺利的侦破,请受本官一拜。”   林枫见状,忙上前扶起周贺林,道:“周县令这是做什么?我们身为同僚,本就该互相帮助,你这样生分,若是以后我遇到了麻烦,我都不好意思求你帮忙了。”   周贺林一听,直接哈哈一笑,他拍着胸膛道:“本官发誓,以后林寺正无论任何事找到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若是凭我力量做不到的,就算去求恩师,我也帮你办到!”   林枫笑道:“有你这句话,郑县我就没白跑。”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看向林枫的神色,好感更多。   有来有回,交情自然就有了。   林枫这样说,明摆着两人的关系,不会随着这个案子的结束而结束,周贺林对林枫的本事是真的佩服,也自然愿意和林枫更深层次的结交。   两人都是聪明人,林枫长袖善舞,周贺林也从房玄龄那里得到真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两人交谈起来,十分的惬意和轻松。   向后院走的路上,林枫觉得两人的火热程度差不多了,便随口道:“在以前混乱的时候,不少势力都偷偷修建了密道,周府就是这样,若是周府没有密道,他们还真的做不到那些谋划。”   “周县令……”   说着,林枫看向周贺林,道:“你可在其他地方,也见过这种密道吗?”   周贺林闻言,想了想,道:“倒是也见过,在长安城就曾发现两个,不过那些密道都不长,穿不过长安城。”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眼前的普光寺,笑道:“你说,这普光寺有这么多年头了,也经历过那混乱的时期,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密道呢?”   “这个……”   周贺林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在一开始发生命案后,本官带人搜查过寺庙,没发现有什么密道。”   林枫眸光微闪,笑道:“周县令经验丰富,你们没发现,那应该就是没有。”   “倒也不一定。”   周贺林却是正色道:“毕竟我们主要目的是找人,看看是否有贼人藏匿在什么地方,并没有更细致的翻找机关什么的,所以还是有一定概率漏掉的。”   “不过我觉得这里应该没什么密道吧,他们一座寺庙,世外之人,不惹尘世,要密道干什么?”   林枫笑着点头:“也是,我就是根据周府的事,发散个思维而已。”   周贺林也没多想,他说道:“林寺正会这样想也正常,毕竟你刚根据密道,破了案子,若是本官也因为什么线索破案的话,在一段时间内,也会对这个线索十分在意,甚至都会疑神疑鬼,看什么都觉得是类似的线索,可能有凶案发生。”   林枫哈哈一笑:“我能理解,毕竟现在的我就是这样。”   周贺林看向林枫,更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这些事,只有他们刑狱人员才能懂,连他枕边的娘子都不理解他。   林枫一边笑,大脑一边思索。   真的没有密道吗?   还是说,他们真的没发现?   正思索间,忽然有脚步声靠近。   林枫与周贺林循声看去,就见之前离开的县尉,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见县尉快步赶来,周贺林眸光一动,他连忙期待又紧张的问道:“如何?”   县尉停在两人面前,视线先落在林枫身上,眼中充满着崇拜与敬佩,之后他才看向周贺林,重重点头,激动道:“周县令,抓住了!”   “根据画像,我们揪出了另外两个僧人。”   “一个是智德,一个是智信。”   “智信?”   林枫听着县尉的话,挑眉道:“那个肥胖的僧人?第一个发现了智和被鬼火缠绕的智信?”   县尉连忙点头:“不错,就是他!”   林枫不由回想起当时自己询问智信的画面,智信脸色苍白,充满着紧张与惊恐之色,不断流着汗水……   那时林枫还以为智信是因为第一个看到了鬼火而被吓成那样的。   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已经知道智和三人为什么会被杀死了,他那是担心自己也会被杀死,所以才恐惧成那个样子的。   周贺林冷笑道:“屠灭周家满门,逍遥了足足十年,也该为他们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连续杀人案的真凶呢?”他又问道。   县尉忙道:“也找到了,这人是周家三子周庆……在我们拿画像去比对时,他根本就没有隐瞒自己,直接主动承认人就是他杀的,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周家三子。”   听着县尉的话,周贺林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神色并无意外,他叹息了一声:“对周庆来说,杀人固然能报仇,可让周家灭门案得以真相大白,让天下人知道当年的真相,更为重要,正因此,他才会专门给我们留下那些物件。”   “现在他看到那些画像,自然就会明白周家灭门案的真相已经被我们查明了,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必要继续隐瞒身份了。”   “十年追凶,终于有了结果。”   周贺林闻言,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神色复杂,也叹了口气:“他算幸运的,遇到了林寺正你,否则的话,他就算在这里杀了所有人,估计幕后主谋王鹏程也不会暴露。”   “最后很可能就如你说的那样,他返回郑县后,反而被王鹏程趁机杀害,那样的话,就真的是最可悲的结果了。”   县尉忙点头:“下官也是这样认为的,当下官告知他事情的真相后,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说……”   说着,县尉看向林枫,道:“他希望和林寺正能见一面。”   “和本官见一面?”   林枫眉毛一挑,想着自己也正好有些问题要问周庆,便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我去和他见一见,看看他想说什么。”   周贺林见状,自然不会反对。   很快,林枫就和周庆,在一个房间里相见了。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上一次林枫来查案时,与三个香客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当他第一眼看到周庆时,整个人仍是愣了一下。   因为眼前的周庆,竟是如此的苍老。   周庆十年前十三岁,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岁罢了,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可是他却已经早生华发,头发半白,脸上皮肤粗粝,肤色黝黑,他的眼中更是布满沧桑。   这哪像是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啊,和年过四十的无比操劳的庄稼汉相比,都没什么区别了。   林枫不由回忆起自己带来的画像。   画像里的周庆,皮肤白嫩,眼中充满着清澈的单纯,能看得出来,被家人保护的很好。   可眼前的周庆……就算是周家家主周密活着,能认出这是他的儿子吗?   时光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的留下了痕迹,若不是周庆眼角的泪痣还在,林枫都可能怀疑周庆的身份是不是真的。   林枫在打量周庆,周庆也在上下看着林枫,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枫,从上到下,无比仔细,十分缓慢,那样子,就仿佛是要将林枫的样子镌刻在灵魂中一样。   然后……   他忽然跪了下去。   额头触地,声音沙哑道:“多谢林寺正……让我周家之案真相大白,为我周家捉拿真凶。”   林枫没想到周庆会突然行此大礼,他忙上前,就要扶起周庆:“快起来,本官身为大理寺正,查明真相是本官职责,你不必如此。”   可周庆十分顽固,他硬是给林枫磕了三个响头,才重新起身。   他看向林枫,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眼中满是恨意:“我不知道那王鹏程才是幕后主使,如果不是林寺正你查明了真相,就算我没有在这里被抓,我杀了那些家伙,返回郑县祭奠父母时,也肯定会被王鹏程给暗害了。”   说着,他自嘲道:“林寺正,我是不是很可笑?”   “明明害我周家满门的真凶就站在我面前,可我却相信了他的鬼话,相信他当年真的是被迫的,相信他只是没有带人在我周府门前巡逻而已……”   “他明明是害我周家的主使,我却愚蠢的被他利用,成为他的刀,为他杀人……”   他摇着头,泪流满面:“怪不得爹爹总说我脑子笨,说我不适合经商,也不适合读书,以后就跟在大哥二哥屁股后,等着他们养我就好了。”   “大哥聪明,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头脑。二哥读书好,以后肯定可以光耀门楣,四弟虽比我小一岁,可所有人都说四弟聪慧,以后成就不会比大哥和二哥小。”   “只有我……只有我脑子笨,什么都做不好,是最无能的一个,可为什么……为什么活下来的偏偏是我?”   他抬起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   泪水滴落下去,在地面上摔成无数瓣。   呜咽的哭声,伴随着颤抖而剧烈抖动的肩膀,从指缝里传出。   周庆呜咽落泪:“我太笨了,我真的太笨了啊,我了足足十年时间,我走了无数的地方,问了无数的人,受尽了无数的苦,被无数人当成疯子……可是,我还是找不到他们。”   “我想要报仇啊,我告诉自己,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为了复仇的,可我找不到他们啊!如果是大哥,如果是二哥,哪怕是四弟,他们那么聪明,肯定早就能找到这些仇人了吧?”   “只有我,只有我什么都做不到……”   “最后,我找到了他们,我以为我终于能报仇了,我以为老天终于开眼了,我以为苦心人天不负,却未曾想……”   他摇着头,竟是笑了起来,可那笑容,充满着悲戚与可笑:“我还是被真凶给利用了,我甚至还对真凶感激,感激这个杀我满门的刽子手,感谢他能告诉我这些人的下落!”   “林寺正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我是不是很愚蠢?是不是当年如果活下来的人不是我,会更好?我是不是让爹娘,让大哥二哥四弟他们失望了?”   林枫安静的听着周庆的话,心中不由叹息。   案发时,周庆不过十三岁,从未经历挫折的少年,突遭大变,没有人开解他,没有人爱护他,他被仇恨与自责包裹,眼中只有复仇。   可想复仇的他,却连仇人都找不到,因此陷入更大的自责之中,就如同坠入了无限循环的魔咒。   这些想法,不断的折磨着他,化作心魔,化作执念,让他对自己的无能充满着痛恨,让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最终让他吃尽人世间的苦头,让他哪怕二十三岁,就已经半头的白发。   可明明,他是受害者啊,他是最可怜最无辜的那一个,却成为了对自己最痛恨的那一个。   很多人都以为,当案子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就是一切的结束。   可却不知,对真正的受害者而言,案子在发生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结束了。   “你说如果活下来的是其他人会如何,很抱歉,我无法给你答案。”   “因为对于未曾发生的事,我从不会去判断。”   林枫的声音,平静响起。   周庆抬起头,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道:“我只认现实。”   “而现实就是……你让周家灭门案得以重查,你让你家人身死的真相得以大白,你让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真凶们全都落入法网……这就是我看到的结果。”   周庆怔怔的看着林枫,整个人就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房间外正在处理后续事务的周贺林等人,忽然听到了一道响亮的哭声,从房内传出。   县尉听到这声音,不由道:“这周庆哭的怎么这么惨烈?”   “惨烈?”   周贺林却摇了摇头,道:“本官怎么觉得,这是释怀的哭声?”   他平静道:“以周庆之前的状态,本官觉得他的大仇得报后,他应该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支撑和动力了……但现在,他能释怀的哭出来,与过去的执念和解,估计应该不会求死了。”   “林寺正……”   周贺深深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房间,感慨道:“这是救了他的命啊。” 第126章 萧瑀赠姻缘,姑娘主动上门!(   房间内。   林枫安静的看着嚎啕大哭的周庆。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更没有劝说周庆想开点。   发生在周庆身上的事,身为一个外人,着实是没有立场说任何话。   二十几条命,十年的痛苦追凶,最后还被真凶利用的苦楚,这不是外人一句轻飘飘的“别哭了”、“想开点”、“都过去了”就能揭过去的。   而且,他也觉得,周庆不需要他人的安慰。   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陪伴便好。   就这样,哭声持续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周庆仿佛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才终于止住了哭声。   他双眼哭的红肿,可眼中的神色,却已经不再是那样的绝望与无光,林枫在他的眼眸里,重新看到了神采。   周庆再一次,向林枫深深地行了一礼,他声音带着痛哭之后的沙哑,充满着对林枫的感激:“多谢林寺正。”   多谢什么,无需多说。   林枫轻笑颔首,他声音温和:“周庆,本官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周庆一抹眼角泪痕,毫无迟疑的点头,道:“父亲教导过我,人要有良心,要懂得感恩,林寺正对我有恩,所以林寺正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知林寺正。”   周庆追凶十年,可在被王鹏程告知这五人下落时,并未急忙就动手杀人,而是多次来到普光寺调查确认,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周庆其实被周密教育的很好,即便心中再有复仇之心,也绝不会滥杀无辜,错杀无辜之人。   现在更是懂得感恩,这让林枫对他那痛苦的经历,心中也更加的唏嘘。   林枫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情绪,缓缓道:“本官查到,王鹏程给他娘亲治病的钱财,是你们周府提供的,是吗?”   听到王鹏程三个字,周庆眼中难掩冰冷的杀意,他双手死死地攥着,咬牙点头:“没错。”   “倘若知道王鹏程是这等狼心狗肺之人,我周家说什么也不会帮他的。”   “帮他?”林枫听到周庆的用词,挑眉道:“你们是故意帮他的?”   周庆说道:“林寺正可能不知道,家父就喜欢弄一些古旧的东西,就喜欢一些以前朝代的旧物,所以家父在得知他王鹏程有一枚汉朝的金钗后,就去找王鹏程,希望能买下来。”   “当时王鹏程提了一个很高的价钱,那个价钱远远超过了那枚金钗的价值……而且父亲当时也没法判断,那金钗是否真的就是汉朝的金钗。”   “不过家父在得知王鹏程娘亲病重,需要很多的钱财治病后,父亲便没有犹豫,权当做一件善事,亏了就亏了,便答应了王鹏程的条件。”   “可谁知……”   周庆死死地咬着牙:“家父一腔善意,却帮了这样一个以怨报德的可恶之人!”   林枫听着周庆的话,眸光微闪,他抓住了关键,说道:“伱说你父亲是得知了王鹏程有一枚汉朝的金钗,主动去找的王鹏程?”   周庆点头。   林枫眯着眼睛,道:“你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从王鹏程的谨慎程度来看,林枫不认为王鹏程会主动泄露这个秘密。   毕竟当年,王鹏程为了保守这个秘密,都能犯下灭周家满门的罪行,可如果不是王鹏程泄露的,周密又是怎么知晓的?   周庆对当年之事记忆深刻,听到林枫的问话,就毫不犹豫道:“我听家父提过一次,好像是从一个西域好友那里得知的。”   “西域好友?”   林枫听到这四个字,脑海里猛然迸射出一个念头——西域商人!   目前已知的,就有两枚金钗,都是从西域商人那里出现的。   一枚是南诏进献的金钗,也就是皇宫闹鬼案里,翠竹的目标!   另一枚则在赵德顺手中,是直接引起赵德顺案的起因。   而现在,他又一次听到了西域二字。   难道周密的那个西域好友,也是那个西域商人?   林枫双眼陡然锐利了几分,一瞬间,就给周庆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你对那个所谓的西域好友,知道多少?”林枫问道。   周庆皱眉想了想,道:“当时我还小,家父并未对我说太多生意上的事,不过我听家父偶然间提过,那个西域好友经常从他那里购买布匹,要到西域诸国售卖,所以那人应该也是做的布匹生意吧。”   布匹生意?   林枫眉头微蹙,大唐包容并阔,十分开放,所以来往诸国做生意的人很多。   而外邦对大唐的丝绸布匹,也是十分的喜爱,因此做布帛生意的外邦人数量也很多。   故此一个布匹生意,能为林枫缩小一些范围,但很有限。   他追问道:“关于那个西域商人,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什么事?任何事情都行,你父亲就没有吐槽过他什么?或者说过他的长相?”   周庆想了半天也没说话,正当林枫要放弃时,他忽然双眼一亮,道:“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林枫忙问道。   周庆道:“我想起有一次,父亲说要送这个西域好友一个礼物,而父亲所选的,是一串被大师开过光的佛珠。”   “佛珠?”林枫眸光一闪,他顿时意识到周庆的意思,道:“这个西域商人,信佛?”   周庆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父亲没有背后议论他人的习惯,我只是在父亲整理礼物时,恰巧看到了。”   周密那个级别的商人,送礼一定十分讲究,绝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他送的是大师开过光的佛珠,那就肯定能确保这佛珠会被对方喜欢。   也就是说,这个西域商人,至少八成概率是信佛的。   “经营布匹生意,信佛……有这两点线索,范围应该就能缩小许多了。”   林枫心中长出一口气,这一次总算是有了一些收获。   那个神秘的西域商人,终于在他面前,揭开了神秘一角。   林枫想了想,又道:“那个西域商人是怎么知道王鹏程手里有这样一枚汉朝的金钗的?他有没有说过这枚金钗有什么传说之类的?”   周庆摇着头:“父亲没向我说过,我也不清楚。”   林枫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周庆当年毕竟还小,能知道那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他并不意外,也不失望。   “对了,还有一件事。”   林枫看向周庆,指着自己这张脸,道:“这半年你不断的来普光寺……你在普光寺的时候,是否见过我?”   “你?”   周庆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林枫皱了皱眉,难道自己猜错了,前大理寺丞林枫没来过?   想了想,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像,他将画像打开,向周庆问道:“这个人呢,你是否见过?”   看着林枫手中的画像,周庆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即点头:“这人我见过。”   “你见过?”林枫眼眸陡然一亮:“什么时候?”   “差不多三个月前吧。”周庆一边回忆,一边道:“我在大雄宝殿前,与他不小心撞到过,因此对他有些印象。”   果然来过这里!   这么说来,前大理寺丞林枫那隐秘的抽屉内的红泥与菩提树,的确是来自普光寺的!   林枫看着手中的画像,只见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皱纹爬满了额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大理寺丞林枫宅邸内唯一的老仆!   不过随着前大理寺丞林枫入狱,这个老仆就不见了。   周庆在三个月前见过老仆……三个月前,正是那个家伙被赵德顺案牵连的前夕。   他唯一的老仆来到普光寺不久,那个家伙就入狱了,之后就假死脱身了……是巧合吗?   还是,某种必然?   林枫眼中眸光闪烁,他说道:“你可知他来到这里后,与谁见了面,或者干了些什么?”   周庆道:“我不知道他见了谁,但我偶然间瞥见他是从寺庙的后院区域出来的……而后院区域,是僧人住的地方,是他们练武念佛的区域,普通香客进不去。”   普通香客进不去,可那个老仆却能轻松进入……林枫眯了眯眼睛,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脑海中无数念头不断翻涌。   他沉思片刻,道:“后来呢?你还见过他吗?”   “没有。”   再也没有来过普光寺,是随着前大理寺丞林枫的入狱,撤离长安了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隐匿了起来?   林枫沉思良久,梳理了一下今日得到的信息,确定没什么再需要询问的,他看着神情疲惫的周庆,缓缓道:“你已经辛苦十年了,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接下来的事,交给官府吧,官府一定会让当年所有做了恶行的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周庆听着林枫的话,吸了吸鼻子,旋即重重点头:“我不信任何其他官员,但我信林寺正你……我会等待最后的结果。”   …………   林枫独自一人在寺庙内闲逛。   周贺林正在处理后续的事情,林枫只是一个帮忙的,因此现在十分轻松。   他一边逛着寺庙,视线一边寻找着红泥或者菩提树的下落。   按照周庆的话,林枫主要寻找的区域,是不对普通香客开放的区域。   既然那个老仆是在这里出现的,那么线索,很可能就隐藏在这里。   普光寺面积很大,碎石铺路,房屋鳞次栉比。   哪怕刨除了大雄宝殿那些重要的大殿,只是僧人日常生活休息的后院区域,都很大。   林枫走了近半个时辰,愣是没有走完全部的区域,同时也没发现什么红泥和菩提树。   他眉头微蹙,心中在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位置?   其实菩提树与红泥,是在普通香客都能到的地方?   正在林枫犹豫要不要转身去外围时,他视线扫过前方的一处院子,脚步忽然一顿。   只见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正有一棵树随风吹动,树叶飘落,那叶子模样,赫然是自己在卧房里发现的菩提树叶。   “找到了!”   林枫眼眸一亮,快步来到了院子旁。   视线向那菩提树的方向一看,他眸光陡然一闪,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因为他不仅发现了菩提树,更是在菩提树的下方,看到了那红色如血的红泥!   菩提树与红泥竟然在一起!   这一刻,林枫心中顿时了然,怪不得他能同时发现菩提树与红泥的痕迹,如果它们原本就在一起,不小心被人带走的话,也就十分正常了。   不过这是谁的院子?   院子的位置处于寺庙边缘地带,十分幽静。   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只有一口水井与一颗菩提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靠近最里侧的是单独的一个房子,此时房门紧闭。   菩提树随风摇曳,树叶沙沙作响,耳边响起僧人敲钟的声音,此情此景,倒真的有一分清幽出尘之感。   “阿弥陀佛。”   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林寺正是对菩提树感兴趣吗?”   林枫闻声,转身看去,便见普光寺主持德文和达摩院首座德渺正向自己走来,开口的是方丈德文。   他笑道:“以前就听过关于菩提树的诸多传说,今日有幸看到菩提树,的确有些好奇。”   主持德文双手合十,笑容温和:“林寺正若感兴趣,不妨进院子里近距离观看。”   “这院子?”   “是贫僧的。”   “原来是德文大师的禅院。”林枫恍然大悟,他就说这院子如此清幽,还将菩提树给单独占据了,绝不是普通僧人的地盘。   “那就打扰大师了。”   德文笑着摇头:“佛门讲缘法,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且林寺正对菩提树感兴趣,正是一种缘法,这也许代表林寺正与我佛门有缘。”   林枫:“……”   他连忙摆手,道:“本官还准备以后娶妻生子,传承后代呢,看来是没什么缘分了。”   德文只是轻笑一声,没再多言。   几人进入了院子,在菩提树前停留了些许,便一起进入房间内。   这个房间不大,一进入就能闻到禅香的味道,地面上摆着一些蒲团,正对着门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副字帖,而字帖上只有一个极大的“佛”字。   房间装饰简单,一眼就能看到全部。   德文请林枫坐下,然后亲自为林枫煮茶。   看着德文行云流水的煮茶操作,林枫不由得回想起在庄园时,假高德尚同样的煮茶方式。   炙烤,碾碎,细筛筛选,继而水煮三沸。   最后添加盐、椒等佐料。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枫好奇道:“大师煮茶,着实是赏心悦目,不知这手艺学于何处?”   德文笑道:“煮茶即见性,里面的每一步,其实都契合佛门的缘法,因此不同的人煮茶,都有不同的习惯和方式,贫僧煮茶,源于贫僧对佛法的理解。”   林枫理解了一下,德文的意思其实是说……自学成才,无师自通。   明明八个字就能简单说明的,非要弄得那样复杂,这些世外高人都喜欢这样绕吗?   不过……林枫眼底深处的眸光微微一闪。   德文说他的煮茶之法,是自己创的,还说每个人都不同。   可假高德尚却与德文的过程,方法,完全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   林枫道:“不知大师这套煮茶的手艺,可否外传?本官真想学一学。”   德文轻笑:“贫僧从未外传过,不过林寺正为我寺庙揪出恶人,于寺庙有功,若林寺正想要煮茶之法,贫僧可以为林寺正写下。”   林枫忙双手合十:“那就麻烦大师了。”   德文摇头,云淡风轻道:“小事罢了,比起林寺正为我普光寺所做的事,不值一提。”   这时,坐在德文身旁的,一直板着脸的达摩院首座德渺也点着头,道:“若无林寺正,我普光寺这些恶人的秘密就无法揭晓,可能凶杀案也将继续,这对我普光寺而言,将是巨大打击,所以林寺正对我普光寺之恩,贫僧等皆记在心中。”   林枫笑着摇头:“本官就是来帮忙的,你们要谢就谢周县令吧。”   德渺一脸严肃认真:“贫僧已经谢过了。”   “……”   还真不愧是达摩院首座,主管戒律院的寺监,办事说话一板一眼。   德文将茶水煮好,倒在碗里,笑道:“林寺正尝尝看。”   林枫端起茶碗,闻了闻味道,不得不说,大师就是大师,这碗茶的味道比假高德尚好了不少。   林枫浅浅尝了一口,眼眸陡然亮起,的确味道淳厚。   “好茶。”他赞道。   德文笑了笑:“林寺正喜欢便好。”   林枫又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碗,他说道:“大师不该让我喝这碗茶的啊。”   德文好奇道:“为何?”   “因为喝过这碗茶后,馋虫就会住进本官心里了,以后本官很可能会经常想念大师的茶。”   林枫看向四周,叹息道:“可是大师这里如此清幽,平常应该不会让人来打扰吧?所以本官即便再馋,也只能忍着了。”   听着林枫的话,德文笑着摇头:“虽然贫僧喜好清幽,可林寺正若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这不好吧?”   林枫说道:“大师若只给我一人开了特权,这要传出去,不得被人说闲话?”   神色严肃认真的德渺闻言,开口道:“林寺正放心,能来见主持师兄的人,也有其他人,不止林寺正一人。”   “哦?”   林枫眼底深处精光一闪:“我还以为德文大师住在这寺庙最边缘的地方,就是想要幽静呢,所以不会见任何无关的人。”   德文笑容温和,转动佛珠,道:“我佛讲缘法,也讲渡人,若缘法到了,便是普通信徒,贫僧也会邀请其来这里坐一坐。”   “而且除了信徒外,如林寺正你们对普光寺有恩,或为我佛塑金身的人,贫僧于情于理,也该招待的。”   林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茶,不再主动询问任何事。   毕竟这普光寺与原大理寺丞林枫的关系,尚未明了,   试探的话说一两句也就够了,说的太多,便容易被察觉到。   反正来日方长,林枫有了经常来这里的理由,以后再来就是。   想到这些,长袖善舞的林枫就和德文他们随便闲聊,因他知识丰富,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还能随口蹦出一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来,直接就让德文和德渺惊为天人。   两人最后看向林枫的眼神,竟是给林枫一种恐怖的感觉。   那样子,就仿佛下一刻就要给林枫剃头发一样。   林枫暗骂自己装什么逼,非要说上一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不知道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让惠能大师名传千古吗?   亏得他没说出后面两句,否则估计自己真的没法带着头发离开这个房间了。   他忙起身,在两个和尚火热目光的注视下,快步离开了禅房。   望着林枫逃也似的背影,不苟言笑的达摩院首座双手合十:“林寺正有慧根,他若不入我佛,是我佛的损失。”   德文转动佛珠,缓缓闭上眼睛:“可惜,可惜。”   …………   大理寺。   林枫刚回来,就一头扎进了萧瑀的办公房。   他外出办案,回来得先交差。   萧瑀看着林枫风风火火的样子,笑道:“怎么满头大汗?你的事孙郎中已经派人告知本官了,用不着你这么着急赶回来。”   林枫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然后长出一口气,道:“萧公,你是不知道,我不跑快点,可能就回不来,要困在普光寺当和尚了。”   “哦?”   萧瑀难得见到林枫开玩笑,笑道:“怎么回事?”   接着林枫就将自己不小心装了个逼的事,说了出来。   听得萧瑀一愣一愣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萧瑀咀嚼着这两句话,双眼不由亮了起来。   他满是惊奇的看着林枫,道:“你怎么想到这两句话的,这两句偈语,蕴含着深刻的佛门至理……原本我还以为你在和我开玩笑,但听过这两句话后,我觉得普光寺的和尚可能真的想把你留下来。”   林枫耸肩道:“气氛都烘托到那里了,他们的话都那么有道理,我要是不也说几句,岂不是会显得我很没文化?”   “所以我随口就说了这两句……”   “一不小心,就把他们都震住了。”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一时也很是无语。   这么蕴含着深刻佛门至理的偈语,竟然是随口说出来的……他能想象得到,当时德文和德渺的表情,会有多复杂。   萧瑀笑了笑:“其实留在佛门也挺好的,旱涝保收,吃喝不愁,还受人尊敬,连陛下给太子殿下祈福,还要专门请得道高僧呢。”   “你要是留在佛门,也许几年后,你就成为陛下要请的高僧了,那得是多光宗耀祖的事?”   林枫见萧瑀调侃自己,他眼珠一转,神色阴险道:“萧公,我已经在普光寺调查到了红泥和菩提树的事了。”   “请问,你是想先听听红泥的事呢?还是想先知道菩提树的事呢?”   原本带着调侃笑意的萧瑀,听到林枫的话,表情陡然一僵。   他眼珠顿时露出惊慌之色,额头冷汗倏地流下,他张着嘴,却是没法发出声音。   看着萧瑀选择困难症晚期的模样,林枫心中呵笑一声。   自己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调侃的。   见萧瑀冷汗都要浸湿官袍了,林枫这才笑吟吟道:“要不我帮萧公做决定?”   萧瑀连连点头。   就见林枫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道:“萧公,你瞧我这脑袋,我竟然忘了……那菩提树和红泥啊,其实就在一起,根本就不用分开说。”   萧瑀瞳孔微微放大,继而眼皮直跳。   身为老狐狸的他,如何不知道林枫这是故意的,这小子,这是报复自己调侃他呢。   萧瑀面无表情道:“原本本官看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还想着为你牵线搭桥,为你挑几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让你选选,现在……呵,你还是去普光寺当和尚去吧,姑娘没了。”   林枫瞳孔地震,宛若雷劈。   他忙哀嚎一声:“萧公,你是天,你是地,你是唯一的神话,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吧。”   萧瑀冷笑道:“你?孩子?”   林枫认真道:“是啊,我就是一个才两百多个月的孩子而已。”   萧瑀眼皮直跳。   他知道林枫脸皮很厚,但没想到这么厚。   一想到林枫的嘴皮子,萧瑀知道自己绝对是说不过林枫的话,他深吸一口气,道:“说正事。”   “还有什么事比终身大事更是正事的?”   “你再说就真的没有姑娘了。”   “说正事!快说正事!”林枫顿时赔笑道:“萧公,我没骗你,那红泥与菩提树的确都在一起,而它们的位置……”   林枫看向萧瑀,说道:“就在主持德文的院子内。”   “主持的院子里?”萧瑀眉头一皱。   他目光闪烁,道:“这个德文难道有问题?”   林枫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法确定,不过既然原大理寺丞林枫房间里的东西,都来自德文的院子,那就表明……他一定去过那里!”   萧瑀想了想,点了点头。   “而且,我还得知,原林枫的老仆,在那个家伙入狱之前,也去过一次普光寺。”   “并且……”   林枫沉声道:“他进入过普通香客无法进入的后院内,而主持的院子,就在那片区域内。”   萧瑀沉思片刻,道:“所以,你怀疑,这个老仆很可能也去了方丈的院子?”   林枫道:“存在这种可能性。”   萧瑀颔首,赞同林枫的推测。   他蹙眉道:“他们去普光寺干什么?”   “总归不是去拜佛的。”林枫说道:“而且,我们可以捋一捋顺序。”   “什么顺序?”   林枫道:“老仆去了普光寺,之后原林枫因赵德顺案被牵连入狱,再之后通过我偷天换日,假死脱身。”   “所以……萧公,你觉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林枫看向萧瑀,狭长的眸子内,闪烁着凛凛精芒。   他说道:“那个老仆,是为了原林枫假死脱身的事情去的普光寺……他去那里,是为了传递原林枫要假死脱身的计划,从而让四象组织的成员配合,确保假死脱身的计划顺利完成。”   “这……”   萧瑀神色一闪,道:“这种可能性极大!否则的话,时间上就着实太巧了。”   “而且原林枫入狱后,想要脱身,绝不是靠他自己就能行的,一定有同伙帮忙,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么说来……”   萧瑀看向林枫,眼中闪烁着寒芒,道:“那普光寺,和四象组织真的有关系?”   林枫沉声道:“要么,普光寺是四象组织的据点。”   “要么,就是他们单纯的约在了普光寺碰面。”   萧瑀问道:“你更倾向于哪一种?”   林枫想了想,缓缓道:“那个老仆去的是普通香客轻易不能去的区域,在那里非是达官显贵,非是给了足够多香火钱的人不能进的。”   “而原大理寺丞林枫绝不敢那么招摇的打赏那么多香火钱,所以我更倾向于,他的老仆,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进入的。”   萧瑀心思机敏,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林枫的倾向。   他说道:“你怀疑,普光寺是四象组织的据点?”   林枫没有隐瞒,他点头:“就算不是据点,也可能是固定联络点……毕竟普光寺香火鼎盛,人多眼杂,在那里碰面,绝不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们会选择那里,定有其特殊理由。”   萧瑀想了想,点头赞同林枫的推测。   “如此说来,普光寺的嫌疑的确十分大,而且哪怕普光寺只是固定联络点,他们能放心的在后院区域碰面,也绝对有人照应。”   “换句话说……”   萧瑀目光冰寒,道:“普光寺内,至少存在一个四象组织的内应!方丈德文的嫌疑很大。”   林枫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萧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磕动,他沉吟片刻,道:“得对普光寺进一步调查了。”   林枫道:“是要调查,但不能用大理寺的人,刑部也不行,原大理寺丞林枫认识的人太多了,我们的人无缘无故集中多次去往普光寺,一旦被发现,绝对就会暴露我们的目的。”   “所以我建议……动用非三司的人,就如那些保护我的侍卫那样的人,确保忠诚,足够陌生。”   萧瑀点头:“这个好办,本官接下来和戴公、魏公碰个头,之后就去向陛下说明此事,以陛下对铲除四象组织的决心,绝对会赞同我们的计划。”   与李世民对接,那就不是林枫这个小寺正能做的事了,林枫点头:“有劳萧公了。”   萧瑀笑着摆手:“你才是最辛苦的,瞧瞧你的样子,眼圈黑的都和那墨汁一样了。”   “这样吧,明天开始,你沐休两天,休息一下。”   林枫刚要摇头,却听萧瑀道:“这是命令。”   “子德,本官知道你很着急,但再着急,也要确保身体的康健,你自从出狱后,就一直连轴转,根本就没有休息过一天,你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四象组织明显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连根拔掉的,你若是现在累倒了,本官去哪再找一个这么厉害的你来?”   林枫挠了挠头,想了想,自己的确从穿越之后,一天都没得闲。   想到这些,他便点头:“那下官就休息一下。”   萧瑀一脸感慨:“对其他人,本官恨不得拿鞭子督促他们别偷懒,对你,本官还得强制让你沐休,这话要是传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   林枫笑了笑:“要不下官试着传出去,看看能否会引起一轮轰动?”   萧瑀知道林枫在开玩笑,不过他却正色的看向林枫,道:“子德,不用你去传……你这一次连破两案的消息一旦传开,你名声必然会引起更大的轰动,等着吧,接下来好事与麻烦事,会主动找上你。”   林枫闻言,不由道:“不至于吧?这两个案子也没多特殊。”   “没多特殊?”   萧瑀笑道:“你对周家灭门案的难度心里太没数了,那可是十年前的案子啊,十年前的所有相关人都成为白骨了,而作案者更是当地的县尉,一直在想着法的阻拦你。”   “这一切,都足以让这个案子的难度上天,可即便如此,你都在短短一天内破案了。”   说着,连萧瑀都不由感慨道:“你真不是人啊。”   林枫眼皮一抽:“萧公,你夸我还是骂我呢?”   萧瑀哈哈一笑:“当然是夸你,行了,回去休息吧,不沐休完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林枫闻言,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萧瑀。   萧瑀被林枫盯得莫名其妙,道:“还不走?”   “萧公,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姑娘啊!”林枫道:“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姑娘吗?”   萧瑀一愣,他没想到林枫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刚刚他就是随口说的,哪有什么姑娘。   林枫见萧瑀的表情,忽然眯起了眼睛,用充满危险的语气道:“萧公,你该不是在骗我吧?”   “咳咳,怎么会呢!”   萧瑀眼眸一转,忽然眸光亮起,他说道:“你先回府好好休息,明天会有女子上门,你放心,本官都安排好了。”   女方主动上门?   还有这等好事?   林枫一听,忙拱手:“多谢萧公,萧公果真一言九鼎。”   说完,林枫就快步离去。   看着林枫离开的背影,萧瑀嘬了嘬牙子:“人我给你送到,但若是成不了,那就是你自己本事不成,可怪不得本官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怎么可能会成呢?”   写上一点日常调剂一下,让大家放松些,接下来的案子更精彩 第127章 带妹破案,被姑娘们崇拜了!(   当夜。   大理寺卿萧瑀府邸。   后堂内,萧瑀一边翻着书,一边向自己夫人道:“明天早上,你派人去找一下王媒婆。”   萧瑀夫人乃是前隋蜀国公独孤罗之女,出身名门大户,气质出众,雍容端庄。   听到萧瑀的话,也在看书的她,翻书动作微微一顿。   她好奇的抬起头看向萧瑀,道:“找王媒婆干什么?你要为蔓儿婚配?可你不是答应过蔓儿,是嫁人还是出家,都由蔓儿自己决定吗?”   萧蔓儿是萧瑀四女儿,自幼智慧出众,机敏好学,又因长相貌美,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后,萧府的大门都要被媒婆给踏平了。   但直到现在,萧蔓儿都十八岁了,也仍是没有嫁人。   倒不是萧瑀眼光多高,没有能看上的年轻俊杰,而是他对女儿从来都是放养的。   是否嫁人,完全看女儿自己的想法。   若是女儿有看上的,无论身份是什么,想嫁就嫁。   但若是女儿实在找不到看上眼的,那就干脆去出家吧。   萧瑀信佛,对女儿是否要嫁人,并不在意,反正有出家的选项兜底。   而萧蔓儿前面三个姐姐里,大姐和三姐,也都已经出家了,大姐法号法乐,三姐法号法愿。   所以萧瑀在大理寺时,对林枫说,林枫出家也是一个好选择,还真的未必全是开玩笑的成分。   萧蔓儿作为最受萧瑀疼爱的女儿,萧瑀对萧蔓儿也就更没要求了。   而且萧瑀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以后估计也要出家。   毕竟萧蔓儿的性格着实是古怪。   萧蔓儿开智很早,因为跟着萧瑀的原因,只对两件事感兴趣。   一个,是案子。   每每遇到新奇的案子,萧蔓儿都会缠着萧瑀给她讲述案子的过程,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偷偷去现场看死人,对那些死人,竟是一点都不怕。   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就喜欢看死人,喜欢听案子,这样的性格,足以吓跑很多男子了。   更别说她还有第二个喜好。   她喜欢青灯古佛,喜欢佛经,喜欢去寺庙里居住,一住就经常是几个月。   连她大姐法乐都说,掌门师太认为萧蔓儿有佛缘,是天生的佛女,以后注定要将佛门发扬光大。   有这两个古怪的喜好在,萧瑀是觉得,不出意外,萧蔓儿会成为自己第三个遁入空门的女儿。   想到这些,萧瑀摇头道:“答应蔓儿的事,我岂会反悔?”   萧夫人更加好奇:“既然不是为了蔓儿,那为什么要找王媒婆?”   萧瑀说道:“是为子德……”   “林寺正?”萧夫人恍然:“林寺正是伱的心腹,且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的确应该找个好姑娘了。”   她点着头:“我知道了,明早我就托人找王媒婆,让王媒婆为林寺正好好选一选姑娘,选一些门当户对的,家世风评好的,能成为林寺正贤内助的姑娘。”   萧瑀眼眸一转,说道:“挑一些眼界高的姑娘。”   “眼界高的?”萧夫人微微蹙眉,不解道:“这不合适吧?那些姑娘眼界高,要求也高,林寺正固然是年轻俊杰,但没有家世背景,恐怕那些姑娘和她们家人,未必会同意。”   萧瑀要的就是这些。   若是让林枫顺顺利利成功了,自己怎么报仇。   他露出狐狸般的笑容,道:“先挑些眼界高的姑娘……等不成后,再将你亲自为他选好的适合的好姑娘给子德去选。”   “先失败,再成功,先苦后甜,子德才能知道这其中的艰难,才能更加珍惜。”   萧夫人觉得萧瑀着实是多此一举,这种事情还有先苦后甜一说?   但见自家老爷打定了主意,她便只好点头:“好。”   “还有。”   萧瑀说道:“我回来时,带回来了一个箱子,明早你让下人给子德送到府里去。”   箱子?   萧夫人身为贤内助,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所以她没问箱子里有什么,直接点头:“知道了。”   …………   翌日,清晨。   萧夫人吃过早饭后,就命下人去做两件事。   一件是去找王媒婆,让王媒婆先来见她,她挑好姑娘后,再让王媒婆去找林枫,和林枫商量,看看林枫是否有看上眼的。   若是有看上眼的,那就由王媒婆亲自跑一趟女方家,询问一下女方家的意思。   不过因为萧瑀点名让这一次挑选的姑娘,都是那种眼界极高的,所以萧夫人觉得这一次的做媒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但也不要紧,她会很快为林枫挑选出更合适的门当户对的姑娘,下一次保准能成。   萧瑀经常在她面前提林枫的好,明显对林枫另眼相看,喜欢的不行,萧夫人自然也不会对此事松懈。   而第二件事,则是命下人将萧瑀昨夜带回来的木箱,给林枫送去。   下人听到萧夫人的命令,接过木箱后,抱着就向门外走去。   可他还未走多远,忽然被一道十分悦耳的声音叫住了:“萧三,你这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   萧三听到声音,连忙回头看去。   便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裙,五官清丽,有着一双灵动明眸的女子,正站在身后。   他忙道:“四小姐,夫人让小人将这个箱子给林寺正送到府里。”   “林寺正?就是那个破获了许多奇案,父亲嘴里经常说的林寺正?”   四小姐萧蔓儿明眸微动,仿若清澈的水面上,被一支蜻蜓点了水,荡起细微涟漪。   萧三忙点头:“就是他。”   萧蔓儿莲步轻移,来到了萧三面前,伸出皓手,道:“给我。”   萧三一惊:“四小姐,你这是?”   萧蔓儿道:“我帮你送。”   “这……这怎敢劳烦四小姐。”萧三就要后退。   可萧蔓儿眼疾手快,做事果断,完全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扭捏,在萧三后退之前,便一把抢过了萧三手中的木箱。   木箱不大,也不沉重,萧蔓儿顺势一抱,便向外走去:“你放心,木箱一定送到。”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萧三看着萧蔓儿风风火火的背影,一脸的无奈。   主子抢着要帮他干活,他真的是想拒绝都没办法。   而萧蔓儿的性子,萧府的人都清楚,这个小姐性情古怪,做出了决定便是萧瑀都没法扭转。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蔓儿离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   林府。   林枫今日沐休,难得不用去上朝,可以好好睡一个懒觉。   等他醒来时,便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林枫不由感慨:“果然还是放假好啊。”   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林枫就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发呆。   这还是他穿越到大唐后的第一个假期。   忽然间从极度繁忙的状态中松弛下来,他还真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   也不知道古人假期,都是怎么度过的。   在书房里看书?   没那个习惯啊,而且关在书房看书,总觉得不是放假。   继续回去睡懒觉?   不是太困啊。   找狐朋狗友耍耍?   可除了自己外,程处默、房遗直他们都在上值。   正当林枫觉得这假期好像很无聊时,管家突然走了过来,道:“少爷,有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我?”   林枫愣了一下,忽然间,他猛的想起昨天的事。   萧瑀昨天告诉自己,他要给自己介绍姑娘,说今天会有姑娘主动来找自己。   难道……是萧瑀介绍的姑娘来了?   林枫眼眸陡然亮起,他忙问道:“是姑娘吗?”   管家一脸意外:“少爷怎么知道?”   还真是萧瑀介绍的姑娘?   林枫连忙起身,整理了下着装,他说道:“怎么样?漂亮吗?”   管家哪敢说萧寺卿的女儿丑的,他连忙点头:“十分漂亮。”   林枫眼眸一亮再亮,萧瑀这么靠谱?   昨天看萧瑀不情愿的样子,他还以为萧瑀要坑自己呢。   看来自己错怪了萧瑀了。   他迅速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她进来。”   管家一听,自是不敢让萧瑀的女儿多等,连忙转身去请人进来。   林枫进入后堂,对着铜镜看了一眼自己……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人见人爱,见开,适合相亲。   也不知道古人的相亲是什么样的。   自己是不是该抄点诗词,装个比啥的。   而就在这时,管家的声音传来。   “这边请。”   林枫闻言,下意识转身看去。   当他看到门外的女子时,脑袋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了一下。   脑瓜子嗡嗡的。   看着门外的女子,林枫脑海里,不由出现了《洛神赋》里的几句话。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眼前的女子,简直就是这八个字的标准注解。   她明明穿着的是素色衣裙,没有其他女子那样颜色鲜艳,衣袂繁复,可给林枫的感觉,却更加的显得娇艳。   那是一种自内而外的娇艳气质,就仿佛是荷,没有玫瑰的艳丽,却更具风情。   她鼻梁挺拔,朱唇鲜艳,一双凤眸更是充满灵动,五官精致绝美,让林枫只是看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   “乖乖,萧瑀也太给力了吧。”   “果然知我者,萧瑀也!以后我必要为萧瑀上刀山下火海,以报萧瑀赠姻缘之恩!”   林枫心中出现无数惊艳的词汇,可脸上却十分从容淡然。   他上前拱手,道:“有劳姑娘亲自上门,林某着实汗颜,应当林某上门才是。”   林枫声音温润,举止文雅,看的管家直接一愣。   这是自己家的少爷吗?   萧蔓儿灵动的眼眸打量了林枫一眼,继而抿嘴轻笑:“林寺正不必介怀,此物是给林寺正的。”   说着,萧蔓儿将萧瑀要给林枫的盒子递给了管家。   林枫见状,直接瞪大了眼睛。   这是连定情信物都直接带来了?   可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林枫心中十分的感动,都说唐朝女子是所有朝代里,最自由,最有自信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人家女子都如此主动了,自己若是再没什么表示,着实是太不合适了。   可林枫没想到人家姑娘会一见面就送定情信物,他也没准备啊,林枫眸光微闪,他看向眼前的女子,道:“我的问题可能有些唐突,但……还不知姑娘芳名?”   萧蔓儿一双明眸将林枫的反应收归眼底,只觉得对方很是有趣,和父亲提起的神探,总觉得好像是两个人一样。   她朱唇轻启:“萧蔓儿。”   萧蔓儿?   “好名字!”   虽然好在哪林枫也不知道,但必须咬定了这就是一个好名字。   最善人际交往的林枫,十分清楚如何让对方高兴。   萧蔓儿果然抿唇轻笑。   林枫发出邀请:“萧姑娘,待着也无聊,不如我们去市集上逛逛?”   林枫决定去市集上赶紧买个好钗子之类的东西,好送给萧蔓儿。   否则人家姑娘都送定情信物了,自己什么也没给,好像是自己对人家无意一样,着实不好。   可林枫的想法,萧蔓儿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来帮父亲送一个东西来的,怎么林枫突然就要邀请自己逛街了?   但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而且她对屡破奇案的林枫十分好奇,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   之后,两人便离开了林府。   这发展,看的管家是一愣一愣的。   他一脸茫然:“怎么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呢?”   可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   长安城的街道十分热闹。   哪怕不是东西两市,坊道两侧,也都是小贩的吆喝声。   长安城人口众多,每个坊内,都有着基础的商业配套,也就是规模比不上东西两市那种大型贸易区。   但对普通人来说,这已经足够满足他们的需求了。   林枫想要买的,也就是胭脂首饰,这里足以满足他的要求。   两人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闲聊。   林枫长袖善舞,谈吐幽默,从来不会让话题停止,两人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因此哪怕萧蔓儿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也不会觉得尴尬。   说的多了,林枫对萧蔓儿了解的也就更多了。   萧蔓儿生长环境优异,看得出来家教极好,想来要么生于高官之家,要么是豪绅大族。   根据她是被萧瑀介绍来的,林枫认为前者概率更高。   可萧姓的高官,都有谁呢?   他好像只知道一个萧瑀。   但肯定不是萧瑀,毕竟萧瑀如果要想让自己当女婿,肯定会直说,哪会啥也不说就让自己女儿主动上门的。   可除了萧瑀,萧姓官员还有谁?   林枫认识的官员还是太少了,而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萧蔓儿的爹是谁,那着实是太唐突。   所以只能先按下这个好奇,等过几天见到萧瑀后,向萧瑀感谢时,一问就知了。   林枫在了解萧蔓儿,萧蔓儿也在了解林枫。   萧蔓儿十分聪慧,她喜欢案子,不是说她真的对死人有什么癖好,而是她太聪明了,这世上许多事,她一眼就能看穿,因此她宁可去寺庙里远离人烟,也不喜欢那些虚伪的人际交往。   只有那些复杂的案子,能让她感受到困难的乐趣。   故此她已经察觉到,林枫正在变着法的了解自己,这让她觉得很有趣。   难道林枫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既然不知道,为何会那么自然的收下自己递给他的东西?   萧蔓儿灵动的眸光不时落在林枫身上,心中出现诸多猜想。   这时,林枫发现一个首饰铺子前,围满了人。   其中有不少女子,此时她们正莺莺燕燕的说着些什么。   林枫眸光微动,他对古代的首饰什么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什么店铺的首饰质量好,卖相好,受女子喜欢。   但不要紧,他有经验。   就如在后世去一个陌生地方找饭馆一样。   挑人多的,排队多的饭馆去,一般味道绝不会差。   当然,若是雇佣的专业排队人员,那就另当别说了。   可那种情况并不多见,眼前的这个首饰铺子,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抱憾摇头,没一个皆大欢喜的……想来应该不是拖。   思于此,林枫便向萧蔓儿道:“萧姑娘,我们去这个首饰店转转吧。”   首饰店?   萧蔓儿剪水瞳潋滟微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含笑点头:“好。”   两人挤进了首饰店内,林枫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首饰店搞活动。   猜真相,赢首饰。   首饰店掌柜是一个推理爱好者,在酒楼听到说书先生讲述林枫的断案事迹后,便深陷精彩的案情里无法自拔。   所以,他专门弄了一些案子,来搞活动。   若能猜出一个案子的真相,可以半价购买首饰。   若是能猜出两个案子的真相,那么全店任意首饰可以直接相送。   因为猜案子真相的方式十分新鲜,远比那些猜灯谜的老旧方式新奇的多,所以活动一开始,就吸引了很多人。   只是推理案子远比猜灯谜复杂的多,到目前为止,都没一个人能成功的。   得到这些消息,林枫眼眸陡然一亮。   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   如果是让他写诗作赋,他未必能行,可让他推理案子,那还不是水缸里捉乌龟——手到擒来?   身侧的萧蔓儿在得知活动的具体内容后,凤眸里也是潋滟生采。   对于喜爱案子的她,这同样十分吸引她。   两人站在众人身前,目光直接看向了第一个展开的书卷,上面正写着案子介绍。   “某一夜,一个酒楼门口,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酒楼掌柜,他趴在了自家酒楼门口,后背插着一支箭矢。”   “官府来人检查后,发现死者左手拎着一个钱袋,此时钱袋并未打开,右手攥着一枚金珠,并且在地上,也有几枚金珠散落着。”   “根据了解,官府得知,案发时大堂内正有几个食客喝酒,他们听到了掌柜的惨叫声后,连忙冲出,发现死者趴在地上。”   “而那时,道路上正有两人经过。”   “一人名叫张一,官府询问,他说他心里正想着一些事情,低头走路,所以并未发现是谁射箭杀的酒楼掌柜,也未发现别的异常,在他身上并未搜查到弓弩。”   “另一人名叫赵二,询问得知,他家里有人生病,刚买到药,正急匆匆返家,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是谁杀的酒楼掌柜,在他身上也没有搜到弓弩。”   “这时,有目击者,唯一一个住在酒楼二楼,大门正上方房间的客人孙三,他说那时他正好在窗边想事情,听到掌柜发出惨叫后,连忙看去,正好看到一道黑影跑进了酒楼侧面的巷子里。”   “官府连忙派人去查,结果在巷子里,酒楼的墙壁下方,发现了一张弓,可人已经不见了。”   “最终官府没有任何头绪,只好请来林神探,在林神探到来后,林神探一眼就识破了凶手的诡计,找到了真凶,请问真凶是谁?”   原本在阅览案子时,林枫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毕竟这种普通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案子,肯定漏洞很多,实操层面存在不少问题。   可看到最后一句后,他表情差点没绷住。   林神探?   姓林,又被称为神探。   在整个大唐,符合这两点的,应该只有自己了吧?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竟然吃瓜还吃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是不是该收个出场费?   萧蔓儿视线此时也落在了林枫身上,她眉眼含笑,灵动的眼眸轻轻眨动,很明显,她和林枫想到一起去了。   “林寺正。”   萧蔓儿低声轻笑道:“那个林神探和你好像很像啊,他已经知道真相了,你知道了吗?”   真男人怎么能说不知道。   林枫咳嗖一声,第一次相亲,自然不能丢脸。   他微微点头,道:“我知道真凶是谁了。”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的剪水瞳内,不由露出惊异之色。   她也敏锐的发现了案子里存在的一些问题,已经有了思路,但尚未完全推理出结果。   没想到林枫刚看完,就知道了。   这让她水润的眼眸里,顿时生出异彩来:“真凶是谁?”   林枫的声音并不低,他一嗓子,也将其他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姑娘们都纷纷看向林枫。   “这位公子知道真相了?”   “他才刚到这里吧?这么快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   “我不信。”   “好英俊哦。”   姑娘你真有眼光,我的确英俊……林枫自动忽略了其他的质疑,只听进了最后一句称赞的话。   掌柜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微胖,此刻听到林枫的话,那小眼睛顿时看向林枫,面带惊疑:“这位公子真的知道真相了?”   林枫余光发现萧蔓儿正带着好奇看着自己,他咳嗖一声,直接点头,道:“真凶就是住在二楼的房客孙三。”   听着林枫的话,周围姑娘们皆是一愣。   “真凶是孙三?”   “怎么会是孙三呢?孙三不是目击者吗?”   “对啊,真凶不应该从张一和赵二中选吗?”   “掌柜是被人从身后射杀的,那真凶就只能是走在路上的张一和赵二,绝不可能是孙三。”   “没错,孙三在二楼,怎么可能从背后射杀掌柜,他就算射杀,也该是从脑门射杀才是。”   “他肯定猜错了!”   “就算猜错了,也好英俊啊。”   姑娘们都不信林枫的话。   可萧蔓儿却是明眸一闪,灵动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恍然之色,看向林枫的神色,更是充满着惊异与潋滟。   而首饰店的掌柜,却是表情一怔,他身体陡然前倾,忙问道:“理由是什么?”   姑娘们见掌柜神情有些不对,都一愣。   她们心里不由生出一个想法,难道这个俊秀的公子,真的猜对了?   林枫看向胖掌柜,道:“掌柜,你给的线索与证据不充足,在实际查案里,只凭这些是没法最终定罪的,只能推理出谁的嫌疑更大。”   胖掌柜一愣,他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说这些。   然后就听林枫道:“两个理由。”   “第一,孙三说,在酒楼掌柜被射杀后,发现一道身影跑进了巷子里。”   “可这件事,其他两个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并未发觉。”   “虽然他们在走路时,都没有左顾右盼,没有发现是谁射杀的掌柜,但随着掌柜发出惨叫,他们肯定会抬起头。”   “所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逃跑,既然孙三是在听到惨叫声响起后发现的,那他们就不可能发现不了,但事实却是他们并未发现什么黑影。”   “这也就能证明,孙三的口供存在异常。”   胖掌柜听着林枫的话,神色陡然认真了起来。   他终于确定,林枫说凶手是孙三,不是乱猜的了。   姑娘们这时也都微微瞪大眼睛,林枫的话,让她们意识到,她们最先排除的孙三,好像真的有问题。   萧蔓儿则唇角微扬,笑吟吟的看着林枫。   林枫继续道:“第二,酒楼掌柜死的时候,左手拿着钱袋,右手抓着一粒金珠,而地面上还有其他的金珠。”   “结合现场的情况,可以推断出掌柜当时在干什么。”   “因为他的钱袋还未打开,所以可以确定,他右手和地面上的金珠,并非是掌柜掉的。”   “而他之所以左手拿着钱袋,不出意外,就是为了要将金珠放进钱袋内。”   “那么也就能确定一件事……金珠是别人掉的,掌柜的在捡金珠,要据为己有。”   “可酒楼人来人往的,大堂内还有客人在喝酒吃饭,金珠如果早就掉在门外了,肯定早就被其他人发现捡起来了,也轮不到从外面回来的酒楼掌柜。”   “故此,我们可以合理推测……那金珠的掉落,并非是不小心掉落的,而是有人有意掉落的,目的就是希望贪财的掌柜会在门口捡金珠。”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想想掌柜捡金珠时会做的动作吧……”   林枫看向众人,即便这个案子漏洞百出,可他在推理时,也仍是十分认真。   他说道:“他想要捡东西,就一定会身体前倾,弯下腰来,而当他做出这样的动作时,他的后背,必然会朝向上方。”   “所以……”   林枫笑道:“如果这个时候,位于二楼的孙三向下放箭,你们说,酒楼掌柜会什么位置中箭?”   听着林枫的话,围观姑娘们的眼睛直接瞪大了。   脑海中想着林枫说的情况,她们看向林枫的表情,顿时充满了震动。   “如果酒楼掌柜在弯腰捡东西,这个时候,二楼的孙三向下放箭,射中的……肯定是酒楼掌柜的后背!”   “之前我们说,孙三不可能射中酒楼掌柜的后背,可现在,他完全能做到!”   “而且如果是从上面射箭的话,也就完全符合掌柜死时的情况……手中拿着金珠和钱袋。”   “这么说来,真凶真的是孙三!”   “他竟然真的猜对了!”   “好厉害!现场的奇怪情况,完全有了合理的解释!”   林枫听了半天,这次怎么没听到有人夸自己英俊了?   他笑了笑,继续道:“还有,官府调查后,发现一把弓正位于巷子里,酒楼的墙壁下方。”   “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如果真的如孙三所说,真凶都已经逃跑了,那他何必要将弓扔下呢?他又不是带不走弓?”   一个姑娘仗着胆子问道:“那是因为?”   林枫笑道:“只能有一个理由,他必须将弓放在那里……他没得选。”   “为什么会没得选?很明显,他不扔下弓,官府就能发现凶手的身份。”   “而在场那些人里,有谁有机会在杀人之后,将弓扔下,也不会被人发现呢?”   众人都露出思索之色。   林枫笑了笑,没让众人多等,他说道:“毫无疑问,街道上的两个人没机会,毕竟死者发出惨叫后,一楼大堂内的食客,就冲到门口,发现了他们。”   “所以……只有独自一人在二楼的孙三,可以通过挨着巷子的窗户,将弓从二楼扔下去,而不会被人发现。”   “这样的话,就算官府的人来搜查他的房间,也什么都搜不到,他自然就没有嫌疑。”   “但弓位于巷子里,肯定得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他便编撰了那样一个谎言,说看到有黑影向巷子里跑去,真实目的其实就是要让那张弓在巷子里,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姑娘们听着林枫的话,都不由带着惊奇之色看着林枫。   连首饰店的掌柜,看向林枫的神色都一脸震撼。   因为林枫不仅根据线索,推理出了真凶。   甚至还根据真凶的口供,反向验证了他的推理!   使得他的推理,逻辑合理,链条完善,便是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那个鼓起勇气询问林枫的姑娘,此时一张俏脸红扑扑的,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了崇拜。   而萧蔓儿,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此时也仿佛一颗石子落进了平静的湖面之中,瞬间荡起道道涟漪。   听萧瑀讲述林枫的案子,与亲眼见证林枫断案,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萧瑀总是喜欢长话短说。   可断案,推理过程远远比案子的结果更重要。   所以萧瑀的讲述里,会忽略很多林枫断案的细节,让萧蔓儿没法完全的代入到林枫断案的氛围里。   但这一次,在亲眼看到林枫推理,感受到周围人的震动与震撼后,那种从未有过的感受,自她心底里蔓延开来。   她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化。   林枫笑着看向首饰店掌柜,道:“掌柜,我的答案没错吧?”   掌柜连忙点头:“没错没错,十分正确,凶手就是孙三。”   林枫笑了笑:“掌柜这个案子问题还是不少,很多前置条件都没有说明,这会让我的推测,其实存在一些牵强,比如死者贪财,比如二楼靠近巷子那一侧也有其他窗户……这些都是我根据结果与现场情况进行猜测的,但还是有猜错的机会。而这些不是凶手能隐瞒的,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掌柜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多谢公子提醒,以后我会注意。”   众人见出题人,竟然向答题者如此谦卑,一时间神情更有惊异,他们只觉得眼前的林枫,着实是神秘又厉害,让人不自觉的,就会对他产生好奇。   萧蔓儿看着这一幕,眼中也露出有趣之色。   她忽然发现,林枫和她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真真是个能引起她兴趣的妙人。   …………   与此同时。   王媒婆敲响了林府的大门。   管家打开门,看着门外的王媒婆,好奇道:“您找谁?”   王媒婆头上带着一枝,手上拿着一本画册。   她说话蔫声细语,掐着兰指,道:“我是奉大理寺卿夫人的请求,来给林寺正介绍姑娘的,我可跟你说啊,我今天带来的姑娘,那都是个顶个的优秀,她们要么是高官之女,要么是名门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要娶她们,林寺正可得抓紧点,选好了人,我就赶紧去说亲,万一迟了,姑娘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   听着王媒婆的话,管家一脸茫然:“给少爷说亲?”   “可少爷出去逛街了。”   “逛街?”王媒婆眉头一皱:“萧夫人说林寺正会在府里等我啊?怎么还逛街去了?他这么不把终身大事当回事吗?”   管家说道:“少爷没说你要来啊,今早萧四小姐来找少爷,少爷就带着萧四小姐去逛街了。”   “萧四小姐?”王媒婆想了想,试探问道:“萧公的四小姐?”   管家点头。   王媒婆直接就懵了。   萧夫人搞什么呢?   让自己给林枫介绍姑娘,结果却让自己女儿和林枫逛街?   是不是自己没理解萧夫人的意思,萧夫人的目的,是希望自己将萧四小姐介绍给林枫?   可他们都已经相携逛街了,还需要自己去介绍吗?   “所以说我就不愿意给这些高门大户的人说亲,一个个的,总是藏着掖着不把话说明白,就让我去猜,我这脑袋哪能猜出来?”   王媒婆心中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管家看着王媒婆的背影,不由挠了挠脑袋,总觉得今天遇到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对劲。   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弄岔劈了。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有问题。   …………   大理寺。   “萧公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是啊,一大早就哼着曲,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   大理寺官员们看着哼着曲的萧瑀,低声议论。   萧瑀自然能看到众人眼中的疑惑,但他并没有解释。   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利用王媒婆,把林枫给坑了吧?   让林枫昨天看自己出丑,自己今天就让林枫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那些女子和家人,一个个眼光都高的厉害,连我儿子提亲都挑三拣四呢,你林枫今天肯定要碰壁。”   “王媒婆这张嘴又十分刁钻,估计你今天在王媒婆那里也得不到什么好话……这两天就让你先郁闷一下,等上值了,我见到你那垂头丧气的被打击的样子出气了,我再好好为你找一些门当户对的姑娘。”   “哼!让你以后没大没小,还敢故意让我难堪。”   萧瑀抱着膀子,看向窗外的蓝天,一脸笑容。   真是期待与林枫的见面啊。   他从未如此希望时间快点流逝,这样的话,他就能好好的笑话一下林枫了。   日常好难写,嘤嘤嘤   求月票!求月票! 第128章 揭晓!大唐版杀猪盘!(二合一   首饰店铺。   林枫完美的破解了胖掌柜给出的案子,技惊四座,引来周围众人的敬佩和好奇。   姑娘们的视线落在林枫身上后,就没有移开过。   如果不是因为林枫是带着萧蔓儿来的,可能一些胆大自信的姑娘,已经主动要和林枫搭讪了。   但见林枫是有女伴的,而且还是相携来的首饰店,怎么看都是一对,她们便只能心中叹息,暗叹相见恨晚,被别人占了先机。   胖掌柜对林枫的态度,越发的重视,他说道:“第一个案子公子已经破解了,按照规则,我们店铺内任意首饰,公子均可以半价购买。”   “若是公子还想挑战第二个案子,也可继续,只要公子能破解第二个案子,那店内的任意首饰,都可以免费送给公子。”   说着,胖掌柜露出期待之色看向林枫,道:“公子要不要挑战第二个案子?”   林枫对胖掌柜的反应有些意外。   正常来说,商家搞这些活动,都是噱头。   目的是为了吸引这些好奇的小姑娘小伙子,来增加店铺流量。   实际上,这些商家其实是不希望有人能破解的。   毕竟一旦被人破解了,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亏钱。   所以,胖掌柜对自己这个明显善于推理破案的人,不应该是摆着一张臭脸,祈祷自己不要继续挑战第二个案子,从而让他少亏点钱吗?   可这个胖掌柜,却眼中带着期待,那样子分明是希望自己继续破解案子。   这着实是有些异常。   林枫看了胖掌柜一眼,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继续挑战了。”   萧蔓儿见状,有些意外的看向林枫:“为何不继续挑战了?”   毕竟萧蔓儿很清楚,这些案子,对别人来说是挑战,可对林枫来说,这就是白送的。   林枫笑了笑,低声道:“咱们能半价购买首饰,已经很划算了,没必要让人家老板亏太多钱,毕竟咱们又不是买不起,不是多差钱。”   “其次……”   他眼眸一眯,余光瞥了一眼胖掌柜,道:“这个掌柜的反应有些异常,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还会挑战一些麻烦,但带着萧姑娘你,我还是不希望有什么麻烦事打扰我们逛街的。”   毕竟是第一次相亲,林枫可不想有什么意外。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剪水瞳内闪烁点点亮色,果真如父亲所说的那样,林枫做事有度,聪慧机敏,善于从细节中捕捉异常。   若是其他人,稍微贪心点,或者自负粗心一些,绝对就会落入胖掌柜的节奏中。   可林枫,果断抽离,当断即断,这份果断就非普通人能及也。   她好看的眼眸微微一弯,点头道:“好,听你的。”   嘶……笑起来太要命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萧瑀究竟把谁家的小仙女介绍给自己了?   林枫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准备点好东西,去上门拜访一下萧瑀,感谢萧瑀赠姻缘之恩。   有了萧蔓儿的赞同,林枫不再耽搁,他不顾胖掌柜的劝谏,直接选择了一个由上好玉石打造的玉钗,道:“萧姑娘,你觉得这个朱钗如何?”   萧蔓儿看了一眼,只见玉钗翠绿,质地澄澈,钗是双碟飞舞,充满着灵动的气息。   她微微点头:“很好看。”   “就它了。”   得到萧蔓儿的点头,林枫直接做出决定。   胖掌柜不由再劝:“公子真的不再试试下一个案子?只要能破解,这个玉钗就可直接免费送给公子。”   “以公子的本事,想来也绝对难不住公子,公子为何不再试试呢?”   伱若不这么劝我,我还可能试一试,你越这样说,我越不可能尝试。   若说刚刚林枫还是怀疑这胖掌柜有问题,现在他百分百能确定,这个胖掌柜的第二个案子,绝对有事。   他淡淡道:“掌柜的将这玉钗包起来吧,本公子说一不二,你不必再劝了。”   见林枫态度坚决,胖掌柜也只好叹息一声,将玉钗给林枫包了起来。   林枫交钱取钗,然后便带着萧蔓儿离开了。   离开首饰店,林枫就迫不及待的将玉钗送给萧蔓儿。   “萧姑娘,你一见面就送我一个大礼,我是粗人一个,之前也没想到萧姑娘会见面就送我礼物,所以也没提前准备什么……”   “这个玉钗,还望萧姑娘能收下,希望萧姑娘别怪我礼物送的迟了。”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灵动漂亮的凤眸闪过点点异色。   聪慧的她,终于明白林枫是误会了什么。   看来林枫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给林枫的箱子,其实是父亲要给林枫的。   林枫认为那是自己送他的礼物,而他亲自带自己买首饰,又送给自己,意味是什么,不言而喻。   玉钗这种东西,男子送女子,意义可太大了。   萧蔓儿思索再三,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公子,还请原谅在下的唐突,我有一件案子想求公子帮忙,只要公子愿意帮忙,无论是任何条件,我都愿意满足公子。”   这声音并不陌生。   萧蔓儿扭头看去,便见首饰店的胖掌柜,竟是追了出来,此时正气喘吁吁的,一脸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眉头微蹙,马上就要把定情信物送出去了,结果在关键时刻被别人打断了,搁谁身上这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看向胖掌柜,说道:“掌柜,你有案子应该找官府,找衙门才对,你找我完全不对路子啊。”   萧蔓儿也有些疑惑,林枫说的没错,大唐有律例要求,只要是百姓去报案,各级衙门必须受理。   所以胖掌柜根本就不知道林枫是谁,就要让林枫帮忙查案,而不去找官府,着实奇怪。   胖掌柜脸上充满着愁苦,他叹道:“我怎么没去找衙门,我已经找了三年了,可衙门根本就没用啊,我苦等三年,毫无结果,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他们?”   “三年?”   林枫听到这个时间,眉毛微微一挑。   在这一刻,心思敏锐的萧蔓儿,明显感觉到林枫的气质,和刚刚有了不同。   如果说刚刚的林枫,就仿佛是一块温润的好玉,那么此时的林枫,却已然如同磨的锋利的石块,锐利了起来。   萧蔓儿看了林枫一眼,旋即轻声道:“掌柜,你说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三年又是怎么回事?”   胖掌柜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痛苦的回忆之色。   他说道:“三年前的七月初十的清晨,我女儿前往普光寺上香,可结果,当天太阳都落山了,我女儿也没有回来,这让我不由生出了担忧之心。”   “她娘死的早,我又忙于生意,所以我女儿懂事的很早,她很听话,绝不会做让我担心的事。”   “我担心她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趁着城门还没关闭,我就连忙出城沿着去往普光寺的路去找,可直到我到了普光寺,也没有发现我的女儿,而那时普光寺也已经闭寺了。”   “我敲着门,好说歹说,他们让我进了寺庙,可是当夜借宿在寺庙里的人,并没有我的女儿,而普光寺香火鼎盛,香客众多,普光寺的僧人们也不知道我的女儿白天时是否到了寺庙。”   “因为那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长安城的城门早已关闭,所以我没法返回长安城,只能在普光寺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连忙返回了长安城,我先回到了家里,想看看昨夜女儿是否回来了,可家门紧锁,里外都无人,明显女儿没有回来。”   “那时,我彻底慌了,女儿绝不会彻夜不归,她没回来,一定是发生了意外,所以我连忙就去衙门报案了。”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他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女儿外出彻夜未归,父亲找寻一夜没有找到人影,然后慌慌张张去了衙门。   这里是长安县管辖地带,所以胖掌柜报案的衙门,应该就是长安县衙,县令周贺林本事不低,也较为认真,应该不会忽视这件事。   “后来呢?”林枫说道。   胖掌柜眉头紧皱,叹息道:“周县令接到我的报案后,倒是也派人出去寻找了,可他们沿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我女儿。”   “后来他们画了我女儿的画像,也派人去普光寺询问,可普光寺的僧人还有香客,却要么说没有注意,要么就说没见过,根本没有一点效果。”   “一直到现在……足足三年多了,我女儿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果然如林枫所料,周贺林不会忽视这件事。   可他们都拿画像去找了,仍是没有找到,而现在已经三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仍未有一点消息,林枫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   而且,这个案子竟然还涉及普光寺!   普光寺林枫已经确定,和四象组织脱不开关系,这会不会也和四象组织有关?   可胖掌柜就是一个普通的首饰店老板,没什么特殊的,他女儿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四象组织没必要对他们动手啊?   林枫眸光微闪,想了想,道:“掌柜,你们祖上有没有传承下来什么东西?”   胖掌柜一愣,完全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询问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但他还是摇头:“没有,我们祖上穷得很,也就我父亲那一辈稍微积攒了点家底,这才让我现在能开上这样一个首饰铺子。”   胖掌柜被自己突然询问,只有意外和不解,并没有紧张与被发现了秘密的惶恐,且他回答时神色从容,目光没有闪烁,语气自然……可以判断,他没有说谎。   这说明他不是金钗传承家族。   林枫想了想,又问道:“掌柜,你有没有卖过一种金钗,上面有凤凰图案?”   胖掌柜仍是摇头:“钗子我卖的不少,但纯金的真不多,而且凤凰那东西,可不敢随便卖。”   也没有偶然间获得过凤凰金钗。   那基本上可以确定,和四象组织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若是他女儿不小心发现了四象组织的秘密,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林枫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   毕竟四象组织有多谨慎小心,他是最清楚的,若轻易能被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发现,那四象组织早就该暴露了,也不会等到今年才暴露。   胖掌柜见林枫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案子,他连忙道:“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三年多了……时间每多一天,我的心里就绝望一天,我现在甚至都不抱着能救回女儿的想法了,我只希望至少能找到女儿的尸首。”   “可衙门根本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我每个月都会去询问,次次都是毫无线索的结果。”   “我只能想别的办法。”   听着胖掌柜的话,萧蔓儿漂亮的眸子闪过一抹亮色,她轻声道:“所以掌柜才举办猜案子真相的活动。”   “你并非是为了卖首饰,你是希望能遇到善于推理断案的人,你希望这些人能帮到你找到你女儿?”   林枫有些意外的看了萧蔓儿一眼,他没想到萧蔓儿竟然有这般聪明的头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些。   又聪明,又漂亮,跟自己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林枫觉得就算今夜成亲也未尝不可。   胖掌柜连忙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姑娘当真聪慧过人,我第一个案子是用来筛选真本事的人。”   “第二个案子,其实就是我女儿失踪的案子……”   说着,他看向林枫,叹息道:“原本我以为公子一定会看第二个案子的,可谁知道,公子死活都不愿继续查案了,所以我只能追出来,唐突的打扰公子。”   一边说,他忽然一边向林枫深深躬身行礼:“还望公子能帮我找回女儿,只要公子能找到我女儿,公子可以随便提条件,哪怕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一定满足公子。”   胖掌柜的动作,直接吸引了周围人群的注意,已经有些人站在一旁,开始指指点点,吃瓜议论了。   林枫听着那些议论声,颇有些头疼和无奈。   虽然胖掌柜打扰了自己的相亲大事,但其也是为了失踪三年的女儿,林枫十分能理解一个父亲为了自己孩子的急切心思。   胖掌柜都被逼到用猜案子真相的方式追寻那唯一可能的希望了,现在见到自己这样一个有本事的人,不愿放过也正常。   可人已经失踪三年了,这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明白的,若是自己就此答应,今天的相亲可能就要告吹了。   再说,哪有人和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就带着妹子查案的,正常的女子,都会认为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帮帮他吧。”   可就在这时,萧蔓儿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枫看向她,便见眼前的漂亮姑娘轻声道:“若是我失踪了,我能想象到我父亲会有多担忧与焦急,掌柜已经走投无路了,若你不帮他,可能他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女儿一面了。”   “而且,你在犹豫,很明显你也想帮他,但你担心我……”   她轻轻一笑,目光柔和:“放心吧,我支持你,我也希望你能帮到他,比起漫无目的的逛街,我更喜欢和你一起做有意义的事。”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只觉得被月老的红绳瞬间彻底绑死。   聪明,漂亮,又善解人意。   这么好的姑娘,真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他不由再一次于心中呐喊,萧瑀我的神!   萧瑀能为他找到这样一个好姑娘,绝对是用了心的,林枫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萧瑀。   不能再故意气萧瑀了。   有了萧蔓儿的话,林枫也就不再犹豫了。   前世养成的习惯,让他没法对任何出现在眼前的案子视若无睹。   他看向胖掌柜,道:“我不用你给我任何好处,我会帮你,但我不确定能否找到你的女儿……毕竟已经过去三年时间了,很多线索都未必会存在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林枫的话,胖掌柜毫无任何迟疑,连忙重重点头:“只要公子愿意帮我,就是我傅阳最大的恩人,无论公子能否找到我的女儿,我都感激公子,永世不忘公子之恩。”   林枫摆了摆手:“这些话不必说,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激的。”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道:“走,寻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好好聊聊你女儿失踪的事。”   胖掌柜忙点头:“去我家吧,就在首饰铺子的后院。”   很快,胖掌柜关了首饰铺子的门,然后与林枫他们穿过后门,来到了他的宅院。   胖掌柜的宅子不大,就是一个普通的一进出院落,比林枫的二进出院落要小不少。   四周都是房子,林枫发现这个院子没有门,唯一的门就是前面的首饰铺子,也就是说,要进出院子,必须经过首饰铺子。   胖掌柜请林枫两人在正堂落座后,便说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林枫说道:“我姓林。”   “原来是林公子。”   见林枫只说出姓氏,没有说名字,胖掌柜便知林枫不想吐露真正身份,身为精明的商人,他自然不会傻到继续追问。   林枫看着他,道:“说说案子吧。”   “你女儿当日为什么要去普光寺?”   胖掌柜傅阳根本就没有费时间思索,很明显这三年,他不知道想了多少次这些事。   他说道:“雪儿……我的女儿名叫傅雪,她说要去上香祈福,希望我的生意越来越好,希望我的身体也能一直康健。”   林枫问道:“你生意当时遇到了问题吗?还是说你当时身体不舒服?”   胖掌柜摇头:“生意虽然不说多红火,但并没有遇到多大的困境,我身体也一直还算康健。”   听着胖掌柜的话,林枫眉头不由微微蹙了一下,萧蔓儿漂亮的脸蛋也露出一丝疑惑,她轻声道:“你女儿信佛吗?经常去烧香拜佛?”   林枫看了萧蔓儿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萧蔓儿当真聪明,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这也正是他接下来要问的话。   胖掌柜仍是摇头:“她不怎么信佛,很少去寺庙烧香拜佛,一年也不会去一次。”   听着胖掌柜的话,林枫与萧蔓儿对视了一眼。   两个聪明人都瞬间察觉到了异常。   傅雪不信佛,不怎么去寺庙烧香拜佛,可在三年前的七月初十,她却在胖掌柜身体没有问题,生意也没有遇到困境时,以此为理由去普光寺烧香拜佛,这着实是有些说不通。   林枫沉思片刻,继续道:“你女儿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同于往日的行为?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同于往日的行为?”   胖掌柜想了想,旋即摇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喜欢读书,每天收拾完家里的活后,如果不是去首饰店帮我,就会在家里看书,和往常一样。”   行为没有异常,却突然做出了要去寺庙烧香拜佛的异常之事……林枫眼球转动,脑海中不断闪过诸多思绪。   “你女儿经常一个人在后院吗?”   胖掌柜点头:“我知道她喜欢看书,而店铺也不怎么忙,所以我很少让她来帮我。”   “在你女儿失踪之前,可有人来找过她?”   胖掌柜摇头:“没有。”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起身,道:“我能去你女儿的房间看看吗?”   胖掌柜连忙点头:“当然。”   很快,几人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胖掌柜推开房门,道:“这是我女儿的闺房……自从她失踪后,我就没有再动里面的任何东西,我希望她离开时是什么样子的,回来后还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她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若能安然归来,我希望她能把那一切当成一场噩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枫理解胖掌柜这个父亲的苦心,他没有说什么,进入了房间内。   这个闺房装饰的很特殊,门口挂着一串风铃,被风一吹,能听到悦耳的声响。   进入房间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旁靠近墙壁的地方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在桌子上,放置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和一个瓶,瓶里是已经枯萎的枝。   越过桌子,是一个屏风,屏风后就是带着帷幔的床榻,以及一些衣柜和梳妆台。   墙壁上挂着一些字画。   整体风格是那种书房与女子闺房的混搭,看起来有些奇怪。   林枫说道:“你们应该不缺房间吧?为什么不给她单独弄个书房?”   胖掌柜叹道:“我是要给女儿单独弄个书房的,可女儿却说她喜欢在卧房内看书,累了随时可以躺下休息。”   “但我知道……”胖掌柜眼中带着心疼:“女儿是不想让我浪费钱财,在为她准备书房时,我们其实还比较拮据,她不想让我为难,所以主动要求在闺房内摆一个书架就行了。”   “雪儿一直都是这样懂事,她凡事都先替他人着想,根本不在意自己过的好不好。”   林枫点了点头,更理解胖掌柜对女儿的思念和感情了。   他来到书架前,随手翻了翻书架上的书。   书上没有灰尘,看得出来胖掌柜经常来这里打扫。   这些书都是常见的书籍,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林枫又来到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的纸张。   他随手拿来一张纸,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纸张上的字迹娟秀细腻,线条轻盈。   “字很漂亮。”林枫说道。   萧蔓儿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是不错。”   林枫敏锐的察觉到萧蔓儿用“不错”二字来形容傅雪的字,这表明萧蔓儿自身的字,一定比傅雪的字写得更好,否则不会用这种俯瞰式的评价。   看来萧蔓儿也富有才学啊。   林枫视线仔细看了一眼纸张的内容。   然后又随手拿来其他的纸张。   可当他看完这些纸张后,林枫眉毛忽然一挑。   他眼眸微眯,向胖掌柜问道:“傅雪姑娘可有婚配?”   胖掌柜忙摇头:“没有,我们商人之家,女儿的婚事没那么好找,太穷的我不愿意让女儿跟着吃苦,可不穷的又瞧不起我们商人身份。”   “所以我一直在为女儿挑选,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林枫想了想,道;“你女儿可有意中人?”   “当然没有。”   胖掌柜道:“她都没机会接触其他男子,怎么会有意中人?而且若是真的有,肯定会跟我说的,女儿那么懂事,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告诉我。”   林枫眸光微闪,他起身,绕过屏风,来到了床榻前。   床榻整理的很整洁,被子整齐叠着,看得出来,傅雪是一个很勤快的女子。   林枫打开衣柜,看着衣柜里的衣服,道:“衣服不算少。”   胖掌柜点头:“女孩子嘛,总归是喜欢美的,我们没那么拮据后,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儿被其他女子比过去,所以我经常主动让她去买衣服,买好的布匹。”   林枫说道:“还记得你女儿失踪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吗?”   “当然记得。”   那一天对胖掌柜而言,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天,就算他死,他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任何细节。   他说道:“雪儿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褶裙,腰挎一个粉色的小布包,头上戴着一个碎玉钗。”   胖掌柜说话间,林枫来到了梳妆台前。   他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林枫说道:“你女儿的首饰呢?被你收起来了?”   胖掌柜就是卖首饰的,他对女儿又那么疼爱,不可能少了女儿首饰。   可梳妆柜内,却一个首饰都没有。   胖掌柜摇头:“我没有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不是你收的?”林枫蹙眉:“你该不会抠门,不给自己女儿首饰吧?”   “怎么可能!”   胖掌柜脸色涨的通红:“我在任何事上都可能抠门,唯独在女儿这里不会抠门。”   “每一次我进了首饰,都会挑两个特别好看的送给女儿,哪怕那两个首饰可能是最贵的,我也毫不犹豫。”   “我就一个女儿,我不疼她还能疼谁?”   胖掌柜的话符合林枫的推测。   但现实却是,梳妆柜内一个首饰也没有。   林枫道:“那你女儿的首饰哪去了?”   胖掌柜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女儿失踪后,我来这里,就已经没见过任何的首饰了。”   林枫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闪过道道思索之色:“也就是说,这些首饰,随着你女儿的失踪,也一起消失了?”   胖掌柜如实道:“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这些首饰,是什么时候?”林枫问道。   胖掌柜仔细想了半天,才说道:“大概女儿失踪一个月前吧,我有事来找女儿,曾瞥过一眼,那些首饰都还在。”   林枫手指轻轻摩挲,大脑在飞速的转动。   忽然,他说道:“你女儿的衣服呢?可有减少?”   胖掌柜摇头:“没有,除了女儿穿的那件,一个都没少。”   首饰少了,衣服没少……   林枫不断在房间内踱着步。   胖掌柜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林枫。   而萧蔓儿,则一双剪水瞳含着好奇的注视着林枫,经常从萧瑀口中听说林枫事迹的她,很想知道,在这种过去了足足三年,又明显没有直接线索的案子,林枫会从哪里突破。   这时,林枫脚下忽然一顿,道:“你女儿首饰不见了,有没有可能是遭了贼?”   胖掌柜皱眉道:“应该不会,如果遭了贼的话,那我店铺里的,还有库房里的首饰,也肯定会跟着一起丢失。”   “但我的那些首饰,没有一个丢的。”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忽然站定,看向胖掌柜,说道:“傅掌柜,我有一个猜测,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听到林枫的话,胖掌柜内心顿时紧张了起来。   然后他就听林枫道:“你女儿……很可能遇到杀猪盘了。”   “杀猪盘?”胖掌柜一脸懵。   萧蔓儿也是神色茫然。   林枫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又说出后世的专有词汇了。   他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女儿很可能被人骗财甚至骗色了。”   “什么!?”   胖掌柜直接瞪大了眼睛,脸色倏地一变:“林公子,你你你……你为何这样说?”   连萧蔓儿都神色微惊。   林枫道:“你跟我来。”   说着,林枫来到了桌子旁。   他拿起一张纸,道:“你看看上面的内容。”   胖掌柜下意识念叨:“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疑惑道:“怎么了吗?不就是一首诗吗?”   林枫道:“只看这一张纸的确没什么,但再来一张呢。”   他又拿起了一张纸。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胖掌柜又下意识一念。   可他的表情,仍是茫然。   林枫见状,便干脆将那堆纸挑挑拣拣,将选好的纸张挨个铺在桌子上,道:“你再看看其他的。”   胖掌柜下意识看去。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   胖掌柜越念声音越低,到最后,已经完全没了声音。   林枫看向胖掌柜,道:“傅掌柜,如果说你女儿只是写那么几首类似的爱情诗,那的确没什么异常,女孩子嘛,对这种诗词总是更喜欢。”   “但这种类型的诗,是不是太多了点?”   胖掌柜皱眉道;“以前我也看过这些纸张,因为这些诗和其他的纸张夹在一起,是分开的,所以我并没有觉得这些内容有什么。”   “而且雪儿的确很喜欢《诗经》,经常讼念,我一直都没多想过。”   他忍不住道:“难道……雪儿她,她真有喜欢的人了?”   林枫抽出最后一张纸,说道:“你再看看这张纸。”   胖掌柜目光向上看去:“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亦知。”   他疑惑道:“这不是和前面那些诗一样吗?”   林枫蹙眉道:“你没发现这句诗有问题?”   胖掌柜满脸茫然:“有什么问题。”   得,林枫明白了,胖掌柜估计仅仅是认字而已,读书并不多,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指着这句诗,说道:“这句诗源自《越人歌》,而它的原话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原诗是君不知,可你的女儿却改成了君亦知。”   胖掌柜瞳孔瞬间扩大,脸色陡然一变:“她真的有意中人了?”   “可是,她从未和我说过啊?”   “我给她挑选夫婿时,问过她的意见,她明明说什么都听我的,从来没有提过意见啊,怎么会突然有意中人了?”   萧蔓儿一双美眸,也好奇的看着林枫。   林枫平静道:“如果不是你不接受她的想法,她不敢跟你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胖掌柜紧张询问。   林枫道:“她的意中人,不让她告诉你!”   “这……”胖掌柜无法理解:“怎么会不让她告诉我?如果他想要娶我女儿,怎么能瞒着我?”   林枫淡淡道:“是啊,正常来说,他要娶你女儿,根本不可能瞒着你,早就该上门提亲了,但如果……”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道:“她的意中人,根本就没想过娶她呢?从始至终只想要利用她呢?”   “什么!?”胖掌柜心猛的一悬。   连萧蔓儿都秀眉微蹙,她轻声道:“为何有这样的猜测?”   林枫看向两人,道:“第一,你女儿去普光寺上香,理由十分牵强,不出意外,那根本就不是她真正要去普光寺的原因。”   “第二,你女儿去普光寺的那一天,傅掌柜你说过,她穿的绿色褶裙,腰挎粉色小布包,头上戴着漂亮的玉钗……正常人去寺庙,都会刻意穿的简单朴素一些,免得显得内心不够虔诚。”   “可你女儿,穿绿带,绿绿,打扮的如此精致漂亮,这哪像是去拜佛的?分明就像是会情郎的。”   “你说过你女儿很懂事,对你无话不说,按理说不该做这种偷会情郎的事情,但她还是做了,这明显有违她往日里的性格习惯,肯定有外力的干扰,那这个外力,就只能是她那个情郎!”   胖掌柜全身都在发抖:“肯定是这样,否则我女儿绝不会瞒着我,做这种事!”   “她从小到大,从未说过谎!”   林枫看着胖掌柜,缓缓道:“明明你没有阻挠过傅姑娘的感情,可她的情郎却让她隐瞒自己的存在,甚至还要让她瞒着你出去偷偷私会,傅掌柜,你觉得这个情郎安的能是好心?”   胖掌柜脸色彻底变了。   “更别说,还有第三……”   林枫看向屏风后,道:“别忘了,你女儿的首饰,可是一个都不见了。”   “傅掌柜你说过,遭贼的可能性很小,那如果不是遭贼的话,就只能是你女儿带走的。”   “可她为什么要带走所有的首饰?”   “联系到那些首饰都很贵重,完全可以当钱……”   林枫看向胖掌柜,道:“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些首饰,一件没留,都被她送给了她的情郎?”   胖掌柜脸色陡然苍白了起来,他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他忍不住道:“难道,那个情郎的目的,就是欺骗我女儿的首饰?”   “他为的是钱财?他要骗我女儿的钱财?”   林枫摇了摇头,平静道:“你把他想的也太简单了,你女儿的首饰再多,又能值多少铜板?”   “别忘了,你可是开首饰店的啊,只要你女儿愿意,完全可以将你首饰店搬空了,那个时候,又会有多少钱财?”   胖掌柜连忙道:“可是我女儿没那么做啊!”   林枫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说道:“或许,这就是她再也回不来的原因。” 第129章 破解迷障!最关键的物证!(二   林枫的话,就仿佛是寒冬腊月的寒风一般,瞬间让傅阳如堕冰窟。   他脸色在这一刻陡然惨白,全身控制不住的战栗发抖,眼眶刹那间就红了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如果真是因此,如果真是因此……雪儿,她为什么那么傻啊,钱财再重要,在我心里,也没有她一根汗毛重要啊!”   “我宁可一无所有,也不愿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傅阳抬起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不由向下滴落。   林枫的话,让他一颗心,疼的仿佛碎掉一般。   一想到自己女儿可能是因为留住自己的钱财而出现意外,他就痛如刀割。   饶是一直冷静的萧蔓儿,此时那双秀眉都微微蹙起,漂亮的眸子中充满着凝重。   林枫看着两人,深吸一口气,道:“不过这一切毕竟还只是我的推测,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些,所以接下来我们需要确定傅姑娘的情郎是谁,只要能找到她的情郎,那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就能知晓了。”   听到林枫的话,胖掌柜连忙重重点头,他咬牙切齿,声音中带着颤音:“没错,找到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可恶的家伙!”   他看向林枫,哀求道:“林公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雪儿,我现在只希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面,成为孤魂野鬼……”   林枫能感受到一个父亲的痛苦与挣扎,他点着头:“我既然答应了你,自会竭尽全力。”   傅阳闻言,仿佛走在无尽黑暗中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抹光亮,而那光亮,就是林枫。   萧蔓儿静立在一旁,视线不由看着抿嘴沉思的林枫,那双水润的剪水瞳内,微微闪过一抹异色。   心思敏锐的她,能感受到林枫其实一直都在有意的引导和照顾着傅阳,他是故意在分散傅阳的注意,让这个父亲,不至于崩溃。   “他内心善良,且细腻。”萧蔓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林枫这时道:“傅掌柜,我问你的问题,三年前长安县令是否也问过?”   “这……”   胖掌柜皱了皱眉,点头道:“的确问过一些,他也问过我女儿是否有意中人,是否有婚配,不过当时我完全不知道雪儿还有意中人,所以我的回答是没有。”   林枫微微颔首。   他就说,以他对长安县令周贺林的了解,周贺林本事不低,只要认真调查过傅雪的房间,不可能察觉不到傅雪有心上人的问题。   联想到丢失的首饰,肯定也怀疑傅雪的情郎了。   而周贺林没对胖掌柜说这些,估计也是觉得说了没什么用,以至于胖掌柜认为衙门的人什么都没做,实际上他们做了很多努力。   可即便周贺林三年前就察觉到了,但三年来还是没有找到傅雪。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在寻找傅雪那个神秘情郎的事情上,遇到了难题。   林枫大脑迅速转动,无数念头不断翻涌。   傅阳对其女儿情郎的事情一无所知,从他那里根本问不出任何有关情郎的事。   而傅雪消失不见,也未曾说过任何情郎的只言片语……   这一切都使得寻找那个神秘的情郎困难重重。   能从什么地方找到突破点,就至关重要了。   林枫沉思片刻,忽然看向萧蔓儿,道:“萧姑娘,能问伱一个问题吗?”   萧蔓儿有些意外道:“什么?”   林枫认真道:“你们女孩子,有了喜欢的人后,都会有什么表现?”   唐代的女子和后世的女子毕竟不同,林枫穿越过来后,所接触的女子,要么是受害者,要么是犯人,他就没和正常女子接触过。   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正常女子,在突然恋爱后,会是什么表现。   萧蔓儿心思聪颖,只听林枫的问话,就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她想了想,旋即道:“正常女子的话,有了喜欢的人,肯定会日夜思念,茶饭不思,不时与其他人谈论自己喜欢的人,变着法的称赞自己的心上人,也希望其他人能称赞心上人,获得他人的认可。”   正常女子?   林枫不解,萧蔓儿为什么要加上一句正常女子,难道她不是这样?   萧蔓儿似乎看出了林枫的不解,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并未解释。   林枫看向胖掌柜,道:“傅掌柜你也听到了,在你女儿失踪之前,她有没有过这样特殊的情况,茶饭不思,或者在你面前,经常提起谁来?”   胖掌柜皱眉想了半天,旋即摇头:“没有,她的饭量一直都很稳定,没有什么茶饭不思的时候。”   “至于其他人……她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如果她真的突然提起了哪个男子,我肯定会注意的,毕竟那个时候我已经在为她挑选良人了。”   林枫眉头微蹙,他说道:“不在傅掌柜面前提起心上人,这个很容易理解,他的心上人很谨慎,应当是多次叮嘱不让她提起,所以傅掌柜没听过也正常。”   “但她的饭量并未受到影响……”他看向萧蔓儿:“这说明什么?”   萧蔓儿想了想,道:“说明她并没有受相思之苦。”   “没受相思之苦?”   萧蔓儿点头,为单身狗直男林枫解释:“女子有了心上人,很容易患得患失,特别是傅姑娘这种为了心上人,能将所有首饰都送出去的女子,她能做到这一步,足以说明她肯定爱极了她的心上人。”   “这种情况下,她就更容易受到心上人的影响,而变得患得患失,放在生活里,就是偶尔会毫无缘由的高兴,偶尔会十分突然的哀怨落泪,放在吃饭上,就是突然胃口变好,或者饭量变小,甚至吃不下饭。”   “可是傅掌柜却说傅姑娘没有这种情况,那就只能说明傅姑娘没有受相思之苦,她的情郎应当是持续不断的给她安全感,并未让她有患得患失的机会。”   林枫点了点头,这种姑娘的事,果然还是同为女子的萧蔓儿更明白。   他问道:“怎么才能给一个女子足够的安全感呢?”   萧蔓儿看了林枫一眼,说道:“很简单,经常陪伴,细心呵护,经常送胭脂首饰之类的礼物,对其他女子视而不见,给予必娶承诺……能做到这些,也就差不多了。”   这和后世也没什么区别嘛。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胖掌柜,道:“你刚刚说过,在失踪之前那段时间内,没有人来找过傅姑娘,是吧?”   胖掌柜忙点头:“对!想要进入我家,必须通过首饰铺子才行,所以我能确定,没有任何人来过。”   林枫想了想,又道:“那你女儿在失踪前那几个月,经常出去吗?”   胖掌柜没有任何迟疑的摇头:“出去的次数不多。”   “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除了买菜、买衣服布匹和买书外,她基本上不外出。”   林枫皱了皱眉头,他看向萧蔓儿,萧蔓儿此时眼中也有着疑惑,两个聪明人明显想到一起去了。   林枫道:“萧姑娘,你刚刚说的安全感,第一条就是经常陪伴。”   “可是傅姑娘的情郎并未来找过她,而她也没有经常出去,那她的情郎如何给她经常陪伴的安全感?”   萧蔓儿摇着头,明显她也想不通这些,但她确信自己的话没错。   “还有。”   林枫思索道:“傅姑娘都不怎么出去,她又是怎么和她情郎相识的?两个陌生人从相识到相恋,怎么也需要一些接触吧?就算她们一见倾心,那从见面到确定关系,也至少需要两次接触。”   “更别说后面傅姑娘的情郎还要给她安全感与呵护,不见面根本就做不到这些,那他们是怎么见面的?”   萧蔓儿仍是摇头。   她固然聪慧,但她聪慧的地方在于读书,在于洞察人心,不在于这种逻辑推理。   所以她一时间,给不了林枫答案。   林枫来到门前,看向院子。   这个如同四合院的院子,连墙壁都看不到。   四周都是房子,所以就算有人想要翻墙进出都做不到。   也就是说,傅姑娘想和情郎见面,必须要经过傅阳经营的首饰铺。   而傅阳天天都在首饰铺里,有人进出不可能发现不了。   难道是通过买菜、买衣服的时候,偷偷见面?   可傅阳说过,傅雪出门的次数和以往相比并未突然增加。   热恋中的男女,怎么能忍得住不见面?就算找借口,也该多出去两次才是。   但傅雪并未如此。   而傅雪又还是得到了足够多的安全感。   为什么会这样?   林枫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贺林三年都没有什么收获了,着实是很多事情,既矛盾又没有头绪。   他来回踱着步,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这些矛盾的问题。   见林枫踱步思考,傅阳忙屏住呼吸,带着期待又紧张的神色看着林枫。   萧蔓儿一双漂亮的凤眸,视线也紧紧地跟着林枫。   看着林枫那紧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侧脸棱角分明的脸庞,萧蔓儿能感受到林枫的压力,更能感受到林枫的决心,她只觉得林枫就仿佛是一团烈火一般,不将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照亮,誓不罢休。   这时,林枫脚步忽然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两人,道:“我想到两种可能。”   听到林枫的话,傅阳连忙露出喜色,道:“什么可能?”   萧蔓儿水润的眼眸里,也充满着好奇。   林枫道:“要么,是傅姑娘与情郎的见面,是通过某种我们没有料想到的方式,这种方式需要我们根据傅姑娘之前的行踪进行推断。”   说着,林枫看向傅阳,道:“傅掌柜,我希望你接下来能写出关于傅姑娘在失踪前至少三个月的行踪,要具体到每一天。”   “可以不用具体到详细时辰,但必须写明她这一天都干了什么,是出门了还是没有出门,出去做了什么,没出门又做了什么……不过这些事已经过了三年了,你还记得吗?”   傅阳毫无迟疑,重重点头。   他说道:“林公子可能不知道,对我而言,我这辈子的记忆都好像停留在雪儿消失的那一天了。”   “雪儿消失之后这三年,我每天过的都浑浑噩噩,你要问我这三年的事情,我可能真的说不出来。”   “但雪儿失踪前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一闭眼睛,就会出现那时的画面,我也曾想过,雪儿是否是离家出走,不是发生了意外,所以我天天都在思考她失踪前的事,那些事牢牢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就算什么都可能忘了,但关于我女儿的事,我永远不会忘!”   听着傅阳的话,林枫默然。   一个和女儿相依为命的父亲,在女儿失踪后,人生就仿佛一瞬间没了希望和干劲,仿佛悲欢离合,一切都停在了那一天……林枫能理解傅阳。   在前世他经手过的案子里,有不少受害者家属,都是这样,走不出痛苦的过往。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因为只有停留在那些记忆里,他们才能看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林枫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就有劳傅掌柜详细的写出那段时间的事,若是忘记了,就空下来,切莫乱写。”   傅阳重重点头:“放心吧,我都记得十分清楚,绝不会忘记。”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而第二种可能……”   他视线重新落在两人身上,道:“就是傅姑娘可能并不需要见到情郎,就能解相思之情……”   萧蔓儿眸光微动,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有某种能慰藉相思之情的东西,可以寄托相思之情的物品?”   林枫点头:“萧姑娘你刚刚也提过,想要获得安全感,除了陪伴外,情郎送出的礼物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我想……如果有情郎给出的礼物,或者信件之类的能够寄托彼此感情的东西,那么即便不是经常见面,应该也能让傅姑娘感受到安全感。”   就如后世的异地恋。   经常买礼物,没事发信息,再偶尔见一面,只要感情深厚,也没见谁茶饭不思的。   萧蔓儿认真想了想,眼眸陡然一亮,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林枫:“的确有这种可能性……甚至根据傅姑娘不怎么出门的情况,这种可能性极高。”   紧抿嘴唇的林枫,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看向胖掌柜,道:“傅掌柜,你有没有见过你女儿拿过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   “或者在你女儿失踪后,你有没有在她的房间,或者别的地方,发现过什么不属于你们家的东西?”   傅阳皱起了眉头,摇头:“没有啊。”   没有?   自己猜错了?还是说被藏起来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道:“我们兵分两路,傅掌柜先去写出傅姑娘失踪前的行踪吧,我们来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东西被傅姑娘给故意藏起来了。”   傅阳一听,自是不会迟疑,他忙点头:“我这就去写……林公子随便翻,哪怕将我的房子拆了都无所谓,只要能找到我女儿的线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林枫笑道:“傅掌柜放心吧,就算我们想拆,也没那个本事。”   傅阳当然明白这些,他就是告诉林枫自己的态度,为了找到女儿,他不会给林枫任何限制。   说完,他直接走出了房间,去到自己房里书写女儿的行踪。   待他离开后,萧蔓儿看着林枫,好奇道:“这个房间还用再搜吗?我们刚刚已经翻过了。”   林枫看着卧房书房两用的房间,缓缓道:“重新搜……之前我们只是简单翻找,但如果傅雪想要完美的藏匿情郎的东西,那就绝不会轻易被人翻到。”   “而且对傅雪来说,她的房间是她心理上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也是她最可以毫无保留流露真情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如果真的有情郎给她的东西,藏在这个房间的概率最高。”   萧蔓儿点着头,赞同道:“好,听你的。”   说着,萧蔓儿便主动去翻那些衣柜。   林枫看着萧蔓儿认真翻找的身影,看着那阳光穿过窗柩,打在她身上的光彩,只觉得萧蔓儿白皙的皮肤好像在闪着光一样,这让林枫忽然有一种邻家妹妹的感觉。   明明他和萧蔓儿是初次见面。   可萧蔓儿给他的感觉,却仿佛认识了很久一样,十分自然,相处起来丝毫不觉得尴尬。   这种状态,让林枫觉得很舒服。   深吸一口气,林枫暂时将相亲二字排除脑海,目光看向这个房间,也开始了翻找。   他先从书房的区域翻找。   从傅雪书写的纸张能看出,傅雪是一个喜欢表达感情的姑娘。   她因为对情郎的承诺,没法向父亲说出情郎的事,但她却通过那些爱情诗,写出了自己心中的情愫与想法。   从这方面能看出,傅雪平常一定没少在书房里想念情郎。   所以,如果有情郎给她的睹物思人的礼物的话,傅雪会不会就藏在这间书房里?   在想念情郎时,随时都能拿出来,并且看着那礼物,心中的甜蜜也会促使她忍不住想要通过笔墨来表达?   一边想着,林枫一边坐在了桌子旁的凳子上。   他闭上眼睛,沉静内心,让自己的思维处于最活跃的状态,让自己的理智处于最冷静的状态,他要化身杠精,对任何的细节带着最大的挑剔,用最挑剔的目光看待所有的事。   这时,他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眸子里,浸染着黑夜一般的浓墨,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视线一寸寸扫过书房区域。   从书架,到墙壁。   从地面,到装饰。   一寸寸看过。   可是林枫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书架上的书摆放整齐,墙壁上的画也毫不倾斜。   地面上更是没有任何划痕或者压痕。   林枫想了想,起身来到书架旁,将书架上的所有书都抽出来查看了一遍,确定书籍没有问题,书籍后面也没有藏匿其他东西。   挪动书架,书架后的墙壁同样完好。   分别检查墙壁上的字画,字画后也没有机关暗格。   林枫站在门口,眉头微蹙。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的过于复杂了。   傅雪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应该没有能力偷偷建造什么机关……   她藏东西,不会那么复杂。   可是,这房间里,又有什么地方,能不复杂,又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   三年前周贺林他们肯定来搜查过,傅阳这些年不断来打扫,肯定也翻过,但他们都没发现。   什么地方,是他们都会忽略的?   “林寺正,没有发现。”   这时,萧蔓儿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摇头道:“每一个柜子,我都详细检查了,里面除了衣服外,没有额外的东西。”   “梳妆柜里也是空的,床榻我也仔细检查过了,也是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爬到了床榻下面,但在那里只有两双绣鞋,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心中忽然一动,说道:“绣鞋?”   萧蔓儿点头:“就在床榻下面。”   林枫走了过去:“我瞧瞧。”   通过鞋子,是有机会推断出傅雪去过哪里的,或许能从鞋子上得到线索。   萧蔓儿蹲下身来,将两双鞋子从床榻下取了出来。   “就是这两双。”   林枫视线看去。   只见这两双绣鞋,鞋面不厚,就是两层薄布,属于夏天穿的鞋子,结合傅雪是七月初十失踪的,想来就是傅雪失踪前经常穿的鞋子。   两双鞋子虽然都绣着,但所绣的不同。   左边的鞋子绣的是牡丹,右边的鞋子绣的是荷。   牡丹与荷争相绽放,惟妙惟肖,看得出来傅雪有一双巧手。   林枫也蹲下身来,拿起左边的牡丹鞋子。   将鞋倒翻。   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这双鞋子的底部沾着一些薄土,薄土内有着些许的白色颗粒,林枫指尖取下这些很小的颗粒,视线靠近,仔细看了一下。   旋即道:“这是草籽,看来她穿着这双鞋,去过有野草的地方。”   萧蔓儿想了想,道:“有野草的地方……出了长安城吗?”   林枫摇头:“未必,只要是寺庙道观,或者大户人家的园里,都能踩到草籽,而长安城内,这种地方太多了。”   萧蔓儿忙点头,对林枫的推理表示认可。   林枫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额外的线索,便放下这双鞋,拿起了右边的荷鞋子。   可在仔细检查荷鞋子后,林枫微微蹙眉,道:“这双鞋子十分干净,鞋底一丁点薄土都没有……”   萧蔓儿道:“难道是新鞋子,还没穿过?”   林枫微微蹙起眉头:“新鞋子的话,不应该随意放在床榻下面吧?时间长了灰尘一落,新鞋也成旧鞋子了。”   说着,他看向萧蔓儿,道:“你在翻箱倒柜时,有没有发现她其他的鞋子?”   萧蔓儿点头:“在一个柜子里发现了。”   说着,她直接来到一个柜子前,翻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双鞋子。   也是一双绣鞋,不过要厚一些,看起来是秋冬的鞋子,这双鞋子绣着梅,正被一个包袱包着,十分的干净。   林枫道:“你看,对于不是经常会穿的鞋子,傅雪很明显会小心的将其放好,避免它被灰尘覆盖。”   “可这双荷鞋子,鞋底没有沾染任何外面的薄土,却和另一双鞋子一起放在了床榻下面。”   萧蔓儿眼眸顿时亮起,看向林枫的神色难掩惊艳,她说道:“这么一说,这双荷鞋子真的有问题,那傅姑娘为什么要将其放在这里?”   林枫目光闪烁,只觉得自己即将就要抓住那关键之处了。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拿着这双鞋子,站起身,脑海不断闪过自己刚刚查看过的画面。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自己看过的东西,如同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的闪过。   地面,墙壁,书架,书桌,凳子……   忽然间,林枫猛的抬起头,道:“凳子!”   “什么?”萧蔓儿一怔,饶是聪慧的她,一时间竟也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看向她,双眼明亮的吓人,他说道:“傅雪坐的凳子!”   说着,他直接向外走去。   萧蔓儿看着林枫急行的背影,回想着刚刚林枫那明亮的双眸,微微怔了一下。   那种明亮的眼睛,她竟是从未见过。   那不是心思单纯的清澈,也不是深谋远虑的心机,而是窥破虚妄的明亮,仿佛在那双眼睛里,任何的迷障,任何的虚妄,都无所遁形,最终都会被破除。   “萧姑娘,你来看!”   林枫的声音从书房区域响起。   萧蔓儿这才缓过神来,她忙快步来到林枫身旁。   就见林枫视线正看着桌子旁的一个凳子。   林枫指着凳子边缘,道:“你看这是什么?”   萧蔓儿仔细看了一眼,道:“磕碰的痕迹,而且有好几处。”   林枫点头,他又指着另一个凳子:“你再看看对面的凳子。”   萧蔓儿忙去检查了一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异色:“另一个凳子完好无损,一点磕碰的痕迹都没有。”   林枫说道:“这个房间里只有两个凳子,一个是置于里侧的,很明显是傅姑娘自己坐的凳子,一个则是桌子对面的,那是给客人坐的,而傅家只有傅阳父女俩,可以确定,那就是给傅阳的。”   萧蔓儿忙点头,赞同林枫的推论。   林枫继续道:“这个表面有着磕碰痕迹的凳子,是傅姑娘的,明明是两双一模一样的凳子,为什么傅姑娘的凳子会有明显的磕碰痕迹,另一个凳子却没有?”   萧蔓儿秀眉微蹙,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思索之色,她想了想,道:“傅姑娘难道用自己的凳子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所以才会在这上面留下痕迹?”   林枫点头,道:“会是什么事,能让凳子磕碰成这样?”   萧蔓儿摇着头,没有想到。   林枫见状,也不掉相亲对象的胃口,他说道:“想想傅姑娘那双奇怪的绣鞋吧。”   “她不穿的鞋子,明明有收起来保护的习惯,可那双荷鞋子,却没有被保护,而是与另一双鞋子一起放在了床榻下面……根据傅姑娘的习惯,我们有理由推断,那双荷鞋子应该也是经常穿的。”   “可是她经常穿这双鞋子,但鞋子的底部却没有任何薄土,又是为什么?”   萧蔓儿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她刚洗过这双鞋子?”   林枫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这个可能去问一下傅掌柜就能知道对不对。”   说着,林枫毫不迟疑,直接离开了房间。   萧蔓儿没想到林枫因为自己一个猜测,直接就跑了,通过林枫的反应,她能知道,林枫的猜想应该不是自己的猜测,可他并未直接否决自己,而是根据自己的猜想去验证。   还真是一个足够谨慎的人。   没多久,林枫返回了。   他向萧蔓儿道:“我问过傅掌柜了,傅掌柜说傅雪洗刷鞋子都是有固定日期的,那段时间傅雪并未洗刷过鞋子,所以你的猜测可以排除了。”   萧蔓儿点着头,她灵动的眼眸看着林枫,道:“那还能是什么情况?”   林枫说道:“很简单,字面去理解就行……这双鞋子是她会穿的,但鞋底没有薄土,也没有洗过,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林枫看向萧蔓儿娇俏的脸蛋,道:“傅姑娘没有穿这双鞋出过门,换句话说,这双鞋的行动范围,只在这个房间里!”   萧蔓儿秀眉一蹙:“只在房间里穿这双鞋?这行为很奇怪啊,这地面又没有铺地衣,只是普通的石砖,没必要专门换鞋吧?”   林枫点头:“的确没必要换鞋,我问过傅掌柜,他说没有这个习惯。”   萧蔓儿更不解了:“那傅姑娘为何这样做?”   林枫笑了笑,道:“任何看起来异常的行为,都必然有其这样做的逻辑,所以我们可以这样去分析。”   “傅姑娘为什么要穿干净的绣鞋?既然不是她特有的习惯,那就很明显,她是不希望踩脏什么东西。”   “那么她会怕踩脏什么东西呢?”   “环顾这个房间,唯一有异常的,也就只有这个凳子了。”   “再结合这个凳子上明显的磕碰痕迹,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   林枫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芒,他嘴角扬起,道:“她怕踩脏的,就是这个凳子,她应该是经常踩着这个凳子,而凳子上的磕痕,不出意外就是她在爬凳子或者下凳子时,不小心将凳子弄翻,导致凳子磕碰到了地面上,才留下的这些磕痕。”   萧蔓儿心中一动,直接道:“很有可能!”   “可她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经常爬高?为此还给自己专门准备了一双干净的鞋子?结合我们之前的疑问,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萧蔓儿灵动水润的眸子,在听到林枫的这些话时,陡然明亮了起来。   她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林枫,俏脸因为突破难关找到了真相而十分激动发红,道:“傅姑娘将情郎给她的东西,难道藏到了高处?正因此,她才必须要经常踩凳子?”   林枫轻笑点头:“不出意外,就是如此。”   说着,林枫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房梁,他说道:“在这个房间里,需要踩着凳子,并且不会被人轻易搜查和发现的地方,也就是这些房梁了。”   萧蔓儿闻言,忙道:“快找找看。”   林枫见萧蔓儿激动的样子,轻轻笑了笑。   他不再耽搁,直接扶正凳子,然后站了上去。   站上去后,林枫才发现这个凳子的一个脚似乎有些矮,使得站在上面后,身体不是太稳。   不过对林枫来说,倒也不算什么问题。   站直身体,因为林枫个子比较高,一眼就能看到眼前横梁的情况。   只见横梁上布满了灰尘,可是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林枫倒也不失望,毕竟横梁并非一根。   他踮起脚尖,向其他横梁看去。   白天的光线好,哪怕横梁那里照不到阳光,也还是能用肉眼看清楚横梁上的情况。   很快,林枫眸光一闪,在自己正对面的那根横梁上,发现了东西。   他迅速下了凳子,而就在他刚落地的同时,那个凳子因为一脚不稳,在自己跳下时随着惯性,竟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看着这一幕,林枫终于明白,为什么凳子上的磕痕这么多了,这个凳子本身就有缺陷。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凳子,那个凳子四个角稳稳当当,没有任何问题,明显爬它更安全。   可傅雪却没有用它。   看来正如傅阳说的那样,傅雪是一个会为他人着想的善良姑娘,那个凳子是为她父亲准备的,她绝不会去踩父亲的凳子。   林枫拿起倒下的凳子,迅速摆在另一根横梁下,站在凳子上,轻松就拿下了横梁上的东西。   这是一个木箱子。   因为木箱子不大,被横梁遮挡,站在地上根本就看不到箱子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翻找东西,最多也就翻箱倒柜,谁又能想到东西被傅雪藏在了横梁上呢?   正因此,足足三年,这个箱子也没被人发现。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萧蔓儿看着林枫拿下的木箱子,那双明眸止不住的露出激动之色,她甚至都忍不住要击掌表达自己的兴奋了。   自打见到萧蔓儿后,萧蔓儿一直都表现的很宁静淡泊,林枫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他轻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   “这和运气有什么关系?”   萧蔓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箱子,道:“那是你厉害,若是其他人的话,估计除非这座房子塌了,否则都发现不了。”   林枫笑了笑,他将木箱子放在桌子上,视线向上看去。   只见木箱子上落满了灰尘,随手一挥顿时灰尘满天飞。   萧蔓儿从一旁的架子上拿来一块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很快,箱子的完整面貌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只见这是一个长方体的箱子,箱子由几块木板通过榫卯结构打造而成。   在箱子上方的盖子上,有着雕刻出来的字迹。   ——赠挚爱雪儿。   看着这五个字,林枫眼皮不由一跳。   萧蔓儿秀眉也轻轻一蹙,她说道:“有些肉麻。”   即便唐朝很开放,男女关系远没有其他朝代那么紧张含蓄,可这五个字,还是过于肉麻了。   特别是在知道送礼物的男子,还不是什么好人后。   这五个字,更加让人觉得讽刺。   林枫深吸一口气,刨除脑海中的复杂想法。   他低下身,仔细观察着箱子表面,道:“箱子简陋,上面还有木头的倒刺,连油漆都没有涂抹,再加上字迹是雕刻在上面的,不是用毛笔书写的,可以确定,这个简陋的箱子,应该是傅姑娘情郎自己亲手打造的。”   “但箱子虽然简陋,可隼牟结构丝丝入扣……”   林枫指尖触碰木板接合的地方,继续道:“没有发现多次返工重做的痕迹,可以确定……傅姑娘的这个情郎,拥有一定的木工手艺,由此推测他很可能曾经或者现在扔就以木工手艺讨生活,在寻找他时,可以优先考虑专门制造家具的作坊。”   见林枫三言两语,只凭一个木箱表面,甚至连里面的东西还没看一眼,就将目标的身份甚至位置都圈定了出来,萧蔓儿的眼眸,越发的璀璨。   她抬起灵动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枫,那双明眸的光采,比之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闪亮。   推荐一本小伙伴的书《开局请编洪武大典,老朱乐崩了》   很欢乐有趣的一本书~ 第130章 恐怖的推理能力!找到藏身之地   林枫仔细地将木箱的表面看了一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他继续道:“制造木箱的木头是很常见的杨木,根据年轮可以确定,杨树的树龄为十年,因年轮间距较宽,且比较平均,可以确定生长环境比较适宜,应在水源充足地带生长,比如河边溪边。”   听着林枫三言两语,竟是连制造木箱木头的位置树龄都推断出来了,萧蔓儿眼中的惊艳之色更浓。   “年轮?”她好奇道:“是木板上那一圈圈的痕迹吗?”   林枫看向萧蔓儿,笑着点头:“萧姑娘果真聪慧,没错,年轮就是这一圈圈的痕迹。”   “正常情况下,树木每长一岁,年轮就会增加一圈,而如果风调雨顺,生长适宜,年轮间距就会比较大,反之若遇到干旱灾年,那么年轮间距就会比较小。”   萧蔓儿忙点头,水润的眼眸里充满着了然之色,她一脸佩服道:“林寺正当真是学富五车,连这些知识都知晓。”   林枫笑了笑:“碰巧知道这些罢了。”   他视线重新放回木箱上,道:“木箱表面的线索也就这些了,傅姑娘情郎并未费多少心思在木箱上,留下的线索很有限,想要知道更多的线索,看来只能从傅姑娘情郎送她的礼物上寻找了。”   萧蔓儿闻言,不由道:“林寺正只从木箱表面就能找到这么多线索,已经很厉害了。”   林枫轻笑着摇头,看着木箱,道:“木箱并未上锁,看来傅姑娘对自己藏的地方很自信。”   “毕竟这家里只有她和傅掌柜,而傅掌柜没事也不会来女儿房间里乱翻,傅姑娘自然放心。”萧蔓儿说道。   “倒也是。”林枫笑道:“不过这样,倒是方便了我们。”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打开了盖子。   随着木箱盖子打开,便见木箱内,放着两种东西。   一个是雕刻而成的木头小人。   另一种东西便是一堆纸张。   林枫率先拿起木头小人,仔细查看。   只见这个小人是一个女子,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鼻梁微挺,唇角微扬,气质婉约,那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被雕刻的惟妙惟肖。   甚至连发丝都十分清晰。   萧蔓儿道:“这就是傅姑娘吧?”   林枫点头:“能被傅姑娘这么珍藏,想来是她无疑,从雕工上来看,傅姑娘的情郎手艺不错。”   萧蔓儿赞同道:“的确雕刻的很漂亮,裙摆飞扬,表情生动,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傅姑娘会那么有安全感了。”   “她的情郎能费心思雕刻出这个小人来,足以看出她情郎对她的用心,她会对情郎言听计从,倒是也能理解。”   “用心?”   林枫听着萧蔓儿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有不同的看法。”   “哦?”   萧蔓儿眨了眨灵动的眼眸,好奇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你将这个木雕小人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脑袋,一个身体,然后仔细对比一下它们之间的色泽,能发现什么?”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视线向木雕小人看去,她仔细的对比了一下上下两部分,忽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   她说道:“脑袋的色泽要比身体的部分更亮一些,身体区域则略有黯淡。”   林枫点头称赞:“萧姑娘果然观察细致,一点就通……那萧姑娘觉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   萧蔓儿眼眸中闪过点点亮色,神色间带着一抹恍然,猜测道:“难道身体的部分和脑袋的部分,不是一起雕刻的?”   “萧姑娘果真聪慧。”   林枫说道:“在短时间内雕刻同一个木头,颜色区别不会太大,更别说这上面,他还涂抹了一层保护的油膜,使得木头颜色的变化会更加的缓慢。”   “可是我们眼前的木雕小人,以肉眼就能分辨出,身体与脑袋部分是有区别的,身体部分明显要黯淡一些,而造成这样的结果,只能有一种原因。”   林枫看向萧蔓儿的双眸,道:“那就是身体部分的雕刻,绝对要早于脑袋部分的雕刻,并且时间间隔不会太短,否则不至于我们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想了想,旋即点头:“应是如此。”   “那萧姑娘觉得,为何身体的雕刻,与脑袋会相差这么久?”林枫询问道。   萧蔓儿那双灵动聪慧的眼睛里,不断闪过思索之色,忽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直接看向林枫,她这才发现林枫正含笑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萧蔓儿微怔之后,俏脸不受控制的微微一红。   她视线漂移,道:“会不会是他先雕刻的身体,可在雕刻完身体后,还没来得及雕刻脑袋,就遇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因此耽搁了时间。”   林枫道:“就算再忙,每天雕刻一两刀也是能做到的吧?可是这个木头小人,脑袋的色泽几乎一致,没有渐变之色,这说明他是一蹴而就的,一口气就雕刻完了。”   “而且根据色泽的区别,我估计中间间隔最少也有半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若是每天雕刻一两刀,可能一个月就能完成,何必拖延半年之久?”   “再说,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测,傅姑娘与她的情郎见面次数有限,她急需能带来安全感的东西,她的情郎想欺骗傅姑娘,想稳住傅姑娘,就肯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礼物送出去,哪敢拖延那么久?”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也察觉到自己的推断有问题了。   如果放在其他情侣身上,萧蔓儿的推测绝对有概率,可放在本就是一场骗局的情侣身上,那就完全不符合傅姑娘情郎的目标。   “如果不是因为事情耽搁了,而傅姑娘情郎又不敢拖延,那就说明他肯定是以最快速度雕刻完成的,可即便如此,木雕的身体与脑袋仍是间隔这么久,难道……”   萧蔓儿在林枫的耐心引导下,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她大眼睛陡然看向林枫,连忙道:“难道那木雕的身体部分,早就被傅姑娘的情郎给雕刻出来了,甚至在他们相遇之前就已经雕刻出来了……只是当时他并没有雕刻脑袋!”   “当他遇到了傅姑娘后,为了稳住傅姑娘,让傅姑娘认为他足够用心对待这段感情,所以才将傅姑娘的脑袋雕刻了上去?”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轻笑着点了点头,他视线与萧蔓儿眼眸相交,道:“萧姑娘终于猜到了点子上。”   “没错,只有这个解释,才最符合傅姑娘情郎的计划。”   “并且从如此懂事的傅姑娘被她情郎骗的团团转,连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都欺骗的情况上也能看得出来,她情郎绝对是将傅姑娘内心完全的拿捏住了。”   “可两人又不是能随意见面的,那么她情郎能做到这一点,绝对是对付女子的经验十分丰富,换句话说,傅姑娘绝对不是他欺骗的第一个姑娘!”   “所以,不出意外……”   林枫看着手中的木头小人,缓缓道:“她的情郎,应该是事先雕刻了许多木头小人的身体,然后他再慢慢选择目标,找到了一个目标,就将目标的脸雕刻上去。”   “因为女子的身材穿着都差不多,只要将脑袋雕刻的惟妙惟肖,就绝对能骗过她们,让她们认为那是专门用心雕刻的自己。”   “可她们又哪里知道,那所谓的用心,都是批量制造的呢?”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推断,只觉得一颗心突然砰砰直跳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剪水瞳,就仿佛是被无数颗石子噼里啪啦的落在湖面上一般,一圈圈的涟漪荡漾着。   她忽然想起父亲在为她讲解林枫的案子时,所说过的一句话。   父亲说:“我讲的很精彩吧?可只有你亲眼看到林枫的断案经过,亲眼听着林枫的推理过程,你才会知道,我所说的精彩,远不及当时的万一。”   之前萧蔓儿还不理解。   可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杂的心绪,道:“这么说来,如傅姑娘这样的受害者,还有不少?”   林枫点了点头:“从他的熟练的手段上来看,绝对经过不少的经验积累。”   萧蔓儿眼眸亮起,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去找衙门,若是有其他女子报案,我们就可以根据她们提供的线索,更方便的找人了。”   谁知林枫却摇了摇头。   他说道:“如果其他女子里,也有和傅姑娘一样消失的,那她们的家人定然会报案,可我担心,她们也可能与傅姑娘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   “而如果那些女子没有消失,那她们报案的可能性就极低了。”   萧蔓儿秀眉微蹙,便见林枫看向她,道:“萧姑娘,伱想想……如果是你被骗财骗色了,你敢说出来吗?你的家人敢大张旗鼓的来报案吗?万一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你还能嫁出去了吗?你家人的颜面又要放在哪里?”   “我……”   萧蔓儿脸色微微一变,她抿了抿红唇,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不是所有人,都有报案的勇气的。   她们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未来,不能不考虑家人的颜面。   她说道:“我竟忽略了这些……”   林枫笑道:“你突然之间得到了认为可以突破的办法,会忽略这些也正常。”   萧蔓儿秀眉微蹙:“那我们岂不是又回到了原地?”   “倒也不至于毫无收获。”   萧蔓儿一听,双眼顿时绽放出点点亮芒,她忙看着林枫:“你发现什么了?”   被萧蔓儿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认真注视,林枫微微挺直腰杆,说道:“你闻闻这木头小人的味道。”   “味道?”   萧蔓儿下意识身体前倾,鼻尖来到木头小人面前,那精致白皙的琼鼻轻轻一嗅,一缕秀发微微散落,落在林枫的手上,让林枫只觉得痒痒的。   “这味道……”   忽然,萧蔓儿猛的直起身来,眼中带着一抹意外,道:“这种幽香,还有绸缎般的光泽,难道是……楠木?”   林枫笑着点头:“萧姑娘果真见多识广,没错,这就是楠木,还是楠木中最贵重的金丝楠木。”   前世林枫闲暇的时候,喜欢盘一些串,而那串的珠子就是金丝楠木制造的,所以对这味道和光泽,他正好十分熟悉。   他说道:“金丝楠木拥有特殊的香味,且本身带有金丝和绸缎光泽,备受皇室与豪门大族看重,因此皇室和大族,经常用金丝楠木来制作器具。”   “而长安城附近是不长金丝楠木的,金丝楠木主要的生长地带在剑南道一带,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在长安城附近的作坊里制造金丝楠木的器具,必须要很费力的从剑南道方向运送才可。”   “但这就有一个问题……”   林枫看向萧蔓儿,道:“成本巨大!如此遥远的距离,运送这些沉重的楠木,费用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更别说它本身的价格就不菲。”   “就算在长安城,我估计能用金丝楠木制造器具的作坊数量,也绝对不多!”   “所以,只要我们派人去打探一下,长安城内外,能够用金丝楠木制造器具的作坊有哪些,那么傅姑娘情郎的藏身之地,也就基本上能确定了。”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眼眸一点点瞪大,眼中的激动与兴奋溢于言表。   她明亮的眸子看着林枫,忍不住击掌道:“林寺正,你真的太厉害了,一下子就将范围基本上框定了!若是傅掌柜知道,肯定十分高兴!”   林枫看着漂亮妹子亮晶晶的眼眸,轻轻一笑。   他说道:“这个木雕小人不大,不出意外,应该是制造器具后剩余的边角料。”   “傅姑娘的情郎专门用金丝楠木的边角料,想来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瞧瞧,我都用如此贵重的木材亲手雕刻你了,你该懂得我的真心了吧?”   萧蔓儿眨着眼睛,道:“如果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的确很容易俘获姑娘的芳心,这金丝楠木确实很贵重。”   林枫点头道:“所以,傅姑娘才会被他骗的那么深啊!”   “不过他绝对没想到……他用来欺骗傅姑娘的手段,最终,却反而成为我们寻找他的最关键的线索!”   萧蔓儿重重点头,看向林枫的神色,越发的充满着佩服。   林枫放下木雕小人,又从木箱内,取出了那些纸张。   他将这些纸张置于桌面之上,一一铺开。   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上面的内容是这样的:   “雪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的思念,便如那天上之明月,夜夜浮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发现,这首诗似乎就是专门为我和你所写的一样。”   “雪儿,我们有三天没见了,不是我不想来见你,而是我家里生了变故,我不得不照顾突然重病的娘亲,雪儿你要相信,我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娘亲病情越发严重,可恨我七尺男儿,竟为钱财所困,痛也悲也……”   “雪儿,我好想你,明天我们见面吧……”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林枫眼眸微眯,他看向萧蔓儿,道:“萧姑娘,你能看出些什么来?”   萧蔓儿将全部纸张内容看过后,沉思片刻,朱唇轻启。   “字迹潦草,没有风骨,内容毫无文采可言,可以看出傅姑娘的情郎识字,但读书不多,知识有限。”   林枫看着那大白话的内容,暗道我写出来的情书都要比他好。   他点着头,道:“幼时可能启蒙过,联系到后来他以木工手段为生,可以合理推测……家里可能在他蒙学后,出现了什么变故,使得原本有机会成为读书人的他,只能在识字后,去学木工手艺,以此谋生。”   古代与后代不同,在古代读书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毕竟要想好好读书,读出名堂,必然不能天天干活。   而不干活,就相当于家里少了一个重要的青壮劳力。   因此,一个读书人,往往需要一家人紧衣缩食来供养。   而想要读出名堂,甚至通过科考,那就必须从小开始读起,也就是说决定一个人是否要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在蒙学时就要考虑了。   送他去蒙学,就代表要让他走读书这条路。   若是先工作,后读书……迟了那么多年,怎么去和人家三岁就读书的人去比?更别说年龄大了,心思多了,又如何能安心下来读书?   再说了,一般让人先工作的,都是家里穷的不行的,根本供养不了孩子去读书,除非突然暴富,家里不差钱了,否则既然走了干活这条路,就不可能再有读书的机会了。   所以从傅雪的情郎识字,但写字难看,文化水平极低,便可以推断出,他应该只经过了最初级的蒙学,否则不至于连字都练不出来。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小嘴微微长大,那明亮的眼眸瞪得圆滚滚的。   她指出的是表面的问题,可林枫却从这表征中,迅速推测出为何会如此,从而直接将那人的家境过往都推理了出来。   这让萧蔓儿不能不服气,同样都是聪明人,但聪明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在推理上,她真的怎么都赶不上林枫。   这还是第一个让她产生如此落差的人,她真的对林枫越来越好奇,越发的想知道林枫的极限在哪里了。   “还有别的发现吗?”林枫继续问道。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也是一个聪明人,见到林枫如此厉害,自然心里也不想被林枫完全比下去。   她拿起纸张,白皙的指尖在纸张上轻轻摩挲,眼眸顿时亮起。   她说道:“纸张粗糙,品相暗黄,可以确定制造工艺不佳,在纸张里是次品。”   “由此可以推断出……傅姑娘的情郎应该较为拮据,比较缺钱。”   说完,她就连忙看着林枫,心里在这一刻竟是有些紧张,生怕林枫摇头,说自己错了。   不过意外并未发生,林枫对她颔首笑道:“萧姑娘果真聪慧,没错,从纸张上可以看出,傅姑娘的情郎的确经济紧张,并且还不是一般的紧张。”   “他给傅姑娘写信,要欺骗傅姑娘的信纸都用残次品,想来是真的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否则他连贵重的金丝楠木的木雕都送出去了,可写信的纸却如此的差,但凡傅姑娘有些警惕心,都可能会察觉到不对劲。”   萧蔓儿蹙眉道:“可他在信里说他娘亲病重了,家里拮据,用这样的纸,不正好验证他的说辞吗?”   林枫明白萧蔓儿的意思,他笑道:“萧姑娘,你这般聪慧,应该能想得到,他说什么娘亲重病,完全是借口,他想要让傅姑娘给他拿钱,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是,他与傅姑娘接触,肯定不能第一次见面就向傅姑娘说他娘亲病重了吧?”   “没有足够的感情积累,没有时间积累,贸然开口向女方表达家境不好,需要女方出钱帮助,你觉得傅姑娘会不会察觉到异样?”   萧蔓儿内心机敏,只需要林枫略微引导,她就能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   她说道:“他肯定不能一开始就说这些,至少要确定傅姑娘已经对他倾心,对他毫无任何怀疑后,再开口说这些事……”   “而若是如此的话……”   萧蔓儿视线看着桌子上那些粗糙的纸张,眼眸亮起:“那么前期的纸张,的确就该和金丝楠木木雕一样,至少要品质好一些,这样才能彼此匹配。”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这说明他的确穷的不行!不是他不想留下破绽,而是他真的做不到!”   她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林枫,便见林枫微微点头,笑着说道:“萧姑娘说的没错,而且我们还能进一步去分析。”   “刚刚我们已经说过了,傅姑娘绝对不是他第一个欺骗的女子,那也就是说,他应该也从其他女子手里骗到了不少钱财。”   “可是在对傅姑娘出手时,他仍是穷的开不了锅,为什么会这样?”   萧蔓儿灵动的眼眸里不断闪过亮光:“要么他欠别人的钱财,骗到了钱就立马还钱了,要么他嗜赌如命,钱财都输了!要么可能家里真的有什么病人,需要钱财治病……”   林枫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总结……还钱也罢,赌钱也罢,为家人治病也罢,都代表他有个无底洞,必须要将钱财往里填!”   “那么也就是说,在外人看来,至少三年前,他绝对是一个极度缺钱的人!”   萧蔓儿忙点头:“就是如此!”   林枫看着桌子上的木箱、木雕和纸张,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现在,我们可以对傅姑娘的情郎,有一个完整的推断了。”   “他在一个能够制造金丝楠木器具的大型作坊里讨生活,拥有雕刻的技能,且可以直接参与到制造贵重的金丝楠木器具中,手艺应该是获得很多人认可的。”   “同时,他幼时蒙过学,识字,但水平不高,家里在他小时候发生了变故,使得他不得不放弃读书这条路,他经济条件十分拮据,因某种原因,极度缺钱,哪怕工钱发下来,也很快就会光。”   想了想,林枫又道:“还有,他的时间较为自由……从这些纸张内容能看出,他与傅姑娘没少见面,且还要将这些信送来,时间不自由可不行。”   “联系到他在作坊里做工,初步判断,他要么是一个小头目,不用亲力亲为,可以随时出来,要么就是有外出采买东西的职责。”   听着林枫的总结,萧蔓儿眼眸一亮再亮,那水润的眸子仿佛闪烁着星辰一般。   她只觉得,他们距离找到这个傅雪的情郎,只有一步之遥!   不仅区域限定了,甚至连在工坊的职责都有了推测。   再加上读过书,会雕工,手艺好,攒不住钱,极度缺钱……这些附加条件。   她觉得,接下来甚至都不用再干什么了,直接按照这些条件去找,基本上就能直接找到了!   而这一切,林枫只是凭借一个木箱,一个木雕和一些纸张,就推断了出来。   这份本事,真的让人无法不赞叹,不佩服!   萧蔓儿看向林枫,道:“现在我们就根据这些线索,找他去?”   林枫摇了摇头:“不急,等傅掌柜写完傅姑娘的行踪后再找也不迟,虽然我现在对傅姑娘情郎有了不少的了解,但他们之间是如何见面的,又是如何传递这些信件的,我们还不知晓。”   “若能知道这些线索,或许还能再缩减一些范围,让我们更有针对性的寻找,不至于浪费太多的时间。”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想了想,点头感慨道:“还是林寺正考虑周全,足够沉稳,若是我的话,我可能已经迫不及待去寻找了。”   林枫笑了笑:“已经三年多了,再差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接着胖掌柜傅阳就快步走了进来。   他手上拿着几张纸,看到林枫后,便连忙将纸张递给林枫,道:“林公子,我女儿的行踪已经都写出来了,你看看。”   林枫闻言,直接将之前的纸张收起,然后将这些纸张按照时间顺序,一一铺开。   他视线向上看去。   胖掌柜是从贞观三年四月初十开始写起的,一直到傅雪失踪的七月初十。   上面对每一天的记载都很详细,哪怕林枫没要求胖掌柜书写具体时辰,可胖掌柜也写了下来。   看得出来,胖掌柜对他女儿的记忆,真的是深深刻在了灵魂里。   哪怕三年过去了,可仍是记忆犹新。   林枫深吸一口气,对着每一天的行踪,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十分认真的看着。   三个月的时间不算长,没多久林枫就看完了。   之后他眉头微蹙,面露思索。   “怎么样?”   胖掌柜连忙向林枫询问。   萧蔓儿的视线,也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大脑在此时就仿佛是一台高精的处理器,在将刚刚得到的所有信息归纳处理。   片刻后,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迎着两人紧张期待的视线,林枫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见面的了。”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秀眉的脸蛋上,顿时露出笑颜,那双柳月弯眉,直接弯成了一个月牙。   而胖掌柜,则是直接瞪大了眼睛,他忙上前一步,道:“林公子,他们怎么见面的?”   林枫知道胖掌柜急迫的求知心态,他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傅掌柜,你看看你女儿的行踪。”   他一边说着,指尖一边指向最远侧的那张纸,道:“那张纸记载的是你女儿四月初十到四月二十五的行踪,这个行踪里,你女儿一共去买了三次菜,在首饰铺里帮了你三次,之后就一直留在后院里看书。”   胖掌柜忙点头:“是这样的,我不会记错的。”   “但你再看后面,从四月二十六开始……”   林枫指着其他纸张,道:“从那一天开始,你女儿有一件事,明显做的多了。”   萧蔓儿看着行踪表,眸光一闪,道:“去首饰铺里帮傅掌柜的忙?”   “帮我的忙?”傅阳一愣。   林枫直接点头:“没错,你看,在四月二十七时,你女儿去首饰铺帮了你的忙,而在那之后,她基本上是以三天一次的频率,去首饰铺帮你。”   “在最初的半个月里,她在首饰铺里帮了你三次,可后面的半个月,她在首饰铺里帮了你五次,并且一直到她失踪那一天,基本上都是维持在这个频率。”   “这……”   傅阳听着林枫的话,一脸的震惊:“真是如此,我,我竟是没发现这些。”   “再去看看四月二十六那一天。”   林枫指着纸张,道:“这一天,你写着你的女儿去逛了庙会。”   “而她从逛庙会回来后,就开始三天一次的去首饰铺帮你的忙……”   林枫看着傅阳,缓缓道:“傅掌柜,想来你也该看出来了吧?”   “在你女儿逛庙会的那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出意外,她应该是遇到了她的情郎,之后她去首饰铺帮你,我想她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见她的情郎。”   傅阳瞪着眼睛,忍不住急声道:“林公子,你是说……欺骗我女儿的那个家伙,难道一直装作客人去我的首饰铺,所以他们是通过那样的方式见面的?”   林枫迎着傅阳不敢置信的视线,微微颔首:“从你女儿突然改变的习惯,以及完全成频率的事情上来看,应该就是这样。”   “我想,那个人应该只有三天才能出一次门,才能来见她,而他装作客人在你首饰铺转一圈,就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传递给你女儿了。”   傅阳眉头紧皱,道:“如果一个人连续多次的来我店铺,我不会没印象啊……可我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人。”   林枫缓缓道:“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了,他既然要欺骗你女儿,又岂会让你这个父亲察觉到他?”   “我想,要么是每一次来的时候,他的衣服都不同,要么就是他与你女儿有约定,每次你女儿看到他,都会想办法支开你,或者干脆你女儿自己暂时的离开店铺与之相见……总之,想要避开毫不知情的你,办法太多了。”   傅阳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他全身都因为愤怒而发抖。   “他竟然在我眼皮底下欺骗我的女儿,他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做的这一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不会!”   说着,他看向林枫,祈求道:“林公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啊!”   林枫看着全身因为愤怒而发抖,眼眶红肿的傅阳,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直接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说着,林枫直接向外走去。   而这一幕,直接让傅阳愣住了。   看着林枫的背影,傅阳竟是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萧蔓儿见林枫有着明确的目的,很明显是心中有数了。   她眼眸顿时亮起,看向愣在原地的胖掌柜,道:“傅掌柜,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找骗你女儿的人吗?怎么还不动?”   傅阳听着萧蔓儿的话,终于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猛的瞪大眼睛,充满着激动与不敢置信,道:“林公子,你,你……你真的知道那个家伙在哪了?”   林枫微微颔首,道:“我已经找到你女儿情郎送她的东西了,并且从中分析出了她情郎的一些情况。”   “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应该能找到他。”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眸光微闪,她不由道:“你是从傅掌柜给你的行踪里,又发现了什么?”   刚刚林枫给出的范围还很大,根本就不是很快就能找到的,可林枫现在却用很快二字。   萧蔓儿知道林枫的性子,林枫那般谨慎冷静的人,绝不会随便许诺。   所以他说很快,一定有了新发现!   林枫迎着萧蔓儿希冀的目光,轻笑点头。   他说道:“根据傅姑娘三天一次的频率,可以看出,她的情郎平常也是出不来的,只能三天出来一次。”   “如果是作坊里的头目的话,是不会有这么大的限制的,所以不出意外,他应该只是拥有外出采买的职权,拥有这样身份的人,哪怕在一个大型工坊里,也不会多。”   “而他既然是外出采买的,那肯定时间是有限制的,不能一出来晃悠一天,那样他回去必然没法交差。”   “所以结合他既要在规定时间内买好东西回去,又要来这里秘密和傅姑娘见面,并且传递情书……那就可以推测出,要么他买东西的地方就在附近,要么这里就是他采买东西的必经之路。”   “如果他买东西的地方就在附近,可这里不是东西两市,商品种类有限,那就只能有一个情况……那就是他所在的工坊,就在附近,距离这里不远,只有这样,他才会来这里买东西。”   “而如果这里是他采买东西的必经之路……那表明,他要去买东西的地方,大概率是西市,东市都是达官显贵逛的地方,西市才是商品种类最全,什么都能买到的地方,并且距离这里也最近。”   “所以,他的目标是西市,那去往西市还要经过这里,就代表他所在的工坊一定就在这里的西北,一定就在长安城内!而我们这里距离西面的城墙已经不算远,只有一公里多一些,距离北面的城墙也不到两公里!”   “故此……”   林枫看着神情激动的胖掌柜,看着眼眸亮晶晶的萧蔓儿,缓缓道:“综合以上两种情况,我们只需要以此地为中心,查找方圆三公里内的可以制造金丝楠木器具的工坊即可!”   “而长安城内寸土寸金,能在长安城内开设这么大的工坊,我想数量肯定不多,只要简单筛选……答案,自然就会浮现。” 第131章 抓住!骗财骗色的罪魁祸首!(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两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他们怔怔的看着林枫,看着林枫三言两语,基本上直接就将傅雪情郎的位置都给标定了出来,心中的震撼,真的没法用语言来形容。   傅阳全身激动的发抖,他忽然向林枫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老泪纵横:“林公子,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你竟然真的办到了,竟然真的能找到他的位置。”   他忍不住涕泪直流:“这难道是天意吗?老天垂怜,将林公子送到了我面前……女儿有救了,这是不是代表我女儿有救了?”   萧蔓儿那灵动的剪水瞳内,此刻也仿佛是被风吹起,掀起阵阵涟漪。   她看着林枫,只觉得自己前十八年未曾有过的震动与震撼,在今天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全都因林枫而出现了。   听着傅阳的话,她内心也不由得浮现出同样的疑问:“这是天意吗?”   在自己觉得人生无趣,想要追随大姐和三姐,一起去出家时,突然遇到了一个让自己从未见过的,如此有趣又有智慧的人。   她原本要出家的心,在这一刻,竟是有些动摇了。   林枫见两人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轻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傅掌柜,你急了三年,怎么现在反而不动了?”   听着林枫的话,傅阳猛的直起身体,他那双红肿的眼睛,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无尽的希望之光。   三年了。   他每一次向衙门的询问,得到的都是让他失望的答复。   一次次的失望,渐渐地变成了绝望。   以至于他都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程度,否则的话,他怎么也不至于见到林枫有破案的能力,就不管林枫是谁,直接来求林枫帮忙。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三年的绝望,让这个父亲心若死灰,而此刻,那死寂的绝望的双眼,在女儿失踪三年后,第一次露出了希望。   他忙说道:“对对对,我们快去找!”   “我这就去发动我所有的人脉,去打听方圆三公里内,都有哪些能用金丝楠木的工坊,林公子伱稍等,很快就会有结果。”   说着,胖掌柜傅阳就忙不迭的向外走去。   “傅掌柜,不用这样麻烦。”   可这时,林枫却拦住了傅阳。   傅阳不解的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我们去长安县衙找周县令帮忙,只要在长安县管辖区域内,就没有周县令不知道的事,我们向他询问,直接就能有结果。”   “找官府?”   傅阳听着林枫的话,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官府三年的毫无结果,让他对官府的印象并不好,对官府的能力更有怀疑。   林枫点头道:“我们必须要找官府,让官府出面。”   他看着胖掌柜,道:“傅掌柜,别忘了,找到工坊不是目的,找出那个隐藏在工坊的欺骗了你女儿的人,才是最终的目的!”   “而你一个首饰铺的掌柜,到了工坊后,有什么理由让人家帮你找出那个骗子呢?他们若是包庇那个骗子该怎么办?”   “更别说,当我们找到那个骗子后,又该怎么办?”   “我们总不能动私刑吧?”   “这……”胖掌柜眉头皱了起来。   他身为商人,头脑灵活,自然明白林枫的意思。   没有官府的支持,他一个普通百姓,恐怕连工坊的门都进不去。   毕竟又不是人家丢了女儿,凭什么帮他?   傅阳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我明白林公子的意思……可是林公子,县衙会愿意帮我们吗?”   “他们这三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可能他们早就忘记这个案子了。”   “现在我们突然跟他们说,我们找到骗我女儿的人了,他们能信吗?他们若是不信,恐怕根本就不会理睬我们。”   “别说帮我们,也许直接就会把我们赶出去。”   胖掌柜眉头紧锁,脸上充满着忧色,他与长安县衙打了三年交道,自认对长安县衙足够了解。   倒不是长安县令周贺林是狗官,鱼肉百姓,不管百姓死活,只是长安县衙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案子,小案子他们根本就不会太在意。   更别说自己女儿的案子过去了三年多了,可能他们早就已经放弃这个案子了。   现在自己去找他们,说有了线索,直接要求他们去帮忙抓人,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听信自己,说抓人就抓人?   就算他们真的信了自己,可他觉得,衙役们最多也就是要求自己将线索写下来,呈递到县令周贺林手中。   然后等周贺林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得空了,再去看自己呈上的线索。   若是周贺林认为线索真的合理,恐怕才会派人出去。   这才是县衙的正常流程。   可那要等多久?   他等了三年多了,眼看希望就在眼前了,他真的一刻钟都不愿多等。   无尽的焦虑,将他包裹,让他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再度皱成了一个“川”字。   林枫将傅阳的表情收归眼底,阅人无数的他,自然明白傅阳的想法。   他轻声道:“傅掌柜尽管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只要我们去县衙找到周县令,他一定会立即派人帮助我们的。”   傅阳一愣。   他不由茫然的看着林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林公子,会有这样的自信。   难道眼前的林公子还能有经常去衙门的自己,更了解衙门的制度和程序?   “傅掌柜,你就相信他吧。”   这时,萧蔓儿悦耳的声音响起,她笑着说道:“如果是其他人给你承诺,那真的未必能实现,但他开口,一定能行。”   “毕竟……”   萧蔓儿看了林枫一眼,语气中带着一抹笑意,道:“他可是刚刚才帮了周县令一个大忙的恩人啊,谁开口,都不如他的话对周县令有重量。”   “什么?”   傅阳愣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枫:“林公子,你……你帮过周县令大忙,你是他的恩人?”   “这……”   忽然间,傅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瞪大着眼睛,脸上带着一抹震撼又震动的神情看着林枫,忍不住道:“林公子,你姓林,还帮过周县令……据我所知,前不久,神探林寺正曾帮周县令破过一桩大案……”   “难道,难道你就是……”   林枫在决定去找衙门时,就不准备隐瞒身份了。   所以他迎着傅阳那激动又不敢置信的神情,轻轻点头,道:“是我。”   傅阳听着林枫自曝身份,整个人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他呆呆的看着林枫,这一刻,竟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林寺正?你竟然真的是林寺正!?”   “我竟然求到了神探林寺正身上?而我大唐第一神探林寺正,竟然真的在帮我!?”   “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枫的神探之名,早已传遍了整个大唐。   傅阳举办活动的借口,就是听说了林枫的探案经过后,感到震撼,无法自拔……   由此可以看出,林枫在傅阳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而现在,他突然知道,帮助他的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林枫时,那种激动,那种震撼,那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一瞬间直冲脑海。   让他晕乎乎的。   林枫看着傅阳震惊的样子,轻笑道:“傅掌柜,你没做梦,我这不就站在你面前呢吗?”   傅阳狠狠地掐了自己手臂一下,那剧烈的痛感让他激动道:“真的不是梦!”   “对啊!除了林寺正,我大唐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在短短时间内,就能查出官府三年都查不出来的线索!”   “我早就该想到的,我早就该想到的!”   他激动的忍不住手舞足蹈。   说着,他连忙向林枫深深躬身:“小民见过林寺正,林寺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你可是堂堂的大理寺正啊,却愿意帮我这么一个普通百姓,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枫上前扶起了胖掌柜,轻声道:“身为大理寺的一员,遇到了案子,自然要仔细调查,所以你也不用有太多的想法,抓住欺骗你女儿的骗子,找到你女儿,才最重要。”   听着林枫的话,傅阳内心更是感动,他只觉得三年来在官府那里受到的失望,此刻因林枫一人,瞬间消失了。   他对朝廷,重新有了希望。   他忙重重点头:“对对,找到女儿才最重要。”   萧蔓儿静立在一旁,干净清澈的眸子看着两人,只觉得这一幕让人十分的心安与和谐。   她眉眼弯曲,成为了月牙,笑道:“傅掌柜,这下你该相信我们的话了吧?县衙肯定会帮我们的。”   傅阳老脸一红,他连忙重重点头,道:“相信了,当然相信了,就算我不相信任何人,也绝不会不相信林寺正的!”   林枫轻笑道:“那就不要耽搁时间了,走吧,先去县衙找周县令帮忙。”   …………   长安县衙。   后堂内。   长安县令周贺林亲自招待林枫。   林枫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本官不请自来,前来叨扰,还请周县令别嫌弃本官唐突。”   周贺林忙摇头:“林寺正这是哪说的话,你刚帮我破了大案,还是我的好友,我怎么会觉得唐突?”   林枫笑了笑,他也就是客气一下。   寒暄结束,他直接开门见山,道:“周县令,我是为傅阳之女傅雪失踪的案子而来的,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傅雪的案子?”   周贺林看了一眼神色紧张敬畏的傅阳一眼,点头道:“当然记得,他每个月都会来衙门问一次他女儿的事情,本官如何能忘?”   “不过……”   周贺林看向林枫,道:“这个案子真的很难办,实不相瞒,我已经查出傅雪的失踪可能不是因为去普光寺拜佛,而是因为她与情郎私会发生了意外。”   “只是她的那个情郎毫无任何线索,傅阳也一问三不知,因此本官才没有任何办法,案子就这样悬在了那里,毫无进展。”   林枫闻言,笑道:“我明白周县令的难处,这个案子的确很难办。”   “那林寺正你这是?”周贺林疑惑问道。   林枫笑了笑,道:“虽然难办,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目前已经基本能确定傅姑娘情郎的位置,所以想请衙门帮忙抓人。”   “什么!?”   周贺林一瞪眼睛,满脸的意外与惊讶:“你已经知道傅姑娘情郎的下落了?这……你怎么办到的?”   林枫当即就将自己是如何发现了傅雪情郎的礼物,以及根据礼物推断出来的线索,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周贺林听完林枫的讲述后,脸上难掩震动与佩服。   他沉默了好半晌,目光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林枫一遍,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的断案能力,我是真的服气了!”   “傅雪床榻下面的绣鞋我三年前就看到了,但我完全没考虑过它的作用……你对细节的观察能力,真的是让我佩服的没话说!”   林枫谦逊一笑:“我也是运气好罢了。”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道:“那周县令,你能帮我们的忙吗?”   周贺林一听,毫无迟疑,直接起身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立即出发!”   “这个案子已经悬而未决三年了,本官也想早日将其侦破,今天有林寺正的帮助,终于有了侦破的曙光,本官岂能耽搁!”   “走!”   周贺林道:“本官亲自带人,陪你们去抓人!”   见周贺林竟然要主动前往,傅阳心中顿时激动不已。   他知道,有周贺林在,就不用怕衙役们出工不出力了。   只要能找到那个贼人,一定就能将其抓获!   想到这些,傅阳看向林枫的神色,更加充满着感激,他很清楚,周贺林之所以能如此重视,还要亲自前往,都是因为林枫。   …………   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工坊门口。   周贺林等人站在紧闭的门前。   周贺林向林枫介绍道:“林寺正,按照你的条件进行筛选,只有这一个工坊符合条件。”   “这个工坊有工部的背景,承接了很多工部的任务,皇宫里以及很多大臣府里的器具,都是由这个工坊制造的。”   听着周贺林的话,林枫恍然点头。   怪不得这么大的工坊能建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内,原来有工部的背景,那就十分合理了。   他说道:“有工部的背景,我们去抓人,他们能愿意配合我们吗?”   周贺林冷笑道:“有工部的背景,又不是工部的衙门,官府抓人,他们若有人敢不配合,那就直接以从犯论处!”   在林枫面前,周贺林十分客气温和。   可面对其他人,他则十分的霸道。   “叫门!”周贺林直接摆手。   很快就有衙役上前敲门,待门被打开后,衙役们都不给开门的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冲了进去。   周贺林道:“林寺正,我们直接去找这工坊的掌柜问话。”   林枫点了点头,能更省事,他自然是愿意。   “封锁工坊所有出入口,禁止任何人出入!”   周贺林向衙役吩咐了一句,便和林枫等人向工坊内走去。   沿途他们遇到了不少人,有护院,也有工人。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根本就不敢阻拦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   在他们开口后,便低声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   “衙门的人怎么来了?”   “不知道啊,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来者不善。”   在工人护院们议论纷纷时,林枫等人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工坊,而这时,在前面忽然出现了十几个人,正神色匆匆的向他们赶来。   为首之人四十余岁的年龄,他衣着华贵,手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全身上下都体现着富贵二字。   来到林枫等人面前,他连忙行礼:“小人工坊掌柜朱文,见过周县令,不知周县令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周贺林看着朱文,淡淡道:“朱文,你们工坊故意包庇犯人,你说本官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   朱文听到周贺林的话,脸色陡然大变。   他连忙道:“周县令,这一定有误会!小人一直都是老实本分做买卖的,怎么敢包庇什么犯人!”   周贺林看了他一眼,道:“是否有误会,很快就知道了!”   说着,他脚步不停,直接向里面走去。   朱文等人见状,连忙汗津津的跟在身后,不断的解释。   可周贺林却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林枫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点头。   周贺林不愧是能坐稳长安县令位置的人,手段果真不少。   从进入工坊开始,周贺林就在营造一种压迫感。   现在周贺林说一半留一半,更是将朱文等人心里吓得七上八下。   原本朱文这些人,背靠工部,手上有钱,属于既有钱又有权的那种人,心机深沉,做事老道,心态上也颇为自负,想让他们乖乖配合,恐怕有些难度。   但现在,有了周贺林这些手段,他们便完全进入了周贺林的节奏,根本就不敢再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工坊的待客大堂内。   掌柜朱文连忙请周贺林坐上座。   可谁知道,周贺林却直接停了下来,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坐主座。”   “什么?林寺正!?”   周贺林的话,直接让朱文一愣。   “朱文,你不会连大名鼎鼎的神探林寺正都不知道吧?”周贺林淡淡道:“一路上你看都没看林寺正一眼,你可真是够无礼的。”   “我……我……”   听着周贺林的话,朱文这才猛然知道,周贺林一行人的主心骨,压根就不是周贺林,自己竟然忽视了真正的主导者!   他脸色陡然变白,神情惊慌的看向林枫,连忙向林枫行礼告罪:“林寺正,小人,小人不知林寺正的身份,有所怠慢,还望林寺正恕罪。”   林枫看着朱文惊慌失措的模样,视线不由看向周贺林。   便见周贺林向他挤眉弄眼。   林枫顿时了然。   周贺林这是在为自己造势呢。   有了朱文对自己不敬的前提,接下来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拿捏朱文,就怎么拿捏他?   不愧是房玄龄的学生啊,心机城府算是被他给玩明白了。   果然之前帮助周贺林的选择是正确的,周贺林有这样的心机,以后在朝堂上,也必然是自己重要的伙伴……林枫心中感慨,但表面上丝毫不显。   他淡淡看向朱文,道:“朱掌柜不必担心,本官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要你接下来能如实回答本官的问题,本官就心满意足了。”   林枫说的不在意,可声音冷淡,哪里是不在意的样子?   朱文只觉得冷汗瞬间将他全身衣服都浸湿了,他连忙卑躬屈膝,道:“林寺正有任何问题尽管询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蔓儿坐在林枫右侧的位置,看着林枫这完全不同于往常的神态举止,眼眸顿时亮晶晶的。   她如何不知道林枫是故意这样吓唬朱文的。   别说,林枫现在的样子,连她都觉得有些陌生,在林枫身上,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父亲拿捏下属时的影子。   这让萧蔓儿对林枫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她越发的想知道林枫还有哪些方面,是自己不知道的。   “本官问你。”   林枫面无表情道:“你工坊负责出门采购的人,频率是不是每三天出去一次?”   朱文愣了一下,他十分意外:“林寺正怎么会知道这些?”   听到朱文的话,萧蔓儿等人内心都是一喜。   朱文的回答,毫无疑问证明了林枫的推断没错,证明了他们选择的目标没错!   傅阳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只觉得曙光越来越近了。   “本官自有办法知晓,你无需多问。”   林枫心中了然,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继续向朱文询问:“在你工坊里,负责出门采购的人有多少?”   朱文连忙道:“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和菜肉的人,有两个,购买做工用的材料的人,有五人。”   “也就是说,加起来只有七人?”   “没错。”   林枫继续道:“这七人,流动性大吗?自贞观三年到如今,可有人员离开?”   听着林枫的问话,傅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因为他知道,林枫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问……那个欺骗了他女儿的骗子,是否仍旧留在这里!   这一刻,连萧蔓儿和周贺林,也都紧张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听到朱文道:“没有人离开,我们工坊背靠工部,活多,赚的铜板自然也多,这么高的工钱在其他地方根本就达不到,所以只要进来的人,都没有主动离开的。”   呼……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的内心里,都长出了一口气。   傅阳更是振奋的差点没有跳起来。   没有人离开,就代表人还在!   那个欺骗了他女儿的贼人,就在他现在所在的工坊内!   快了!就要抓住这个家伙了!   女儿,爹马上就要知道你的消息了!   林枫看了神情激动的傅阳一眼,决定不让这个焦急的父亲多等。   他看向朱文,直接道:“本官跟你打听个人。”   朱文连忙道:“林寺正请说。”   “在你工坊内,负责采购的七个人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识字,精通雕刻之术,能够参与到金丝楠木器具的制造中,但又攒不住钱,因某种原因极度缺钱,每次发工钱很快就会光。”   随着林枫话音响起,傅阳的视线便死死地落在了朱文身上。   萧蔓儿和周贺林,也期待的看着他。   朱文眉头皱了皱,他思索了片刻,说道:“金丝楠木是我们工坊里最贵重的木材,能够参与到金丝楠木器具的制造,手艺必须是排在最前列的,这七人里,只有三个人有这个资格。”   “而精通雕刻技术……他们三人都精通,毕竟金丝楠木器具在制造时,都需要雕刻精美的纹,没有这个技术可不行。”   “但攒不住钱的……倒是只有两人,一个叫吴城,他嗜赌,一旦手里有了工钱,第一时间就和人去赌,但他赌运不好,经常输,所以没多久就会将钱光,若不是我们工坊管吃管住,他早饿死了。”   “另一人叫杨丰,他倒是不赌,但以前给他娘亲治病时借了不少钱财,所以一发工钱就连忙还债,因此也攒不下什么钱。”   赌钱的吴城,欠债的杨丰……怎么是两个人?   傅阳忍不住道:“还有识字呢?这个条件你怎么没说?”   朱文说道:“出来卖手艺力气的,哪有人读过书,会识字?这七个人里就没一个人识字,所以我才没说。”   “什么?没有识字的?”   傅阳愣了一下:“怎么会没有?”   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意外和紧张。   他生怕林枫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从而导致功亏一篑。   周贺林此时也是眉头微蹙,视线同样落在林枫身上。   而林枫却是神色淡然,毫无意外。   他淡淡道:“一个骗子,怕被苦主发现,所以隐瞒自己的一些秘密,很值得意外吗?”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微微一怔。   萧蔓儿虽然和林枫相识不久,可聪明的她,却与林枫有着极大的默契。   她忙道:“林寺正,你难道有办法从这两个人里,找出谁是真正的贼人?”   众人一听,都忙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轻笑颔首:“这又有何难?”   “如我之前所说,贼人识字,但最后学识有限,说明他是蒙过学的,只是后来家里发生了意外,无法继续读书。”   “这些事,他有意隐瞒,工坊的人自然不知道。”   “可他的亲人,他家的邻居,却绝对是知道这件事的!”   “也就是说,只要派人分别去他们两人的家里询问,自然就能知道谁识字,谁不识字了。”   众人闻言,眼眸不由都亮了起来。   傅阳忙道:“对啊,只要询问他们家里人或者邻居,一定能知道这些……原来这么简单就能判断出来。”   这么简单?   周贺林瞥了傅阳一眼,眼皮直跳。   方法的确简单,但那是因为这个案子是林枫在查。   你换个其他人瞧瞧,看看还简不简单?   萧蔓儿看向朱文,道:“他们的老家在哪?”   朱文皱眉道:“他们老家都不在长安城,在长安城内也没有什么亲戚,要是去他们老家询问,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两三天的时间。”   傅阳一听,心中不由一沉:“竟然需要那么久!?”   他眼看就要能抓到人了,结果却又要等那么多天,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希望近在眼前,却只能看着,而无法触及。   这反而更加的难熬。   “时间是有些长,那就换一个方法吧。”   而就在这时,内心煎熬的傅阳忽然听到了林枫轻松的声音。   他心中一怔,继而明白了什么,忙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看向朱文,道:“吴城现在还赌吗?杨丰仍在继续还钱?”   朱文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神色从容道:“既然还在赌,还在还债,那就说明无论是谁,他们仍是十分缺钱……换句话说,他们应该仍在继续骗钱。”   “而按照朱掌柜所说,他们都是吃住在工坊的,可是他要骗人,那么木雕以及笔墨纸砚,又绝对不能藏身在工坊里,那太容易暴露了。”   “所以,他们在工坊外,一定有一个地方,是藏匿这些的。”   “可朱掌柜又说,他们老家不在长安城,长安城内也没有任何亲戚……所以想要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就只能钱租上一个房子。”   众人想了想,忙点头,赞同林枫的推论。   林枫继续道:“可他连纸张都用最次的,说明他经济十分拮据,那么也就能推断出,他租的房子肯定也是最便宜的那种。”   “再加上他每次离开工坊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他还要去拿纸张,现写字……为了确保有足够的时间去和目标女子接触,他必须在这方面的时间浪费的最少才行,那也就能说明,他租的房子肯定就在工坊附近,距离绝对十分的近!”   “毕竟他的目标不可能一直都在一条线上,所以他的房子无法确保一直在必经之路上,只有在工坊附近,才能满足他奔赴任何目标的计划。”   “而他租的房子,又不是天天能去的,基本上晚上都不会在那里住,最多也就是每三天去一次……这种怪异的举动,邻居们肯定会注意。”   “因此……”   林枫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只需要去找牙行,询问一下工坊附近最便宜的房子有哪些,再派人去邻居那里询问一下谁家最奇怪,想来就会有结果了。”   “而那里是他的秘密基地,定然有他大量的生活痕迹,根据那些痕迹去从两个人里确定目标是谁,我想对周县令来说,应该不难吧?”   周贺林一听,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他看向林枫的双眼,充满着惊艳与佩服,道:“林寺正,你真是一次次震撼我啊!”   “那秘密基地如此隐秘的地方,竟然被你三言两语,都要推断出来了!”   “你放心,只要能找到他的秘密基地,本官一定揪出他来!”   林枫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周贺林也不能干呆着,所以他干脆直接亲自带队去调查。   看着周贺林等人风风火火的离去,林枫端起水杯,喝了口茶水。   他笑呵呵看着众人,道:“别紧绷着,放松些,不出意外,很快周县令就会将人给我们带来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真正能如林枫一样淡定自若的人毕竟太少了。   傅阳不断的向外看去,神色焦急。   萧蔓儿视线则不时落在林枫身上。   之前没有对比,萧蔓儿只觉得林枫的推理十分厉害。   可现在有了周贺林这个老牌县令的对比,萧蔓儿才知道林枫与其他人的差距,究竟在什么地方。   敏锐的思维,恐怖的细节观察能力,从不因困难而抱怨叹息,多元化的思考方向,以及绝对的自信。   这一切,都使得林枫现在能稳若泰山的慢悠悠喝水,而周贺林只能去跑腿。   过了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傅阳焦虑的都开始搓着双手了,忽然间,一阵脚步声快步从外传来。   傅阳连忙向门外看去。   便见周贺林大步走了过来。   一进入大门,周贺林就说道:“林寺正,你真的神了!一切如你所料,我们在距离工坊大门只有一条街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很小的破旧房子。”   “根据牙行的人说,那个房子已经租出去五年了,只是租房子的人的名字既不是吴城,也不是杨丰。”   “什么?不是他们?”傅阳心头一紧。   林枫却很淡定:“那房子距离工坊如此近,若是用真名,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他用假名来租房子,十分正常。”   周贺林笑着点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傅阳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他忙追问道:“然后呢?”   周贺林继续道:“然后我们又向附近邻居打听,得知那个房子自从租出去后,晚上就从来没人住过,他们都觉得那房子里有古怪。”   “得到这些信息,我们便直接破门而入。”   “结果你们猜,我们在那房子里发现了什么?”   傅阳下意识问道:“什么?”   林枫笑了笑,说道:“只有身体没有脑袋的木雕,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衣服吧。”   周贺林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敬佩,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你是不是偷偷去看过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那么清楚?甚至连衣服也知道!”   “竟然又猜对了?”   在一旁吃瓜的朱文闻言,不由震惊的看向林枫。   萧蔓儿唇角微扬,已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了。   林枫笑道:“很简单,他若想出去骗人,还能送出金丝楠木这么贵重的木雕,伪装的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所以,他定然至少要有几套品质很好的衣服,可他吃住都在工坊内,在其他人面前还是穷光蛋一个,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的衣服?”   “故此,那些好衣服,只能是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样,藏在秘密基地里。”   周贺林忍不住抚掌道:“林寺正当真是智慧如泉涌,猜测的分毫不差!”   他说道:“找到了这些衣服,那也就简单多了,因为吴城和杨丰体型完全不同,他们一个胖,一个瘦,所以只需要将衣服让他们穿一下,自然就能知道这些衣服是谁的。”   “而最终,根据本官的检查结果……”   周贺林缓缓道:“那些衣服的归属者——是杨丰!”   “杨丰!?”   傅阳听到周贺林的话,连忙看向林枫,他只相信林枫,道:“林寺正,这么说,这个叫杨丰的,就是欺骗了我女儿的骗子?”   林枫看着傅阳紧张期待又充满恨意的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道:“应该就是他。”   傅阳瞳孔剧烈一颤,无尽的恨意瞬间将他包裹,他猛的转过头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他人呢?那个可恶的杨丰他人呢!?”   周贺林拍了拍手掌:“带进来!”   众人忙向门外看去。   然后就见两个衙役,压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个男子身高七尺,长相……林枫估摸了一下,有自己一半俊秀了,怪不得能骗到姑娘们,他终于能理解了。   此时他低着头,脸色惨白,步伐虚浮,若没有衙役的支撑,恐怕连路都走不动。   “杨丰!是你害了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傅阳愤怒大吼,直接就要向杨丰冲去,可衙役却拦住了他。   “傅掌柜,你别冲动,我们已经抓到了人了,这一次绝对能为你女儿讨回公道!”   衙役们连忙劝说。   傅阳咬牙切齿,双眼通红,泪水直流:“三年了!已经足足三年了啊!”   “我找了我女儿三年了,你们让我怎么别冲动?”   “就是这个家伙!就是他害的我女儿消失了整整三年,直到现在,我女儿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他悲愤低吼,涕泪横流:“而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就在我眼前,你们让我怎么冷静!?” 第132章 结案!期盼之殇!(二合一)   傅阳悲怆的哭吼声响彻在大堂之内,听着那悲伤至极的声音,众人能清晰的感受到傅阳的内心有多痛苦,也完全能理解傅阳此时的愤怒。   他们换位思考,若是自己的亲人消失了足足三年,自己三年日日承受锥心刺骨的痛苦与绝望,在看到罪魁祸首时,他们必然会和傅阳一模一样。   这使得阻拦傅阳的衙役,都有些犹豫了起来。   而傅阳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推开了衙役,向着那被控制住的杨丰脸庞,便一拳打了过去。   砰!   一拳打出,杨丰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右脸瞬间肿胀了起来。   他怪叫一声,大吼道:“杀人了!这个老头要杀人了!”   “你们官府都不管的吗?他要在你们面前杀了我,你们就任由他这样动手?”   “伱们是不是和他沆瀣一气?要伤害我这个无辜之人?”   听着杨丰的大叫,衙役们连忙将傅阳给拉开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傅阳一边挣扎,一边吼道:“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杨丰右脸肿的老高,他咬牙切齿道:“疯子!这就是个疯子!你们看到了吧?这个疯子老头扬言要杀我!你们还不快把他关起来?我一个老实巴交的无辜之人,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要让这个疯子这般对我!”   听着杨丰的话,饶是早就看穿人心阴暗复杂的萧蔓儿,此刻那双剪水瞳内,也仿佛寒冬腊月的冷风拂过,目光瞬间冷了起来。   周贺林扭头看向林枫,低声道:“林寺正你看到了吧?在我们将他抓起来后,他就是这个样子,死咬着自己无辜,还一个劲的喊冤,这小子嘴硬的厉害。”   林枫眼眸微眯。   他还记得杨丰刚被带进来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甚至站都站不稳,那明显是心慌紧张甚至绝望的表现。   可不过片刻,他的神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重新直起腰背来,更是敢叫嚣自己无辜,甚至倒打一耙。   是什么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心态有着这般巨大的变化?   是看到了苦主是傅阳,认为没有危险?   还是说,一开始突然被抓,导致他失去了冷静,可在想明白一切后,自信自己没有留下破绽,所以又重新恢复了冷静与信心?   但他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他欺骗傅雪这些女子的衣服,铁证在此,破绽已经很明显了啊……他凭什么能恢复冷静?   除非……   林枫看着杨丰怪叫的样子,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砰!   林枫一掌忽然拍中了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直接惊的众人声音一顿。   乱糟糟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林枫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无辜?”   “杨丰,这些年来,你坑骗了多少女子,你毁了多少女子的一生?你说你无辜?在说出这两个字时,你就不觉得心虚吗?”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顿时齐齐落在了杨丰身上。   杨丰脸色微变,他梗着脖子,道:“什么坑骗女子,什么毁了她们的一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我天天都在工坊内干活吃住,谁看到我不夸我老实善良?所以你们说的什么坑骗女子,着实是太过离谱!那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们不要诬陷我!”   “诬陷你?”   周贺林都听不下去了,他冷笑道:“杨丰,那贼子的衣服现在就穿在你身上,它和你如此贴身,分明就是你的衣服,你还敢说你是被诬陷的?”   杨丰大喊道:“不过就是一件衣服罢了,这世上和我体型一样的人有无数,就算在工坊内,也有好几个人和我体型一样呢!你们怎么不说他们也是贼人呢?凭什么就非要怀疑我?”   “你……”   周贺林目光冰冷,他冷声道:“还真是伶牙俐齿,不过本官最不怕的就是你这种嘴硬的人!”   “你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本官将你带回衙门,大刑伺候,本官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直接一摆手:“来人!将他押回衙门,大刑伺候!”   “衙门要屈打成招了!”   杨丰听着周贺林的话,见衙役要将自己带走,忽然大声喊叫了起来:“大家快来看,衙门的人没有证据,就要将我带回去屈打成招!”   “我冤枉!我冤枉啊!我大唐还有王法可言了吗?不拿出证据屈打成招,就算我认了,那我也是被迫的,大家要帮我伸冤啊……”   杨丰似乎根本就不怕得罪衙门,此时大吼大叫,直接引来了不少工人的围观。   这一下,连衙役们表情都变了。   他们倒不是怕这些工人敢阻拦,只是经过杨丰这一嗓子,一旦这里的事传出去,对周贺林和长安县衙,绝对会有不小的影响。   天子脚下,任何风吹草动,都很容易传到李世民耳中。   一旦被陛下知道了,事情可能就真的麻烦了。   更别说这个工坊还有工部背景,不是他们能轻易压住的。   一时间,衙役们不知该如何去做,不由看向周贺林。   周贺林脸色十分难看,看着挣扎叫嚣的杨丰,他冷冷道:“杨丰,你真是好大的狗胆!本官倒真要看看,到了衙门后,你还敢不敢这样乱喊乱叫!”   “带走!”   周贺林根本就不受杨丰的影响。   身为长安县令,杨丰这种人他不是没见过。   反正一旦被抓,横竖都逃不过,既如此,即便得罪了衙门,但若是能得到喘息的机会,甚至能逃走,那便是大赚。   因此他们压根就不怕得罪衙门,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周贺林对这种人很有经验,只要他心中有信心能查出真相,不会抓错人,那他就根本不怕这种人叫嚣。   可若是心中的信心不足,那周贺林便也不得不考虑后续的麻烦事……但眼前这个案子,是林枫亲自调查的,人更是他自己亲自抓的,他根本毫无担忧。   眼看自己真的要被抓走,杨丰喊冤声更大,即便更远处的工人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他这样子,周贺林估计他在去往衙门的路上,都不会停止。   周贺林眉头皱了皱,道:“堵住他的嘴,别让他乱喊。”   即便他不怕杨丰乱喊,可也不愿给自己平白无故增加太多的麻烦。   若是让杨丰这样喊一路,他没屎也得沾一屁股。   “周县令,不如把他交给我试试?”   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   周贺林扭头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他在这里大喊大叫,已经引起一些工人的骚动了,若我们不在这里将事情解决了,一旦消息传到工部的耳中,恐怕工部都会下场询问。”   “更别说你要是将他的嘴堵住了,这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摆明了不让他开口说实话,岂不更像是他真的被冤枉的样子?”   “而流言蜚语一旦形成,就不是轻易能消除的……即便最后你拿出了证据,恐怕也会有一些人认为那都是伪证,是为了诬陷他杨丰的。”   “所以,只有在这里解决一切,才是最完美的。”   听着林枫的话,周贺林皱眉道:“林寺正的话我如何不知?只是他什么都不承认,十分擅长狡辩,你也看到他这张嘴有多硬了,本官也是实在没办法,不给他上刑,他绝不会乖乖招了的。”   林枫笑道:“我自然明白周县令的意思,所以我才让周县令交给我处理。”   周贺林心中一动,他忙道:“林寺正有办法让他认罪?”   林枫视线看向梗着脖子,一脸自己受了诬陷表情的杨丰,从容一笑:“这有何难?”   听到林枫的话,周贺林紧皱的眉头顿时一松。   别人若在他面前说这话,他绝对得怀疑一下对方是否在说大话。   可这话是林枫说的,那周贺林就毫无怀疑了。   傅阳和萧蔓儿此时也都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枫。   而听到林枫话的杨丰,则脸色微变,他怪声道:“你们别想诬陷我,我就没有做这些,我绝不会认罪!”   林枫神色淡然的看着杨丰,平静道:“断案讲究的是证据,只要证据充足,你是否认罪并不重要。”   “所以你尽管喊冤,你把嗓子都喊破了也无所谓,证据在这里,你喊破天也改变不了你是犯人的事实。”   杨丰闻言,神色不由一变:“你有证据?你怎么可能有证据?如果你的证据还是这衣服,那你就不用说了,这衣服根本就不是我的,你们谁见我穿过这个衣服?没有人见过,那这衣服就不算什么证据!”   林枫笑道:“见你穿过这件衣服的,只有被你欺骗的女子,可她们要么失踪,要么不敢出来报官,我们自然找不到证人。”   杨丰一听,顿时抬起了下巴,道:“那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本官从未说过,我的证据是这件衣服啊……”   “什么!?”杨丰一愣。   然后他就见林枫用那双漆黑的,仿若能看穿一切的深邃眸子盯着自己,声音十分从容:“衣服的作用,只是为了确定那个房子的主人是你,可这并不代表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确定房子的主人是你啊……”   杨丰表情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聪慧的萧蔓儿此时心中一动,她灵动的明眸看向林枫,道:“难道是牙行?”   听到萧蔓儿的话,傅阳眼前一亮,连忙道:“对!牙行是可以给我们作证的!他去租住房子,肯定要与牙行的人接触,肯定要签字画押,所以牙行的人一定见过他,只要他们来指认,就能知道那个房子的主人是杨丰这个可恶的家伙!”   可谁知,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牙行不行。”   “什么?”两人都是一怔。   萧蔓儿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为何不行?那不是人证吗?”   林枫看着杨丰脸上那毫无紧张的神情,缓缓道:“杨丰听到你们的话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这代表他心中毫无波澜,所以不出意外,在租住房子时,他应该用了一些手段,我想……”   林枫想了想,道:“他很可能了点铜板,找的其他人帮他去牙行签订的文书。”   “毕竟那个房子里藏的全是他犯罪的证据,一旦被人发现那个房子的问题,通过牙行瞬间就能找到他。”   “而他如此谨慎的一个人,岂能让这种意外发生?”   “所以,他应该不仅是在牙行的名字改了,甚至去签订文书时,去的人也都改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心,确保万无一失。”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和傅阳脸色都顿时一变。   他们不由看向杨丰,想知道情况是否如林枫推断的那样。   然后他们就见杨丰正瞪大眼睛无比震惊的看着林枫,那模样,分明是被林枫说出了藏在内心秘密的样子。   “竟然真是如此!”   两人心中都是一紧。   “他的确是让其他人帮他签订的文书。”这时,周贺林忽然开口。   萧蔓儿和傅阳一听,连忙看向周贺林。   便听周贺林道:“之前去找牙行时,本官问过那个房子的事,那个牙行的人说与他们签租住文书的人,是一个乞丐……”   “乞丐?”   萧蔓儿说道:“牙行的人明知道签订文书的是乞丐,不是本人,他们还将房子往出租住?”   周贺林摇头道:“他们起初并不知道,因为那个乞丐在签订文书时,衣着不差,完全不像是乞丐……他们还是后来偶然间遇到这个乞丐乞讨,才知道真相的。”   “不过因为租住房子的人每年都是按时交租金,既然钱财上没有缺少,那他们也就懒得去追究租住房子的人究竟是谁了……正因此,本官刚刚才没说牙行的事,否则本官早就传唤牙行的人作证了。”   林枫并无意外,淡淡道:“牙行的本质就是收钱办事,能收到钱比什么都好,他们根本不在意住的是谁,所以杨丰也十分放心,根本不怕被牙行的人发现房子的主人换人了。”   “他这个人最善骗人,也就最懂人心……这世上万般人,想的是什么,他十分清楚。”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杨丰,道:“所以,你自信早已断绝了一切可能指向你的证据,才在此刻如此有恃无恐。”   “哼!”   杨丰冷笑道:“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当然自信。”   见杨丰这般自信的表情,饶是萧蔓儿,内心都不由凝重了几分。   虽然杨丰只是一个木工,可不能否认,他真的足够小心谨慎。   若是林枫找不出能够让他哑口无言的绝对铁证,想要让杨丰认罪,是绝无可能的。   可她一直跟在林枫身旁,林枫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她现在毫无任何办法,林枫真的能有别的办法吗?   萧蔓儿对林枫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杨丰则仰着下巴,神色略带挑衅的看着林枫。   气氛越发的焦灼与紧张了。   而这时,林枫突然笑了一声:“听说你不识字?”   杨丰一愣,旋即皱眉道:“没错,大字不识一个。”   “就没想过要读个书,识个字?”林枫说道。   杨丰只觉得林枫的话莫名其妙,他道:“我天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读书识字?再说我又不考状元,读书干什么?”   林枫点了点头:“所以,你不识字,也没想过要读书识字……既如此……”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着杨丰,缓缓道:“那你能告诉本官,为何你的鞋面上,会有着墨水的痕迹?”   鞋面?墨水?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一瞬间,齐齐落在了杨丰的鞋子上。   只见杨丰穿的是最普通的麻鞋,这是由麻类的植物编制而成的鞋子,因为成本低,价格低,备受普通百姓喜爱。   这个工坊的工人们,穿的也都是麻鞋。   而此时,杨丰的麻鞋,鞋底与鞋帮上都是泥巴,鞋面上,则正有着一些黑色的墨迹。   杨丰看着自己鞋面上的墨迹,瞳孔骤然一缩,他脸色顿时一变。   林枫将杨丰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他说道;“杨丰,来为我们解释解释,你这个不写字的人,怎么会将墨水洒在鞋子上?”   “难道你们制造器具,还会用上墨水?”   一旁的工坊掌柜朱文闻言,连忙道:“他参与的都是十分贵重的器具制造,根本不会用墨水,我们有专门的油漆,但没有纯黑的墨水。”   这一刻,众人似乎听到了一把刀从背后刺中杨丰的声音。   有了朱文的背刺,林枫笑呵呵道:“杨丰,如朱掌柜所言,你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墨水,那请你回答一下,你鞋面上的墨迹是怎么来的?”   “我……我……”   杨丰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很明显他根本未曾想过这些。   看着杨丰哑口无言的样子,傅阳不由喜上眉梢,他没想到林枫竟然真的能如此快的就找到突破口。   萧蔓儿那双水润的眸子,更是宛若有着点点星光,看着林枫的神色亮晶晶的。   周贺林笑道:“林寺正,你真是太绝了,这点细节你都发现了。”   林枫说道:“他鞋子上会沾墨迹,恐怕衣服上也会不小心沾到一些,只是现在他穿的衣服是你从他秘密基地里拿出来的,所以衣服上没有墨迹,否则的话,想来你们也早就会发现的。”   “衣服……”   周贺林一听,连忙道:“来人,去找,看看杨丰其他衣服里,是否有沾有墨迹。”   没过多久,就有衙役返回,他抱着一个灰色衣袍,道:“这件衣服的下摆处,果然也沾有一点墨迹。”   砰的一下!   周贺林直接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杨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   杨丰目光闪烁,忽然间,他目光一定,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沾上墨水,可能是我出门采买东西时,不小心沾到的吧。”   “你觉得这话本官会信?”周贺林黑着脸说道。   杨丰道:“但这就是事实,周县令,我大唐律例应该没有要求我不能不小心沾上墨汁吧?”   “你!!!”周贺林被杨丰的狡辩气坏了。   可这时,却见林枫不急不缓,慢悠悠道:“的确,我大唐律例没有要求你不能沾上墨汁……”   “你可以用不知道为什么会沾上墨汁来狡辩。”   “但……”   林枫视线重新落在了杨丰的鞋子上,似笑非笑道:“本官觉得,你鞋底和鞋帮上的泥,你应该不能继续用‘不知道为什么会沾上’的理由来解释了吧?”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杨丰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刚刚只是微不可查的瞳孔变化,而此时,则是脸色陡然惨白。   全身再一次如刚刚被抓到这里时一样,开始隐隐发抖起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意识到,杨丰鞋子上的泥巴……有巨大的问题!   可这泥巴又能代表什么?   众人刚刚在检查杨丰鞋面上的墨迹时,也都看到了杨丰鞋底和鞋帮上的泥。   只是他们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傅阳看着杨丰骤变的神情,忍不住向林枫问道:“林寺正,他鞋子的泥巴怎么了吗?为何他会惶恐成这个样子?”   众人一听,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看着自负不再的杨丰,淡淡道:“刚刚我们在进来工坊的途中,本官注意过,所有我们遇到的工人,他们的鞋子都很干净,没有任何泥巴。”   “这证明工坊为了制造器具时能确保干净,地面都经过了专门处理,就算下雨也不会变脏,所以所有人的鞋子才能都那么干净。”   “既如此,那问题也就来了……工人们的鞋子都那么干净,为何杨丰的鞋子会这么脏呢?”   内心机敏的萧蔓儿闻言,水润的眸光陡然一闪,她忙道:“这说明杨丰去了其他工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而那里地面泥泞,有泥巴!”   “萧姑娘果真聪慧!”   林枫夸奖了一下漂亮妹子,继续道:“没错,他鞋子会沾上泥巴,只能是去过有泥巴的地方,可工坊内没有这样的地方,所以他一定是离开工坊后踩到的。”   “再结合我们之前的推断……他每次离开工坊,都要去他的秘密基地更换衣服,然后在采买东西的同时欺骗目标女子。”   “而换了华贵衣服的同时,鞋子也是必然要更换的,否则就如他现在这个样子……”   林枫指着面前的杨丰,道:“衣服十分华贵,可鞋子却是最普通的麻鞋,这让谁看来都会觉得十分怪异,极其不协调,让人很容易判断出他有问题。”   “以他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所以他定然会穿上搭配这件衣服的更好的鞋子——比如说靴子之类的。”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也都看着杨丰。   的确,此时的杨丰,衣服和鞋子极其不搭。   谁看到都会觉得奇怪。   周贺林忍不住道:“子德,你真的没有提前去过他的房子吗?怎么一猜一个准……没错,在他的房子里,确实有几双鞋子,而且都是靴子。”   林枫笑了笑:“我只是根据逻辑,进行合理的推断罢了。”   “那么也就是说,他每次离开工坊后,都会第一时间去到那个房子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新的衣服鞋子,再离开……”   “所以,若说他会在什么地方踩上泥巴……”   林枫看着脸色发白,瞳孔剧烈跳动的杨丰,淡淡道:“也就只有他租住的那个房子了。”   众人听着林枫的推断,都忍不住的连连点头。   傅阳满脸激动:“肯定是这样!”   萧蔓儿眸光充满着潋滟神采。   工坊掌柜朱文则一脸震撼的看着林枫,他只觉得林枫简直太恐怖了,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事吗?   果然神探之名,不是空穴来风!   林枫看着杨丰,继续道:“而你的鞋子与鞋帮上都沾了泥巴,这说明你定是一脚直接踩到了里面,否则不至于整个鞋子都被泥巴包裹了。”   “所以,不出意外……在那个房子里,一定留下了你的脚印。”   “我们只需要带着你,去到那个房子里,来验证一下你的脚印,那么你是否去过那个房子,也就自然能确定了。”   杨丰听着林枫的话,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止不住的摇着头。   他忍不住的向后退去,看着林枫的神情,就仿佛是看到了怪物一样。   周贺林眸光一闪,他忽然道:“那个房子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无人打理,地面荒草横生,上面的确有一些脚印。”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昨天才回长安,所以你不知道,前天的时候,长安下过一场雨,不出意外,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去过那个房子,留下了脚印……而我们今天去的时候,泥土已经干了,我们无法踩出脚印,也就避免了那些脚印被破坏。”   “所以只要现在去比对,肯定能比对出来!”   朱文听到周贺林的话,又插了杨丰一刀:“他上一次出去采买的时间,的确是前天。”   听到朱文与周贺林的话,众人看向杨丰的视线,已经再无任何忧虑了。   傅阳咬牙切齿道:“先是墨迹,又是脚印……杨丰,你还要如何狡辩?”   “我……我……”   杨丰连忙道:“我也不知道……”   “还用不知道?”   未等杨丰说完,林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墨迹落在你身上无声无息,你说没察觉到可以理解,但你一脚下去,踩了一鞋子的泥巴,如此明显的事,你要再说‘不知道和没察觉’,可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而且长安城的街道都是砖石铺就,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能踩到泥巴的地方,你随口乱找理由可不行……至少你得找到一个确定的地方,那里一定有泥巴,且一定有你留下的脚印才行……”   “可是……”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丰:“你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杨丰眼珠在眼眶内不断转动,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倏地流下,他全身在这一刻都被汗水浸湿了。   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他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看着如此伶牙俐齿的杨丰,突然变成了哑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众人便知道,杨丰已经无话可说了。   林枫真的做到了。   不用杨丰招认,也一样能给杨丰定罪!   哪怕杨丰十分谨慎,将那个房子的一切都做好了准备……可惜他遇到的是林枫,就算他再如何准备周全,只要他犯了案,林枫也能将他揪出来!   林枫看着杨丰,淡淡道:“杨丰,你是聪明人,你该明白,继续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正相反,你越是隐瞒,未来等待你的惩罚,就越严重!”   “所以聪明人的你,该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紧紧地盯着杨丰。   杨丰抿着嘴,死咬着牙根,他脸色苍白,汗水直流,目光不断的闪烁着……可最终,他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道:“林寺正不愧被称为大唐第一神探,我服了。”   “没错,那个房子的确是我租住的。”   杨丰招了!   周贺林听到杨丰的话,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林枫答应他的事,真的办到了。   萧蔓儿在心里也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直超然世外的她,今天还是第一次有着如此剧烈变化的情绪,有着那般紧张的心态。   放在以前,这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   着实是今天这个案子,真的一波三折。   但好在,一切完美结束了。   傅阳见杨丰招了,他彻底忍不住了,直接冲到了杨丰面前。   他这一次没有再痛打杨丰,而是红着眼眶质问道:“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我女儿在什么地方?你把她藏到哪了?”   听着傅阳的话,衙役们没有再阻挠傅阳,他们都好奇的看着杨丰,也都想知道这个失踪了三年多的姑娘的下落。   可谁知道,杨丰听到傅阳的问话,却是皱起眉头,神色茫然:“什么你女儿?我没有藏任何人,我的目的是要钱,只要骗到了钱财,我就会立即抽身消失,怎么会藏人?”   “你女儿没了,你找我干什么?”   杨丰的话,直接让所有人愣在原地。   傅阳瞪大着眼睛,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他失声大吼:“你说什么!?你说你没有藏我的女儿?”   “怎么会?你怎么会没有藏我的女儿?”   “如果不是你藏的,那为什么我女儿没有回来?”   杨丰嗤笑道:“那你得问你的女儿啊?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女婿……你该真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娶你那愚蠢的女儿吧?”   “你说什么!?”   傅阳直接被杨丰刺激的双目通红,他一把抓住杨丰的脖子,就要掐死杨丰。   好在衙役们及时反应了过来,连忙分开了两人。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女儿不见了,一定和他有关系!一定是他藏的我女儿!”   傅阳大吼大叫,不断挣扎。   杨丰咳嗽了半天,冷冷盯着傅阳,道:“我想起来了,你女儿是傅雪那个蠢姑娘吧?”   “我都跟她说我娘病的不行了,需要大量的钱财医治,可她却只给我拿了那么点首饰……明明你这个爹是开首饰铺的,随随便便就能弄到很多钱财,她却只给我那么点,当真是一个抠门到不行的蠢货!”   “所以我得到了钱财后,直接一脚将她踹开,将她关在门外……我听到她哭了,哭了很久后就离开了,再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这种抠门又蠢的女子,我根本就看不上,所以你别问我她为什么不见了,也许是被自己蠢丢了。”   傅阳哪受得了杨丰这样的刺激,大吼着要杀了杨丰。   可衙役们哪敢让傅阳再出手,哪怕他们对杨丰的态度恨极了,也必须拦着傅阳。   萧蔓儿看着杨丰冷笑的样子,看着傅阳痛不欲生的表情,眉头皱起,她只觉得一颗心被揪了起来。   “林寺正……”   她看向林枫,忍不住道:“难道傅雪的失踪,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听到萧蔓儿的话,周贺林等人也将视线连忙看向林枫。   痛不欲生的傅阳,此时也泪流满面的看着林枫,他声音充满着哽咽与痛苦:“林寺正,我女儿……我女儿她究竟怎么了?她究竟在哪啊?如果不是被他藏起来的,她还会去哪了啊?”   傅阳本以为马上就能找到自己的女儿了,哪怕不是活人,至少尸首也能找到。   可谁知,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杨丰认罪了,结果杨丰却说他女儿失踪与其毫无关系。   这让傅阳怎么能接受的了?   这就好像是好不容易从绝望中找到了希望,已经抓住那唯一的希望了,可结果……这希望却是虚假的希望,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希望。   所有人都紧紧地看着林枫。   而林枫……抿着嘴,眉头也紧皱着。   他没有立即回答众人的疑问,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杨丰,这一刻,他几乎将前世对微表情心理学的所有知识与经验都用上了。   但凡杨丰有任何心理上的变化,都瞒不过林枫那如鹰隼一般的眼睛。   杨丰被林枫黑洞洞的眸子注视着,只觉得那双眸子就仿佛拥有着看穿自己藏在内心最深处,最不想被人窥见的秘密的能力,这让他心中悚然一惊,视线不由躲闪到一旁。   林枫看到这一幕,忽然站起了身来。   众人忙看向他。   便听林枫道:“走!去杨丰租住的房子!”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直接向外走去。   他这行动十分突然,毫无预兆,众人愣了一下后,才连忙追了上去。   周贺林在前面带路,他一边走,一边道:“子德,怎么突然要去他租住的房子了?”   林枫瞥了一眼被衙役押着,脸色发白,神色惶恐的杨丰,沉声道:“我刚刚一直在观察杨丰的动作与神色变化。”   “在他向傅掌柜说出不知道傅雪下落时,他的神情十分亢奋,目光却不敢直视傅掌柜,同时双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这些微反应代表着他所说之话并非实话。”   “而在我什么也不说,用看穿一切的目光静静看着他时,压力骤增的他,目光更是不敢与我直视……”   “这一切都证明,他心里有鬼!”   周贺林心思一动,他说道:“所以你认为他在说谎?他其实是知道傅雪的下落的?”   林枫点头:“应该如此。”   “不过看他那样子,分明是不想说出来,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寻找傅姑娘的下落了。”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心中有些凝重,他蹙眉道:“可是都三年了,他不说的话,我们还能找到傅姑娘的下落吗?”   林枫神情沉重,道:“只怕是失踪的……不止一个傅姑娘啊。”   说着,他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自傅姑娘失踪至今,还有没有其他女子失踪的报案?”   “这……”   周贺林想了想,旋即道:“的确有,而且每年都有,数量还不少。”   “可她们失踪的原因五八门,有与人私奔的,有被人抓起来贩卖到风月场所的,也有路遇劫匪就此消失生死不知的……所以具体是否有和傅姑娘一样,是因为这个杨丰失踪的,我也不好判断。”   林枫点了点头,他能理解。   古代侦查技术有限,人力资源有限,再加上官府对普通百姓的事重视程度有限,所以也就导致很多案子,都无法侦破。   林枫说道:“总之,如果傅姑娘真的是因他而消失的,那么肯定也有其他姑娘因他消失,而他无论怎么对待这些姑娘,最后都会去那个秘密基地里更换衣服,处理痕迹……”   “所以,若说能在什么地方找到线索的话,也许只有这个秘密基地了。”   周贺林听着林枫的话,重重点头,他说道:“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杨丰租住的房子。   这里的位置算是附近最偏僻的,位于一个巷子的最里面,每天经过这里的行人十分有限。   推门而入。   第一眼就是院子里的杂草横生。   院子不大,原本应是有一条石板路面的,不过石板早已经破碎,无人修理,使得许多石板已经被泥土所掩盖。   许多野草从中长出,将石板覆盖,一眼看去竟是都看不到石板。   正前方是一个房子,房子有些破败,看起来就仿佛是空置了许久一样,毫无生气可言。   在房子的左前方,窗户外,长着一棵杨树。   杨树树干粗壮,枝条已经盖过了房顶,想来有几十年的树龄了。   踩着杂草前行,很快就能看到泥地里的一些脚印。   周贺林看着这些脚印,感慨道:“我之前来到这里时,就看到这些脚印了,可我却没想过它们的用处。”   “林寺正你根本没有来国这里,却反而能利用到它们让杨丰认罪……林寺正,你在我心里,真的和那神人一样,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周贺林正说着,忽然间,他见林枫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林枫面对周贺林称赞的话,之前都会谦逊的摇头,可这一次,周贺林都将林枫夸成这样了,林枫却毫无回应,只是目光看着那棵参天大树,眉头紧锁。   周贺林见林枫这般异样的举动,不由疑惑道:“林寺正,怎么了?”   萧蔓儿见林枫一直盯着房子前方的树,也好奇的看着林枫。   这时,他们听到林枫的声音有些低沉,道:“萧姑娘,还记得我们去傅姑娘闺房里检查时,在傅姑娘的桌子上,看到过一个瓶吗?”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沉思了一下,便眼眸亮起,道:“自然记得,那个瓶里还有一个枯萎了的枝,那枝我认识,是月月红的枝。”   林枫点了点头,又说道:“杨丰以木雕小人为礼物,送给了傅姑娘,让傅姑娘在见不到他的时候,看看木雕小人就能想到杨丰……那你觉得,傅姑娘会不会也送给杨丰类似的礼物?”   “当然会了!”萧蔓儿想都没想就说道:“以傅姑娘对杨丰当时的爱恋情况,肯定会送。”   “那萧姑娘觉得她会送什么?”林枫问道。   萧蔓儿皱眉想了想,道:“首饰?不对!不会是首饰,她的首饰都送给杨丰了,那么首饰在她心中的地位就不会太高了。”   “可若不是首饰,难道是亲手绣的香包之类的?”   周贺林道:“在这个房子里,还有杨丰在工坊的住处,都未搜到任何香包之类的东西。”   萧蔓儿摇了摇头:“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对傅姑娘来说很重要,能够送给杨丰,让杨丰想念她时看一眼,就能想到她的东西了。”   林枫目光里带着一抹忧伤,道:“你说,傅姑娘送的有没有可能是另一株月月红。”   “月月红?”萧蔓儿愣了一下。   可下一刻,她眼眸陡然亮起,道:“很有这个可能!”   “杨丰欺骗她,说娘亲病重,傅姑娘信以为真,为了帮杨丰,将所有首饰和钱财都送给杨丰了,肯定没钱再买什么礼物送给杨丰。”   “所以,送杨丰一株月月红很有可能……一来她的房间里就有一株月月红,若也送给杨丰一株,那么彼此都有月月红,看着月月红的时候,月月红也就会成为他们感情的寄托,让他们仿佛能看到彼此,感受到彼此的陪伴。”   “其次,月月红只要照顾得当,几乎每月都可见开,这对傅姑娘来说,或许正象征着他们之间的情谊,能够永远绽放,不会衰败。”   不能不说,萧蔓儿身为女子,最懂女子那敏感的内心。   经她一说,周贺林觉得肯定就是送这个了。   “萧姑娘当真聪慧,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么多理由来。”周贺林称赞道。   萧蔓儿闻言,笑着看向林枫,道:“哪是我聪慧,如果不是林寺正说起月月红来,我也绝对想不到。”   说到这里,萧蔓儿不由看向林枫,疑惑道:“不过林寺正怎么会想到月月红会是傅姑娘的礼物呢?我一开始都没想过。”   众人一听,也都好奇的看着林枫。   就见林枫目光带着沉重与忧伤,低声道:“我不是猜的,我是看到的。”   “看到的?”众人一怔。   然后便见林枫抬起手,指向杨树的方向,道:“满院荒草,没有一株朵,可唯独树下,有那么一株绽放的月月红。”   “可是,月月红这样珍贵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啊……”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连忙认真看去。   这时,荒草被风吹开。   摇曳时,他们顺着荒草的缝隙,看到了那么一株火红如血,在这满院衰败的枯草中,仍旧绽放的月月红。   周贺林等人还没意识到什么。   而熟悉月月红的萧蔓儿,怔怔的看着那朵如血的月月红,忽然抬起手,捂住了嘴,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难道!?”   她紧张的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傅阳,沉重的闭上了眼睛,点头道:“不出意外,傅姑娘……恐怕就在那月月红之下。” 第133章 林枫炫妻,萧瑀懵了,那好像是   秋风萧瑟,将那枯黄的树叶从树枝上吹落。   树叶飘飘荡荡,落在了树下那跪在一堆白骨前,痛声大哭的傅阳肩上。   傅阳前方的土壤已经被挖开,在那坑洞之中,有着一件漂亮的褶裙,而褶裙之内,却是一具骸骨。   血色的月月红安静的躺在一旁,忽然一阵秋风吹来,将那瓣吹起,落在了尸骸之上。   就仿佛是为它的主人,盖上了一件血色的被子。   那漂亮的褶裙正是傅雪失踪时所穿的衣服,仵作验尸,也确定了死者的性别年龄,皆与傅雪能对应的上。   至此,失踪了足足三年的傅雪终于被找到了。   只是,已然成为了一具骸骨。   与其父亲,天人相隔。   看着傅阳痛苦悲伤的样子,在场众人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周贺林不由叹息一声:“傅雪失踪了三年多,其实本官心里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在未得到证实之前,终究还能有个念想,可现在……最后的念想被打破,残酷的真相就在眼前,也不知这对傅阳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林枫安静的注视着傅阳,脑海里闪过与傅阳接触的一幕幕画面,沉默片刻,他说道:“傅掌柜心里何尝没想过这些?他如何不知一旦女儿真的遭受了意外,再相见,就是天人之隔……可即便如此,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还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女儿。”   “若女儿活着,无论女儿遭受了何种伤害,他也会陪伴在女儿身旁,为她慢慢抚平伤痕……若女儿死了,即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他至少能为女儿下葬,能为女儿清明烧纸,不至于傅雪惨死,尸骨被随意丢弃,无人为其哭泣,无人为其祭奠。”   “是活是死,他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可惜,这世上之事往往都是残酷的,到头来的结果,也总是最糟糕的那一个。”   听着林枫的话,萧蔓儿不由看向林枫。   心思剔透的她,最善洞察他人的内心,所以此时此刻,她能切身的感受到林枫的悲伤与难过。   这一刻,她不由回想起父亲对林枫的评价。   父亲最看重林枫的地方,不仅仅是林枫的断案能力,更重要的……是林枫的善良本性。   她记得父亲说过:“这世上有本事的人不少,可内心善良温柔,让人能够完全放心将后背交给他的人,却如凤毛麟角,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而林枫,就是这样的人。”   之前,她只能感受到林枫那断案如神的本事。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萧蔓儿轻声道:“比起到死都可能找不到女儿,到死都无法安心闭眼的结果,现在能找到女儿,并且能抓住那个害了他女儿的罪魁祸首,亲眼看着这个贼人付出代价……对傅掌柜来说,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林寺正,你为傅掌柜做的已经足够多足够好了,相信傅掌柜也会发自内心的感激你,他能遇到你,我觉得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是上天注定要让伱解开他们父女之间的牵绊。”   林枫听着萧蔓儿轻声细语的话,自然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他轻轻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时,有衙役的声音忽然响起:“还有别的尸首。”   众人闻言,连忙循声看去,只见衙役们在傅雪尸首的不远处,又挖出了一具尸首。   看到这一幕,周贺林脸色微变,他皱眉道:“杨丰这个家伙,果然害了不止一个傅雪!”   他大声道:“继续挖!将整个院子都挖一遍!”   衙役们连忙应下,继续挖掘。   周贺林转身看向脸色惨白,再也没有任何血色的杨丰,他咬牙切齿道:“杨丰!你究竟害了多少个女子?还不从实招来!?现在继续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在看到傅雪尸首被挖出来后,杨丰就彻底面无人色,双腿发软,站不住了。   心底最后的侥幸,在这一刻已经消失不见。   他全身发抖,张着嘴,好半晌才发出声音。   只听他声线抖动,充满着绝望:“八……八个。”   “八个!?”   周贺林双眼瞪大,饶是他这个“见多识广”的堂堂长安县令,也被杨丰给出的答案给吓了一跳。   “你竟然杀了八个无辜的女子!?”   周贺林看着杨丰,只觉得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简直比那恶鬼还要恶毒!   人生这前十几年心态稳得一批的萧蔓儿,此刻内心也骤起涟漪。   哪怕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杨丰害的人,竟然足足有八个傅雪那样的女子!   这岂不是意味着,还有七个与傅阳一样的父亲,会这般痛苦绝望,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种恶人,放在佛门,那也是要进地狱的!   林枫深吸一口气,内心的情绪恢复冷静,他神色并无意外,很明显对杨丰所做的恶行早有预料。   他看着杨丰,声音清冷道:“你是五年前租住的这个房子,结果到现在为止已经杀害了足足八个人,也就是说,每年都会有一到两个被你欺骗的姑娘惨死在你的手中……”   “而那些女子,无一不是对你极度信任,极度爱恋的,无一不是愿意为了你无私的拿出所有财物的……可结果,她们得来的,却是你最残忍的杀害!”   “杨丰,你之罪过,真是凌迟处死,都便宜你了。”   杨丰听着林枫冰冷的话,全身都是一颤。   他忙说道:“这不能怪我啊,都是她们该死,这都该怪她们自己!”   “谁让她们那么容易就被勾引的,谁让她们那么愚蠢,随便一骗她们就上当的?”   “我杀了她们,那是因为我在保护那些喜欢她们的男人啊!她们这么容易被骗,这么愚蠢,若是有其他人喜欢上了她们,那些人该有多痛苦?”   “所以我杀她们,我是在帮其他人,我是在做好事!”   听着杨丰的话,周贺林与萧蔓儿都愣了一下。   两人神情充满着诧异和茫然,完全不明白杨丰这逻辑与动机是哪里来的?   杨丰说她杀这些姑娘,是为了帮助那些喜欢这些姑娘的人,防止他们被这些姑娘伤害……   这特么是什么道理?   哪里有因果逻辑关系?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   可偏偏,他们又发现杨丰在说这些话时,神色认真,甚至极度亢奋,那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说谎。   他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   他似乎真的认为自己在帮助其他人。   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如何残忍的事!   林枫看着神色亢奋,脸颊忽然红润的杨丰,他眼眸微眯,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的许多案例。   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林枫缓缓道:“你以前,被女子伤害过吧?”   刚刚还在癫狂亢奋的杨丰,听到林枫的话,忽然僵在原地。   他猛的瞪大眼睛,那暗藏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枫。   便听林枫平静道:“我想,不出意外……你以前,应该喜欢过一个女子,并且那种喜欢,应该是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那种喜欢。”   “可后来,那个女子应该是与其他人一见倾心,被其他男子给娶走了,你心里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继而由爱生恨,在一次次的怨恨之中,于心底积累了无数的戾气与恨意。”   “最终,当这些戾气与恨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直接击溃了你的理智,使得你彻底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产生了杀意。”   杨丰听着林枫的讲述,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惊恐。   那模样,分明是林枫又说对了。   “你怎么会……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忍不住问道。   林枫呵笑一声,冷冷道:“你这种连续作案,且有着明确目标的人,很容易从你作案的方式和目标的情况上,来判断出你的动机。”   “首先,你选择的目标都是年轻的女子!其次,如傅姑娘一样……根据傅姑娘的行踪,你与她确定爱恋关系的唯一机会,就是庙会,而那庙会只有一晚,也就是说,你肯定是装作与她一见倾心的。所以也就能看出,你选择的目标都是那种会一见倾心,轻易喜欢上男子的女子。”   “她们的特征如此一致,根据心理学的研究,你选择她们最可能的缘由就是报复!而为何会报复她们这样的人,自然是被这样的人伤害过!想要猜不出来,那才奇怪!”   “可也正如此,你对这样的女子心怀无尽的恶意!所以傅姑娘一旦上钩,真的对你有了爱慕之意,在你心中就会滋生出无尽的恨意与恶意,你会认为傅姑娘就和你曾经喜欢过的女子一样,轻易爱上其他人,傅姑娘越是爱你,你就越会记起当时被背叛的痛苦,继而对傅姑娘杀机越重。”   “最终,犯下了这不可饶恕的罪行!”   越是听林枫的话,杨丰看向林枫的视线,就越是惊恐。   他忍不住向后退去,可忽然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他看着林枫,忍不住尖叫道:“你真的是人吗?你是不是能听到我的心声?”   看着杨丰这样的表现,周贺林与萧蔓儿顿时确定……一切果真如林枫说的那样。   杨丰的作案动机,竟然只是因为喜欢的姑娘嫁给了其他人。   然后他就报复其他的女子!   这让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杨丰。   林枫蹲下身来,看着面色惊恐的杨丰,缓缓道:“你可以放心,我是人,但我觉得,你这种内心扭曲的人,来生未必有机会再做人了。”   杨丰瞳孔剧烈一缩,他内心彻底崩了。   他吼道:“这怎么能怪我!?要怪就要怪这些贱人!”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错了!”   不等林枫回答,他说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有些钱财,能够供我蒙学读书。”   “可我刚读三年书,蒙学刚结束,父亲就发生意外去世了。”   “我娘亲也因此一病不起,原本尚算富裕的家庭,瞬间没了支柱,为了给娘亲治病,我们光了所有的积蓄,别说让我继续读书了,家里连吃顿饱饭都做不到。”   “我很爱读书,蒙学的先生也说我有天资,说我以后有机会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原本其他读书的人,都羡慕我,嫉妒我……可是,在我家里发生变故后,读书彻底与我没有了关系,那些原本羡慕我嫉妒我的孩子,全都来嘲笑我。”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吗?我眼睁睁看着希望离我而去,甚至我连一顿饭都吃不饱,当时我就想我还不如直接就那样死了得了……”   “而就在那时……”   杨丰扭曲狰狞的脸,突然变得宁静了一些,他竟是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说道:“赵倩出现了。”   “赵倩?”林枫眉毛一挑,看着杨丰不同之前的表情,他心中顿时意识到,这个叫赵倩的女子,可能就是导致杨丰心态扭曲的关键之人。   杨丰道:“她在我家最穷困潦倒时,搬到了我家的隔壁,成为了我家的邻居。”   “她比我大三岁,十分温柔善良,每次见到我被其他孩子欺负嘲笑,她都会上去保护我,每次看到我饿肚子,都会拿出东西给我吃。”   “对我而言,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是我漆黑人生中唯一的光亮……每次看到她的出现,我都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喜欢上了她,一天见不到她,我都会浑身难受,那时我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娶她为妻,我相信她那么帮我,也肯定是想要嫁给我,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的娘子了。”   “所以为了能娶她,我拼命的学习木匠的技术,就想着有一技之长,能给她带来好日子,那段时间,我真的什么苦都吃了,可一想到我能娶她,我就浑身充满力量。”   “可结果,我在外学了三年,学成归来后,我却被告知……她已经嫁人了!她在我离开的第一年,就与一个男子一见钟情,没多久就嫁给了对方,而因为对方家里贫穷,她更是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嫁妆,没了她的帮助,我娘差点就饿死在家!”   说着,杨丰的脸再度扭曲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道:“她背叛了我的感情,我那么喜欢她,我那么信任她,我将娘亲交给她,结果她竟敢背着我嫁给其他人!而且还是一见钟情……我喜欢了她足足十几年啊,十几年的感情,竟然都不如那所谓的一见钟情!”   “你们说,这个不忠贞的贱人,这个如此容易喜欢其他男子的负心妇,我不该恨她吗?”   周贺林算是听明白了。   这就是单相思,外加白眼狼。   人家赵倩可从来没说过喜欢他,而且人家那么帮助他,结果在他这里,他不仅毫无感激,反而因为人家嫁人而觉得背叛了他。   杨丰的内心,看来因为幼年家里变故产生的创伤,已经扭曲了,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了。   杨丰面容狰狞,继续道:“她让我知道了这些女人都是贱人,都是不能信任的,越是轻易会喜欢上他人的女子,就越会伤害好男人!”   “所以,我扮成当年赵倩嫁给的那个人的样子,去寻找那些愚蠢的女人,谁若是对我也一见倾心,那就证明她们一定会做出赵倩那样冷血的事!对这样的女子,我岂能放过她们?”   杨丰看向林枫,道:“你那么聪明,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吧?我是为了避免和我一样老实本分的男人被欺骗,被伤害,所以才杀的她们!”   “我在做好事啊!”   林枫看着杨丰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杨丰那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错的神色,他知道,杨丰的认知已经完全扭曲了,这种人,是没法让他意识到自己错误的。   与其争辩,也不过是没有意义的浪费口水罢了。   在后世,有专门研究这种犯罪的心理学,所以对杨丰这诸多无法理解的想法与罪行,林枫要比周贺林与萧蔓儿更能接受。   他看着杨丰,想了想,问道:“那个赵倩呢?你也杀了她吗?”   听到林枫的话,周贺林与萧蔓儿心中一惊,都忙看向杨丰。   却见杨丰咧嘴冷笑道:“那个薄情寡义的坏女人,我怎么会让她那么轻松的死去?”   “我每杀一个女子,我都会砍下她们的一只手给赵倩送去,我会在背后看着她,看着她被吓得面无血色的样子,看着她惊恐欲绝的模样,每次看到那一幕,我心里就十分的畅快!”   “我要这样折磨她,一直到她死去,我要让她无比悔恨,让她后悔背叛了我!”   杨丰的话,让萧蔓儿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之前竟是不知道,这世上会有这般心态扭曲的人。   而林枫却轻轻吐出一口气。   赵倩还活着,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站起身来,看向周贺林,道:“周县令,派人去寻找一下赵倩吧,将实情告诉她,让她知道这五年间那些断手的来历……以免她真的被吓出好歹来。”   “然后……这些被杨丰杀害的无辜女子,根据她们身上的衣服,让五年间前来衙门报案的人进行辨认,应该就能知道谁是谁了。”   周贺林闻言,连忙点头。   他说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后续事情的。”   林枫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抱着那些白骨仍旧痛哭流涕的傅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旋即向周贺林拱手道:“周县令,案子的真相已经大白,后续的事有你处理我也放心,我就不多留了。”   周贺林见林枫神情沉重,知道林枫内心并不好受,他点头道:“林寺正尽管放心,本官会妥善处理好一切的,这个杨丰……”   他目光冰冷,声音充满着寒意:“从今天开始到他死为止,我不会让他有一天好过。”   林枫颔首道:“为了那些无辜的姑娘,他该受此痛苦……我会叮嘱寺丞,大理寺收到杨丰的卷宗后,会特殊处理,加快审核,多让他活一天,就是我们的失责!”   杨丰听到林枫与周贺林的话,原本神情癫狂的他,顿时惊恐大叫:“不能!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没做错,我没做错……”   可根本没人搭理他。   林枫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与周贺林拱手后,便转身离去。   萧蔓儿见状,也向周贺林行礼辞别,然后忙追了出去。   离开寂静的巷子,重新回到热闹的街道上,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热闹的吆喝声传入耳中,林枫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越是接触那让人心寒的真相,就越会觉得眼前这岁月静好一幕的难得与美好。   他回过头看向安静跟在身后的女子,轻声道:“很抱歉,本来我想带你开开心心的逛街,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可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案子。”   萧蔓儿轻轻摇了摇头,她那双漂亮的剪水瞳倒映着林枫的影子,声音轻柔道:“对我来说,今天的案子远比逛街更有意义。”   “林寺正或许不知道,我开窍的早,算是有些小聪明,所以一直自以为已经看穿了人世间的所有事,觉得人世无趣,甚至有着想要出家的想法。”   什么?   出家?   林枫直接被萧蔓儿这句话,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什么伤感,什么悲伤,此时直接消失了。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萧蔓儿,连忙道:“你怎么能出家!?”   “萧姑娘!冷静,一定要冷静啊!”   你要是出家了,我去哪再找这么漂亮又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姑娘去?   萧蔓儿见林枫紧张的模样,眉眼不由弯了起来。   原本沉重的内心,也顿时舒缓了许多。   她笑道:“林寺正别急,且听我说完。”   林枫忙点头。   萧蔓儿看着林枫,道:“在见到林寺正之前,我真的有出家的想法……”   “可是,在遇到林寺正之后,在经历了今天的案子后,诸多的意外,诸多的变故,让我的情绪不断在云间与深渊转换。”   “那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之前以为的心如止水,以为的看穿了人世间所有的事……不过是我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不过是我没亲眼见证真正的悲欢离合罢了。”   “我其实一直都在坐井观天,是林寺正你,帮我认识到了这些,让我有了之前十几年都未曾有过的感受。”   “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今天的案子,今天的经历,对我的意义非常大,我估计此生我都不会忘记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听着萧蔓儿的话,林枫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萧蔓儿真的出家了,他估计会直接怀疑人生。   他笑道:“萧姑娘不嫌弃便好。”   萧蔓儿眨着睫毛,看着面容俊秀的林枫,回想着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忽然间,她伸出了右手,道:“拿来吧。”   “什么?”   林枫一怔。   萧蔓儿视线有些飘忽,似乎不敢直视林枫双眼,道:“你不是给我买了礼物吗?”   “对对对。”   林枫都差点忘记这事了,他忙将半价买来的朱钗拿了出来,放在了萧蔓儿的掌心上。   他说道:“萧姑娘,希望你能喜欢。”   感受着朱钗的重量,看着林枫开心的样子,萧蔓儿眉眼弯弯,道:“当然喜欢。”   见萧蔓儿收下了自己的礼物,林枫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萧蔓儿一见面就送了自己一个大礼,现在自己也给了萧蔓儿朱钗,这应该就算交换定情信物了吧?   也不知道萧蔓儿给自己送的那个木箱子里是什么。   萧蔓儿看着林枫,剪水瞳内微微掀起一丝波澜,她轻抿朱唇,犹豫了一下,忽然从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钱袋。   将钱袋打开,萧蔓儿视线向钱袋看去,旋即她从钱袋里,取出了一枚玉佩。   只见玉佩通体澄澈,一看就是品质极佳的玉石打造的。   在玉佩正面,写着一个“蔓”字。   在玉佩的背面,则是八个字——蕙质兰心,康健顺遂。   萧蔓儿抓着这枚玉佩,掌心都冒出了汗水,她银牙轻咬朱唇,旋即伸出手,道:“这个送你。”   “啊?”   林枫一愣,下意识伸出手,接过了这枚玉佩。   萧蔓儿道:“你送给我这么贵重的朱钗,我自然也要还礼,这玉佩自从我出生后就一直戴在身上,于我而言,它之意义便如傅姑娘的月月红。”   林枫眼睛陡然瞪大。   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砰的直跳。   萧蔓儿这话,是不是代表自己的相亲成功了?   他双眼明亮的看向萧蔓儿,道:“萧姑娘,你……”   可未等林枫说完,便见萧蔓儿道:“林公子,我出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再不回去,估计家人要担心我失踪了。”   “所以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说完,她就忙不迭离开了。   看萧蔓儿的背影,林枫只觉得她好像是逃跑似的。   低下头看着手中温润的玉佩,再去看萧蔓儿逃似的身影,林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由笑道:“这是害羞了吗?”   不过林枫有些疑惑,萧蔓儿不是已经送过自己礼物了吗?怎么又送一件?   但别说,这枚玉佩质地真的很好,是他目前见过的所有玉佩里,质地最好的。   一看价格就不低。   萧蔓儿能有这样的玉佩,能够想象得到,她家的实力一定不低。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个姓萧的官员的女儿。   不行……我得去找萧瑀,尽快问清楚萧姑娘的身份。   别弄得人家姑娘都送给自己两件定情信物了,结果自己连人家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这着实是太不合适了。   想到这些,林枫也不再耽搁。   反正沐休期间来去自由,没了妹子陪伴,干呆着也无聊,不如去找萧瑀打探消息。   …………   大理寺衙门。   萧瑀办公房。   萧瑀看到林枫后,一脸的诧异:“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林枫笑呵呵来到萧瑀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道:“萧公为下官介绍姻缘,下官这不是来亲自感谢萧公嘛。”   一听“介绍姻缘”四个字,萧瑀脸色不由一变。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究竟给林枫介绍了怎样的姻缘。   他专门让自己夫人找那些眼界高的,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女子介绍给林枫,目的就是打击一下林枫,从而小小的报复一下。   所以此时林枫来了,让萧瑀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危险。   别看林枫笑呵呵的,但以萧瑀对林枫的了解,林枫这小子若是算计人,绝对不会表露出任何异样。   故此,他坚信林枫的笑容不怀好意,说什么来感谢自己的,恐怕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萧瑀内心顿时如临大敌,可面上却也丝毫不显,他一脸温和笑意:“本官既然答应你要为你介绍姻缘,那自然是要好好去做的。”   “不过子德啊……”   萧瑀苦口婆心道:“姻缘这件事呢,有的时候是要看缘分的,所以成也好,不成也好,你心态都要放平。”   “在本官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本官认为这天下任何女子你都有资格娶,所以本官为你挑选的,都是身份极佳,样貌极其出众的女子。”   “可这些女子因为条件太好了,在挑选夫婿的时候,眼光也很高,因此若是你在她们那里受到了挫折,也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她们没选中你,那是她们没有眼光,可在本官这里,你要比任何青年俊杰都要优秀!”   “你放心,这些女子不行不要紧,本官立即再为你寻找更好的女子,一定帮你找到合适的良配。”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还以为萧瑀是担心自己和萧蔓儿没有相亲成功。   他笑着摇头,道:“萧公对我也太没信心了。”   “什么?”   萧瑀愣了一下,不由道:“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下巴微微扬起,笑吟吟道:“我都说是来感谢萧公的了……如果失败了,我哪有脸来感谢萧公啊!”   “所以我来了,就代表……我成功了。”   萧瑀闻言,不大的眼睛瞬间瞪圆。   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枫,道:“成……成功了!?”   “你成功了?这……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是没法相信。   要知道,那些女子一个个眼高于顶,自负的不行。   她们的家人,更是待价而沽,就想着通过宝贝女儿获得官场上的助力呢。   所以,即便是自己这个大理寺卿的儿子提亲,都费了不小的周折才成功。   而林枫,没有家族的支撑,没有背景,现在也只是五品的大理寺正,放在长安城外,绝对是香馍馍,可放在豪门大族、皇亲国戚、爵位功臣会满地走的长安城,还是差了一些。   以萧瑀对那些女子和其家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轻易松口的。   哪怕真的看重了林枫的潜力,也得拿捏林枫一段时间,让林枫觉得能娶他们女儿,是林枫的福气。   所以怎么可能才不到一天时间而已,林枫就成功了?   这怎么想都怎么不可能啊!   “难道林枫这小子在骗我,他想让我自己露出破绽?让我承认我在报复他?”   萧瑀眸光一闪,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   他看向林枫,咳嗽了一声,道:“子德啊,如果你成功了,那本官发自内心的恭喜你,祝福你,可若是你没成功……你也不必在本官面前强撑,本官既然答应你要帮你成就好事,就肯定会继续为你寻找更好的女子的,你放心,最后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林枫闻言,就知道萧瑀不相信自己。   不过想想也是,萧蔓儿那么漂亮,那么聪明,又那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一见面就送给自己定情信物,还是连送两件,自己若不是亲身经历这一切,自己也会怀疑。   林枫笑了笑,道:“萧公,你看看这是何物!”   说着,林枫直接将一块玉佩,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萧瑀面前。   萧瑀看着桌子上的玉佩,只觉得这枚玉佩很眼熟。   自己好像在哪看到过。   他疑惑道:“这是?”   林枫笑着说道:“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萧瑀彻底愣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玉佩,再听林枫的话,这一刻,他内心真的有些相信林枫了。   毕竟林枫再忽悠自己,也不至于弄一块如此贵重的定情信物出来。   他忍不住道:“你真的成功了?”   林枫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萧公,这就是人家姑娘送我的定情信物。”   “而我来找萧公,其实也是想向萧公打听一下这个姑娘的情况,我想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家的掌上明珠。”   “什么?”   萧瑀都听懵了:“你不知道人家姑娘是谁?”   林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总不能问人家姑娘她爹是谁吧?那也太唐突了。”   萧瑀皱眉道:“王媒婆干什么吃的?介绍人怎么都不把人家姑娘的情况说清楚?”   “王媒婆?”林枫疑惑道:“什么王媒婆?没有媒婆来啊?人家姑娘是自己来的。”   “自己来的?”   萧瑀彻底茫然了,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难道是王媒婆先找的姑娘家,和姑娘家说了你的情况,人家对你十分满意,主动来找的你?”   林枫回想起萧蔓儿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先送自己定情信物的箱子,便恍然点头:“一定是这样。”   这下连萧瑀都好奇了起来。   “究竟谁家的姑娘如此主动?本官还真的想知道,谁家能对你小子如此看重,迫不及待的让人家姑娘主动找你。”   一边说着,萧瑀一边拿起了玉佩。   林枫笑道:“萧公快瞧瞧这玉佩,姑娘说这玉佩是她出生后就一直戴在身上,想来从玉佩上,萧公能知道她是谁家的明珠。”   萧瑀道:“别着急,且让本官好好瞧瞧——”   话刚说到一半,忽然间,萧瑀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稳如泰山坐在书案后的他,在仔细看清楚了玉佩上的字后,倏地一下,猛的站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玉佩背面的“蕙质兰心,康健顺遂”八个字,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怎么会……”   他咽了口吐沫,只觉得这简直太荒唐了。   他连忙转过玉佩,看向玉佩的正面。   而当他看清楚玉佩正面的“萧”字后,萧瑀整个人直接呆立在了原地。   林枫见萧瑀这般异样的神情,忍不住道:“萧公,怎么了?你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家的明珠了?”   萧瑀僵硬的抬起头,视线紧盯着林枫,声音都有些发紧:“那个姑娘,她,她叫什么?”   林枫说道:“萧蔓儿,很好听的名字吧?”   轰的一下。   简直五雷轰顶。   萧瑀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噩梦。   他不是要给林枫挖坑吗?   怎么挖着挖着,特么把自己女儿给坑进去了!?   而且自己女儿连这么重要的信物都送出去了,摆明了是真的看上林枫了。   一想到自己要坑林枫,让林枫在姻缘上碰壁,结果林枫摇身一变,直接就变成了自己的女婿。   萧瑀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特么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公?你怎么了?”   林枫见萧瑀看到玉佩后,就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然后他就见萧瑀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犹豫了好半天,萧瑀叹息道:“别叫萧公了。”   “?”   “叫爹吧。”   “???”   这个失踪案算是日常小案子,不算复杂,大家之前呼声很高,说写点日常小案子,我很听话,这不小案子就来了?   沉重的案子结束,再来点轻松的日常,现在我也渐渐开始懂怎么写日常了。   姑且算是一个进步吧。   后面我会继续学习,不断提升自己,争取写出让大家更满意的故事!   不知不觉八十万字了,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与厚爱,让我们向第一个百万字冲刺! 第134章 招供!四象组织的秘密!   “萧蔓儿是你女儿!?”   林枫听到萧瑀的话,差点没有蹦起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萧瑀,脸上充满着意外和不敢置信,道:“萧公,你没开玩笑吧?”   萧瑀瞪了林枫一眼,没好气道:“本官岂能拿女儿的事情开玩笑?”   见萧瑀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林枫神色都茫然了,他忍不住道:“萧公,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伱既然相中我,想让我当你女婿,那你直说啊!”   “这事弄的,我第一个就把蔓儿是你女儿的可能给排除了,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的女儿,你肯定不会瞒着我,偷偷让你女儿来找我……可没想到,这竟然就是事实!”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心中也郁闷的不行。   他特么根本就没想过要当林枫岳丈。   毕竟他答应过自己女儿,以后无论是嫁人还是出家,都让女儿自己决定。   所以在女儿的婚事上,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掺和。   但他真的是怎么都没想到,明明都已经有了出家念头,甚至都开始和尼姑庵的师太接触的女儿,竟然只和林枫见了一面,就把贴身玉佩送出去了。   这明摆着是真的对林枫有心思。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女儿做出了这般决定?   萧瑀心中好奇的不行,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嗨,今天发生的事啊……”   林枫听着萧瑀的问话,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本来想带着蔓儿好好逛一逛,好好联络感情的,可没想到,却在中途,卷入到了一桩陈年旧案中。”   蔓儿是你能称呼的?   萧瑀眼皮一抽,道:“什么旧案?”   接着林枫就将他是如何遇到傅阳,如何调查傅雪失踪案,以及最后如何抓住了造成了八个无辜女子惨死的真凶的事,十分详细的告诉了萧瑀。   林枫叹道:“……事情就是这样,傅阳虽然找到了女儿,可是找到的却只是一具枯骨,父女终究是天人相隔,再也无法相见。”   萧瑀听完了整个查的案过程,沉默了片刻。   他看向林枫,缓缓道:“有些真相,在没有揭晓时,还能留个念想,可一旦揭晓了,那最后的一缕希望也没有了。”   “不过……”   他摇头道:“如果真相不揭晓,不将这个杨丰抓起来,那么之后必然还有更多的傅雪会被他所害,所以真相对傅阳来说很残酷,但对更多的傅雪来说,却是救了她们的性命。”   林枫点着头,赞同萧瑀的话。   萧瑀看着眉宇间带着一抹叹息的林枫,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女儿前后态度会如此大了。   查案时的林枫,真的是宛若神助一般,那恐怖的洞察力,超出想象的推理能力,对于一直自诩聪明的女儿来说,绝对是一种碾压式的震撼与震动。   再加上这个案子一波三折,杨丰的恶,傅阳的悲……这些都足以让自己女儿情绪出现剧烈波动。   前十几年,自己女儿一直心静如水,觉得人世不过如此,这才有了出家的心思。   可今天,林枫带给了自己女儿人生前十几年都未曾有过的波动与震撼,自己女儿会对林枫另眼相看,也就十分正常了。   更别说林枫的善良与温柔,更是女儿之前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   “真是防不胜防啊!”   萧瑀心中叹息,谁能想到,自己女儿今天会亲自去给林枫送东西,谁又能想到林枫会因为自己昨天的话误解女儿的身份。   而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去逛街还能遇到这样一桩充满着遗憾的案子。   诸多意外与巧合叠加到一起,连萧瑀都觉得,这简直就像是天意一样。   不过虽然事情很意外,可林枫毕竟是自己十分看好的下属,仔细一想,若是林枫能成为自己女婿,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这些,萧瑀认命的吐出了一口气,随女儿和林枫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并不指望着依靠女儿在官场上再进一步,所以即便林枫没什么背景,他也不在意。   林枫见萧瑀在那里长吁短叹,他也有些尴尬,毕竟他真的没想过萧蔓儿是萧瑀女儿,此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了,林枫觉得自己该撤了,否则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会更尴尬。   “萧公,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萧公处理公务了。”   萧瑀见林枫要遛,忙道:“别着急,你来的也巧,本官正好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原本还想后天等你上值后再和你说,既然你现在来了,那就和你说一下吧。”   林枫闻言,好奇道:“什么消息?”   萧瑀正襟危坐,目光认真的看向林枫,道:“假赵嫣然与陆辰鹤招了。”   刷的一下!   林枫听到萧瑀的话,先是一怔,继而双眼陡然瞪大,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他说道:“他们终于招了?”   假赵嫣然和陆辰鹤,是林枫在赵德顺案时,第一个活捉的四象组织成员。   只是他们的嘴十分硬,哪怕是刑部和大理寺联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撬开他们的嘴。   林枫都快把他们给忘了。   没想到,萧瑀今天忽然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看着林枫惊喜的模样,萧瑀也露出了笑意,他说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之前本官不是说过他们骨头硬,不开口嘛,然后你出了主意,说不让他们睡觉,熬鹰一样熬着他们。”   “一开始还没什么效果,他们甚至还冷笑,认为我们对他们没招了,还叫嚣着嘲笑我们,说我们也不过如此……”   “不过过去了几天后,他们就开始熬不住了,他们先是出现身体上的不适,继而情绪暴躁,出现幻觉,大吼大叫……最后……”   萧瑀冷笑道:“终于是受不了,选择了招供。”   林枫对此并不意外,前世他也没少审问过嫌疑人。   对于那些嘴硬的嫌疑人,晾着他们,不让他们睡觉,给他们施加心理压力,让他们因困倦出现精神恍惚,实施精神打击,就容易撬开他们的嘴了。   不过前世会有一个度,不会如现在这么狠,一下子让他们熬那么多天。   林枫连忙问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萧瑀拿起水壶,为林枫与他各自倒了一杯水。   之后他端起水杯,缓缓道:“他们说,四象组织的名字,叫做星宫。”   “星宫?”   林枫眸光一闪,他说道:“所以,那四象……其实代表的是星象?”   萧瑀点头:“不错,四象代表的是东南西北四大星象。”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代表着星宫的四方之主,也就是说,有四个人,代号便是四象之名,统领各自的势力。”   “每一个四象之主的下面,共有七个心腹,被称为七宿,而七宿的称谓皆以星宿命名。”   “如我们目前接触过的白虎之主,他下面的七宿代号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   林枫轻轻摩挲着玉佩,微微点头:“倒是不意外。”   在知道四象之后,他就考虑过这四象指的可能是星象。   而如果是星象的话,自然就会有七宿,这是很基础的星象知识。   他问道:“我们抓的人里,有七宿吗?”   萧瑀点了点头道:“你抓住的陆辰鹤便是朱雀之主下面的柳宿。”   “柳宿……倒是没想到,不知不觉抓住了这么一条大鱼。”   他笑道:“那个假赵嫣然呢?她不是七宿之一?”   萧瑀摇了摇头:“假赵嫣然是柳宿陆辰鹤的下属,她之所以会去赵府,都是听从了陆辰鹤的吩咐。”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书案,沉思片刻,道:“以陆辰鹤的身份地位来看,他在商州是长史,且能代理刺史一职,品级不低,实权不小,这么看来,这四象之主下面的七宿,都至少是陆辰鹤这一级别的,甚至品级更高。”   萧瑀赞同的点着头,道:“陆辰鹤说了,七宿要么是官员,要么是有着十分重要地位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林枫听出了萧瑀的言外之意,他问道:“陆辰鹤不知道其他星宿的身份?”   “没错。”   萧瑀脸色凝重,道:“星宫这个组织拥有十分严密的架构,每个人只与他们的上下级对接,也就是说,陆辰鹤只与朱雀和他下面的假赵嫣然接触,与其他的六宿没有任何的接触,和其他星主的人更是没有接触的机会。”   “他们都是单向行动的,这样也能避免一人被抓,牵连其他人。”   林枫想了想,冷笑道:“还真是符合四象组织给我们的一贯认知,阴险狡诈,极端的谨慎小心,怪不得这些年里他们一直都没有暴露。”   “是啊,所以陆辰鹤其实也没给我们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只是让我们知道了他们这个组织的基本情况。”萧瑀叹息道。   林枫见状,却是笑了笑,道:“萧公,这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毕竟我们之前可是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的架构更是一无所知。”   “现在知道了他们的基本情况,以后再针对四象组织,也就能有的放矢,知道我们都抓了谁,解决了谁,到最后一统计,便也能避免有漏网之鱼。”   萧瑀闻言,眉头顿时舒展,笑道:“你说的也是,能知道这些,也是一个大进步。”   林枫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那他对金钗的事,知道多少?”   萧瑀道:“金钗在赵德顺手中的消息,是朱雀给他传信的,朱雀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金钗,但必须要确保隐秘,绝不能泄露金钗的消息。”   林枫眯了眯眼睛:“那他知不知道金钗的作用?知不知道朱雀是如何知晓金钗下落的?”   萧瑀摇头:“朱雀没有给他透露这些消息,他也不敢询问。”   “什么都不知道,那他隐瞒个屁。”   林枫都被气笑了:“就这些消息,对四象组织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他何必如此嘴硬?”   “这个我倒是问了。”   萧瑀看向林枫,说道:“我发现陆辰鹤他们对星宫,是一种如信徒拜佛一样的信仰,他们是坚定认为真的有四象之神的,并且坚定的认为,他们正在遵循神灵的指示,在让这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在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还有宗教成分?   林枫眉头微挑。   回想起翠竹与周然被发现后,那毅然决然自尽的事,林枫相信了萧瑀的话。   这世上,除了信仰外,很难有其他原因,能让这么多人毫不迟疑的寻死。   怪不得,这些家伙嘴硬如此。   有信仰,那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们认为自己在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在创造更美好的世界……”   林枫呵笑道:“这么说来,他们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十分正义的事,我们这些人,反而是阻挠他们的恶人?”   萧瑀点头道:“就是如此。”   “看来,他们和杨丰一样,认知上已经扭曲了啊。”   林枫眯了眯眼睛,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捻动,他忽然道:“他们的信仰是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你觉得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萧瑀皱眉道:“还能代表着什么,就是给他们的恶行找一个好听的理由呗。”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   他沉声道:“如果只是创造什么新世界的话,那倒是没什么,很多邪门的信仰都会这样说,但星宫却有更具体的——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结合大唐安稳也没几年,我着实是不能不怀疑,这句话,恐怕意有所指啊。”   萧瑀闻言,心中不由一惊,他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脸色陡然大变。   很明显他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他看了一眼外面,旋即压低声音道:“你觉得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指的是什么?”   林枫见萧瑀紧张的神情,便知道萧瑀其实已经和自己想到一起了。   若是真的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那这个星宫的终极目的,也就很值得说道说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从他们对我大唐所做的事情来看,他们对大唐绝不是充满善意的。”   “因此,我认为……那混乱的秩序,很可能指的就是现在的大唐!”   “故此,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萧瑀紧张的看着林枫。   便听林枫道:“要么,是大唐灭隋,这在他们看来,是导致秩序崩坏的原因,所以他们想要对付大唐。”   “要么……”   林枫声音压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要么,恐怕他们的目标是陛下……毕竟陛下继承皇位……”   林枫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他直接被萧瑀捂住了嘴。   萧瑀十分严肃的看着林枫,道:“子德,这句话咽回到肚子里,记住,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许再说这句话!”   林枫自然明白萧瑀的意思。   他笑道:“我也只在萧公面前会说这些话,毕竟萧公也想到了不是吗?”   萧瑀眉头紧皱,脸色无比凝重。   他发现,从陆辰鹤嘴里得到的秘密,竟然都不如林枫抽丝剥茧推断出来的多。   这林枫,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他看向林枫,道:“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   林枫摇了摇头:“不知道,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寻找金钗,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或许从我的前身大理寺丞林枫所做的事情上,能够查出一二来,不过现在我还没有查明他隐藏在大理寺六年,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瑀脸色凝重,他站起身来,不断在房间内踱着步。   “不行!我得去再问问陆辰鹤!”   他看向林枫,道:“我得问问他星宫的这两句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林枫好奇道:“萧公之前审问他时,没问过?”   萧瑀叹了口气:“只问了他是否知道星宫最终的目的,可他只是说出了这两句话,对其他的并不知情。”   林枫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萧瑀之前都没在意过这两句话,在萧瑀看来,那就是忽悠人的假大空的借口,并没有实质的含义。   林枫见萧瑀就要离开,想了想,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萧瑀站定,道:“什么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星宫,怎么加入的?”林枫问道。   萧瑀直接道:“他说他是贞观元年加入的星宫,至于为何加入……他说他在武德九年时发生了意外,差点身死,是朱雀救了他,朱雀告诉他是神灵指引着朱雀,让朱雀找到了他……”   “救命之恩,还扯上星宫的神灵……怪不得他会忠诚于星宫。”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那他对朱雀了解多少?”   “丝毫不了解。”萧瑀摇头:“朱雀总是戴着一张朱雀面具,从未露过本来面目。”   林枫眼中眸光闪烁,沉吟片刻后,他又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林枫看向萧瑀,沉声道:“星宫的主子就是四象之主吗?”   萧瑀摇头。   他看着林枫,面目严肃认真,缓缓道:“在四象之主之上,还有一个星宫之主。”   “而他们管这人……称为‘紫微’。”   身体不舒服,全身酸痛,头疼,发烧,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怎么了,实在是写不动了,本来想请假的,但又不敢请假,坚持着写了五千字。   希望明天能舒服些吧。 135.病了请假   病了请假   今天比昨天还难受,胃里翻涌,头疼腿疼,一夜都疼的睡不着觉,状态实在不好。   现在剧情又到了关键期,这种破案文状态不好根本写不好,所以就请个假吧,自从上架开始基本上每天万字,我的勤奋大家知道,不是我想要偷懒,还望大家谅解。 第135章 主动出击,第一次正面交锋!(   林枫返回自己府邸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少爷。”   管家向林枫道:“少爷还没吃饭吧?小的让厨子为少爷准备晚饭?”   听着管家的话,林枫这才记起自己竟是一整天都没吃饭。   他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你们了。”   管家连忙摇头:“这都是小的该做的,少爷切莫这样说。”   林枫一边走,一边道:“在本官离开后,可有其他人来找过本官?”   管家道:“倒是来了一个媒婆,不过少爷已经离开了,媒婆也就没进来。”   还真如萧瑀说的那样,他给自己安排了媒婆。   结合萧瑀当时那不敢置信和无比意外的表情……   这样说来,萧蔓儿的到来,真就是一个巧合了?   其实萧瑀完全不知道萧蔓儿会来找自己?   林枫思维敏捷,之前他以为萧蔓儿是萧瑀给自己安排的,所以未曾多想,可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   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或者说,这就是缘分啊!   两个原本毫无任何关系的俊男美女,因为一个巧合与误会,直接对彼此一见钟情。   这不妥妥言情剧里的天降缘分?   所以这缘分,林枫必须要将其抓住。   毕竟如萧蔓儿那样漂亮、聪明、善解人意的女子,这世上真的未必有第二个。   再说人家都把贴身玉佩送给自己了,意思是什么,也不言自明。   “管家,为本官准备点礼物,明天本官去拜访一下萧公。”   知道萧蔓儿是萧瑀女儿,而且都互相交换定情信物了,那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亲自正式登门拜访。   管家闻言,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林枫来到了房前,这时他发现赵十五的房间里黑洞洞的,林枫问道:“十五没在府里?”   管家道:“过了午时就离开了,他说今天是某个友人的忌日,要去祭拜友人。”   友人?   林枫点了点头,他想了起来,昨天睡觉之前,赵十五和他提过一嘴。   林枫抬起头看了一眼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道:“再过一段时间就宵禁了,估摸着十五也快回来了,你也为他准备一份饭菜吧。”   管家忙点头:“是。”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去后厨吩咐厨子准备饭菜。   林枫想了想,转身去了书房。   点燃蜡烛,坐在书案之后。   看着桌子上的箱子,林枫眼中充满好奇。   这是萧蔓儿给自己带来的,原本他以为是萧蔓儿送自己的定情信物。   但现在看来,明显是自己误会了。   既然不是定情信物,又会是什么?   一边想着,林枫一边将其打开。   打开后,视线向箱子内看去。   林枫眼眸陡然一亮。   只见箱子里躺着的,正是一个不大的弩。   将弩拿起来,弩的重量很轻,上面有三支弩箭都已上膛。   看着弩箭那漆黑的闪烁着寒芒的样子,林枫能够想象到,这弩箭射到人身上,会有怎样的效果。   他目光再向箱子里看去,便见里面有一张纸。   将纸拿出来,目光向上看去。   林枫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弩是萧瑀拜托工部,亲自为自己打造的。   这把弩可以绑在胳膊上,然后宽大的衣袖直接就能将其遮挡。   一旦自己遇到了危险,这把弩就是救命的神器。   虽然只有三把箭矢,且将其重新装填颇费功夫,在战斗时基本上没法回收箭矢,可在关键时刻,那就是自己保命的底牌!   “萧瑀真的有心了!”   林枫一边按照纸张上的说明,一边绑在了自己右手手臂上。   之后将衣袖自由展开,便真的谁也看不出来自己手臂上装有救命的神器。   而且这把弩十分轻巧,一点也不影响手臂的动作。   林枫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对萧瑀感动。   自己老丈人都这样关心自己了,明天一定要送老丈人大礼才行。   看来一会儿要叮嘱管家,买好东西,别扣扣搜搜的。   林枫摆弄了一会儿保命神器,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往常的平静,这才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纸张上写下了刚刚从萧瑀那里得知的四象组织的情报。   他利用树状图,将四象组织也即星宫的构架清晰的表现了出来。   最上方是紫微。   而后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星主。   再向下则是每一个星主对应的七宿。   七宿之下是他们各自拥有的势力。   看着星宫的架构,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自语道:“四级的权力架构,每一级都是单向联系,只有上一级能联络下一级,也只有上一级能发展下一级。”   “这也就说明,上一级能知晓下一级的所有人的身份,但下一级无法对上一级的人知晓,同时同级别的人因为接触不到,也同样无法知晓身份。”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哪怕有人被抓,所能影响到的也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下一级!除此之外,对整个四象组织而言,没有任何其他的影响。”   “可这也有坏处,那就是四象组织成员之间,彼此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那就很容易有误伤的情况。”   “所以……”   林枫眸光一闪,他在纸张的一旁,写下了“图腾”二字。   “所以他们会在身上纹有四象的图案,目的不仅仅是信仰,也是为了验证身份所用?万一真的两个四象组织的成员不小心碰到一起了,有了冲突,那么身上的图案就是他们避免误伤与内耗的方法?”   可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四象组织的人都把身上的图案给去除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找到了可以确定同为四象组织成员的新的方法。   若是找到了,那自己就得想办法弄清楚这个方法,这会成为自己判断四象组织成员重要的依仗。   若是没找到……那就很有意思了,不知道是否会有四象组织成员误伤友军。   林枫笑了笑,视线向上移去,目光重新落在权力架构最上方的紫微二字上。   看着这两个字,林枫半眯眼睛,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紫微二字的含义。   紫微,帝星。   星宫的真正掌权者用紫微代称,其目的不言自明。   再结合星宫那句“让混乱的秩序回归正常”,这让林枫对星宫掌控者的身份,不由有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但具体是否如此,还是需要大量的线索和证据才行。   毕竟这件事兹事体大,万一弄错了,说不得要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可想要查明紫微的身份,至少要查清楚四象星主的身份才行。   按照星宫单向联系的架构,紫微应当只与四象之主这个级别的人接触,所以只有从四象之主才有机会反推紫微的身份。   但现在,他们唯一查到的,只有七宿的级别。   对于四象星主仍旧缺乏关键性的线索。   林枫想了想,旋即在白虎之主上画了一个圈。   同时引出一个箭头,箭头的对面写着一个名字“前大理寺丞林枫”。   “前大理寺丞林枫藏匿在大理寺足足六年,而后完成任务,假死脱身……不出意外,这个家伙应该也是七宿的级别。”   林枫摸着下巴,缓缓道:“而他都已经是六品的大理寺丞了,有机会竞争五品的大理寺正,却还是甘愿放弃这一切的权利地位,想来这应是白虎星主的命令……或者说,一开始他来到大理寺卧底六年,就是白虎星主之令。”   “在完成了白虎星主的任务后,就算他不愿离开也不行,毕竟一旦事情败露,他必死无疑!”   “那也就是说……若是能找到前大理寺丞林枫,或者查明他秘密做了六年的任务,就有机会找到白虎星主的线索。”   “甚至将计就计,能钓出白虎星主来!”   林枫眸光闪烁,长长吐出一口气:“兜兜转转,还是转回来了,看来还是要尽快查明那个家伙的任务才行。”   想到这些,林枫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被烧得只剩下一角的纸片。   纸片上只能看到两个不相关的字。   “人”   “鬼”   这是前大理寺正王勤远被四象组织的人杀害时,在他书房里找到的。   更多的内容都被星宫的人给烧了,只剩下这么一角。   当时林枫就推断出,王勤远是发现了四象组织的什么秘密。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查明王勤远发现了什么,就又遇到了新的案子,以至于现在尚未查清这纸张一角所代表的秘密。   此时再度拿出这个纸片,林枫视线落在上面。   看着人与鬼二字,林枫眉头微蹙。   “人倒是好理解,可鬼呢?”   “为何王寺正会写下鬼?什么鬼?鬼鬼祟祟?还是说闹鬼?”   鬼这个字一般是很难出现的,王勤远在书写四象组织秘密时,专门写下了这个字,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可这个鬼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林枫一时间也没头绪。   “接下来可以重点翻阅王寺正的卷宗,看看是否有和鬼相关的案子,若是有,也许就是重点。”   林枫心中做出了决定,在时间短任务重的情况下,优先挑选概率最大的卷宗检查,是效率最高的。   梳理好了具体的思路,林枫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虽然最终的结果又回到了原点,和之前的要做的事一样,但事情虽然一样,可目的却已经不同。   现在是更加的有目标,有方向,且已经是对四象组织的主动出击了,这和之前被动防御四象组织的阴谋,已经完全不同了。   而这主被动关系的变化,就意味着,林枫与四象组织的斗争,已经渐渐开始攻守易型了。   “咚咚咚。”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管家的声音响起:“少爷,能用饭了。”   林枫闻言,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将写好的纸张,直接卷起,放在蜡烛上方,任凭蜡烛的火焰将其吞噬。   而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灰烬,便慢悠悠出去用饭了。   半个时辰后。   林枫吃饱喝足,他坐在凳子上打着饱嗝,看着外面的天色,道:“宵禁马上就要开始了,十五怎么还没回来?”   管家也觉得奇怪,道:“按理说早该回来了,现在路上应该都没什么人了,城门也已经关闭了……白天离开时,他并没有说晚上不回来。”   林枫皱了皱眉头。   赵十五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他连出门都会提前告知自己原因,不会夜不归宿也不提前告知。   可马上宵禁了,他却还没有回来……   林枫想了想,道:“安排人在门口守着,若是他回来了,尽快为他开门,免得他敲半天门也没人听见……若是到明早他仍是没有回来,那就派人去他惯去的地方找一找。”   管家自是不会迟疑,道:“少爷放心,小的已经吩咐护院守在门口了,若是明早他还不回来,小的亲自带人去找。”   林枫微微点头,他刚要起身返回书房,想着再补一些大唐的基本知识时,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接着就看到护院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他看向林枫,连忙道:“少爷不好了,万年县县尉来了。”   “万年县县尉?”   林枫听着护院的话,有些意外,道:“你别着急,万年县县尉来干什么?”   护院神色惊慌,道:“他们来抓人!”   “抓人?”   林枫眉头微蹙,管家也是脸色一变,他连忙说道:“万年县县尉不知道这是少爷的宅邸吗?竟敢来这里抓人?”   护院说道:“他们知道是少爷的宅邸,因为他们就是向着我们宅邸来的,而他们要抓的人……”   护院看向林枫,神色紧张道:“是赵十五!”   “什么!?赵十五?”   管家听着护院的话,脸色陡然一变。   他连忙看向林枫,道:“少爷,这……”   林枫也是眉毛一挑,脸色凝重。   万年县和长安县一样,是特殊的县衙。   长安县管理朱雀大街以西的地段,万年县主管的就是以东的地段。   并且因为豪门大族,官员皇亲的宅邸多数都集中在万年县区域,所以万年县县令的地位,还要隐隐比长安县令高一些。   能在随便一板砖就能敲晕一个达官显贵的万年县辖区内,担任好万年县县令一职,绝对是心机颇深,十分会做人的人。   这也就是说,若不是有足够的理由,万年县县令绝不会让县尉大张旗鼓的派人来堂堂大理寺正的府上抓人。   再结合赵十五现在也没归来……   林枫心中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直接起身,道:“走,本官去见他们。”   很快,林枫来到了门口,将门打开,就见十几个衙役正守在门外。   为首之人,穿着县尉的官服。   “下官万年县县尉孔锋,见过林寺正。”   说话之人有着三十余岁的年龄,一看到林枫,他就十分正式的行礼,让林枫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哪怕知道来者不善,可孔锋姿态摆的很好,礼节十分到位,便是让人想发火都不成,果然在万年县能坐稳位子的人,都不简单。   林枫点了点头,道:“不知孔县尉此来所为何事?”   孔锋看向林枫,道:“下官奉长孙县令之令,为刑部员外郎曹高阳被杀一案,带赵十五前去问话。”   “刑部员外郎曹高阳被杀了?”   林枫一脸意外。   他经常去刑部,也见过曹高阳,虽然曹高阳官职没有那么高,可对他,林枫还是有一定印象的。   曹高阳以铁面无私著称。   哪怕孙伏伽,对曹高阳的评价也不低。   孔锋见林枫神色诧异,沉声点头:“不错,就在不久前,曹员外郎在自己宅邸的书房被人杀害了,而赵十五……”   他看着林枫,道:“是最大的嫌疑人。”   林枫蹙眉道:“赵十五去过曹员外郎府邸?”   “没错。”   林枫和管家都有些诧异。   赵十五明明是去祭拜好友的,怎么会去曹高阳的宅邸?   而且还会成为嫌疑人?   没听说赵十五和曹高阳还有什么私交啊?   林枫问道:“可否告知详细情况?不瞒孔县尉,赵十五至今未归,本官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没有回来?”   孔锋皱眉看着林枫,那样子,分明是在怀疑林枫是否在包庇赵十五。   林枫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孔锋的想法。   他身体向一侧让开,道:“孔县尉可以带人去搜查一番,查过后自然就会知道本官的话是否属实了。”   林枫毕竟是五品的大理寺正,孔锋也不敢随意搜查,毕竟这次的嫌疑人只是林枫的一个下属,因为一个下属得罪了林枫,实在不划算。   再加上林枫敢让他们进去搜查,孔锋也觉得大概率是搜不到什么。   他忙拱手道:“下官岂敢怀疑林寺正的话,既然林寺正说赵十五没有回来,那下官自然相信林寺正。”   说着,他神色一正,认真道:“不过林寺正,赵十五没有返回这里,这也恰巧能证明他心中有鬼,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更大了。”   林枫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分,道:“孔县尉,判断赵十五是否有嫌疑,是需要证据的,若是伱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冒然说赵十五是嫌疑人,还说他嫌疑很大,这不太合适吧?”   见林枫不悦,孔锋心中一惊。   他连忙解释道:“非是下官胡乱怀疑赵十五,而是曹员外郎死之前,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赵十五,并且曹员外郎的老管家也看到赵十五在离开时行色匆忙,都不等他去开门,就自己慌忙开门离开,这才让我们将嫌疑放在了赵十五身上的。”   听着孔锋的话,林枫脑海里不由浮现当时的情况。   赵十五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离开时又慌得不行,甚至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自己打开门就往出跑……的确,这怎么看,都怎么有问题。   他能理解孔锋他们对赵十五的怀疑了。   而现在他们来找赵十五问话,结果赵十五却不在自己这里,就好像是因为做了错事藏了起来一样,这也就更加让人怀疑了。   可林枫相信赵十五,赵十五性子憨厚善良,绝不会是那种会无端杀人之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知道的曲折。   想要查明赵十五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要查明赵十五为何没有返回自己宅邸,看来必须得走一趟曹高阳的宅邸了。   只有查明曹高阳被杀的真相,才能明白赵十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些,林枫直接看向孔锋,道:“孔县尉,此事既然与赵十五有关,那本官就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还请让本官跟你一同前往曹员外郎的府邸进行调查,若是最终的结果真的是赵十五是真凶,那本官会配合你们,将赵十五捉拿归案。”   “可若最后的真凶不是赵十五……”   林枫声音冰冷,充满着上位者的压迫感:“那本官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冤枉赵十五!”   听着林枫那带着压迫感的话,孔锋不由觉得肩膀一沉,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许多。   林枫风头正盛,乃是大唐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再加上林枫断案如神的名头,对于孔锋这些负责刑狱的人来说,威压更大。   所以此刻,孔锋根本就生不起抗拒的心思。   再说,他也希望能赶紧破案,毕竟官员在自己宅邸被杀,一旦闹大了,压力会全都压在万年县县衙身上,而他这个负责刑狱调查的二把手,更会是最受压迫的。   甚至如果破不了案,自己还有可能被推出去当牺牲品。   故此对于林枫要主动查案,孔锋不仅不反对,反而还是支持的。   毕竟能跟着林枫躺赢,自己没有任何危险,何乐而不为?   思于此,孔锋连忙拱手道:“林寺正想要亲自调查,下官自是不敢反对。”   林枫点了点头,他转身向管家道:“你们且安心在府里休息,若是赵十五回来了,第一时间派人去曹员外郎宅邸告知本官。”   管家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翻身上了衙役的一匹马,道:“走吧。”   …………   两刻钟后。   刑部员外郎曹高阳宅邸。   此时曹宅门口已经被衙役封锁了,禁止任何人进出。   但在县尉孔锋的带领下,林枫十分轻松就进入了曹宅内。   曹宅不算大,和林枫的二进出院落差不多,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待客厅。   而还未进入待客厅,林枫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响起:“赵十五人呢?怎么还没带过来?孔县尉究竟是骑马去的,还是驮着马去的?还是说林寺正不愿交人?要护短到底?”   听到这声音,孔锋脸色有些尴尬。   他连忙向林枫道:“长孙县令也是着急,他无意冒犯林寺正,还望林寺正理解。”   林枫微微点头,他自然不在意这些。   孔锋道:“林寺正还请在这里稍等,下官去将林寺正到来的消息告知长孙县令。”   说完,孔锋就快步走进了待客厅内。   看着孔锋着急的背影,林枫脑海里不由浮现万年县县令长孙平安的信息。   长孙这个姓氏,在大唐,特别是长安城内,意义可不一般。   毕竟李世民最信任的皇亲国戚长孙无忌,就是这个姓氏。   而长孙平安,姓长孙也不是巧合,他正是长孙无忌的一个远房亲戚,备受长孙无忌信任。   他能坐稳万年县县令的位置,也和这一点有很重要的原因。   想到这些,林枫便觉得有趣,长安县县令是房玄龄的学生,万年县县令是长孙无忌的远亲,而房玄龄是唯一能和长孙无忌在朝堂上相抗衡的人。   不能不说,官场上的很多事,都很值得推敲。   这时,待客厅内有几道身影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人。   一个林枫很熟悉,正是刑部郎中孙伏伽。   另一个则很是陌生,他有着三十多岁的年龄,身材魁梧,脸型方正,乍一看会下意识让人认为他是一员武将,可实际上,他却是五品的万年县县令,妥妥的文官。   这长相,真的很唬人。   若是真的从他那武将型的长相样貌,就认为他和武将一样直率冲动,恐怕最后被怎么算计死的都不知道。   几人来到林枫面前,孙伏伽笑着向林枫颔首,魁梧的长孙平安则拱手,嗓门很大,仿佛嗓子里夹着一个大喇叭:“没带来赵十五,本官原本还要治孔县尉的罪,但能把林寺正请来,又算大功一件,我大唐谁不知道林寺正断案如神,想来林寺正出马,一定能迅速查明真相。”   林枫笑着回礼:“长孙县令别嫌弃我不请自来便好。”   长孙平安直接摇头:“谁不知道林寺正的本事,谁又不知道林寺正的品性?相信即便凶手是赵十五,林寺正也绝不会隐瞒的,对吧?”   林枫眸光一闪,这个长孙平安,他说这句话,摆明了是提醒自己不要徇私。   他长相魁梧憨厚,说出的话看起来也好像是直肠子没有弯弯道道,可实际上,这句话就是他深谋远虑的结果,他故意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来,就是将自己逼到绝路,不给自己为赵十五徇私的机会。   林枫心中什么都明白,脸上却也不露分毫,他拱手笑道:“那是自然,若凶手真的是赵十五,不用你们说,本官也会将他绳之于法,可若赵十五是被冤枉的,那无论任何人,也别想从本官手中抢走赵十五。”   孙伏伽感受着两人的剑拔弩张,他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查案重要,子德既然来了,还是赶紧查案吧。”   长孙平安呵呵笑道:“也是,查案最重要,最后是否抓赵十五,还要看林寺正的结果。”   林枫微微点头,旋即不再耽搁,直接进入了待客厅内。   一边走,孙伏伽一边凑了过来,低声道:“我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林枫笑道:“事关赵十五的清白安危,我岂能不管不顾?”   “倒也是。”   孙伏伽点着头,说道:“其实本官也不相信赵十五会做出这等事,但赵十五不见了又是事实,这着实是让人无法不怀疑他啊。”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他道:“孙郎中怎么会在这?”   孙伏伽道:“刑部的官员出事了,刑部自然要派人调查,任务落在了我身上,我便来了。”   林枫点了点头。   说话间,几人进入了现场。   一进入,林枫便看到大厅的地面上,正趴着一具尸首。   尸首四周都是鲜血。   在尸首的后脑处,有着一个明显的伤口,伤口血肉模糊,看那样子,足以致死。   只是后脑伤口流出的鲜血,与现场的鲜血有些不对。   死者鲜血最多的地方,明显是前心处,那里的鲜血最厚最多。   脑袋上的伤口流血再多,也该是脑袋附近鲜血多,而不至于转换了地方。   所以……   林枫眸光微闪,道:“死者心口的位置,应该也有伤口吧?”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平安眸光一动,他余光瞥了一眼孔锋:“你告诉林寺正的?”   孔锋连忙摇头:“关于具体的案子细节,下官没有向林寺正吐露分毫。”   “哦?”   长孙平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林寺正果真厉害,不错,在曹员外郎的心口处,有着八处刀伤。”   “刀伤?”林枫眉毛一挑:“什么样的刀?”   “普通匕首。”   长孙平安道:“匕首还留在伤口处,凶手并未将其带走。”   一边说着,长孙平安一边将死者翻了过来。   这时,林枫清晰的看到死者的前襟已经被鲜血浸湿,前襟心口处衣服明显有着破洞,一把匕首此刻正插在那里。   看着那些伤口,林枫蹙眉道:“这些匕首的伤,也足以致命了吧?”   长孙平安点头:“没错,仵作查验过,心口的伤足以致命。”   这就奇怪了。   既然心口与后脑的伤都足以致命,那凶手为何要费两遍事?   要知道,杀人的动作越多,留下的线索也会越多。   林枫一边想着,视线一边看向死者的衣衫。   只见死者衣衫整齐,基本上没有什么搏斗过的痕迹。   看来凶手完全掌握着优势,死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凶手给弄的失去了搏斗的能力。   林枫抬起死者的右手,这时他发现死者的食指处沾着鲜血,可其他的四根手指却没有任何鲜血。   看到这一幕,林枫眸光一闪。   他迅速向死者周围的地面上看去。   可是地面上除了一滩滩血迹外,没有任何其余的东西。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他又抬起死者的左手。   只见死者左手半握,那样子就好像是生前在握着什么,可此刻却是空无一物。   “手里的东西被人取走了?”   “谁取走的?”   “凶手杀人,就是为了这件东西?”   想到这里,林枫直接起身,道:“曹府的其他人呢?”   长孙平安道:“曹员外郎生活朴素,只有一个老仆侍候,并没有其他下人,而他的妻儿前些天回娘家探亲,至今未归。”   随着长孙平安话音落下,衙役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明显对曹高阳有着极深的感情,此时看到曹高阳的尸首,眼眶就不由发红。   神情十分的痛苦与悲伤。   林枫将老者神色收归眼底,他声音轻柔,缓缓道:“老管家,接下来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还望你能如实回答,这关乎是否能尽快找到杀害你家老爷的凶手。”   老者一听,连忙重重点头,道:“老爷向小人说过林寺正,林寺正断案如神,便是老爷都十分敬佩,林寺正尽管询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绝不隐瞒。”   林枫点了点头,他也不墨迹,直接道:“你家老爷今夜在待客厅时,手中可曾拿着什么东西?”   老管家想了想,旋即摇头:“小人也不知道,老爷在吩咐小人时,他还在书房,后来老爷从书房去会客厅后,小人便一直守在大门处,未曾见过老爷,所以老爷是否拿了什么,我不敢乱说。”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今晚在你家老爷出事之前,都见过哪些人?除了赵十五外,还有其他人吗?”   老者点头:“老爷今晚一共与三人有约。”   “三人?”林枫挑了挑眉。   老者道:“第一人是工部员外郎钱波,第二人是少府监中尚顾成浩,第三人则是礼部员外郎赵蒙。”   听着老管家的话,林枫蹙眉道:“没有赵十五?”   老者摇头:“没有赵十五,赵十五是第三个抵达的,因为老爷一开始只是告诉小人今夜他要招待三个客人,让小人只需要管开门关门即可,其他的事不用小人去管。”   “所以在赵十五第三个到来时,小人以为赵十五就是老爷要见的第三人。”   “可是却没想到,在赵十五慌忙离去后不久,吏部员外郎赵蒙就来了,他说受老爷之邀而来,小人这才知道原来赵十五是突然到访的,根本就不是老爷提前邀请的。”   林枫闻言,神色间的疑惑之色越来越多了。   赵十五不是被曹高阳提前邀请的,那他为何会突然前来?   他扭头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可知赵十五与曹员外郎可有私交?”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赵十五一个狱卒,和曹员外郎在公务上没有交叉,本官从未见到他们单独接触过。”   那就是两人没有任何交情。   既然没有交情,赵十五又为何要来?   这当真是越发奇怪。   而且赵十五为何离开时如此慌张?他看到什么了吗?   在离开后,他又为何没有回自己宅邸找自己?   这一切,都透露着极端的不合理!   林枫重新看向老管家,道:“前两人都见到曹员外郎了吗?”   老管家点头道:“他们都待了两刻钟才离开的,想来是见到了。”   “那赵十五呢?他待了多久?”   老管家道:“赵十五待的时间很短,不到半刻钟……我以为赵十五和其他人一样,要待至少两刻钟,所以我才趁此机会去的茅房,可我没想到当我从茅房出来时,就看到赵十五慌忙离去。”   “当时我们的门反锁着,他都没等我,直接打开了门就扬长而去。”   林枫大脑迅速归纳着得到的线索,他继续道:“那你又是如何发现你家老爷出事的?”   老管家说道:“赵十五离开后没多久,礼部员外郎赵蒙就来了,他一来我才知道原来赵十五不是老爷要见的人,他才是老爷要见的第三人。”   “只是老爷见到赵十五后,并未叫小人,所以小人以为老爷和赵十五也相熟,便未多想,之后小人便让赵员外郎去待客厅见老爷。”   “可没多久,赵员外郎就发出一声大叫,小人听到叫声连忙跑了过去,就发现老爷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联想到赵十五不请自来,走的时候还那样慌忙,小人就怀疑可能是赵十五做的,所以连忙报了案。”   听着老管家的话,林枫微微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赵十五来敲门时,他是怎么说的?”   老管家皱眉想了想,旋即道:“他也没怎么说,他就很客气的说要见我家老爷,让我去通报,但我当时以为他就是第三人,所以直接让他进入了。”   林枫眸光剧烈闪烁。   根据现在得到的情报,假如说凶手真的不是赵十五,那就很有意思了。   首先,赵十五的行踪很奇怪,明明与曹高阳没有任何交情,却在深夜贸然打扰。   其次,见过曹高阳后,匆匆忙忙就离去,都不等管家为他开门。   最后,离开曹府后,也不回自己府邸,竟是直接失踪了。   这一切,都像极了赵十五杀人畏罪潜逃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是在老管家他们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最后见的人,现在找不到赵十五,那就根本没法确定赵十五见到曹高阳时,曹高阳是死是活。   所以赵十五不见了,只能用惯性思维去推测,曹高阳最后见的人就是赵十五!   这一系列的线索证据,几乎都直接指向赵十五——就是杀人凶手!   在找不到赵十五之前,洗都没法洗!   真是好一出算计!   真是好一出针对赵十五的谋划!   再结合自己刚刚从萧瑀那里得到的情报。   林枫实在是不能不怀疑……这就是一出直接针对赵十五的阴谋!   这就是专门为了将赵十五打成杀人凶手的算计!   可赵十五原本一个狱卒,现在也只是自己的跟班,哪里值得他人如此算计他?   所以,很明显……这次对赵十五的算计,指向的根本就不是赵十五。   幕后之人,指向的是自己!   而自己刚刚得到了四象组织全新的情报……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这是四象组织对自己的狙击?   他们已经察觉到危险了。   不得不出手对付自己?   若当真如此。   那这个案子,将是自己与星宫组织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的交锋……   筹码……就是赵十五!   昨天一个请假条,大家如此给力,既安慰我,又给我投了那么多月票和打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家了。   所以即便仍旧不舒服,也还是强咬着牙写了万字,不万字回馈大家,总觉得对不住大家。   不过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些影响状态,在思考案子时总会发懵,明天身体更好一些了应该状态也会更好,大家看我表现吧。 第136章 意外的结果,皆是幌子!(二合   林枫收敛发散的思维,即便明知这是星宫专门用来针对自己的阴谋,他也没法用这种推测说服其他人,让其他人相信赵十五是被冤枉和算计的。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要靠证据说话,还是要揭晓真正的真相才行。   他重新蹲下身来,将死者身体微微翻动,仔细看了一眼死者心口处的伤口。   八处刀伤肉眼可辨。   匕首是很常见的样式,从凶器上无法分析出凶手的身份。   根据这八处刀伤的刺入方向和力度,以及死者嘴周围的痕迹,还有死者后脖子与左耳上的些许摩擦痕迹……能够推断出凶手应是侧着身,左手搂住了死者的脑袋,手捂住了死者的嘴,将死者完全控制住,然后右手持着匕首十分狠辣的接连刺向死者的心口。   且所有的刀伤深度都差不多,能够确定,凶手每一刀都是直接刺到了手柄处。   死者不会不挣扎,可凶手既要控制住死者,不给死者挣扎开的机会,也要捂住死者的嘴,不给死者发出叫声的机会……还要刀刀都刺的如此之深,完全到手柄处才停。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根据这些……足以判断出凶手必然是身体强壮之人。   大概率练过武艺。   普通人根本不行。   另外凶手应是那种十分谨慎的性子,按理说对着心口,只要足够准确,一两刀就足以致命了。   可他却足足刺了八刀,刀刀刺到最深,很明显是为了确保死者必死无疑。   而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凶手的时间应该不多,他没时间等死者慢慢死去。   但是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却又不止一处。   在后脑处,还有足以致命的伤口。   一边想着,林枫一边将死者复归原位。   视线落在了死者后脑的伤口处。   后脑的伤口明显是尖锐之物击打而成的,林枫指尖轻轻挑起死者的头发,旋即将死者的伤口微微扒开,仔细检查了一番,收回了手指。   这时,他视线看向指尖,便见自己的指尖上,正沾着一些木头碎屑。   看到这些碎屑的同时,林枫眸光忽然一闪。   这伤口自己见过!   之前在调查官员杀妻案时,就有着类似的伤口。   他抬起头来,向四周环顾一圈,忽然眯了下眼睛,缓缓道:“这个房间里是不是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听到林枫的话,县尉孔锋不由露出惊诧之色,县令长孙平安眸光微闪,笑呵呵道:“林寺正认为少了什么?”   林枫看了一眼长孙平安,平静道:“死者后脑的伤口,不出意外,应该是由木头制造的尖锐之物击打所致。”   “凶手既然选择用匕首杀害死者,想来应不会再准备什么尖锐之物,就算准备也不会准备一个木头制品,怎么都该是金属的,那才能更方便杀人性命……所以本官认为,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长孙平安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林枫,可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探寻与试探的神情,那精明的神情,哪里和憨厚二字有任何关系。   便听林枫十分从容道:“死者倒下的位置距离门口并不远,且血迹都集中在这里,因此可以推测出,凶手是在进门后,趁着死者不注意,便直接用匕首将死者刺杀。”   “他连刺八刀,刀刀凶狠,很明显是想着直接要了死者的命。”   “之后死者没有反抗的动静了,他以为死者已经死了,便随手将死者扔在了这里,也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可是凶手没想到,死者并未死透,而那时匕首已经被死者压在身下了,所以凶手为了彻底送死者去死,他便……”   林枫想了想,视线环顾会客厅一圈,旋即眸光一闪。   他从桌子旁,随手拎起了一个凳子。   之后将凳子倒转,拎着凳腿,用那凳子的尖锐一角,向着死者的后脑用力击打而去。   刷!   但最终,凳子的一角悬停在了死者的伤口上方。   林枫眸子漆黑有神,充满着自信,他缓缓道:“凶手就是这样,为了让死者彻底死去,他就近随手拿起了一个凳子,用凳子的尖锐一角,重重的击打着死者的后脑。”   “最终导致死者的后脑也出现了致命伤……而这就是为何,死者会有两处致命伤的原因。”   “所以……”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道:“这个房间里,应该还有一把一角染血的凳子吧?可本官却没有在房间里发现这把凳子,而凳子是凶手临时拿起的,根本不可能暴露凶手的身份,所以凶手也不可能将凳子带走。”   “那么凳子不见了,就只有一种可能……长孙县令。”。林枫平静道:“是你让人将凳子藏起来了吧?”   听着林枫的话,孔锋等一众万年县衙役们皆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动和意外之色。   孙伏伽则捋了捋不长的胡子,脸上充满着笑意。   而被林枫直视的长孙平安,瞳孔也微微一跳,但很快一切的情绪都被他隐藏了起来,便见他那憨厚的表情顿时化作爽朗大笑的样子,他哈哈大笑着,嗓门震得林枫耳膜都疼。   “真不愧是传言中的神探林枫林子德!这份推理与观察能力,当真是名不虚传!”   “不错,死者后脑的确是被凳子击打所致,那凳子也被本官藏了起来。”   说着,他直接拍了拍手掌。   便有衙役连忙将凳子搬了出来。   果然如林枫所料的那样,凳子的一角沾有明显的血迹,甚至凳子其他地方也都有喷溅出的鲜血。   长孙平安看着林枫,脸上露出了认真之色,他拱手道:“林寺正贸然要来插手案件,本官实在是不能不多考虑一些,所以本官便以此方法,想着试探一下林寺正,看看林寺正的本事是否真的如传言中的一样。”   “也想看看林寺正是真的想要破案,还是单纯的挑毛病,为赵十五脱罪。”   “本官知道,这样做会令林寺正觉得不舒服,但身为万年县县令,对本官辖区内发生的案子,本官必须要足够小心谨慎才行,所以还请林寺正能够见谅。”   长孙平安做了什么,就实话实说,丝毫不扭捏,也完全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林枫不知道他是真的直率,还是说背靠长孙无忌,说实话也根本不怕自己不喜。   但总归,长孙平安给了解释,且态度摆的也很端正,理由也合情合理,林枫自然不会和他太多计较。   今晚想要查明案子的真相,少不得和长孙平安配合,自然是越和气越好。   他笑着说道:“本官理解长孙县令的担忧,若是本官易地而处,本官也会和长孙县令有同样的忧虑,甚至都可能不让本官参与查案。”   “所以长孙县令不必多虑,只要能尽快破案,就比什么都好。”   长孙平安笑着点头:“林寺正说的没错,只要能破案,就比什么都好。”   “既然试探出了林寺正的想法与本事,那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接下来林寺正但凡有任何需求,直接和本官说,本官必全力配合。”   看到这一幕,孙伏伽心中松了口气。   林枫想要断案,长孙平安就是第一道关卡。   现在林枫顺利过了长孙平安这道关卡,接下来就会顺利多了。   林枫对长孙平安的示好,自然也是笑着点头回应。   之后他先是转过身检查了一下被凶手当成武器的凳子,确定凳子上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线索后,重新直起身来。   林枫最后环顾会客厅一圈,沉思再三,确保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后,他便看向老管家,道:“老管家,你可知今夜你家老爷为何要与钱员外郎他们三人相见?”   老管家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公务吧。”   “公务?”   老管家点着头:“老爷刚正不阿,两袖清风,性情耿直不苟言笑,所以交好的同僚并不算多,往常有同僚来此,都是因为公务。”   “而且老爷并未吩咐让我准备茶水饭菜招待来客,这和之前一样,应该就是为了公务。”   林枫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曹高阳的情况,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曹高阳刚正不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做事很刻板,一点都不知变通,在刑部里有这样的性子,自然是极好的,这可以极大程度的避免被其他官员腐蚀收买。   可在刑部之外的私人交情里,这种性子就十分不讨喜了,所以他的友人确实很少。   哪怕是孙伏伽,和曹高阳也只是同僚之情,而没有私交。   再加上曹高阳连茶水都没让管家准备,毫无疑问压根就没想招待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来,真的是为了公务。   只是曹高阳一个刑部员外郎,他会有什么公务,与工部、少府监和礼部的官员会有来往呢?   林枫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与林枫有着十足的默契,林枫一个眼神,孙伏伽就顿时明白林枫的想法了。   他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曹员外郎最近受戴尚书之令,对官员吃回扣和贪污受贿之事暗中调查……”   听着孙伏伽的话,林枫眸光一闪。   他说道:“难道和此事有关?他们三人,有这方面的问题?”   孙伏伽摇了摇头:“我对这些不了解,也不敢乱说,不过曹员外郎每天都会向戴尚书汇报,若他们真的有问题,戴尚书应该会知晓。”   林枫想了想,他忽然看向老管家,道:“曹员外郎会客之前,一直在书房里?”   老管家连忙点头。   “可知曹员外郎在书房里干什么?”   老管家沉思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应该是在处理公务,老奴给老爷送茶水时,老爷正在书房里翻阅着从刑部带回来的案牍。”   林枫闻言,眼眸微亮,他说道:“带本官去曹员外郎书房看看吧。”   老管家自然不会反对。   他连忙道:“这里请。”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一同前往?”   长孙平安爽朗一笑:“本官还未来得及去书房查看,既然林寺正相邀,那就却之不恭了。”   林枫笑了笑,旋即不再耽搁,迅速跟在老管家身后。   曹府的会客厅在宅邸的中间位置,而书房则在后院区域。   所以他们需要穿过一个长长的廊道。   一边走着,孙伏伽一边低声道:“长孙县令要试探伱的事我也知道,但我没理由阻止他,更没法提醒你……他看似外表粗犷,其实性子很傲,很有见地,你毫无招呼就贸然前来查案,他对你自然会心有不满。”   “所以他对你的试探,如果我提醒你了,那会让他对你的本事有所怀疑,到时候你查案恐怕他会想着法的阻挠。”   林枫没想到孙伏伽还专门向自己解释。   他笑道:“孙郎中放心,你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   “长孙县令的不满,我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准备,这些倒不是什么大事。”   孙伏伽想了想,笑道:“倒也是,毕竟你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在看到他藏起了凳子时,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知道这点小把戏肯定难不住你。”   林枫看着前面的一排房子,想了想,低声道:“不知孙郎中若来评价长孙县令,你会如何评价?”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明白林枫的意思。   认真沉吟了一下,孙伏伽才谨慎开口:“长孙县令深得齐国公器重和信任,也深得齐国公真传,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万年县县令只是一个过渡。”   林枫眼底深处精芒闪烁。   深得长孙无忌真传,也就是说,心机果真深沉如潭?   这样看来,和长安县县令周贺林倒是有的一拼,甚至段位要更高一些。   正想着,老管家停了下来,道:“老爷的书房就在这里。”   说着,他推开了门,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随着烛光亮起,一间面积不大,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寒酸的书房映入眼帘。   和其他书房那满墙的字画不同,曹高阳书房的墙壁光秃秃的,一幅字画都没有。   书架也不算大,上面的书籍摆放的十分拥挤。   书桌也格外破旧,一看就是有很多年头了。   这寒酸的书房,直接验证了那一句“两袖清风”的评价。   而此时,书桌之上,砚台摆放在右前角,里面还有墨汁。   毛笔搭在一旁,一些纸张摆在桌子中心处。   在左侧,有着一叠的案牍。   右侧,则放着一沓纸。   看着书桌上的这一幕,林枫道:“看来曹员外郎去见客人之前,仍在写着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起桌子上还未写完的纸张。   目光向上看去。   片刻后,林枫神色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将纸张递给孙伏伽,道:“孙郎中,你看看。”   孙伏伽接过纸张,目光在上面一扫,脸色不由微变。   长孙平安见孙伏伽露出异样之色,笑着问道:“孙郎中,可是这纸张内容有什么问题?”   孙伏伽看了一眼林枫,见林枫不动声色的颔首,孙伏伽才缓缓道:“这是曹员外郎写给戴尚书的,上面写着……他已经查明包括工部员外郎钱波、少府监中尚顾成浩,以及吏部员外郎赵蒙等人的罪行,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贪赃之事。”   说着,孙伏伽来到桌子旁,翻了翻左边的案牍。   翻阅片刻后,他道:“这些案牍就是他们这些年参与的涉及相关款项的大小诸事。”   “而这些纸张……”   孙伏伽又看向右侧的那一沓纸张,他随手翻开了几张纸,迅速扫过后,说道:“这些纸张则是详细的记载他们都在哪些事情上贪了钱财,贪了多少,造成了多少影响。”   听着孙伏伽的话,长孙平安的眸子陡然闪过一抹寒意,他冷笑道:“这样看来,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每个人都有杀人的动机了?”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现在本官对赵十五是否是凶手的事,终于有了一些怀疑了,至少今夜这些人,都有动机。”   林枫闻言,眉宇间却没有多少笑意。   他看着桌子上的这些纸张案牍,缓缓道:“有动机不代表一定会杀人……接下来,看来需要好好和他们三位聊一聊了。”   长孙平安点头道:“自该如此。”   …………   一个安静的房间内。   烛火在桌子上跳动。   林枫坐在中间位置,孙伏伽和长孙平安分列左右。   此时,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常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有着四十余岁的年龄,体格看起来很是瘦弱,他脸色隐隐发白,目光带着紧张,小心翼翼看了林枫三人一眼。   旋即行礼道:“下官工部员外郎钱波,见过孙郎中、长孙县令、林寺正。”   林枫微微点头,道:“钱员外郎不必紧张,我们就是了解一些情况。”   钱波连忙点头,道:“林寺正尽管询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枫请钱波坐下后,便开门见山:“你是何时来见的曹员外郎?”   “戌时整。”   “这么准确?”   “因为曹员外郎就是要求我必须戌时整抵达,曹员外郎的性子我们都有所耳闻,一旦迟到了,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所以下官是看着时间来的。”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那钱员外郎可曾见到曹员外郎?”   “见到了。”   “当时曹员外郎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异常。”   “你因何会来见曹员外郎?”   钱波听着林枫这句话,忽然顿了一下,只见他视线瞥向桌面,眼珠左右转动,神色有些飘忽……看到这一幕,林枫手掌重重向桌子上一放。   沉重的声响直接惊得钱波一个寒颤。   林枫看向钱波,那双漆黑的眼睛就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秘密一般,道:“在这个时候,只有真凶才会说谎,只有真凶才有说谎的理由……所以钱员外郎,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别给自己无端招惹怀疑,杀害官员之罪和其他的罪责相比,哪个轻哪个重,相信钱员外郎应有判断。”   钱波心中一惊,迎上林枫那双漆黑的眼眸,不由咽了口吐沫。   他嘴唇轻颤了片刻,终是一咬牙,说道:“是曹员外郎邀请下官来的,原本下官并不知道曹员外郎找下官所为何事。”   “可当下官到来后,才知道……原来是曹员外郎查到了下官曾经贪墨的一些证据。”   “曹员外郎告知下官,因下官贪墨的数量不多,所以希望下官明天能主动去刑部交代一切,这样的话,还能减轻处罚,否则的话,若下官不主动,那刑部将从重处罚!”   “下官听到这些话,当场如遭雷劈,最后在曹员外郎请下官离开时,下官都仿佛是脚下踩着云彩一般,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曹府。”   听着钱波的话,孙伏伽与长孙平安对视了一眼,旋即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钱波的供述,与他们在书房里看到的内容一致。   至少在这一点,钱波并未说谎。   林枫看着钱波,道:“当时待客厅里,可有第三人存在?”   “没有。”   “你穿的衣服,一直都是这一套衣服吗?”   钱波不知道林枫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点着头:“是。”   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曹员外郎见你时,手上可携带着纸张之类的东西?”   钱波摇着头:“没有。”   “曹员外郎只是口头说的这些,说完就让我离开了,手上和桌子上都没有任何东西。”   林枫眉头微蹙,没有任何东西……那为何曹高阳的左手是半握的?   那明显是握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难道他握的不是凶手要的东西,而是凶手的东西?   只是后来被凶手带走了?   林枫沉吟片刻,又换了一种方法重新对钱波进行询问,见钱波的回答前后没有不同后,便点头道:“多谢钱员外郎的配合,你可以出去休息了,帮我们唤一下顾中尚。”   钱波一听,这才长出一口气,在林枫三人面前压力太大了,他没有任何耽搁,连忙起身离去。   没多久,第二个到达的顾成浩到了。   一样的开场白后,林枫直接进行询问。   “顾中尚是什么时候到的?”   顾成浩说道:“戌时二刻。”   “戌时二刻?”   林枫挑眉道:“老管家说,钱员外郎和曹员外郎见面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两刻钟,这么说他刚走你就来了?你可曾遇到钱员外郎?”   顾成浩点着头,道:“我到时,正好看到他乘坐马车离去。”   “戌时二刻……也是曹员外郎定的时间?”   “是。”   林枫若有所思,看来曹高阳将每个人的时间都安排的十分周全。   结合曹高阳的性格特点,倒的确是他会做的事。   他不是一个会浪费时间的人。   林枫继续道:“说说吧,曹员外郎为何要见你?”   顾成浩似乎早有决断,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直接道:“不瞒林寺正,下官以前的时候因为家里急需钱财,不得以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弄了一些钱财。”   “这件事被曹员外郎发现了,他将下官叫来,便是劝下官自己去刑部主动说明一切,因为下官贪墨的钱财不多,且事出有因,所以曹员外郎愿意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听后对曹员外郎自是感恩戴德,约定好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刑部说明一切……”   “可未曾想……”   他叹息着摇头:“哪知此一别,却是永别。”   在顾成浩说这些话时,林枫一直关注着顾成浩的肢体语言和神情反应。   他目光并无闪烁,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语言,至少目前来看,不像是在说谎。   林枫想了想,低声向孙伏伽问道:“不是说曹员外郎铁面无私吗?他为何会对他们如此特殊?愿意给他们机会?”   孙伏伽看了顾成浩一眼,眸光微闪,低声道:“不是说愿意给他们机会……”   “那是?”   “不出意外,应该是还有一些事曹员外郎查不清楚,所以故意用这样的办法,忽悠他们主动去交代罪行……虽然曹员外郎做事有时很刻板,但为了挖出更多的秘密来,该变通的时候,他也会变通,而且因为他的性子很多人都自以为了解,所以他做这件事,也更不会被人怀疑。”   林枫恍然点头。   果然,能在朝廷上做官的,一个都不能小觑。   他重新看向顾成浩,道:“你见曹员外郎时,他手中可拿着什么东西?”   “没有。”   “桌子上放着什么吗?”   “也没有。”   顾成浩的回答与钱波一致。   这样说来,林枫基本能确定曹高阳的确是什么都没拿……想想也是,他见顾成浩等人的目的是忽悠他们,没必要给他们确切的证据什么。   既如此,那曹高阳半握的左手,就很值得推敲了。   他眸光闪烁了片刻,仔细打量了顾成浩一遍,道:“你今夜见曹员外郎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就是下官此时穿的衣服。”顾成浩连忙道。   林枫指尖轻轻在书案上磕动,沉思了些许,他又道:“你在和曹员外郎见面时,可曾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顾成浩摇着头:“没什么异常啊,曹员外郎中气十足,我感激涕零,一直到我离开,都没什么异常。”   孙伏伽看到这里,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长孙平安神色也有些凝重。   到了这一刻,他们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钱波和顾成浩的话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他们都说亲眼见到了曹高阳,还和曹高阳有了该有的交流,之后就走了。   可是最后一个赵蒙到来后,就发现曹高阳已经死了。   现在只能有两种情况。   要么,两人中有人在说谎。   要么,有问题的就是赵十五!   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赵十五又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了。   长孙平安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眸光微闪,并未言语。   孙伏伽看向林枫的神色也有些担忧。   而林枫则神色毫无变化,他仔细的打量了顾成浩一遍后,便让顾成浩离开了。   之后他就闭着眼睛,背脊笔直的坐在凳子上,那挺直的腰背,就仿佛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撑着一样。   孙伏伽见状,心中不由叹息,他能想象到林枫的压力有多大。   毕竟目前看来,得到的线索越多,对赵十五的情况就越不利。   过了没多久,最后一人吏部员外郎赵蒙也到了。   林枫重新睁开了眼睛,他双目平静,就仿佛是不起波澜的湖面一样,这一幕让长孙平安都不由得暗暗点头。   都说一个人能走到多远,看的不是本事如何,而是心机和沉稳,有心机代表不会轻易踩坑,沉稳代表遇到任何事都能从容应对,不至于焦躁出错。   长孙平安知道林枫肯定是想要为赵十五脱罪,可现在情况对赵十五那般不利,林枫仍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这份心机与沉稳,足以让自己必须正视。   想到这些,长孙平安对林枫真的越发感兴趣了。   他很想知道,林枫今夜,究竟能否在对赵十五如此不利的案子上,找到突破口!   如果在这等压力下都能找到,那他也不能不说一句佩服。   可若是找不到……   长孙平安目光看着林枫,淡笑不语。   这时,林枫的声音已经响起:“赵员外郎是何时抵达的曹宅?”   赵蒙连忙道:“应该戌时五刻多了吧。”   “应该?”林枫挑眉道:“为何是应该?难道曹员外郎没有提前和你定好见面的时间?”   “不!”   赵蒙摇头:“曹员外郎让下官戌时四刻赶到。”   其他两人和曹高阳见面的时间都是差不多两刻钟,所以让最后一个赵蒙戌时四刻赶到,合情合理。   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林枫道:“那为何赵员外郎在戌时五刻之后才来?是不小心迟到了?”   赵蒙叹息道:“下官早就听说曹员外郎的性子,知道若是迟到了,肯定会很麻烦,所以下官还是提前出发的,按照下官正常的速度来说,肯定会提前赶到,而不会迟到这么久。”   “哦?”   林枫疑惑道:“那为何会迟到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   赵蒙道:“下官乘坐的马车走了没多久,突然发出一道声响,然后车夫检查了一下,发现是马车的车辕出现了问题,没法继续使用了。”   “所以下官只得让马夫赶紧回去换一辆马车,因此这一折腾,时间就迟了这么久。”   “车辕出了问题……”   林枫眯了眯眼睛,右手轻轻摩挲着萧蔓儿送他的玉佩,缓缓道:“车辕断了吗?”   “没有断,但出现了明显裂缝,眼看就要断了。”   “为何会如此?”林枫道:“马夫用车之前,就没检查过?”   赵蒙摇头:“这辆马车用了许久了,之前一点事都没有,马夫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现那么大的裂缝。”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点头道:“继续吧,你来到这里后,发生了什么?”   赵蒙说道:“下官知道迟到肯定会让曹员外郎不满,所以下官根本不敢耽搁,敲开门后,就按照管家的指引,连忙快步去了会客厅。”   “只是此时会客厅的门关闭着,里面燃着蜡烛,下官知道曹员外郎就在里面,故此我直接喊着曹员外郎的名字。”   “可是我喊了半天也没动静,我觉得奇怪,就想着换个敲门的方式试试,可谁知道我刚敲门,那门就直接被推开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门没有上锁,然后我下意识目光向里面看去……”   说到这里,赵蒙的脸上明显露出惊恐之色。   就仿佛当时的画面,在他心里仍旧还有阴影。   他不由咽了口吐沫,道:“我就看到了曹员外郎趴在血泊之中,那一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吓得我下意识大叫了起来,这一嗓子,将老管家直接也喊了过来。”   “他发现曹员外郎死后,就说在我前面还有一人,没有被曹员外郎邀请,是不请自来的,且离开时很慌张,他说那人有很大的嫌疑,然后他就拜托我去县衙报官。”   林枫点了点头,他想了想,最后问道:“你可知曹员外郎叫你来所为何事?”   赵蒙满脸茫然的摇头:“下官不知。”   林枫对赵蒙的回答并无意外,他转过身看向孙伏伽与长孙平安,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两人皆是摇头。   林枫便让赵蒙离开了。   待赵蒙离去,长孙平安看向林枫,大喇叭再度开麦:“今夜来见曹郎中的人,一共只有他们四人,现在除了赵十五外,其他三人都问过了,林寺正觉得如何?可觉得谁有嫌疑?谁是凶手?”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指尖轻轻的摩挲着玉佩,神色平静道:“钱波三人皆有动机,但根据他们所犯的罪行,因为这点罪就杀人灭口,本官觉得动机不够充分。”   “而且,如果凶手真的是为了掩盖自己罪行才杀人灭口的话,那在杀了人之后,怎么也该去书房处理掉自己的罪行吧?”   “可书房大家也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切都十分规整,没有被人翻动的痕迹,同时所有人的罪状都仍留在桌子上,没有缺少任何一份……所以可以确定,凶手应该不是为了掩盖罪行杀人的。”   “既如此,那他们的动机也就不存在了。”   长孙平安神色有些异样,道:“林寺正如此轻易就排除了他们三人的嫌疑?”   “本官以合乎逻辑和依据现实情况的理由进行分析推理,怎么就是轻易排除?”   林枫迎着长孙平安探寻的视线,淡淡道:“更别说……他们今天穿的衣服一直都没换,而且他们的衣服都是以浅色调为主的。”   “长孙县令别忘了……死者心口处的伤口,那可是足足八刀啊,匕首拔出来又刺进去,足足八下!”   “这样做,必然会出现一件事……那就是死者的伤口处,必然会有鲜血大量喷溅出来!”   “可是你们想想他们三人的衣着,每个人的身上都看不到半点血迹,这足以证明凶手就不是他们。”   听到林枫的话,长孙平安眉头皱了起来,他眸光闪烁片刻,道:“万一他们回到了宅邸后,偷偷换掉了衣服呢?”   林枫笑了:“的确,他们可能返回宅邸后,偷偷换了衣服。”   “但这重要吗?”   “什么?”长孙平安一怔。   便见林枫淡淡道:“重要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穿的是否一直都是同一身衣服,而是他们在见曹高阳时,穿的就是浅色调的衣服……”   “而他们在离开时,老管家都是亲自在门口相送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身上沾染了大量的鲜血,长孙县令……你觉得老管家会看不见吗?”   长孙平安瞳孔一扩,表情微微一变。   他竟是忽视了这些。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觉得好笑,长孙平安和谁犟不好,非要和林枫在案子上犟,这不明摆着自己找罪受嘛。   以他对林枫的了解,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证据能佐证他的话,他绝不会轻易开口的。   不过觉得好笑的同时,孙伏伽心中也觉得更加的沉重与担忧。   因为林枫一口气直接排除了原本都有嫌疑的三个嫌疑人,而今夜只有他们三人和赵十五来了曹府。   那也就是说,如果那三人不是凶手,岂不是最后剩下的人,就是赵十五了?   这可比一开始,赵十五嫌疑更大了。   长孙平安明显也想到了这些,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果真断案如神,刚正不阿,这三人的嫌疑这样一看,果真没了。”   “可今夜只有他们和赵十五来了,所以真凶……”   他紧盯着林枫,缓缓道:“看来只能是赵十五了。”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孙伏伽心中一惊,长孙平安果然因此彻底认定凶手就是赵十五了。   他连忙紧张的看向林枫。   可谁知,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   林枫听到长孙平安的话,却不仅没有任何羞恼和紧张,反而是露出了笑意。   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着看向长孙平安,道:“谁说……今夜就只有他们四人来了曹府?”   “本官似乎从未说过这句话吧?”   长孙平安一愣,他一时间竟是没明白林枫的意思,他蹙眉道:“林寺正的意思是?”   林枫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缓缓道:“走,我带你们去验证。”   “验证什么?”   林枫脚下一顿,回过头看向两人,嘴角扬起,笑着说道:“验证从始至终都不存在的……第五人的存在!” 第137章 恐怖的推理能力,震撼众人的结   林枫说完,便大步走出了房间。   而房内的孙伏伽和长孙平安,则是大眼瞪小眼,脸上都充满着无比吃惊和意外之色。   着实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说要带他们去验证第五人的存在!   要知道,从始至终,他们的认知中,就只有包括赵十五、钱波他们在内的四人罢了,真凶也一直都是从他们中寻找的。   结果现在倒好,林枫突然毫无预兆的说,还有第五人!   这真的,让他们没法不意外。   长孙平安深吸一口气,他皱眉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林寺正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是想说,真凶既不是钱波三人,也不是赵十五,而是我们一直都没发现的其他人?”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子德的意思应该是这样。”   “不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他难道发现什么了吗?”   长孙平安眉头紧皱:“他检查过的地方本官都检查过了,他所有的调查经过也都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我怎么没发现有什么第五人存在的痕迹?”   别说长孙平安了,孙伏伽也一样什么都没察觉到。   但孙伏伽相信林枫,他知道林枫不是那种会乱说话的人,特别此案还涉及赵十五的清白与否,林枫更不会乱说。   而且诸多案子已经证明,即便是他们亲眼跟着林枫调查,可林枫能发现的线索,他们还真的就发现不了。   他见林枫离开了,不再耽搁,直接起身,道:“长孙县令,我们再怎么讨论也论不出个结果,不如去看看子德要怎么验证。”   “这样的话,根据验证结果,我们也就能知道这第五人,究竟是否存在了。”   听着孙伏伽的话,长孙平安那双鹰眼微微眯了一下,他也直接起身,沉声道:“孙郎中说的没错,我们看结果就好……只希望林寺正不是为了替赵十五脱罪而乱说。”   …………   房外,林枫正向会客厅走去。   不用去听长孙平安的话,他就能知道长孙平安肯定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   不过他并不介意。   会怀疑自己很正常,毕竟经过自己好一通调查之后,得到的结论就是皆有动机的三人都没有嫌疑了,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断,赵十五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真凶了。   自己现在说还有第五人,怎么看都像是在为赵十五推脱。   这让林枫也不能不感慨,四象组织的主动出手,果真是十分难缠。   很明显,四象组织选择杀害曹高阳,是经过专门选择的。   除了赵十五外,今夜来的三人,都是被曹高阳发现了贪污秘密的,也就是说,都有作案动机。   这就给查案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而当自己查明他们都没有杀人的机会后,自己又会面临另一个艰难的抉择!   如果自己为了救赵十五,违心的给他们定下杀人之罪,那无异于是让自己留下一个极大的隐患,最后就算救下赵十五,四象组织也可能会引爆这个隐患,而让自己身败名裂。   可如果自己说出实话,就会如长孙平安所想的一样,相当于直接给赵十五定罪了。   在不知道真相具体如何之前,在找不到赵十五之前,这无异于让赵十五背上了铁罪。   所以,在刚刚长孙平安询问自己时,其实就是四象组织最想看到的画面,他们希望看到自己左右为难的样子,他们希望看到自己痛苦抉择又不知该如何的模样。   他们就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得罪了他们四象组织的后果有多痛苦。   这一刻,连林枫都不能不赞叹,四象组织这些家伙,在想要专门算计一个人时,是真的很恐怖。   处处都是难题,处处都是坑。   连自己刚刚都差点陷入了困境,更别说赵十五了。   但……他们仍是小觑了自己。   之前自己无法确定凶手是否是钱波三人之一,所以思维也没有太过发散。   可现在,在确定了他们三人都没有问题后。   那么一些疑问,也就有了更多的解答。   没多久,林枫就重新返回了会客厅内。   他再次找到了老管家,向老管家提出了新的问题。   “管家,你可记得赵十五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在顾中尚离开后多久到的?”   老管家想了想,旋即道:“差不多是顾中尚离开后快要一刻钟的时间,赵十五才到的。”   林枫眸光微闪:“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他才到……那就是戌时五刻左右?”   老管家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不到戌时五刻,但很接近了。”   “那最后一个到达的赵员外郎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到的?”   老管家道:“赵十五离开后没多久,赵员外郎就到了,当时赵员外郎很着急,因为他已经迟到一刻多钟了,所以告知了我身份,出示了帖子后,我就让他去见老爷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赵十五和赵员外郎,即便不是前后脚,也没差多少时间?”   “没错。”   林枫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勾起,原本杂乱的线条,此时在他脑海里,已经开始梳理出头绪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赵十五来的时候,情绪如何?冷静的?焦急的?还是不好意思?”   不同的情绪,代表赵十五到来的原因也是完全不同的。   林枫见不到赵十五,所以只能通过这些细节来判断赵十五究竟是为何来的这里。   老管家仔细想了一会儿,旋即道:“好像有些着急。”   “着急?”   林枫眉头一挑。   赵十五来到一个没有任何私交的官员宅邸,情绪是着急……   为何着急?   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必须要来这里?   四象组织用了什么诱饵,将赵十五给引来这里的?   那赵十五后来匆忙离去,什么都顾不上,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枫大脑一瞬间出现了无数种想法。   可这些想法都是无根浮萍,没有任何逻辑依据,所以最后都被他摇了摇头,甩出了脑外。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主观臆断。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为赵十五洗刷嫌疑,同时找出四象组织是用什么算计的赵十五,找到赵十五的下落。   “林寺正。”   这时,长孙平安和孙伏伽也终于赶来了。   见到林枫后,长孙平安直接道:“你说的第五人,要怎么验证?”   第五人?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县尉孔锋和其他衙役们,都是一愣。   孔锋茫然道:“第五人?什么第五人?”   长孙平安看了林枫一眼,笑道:“林寺正刚刚在询问过钱员外郎三人后,已经将他们的嫌疑给排除了,同时林寺正也说,今夜在曹宅内,还存在一个第五人!”   “那真凶,想来就应该是这第五人!”   孔锋愣了一下,视线不由落在了老管家身上,道:“第五人,说的是管家吗?除了他们四人外,今夜还在曹宅的,也就只有老管家了。”   老管家一听,脸色陡然一白,他连忙摇头道:“老爷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怎么可能会害老爷!”   他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小人是冤枉的,小人可没有杀害老爷啊!”   林枫见老管家差点被吓过去的样子,摇头道:“老管家别担心,你年岁已大,体格瘦弱,走路都没有那么麻利,根本做不到控制住伱家老爷的同时再刺他八刀,且刀刀极深的事,所以本官知道你不是真凶,本官所说的第五人,也不是你。”   听到林枫的话,老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刚真的吓没了他半条命。   他真的怕林枫他们这些朝廷大官为了结案,冤枉自己,让自己当替罪羊。   这样的话,他真的无处申冤。   好在老爷说的没错,神探林枫是一个值得尊敬和信任的人。   他没有冤枉自己。   长孙平安看向孔锋,眉头微蹙道:“孔县尉,以后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瞧你把管家给吓的。”   孔锋一缩脖子,似乎对长孙平安很敬畏,他连忙向老管家拱手道:“老管家你瞧我这张嘴,我刚刚的话没过脑子,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们都没怀疑你。”   老管家连忙摆手,可不敢让孔锋真的向他一个奴仆道歉。   长孙平安见状,这才点了点头,他重新看向林枫,道:“手下人误会了林寺正的意思,还望林寺正见谅……不过这第五人,不知林寺正要怎么验证?”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众人视线都顿时齐刷刷落在林枫身上。   他们眼中有的是好奇之色,有的是疑惑不解,但更多的则是怀疑。   在赵十五就是最大嫌疑人的时候,林枫说有第五人的存在,着实是让他们没法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长孙平安的话,而是向老管家继续问道:“你们曹宅可有后门?”   老管家摇着头:“没有,我们宅邸只有一扇正门,我们后面与另一座宅邸相连,并非街道。”   林枫微微点头。   他环顾会客厅,见会客厅内只有桌椅,没有任何额外的家具,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房梁。   林枫想了想,转身看向孔锋,道:“孔县尉,可否爬到房梁上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   孔锋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明白林枫的意思。   他视线看向长孙平安,见长孙平安点头后,孔锋便没有任何耽搁,搬来一把凳子,便爬到了房梁上。   一根根房梁检查后。   他跳了下来。   “如何?”孙伏伽面带希冀的询问。   如果房梁上有人待过的痕迹,那就直接能证明还有第五人的存在了。   长孙平安也看向孔锋。   可孔锋却摇了摇头,他说道:“没有任何异常,上面都是厚厚的灰尘。”   “没有?”   孙伏伽脸色微变,他不由看向林枫,担忧道:“子德,怎么会没有?”   林枫知道孙伏伽的想法,他倒是不怎么沮丧,笑道:“别急,这才哪到哪。”   说完,他不再留恋会客厅,直接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转身看向会客厅。   看着会客厅两侧的两个房间,林枫向管家问道:“那两个房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管家道:“一直空着没用,我们府里人少,很多房间都空着用不到,所以我们就用锁头将其锁上,什么时候用到它,什么时候才会打开。”   林枫想了想,道:“打开那两个房间,去里面瞧瞧,是否有异常。”   衙役们迅速行动。   不过仍是没有特殊的发现。   因为那两个房间的地面上都铺满了灰尘,灰尘上没有任何脚印,可以确定没有人进过这两个房间。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担忧了起来,不由为林枫捏了一把汗。   正所谓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林枫已经错了两次了。   长孙平安这次没有说什么,可看向林枫的视线,已经有一些变化了。   人群里的怀疑目光,也越发多了起来。   一些窃窃私语,随着风声传进了林枫的耳中,这声音都是在质疑林枫的神探称号是否属实。   林枫腰杆笔直地站在庭院里,就仿佛感受不到众人怀疑的目光,仿佛听不到那些窃窃私语。   他视线仍旧在寻找,仍在不同的地方巡弋着。   忽然,林枫转过了身,看向会客厅右侧那一片墙角下的阴影区域。   看着那些被夜风吹动而沙沙作响的树木。   他眸光一闪,直接抬起手,指向那里,说道:“孔县尉,劳烦你带人去那里检查一下……重点检查树木和墙壁,看看上面……是否沾有血迹!”   “去那里?还血迹?”   孔锋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一次两次的失败,让他对林枫都有些怀疑了。   他觉得要么是林枫的本事和传言中的有误。   要么就是林枫故意在为赵十五的开脱找理由。   所以,这种注定无用的事情,他都不想去做了。   而且那里树不少,墙壁还高,想要完全检查一遍,可得费一些功夫。   在这深秋夜晚,谁愿意受冻爬树。   “去!”   可这时,长孙平安的声音淡淡响起:“本官答应过林寺正,会全力配合他……本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孔县尉,多带几个人过去查探。”   长孙平安都发话了,孔锋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点头称是。   旋即连忙带人离去。   看着孔锋等人拿着灯笼去检查,林枫向长孙平安道:“多谢长孙县令。”   长孙平安摆了摆手,道:“本官只是在做本官该做的事……”   同时,他声音里带着一抹意味深长:“本官也希望林寺正是真的在为查案努力,而不是在为了不该做的事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长孙平安这明显已经是警告的意思了。   林枫笑了笑,道:“本官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孙伏伽感受着两人那紧张的气氛,不由靠近林枫,低声道:“子德,究竟能不能行啊?他们都开始不信任你了。”   林枫抿了抿嘴,想了想,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孙伏伽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枫这般模棱两可的回答。   便见林枫苦笑道:“孙郎中,你真把我当成神仙啊,不去验证就能知道证据是否存在?”   “不过……”   林枫眸光微微闪烁,沉声道:“若一切真的如我推断的那样,问题应该不大。”   孙伏伽闻言,眉宇间不由有一些焦虑。   他知道林枫现在的压力有多大,也知道其他人对林枫的看法是如何,倘若林枫今夜找不出那个第五人存在的痕迹,恐怕林枫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形象,就要受到巨大打击了。   可偏偏,这还没办法。   毕竟如果找不到第五人,也不是钱波三人所为,那就只有让赵十五背负杀人之罪了。   但林枫不可能让赵十五蒙受这样的冤屈!   说一千道一万,林枫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孙伏伽只希望真的能如林枫说的那样,找到一些线索。   否则今夜真的就无法收场了。   他神情焦虑担忧的看向正在树上检查的孔锋等衙役,双手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   身材魁梧的长孙平安,此时也抱起了膀子,他自认已经足够配合林枫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   但若是仍旧没有什么结果,那就别怪他不念同僚之情了,他只能将林枫请离,然后自己带人捉拿赵十五归案。   不同的立场,不同的想法,导致此刻庭院内的气氛充满着压抑。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   夜风吹动那落叶沙沙作响,一片片枯黄的树叶被风吹落,被爬树的孔锋等人碰落。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半刻钟的时间,在长孙平安都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忽然间,一道毫无征兆的喊声陡然响起——   “血!这好像是血!!!”   这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黑夜之中。   在响起的那一刻,就仿佛尖锐之物,陡然撞破了封闭一切声音的玻璃。   刹那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直接吸引了过去。   不远处的孔锋听到这个衙役的话,先是一愣,继而连忙爬了过去,道:“哪里?”   衙役指着自己一侧的树干。   孔锋迅速将灯笼靠近。   而随着灯笼的靠近,那已经干涸的,殷红的血迹,直接映入他的眼帘。   他瞳孔先是一扩,继而脸上陡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这……竟然,竟然真的有鲜血!”   “林寺正说对了,这里真的有鲜血!”   他突然转过头,向着院子里的林枫等人大声吼道:“有鲜血!这里真的有鲜血的痕迹!”   听到孔锋确认后的话,孙伏伽顿时用力一挥拳头,脸上难掩激动和兴奋之色。   他连忙转过头看向林枫,只见林枫站在门外,门后暖黄的烛光投射而出,使得林枫就好像是站在光中一样。   任凭这黑夜如何漆黑,林枫也能和这光一样,驱散一切的黑暗。   这一刻,孙伏伽所有的紧张与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他竟是有一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激动道:“子德,有鲜血!真的如你所说!鲜血找到了!”   看着孙伏伽激动的样子,林枫也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顿时舒缓了下来。   他轻笑点头:“孙郎中,我听到了。”   说着,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长孙平安,笑呵呵道:“长孙县令,幸不辱命,第五人存在的痕迹出现了……走吧,我们也去瞧瞧?”   长孙平安看似憨厚的脸庞都被惊讶给填满了,他双眼瞪大,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竟然……竟然真的有第五人的存在!”   “他竟然真的不是单纯在为赵十五脱罪!”   长孙平安深吸一口气,默默放下了抱起来的膀子,见林枫向自己发出邀请,他点头道:“好,本官也想看看,这第五人存在的痕迹究竟是怎样的。”   林枫能感受到长孙平安语气上的变化。   长孙平安刚刚哪怕是在支持自己,让孔锋去调查,可语气也很生硬,充满着警告,但现在,长孙平安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几人快步向墙壁旁的树下靠近。   可还未抵达树下,林枫忽然大声道:“等一下!”   众人脚步一顿。   他们茫然看向林枫,孙伏伽道:“子德,怎么了?”   林枫道:“树下有一双脚印,不要破坏了。”   “脚印?”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向前看去,果然,他们发现树下有一双比较明显的脚印。   林枫快步来到脚印旁,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个脚印。   只见脚印的脚尖朝前,脚印深不到半寸,且前脚掌的深度明显比脚跟处要深一些。   他眯了眯眼睛,道:“来人,取来纸笔,将脚印的大小给拓印下来。”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平安道:“这难道……是那第五人的脚印?”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微微点头,道:“你们看自己的脚下。”   众人连忙低下头看去。   “你们能看到自己的脚印吗?”林枫问道。   众人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都摇着头。   “没有脚印!”   “我这也没有。”   他们纷纷开口。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等人,道:“长孙县令看到了吧?这里的土壤没有那么松软,不至于随便一个人上来就能踩出脚印。”   “可是眼前这个脚印却比较明显,长孙县令觉得它是如何踩出来的?”   长孙平安能坐稳万年县县令一职,自身的查案水平自然也不会太差。   此时听到林枫的提醒,他眸光一动,直接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高树,道:“难道是第五人从树上跳下来,不小心留下的脚印?”   林枫笑道:“长孙县令再仔细对比一下脚印的前脚掌深度和脚跟深度。”   长孙平安手指放在里面,轻轻感受了一下。   下一瞬,他眼眸陡然亮起,看向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惊色:“本官明白了。”   “前脚掌的深度要比脚跟的深度深一些……这是因为从高处跳落时,为了有缓冲,为了让声音小一些,会下意识让前脚掌先落地,脚跟后落地。”   “因此,前脚掌就会承受更大一些的力度,深度会更深!”   “这样说来,那就完全可以确定了……”   长孙平安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大树,道:“的确有人藏在这上面,并且从树上跳下来过。”   林枫笑着点头:“长孙县令果真明察秋毫,见微知著。”   这话说的长孙平安老脸都不由一红,他咳嗽了一声,道:“若没有林寺正的提醒,可能我们都要踩到这个脚印,对其破坏了,还是林寺正更厉害。”   孙伏伽在一旁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一幕,微微点着头。   林枫正在用自己出色的能力,开始渐渐获得长孙平安的认可,孙伏伽知道,接下来的事要顺畅许多了。   林枫转身看向老管家,道:“你们平常会爬树吗?”   老管家连忙摇头:“我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爬树。”   “那就能确定了。”   林枫道:“这个脚印不是曹宅的人留下的,而孔县尉他们在树上并未下来,还有这个脚印所踩出来的土壤……”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灯笼照亮脚印,道:“你们看,土壤也是新的,潮湿的,和外面那些土壤有着明显色差。”   “所以可以确定,这个脚印踩出来的时间绝对不长,再加上今夜到来的钱波、赵十五四人,没理由去爬什么树,那也就能确定……今夜,一定还有第五个人存在,这个脚印,就是他在今夜踩出来的!”   众人闻言,都不由点头。   之前他们对林枫有多怀疑,此时就对林枫有多震撼。   那脑袋点的,就和小鸡啄米一样。   “而这,也是有证明的。”   林枫抬起头,向孔锋喊道:“孔县尉,你让人从这棵树向院墙爬去,看看院墙上方是否也有血迹留下。”   孔锋一听,对林枫的命令,这次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林枫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还是那个传说中的神探了,孔锋自是不敢再怀疑林枫。   他为了在林枫面前留下好印象,直接亲自从树干上跳到了院墙上,然后接过灯笼,向着院墙一照……   “这……”   孔锋双眼闪过一抹震动,他连忙说道:“林寺正,院墙上果然也有血迹,这血迹明显有擦动的痕迹,就好像是不小心擦在上面的一样。”   听着孔锋的话,众人视线都不由齐齐落在林枫身上。   眼中充满了震动和好奇。   他们震动于林枫明明在下面,视线根本就看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却能清楚的知道什么地方有鲜血的痕迹。   而他们更加好奇林枫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明明他们一直都和林枫在一起,林枫看到了什么,他们也看到了,可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墙壁上会有鲜血?   长孙平安此时也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你是怎么知道这树上会有鲜血,墙壁会有血迹的?”   林枫见众人都眼巴巴的看向自己,轻笑一声,道:“很简单的推理罢了。”   “当然,这一切推理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赵十五不是真凶!”   长孙平安闻言,眉头不由蹙起,提出自己的想法:“林寺正这样笃定赵十五不是真凶,就不怕自己错了?从而与真相南辕北辙?那样的话,可是出发点就错了,后面只会越错越离谱。”   林枫笑道:“我不是直接认定赵十五不是凶手,而是假设他不是凶手……查案的过程,是可以大胆假设的,本官先假设赵十五不是真凶,然后按照这个假设去小心求证,如果求证到了线索证据,那就能证明本官的假设没问题。”   “可如果本官最后仍是什么都没发现,那即便本官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承认,赵十五就是真凶。”   长孙平安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查案习惯,他并不反对这种“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方法。   林枫继续道:“根据这一前提,我们便可以继续向下推理。”   “如果赵十五不是真凶,而钱波三人已经被排除了嫌疑,那就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同时,钱波他们不是凶手,也就没必要说谎了,也就是说……钱员外郎和顾中尚的确都见到了曹员外郎。”   “可是赵员外郎来的时候,曹员外郎就已经死了,所以也就说明,曹员外郎真正的死亡时间,是在顾中尚离开后,到赵员外郎来之前这段时间。”   众人一边思考,一边点头。   林枫推断的死亡时间,和仵作验尸后得出的时间相吻合。   “而这段时间又分成三个部分。”   “顾中尚离开后到赵十五到来之前,赵十五到来后到他离开前,以及赵十五离开后到赵员外郎到来前。”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因为我们提前的假设是赵十五不是凶手,所以赵十五来的那段时间可以排除!”   “同时,根据管家的话可以知道,几乎就是赵十五刚离开,赵员外郎就慌忙抵达了,中间间隔的时间极短,如此短的时间,对凶手来说,很难用来行凶,时间太紧张,危险性也太大了。”   “故此……”   林枫平静道:“对凶手来说,最充裕,最适合动手的时间,也就只剩下第一段时间了,也就是——顾中尚离开后,到赵十五到来之前!”   长孙平安沉思片刻,旋即点头:“合理。”   孙伏伽眼中充满着笑意,他已经能感受到,现场的节奏完全被林枫掌控了。   自己熟悉的林枫断案,回来了。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那也就是说,在赵十五到来之前,其实曹员外郎就已经被人杀害了!”   “而这个凶手,不是今夜所知的任何一个人……可是,他为何要杀曹员外郎呢?钱员外郎他们还有动机,可真凶呢?他的动机是什么?”   众人闻言,都不由皱起了眉头,面露思索。   林枫见众人皱眉,缓缓道:“接下来,我们再说两件事。”   他一边说着,视线一边看向长孙平安,道:“第一件事……长孙县令应该还记得赵员外郎的供词吧?他说他本该是戌时四刻抵达的,但因为马车车辕出现了问题,不得不替换新的马车,使得他迟到了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   长孙平安点头:“本官自然记得。”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原本按照曹员外郎的打算,这三个人都应该是彼此前后抵达的,中间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可却因为赵员外郎的车辕出现了问题,导致赵员外郎迟到了。”   “而就在赵员外郎迟到的这段时间,曹员外郎被杀了,赵十五来了!”   “你们觉得,这是不是有些巧了?”   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被林寺正这么一提醒,好像真的有些巧啊,如果赵员外郎不迟到,那曹员外郎也许就不会被杀了,赵十五也未必能顺利进入曹宅,毕竟管家是认为赵十五就是第三个被邀请的人,才让赵十五进来的。”   其他人一听,也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别急,本官接下来要说第二件事!”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赵十五是今天白天离开本官宅邸的,而他在离开之前专门告诉了我们他要干什么,可以说他要做的事,和曹员外郎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他与曹员外郎也没有任何私交!”   “可是,就是这种情况……他却反常的来拜访曹员外郎,再结合上面那一点,赵员外郎因为发生意外,导致空出了时间,给赵十五进入曹宅提供了机会……大家觉得这又说明什么?”   在场的人有人反应比较慢,但更多的人则是思维敏捷之辈。   特别是长孙平安这个万年县县令,还有专门负责刑狱方面的县尉孔锋,他们对案子的敏锐程度要比很多人都强。   此时听到林枫的话,孔锋几乎下意识就说道:“难道……赵员外郎的车辕不是发生了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破坏?为的就是拖延赵员外郎抵达曹宅的时间?”   “而其目的,就是为了杀害曹员外郎,同时给赵十五的到来提供机会……再加上赵十五离开时那异常的样子,引得我们对他第一时间产生了怀疑……”   孔锋直接瞪大了眼睛,自己的话,差点没把他从院墙上惊下去。   他失声道:“这难道是对赵十五的陷害!?今夜这一切,都是用来陷害赵十五的?”   听着孔锋那无比震惊的声音,衙役们都目瞪口呆了起来。   可没有人反驳。   因为孔锋的话,与林枫刚刚给出的线索,完全契合!   便是长孙平安,这一刻都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反对。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越发的高兴,赵十五终于能排除嫌疑了。   林枫继续道:“本官一开始是以赵十五是被冤枉为假设的,而根据我们得到的相关信息,现在也推断出赵十五是被算计的结果,可以说假设与结果形成了闭环,这对本官的假设已经有了初步的验证。”   “不过毕竟这一切都只是合理的推断,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所以本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存在的痕迹!”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都忙看向林枫,他们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刚刚我们说过了,凶手是在顾中尚离开后到赵十五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残忍的杀害了曹员外郎。”   “可大家要知道,哪怕是这段时间,也不算充裕,更别说凶手还要十分谨慎的隐藏好自己,让自己的存在不被任何人知道,这就更要求他对时间的把控十分苛刻才行。”   “也就是说,对凶手而言,最好的动手时间,就是顾中尚离开的时候,越早动手,就越能避免自己杀人的事情被赵十五或者管家发现。”   “那问题就来了,他如何做,才能将时间把握的如此好?才能确保顾中尚离开就立马去杀人呢?”   有衙役听到林枫的引导,双眼一亮,直接道:“当然是提前藏好,这样的话,亲眼看着顾中尚离开,自然就能立即动手!”   “聪明!”   林枫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样!”   “这也就是本官为何让你们先是去房梁查探,又是去隔壁房间检查了。”   “因为凶手想要看见顾中尚离开与否,就必须要藏在能够看到会客厅的地方才行,而这些地方只有这些。”   “房梁你们没有发现,隔壁的房间也没有,那么唯一剩下的,还能够躲避身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也就是墙下的阴影处,以及这棵大树上了。”   “今夜云朵颇厚,月光无法洞穿云层,所以躲在这里,只要没人靠近,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众人听着,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林寺正怎么让我们检查大树呢!”   “林寺正每一处要查的地方,都有其原因。”   衙役们都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那血迹呢?”   有衙役忍不住道:“林寺正知道那个凶手藏在这里不难,可林寺正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血迹?”   林枫轻笑道:“很简单的理由!”   他看向几人,道:“凶手既然想要陷害赵十五,我想不出意外,在杀了人之后,他应该仍旧躲在这里,去观察赵十五的反应,确保赵十五真的被他陷害了。”   “之后等赵十五离开了,他才能安心离去。”   “可是老管家说了,曹宅只有一个大门,而他一直守在门口处,凶手根本就无法离开。”   “所以,凶手如果想要离开,那就只有一个选择——”   林枫指着一旁的墙壁,道:“那就是这里!”   “翻墙?”孔锋瞪大眼睛,继而眼中浮现明悟之色。   他说道:“我明白了……曹宅正门有管家守着,后面和另一个宅院相连,而另一面都是房子没有墙壁,只有这里是院墙,并且院墙的外面还是小曲,那时天色已黑,宵禁即将开始,曲道里早就没人了,所以从这里翻墙出去,根本就不用怕被人发现!”   “孔县尉果真聪慧。”   林枫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如此!我想凶手也应该是翻墙来的,从墙壁直接就能爬到树上,也十分省力,要求不算太高。”   “而也正因此,老管家才压根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来了,这个真凶也就成为了不存在的第五人!”   众人都连连点头。   林枫的讲解十分清晰,便是反应再慢的衙役也明白了。   “最后,就是鲜血的问题了。”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你还记得本官为何会那么笃定的排除钱员外郎三人的嫌疑吗?”   长孙平安先是露出思索之色,继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的一跳,他直接瞪大眼睛,音调下意识提高:“死者身上溅出的鲜血!?”   林枫迎着长孙平安震动的视线,微微点头:“没错,就是鲜血!本官推测过,凶手身上必然沾染了大量的血迹!”   “这血迹,可以帮助本官排除钱员外郎三人的嫌疑,同样的……也能让本官知道,凶手的前襟必然是湿漉漉的一片血迹,而这些血迹在没有干透的情况下,只要前襟蹭到什么东西,就定然会沾染下一些血迹!”   “所以……凶手要藏在树上,凶手要翻墙离开,这都会让他不可避免的前襟触碰树干和院墙。”   “正因此……”   灯笼的光亮照在林枫的脸上,就好像林枫也在一样发光。   众人怔怔的看着林枫,便见林枫轻轻一笑,声音温和,却斩钉截铁:“本官才笃定,这里必有血迹!”   二合一万字章节送到,明天就是月末了,大家手上的月票不用就浪费了,都砸过来吧。 第138章 大秀推理,真凶,无处可藏!(   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那仿若发光的身影,众人内心,止不住的掀起巨大波澜。   特别是万宁县众人。   他们一开始对林枫有多大的怀疑,此时此刻,内心的震撼与汗颜就有多大。   “推理精妙入微,环环相扣,林寺正当真不愧是神探之称啊!”   “我刚刚竟然还怀疑林寺正!现在想想,我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怀疑声名鹊起的林寺正的!?”   “主要是我们太没耐心了,林寺正两次行动什么都没找到,我们就觉得林寺正名不副实,可想想我们自己……有的时候我们查案,何止两次会失败,十次失败也是正常的啊。”   “是啊是啊,好在林寺正根本不受我们影响,一下子就找到了这第五人存在的证据,现在好了,案子的方向一下子就明朗了。”   “原来赵十五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幸亏是林寺正亲自来调查,否则我们可能真的会错抓好人。”   衙役们忍不住摇头私语。   县令长孙平安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神色也不断闪烁,他目光不断在林枫身上打量着,似乎是想要将林枫整个人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穿一般。   只是林枫从容迎接他的探寻,视线都不躲闪的,这让长孙平安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拱了拱手,心悦诚服道:“林寺正,本官要为刚刚对你的怀疑致歉,刚刚本官的说话语气有些不合时宜,还望林寺正能见谅。”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嘴咧的都要到耳朵了。   他心中只觉得十分的畅快。   想想林枫刚到这里时,被怀疑,被试探,却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去调查。   而现在,林枫用实际的本事证明了自己,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和佩服。   再也没有任何人怀疑他,冷落他,反而哪怕是孤傲的长孙平安,都要摆出这种心悦诚服的架势来。   前后的差距一比较,没法不让人畅快。   不过林枫并无任何自得之色,见长孙平安表达歉意,他也轻轻一笑,拱手道:“长孙县令不必如此,本官明白长孙县令的难处,若易地而处,估计本官都未必有长孙县令做的好。”   长孙平安闻言,那看似憨厚的脸庞上,直接咧起笑容,他笑道:“林寺正的话听得让人暖心,不管林寺正怎么看我,我反正对林寺正十分喜欢,倘若以后我们能成为友人,那就更好了。”   林枫哈哈一笑:“能与长孙县令成为友人,自也是我的荣幸。”   哪怕长孙平安知道林枫这话是客气回应,可心里仍旧十分受用。   毕竟林枫和其他人不同,在他心中,县尉孔锋的一万句马屁,也不如林枫的一句客气话语。   “阿嚏!”   坐在墙壁上,吹着夜风的孔锋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有些茫然的拢了拢衣袖,生怕自己被吹得感染了风寒。   林枫见状,笑着向孔锋道:“孔县尉再仔细检查一下墙壁,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线索,若是没有的话,就先回来吧。”   孔锋一听,连忙乖乖点头。   那听话的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   林枫这时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这下可以确定赵十五没有嫌疑了吧?”   长孙平安一听,略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点头道:“赵十五是从门离开的,没机会翻墙,他自然没有了嫌疑。”   终于为赵十五洗脱嫌疑了……林枫心中最大的一颗石头落了下去。   而这时,林枫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可知赵十五成为狱卒之前的事迹?”   “这……”   孙伏伽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他摇了摇头:“我还真不清楚,毕竟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狱卒。”   “不过任何人在加入刑部之前,刑部都会对其进行详细调查,如果你想知道他之前的事,我立即让人去刑部查找,应该能找到。”   林枫直接点头:“好,那就有劳孙郎中了。”   孙伏伽摆了摆手,笑道:“和我客气什么。”   说着,他直接转身,吩咐衙役前往刑部衙门。   做完这些后,孙伏伽重新返回林枫面前,他好奇的看向林枫,道:“不过子德……伱为何突然想知道赵十五的过往?他都跟了你那么久了,也没见你询问过这些。”   林枫看向开着门的会客厅,看着那投射出来的烛光,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不愿与人言说的过往……我只在乎现在赵十五是怎么想的就够了,至于他的过去,他若愿意和我说,那他随时可以说,若他不愿意说,我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孙伏伽点着头。   这就是林枫区别于其他人的地方。   他明明聪明的厉害,很容易就能探查其他人的所有秘密,可他却很克制的使用这种能力,使得其他人在林枫面前,会十分的自在与舒适。   “那这一次?”孙伏伽问道。   林枫抿着嘴,道:“这一次是没有办法了,而且也是赵十五给本官的提示。”   “什么?”   孙伏伽一怔:“赵十五的提示?”   长孙平安也在一旁侧耳倾听,此刻听到这里,他不由偷偷向林枫倾斜身子,将耳朵更靠近林枫。   林枫余光瞥了一眼长孙平安,并不在意自己的话被长孙平安偷听到,这不是什么不能对人说的秘密。   他说道:“现在这曹宅发生的事,其实已经很明确了,在赵十五到来之前,曹员外郎就已经被凶手残忍杀害了。”   “所以赵十五到这里后,所看到的就是曹员外郎的尸首。”   说着,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也了解赵十五,你觉得以赵十五的性子,他发现曹员外郎倒在血泊后,第一想法会是什么?”   “报案!”孙伏伽想都没想就说道。   林枫点着头:“没错,赵十五看到官员被杀了,绝不会不理不睬,可是他却没有报案,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老管家就匆忙离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孙伏伽皱了皱眉头,道:“除非有比这更要紧的事,他来不及耽搁。”   林枫点头:“会是什么事呢?”   孙伏伽摇着头,他毫无头绪。   长孙平安也在一旁露出思索之色,可他对赵十五并不了解,更是没有任何见解。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不要紧,赵十五已经给了我们提示了。”   “虽然赵十五性子憨厚,脑袋没有那么多弯,可当他被引到这里,且单独来见曹员外郎后,却发现曹员外郎倒在血泊之中,甚至体温还没凉时……赵十五也该知道,他被人陷害了,这明显是用来陷害他的诡计。”   “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当他匆忙离去,不报案,不将曹员外郎被杀害的消息告诉老管家后,他必然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而官府也一定会为了抓他去本官的宅邸!”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缓缓道:“赵十五必然知道,本官会知晓此案!并且为了他,必会亲自前来调查。”   孙伏伽连连点头。   以他对赵十五的了解,这些合情合理的事,赵十五还是能想到的。   “那问题就来了。”   林枫道:“赵十五既然知道本官会亲自来调查此案,他也肯定希望本官帮他洗刷嫌疑,他更知道本官对他会有多担忧,以他的性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给本官留下点线索!哪怕临时用刀在桌子上刻上两个字呢,对他来说也不算多难。”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没有给本官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一丁点的线索也没有,为什么?”   孙伏伽眉头微皱,他沉思片刻后,忽然间,想到了林枫让他做的事,一道思绪陡然浮上脑海。   他忙道:“难道……他是故意没有留下的,因为不留下,也代表着一种线索?”   “知我者,孙郎中也!”   林枫笑着点头,说道:“没错,赵十五应该留下线索的,可他没有留下,那就代表着另一种含义,他认为不需要留下线索,本官就能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也就是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本官应该知道……再结合他今天是去祭拜友人的,所以不出意外,他遇到的事,很可能就和这个要祭拜的友人有关。”   “故此,本官才想好好了解一下他的过往,只要能找到他今天祭拜的友人是谁,顺藤摸瓜,或许发生在赵十五身上的秘密,也就能揭晓了。”   孙伏伽眼眸亮起,连连点头:“这个思路很合理,我也觉得就是这样。”   “要不我再安排几个人去催促一下,让他们加快速度?”   林枫摇了摇头:“这不是人多就能加快的,先让他们去刑部找吧……而且,赵十五的事固然要了解清楚……”   “可这个敢算计本官的人的真凶……”林枫眯了眯眼睛,眸中闪过一抹寒意,淡淡道:“我们也得抓!”   前世林枫就是出了名的护短。   今生,赵十五更是林枫穿越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赵十五救了他,所以对赵十五的感情,林枫是最深的。   四象组织这些家伙敢算计赵十五,林枫绝不会善罢甘休。   为赵十五洗刷嫌疑只是第一步罢了。   将真凶揪出来,让四象组织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   长孙平安听到林枫的话,连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难道有办法找到真凶?”   在知道真凶是神秘的第五人后,长孙平安其实就已经准备将这个案子的战线拉长了。   在他看来,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破的案子。   毕竟那第五人身份不明,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也没有留下任何指向他的证据,想要抓住他,难度和登天也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怎么找真凶?   可听林枫的意思,林枫似乎还没放弃。   “我倒是能推测出真凶的一些情况,但还不够。”   林枫眉头微蹙,道:“这些情况仍旧太笼统了,没法将真凶确定,若是还能有其他的新的线索,就好了。”   长孙平安叹息道:“能够发现这些血迹,知道有第五人的存在,就已经是意外收获了,哪里还有什么新的线索?”   “这个真凶的狡诈程度超乎想象,他对赵十五的算计更是极尽手段,也就是林寺正你来了,否则本官的话,估计早就认定凶手是赵十五了。”   孙伏伽也叹着点头。   这一次的案子,论起复杂程度,和赵德顺案之类的案子没法比,没有那么曲折复杂。   但它难就难在真凶很可能就是一个没人认识的专业杀手。   杀手杀完人就跑了。   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动机,没有任何人见过他。   怎么去找?   这已经不是用逻辑推理就能推断出来的。   林枫自然明白案子的难度,但他更知道,这不是一个什么普通杀手能做到的。   还是能推理的。   只是他需要更多的线索。   林枫看向会客厅,道:“我们再去案发现场查一查吧,也许还能查到什么新的线索。”   说着,他就要迈步离去。   可就在这时,孔锋的一道声音,突然将林枫叫住了。   “咦?这是什么……衣服碎片?”   “这里怎么有衣服碎片呢?”   衣服碎片?   听到孔锋的声音,林枫脚下陡然一顿。   他猛的转过头,抬起头看向趴在树上的孔锋,道:“什么衣服碎片?”   见林枫如此在意,众人也都看向孔锋。   孔锋不敢耽搁,连忙道:“一片黑色的衣服碎片,被一个锋利的树杈给勾着,不过下官不知道这是否和真凶有关。”   “黑色的衣服碎片……”   林枫眸光一闪,道:“凶手想要隐藏好自己,衣服的颜色自然要与黑夜相搭,大概率就是黑色的衣服。”   “而这树上,除了他之外,也不会有其他人去攀爬……所以,这绝对就是他的!”   听到林枫的话,长孙平安双眼一亮,道:“意外之喜,没想到还真的有新的线索!”   “孔县尉,快将其拿下来……还有,再检查一下树上,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东西。”   孔锋连忙点头。   他先是拿着灯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树上没有任何线索了,便不再耽搁,迅速将那片黑色的衣服碎片取下,麻溜的下了树。   到了树下,他忙伸出双手,掌心托着那片衣服碎片,道:“就是这个碎片。”   林枫等人目光看去。   只见这是一个也就两寸大小的衣服碎片,碎片上有着明显撕裂的痕迹。   但除此之外,衣服碎片也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长孙平安拿起衣服碎片,仔细检查了一遍,道:“布匹的品质尚可,看来这个真凶的生活水平不算差。”   林枫点头:“他的这件衣服沾满了鲜血,肯定洗不出来,所以不出意外,他应该会将这件衣服舍弃毁掉。”   “而能被随意舍弃的衣服品质都不低,他的确家境富裕。”   长孙平安连忙点头,他只是根据衣服布匹的本身来推测凶手的穷富,可林枫却是用更加细致的角度分析,结果无疑要比自己更准确,更值得信赖。   这让他心中不由感慨,从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自己和林枫之间,的确有着一些差距。   “不过除此之外,这衣服上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长孙平安仔细观察了半天,皱眉摇头道:“看来还是不行。”   “如果凶手会穿着这件衣服,那我们实在不行挨家挨户搜查,或许还有机会……可凶手如此狡诈多端,绝不可能给自己留下如此大的破绽,所以这衣服他要么扔了,要么毁掉了,要么藏起来了,就算他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没法根据这布匹发现他。”   他叹息的看向林枫,道:“林寺正,看来想要找到这个真凶,还是任重道远啊。”   林枫盯着那块布,却是道:“长孙县令,能让我仔细看看这块布吗?”   长孙平安连忙点头:“当然。”   说着,他将衣服碎片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衣服碎片,刚要轻轻捻动衣服,忽然间,林枫眸光一闪。   “这是?”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上,竟然有着一些金色的东西。   看起来有些像是十分细腻的沙子。   “金沙?”   林枫眉毛一挑:“哪来的金沙?”   他仔细看了一眼衣服碎片,衣服碎片上没有附着任何金沙,那是哪来的?   林枫想了想,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   自己刚刚触碰过一个东西。   他猛的低下头,视线重新看向树下的那个脚印。   自己刚刚就在这里,为了验证凶手是如何留下的脚印,将手指放到了脚印里测量了一下深度。   难道……金沙是在脚印里沾上的?   他说道:“灯笼!”   孔锋连忙将灯笼递给林枫。   便见林枫蹲下身来,将灯笼靠近脚印,然后仔细的观察着脚印里的情况。   这时,林枫眸光一闪:“果然如此。”   长孙平安见林枫这毫无预兆的奇怪行为,不由道:“林寺正,这脚印还有什么问题吗?”   “长孙县令请看。”   林枫指着脚印,道:“在那脚印的最里面,有着些许的金色细沙。”   “金色细沙?”   长孙平安闻言,连忙凑近了脑袋,这一次仔细看过后,他意外道:“真的有。”   “刚刚本官竟然没发现。”   林枫道:“因为金沙数量不多,夜深光线不好,确实很容易忽视……”   说着,他又拿起灯笼向其他地方照去。   找了半天后,他说道:“其他地方都没有金沙,只有这里有。”   长孙平安只觉得牙疼,他见林枫对金沙如此在意,太想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了,可他身为堂堂万宁县县令,也不能一直开口询问,弄得自己好像很无知一样。   想了半天,他只能给孔锋一个眼神,让孔锋去当这个无知的人。   孔锋眼皮一跳,硬着头皮道:“林寺正,这意味着什么吗?”   长孙平安连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眸光微闪,道:“其他地方都没有,只有这个脚印里有,说明这些金沙应该是只有少量的嵌在凶手鞋底的缝隙里,在凶手从树上向下跳时,因为震动的力量比较大,才将这些金沙给震了出来。”   孔锋想了想,旋即连忙点头:“林寺正太厉害了,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   “然后呢?这对我们找到真凶有帮助吗?”   林枫道:“有一些帮助……至少证明,凶手在今夜动手之前的某个时间段,去过一个有着细腻的金沙的地方。”   “这种沙子本官见所未见,想来就算在整个长安城内,拥有金沙的地方也不多吧?”   听着林枫的话,孔锋皱了下眉头。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里有这种沙子。   “子德,我看看那金沙。”这时,孙伏伽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枫一听,眼眸顿时一亮,对啊,他怎么将大唐百科全书的孙伏伽忘了。   到了炫耀知识储备的时候了,只有孙伏伽才行。   他忙将金沙递给孙伏伽。   孙伏伽指尖在上面捻动片刻,想了想,道:“这种沙子不是长安城附近能够采到的,本官曾经去过沧州,在那里的海洋附近,发现过十分细腻的沙子,虽然那里的沙子没有这些沙子颜色深,但细腻程度接近。”   “所以不出意外,这些沙子应该来源于沿海地区,至于颜色,本官觉得天然沙子不会有如此亮的金色,这应该是被人用金色的漆给涂抹了一遍。”   见孙伏伽对其似乎很有研究,林枫忙追问道:“那孙郎中可知都有什么地方,会用这种沙子?”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道:“豪门大族、富商豪绅之类的地方吧,有的时候会用这些金沙展现自己身份的特殊……反正,普通人家是绝对没有的,这造价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眸光闪了闪,道:“官员家里会有吗?”   孙伏伽道:“可能有人也有,但绝对很少,毕竟这太张扬了,似乎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有钱,很多时候官员有钱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点了点头。   长孙平安蹙眉道:“若是根据金沙的线索,那就能锁定豪门大族和富商豪绅了……可这些人,也不是轻易能动的。”   他看向林枫:“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还好说,可现在我们一缺少确切的证据,二连嫌疑人的身份都没确定,根本没法轻易去他们府里搜查。”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   他说道:“至少已经有了范围了。”   说着,他重新看向手中的衣服碎片。   衣服碎片上沾了一些灰,可除此之外,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上面没有任何图案能够证明主人的身份,颜色就是单纯的黑色。   林枫想了想,旋即将衣服碎片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   而这时,林枫眸光一动。   他说道:“你们闻闻,这衣服上是不是有些什么味道。”   “味道?”   长孙平安一听,连忙接过衣服碎片。   他闻了一下,旋即蹙眉道:“有些胭脂的味道。”   林枫纠正道:“应该说多种胭脂的混杂味道,绝不是一种胭脂的味道。”   “这……”   长孙平安愣了一下,连忙又仔细闻了闻,道:“的确,至少有三种以上的胭脂味了。”   县尉孔锋疑惑道:“凶手的衣服上,怎么会沾着这么多胭脂的味道?难道他是卖胭脂的商人?”   林枫笑道:“卖胭脂的商人,也不至于在身上沾这么多香味吧?这可不是香气弥漫自然沾上的,必然是与胭脂有着近距离的接触才能沾上。”   孔锋想了想,旋即点头:“倒也是……那凶手如果不是卖胭脂的商人,他还能怎么沾上这些胭脂味?”   林枫眯了眯眼睛,眸中精芒闪烁,道:“你们觉得……青楼如何?”   “青楼!?”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先是一愣,继而都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林枫看着众人那意外的表情,道:“不信?”   他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不妨再仔细闻闻,在这衣服碎片上,还有另一种味道——那就是酒!”   “酒?”   长孙平安闻言,连忙重新更认真的闻了一遍。   一开始他神色还比较茫然,可渐渐地,眉头皱起,脸上的惊色开始浮现。   片刻后。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道:“竟然真的有酒味……只是那酒味很淡,胭脂味又比较浓烈,如果不是林寺正提醒本官,本官可能都不会发现酒的味道。”   林枫说道:“酒这种东西容易挥发,味道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越来越淡,现在我们还能闻到,可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哪怕半个时辰,可能酒的味道都会彻底消失了。”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块衣服碎片上,既有多种胭脂,又有浓烈的酒……”   林枫看向众人,笑道:“再结合凶手杀人前后,肯定需要一个地方来隐藏自己,那诸位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比混乱的青楼更适合呢?”   “他只需要选一个姑娘,然后带着姑娘进入房间,再想办法将姑娘弄晕,那之后他做任何事,姑娘也都不会发现,青楼的人更不会去房间里打扰他,他这就是不仅有一个好的藏身之地,更是连不在场证明的人证都有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林枫视线从他们惊愕的脸上一一扫过,道:“万宁县青楼聚集的地方在平康坊,而平康坊距离这里只有三条街的距离……这路程可不算遥远啊,想要躲着人赶路,难度也不会太高。”   刷的一下!   在听到林枫一口气说出了足足三条理由后。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猛的瞪大了。   这一刻,哪怕是一开始有所怀疑的长孙平安,都觉得林枫说的就是真相了!   毕竟满足一个条件,可以说是巧合。   两个条件,可以算很巧。   但三个条件都满足了,再说是巧合,那就是对自己脑子的不尊重了。   他双目灼灼的盯着林枫,呼吸在这一刻都炽热了起来。   “青楼,没错,一定是青楼!”   长孙平安激动道:“那个真凶,一定就藏在平康坊的青楼之内!”   见长孙平安这般激动,孔锋等一众衙役们,此时内心对林枫的敬佩,简直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们真的怎么都没想到,在那第五人如此谨慎狡诈的情况下,在他们几乎绝望的时候。   林枫竟然只凭那么一小块布,就能推测出真凶藏匿的地方!   林枫真的是人吗?   这就是神探的真正本事吗?   孙伏伽笑呵呵的捋着胡子,果然可以永远相信林枫。   长孙平安道:“孔县尉,立即带人去平康坊,包围那些青楼,我们一个青楼一个青楼的搜!”   孔锋一听,刚要点头答应,却见林枫道:“不急,我再给你们提供一些思路,按照这些思路来找,会更准备,更节省时间。”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刚刚说金沙一般会在大户人家中有……那青楼这种有的时候也需要讲究排场的地方,是否也会有金沙?”   “这……”   孙伏伽先是一怔,继而瞳孔猛然一跳,他一拍手掌,道:“很有可能!”   “平康坊是青楼汇聚之地,各家青楼想要脱颖而出,占据优势,必须得有一些区别于别家青楼的东西,这么一看,以金沙铺就地面,制造排场……就很有可能!”   林枫闻言,又看向长孙平安,笑道:“长孙县令,平康坊是你管辖的地方,你有办法以最短的时间确认哪家青楼有金沙吗?”   长孙平安内心不由一震,他没想到林枫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又把范围缩小了。   他连忙点头:“这个不难。”   “好!”   林枫道:“那凶手藏匿的大致区域,也就能确定了。”   “接下来,我们说一说凶手的情况。”   众人忙看向林枫,孔锋不由道:“林寺正对那凶手的情况也知道?”   林枫笑了笑;“至少能推断出几点来。”   “第一,凶手与曹员外郎必然相识。”   “相识?”众人一愣。   林枫点头道:“你们想想曹员外郎死亡的地方,那不是门口,也不是座位的地方,说明凶手到来后,曹员外郎要么去开过门,要么起身迎接。”   “而今夜曹员外郎只邀请了三人,也就是说,凶手是不请自来的,这种情况下,曹员外郎见到凶手,都没有大喊大叫,反而起身相迎,这足以证明凶手是曹员外郎的熟人。”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连忙点头。   林枫说的很有道理。   说到这里,林枫看向老管家,道:“管家,你知道你家老爷都和哪些人相熟吗?”   老管家皱了皱眉头,旋即摇头:“小人也不敢确定,因为老爷除了公务外,几乎没有邀请友人来过府里。”   林枫并不意外,他看向众人,道:“曹员外郎是那种两袖清风,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人,也就是说,他很难与人结交朋友,就算熟人,能够深夜来到他府里的,也几乎都是同僚。”   “因此,本官认为,这个真凶,大概率也是一个官员,只有官员才能和曹员外郎产生交集,官场公务之外的人,很难与曹员外郎相识。”   简单来说,就是曹高阳这样的性子,除了公务没人愿意与其交流,还交朋友?交个屁吧!   众人对曹高阳也都有了一定了解,此刻听到管家和林枫的话,想了想,然后皆点头赞同。   毕竟,连孙伏伽这样善于和人沟通的人,都和曹高阳只有同僚关系。   林枫笑道:“那么凶手的第一个特征就有了,与曹员外郎有公务接触,朝廷官员。”   长孙平安双眼精光闪烁;“只此一条,足以将嫌疑人的数量削减很多了,夜宿青楼的官员,想来也不会太多。”   “长孙县令别着急,且听我说完。”   林枫道:“官员毕竟身份特殊,我们没必要都得罪。”   “我还有其他几点。”   “还有?”众人一惊,不由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撼。   他们一个都不知道,林枫却知道那么多,他们真的和林枫一直再查同一个案子吗?   林枫笑了笑,道:“第二,这个真凶应该练过武,至少也该是身体魁梧,十分强壮之人!普通体格是没法那样杀害曹员外郎的。”   长孙平安连连点头,这一点他也发现了。   “第三,就是我们的脚印。”   林枫看着树下的脚印,道:“根据脚印的长度,能够大概推测出凶手的身高在七尺到七尺半之间。”   孔锋瞪大眼睛:“连身高都能推测出?”   林枫笑了笑,道:“这不难,人的生长都是有规律可言的,脚印的长短与身高也有直接关系,只是这里的脚印只有一个,如果是连续的脚印,根据步长步宽脚印深度,本官甚至可以推断出此人的年龄性格与胖瘦等。”   孔锋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林枫真的宛若神人。   越是看林枫断案,对林枫越是佩服。   连长孙平安都忍不住的点着头,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还有吗?”长孙平安不由问道。   众人也都期待的看着林枫,然后就见林枫点头,道:“最后一点。”   林枫看向众人,说出了让他们无比意外的话:“凶手身上应该有伤。”   “伤?”   众人一愣。   连孙伏伽都充满着茫然:“伤?凶手受伤了?”   长孙平安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一点。   林枫道:“刚刚在检查死者的尸首时,本官发现……死者的左手是半握着的,很明显他死前握了什么东西,只是那东西毫无疑问已经被凶手取走了。”   长孙平安忙点头:“本官也注意到了……可是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缺失啊,而且凶手杀人是为了陷害赵十五,他时间那么短,杀人后应该快速离开才对,也没必要取走什么东西吧?”   “长孙县令说的没错。”   林枫缓缓道:“凶手的确没必要取走什么东西,他来杀人也不是为了灭口的。”   “但事实却是……他的确取走了死者左手握着的一件东西。”   长孙平安眉头紧锁:“那会是什么东西?”   林枫说道:“其实一开始,本官的想法是钱员外郎三人的犯罪证据,可事实证明人不是他们杀的,而且曹员外郎什么也没拿,那就说明不会是犯罪证据,不会是纸张之类的。”   “既然不是这些,那又会是什么呢?死者究竟少了什么东西呢?”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忽然间,我想到了死者死时的样子,恍然大悟!”   “我知道死者的确缺少了一件东西!”   长孙平安一听,连忙上前一步,靠近林枫,道:“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都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束发之物……比如,簪子之类的。”   “簪子!?”   众人一愣。   林枫点了点头,道:“没错,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在现场,是不是死者趴在那里,后脑有巨大的伤口,伤口将头发都黏在了一起……而他的头发,却是披头散发的,根本就没有束起?”   “这……好像真的是这样。”   “的确是披头散发。”   众人连忙点头。   林枫继续道:“可是曹员外郎这样刻板性子,会见同僚时,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披头散发?这和他的性子太不同了。”   说着,林枫看向管家,道:“老管家,你最后见到你家老爷时,他是披头散发的吗?”   老管家想都没想,便摇头道:“怎么可能,老爷很注重形象,每次会见外人,都会对着铜镜整理衣冠。”   “你们瞧!”   林枫重新看向长孙平安等人:“管家已经说了,死者很注重形象,根本不会披头散发。”   “那么,给他束发的簪子呢?现场可没有啊。”   长孙平安眸光剧烈闪烁,脸上难掩震动,道:“我们一进入现场,就被那血腥的一幕吸引了,的确忽视了这一点……”   林枫点了点头,道:“死者后脑有伤,血液和头发粘在一起,比起其他东西,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下意识就会让我们认为这是最重要的,自然很容易忽视一个不起眼的簪子。”   长孙平安感激的向林枫点头。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可是一枚小小的簪子罢了,那对凶手应该是毫不重要的东西,他为何要专门带走呢?”   “再结合死者左手半握的样子……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   林枫看向众人,缓缓道:“死者在被凶手控制住捅刀子时,也试图过反抗,但他反抗的方式不是挣扎,而是直接摘下自己的簪子,用力刺向凶手。”   “因为簪子锋利,所以更容易刺伤凶手。”   “后来死者身死后,簪子就一直被他握在掌心,因为簪子刺伤了凶手,上面沾染着鲜血,凶手怕这件事被我们得知后,可能会让他留下破绽……毕竟他也是官员,很可能明早就会与我们碰面,所以他这才掰开了死者的手,将那不起眼的簪子给取走了。”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完全呆住了。   合理!   不仅是合理,甚至这只能是唯一的可能!   除此之外,他们根本想不到第二种理由,凶手会做那多此一举的事!   看来,真的如林枫所言,凶手受伤了……   他们怔怔的看着林枫,都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那无法言说的想法了。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太牛了!   只有这三个粗鄙的字,才能完美的形容他们的震撼!   从对凶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位置确定,身高确定,官员的身份确定,练过武艺的经历确定,还有受过伤的最重要的特征确定……   林枫用了才多久啊?   可明明他们是跟着林枫一起调查的啊……不对,他们甚至比林枫调查的更早,但结果呢?毫无进展。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神探林枫四个字,究竟有着怎样的重量了。   一到晚上就发烧,好像命只剩半条,真的太无语了,已经快一周了,也没怎么好转,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用的药推荐一下。   明天就是新的一个月了,月票要重新开始了,不多说,新的一个月求月票支持。   只要还能爬的起来,每天更新就绝不会少! 第139章 结案!铁证如山,终破悬案!(   万宁县的衙役们看向林枫的神色,已经由最初的怀疑,化作了现在的崇拜。   他们现在终于能完全理解,为什么每一个经历过林枫断案的人,都对林枫的评价那么高了。   这个人真的是太牛掰了!   实在是挑不出任何毛病啊,除了称赞,他们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饶是县令长孙平安,这个背景深厚,性子骄傲的主,此时看向林枫的神色,也难掩惊艳和敬佩。   他很清楚,自己绝对办不到这些。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知道了真凶的藏身范围,也知道了他这么多的特点,那么找出他来,就绝对不难。”   “林寺正,我们现在就出发,前往平康坊!”   林枫想了想,道:“长孙县令不妨带人先出发,本官对这个案子,还有些许的疑点没有解开,我准备再检查一下尸首,检查过后,我就去找你们。”   长孙平安眸光一闪,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想了想,便点头道:“既然林寺正想要再检查,那林寺正就先检查吧,本官先带人去平康坊打探哪家青楼有金沙,打探后,就先带人抓人。”   林枫微微点头:“那就有劳长孙县令了。”   长孙平安摇头道:“这本就是本官该做的事。”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不过林寺正没带使唤的人,万一接下来你有什么事需要手下人做,身旁却没个听唤的人,那也很麻烦,所以本官就将孔县尉给林寺正留下,一方面保护林寺正安全,一方面听从林寺正吩咐。”   孔锋先是一怔,但当他视线看向长孙平安后,便立即明白长孙平安的意思了。   他连忙道:“林寺正接下来尽管吩咐下官,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林枫见状,如何不知道长孙平安是专门留下一个眼线的。   这是怕自己偷偷做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能不说,长孙平安长得憨厚,心思是真的多啊。   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他是真的还有一些细节没弄明白,而非是有其他心思。   他向孔锋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向长孙平安拱手道:“那我就多谢长孙县令了。”   长孙平安见林枫答应的畅快,毫无扭捏,哈哈一笑:“都是同僚,本就该互相帮助。”   说完,长孙平安也不再耽搁,他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本官先行一步!”   言罢,他便带着衙役们,快步离去。   孙伏伽看向林枫,林枫向孙伏伽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孙伏伽这才跟着长孙平安放心离去。   待众人都离开后,孔锋眼巴巴的看着林枫,道:“林寺正,不知你要检查什么?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吗?”   林枫笑了笑:“死者尸首有一处细节我没有弄明白,趁着现在有时间,再重新更仔细的检查一遍,暂时没伱需要做的,你若是想看跟上来便是,若是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   孔锋想起长孙平安的眼神,连忙道:“下官不累,还是跟着林寺正吧,万一有能帮忙的地方呢。”   林枫并不在意,他笑道:“也好。”   说话间,两人重新返回了会客厅。   看着趴在会客厅内的尸首,林枫快步来到尸首旁。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发现和推理,林枫对于曹高阳被杀案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左手半握的谜团也已经解开了。   不过……   林枫看向曹高阳的右手。   曹高阳的右手食指上,沾染着鲜血。   可是其他的四根手指,却没有任何鲜血。   很明显,这绝不是意外沾上的,食指没有中指长,且拇指中指将其夹在中间,若是意外碰到,中指与拇指大概率也会沾到鲜血。   所以,这更像是死者故意,专门用食指沾染的鲜血。   可死者为何这样做?   林枫视线向死者右手能够触碰的地面区域看去。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原本的想法,是死者想要在地面上写下凶手身份的信息,不过地面十分干净……   这只能有两种情况。   第一,死者还没来得及写,就咽气了。   第二,死者不是想要写下身份信息,他怕凶手发现,所以他用的是更隐秘的手段。   那能是什么手段?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重新抬起死者的右手。   他将死者的手指分开,仔细的看着死者的右手食指。   而这时,林枫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异色。   “指甲里好像有东西,不过被血污阻挡,看不真切……”   他抬起头看向孔锋,道:“孔县尉,麻烦帮我找一个手帕,要被水打湿的手帕。”   孔锋一听,连忙道:“林寺正稍等。”   他快步走了出去,没多久,就带着一张湿手帕返回。   将手帕递给林枫,孔锋便发现林枫正小心翼翼的,用手帕一点一点擦掉死者指尖的鲜血。   将死者的指甲干干净净的露了出来。   而随着沾染指甲周围的血迹被擦掉,孔锋意外的发现死者的指甲竟然劈了,指甲有一道缝隙。   那指甲的缝隙中,正有一块很小的,黑色的东西卡在里面。   “林寺正,指甲里有东西!?”他惊呼道。   林枫早就看到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帕,将手帕打开,然后将死者指甲里的东西取了下来,放在了手帕上。   之后林枫将死者的手重新放回到了地面上。   他起身,仔细的看着手帕上的黑色东西。   孔锋凑近道:“这是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旋即嘴角微微上扬,他笑道:“非常重要的证物,死者拼命为我们获得的宝贝。”   “宝贝?”孔锋一怔。   林枫将手帕小心收好,笑道:“孔县尉,本官最后的疑问已经得到解答了,这里没什么问题了,我们也出发吧,去找长孙县令。”   孔锋闻言,自是不敢反对,他连忙点头:“好,我们这就出发。”   临行前,林枫看向神情落寞的老管家,他轻声道:“管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真凶,为你家老爷报仇的。”   “接下来,你可以为你家老爷收尸,若是力气不够,那就等我们抓了人后,我们来帮你为你家老爷收尸。”   老管家听到林枫温声的话,顿时感激涕零,他连连向林枫行礼致谢。   林枫只是轻轻摇头,安慰着老管家。   孔锋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抿了抿嘴。   他忽然觉得,林枫似乎和他所见过的其他官员,都不同。   …………   当林枫和孔锋赶到平康坊时,长孙平安还未动手抓人。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个看起来富丽堂皇的,足足有三层高的阁楼前。   长孙平安见到林枫,意外道:“林寺正这么快?”   林枫道:“我的疑惑已经得到解答,也就赶来了。”   听到林枫的话,长孙平安下意识瞥了孔锋一眼,见孔锋点头,确认没有意外发生,他笑道:“那就好。”   林枫看向眼前装修的富丽堂皇,正对着街面的墙壁上挂有近百个红灯笼的建筑,说道:“长孙县令停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你们筛选后的青楼?”   长孙平安点头,道:“没错,本官经过打探,得知那金沙实属稀罕货,那包裹沙子的金色来源于真正的金子,财力不雄厚,根本弄不起。”   “便是这平康坊内,财大气粗的青楼里,也只有一座青楼拥有一条金沙路,意为‘财源广进,平步青云’,所以不少人为了这个好兆头,都要在那金沙路上走上一遍。”   “但青楼也不傻,金沙造价高,想要走一遍金沙路,得需要专门交钱才行,并且走完后,还要跺脚,将金沙都给跺出来,不允许带走。”   孔锋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凶手只有从高处跳下来的脚印里才残存那么些许的金沙,其他地方一点都没见到。”   林枫笑了笑,毫不意外:“买东西的永远没有卖东西的精,青楼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亏本。”   长孙平安笑道:“没错,就是这个理。”   “我们也是刚刚才确定了这座青楼,本官刚让人将前后门都包围了,免得一会儿我们去搜查时,凶手趁机逃跑,这不还没开始正式抓捕,林寺正你就来了。”   林枫闻言,说道:“这就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或许老天也希望本官能亲自抓到这个陷害赵十五的凶手!”   长孙平安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真的很巧,真有种天意的成分在里面。   他哈哈一笑,道:“那林寺正,我们开始吧?”   林枫直接点头:“走!”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大步向青楼走去。   说起来,这还是林枫穿越到大唐后,第一次来到青楼。   想想前世看过的小说和影视作品,哪个穿越过去的主角,不是主动来逛青楼,来感受一下万恶的封建社会的糟粕。   再看看自己。   干的和前世那扫黄的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是针对特定的一个人,而不是所有人都要双手抱头,墙角蹲着,打电话给家人社死。   这么一想,自己也算是穿越者中的奇葩了吧。   不好好感受糟粕,反而来扫黄抓人……   一边发散着思维,一边进入了青楼内。   唐朝的青楼,规格水平极高。   不仅装修好,空气也比较清新,远没有想象中诸多味道混杂在一起的难闻。   一楼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在中间,有一个高台。   此时高台上正洒落着一些瓣,还能看到一个薄纱落在上面,不过上面没有任何人影,漂亮姑娘跳舞展示的环节已经结束了。   现在时辰都快要到子时了,被选中的姑娘们早就陪客人去房间了,没被选中的,也回房休息了。   所以宽敞的大厅,现在十分的冷清。   林枫正好奇的对青楼以欣赏的视线打量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行人正匆忙而来。   为首之人是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则跟着一个打扮的枝招展的三十余岁的丰腴妇人,以及十几个体格壮硕的男子。   那丰腴妇人想来就是老鸨了。   至于中年男子……应该是青楼的大老板。   正常情况下,对外的事情都是老鸨来处理,没想到这一次,青楼的大掌柜竟然都亲自现身了。   “草民王琛见过长孙县令。”   华服男子十分恭敬的向长孙平安行礼,继而道:“不知长孙县令深夜来这里是为了?”   长孙平安下巴高高扬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睥睨着华服男子,淡淡道:“你觉得呢?大半夜的本官不好好在家里待着,专门来你这里,难道是为了看别人和姑娘睡觉吗?”   长孙平安的语气十分不善,直接吓得华服男子脸色微变。   王琛忙说道:“草民不敢乱猜长孙县令的事。”   “但长孙县令想在这里做任何事,小人都绝不阻拦,只要长孙县令一句话,小人愿意为了长孙县令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林枫看着两人的交流,心中微微点头。   他现在算是彻底了解长孙平安的性子了,看到长孙平安面对其他人的样子,林枫知道,之前在曹宅时,长孙平安对自己的态度,那还是收敛着了。   现在的长孙平安,才叫一个咄咄逼人,态度十分恶劣。   而这个青楼大掌柜王琛,也是一个十分有眼力见的人,见长孙平安态度不好,便当即表态,无论长孙平安要做任何事,都不仅不拦着,还全力帮忙。   是否真心不说,至少这份态度让人没得挑。   果然,能开青楼的人,眼力见是真的很强。   长孙平安听到王琛的话,鼻孔里轻轻传出了一道“嗯”的声音。   他淡淡道:“今天还真需要你来帮忙。”   王琛忙道:“长孙县令请说。”   长孙平安道:“今夜在你这青楼内,住了多少男客人?”   王琛不敢隐瞒:“今晚客人数量不算多,只有六十位客人。”   六十位客人还不算多?   林枫不由赞叹,看来这青楼的生意是真好啊。   “那这些客人里,有几个官员?”长孙平安又道。   王琛脸色微变,他连忙道:“这个……草民不知道,草民只是开门做生意,来的客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草民不敢乱打听。”   长孙平安深深看了王琛一眼,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真的不知道?”   王琛不由咽了口吐沫,神色闪烁,他低下了头,道:“不知道。”   林枫眯了眯眼睛。   以王琛刚刚那闪烁的样子来看,他没有说实话。   只是他宁可得罪长孙平安,也不说……看来,是准备打死也不开口了。   林枫知道他不是为了包庇凶手,毕竟他连自己等人来的目的都不知道。   王琛应该是为了青楼的未来着想。   毕竟来逛青楼,还在这里留宿,说出去怎么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身为官员,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要脸的,他们也都不愿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王琛此刻说出了哪些人是官员,那就直接相当于告诉官员们……这个青楼有办法知道他们的身份。   来到这里后,有一定概率会被说出去。   那以后,哪个官员还会来这里?   生怕不被传出去吗?   而且得罪了这些官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报复?这可不是一个两个官员的报复,那么多官员同时报复,他绝对撑不住。   所以,王琛这才三缄其口,他身为青楼掌柜,很清楚什么能说,什么是绝对不能说的。   长孙平安也不是一个蠢货,自然也能明白这些。   他冷笑道:“王琛,本官给你机会,可是你不珍惜啊!”   “既如此,那看来本官只能将你们青楼今夜住宿的所有客人,都给轰出来了!”   王琛听到长孙平安的话,脸色顿时大变。   他很清楚,若真的被长孙平安这样做,必然会引起所有客人的不满,如果自己处理不好他们的情绪,以后他们可未必会来了。   可他又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长孙平安。   让他说出官员的身份,那是会动摇青楼未来的根本的。   而他不说出来,他也就没有任何理由阻止长孙平安,这让他一时焦虑的不行。   长孙平安才懒得理睬一个青楼掌柜的想法,他直接摆手,道:“去!将所有人撵出来!本官一个一个找!”   衙役们见状,当即向二楼房间走去。   王琛看到这一幕,焦急的不行,脸都白了,却毫无办法。   这时,林枫忽然开口:“长孙县令,我们还有办法可以缩小范围。”   “什么办法?”长孙平安疑惑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那个凶手鞋底有金沙……金沙细腻,随着走动会慢慢被震下,时间一长,很难有留存。”   “而凶手留下的那个脚印里,金沙的数量虽然也不多,可相对来说,已经算是不少了……故此我推测,凶手很可能是刚刚踩完金沙不久,因此在跺完脚后,才会仍旧留有那一些。”   “这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道:“不出意外,今夜凶手应该走过金沙路。”   “所以……”   林枫视线移向紧张焦虑的掌柜王琛,道:“王掌柜,若是你能说出今夜都有谁走过金沙路的话,那倒是能让我们少打扰一些客人,我想这个名单,你应该能提供吧?”   王琛一听,双眼陡然一亮。   他连忙感激的看向林枫,向林枫重重点头,道:“当然,走一遍金沙路的价钱和要一位姑娘陪伴的价钱一样,所以走的人不算多,今夜只有十人走过。”   说着,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向老鸨道:“快去将账簿拿来。”   身段丰腴的老鸨美眸也定定的看了林枫一眼,旋即没有任何迟疑,扭动着腰肢便快步离去。   没多久,她便返回,将账簿交给了王琛。   王琛接过账簿,直接翻到了一页,旋即道:“就是这页上的十人,今夜只有他们走过金沙路!”   长孙平安接过账簿,看了一眼后,道:“他们都住在哪些房间?”   老鸨忙开口:“我带你们去。”   长孙平安看了林枫一眼,见林枫点头,他冷哼一声,道:“也就林寺正为你说话,否则的话,今夜你这青楼别想好过!”   说完,他直接一摆手,道:“孔县尉,你带人去将这十人带下来。”   “是!”   孔锋当即带着衙役们,和老鸨离去。   王琛见状,终于是长长松了口气,他连忙向林枫拱手一拜,道:“多谢林寺正,林寺正今后就是小人的恩人,以后林寺正若有看上的姑娘,小人绝不收钱。”   林枫:“……”   白嫖吗?是不是不太好?   他咳嗖一声,淡淡道:“本官洁身自好,没那个习惯,而且本官也不是为了帮你,本官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王琛人精一个,此刻闻言,连忙点头:“是是,是小人想太多了,但林寺正确实帮到了小人,小人绝不忘恩。”   林枫随意摆手,不再就这个话题深聊。   在等孔锋将人带下来的间隙,林枫看向一旁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孙伏伽,好奇道:“孙郎中笑什么呢?”   孙伏伽呵呵笑道:“羡慕你啊,以后你就是逛青楼不用钱的人了,纵观整个大唐,这样的人也没几个,真是羡煞我也。”   “……”老不正经。   林枫咳嗽了一声,说道:“说正经的……孙郎中,接下来这十人,就靠你来辨认了。”   “曹员外郎的人际交往,基本上都集中在刑部,所以能和他接触的官员,肯定去过刑部,或者与曾经的某些案子相关,你大概率也应该见过或听过。”   孙伏伽一听,毫不迟疑的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几人不再闲谈,皆将视线放在楼梯处,等待着孔锋等人的返回。   过了能有一刻多钟的时间,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   孔锋等人出现在了楼梯上。   这时,林枫等人便发现,在衙役中间,有十个衣着混乱的人,被带了下来。   这些人有的腰带未系。   有的幞头歪歪扭扭。   有的衣襟扣子都扣错了。   这还真是和前世扫黄时的画面一样。   慌忙之下,还记得穿衣服就已经不赖了。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林枫等人面前。   长孙平安锐利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有人觉得莫名其妙,有人脸色难看,有人神情紧张,有人不知所措。   将所有人看过一遍后,长孙平安淡淡道:“本官打扰了你们的雅兴,很是抱歉,但没有办法,因为你们中,有杀人凶手混入了其中,本官要找出杀人真凶,只能让你们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杀人凶手?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原本还难看的脸色,此时都紧张了起来,他们看向彼此,旋即下意识离对方远了一些。   长孙平安继续道:“接下来,本官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千万不要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否则……一旦被本官误会你们是真凶,那就麻烦了,你们说是吧?”   众人连连点头。   长孙平安不再耽搁,直接道:“你们中,有谁是朝廷命官?自己向前一步。”   听到长孙平安的话,林枫等人视线顿时紧紧地盯着这十人。   孔锋等衙役也都准备随时上前,将人绑起来。   而这时,有三人犹豫了一下,终于一步迈出,走出了人群。   “三个官员?”   长孙平安意外的挑了下眉头,呵笑道:“没想到,本官的同僚竟然有这么多,十人里就有三个。”   说着,他又看向其他七人,道:“本官只给你们一次机会,确定你们中再无官员了?若是接下来被本官发现还有谁是官员,那本官直接按照真凶处理,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这七人都连忙摇头,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长孙平安见状,心中了然。   他说道:“将他们先带下去,审问一下他们的身份。”   衙役们闻言,便迅速将这七人押了下去。   很快,众人面前,只剩下三个衣衫不整的男子。   长孙平安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旋即笑呵呵道:“三位同僚不如自我介绍一下?本官虽然认识的同僚不少,但难免还是有陌生的,三位看起来……就都很陌生。”   左侧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身形比较瘦弱,他听到长孙平安的话,有些尴尬道:“下官下牧监韩沫,见过长孙县令。”   中间男子身形比较魁梧,说话也瓮声瓮气,道:“下官中镇将祁伟。”   右侧男子身形挺拔雄壮,直接拱手,不卑不亢道:“下官致果校尉纪立,见过长孙县令。”   林枫听着他们自报姓名,眉毛微挑,都是六七品的官员,一个文官,两个武官。   而根据他的推断,凶手练过武,至少身体强壮。   符合这个条件的,那就是中镇将祁伟和致果校尉纪立了。   韩沫身材瘦弱,不符合自己的条件。   和林枫一样,长孙平安的视线,此时也集中在祁伟和纪立两人身上。   他仔细的打量着两人,便发现两人的身高都差不多,在七尺之上,但不到七尺半。   身高也符合林枫的推断。   官员,武者,身高……这些条件都满足。   那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了。   ——凶手受过伤。   想到这些,长孙平安当即道:“诸位同僚,不知道你们今夜可曾受过伤?身上带伤的人,还请主动告知……这件事你们不必隐瞒,因为只要本官一声令下,派人检查你们的身体,自然轻松就能知晓。”   “本官希望你们主动告知,也是想着给彼此面子,没必要弄得太难看,你们说是吧?”   长孙平安面容憨厚,不熟悉他的人,还真的会以为他是直言直语。   瘦弱的韩沫率先道:“长孙县令,下官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长孙县令可以派人检查,下官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检查。”   长孙平安早就将韩沫排除了嫌疑,他笑着点头:“本官自然相信你。”   说着,他视线看向另外两个怀疑对象:“你们呢?身上可有伤?”   中镇将祁伟皱了下眉头,旋即道:“下官心口处有一处伤,但那不是今夜出现的,这伤是之前在军营里不小心受的,下官的兄弟们可以为下官证明。”   有伤,军营……长孙平安眯了眯眼睛,看向最后一人。   致果校尉纪立目光闪烁,额头隐有汗水浮现,他说道:“下官身上也有伤,在手臂侧……但那是下官今夜不小心受的伤。”   “不小心受的伤?”长孙平安呵呵一笑,他看向林枫。   林枫则转头向孙伏伽询问。   孙伏伽缓缓道:“纪校尉,如果本官记得没错的话,一个月前,你曾因为一个案子来过刑部,并且负责接待你为你记录的人,就是曹员外郎吧。”   听着孙伏伽的话,纪立瞳孔不由一缩。   林枫笑呵呵道:“看来,已经很明显了。”   长孙平安目光冰冷,双眼锐利宛若刀子:“纪立,你藏的可真深啊,但你绝对没想到吧?我们会这么快就找到你!”   “来人!”   他大手一挥,道:“将他绑起来!”   孔锋等人早就做好准备了。   此刻一听长孙平安的话,当即冲了上去,迅速就将纪立给绑了起来。   纪立挣扎无果,直接道:“长孙县令,下官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说下官藏的真深……可下官从未藏过!下官只是来青楼消遣罢了,我大唐律例没有说下官不能来青楼消遣吧?更别说下官更没有杀过什么人,你不要冤枉下官!”   “冤枉你?”   长孙平安冷笑道:“好,那本官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让你知道你究竟哪里留下了破绽!”   接着,长孙平安就将林枫是如何根据血迹找到第五人的存在,以及又是如何根据一小块布匹的方式,发现了他藏身青楼的事,十分详细的说了出来。   “官员身份,会武艺,七尺身高,还受了伤……纪立,你所有方面都符合林寺正的推理结果,你还敢说你是冤枉的!?”   听着长孙平安的话,纪立愣住了。   身旁的韩沫和祁伟也都呆住了。   他们目瞪口呆,张大着嘴,整个人完全就是震惊到极点的样子。   他们怔怔的看着林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特么是人能做到的事?   传言中的神探林枫,真的这么牛掰?   纪立愣了好半天,他才终于咽了口吐沫,道:“下官听明白了,林寺正能推测出凶手的这些特征来,的确很厉害。”   “但那也不代表凶手就一定是我吧?”   “我只是符合这些特征罢了!我根本就没有杀人,这都是巧合!”   长孙平安没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纪立还敢说是巧合!   自己若真的相信了这是巧合,那自己就是最蠢的人了。   他脸色难看道:“纪立,你竟还敢狡辩!”   “这不是狡辩!这就是事实!”   纪立梗着脖子,道:“长孙县令,断案是要讲证据的,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能直接证明下官就是凶手!”   “如果你想让下官认罪,可以……拿出证据来!人证物证至少得有一个吧?”   “如果你拿不出证据,那就证明下官是被冤枉的!下官为何不能喊冤!?”   “你——”长孙平安气急。   他没想到纪立思路竟然如此清晰,在自己专门说出林枫的断案经过后,还能敏锐的察觉到他们没有切实的指向纪立的铁证。   这让他想反驳都没办法。   因为他们的确缺少这种铁证。   他之所以先声夺人,就是希望纪立主动承认。   只要纪立承认了,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可没想到,纪立竟然如此难缠。   见长孙平安不说话了,纪立双眼更亮,他声音越来越大,道:“林寺正、孙郎中,你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来你们也不愿断错案吧?”   “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你们得相信下官啊,曹员外郎身死,下官也很遗憾,但真凶真的不是下官,你们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查案吧,万一让真凶跑了,那可不能怪下官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啊。”   看着纪立那阴阳怪气的样子,连好脾气的孙伏伽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长孙平安哪能受这样的气,他直接大手一挥:“来人,把他押回衙门去,本官倒要瞧瞧,回到了衙门,他是否还能如此嘴硬。”   “长孙县令莫急,且让本官来试试。”   可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言语的林枫,忽然阻止了长孙平安。   长孙平安下意识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我有办法让他认罪。”   长孙平安一听,原本冰冷的双眼陡然露出一抹诧异,继而眼眸迅速亮起,道:“当真?”   林枫笑了笑:“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林枫来到了纪立面前。   他打量了纪立一眼,道:“纪校尉体格不错,想来武艺不低吧?”   纪立对林枫似乎十分忌惮,他皱眉道:“那又如何?林寺正,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神探啊,你该不会也要冤枉下官吧?”   “我劝林寺正还是别乱说话的好,否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若因下官而丧失了,那就不好了。”   林枫笑呵呵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官真的没有证据证明你就是真凶?”   纪立看了林枫一眼:“不然呢?如果真的有证据,你们早拿出来了,可你们在这里诬陷我,挑我的问题,却什么实际证据都没有拿出来,这不就是没有证据嘛。”   “你的思路很清晰,不愧是那个组织的人!”   林枫缓缓道:“但很可惜,本官还真的有铁证,而铁证,就在你的身上。”   “什么?”   众人一听,连忙将视线迅速落在了纪立身上。   他们将纪立十分仔细打量了一遍,可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而且纪立的衣服上,也没有任何的鲜血,很明显,那身染血的衣服早就被他给扔了。   纪立一开始也是脸色微变,可当他看到其他人的表情后,冷笑道:“林寺正,你就别诈下官了,下官都说没杀人了,你诈不出来的。”   “诈你?”   林枫摇头:“不不不,对付你,何须那么费力。”   他嘴角微微扬起,道:“孙郎中,你们看错地方了,本官说的身上,指的可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靴子。”   “靴子!?”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连忙齐刷刷的看向纪立的靴子。   只见纪立所穿的是很普通的黑色官靴,很多官员都会穿这种靴子。   但除此之外,靴子上也没什么特殊的。   正当众人要开口询问时,便听林枫缓缓道:“黑色是一种很神奇的颜色,鲜血若是落到其他颜色的东西上,会迅速显现,很容易就被人发现。”   “但当鲜血落在了黑色的东西上,那么最直观的样子,就是会将黑色的颜色所加深。”   “故此,你们不妨仔细看一看……纪立的靴子上,是否有颜色加深的地方。”   颜色加深?   众人闻言,连忙蹲下身来,仔细检查。   孔锋更是将脑袋都凑了过去。   他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间,他眼睛猛的瞪大,道:“你们看这里,他的右靴子外侧,有一块区域,颜色好像比别的地方深一些。”   “有么?”   “哪里?”   衙役们连忙凑进去一看。   下一刻……   “真的是这样!”   “真的有颜色加深的地方!”   “虽然区域不大,但的确有!”   纪立听到这些,脸色不由一变:“怎么会!?”   林枫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纪立,嘴角微扬,继续道:“用一个被水沾湿的白色手帕,去用力蹭一蹭那处区域,如果真的是鲜血造成的话,即便血已经干了,也还是会在手帕上留下血的痕迹的。”   长孙平安闻言,当即道:“立即准备。”   很快,就有人将湿手帕在纪立的靴子上蹭了一下。   之后他看了一眼手帕,脸色不由有了变化。   他连忙起身,将手帕递给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你看,手帕上果真有血的痕迹。”   长孙平安仔细看了看,眸光顿时一闪,他直接看向纪立,将手中的手帕向纪立展开,冷笑道:“纪立,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究竟是什么?现在,你还不招?”   纪立瞳孔微缩,他目光闪烁了几下,咬牙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是武将,受点伤,靴子上不小心沾染几滴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真弄不明白,这么一点小事,还值得你们这么高兴。”   长孙平安一瞪眼睛:“你还敢狡辩!”   “别着急!”   林枫安抚了长孙平安一句。   他重新看向纪立,似笑非笑道:“本官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如果不拿出铁证,肯定会狡辩到底。”   “所以本官专门为你从死者指甲里,为你带来了一个礼物。”   “什么?”纪立一愣。   孔锋则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难道就是曹员外郎指甲内夹的那个黑色的东西?”   黑色的东西?   长孙平安和孙伏伽闻言,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手帕。   他将手帕慢悠悠打开,这时众人便发现这手帕内,正放着一块很小的黑色东西。   林枫举起手帕,让纪立能够看清楚手帕内的东西,笑呵呵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纪立眉头紧皱,道:“不知道。”   “不知道?真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下官的确不知道。”   “不知道不要紧,本官告诉你。”   林枫看着纪立,缓缓道:“我给你一个提示,帮你回想一下……在你用刀刺杀了曹员外郎,并且自以为已经成功杀了人就要离开时,曹员外郎突然伸出手,抓了一下你的鞋子。”   “那让你意识到曹员外郎竟然还没有死透,所以你为了彻底让曹员外郎断气,直接拿起凳子又向曹员外郎的后脑击打而去,最终将曹员外郎彻底打死。”   “你做完这些,认为终于没有问题了,便放心离去。”   “但是,你并不知道,曹员外郎临死前抓住你鞋子的那一下……是他故意去做的,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给你留下一个致命的破绽!他虽然性子刻板,但不代表他就愿意被你残忍杀害,愿意让你扬长离去。”   “所以……这是他用尽全力,给我们留下的最关键的指向你的证据!”   长孙平安听到林枫的话,他眸光一闪,突然道:“林寺正说的是……他那只染血的食指?”   “所以纪立靴子上的血,其实是曹员外郎临死前给抹上去的?”   纪立瞳孔一扩,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毫无疑问,他未曾想过这些。   “若只是这一点,仍不算铁证,曹员外郎身为刑部官员,很清楚怎样的证据才算铁证。”   林枫将纪立的反应收归眼底,缓缓道:“故此,让靴子沾血只是辅助作用,他真正的目的……”   “是他那只劈出了一条缝隙的指甲。”   “因为这只有他那只指甲才能做到……”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纪立的靴子,声音缓慢而有力:“……将靴子表面的皮毛给勾出来!”   勾出靴子表面的皮毛?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孔锋连忙看向林枫的手帕,道:“难道,难道那黑色的东西,就是纪立靴子的皮毛?”   长孙平安浑身一震,他不敢置信的看了林枫一眼,连忙道:“快看看沾血的地方,是否有缺陷。”   衙役闻言,自是没有任何迟疑。   他们为了看的更清楚,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   而很快,惊呼声骤起。   “有!这里的确有一小块缺失!”   “真的有缺失!”   听到衙役的话,所有人都先是一惊,继而双眼陡然大亮。   林枫说道:“将这块黑色的皮毛放回去,看看是否严丝合缝。”   衙役连忙小心翼翼接过手帕,然后将手帕内的皮毛拿起,安在了纪立的靴子上。   继而仔细一看——   “竟然真的……真的安上了。”   “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那就是这里缺失的部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内心只觉得心跳如雷,仿佛击鼓。   那种遇到了艰难困苦,都要绝望……可之后又度过的感觉,让他们激动的想哭。   孔锋忍不住激动道:“铁证!铁证!这下真的是铁证!”   连长孙平安此时都忍不住用力挥舞着拳头。   他看着林枫,不由道:“林寺正……这次,多亏有你!本官必须得承认,你真的无愧神探之名!”   所有人衙役都重重点头。   而林枫见状,只是轻轻一笑,他目光重新看向纪立,看着纪立那巨变的脸色,平静道:“你没想过吧,在你眼中任你杀戮的曹员外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那么绝境的情况下,做出这么多的事,而碰巧,本官正好能懂他所做的一切!”   “所以,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栽的不冤!”   一万一千多字送上!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140章 过往!寻找赵十五!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都倏地落在了纪立身上。   有人神色冰冷,有人笑容讽刺,有人直接“呵忒”一声,吐了一口吐沫。   长孙平安有如鹰隼的眸子冷冷的看着纪立,冰冷道:“林寺正说的没错,你栽的不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杀害同僚的恶行,就该有被发现的觉悟!”   “纪立,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纪立听着他们的话,原本镇定的表情已经彻底慌乱了起来。   他目光疯狂闪烁,脸色惨白而毫无血色,冷汗刷刷直流,不过眨眼间,全身就湿透了。   而随着汗水打湿衣衫,衣服上也开始露出血色,很明显他手臂上的伤并未得到妥善治疗,此刻仍在浸血。   “长孙平安,伱少在那里吆五喝六,林枫能抓住老子,老子认了!他的确太特么不是人了!”   纪立忽然拧着眉毛,冷冷看着长孙平安,咬牙吼道:“但这特么和你有个屁的关系!如果只靠你,老子天天在你面前转悠,你也不可能发现这个案子是老子干的!”   “你!?”长孙平安没想到纪立会忽然说这种话。   这让他无比愤怒,脸色顿时漆黑如炭,声音充满着威胁:“你想死不成?”   纪立狞笑一声:“你觉得老子怕死?”   “什么?”长孙平安愣了一下。   林枫则眯了下眼睛。   纪立说的没错,身为星宫的人,这些家伙,还真的没有怕死的。   甚至对他们来说,被发现了身份,寻死才是他们最希望的事。   想到这些,他直接张开手,一把捏住了纪立的嘴。   指尖直接伸进了纪立的嘴里。   可片刻后,林枫蹙眉收回了手指。   他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携带毒囊。”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纪立的神色顿时锐利了起来。   可长孙平安等万宁县县衙众人,却一脸茫然。   完全不明白林枫为何要把手伸进人家嘴里。   纪立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双眼带着冷笑的看着林枫:“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林枫直视着纪立,平静道:“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本官认为赵十五一个小人物,实在是不值得被人用一个朝廷命官的性命来算计,更别说中间还涉及如此之多,以及如此复杂曲折的谋划。”   “故此,本官在曹宅时,就已经有所推断……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其实根本就不是赵十五,而是赵十五背后的主子——也就是我!”   众人闻言,全都猛的愣住了。   孔锋怔愣的看着林枫,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他明明已经明白曹高阳被杀案的一切了,可怎么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完全听不懂林枫的话。   明明纪立算计的是赵十五啊,明明他们怀疑的也是赵十五啊。   怎么就成林枫了?   他们查的案子,真的是同一个案子吗?   长孙平安眉头皱起,那粗犷的外表下,不断闪过深思之色。   而孙伏伽则心中猛然一惊,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与林枫一同经历过风雨的他,则已然明白一切了!   这让他既怒又惊。   怒的是四象组织竟然敢公然开始对林枫动手!   惊的则是差一点就让他们成功了,如果不是林枫断案如神,赵十五绝对要深陷杀人之案中无法自拔!   而林枫一旦失去了赵十五这个左膀右臂,不说以后做事是否会顺畅,单单心理上的压力和打击,就是巨大的!   孙伏伽想到这些,视线不由重新落在林枫身上。   之前赵十五被陷害时,他就知道林枫压力很大,可现在,明白这一切的真相后,他才更加明白,林枫背负的压力,是远超他想象的。   林枫自然能感受到孙伏伽的担忧,他只是轻轻向孙伏伽颔首,示意孙伏伽自己没事。   然后看向纪立,继续道:“虽然说本官这段时间,破了不少案,抓了不少犯人,但说实话,胆敢因此记恨本官,敢这样直接对本官出手的人,除了你们组织外,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   “再加上你们组织那惯用的狡诈手段,就算是隔着几条街,本官都能闻到你们身上那股子臭水沟里老鼠的味道,所以本官若这都猜不出你的身份,那本官凭什么能让你们屡屡折在本官手中?”   纪立听着林枫那带着讽刺语气的话,感慨点头:“林枫就是林枫啊,真不愧是我们组织里,位列第一号必杀名单的人。”   他突然大声恣意大笑了起来,只见他咧着嘴,嘴角都到耳根了,看来狰狞又扭曲,他看着林枫,笑声刺耳:“不过林枫,你以为你抓到了我,就结束了吗?”   “我告诉你,我们对你的出手,今夜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组织已经对你下了必杀令了,你以后最好给自己准备一个乌龟壳,否则……说不得什么时候,一支暗箭,就会要了你的命!哈哈哈哈哈……”   听着纪立那刺耳的笑声,孙伏伽脸色不由大变。   饶是孔锋等人,也神色微变。   他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而知道情报更多的长孙平安,则眯了眯眼睛,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当即大手一挥,道:“保护林寺正!”   衙役们迅速将林枫包围,同时转过身,警惕的看向四周。   林枫对这一切毫无任何反应,他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只是安静的看着纪立在那里肆意大笑。   渐渐地,纪立的笑声由肆意,开始变得有些尴尬,最后脸色一红,愣是张着嘴笑不出声了。   “你不怕死吗?”他忍不住道。   林枫直视他的双眼,淡淡道:“我破坏你们组织计划,抓了你们组织的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何你们之前没这样针对我,最近忽然将我当成头号大敌了?”   纪立冷笑道:“你别想套我的话,我还没蠢到能被人轻易套话的程度……不过就算你套也套不出来,毕竟我也不知道。”   纪立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语气十分的稳,没有任何发虚的地方,视线也很坚定,毫无躲闪。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按照星宫的架构,他最多也就是七宿级别的执行者,甚至比七宿还要低。   不过林枫并不需要他的答复,他所透露的情报已经足够多了。   星宫的态度越反常,其实越能证明自己已经接近星宫的核心秘密了。   如果自己不是威胁到了他们,他们绝不至于突然对自己出手。   这么说来……自己之前所设定的计划,是完全可行的。   只要自己按照计划,继续调查卷宗,那么查出他们的秘密,估计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想到这些,林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笑着向纪立道:“其实本官还应该感谢你们,毕竟不是你们的行动,本官哪知道原来我选择的路如此正确。”   听着林枫的话,纪立差点没有喷出一口血来。   他郁闷道:“老子说了那么多,你最后听进耳朵里的,和老子说的有任何关系吗?”   林枫笑呵呵道:“聪明人会提炼言外之意,很巧,本官最擅长做这件事。”   “可特么我的话就没有这个言外之意!”纪立都要疯了。   林枫耸肩:“但我的确听到了这个言外之意。”   看着纪立郁闷的样子,林枫今夜一直沉重的内心,都舒缓了几分。   他看着纪立,道:“好了,曹员外郎被杀案至此已经真相大白了,纪立……你该说出赵十五的下落了吧?你们费尽周章,究竟将他引到哪里去了?”   孙伏伽一听,也连忙看向纪立。   却见纪立咧嘴大笑道:“林枫,你这么聪明,不会认为我们会对赵十五手下留情吧?”   “所以,我劝你别找了,毕竟现在什么都迟了,他早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了。”   “这个时候,为他去选一口棺材,都比费心思去找他要强。”   “什么!?”孙伏伽闻言,瞳孔陡然一缩,脸色瞬间一白:“死……死了!?”   纪立畅快大笑,他看着孙伏伽,对孙伏伽的表情很满意,他说道:“当然死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会为林枫留下这么一个帮手呢?”   “孙伏伽,我听说你和林枫赵十五关系也不错,要不你也帮赵十五的棺材出谋划策,选一个最好的哈哈哈哈……”   孙伏伽心中一沉。   他不由看向林枫,脸色沉重道:“子德,这……”   林枫眉头微蹙,他抿了抿嘴,道:“赵十五武艺很高,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想要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我们所需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担心,而是想办法找到他的下落,早一刻能找到他,他的安危就能早一刻得到保证。”   越是危急关头,林枫就越是冷静。   他很清楚,焦虑、担忧这些情绪,对困境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只会影响他的判断,拖延他的行动。   他看向孙伏伽:“孙郎中,赵十五过往的经历,他们还没找到吗?”   孙伏伽闻言,当即道:“本官亲自回刑部去找。”   说完,他就二话不说,直接疾步向外走去。   而这时,有衙役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道:“赵十五的情报拿来了。”   听到衙役的话,孙伏伽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旋即交给林枫,道:“就是这些。”   衙役道:“夜深了,刑部的人不多,所以找这些情报费了一些时间。”   林枫见衙役满头大汗,知道衙役并未偷懒,他点头道:“辛苦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打开了纸张。   纸张上的内容并不多,较为简单的罗列着赵十五担任狱卒之前的事迹。   包括赵十五的孤儿出身,被师傅收养,一直到师傅去世,然后为了生计选择参军。   在参军的事迹上,因为兵部有记录,所以较为详细。   赵十五是武德六年参军的。   先后参加过诸多战役。   武德六年的幽州保卫战,击退高开道。   贞观元年的罗艺谋反战。   贞观二年的兵攻梁师都。   而在贞观二年的战斗里,赵十五所在的那一支大军遭遇了敌人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只活了十几个人。   赵十五是其中的幸存者,据赵十五说,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一个亲如兄弟的战友替他挡了致命一刀。   但他那个战友却因此而死。   赵十五也身受重伤,短时间内难以再战,且心灰意冷,朝廷念其有功,便为其安排了刑部狱卒一职,这个职位以后可以传给后代,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待遇了。   自那之后,赵十五就一直担任狱卒,一直到跟随林枫离开刑部,去了大理寺。   看着赵十五的过往经历,林枫一些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比如赵十五的武艺,着实是高的过分,比很多侍卫都厉害。   现在明白了,那是在战场上用命练出来的本事,能够参加那么多战役而不死,本身就是运气和实力的象征。   再比如他几乎听不到赵十五说过去的事,现在想来,是袍泽的死让他无法释怀,不愿回忆过去。   那他说要去祭奠的友人……   林枫眸光一闪,他看了一眼赵十五他们遭遇伏击的时间,正是贞观二年的十月初。   “看来,就是此人了!”   林枫直接将纸张递给孙伏伽,道:“孙郎中,能查出这个帮赵十五挡刀的袍泽身份吗?”   孙伏伽看了一眼,想了想,旋即道:“我亲自去一趟兵部,兵部必有记录。”   林枫道:“麻烦孙郎中了。”   孙伏伽道:“别说这些生分的话,我去了。”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   林枫看着孙伏伽离去的背影,眸光内神色闪烁,他在思考,如果和这个袍泽有关,那么四象组织的人会做什么事,能将赵十五给引走?   引走后,他们又会将赵十五带到什么地方?   那个时候即将宵禁,长安城内也不是能随意走动的。   什么地方才能让他们行动也不会被察觉和发现?   长孙平安见林枫蹙眉沉思,他想了想,来到林枫身旁,道:“林寺正,不知有没有什么事,是本官能帮到的。”   林枫看向长孙平安,问道:“长孙县令,你可知道在长安城内,有什么地方,是比较隐蔽的,或者人烟稀少的,金吾卫夜巡也不会常去。”   长孙平安沉思片刻,道:“比较边缘的几个坊,住的人比较少,而且还有寺庙道观在那里,白天时倒是香火还行,晚上的话,人烟就稀少了。”   林枫想了想,道:“还请长孙县令告知具体是哪些坊。”   长孙平安道:“林寺正稍等。”   接着便见他快步离开了青楼,但没多久长孙平安就返回了。   且手中正拿着一个画卷样子的东西。   来到林枫面前,他直接将手中的画卷展开,旋即将其铺在了桌子上。   林枫这才发现原来长孙平安所拿的正是一幅舆图——长安城的简易舆图。   上面简单的标注着长安城的每一个街道和坊的名字。   长孙平安接过手下递来的毛笔,迅速在边缘的几个坊上画了个圈,道:“就是这几个坊。”   林枫视线看去,便见这些坊果真如长孙平安说的那样,处于边边角角,算是位于外环区域,接近郊区了。   不过这些坊位置各不相同,距离较远,还是没法轻易下定论。   “还是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行……”   林枫一边想着,视线突然落在了被绑住的纪立身上。   纪立见林枫看向自己,脖子一梗,冷笑道:“林枫,你别想让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我都已经说过了,赵十五已经死了,你现在做什么都迟了,还不如赶紧去给赵十五准备一口棺材更合适。”   林枫却根本不理睬纪立。   他只是来到纪立面前,仔细打量着纪立。   “赵十五为什么会去曹员外郎宅邸?”   林枫看着纪立,说道:“毫无疑问,是你们用某种手段将其引走的,而同时赵十五在看到曹员外郎被杀后,都顾不得提醒老管家,就匆忙离去,想来是在曹员外郎被杀的现场,又发现了什么信息,因此才什么都顾不上匆匆而去。”   “那引走赵十五的东西,肯定也是你留下的。”   “你们如此算计赵十五,必然是为了将赵十五引到一个你们希望他去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你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定提前踩过点。”   “也就是说……”   林枫眸光闪烁,双眼直勾勾盯着纪立,道:“你肯定去过那里!并且就在近期,甚至今天也还去过!只有时间最近,才能确保一定不出现意外。”   纪立听着林枫的话,瞳孔下意识一缩,眼皮也完全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他视线下意识左右飘动,道:“呵!你随便猜,但你别指望我会告诉你对错。”   林枫淡淡道:“不需要你告诉我,因为你的微表情已经回答了。”   纪立猛的一愣。   他忙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已经不再注视他的眼睛,而是绕着他转圈,并且视线十分仔细的打量着自己。   纪立脸色微变,神情下意识紧张了起来,他忍不住道:“你……你看什么?”   林枫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始终相信一个理念——只要做过,必留痕迹。”   “所以,我相信,只要你专门去过某个地方,且多次去过,还在那里做过什么,那么你的身上,绝对也会留有痕迹。”   纪立神色不由一紧,道:“我什么地方也没去过,什么事也没做过,你那完全是自己的主观臆断,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林枫不理纪立,先是看了一眼纪立的衣袍,旋即道:“这身衣袍是杀人后换上的新的,非是原来的衣袍……没有检查的价值,孔县尉,把他衣袍脱掉。”   孔锋一听,当即道:“是。”   接着,他便连忙命令衙役,把纪立的衣袍给扒了下来。   孔锋看着瑟瑟发抖的纪立,笑眯眯道:“林寺正,要不把他全身的衣服都扒下来得了,这样你检查着也方便。”   纪立听到孔锋的话,看着孔锋那不怀好意的视线,顿时脸色煞白煞白的,满脸的惊恐。   林枫自然知道孔锋是故意吓唬的纪立,他笑着摇头:“不必如此麻烦,穿在他的身上,有时更容易观察到细节。”   孔锋闻言,看了一眼如蒙大赦的纪立,砸吧了下嘴,可惜道:“还想瞧瞧没了衣服的他,是不是还会这么狂,可惜了。”   本想至少写到六千字的,但实在写不下去了,傍晚时突然有些头晕,眯了一会儿后头不晕了,胃里开始犯恶心了,实在是太不舒服,所以今天只有五千多字了,连错别字都没法专心检查,很抱歉。 第141章 赵十五,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林枫发现孔锋也是一个妙人,几句话,就把纪立吓得全身发紧,脸色发白,原本还想要冷嘲热讽几句的纪立,顿时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耳边顿时清静了不少。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都说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下人,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孔锋和长孙平安一样,若是只从他的外表就贸然断定他是什么样的人,那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对方。   没有了干扰,林枫也便沉静内心,更加专心的观察着纪立的衣着。   纪立的裤子是标准的武士裤,宽松但又贴身,裤脚处有着收口的设计,使得他在行动或者战斗时,不会被灌入风,导致行动受阻。   而就在这时,林枫忽然眸光微闪,他蹲了下来,指尖在纪立的裤子上轻轻捻了捻。   片刻后,收回指尖,目光向指尖上看去。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道:“长孙县令。”   长孙平安一直在关注着林枫,他也想知道林枫能否在这种紧张又毫无方向的时刻,找到突破性的线索。   此刻听到林枫的话,毫不迟疑道:“怎么了?”   便听林枫道:“在你给我划出的那些坊中,有哪些坊泥土路比较多,或者说铺装路比较少。”   长孙平安愣了一下:“泥土路多?”   林枫点着头,他说道:“你看……”   说着,便见林枫直接抓住了纪立的裤子,用力向外一拽,到了极限后再松手,裤子顿时向后弹去。   而就在裤子弹回的瞬间,明显可以看到许多灰尘直接从纪立的裤子上出现。   林枫道:“他的裤子上沾满了灰尘,这种灰尘要么是在土地上打滚才能沾上,要么就是在尘土飞扬的地方沾上的,同时他的靴子表面上,也都是灰扑扑的,他一个正常人,不会闲着没事在地上打滚,可以基本确定,他就是在一个地面上满是尘土的地方走过……”   “在长安城内,多数道路都铺装了石板,想要踩到泥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能如此之脏了。”   “所以可以确定,纪立必然是去了一个铺装路很少,泥土路很多的地方,而这种地方他不会闲着没事去吃土,大概率……”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是去制造陷阱了,也就是说,他们引赵十五去的地方,就应该是这种灰尘很多、泥土路很多的地方!”   听到林枫的话,长孙平安视线不由闪烁了几下,他下意识看向纪立。   然后他就发现纪立直接瞪大了眼睛,那样子,就仿佛见了鬼一样。   虽然纪立很快就将吃惊的表情收敛了,可还是被长孙平安完整的看到了他脸色变化的全过程。   这让长孙平安内心也不由跟着震动了几分。   纪立的反应,毫无疑问证明林枫的推断完全正确!   在毫无任何头绪的情况下,林枫竟然真的找到了线索!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旋即认真沉思了片刻,直接来到舆图旁,道:“有三个坊都有你所说的那种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三个坊的上面又画了一个圈,同时道:“这三个坊里,有两个坊内有寺庙,一个坊内有道观,而那里要么地势比较高,不适合建造宅院,要么因一些原因而荒废着,所以这三个坊,都完全符合伱的条件。”   林枫闻言,仔细看了一眼这三个坊。   三个坊的位置,分别在正南,东南,以及东北。   距离相差还是太远……   在人手有限的情况下,不宜分散太多兵力……   他点了点头,道:“多谢。”   说完,他又重新回到了纪立身旁。   纪立见林枫又来了,他忍不住道:“没有别的了,我身上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了,你别找了。”   他都快疯了。   这辈子就没见过谁是这样查案的。   明明时间紧迫的要命,还不赶紧如无头苍蝇一样去乱找。   反而不断围着自己转,想着法的从自己这个敌人身上寻找线索……你怎么就能这么冷静呢?   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焦虑的上蹿下跳才对吗?   林枫看了纪立一眼,那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眼就看穿了纪立的想法。   他笑呵呵道:“多谢你的提醒,我很相信一句话——敌人的话要反着听才行。所以你说没有,肯定就还有!我会努力找出来的。”   纪立:“……”   林枫嘴上说的轻松,可神情却没有任何放松。   他抿着嘴,双眼一眨不眨的观察着纪立。   从纪立的幞头,到他的脸,到上身,到裤子,最后重新看向纪立的靴子。   但这一次的观察,情况却很不乐观。   纪立绝不会故意让自己的身上留下线索,所以一切的线索,都得是他不经意间留下的。   而这,就注定带有很强的随机性。   更别说纪立也不蠢,如果是身上带了太明显的东西,他也一定会发现,并且将其处理掉。   能够发现灰尘的线索,已经算是幸运的事情了。   可似乎,幸运女神的眷顾也到此为止了。   眼见林枫半晌无声,眉头紧锁,纪立直接咧嘴大笑:“林枫,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都说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身上没有任何别的线索了!”   “如果我是你,我要么赶紧出去碰运气,要么就干脆直接给赵十五准备棺材,像你这样在这里,除了浪费时间,还有屁的作用?”   “你就算脑袋都想破了,就算在这里浪费几十年,你也不可能再发现任何其他的线索的,不可能知道赵十五究竟去了哪里!哈哈哈……”   纪立笑容带着讽刺与得意,笑声十分刺耳,听得孔锋拳头都硬了,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长孙平安眉头也微蹙,脸色不好。   衙役们脾气不好的,更是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可纪立却根本不搭理万年县县衙众人,只是一脸讥讽的看着林枫。   明显是要看林枫的笑话。   可谁知,哪怕他都说出这样诛心的言论了,林枫也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仍是在一寸一寸的将视线在他身上移动。   看到这一幕,长孙平安眼眸不由眯了一下,见性知人,长孙平安太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与冷静,究竟有多难。   他越来越觉得林枫有跃龙门的潜力。   “鞋子!”   这时,林枫的声音毫无预兆的突然响起。   众人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孔锋连忙道:“林寺正,你说什么?”   林枫道:“将他左脚的靴子脱下来!”   “左脚靴子?”   孔锋闻言,视线直接落在纪立的左脚上,纪立见状,顿时吼道:“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的脚很臭,你们不怕被臭死,你们就……唔唔唔。”   未等他说完,孔锋直接脱下了自己的鞋子,将臭袜子塞进了纪立嘴里。   “逼逼赖赖,老子忍你很久了!”   做完这些,他直接让人将纪立放倒,然后将纪立的靴子脱了下来。   “林寺正,你要的靴子。”   林枫向孔锋微微点头,笑道:“做的不错。”   孔锋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明明是阶下囚,还如此嚣张,早看他不顺眼了。”   林枫笑着颔首。   孔锋见林枫视线仔细的打量着靴子的尖端,还将靴子翻了过来,检查靴子的底部,不由好奇道:“林寺正,你看什么呢?”   林枫对孔锋印象不错,他指着鞋底的前端,道:“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   孔锋将脑袋凑近,仔细看了一眼,旋即有些惊奇道:“这里的颜色有些深,就和另一只靴子染了血后加深的样子一样,但这明显不是血,毕竟鞋底不是黑色,血也染不进去。”   林枫点了点头:“的确不是血……它是胶。”   “胶?”孔锋一愣:“那是什么?”   林枫指尖在上面轻轻抹动,缓缓道:“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树脂。”   “树脂?”   林枫点头道:“某些松柏类的树木,当它受伤后,会分泌一种特殊的物质,就是这种树脂。”   “它有着特殊的味道,黏性很足。”   “蹭到衣服和鞋子后,就会粘在上面,洗都不好洗。”   说着,他看向孔锋,道:“看看你的鞋底,是否粘上了这种东西。”   孔锋二话不说,连忙脱下了自己的靴子,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林枫眼眸微眯,沉思片刻,道:“你们在曹宅爬树时,可曾在曹宅的树上发现树皮掉落的伤口?”   孔锋想了想,旋即摇头:“没有,树木完好无损。”   其他衙役也都摇着头。   听到这些,林枫眉头微松,嘴角轻轻上扬一抹笑意,道:“看来我的幸运并未结束,他的树脂不是在曹宅黏上的,那就只能是其他地方……”   他看了一眼嘴里被塞着臭袜子的纪立,缓缓道:“纪立,很遗憾,你高兴的太早了,本官在你身上,终究还是发现了线索。”   纪立直接瞪大着眼睛,嘴里含糊的发出“不可能”的字样。   林枫却已不再搭理他。   他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这三个坊里,哪些坊内有松柏类树木?且数量还不少。”   长孙平安不由看了一眼纪立,见纪立瞳孔剧烈收缩,表情惊恐欲绝,心中震撼更多。   树脂!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竟然真的让林枫又一次缩小了范围!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位于正南的坊可以排除了,那里是荒地,没有任何树木。”   “但另外两个坊,有着一片类似于山林的区域,树木不少,其中就有不少松柏类树木。”   林枫眸光微闪,他快步来到舆图旁。   看着最后剩下的两个坊。   一个东南,一个东北。   虽然距离仍旧不近。   但在纪立身上的所有线索都已经找到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林枫所能做到的,将范围缩小到最小的情况了。   兵分两路,总比兵分三路要好。   想到这些,林枫也不再犹豫,他直接道:“长孙县令,接下来希望你们能帮我寻找并解救赵十五!无论能否救出赵十五,这个人情我都记下了。”   长孙平安闻言,直接爽朗一笑:“林寺正说这话就生分了,你帮本官查了案,抓住了真凶,避免本官断错案,已然是帮了本官的大忙,所以现在本官帮你,也是天经地义。”   “故此别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们现在所有人都听你安排,你就说怎么做吧!”   孔锋等人也都重重点头:“全听林寺正吩咐!”   林枫已经通过自己的本事,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所以对林枫,他们再无任何开始时的抗拒。   林枫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旋即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那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   “子德!”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林枫一听,连忙循声看去。   便见孙伏伽满头大汗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他一边跑,汗珠一边从脸颊两侧滑落,摔在地上顿时碎成无数瓣。   他跑到林枫面前,不用林枫开口,他便气喘吁吁道:“我已经查明了。”   “赵十五的那个同袍名叫张元一,而张元一的家正好就在兵部来这里的路上,所以我专门去了一趟。”   “去到张元一家里后,我就发现张家的气氛很不对。”   “张元一的母亲卧病在床,一直唉声叹气,张元一的父亲佝偻着身体,满面愁容。”   “而张元一的遗孀,则在那里以泪洗面。”   “本官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开始都只是摇头,后来本官告诉他们,说赵十五失踪了,很可能遇到了生命危险……他们听到这件事后,脸色顿时大变,最终将真相告知了我。”   林枫闻言,忙问道:“赵十五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也都紧紧地看向孙伏伽。   便见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们告诉我,赵十五今天去祭拜的人,就是张元一。”   “赵十五每一年都会和他们家人一起去祭拜张元一,祭拜后,赵十五会在他们家吃上一顿便饭,为他们干些活,然后将一些钱财送给张元一家人,让张家人能够过的好一些。”   “赵十五今天所做的事,和每年都一样,吃完饭后太阳也落山了,赵十五便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那个时候,张元一的孩子——一个五岁的男孩,突然不见了。”   “张家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赵十五就帮忙寻找,后来他们在距离他们家不远处的路上,发现了孩子的一只鞋子,同时鞋子里,有着一张纸。”   林枫挑眉:“纸?难道……”   他眸光一闪,蹙眉道;“孩子被绑架了?”   绑架?   众人一听,心中都是不免一惊。   孙伏伽毫不迟疑的点着头,道:“子德果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他说道:“没错,孩子被绑架了!”   “信上说,不允许张家任何人报官,如果他们胆敢报官,那他们就再也看不到孩子了。”   “同时信上还说,他们对一个孩子的性命不感兴趣,但他们想要玩些有趣的游戏,他们会给出提示,让张家派出一个人来,在规定的时间内去往指定地点,只要张家派出的人能够准时抵达,就会得到新的信息,一共五轮游戏,只要都能完成,就会让张家人找到孩子。”   林枫闻言,冷笑道:“通篇没有提赵十五一个字,但字字指向的都是赵十五。”   “看看张家都有哪些人吧,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妇人,一个年龄大腿脚不好的老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他们如何去陪贼人玩这种游戏?”   “这摆明了就是让赵十五自告奋勇,去主动担起这个责任。”   孙伏伽点头道:“没错,赵十五在看到那封信后,直接就站了出来,他让张家人在家里安心等着,然后拿着信便离开了。”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转动。   四象组织引诱赵十五的手段已经知晓了,并且看得出来,他们一开始是故意隐瞒赵十五的,让赵十五以为这是针对张家孩子的绑架。   从而让赵十五放松警惕。   等赵十五去到了曹宅后,应该就能明白这是一场专门针对他的阴谋了。   可那个时候已经迟了,他已经错过了最初的根据线索寻找孩子的机会,为了救孩子,赵十五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能不说,四象组织完美的拿捏了赵十五的软肋,因为救命之恩,赵十五对张家一直心中有愧,现在张元一唯一的孩子被抓,赵十五明知山有虎,也必须虎山行。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孙伏伽,道:“后来赵十五有消息传回去过吗?”   孙伏伽摇着头:“没有,自赵十五离开后,张家人就再也没有收到赵十五的消息。”   “但怕孩子出事,他们也不敢报官,只能担忧的等待着。”   林枫眼中瞳仁不断转动,无数的思绪爆炸般浮现。   他沉思片刻,突然快步来到舆图旁,道:“孙郎中,张元一的家在什么位置?”   孙伏伽想了想,指着一处,道:“这里。”   林枫迅速提起笔,将张家画了一个圈。   想了想,他又将曹宅和纪立的宅邸给圈了出来。   之后将曹宅、张家、青楼和纪立的宅邸,相继用线连了起来,直接匡出了一个四边形的区域。   看着这个四边形区域,林枫眼眸陡然亮起。   他说道:“一般情况下,一个连续杀人案的犯人,他犯案的地点,都会固定在一个区域内,这个区域就是杀人犯的地理舒适区。”   “这样的区域,通常是犯人十分熟悉的区域,是他日常生活的地方,在那里作案,他会很放松,他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一旦发生意外,便能立即借助熟悉的地形撤离。”   “虽然这次的案子和连续杀人案不同,但心理学上的道理是相同的。”   林枫抬起头,看向众人,道:“幕后之人要算计赵十五,一定会选择他熟悉的地方,他越熟悉,发生意外的概率就越低,发生意外后,他能解决的机会就越大。”   “所以,为什么纪立会选择杀曹员外郎,而不是其他人来陷害赵十五呢?”   林枫看向纪立,纪立双眼圆瞪,瞳孔惊恐的不断颤动。   林枫道:“你们看曹宅与张家的位置,就知道了。”   长孙平安闻言,连忙看向舆图,旋即他瞪大眼睛,道:“曹宅距离张家只有四条街的距离,且这青楼,就在曹宅和张家的中间区域!”   林枫点头:“如果将青楼当成一个坐镇的中心位置,纪立在这里坐镇,指挥今夜的行动,那么以青楼向四周辐射,距离越近,就越能确保消息的及时传达,可以迅速对突发情况做出应对。”   “同时,纪立的宅邸距离这里也不远,很明显,这一片区域,就是他最熟悉的区域!”   “那么,我们就可以根据这些,连接青楼与纪立宅邸这两个最远的地方,借此画圆,这样就会出现一个最大的范围。”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用毛笔画出了一个大圆,将刚刚那连出来的四边形包括在内。   林枫道:“这在心理学上来说,就是纪立的地理舒适区,正常情况下,他若有什么算计,都会在这片区域内来做。”   “你们看,偷孩子的张家在这里,杀人的曹宅在这里,隐藏的青楼也在这里……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延伸出去,他们算计赵十五的地方,也在这片他最熟悉的舒适区内?”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平安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连忙看向舆图,而这一次,他表情彻底绷不住了,直接瞪大了双眼,失声道:“刚刚两坊中的一个坊,就在这片区域内!难道!?”   他连忙看向林枫。   孔锋等衙役们此刻也听明白了。   他们也都震惊的看着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点着头,说道:“没错,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就是将赵十五引到了这里,它是——新昌坊!”   在林枫说出“新昌坊”三个字后,众人几乎齐刷刷的下意识看向纪立。   纪立见状,哪怕他想要保持自己的冷静。   可内心的惊恐与不敢置信,看着林枫那宛若鬼神的恐惧感,仍是让他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被臭袜子堵着嘴,发不出具体的声音来,可从他那表情,众人一样能清晰的知道他想说什么:“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猜得出来!?你真的是人吗!?”   众人脑海里,仿佛此刻就有纪立在嘶吼。   而不止纪立这样,其实他们的内心,此刻也和纪立差不多,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林枫真的不是神仙变的吗?   他们真的觉得林枫不是人!   从毫无任何头绪,到彻底确定赵十五的地点,林枫才用了多久?   而这还是纪立一句话都没有透露的情况下。   林枫硬是抽丝剥茧,查出了这些!   唯有亲眼看到这一切的他们,才知道这一切究竟有多难,才知道林枫究竟有多神奇!   这不比破了曹高阳被杀案要简单!   甚至要更难!   毕竟这一次,线索更隐蔽,更少!   林枫的压力也更大!   长孙平安看向林枫的神色彻底变了,他面对林枫,竟有一种面对自己叔叔长孙无忌的紧张。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林枫在得出结论后,根本看都没有看纪立一眼,他没闲心去看纪立有多震惊,也没心思管其他人怎么想。   他直接收起舆图,看向长孙平安,道:“长孙县令,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长孙平安闻言,当即收敛心神,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毫不迟疑的点头:“既然有了明确的目标,那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万年县县衙吧,走!”   说着,他们直接快步向外走去。   林枫见状,也迅速跟了出去。   孙伏伽也担心赵十五的安危,同样没有在这里等待消息,也跟了出去。   他们走出青楼后,便翻身上马,向着新昌坊策马奔去。   新昌坊在平康坊东南区域,中间要途径其他几个坊,路上自然少不得会遇到金吾卫。   不过有长孙平安的带领,金吾卫得知是万年县县衙的公务,也都没有任何阻拦,他们十分顺利就来到了新昌坊的区域。   进入新昌坊后,长孙平安向林枫道:“新昌坊内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名叫青龙寺,在向青龙寺前行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树林区域,那里就符合你刚刚所说的尘土、树脂等诸多条件。”   林枫闻言,沉声道:“那里应该就是他们要算计赵十五的地方,长孙县令你们也小心点,免得中了陷阱。”   长孙平安冷笑道:“放心吧,只要知道具体地点,本官定让那些贼人一个也逃不掉!”   他当即加快速度,马蹄雷动,在寂静的夜幕下宛若奔雷。   很快,一片树林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们刚靠近,忽然间,长孙平安喝道:“停!”   所有人顿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长孙平安侧耳向树林内听去,片刻后,他双眼陡然闪过一抹精光:“有打斗声,赵十五或许还活着……快,进去救人!”   …………   与此同时。   树林内。   枯黄的落叶上,不断有血滴在上面。   赵十五一手抱着一个眼泪鼻涕哭成一团的孩子,一手紧握着横刀。   此时横刀刀刃已经猩红一片,血滴顺着刀尖向下滴落。   他全身上下已经染红,后背上明显能看到两道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往出渗着。   被他抱着的孩子,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向嘴里流着,他张着大嘴,咽了一口鼻涕,旋即嗷嗷大哭:“赵叔叔,你全身都是血,你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也要死了!呜呜呜,是我害了你,你不该救我的。”   赵十五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骂道:“别胡说八道!不是你害的我,是这些狗贼害的我!”   “而且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们一定都能活着!”   孩子闻言,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眨着懵懂的眼睛:“真的不会死吗?可敌人有好多啊,你也有好多血啊,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相信我!一定不会死!”   赵十五说道:“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我,但肯定有人会来救我们!”   “有人?谁会来救我们?”男孩一脸的希冀。   赵十五抓紧刀柄,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他说道:“我跟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叫林枫,聪明绝顶,就和那神仙一样无所不知……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我的,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呵!指望林枫来救你,还不如指望我们大发善心,留你们一个全尸!”   这时,一道冷笑声响起。   赵十五忙警惕的看去。   只见他的四周都是身着夜行衣的人,而在他正前方,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正拄着大刀,冷冷的看着他。   赵十五下意识握紧横刀,他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今夜这些杀手的领头者,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拜此人所赐。   如果没有小家伙拖累,自己绝对要劈了这个家伙。   但现在,又要保护小男孩,又要防备其他杀手,再面对这个家伙,就心有余力不足了。   赵十五故意拖延时间,道:“林寺正怎么就不能来救我了?林寺正的智慧是天下第一的,他肯定能识破你们的诡计,你就等着吧,他马上就要来了。”   “笑话!”   面具男冷笑道:“林枫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不是神!”   “的确,他破案能力很强,但他再强,在今夜,这么点时间内,为你洗刷掉杀害曹高阳的嫌疑就已经算不错了吧?”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为了陷害你,究竟在曹高阳的案子上,费了多少心思,甚至今夜所有去曹宅的人,都有嫌疑!”   “在这种情况下,林枫能为你排除嫌疑,那就已经是非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所以,你怎么会有想法,认为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为你洗刷了嫌疑之余,还能找到这里来救你?你真的把他当成神仙了啊?”   听着面具男的话,赵十五脸色不由微变。   他并不清楚曹高阳被杀案的具体情况。   此刻听到面具男的话,他才知道,那个案子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见赵十五脸色变了,面具男呵笑道:“更别说林枫怎么可能知道你会来这里呢?”   “这可和曹高阳被杀案不同,那个案子多少还有些线索,什么凶器,什么尸首都在。”   “但你来这里呢?你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线索,你不会认为林枫不用线索,就能找到如此隐蔽的这里吧?”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叫林枫了,直接叫神枫得了!哈哈哈!”   其他黑衣人闻言,也都跟着仰头大笑。   而赵十五则一颗心,陡然沉入湖底。   即便他知道黑衣人说这话,是为了打击自己信心的,让自己无法保持冷静。   可他不能不承认,黑衣人说的都是事实。   林枫的确厉害,但一个曹高阳的案子,足以难住林枫了,更别说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要去哪,所以没法给林枫留下线索,以至于他都是不久前才来到这里的。   林枫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落,如何能找到自己?   想到这些,他也有些绝望了。   面具男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赵十五,他将赵十五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眼中精芒大盛。   他抓起大刀,咧嘴笑道:“所以,赵十五,与其相信什么林枫会来救你的鬼话,不如跪下来求我们,让我们给你们留个全尸呢!”   他直接一挑下巴,给众人信号。   所有人顿时齐齐抓紧刀锋,直接向赵十五冲去,面具男狞笑道:“我们星宫不出手也就算了,既然出手,那就是阎王爷,也没法留你性命,还指望林枫救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咻!咻!咻!   可就在这时。   就在这些黑衣人向着赵十五要发起最后的猛烈袭击时。   突然间,一阵破空之音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面具男先是一愣,继而他猛的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下意识抬起头。   然后便见他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空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箭矢,直接自天而降。   他忙吼道:“敌袭,注意隐蔽——”   噗嗤!噗嗤!   可这已经迟了。   箭矢已然坠落。   直接就将这些毫无准备的黑衣人给瞬间射翻在地。   眨眼睛,就有十几个黑衣人躺在地上惨叫不已。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让面具男愣住了,连赵十五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长孙平安亲自带着衙役们杀来,他们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   赵十五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看着傻眼的面具男,大笑道:“看到了吧?我说什么来着!?老子义父会来救我的!我就说他会来救我的!!!”   面具男看着那杀过来的数不尽的敌人,脸色一变再变。   他咬牙道:“谁告诉你这是林枫带来的人,这分明是县衙的人!哪有他林枫半个影子!赵十五,你别什么好事都往林枫身上放,他不是神——”   而就在这时,一道吼声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赵十五,还活着没有?给个动静!”   这声音一响起,面具男简直如遭雷劈。   他瞬间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怎么……怎么可能!?”   赵十五看着面具男懵逼的样子,无声咧嘴大笑。   这一刻,赵十五竟觉得眼皮沉重了起来,就好像是之前支撑自己谈笑风生的所有力量,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知道,不是自己扛不住了。   而是自己明白,不需要自己扛了。   自己最信任的人来了。   义父,真的来救自己了!   感谢大家的关心!昨天捂了汗,今天舒服多了,正在明显向康复好转!接下来更新应该没问题了!   你们太让我感动了,有你们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第142章 林枫的反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   “不要!!!”   原本躺着熟睡的赵十五,突然猛的坐了起来,他陡然睁开双眼,瞳孔剧烈的颤动,汗水直接打湿了他的衣衫,让他头发都贴在了脸颊上,整个人就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坐在那里,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整个人有些茫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中了敌人的诡计,被敌人围杀的时候,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自己似乎听到了义父的声音,之后他就没有了意识。   以至于他对眼前的情况,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呦,做噩梦了?”   这时,一道十分悠哉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十五愣了一下,连忙扭头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林枫正捧着一杯茶水,坐在凳子上,笑吟吟的看着他:“太医说你这么重的伤,怎么都得昏迷个一两天才能醒,可结果你就睡了不到六个时辰就醒了,不能不说,你这身体素质是真滴强。”   阳光从门窗投射进来,落在林枫身上,使得林枫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看着林枫那笑吟吟的表情,听着那熟悉的调侃声音,回想着当时命悬一线的危险,赵十五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抿了抿嘴,视线不敢去看林枫,他低下头,道:“义父,谢谢伱,若不是你,我肯定死定了。”   林枫将手中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起身为赵十五倒了一杯水,他来到床榻前,将水杯塞进赵十五手里,笑道:“说什么谢,难道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算计不成?”   赵十五抿着嘴,旋即不好意思的憨厚一笑。   他直接仰头,一口气喝光杯中水,随着水下肚,全身火辣的感觉,这才消散了一些。   林枫接回杯子,扶着赵十五重新躺下。   他说道:“太医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接下来你就歇着吧。”   赵十五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伤,对自己身体很有逼数的他,并未勉强自己。   以前在战场的经历,让他很清楚什么样的身体状态,才能确保自己和他人的安危。   勉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说道:“孩子呢?”   “已经送回去了。”   “那些贼人呢?”   “杀的杀,抓的抓,一个都没逃掉。”   赵十五听到这些,终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他看着床榻上的帷幔,抿了抿嘴,道:“义父,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这么明显的算计,我都会中招。”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笑道:“怎么还自责上了?你拳头比脑子好使,不是一直都公认的吗?怎么?一次挫折,连自己的优点缺点都不能正视了?”   赵十五叹息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如果是义父遇到孩子被绑架,我相信义父肯定能以最快速度找到孩子,根本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根本不会给他们算计的机会。”   林枫一点也不谦虚的点头:“这倒是,若是我,我会成为牵着鼻子的人,而不是被牵鼻子的人。”   赵十五十分沮丧:“义父,我怎么才能和你一样聪明呢?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林枫看着备受打击的义子,想了想,道:“你要是这次没醒过来,重新投个胎,也许能行。”   赵十五:“……”   “不过……”   林枫话音一转:“虽然你没法像我一样聪明,但我有一个捷径,让你可以再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能拥有我这样的聪明人才能想到的办法。”   赵十五连忙期待的看向林枫:“什么捷径?”   林枫笑着为他掖好被角,说道:“第一时间来找我。”   赵十五直接一愣,他怔怔的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笑道:“你的确无法拥有我这样的头脑,但别忘了,你拥有我这样一个义父,而我对你毫无保留。”   赵十五听着林枫的话,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都被火炉给包裹了一样,简直就要被林枫的话给暖化了。   他不由眼眶发红:“义父……”   林枫看着赵十五感动的样子,笑了笑:“行了,不煽情了,以后记住,动脑子的事就来找我,你只需要动拳头就行,别用自己的短处挑战别人的长处……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   赵十五忙重重点头。   林枫见赵十五听进了心里,便点头道:“太医说你需要休息静养,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就不陪你了。”   赵十五连忙道:“义父去忙便好,我无碍的。”   林枫微微点头,不再耽搁,转身就向外走去。   赵十五目送林枫。   看着林枫踏光而行的背影,回想着林枫刚刚的话,赵十五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跟了林枫。   …………   离开房间,管家迎了上来:“少爷,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林枫道:“够贵重吧?”   管家点头:“对于第一次登门拜访来说,已经算很贵重了。”   林枫对唐朝的人情世故不太擅长,不过好在管家对这些门清,他也不用多费心思。   拎起礼品,林枫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赵十五,盯着点时间,准时熬药。”   管家忙点头,笑道:“少爷放心便是,小的会亲自盯着,一定将赵十五照顾的舒舒服服。”   林枫一边笑着,一边大步离去。   出了门,直接登上马车,就向萧府行去。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林枫走下马车,看着眼前十分有牌场的萧府,微微点了点头。   萧瑀是名门望族出来的人,比起其他同品级的官员,其实要更有一些底蕴。   他拎着礼品来到门前,敲响了大门。   没多久,紧闭的门扉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视线中,他疑惑的打量着林枫,林枫笑着说道:“还请向萧公通报,就说大理寺正林枫前来拜会。”   “林寺正!?你就是林寺正!?”   中年男子听到林枫自报家门,双眼陡然亮起,看向林枫的神色,顿时由对陌生人的警惕,变成了亲近和好奇。   林枫笑道:“还请帮忙通报。”   男子连忙点头:“林寺正还请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通传。”   说完,他便快步转身离去。   林枫知道萧瑀今天沐休,会留在家里,见管家离去,便耐心的等候。   很快,一阵脚步声就从门内传出。   随着嘎吱一声响,门扉直接被全完打开。   刚刚的中年男子去而复返,他连忙道:“林寺正,老爷有请。”   林枫笑着点头:“多谢。”   跟着管家进入萧府,林枫就发现萧府很大,比起自己那二进出的宅院,大上了何止三四倍。   怪不得当时萧瑀对自己说,让自己先将就着住在那座二进出的宅邸里。   以萧瑀的眼光来看,那宅邸的确是上不了牌面,是真的将就。   真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萧瑀,家境如此殷实。   这样说来,自己以后若是娶了萧蔓儿为妻,算不算傍上富婆了?   胡思乱想间,管家带林枫来到了一个房间前,旋即管家停了下来,道:“老爷就在书房里,林寺正可直接进入。”   林枫又向管家感谢了一句,便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进入萧瑀的书房,林枫才知道什么叫大户人家的书房。   萧瑀的书房很大,一个个书架依次排列,数不清的书籍宛若烟海,竟是给林枫一种去了图书馆的错觉。   看着坐在一张梨木桌子后的萧瑀,林枫忙道:“萧公。”   萧瑀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拎着礼品的林枫,笑着说道:“本官还想着一会儿去你府上呢,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快坐吧。”   林枫将礼品放在一旁,面对萧瑀也不紧张,直接放松的坐了下去。   他看着十分宽敞的书房,不由感慨道:“萧公,你这书房好大,这里面的书,得有大几千册了吧?”   萧瑀笑着捋着胡子,颇为自得道:“一共八千五百六十二册,其中有一百二十册是孤本,整个大唐,只有我这里才有。”   “牛批!”林枫竖起大拇指。   “什么?”萧瑀一挑眉头。   林枫连忙笑道:“萧公藏书之丰富,乃下官前所未见,怪不得萧公学富五车,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现在下官终于明白了。”   萧瑀被林枫拍的十分舒坦,他笑着说道:“本官的藏书的确不少,不过这也是几代人的努力结果,不是本官一人之力完成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命下人给林枫端上糕点和茶水。   之后萧瑀端起茶杯,看向林枫,收敛了笑容,道:“关于赵十五的事情,本官已经听说了……真没想到四象组织这些家伙,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敢直接对你出手!”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赵十五情况如何?需要本官做些什么吗?”   林枫笑道:“我都来拜访萧公了,萧公就能知道赵十五没什么大事,否则的话,我哪还有闲心出来溜达。”   “倒也是。”   萧瑀点了点头,他长出一口气,道:“赵十五没事就好。”   他看着林枫,沉声道:“我准备再给你增加一些护卫力量,他们一反常态的行动,证明他们已经开始渐渐疯狂了,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必须要更加的小心才行。”   林枫闻言,眼眸微微眯起,他指尖轻轻在茶杯上磕动,道:“是该小心,但我觉得……终日防贼不是办法。”   萧瑀看向林枫,心中一动:“你难道有别的想法?”   林枫轻轻抿了口茶水,缓缓道:“他们这样做,其实从侧面上能反应出,他们已经从我们身上感受到极大的威胁了,这表明我们距离他们的秘密越来越近。”   “所以,与其终日防贼,不如以最快速度查明他们的秘密,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   萧瑀皱眉道:“可我们这方面,不是没有太明显的收获吗?”   “不!”   林枫突然摇头,道:“我已经有些想法了。”   “什么?”萧瑀一惊,不敢置信道:“昨天你跟我见面时,不是还没什么收获吗?而且你这些天,也没机会翻阅卷宗吧?”   林枫深邃的眸子里,有精芒闪烁,他说道:“根据赵十五的经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林枫看向萧瑀,道:“萧公,你刚刚也说过,我这些天一直忙于案子,来回奔波,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翻阅卷宗……按理说,现在的我,和多日前的我,对他们四象组织而言,是没什么区别的。”   “那为什么……他们多日前不对我出手,却在现在忽然对我出手了?”   “更别说……长安怎么说都算是我们的地盘,我可以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这里其实不是很好的对付我的地方,而之前我远赴郑县,一路上道路崎岖难行,郑县更是远离长安,就算发生什么意外,我也没法及时得到帮助。”   “所以,分明在郑县他们更适合动手,可他们却没有在那里动手,反而偏偏在长安动手,为什么?”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疑惑之色:“这……的确有些奇怪。”   “萧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林枫看着萧瑀,缓缓道:“其实我在去往郑县之前,他们并没有从我身上感受到威胁……”   “而他们会如此迫不及待对我出手,只是因为……我回来后,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可我回来后,尚未来得及翻阅卷宗……那是否证明,我给他们的威胁其实不是来源于卷宗,而是来源于我此去郑县所经历过的事情?”   萧瑀眼睛迅速瞪大,整个人的背脊越来越直。   他越听林枫的话,越觉得可能性极高。   他忙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得到的第四枚金钗,以及带回来的王鹏程?”   林枫闻言,却是摇头,道:“我觉得不是。”   “金钗一共有十二枚,不得到全部金钗,作用并不大,即便我手中的金钗不少,可我也不认为这会让四象组织着急成这个样子,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对我出手。”   “更别说他们现在都未必知道王鹏程是金钗传承者,未必知道我手中有第四枚金钗呢……毕竟知道这个秘密的,都是我们的心腹,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绝不会轻易透露出这个秘密。”   萧瑀点着头,但脸上疑惑之色却更重。   他蹙眉道:“如果不是王鹏程和金钗,那还能是什么?”   林枫看向萧瑀,意味深长道:“萧公难道忘记了……我带回来的人,可不仅仅只有王鹏程啊,还有一个我从山庄里带回来的犯人呢!”   “你是说……”萧瑀眸光一闪,道:“那个账房齐宣?”   林枫点头:“不错,就是他!”   他说道:“关于齐宣,其实哪怕现在,我对他的了解都仍旧不多,他这些年间,一直在偷偷的抓人,送人……他在为谁抓人,又是将那些人送到了何处?这些我们仍旧一无所知。”   “还有,齐宣之所以能认出我和孙郎中,是因为之前我们所查过的案子,他在庄园看到我们,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们是根据以前的案子,查到了他的庄园,从而使得他不得不立即决定放弃庄园。”   “那么,究竟是我们查过的什么案子,让他会有那样的判断,毫不迟疑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山庄?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蹙眉点了点头。   他沉思片刻,道:“你说的没错,这个齐宣身上的秘密,一点也不比王鹏程少。”   “王鹏程至少我们还知道他的金钗传承者的身份,可齐宣究竟是什么身份,我们却一无所知。”   林枫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来山庄抓人的死士,那些死士脸都被毁容了,舌头也都被割了下来……能够拥有这样死士的势力,我想应该也不多。”   萧瑀重重点头,道:“至少本官还没听说,在别的地方出现过这样的死士。”   林枫道:“这一切,都毫无疑问的证明,齐宣的背后,绝对拥有一个十分恐怖庞大的势力,而他为这个势力偷偷抓了足足五年的人,这也代表这个势力在谋划的事,至少有五年的光景了。”   萧瑀再度点头。   林枫的推理,永远都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枫看着萧瑀,笑了笑,道:“萧公,有趣的地方来了。”   “我们现在已知,前大理寺丞林枫,在大理寺隐藏了足足六年,为的就是秘密做一件任务,他为了这个任务费了六年时间。”   “而现在,齐宣为了背后势力,费了五年时间,代表那个势力要做的事至少有五年光景。”   “一个是准确了六年时间,一个是至少五年光景……再结合我一把齐宣带回来,四象组织就迫不及待对我出手……萧公,你品,你细品,你觉得,齐宣和前大理寺丞林枫所做的事,有没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性……”   林枫故意顿了一下,将萧瑀的心直接提了起来,萧瑀紧张的看着他,便听林枫缓缓道:“他们其实,就是在为同一个任务服务的呢?”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声音的落下。   萧瑀瞳孔陡然一凝。   他倏地,直接站了起来。   因为他站起来的太突然,毫无准备,使得凳子直接被向后一撞,砰的一下倒在了地板之上。   可萧瑀却根本顾不得这些。   他双眼怔怔的看着林枫,大脑内已经掀起无比恐怖的风暴了。   他视线不断闪烁,眼珠迅速转动,过了好半晌,萧瑀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林枫,神情震动道:“有可能!有极大的可能!”   “六年与至少五年……死士与恐怖的势力……再加上对你的迫不及待的出手,这一切因素结合起来,要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   “子德,难道,难道这齐宣,真的是为四象组织在做事?”   林枫迎着萧瑀震动的神情,缓缓道:“至少目前来看,可能性不低。”   “而如果以这一点为结果,再逆推,那也就能知道齐宣为什么看到我和孙郎中后,就认为我们是查到他身上的了。”   “毕竟我们这段时间已经解决了太多四象组织的人了,这些人里,很可能有人就知道齐宣的事,再加上齐宣也知道我一直在针对四象组织……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才会让齐宣一看到我,就彻底慌了,直接就要放弃一切。”   “他是真的以为,我是为了解决四象组织而找到的他。”   萧瑀想了想,旋即也重重点头。   “的确,这样一解释,所有的问题就都通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将凳子扶正,重新坐了下去,然后看向林枫,道:“既然知道了齐宣的身份,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林枫眼眸微眯,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他似笑非笑道:“萧公,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难道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萧瑀心中一动,猛的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子,缓缓道:“我们得让他们知道对我们出手的后果有多严重。”   “我的人,差点被他们算计的背负杀人之罪,差点被他们给害死在那无人的树林之中……这让我很生气。”   “所以,我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让他们切身的感受一次痛,难让我念头通达。”   萧瑀眸光微动,已经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下意识挺直腰背,双手按着桌子,内心忍不住的激动道:“你准备以齐宣为诱饵,引蛇出洞?”   林枫笑呵呵道:“怎么能叫以齐宣为诱饵呢?齐宣什么都不说,我可不知道齐宣的身份,我只是正常地将齐宣移交给其他衙门罢了,毕竟我们大理寺处理的都是悬案要案,齐宣这种明显耗时间的小案子,让别的衙门来处理就好了。”   “至于在转移齐宣途中,会发生些什么,那就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了。”   “我们只是多安排了一些人手在暗中保护囚犯的安全,若是在此途中,有一些贼人自投罗网,那也和我们没关系,是他们自己一头撞来的,可不能说我林枫阴险啊,我可什么都没做。”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眼皮不由直跳。   哪怕自己听着,都觉得林枫着实是有些不要脸了。   若是这话被四象组织的人听到,他们还不得气的吐血?   但别说,只是听着就畅快。   若是能亲眼看到四象组织的人自投罗网,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更畅快了。   萧瑀当即道:“你要不要亲自去做?你要不做,本官可就亲自去做了。”   林枫端起茶杯,又抿了口茶水,他笑道:“我现在的一举一动,估计会牵动无数人的心弦,所以我还是当显眼包,来吸引某些家伙的注意力好了。”   萧瑀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说道:“本官亲自去做,一定让那些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里,萧瑀看着林枫,不由感慨笑道:“四象组织那些人一定想不到,他们原本想要敲打你的出手,结果竟然会被你反向利用,一下子推测出这么多的秘密来。”   “如果被他们知道……齐宣会暴露,都是他们的功劳,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悔的吐血。”   林枫轻轻晃着茶杯,笑道:“在抓住他们时,萧公不妨将这句话告诉他们,那萧公就能亲眼见证他们会不会吐血了。”   萧瑀愣了一下,继而直接哈哈大笑。   他笑道:“好!好!子德,果然还是你小子够心黑!”   “行!如果到时候能有活捉的人,本官一定将这句话亲口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们的反应,本官亲自反馈给你。”   一边说着,萧瑀一边面露憧憬,满是感慨:“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反击啊!”   “本官可太期待了!”   “不行!”   萧瑀直接起身,道:“本官这就去找戴尚书和魏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然后好好商议下怎么行动,无论如何,这次我们对四象组织的第一次反击,一定要做的漂漂亮亮,万无一失!”   说着,萧瑀直接就快步向外走去。   “萧公,等一下。”   林枫见萧瑀要走,忙叫住了萧瑀。   萧瑀疑惑看向林枫,就见林枫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蔓儿姑娘呢?实不相瞒,此来,齐宣只是附带,下官真正的目的是想见见蔓儿姑娘。”   萧瑀看着林枫那扭捏的模样,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这小子,是真准备趁热打铁,直接变成自己的女婿啊!   不过一想到自己女儿正在做的事,萧瑀眼眸就不由闪过一抹不怀好意来。   他看向林枫,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子德,你来的有些迟了,已经有贵客先一步抵达,让蔓儿去招待了。”   林枫看着萧瑀唉声叹气的样子,疑惑道:“招待就招待呗,我等一会儿就是了。”   “不不,你不明白。”   萧瑀看着他,说道:“这不是等一会儿的事,而很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什么?”林枫应激的头发都要站起来了。   他忙道:“难道有其他男人来和我抢老婆?”   萧瑀咳嗖了一声,道:“这倒不是,来的人不是男子,是女的。”   林枫当即瞪大眼睛,更震惊了:“以前就听说你们大户人家玩的,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萧瑀也是人精,一看林枫的反应,就知道林枫想的什么。   这让他脸顿时涨的通红,他说道:“你想哪去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来人是半月庵的静慈师太!”   他看着林枫,生怕林枫思想又变的贼赃,不给林枫开口机会,道:“静慈师太认为蔓儿有佛心,是天生的佛女,所以专门来劝蔓儿出家为尼,这不,都劝了蔓儿快一个时辰了,如果蔓儿答应出家了,岂不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林枫眼睛瞪大,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他曾想过,可能有其他男人,也看上了萧蔓儿,要和自己抢姻缘。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尼姑也要和自己抢老婆!   这特么是什么发展?   便是聪明如他,竟也完全预料不到这种情况。   萧瑀抱着点了火就跑的心态,他笑道:“蔓儿以前闲着没事就去半月庵礼佛,对静慈师太十分敬重,所以静慈师太苦口婆心的劝说,也许就会心动。”   “所以子德,你来的真的有些迟了,但凡你来的比静慈师太早,那现在你早就和蔓儿在一起说话了。”   “可现在,我也没办法,毕竟我总不能打断贵客和蔓儿的沟通吧?”   萧瑀一边说着,一边叹息摇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若是想等蔓儿,那你就好好等吧,希望蔓儿不会轻易做出决定,否则……哎,有缘无分啊……”   说完,摇头晃脑的萧瑀直接就跑了,根本不给林枫求助他的机会。   看着萧瑀头也不回的背影,林枫挠着脑袋,一脸的无奈。   这特么都什么事啊?   难道自己接下来,真的要和师太抢女人?   也不知道静慈师太和灭绝师太比,脾气如何?   如果是灭绝师太那样的好性格,那就真的麻烦了。   林枫来回踱着步。   忽然,他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干等着,如果蔓儿真的答应了,那就什么都迟了,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林枫眸光疯狂闪烁。   突然间,他抬起了头,眸中闪烁着一道精芒:“有办法了。”   卡文了,不是主线卡文,而是日常的卡文,每次写到日常就容易卡住,日常都不会水的作者,是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奇葩(笑哭) 第143章 李世民与太子看重的佛门至宝,   萧府,后院。   萧蔓儿闺房。   悬挂在窗前的风铃被风吹动,阳光穿过窗柩,落在了坐在桌子后的两人身上。   萧蔓儿身着一袭素色长裙,秀发被一支翠绿的朱钗盘起,白皙的肌肤被阳光照耀,竟是有些惹人晃眼。   她拿起水壶,为对面的人将茶水添满,笑吟吟道:“师太先喝口水润润喉,我们不着急,我可以在这里陪师太坐个三天三夜,师太慢慢劝说就行。”   对面的静慈师太四十余岁的年龄,她身着灰色的僧袍,手上握着一串佛珠,此时听到萧蔓儿的话,转动的佛珠陡然停滞,脸上不由露出无奈神情。   她看向萧蔓儿,叹息道:“你内心主意已定,已然没有向佛之心,贫尼就算再说十天十夜,又有何用?”   “蔓儿。”   静慈师太忍不住道:“你之佛心与悟性,要比法乐与法愿更强,你天生就是礼佛的种子,就这样放弃遁入空门,着实是太可惜了,不止是我们佛门的遗憾,也是伱的遗憾。”   萧蔓儿轻轻一笑,言行举止充满着静气,她声音轻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只见她微微摇头,视线看向面前的茶水,轻声道:“我早慧,再加上被家人保护的好,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总是自以为已然看穿了这世事的虚伪,所以我觉得人生无趣,才会经常去半月庵礼佛,觉得那里没有这些世俗的困扰,很清静,很适合我。”   “但昨日,我与一个人亲自经历了一桩案子,看到了一个父亲苦等女儿数年的煎熬与坚韧,也看到了他知晓真相后天人相隔的痛苦与无助,更看到了一个幼年经历过大变的人的心境变化,让一个上进的孩子变成了可恶的杀人犯……”   “这一切,都让我知道,之前的我,究竟是多么的异想天开,我以为自己看穿了世事,实际上我对这世上的一切仍是一无所知,我不知人间疾苦,心中所想的一切都是主观臆断的结果。”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静慈师太,声音带着一抹自嘲,道:“师太说我有佛心,有悟性,可那不过是我自负的结果罢了,实际上我哪有什么佛心?我不过就是一个坐井观天的青蛙而已,连这天究竟有多广袤都不知道。”   “可我不希望自己只是如此,只是一个连天地多大都不知道的井底之蛙,我希望自己能够真正的看到完整的天空,能看到更多的人间疾苦,看到更多的人情人性……而这些,我在半月庵是做不到的。”   从静慈师太来劝萧蔓儿开始,足足一个多时辰了,萧蔓儿一直都在安静的听,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次。   这还是静慈师太第一次听到萧蔓儿讲述为何会改变心意。   静慈师太沉默了片刻,旋即端起茶杯,道:“贫尼能听听你经历的案子吗?”   萧蔓儿点着头:“当然。”   接着,她就将傅阳傅雪的案子,说给了静慈师太听。   静慈师太听过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人生之悲欢离合,永远如此,说不得哪次的见面,便是永别。”   萧蔓儿点头:“所以,我也不希望有遗憾。”   静慈师太看着萧蔓儿,柔和的眼眸中充满着洞察世事的明悟,她笑着摇了摇头:“贫尼看你之所以不愿出家,除了你刚刚所说的理由,这个林寺正……也该是一个重要原因吧?”   唐朝女子多自信,萧蔓儿更不是扭捏的人,她大大方方承认:“林寺正的确和其他所有男子都不同。”   “你啊……”   静慈师太重新转动佛珠,想了想,终是叹息摇头:“罢了,你既不是冲动做出的决定,那贫尼便不再劝说于你,半月庵的门永远为你敞开,若你有朝一日改变了心意,经历过了人生沧桑,再想来半月庵,那便再来吧。”   萧蔓儿知道静慈师太的性子,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她点头轻笑:“多谢师太。”   静慈师太摇了摇头,她直接起身,道:“庵里还有西域来的贵客,贫尼就不再多留了。”   萧蔓儿一听,刚要起身相送。   忽然间,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小姐,静慈师太。”   丫鬟向两人行礼,旋即张开掌心,掌心上有着一张纸,她向静慈师太道:“静慈师太,这是林寺正让奴婢给师太的。”   静慈师太和萧蔓儿一听,都是一怔。   萧蔓儿眨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亮意:“林寺正来了?”   静慈师太则有些疑惑。   世外高人的她,已经看出萧蔓儿对林枫的意思了。   所以正常来说,林枫来了,不应该找萧蔓儿吗?   这给自己送张纸是干什么?   别说静慈师太疑惑,萧蔓儿也十分茫然。   不过萧蔓儿了解林枫,她知道林枫不会无的放矢,便笑道:“师太不妨看看纸张内容。”   静慈师太想了想,旋即将纸张打开,视线好奇的向上看去。   而当她看到纸张上的内容后,整个人突然间定在了原地。   萧蔓儿眼睁睁的看着从容淡然的世外高人静慈师太,瞬间瞪大了眼睛,原本那淡然从容的气质,就仿佛被隔断了一般,整个人脸上根本无法隐藏震动震撼的神情。   这让萧蔓儿不由眨了眨眼睛,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她很清楚静慈师太的沉稳,静慈师太是真正的高人,永远都能保持内心的宁静,如现在这般露出异样神情,还是她第一次见。   萧蔓儿不由好奇的向纸张上看去,想知道林枫究竟写了什么,会让静慈师太如此失态。   然后,还未等她看清楚纸张的内容,便见静慈师太忽然将纸张叠好,然后无比小心的,就仿佛是捧着一个至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将其收了起来。   “这真的是林施主所写的?”静慈师太迫不及待向丫鬟问道。   丫鬟忙点头:“就是林寺正写的,奴婢亲眼所见。”   静慈师太手中的佛珠都不转了,她眼中神色不断变化,忽然间,她猛的转过头,看向萧蔓儿。   然后萧蔓儿就见静慈师太十分认真说道:“蔓儿,你还是出家吧!”   萧蔓儿一愣:“师太,你这是?”   就听静慈师太十分认真道:“贫尼不能让你耽误佛子!林施主太有佛心了,简直就是天生的佛门高僧,你若不出家,耽误了林寺正,那就是我佛门莫大的损失,贫尼绝不能让你耽误林寺正!”   饶是蕙质兰心的萧蔓儿,这一刻大脑都有些宕机了。   林枫究竟写了什么啊,让世外高人的静慈师太,为了防止自己耽误林枫出家,都要强迫自己出家了。   这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   “不不不,我没有任何出家的想法。”   “不不不,我没有佛心,写下这四句话只是偶然,是巧合,师太你要相信我。”   “不不不,师太你再缠着我,我就要报官了。”   萧府偏厅内。   萧蔓儿坐在一旁,双手拄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静慈师太对林枫苦口婆心的劝说,以及林枫那脑袋都要摇掉的样子。   她轻声念着林枫给静慈师太所写的四句偈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念着这四句偈语,饶是萧蔓儿,眼中都忍不住的生出惊艳之色,着实是这四句偈语,太有佛理了。   与佛经上的内容太契合了。   没有几十年的顿悟,没有高深的佛法,根本就说不出来这四句含有精妙佛理的偈语。   连她这个非佛门中人,都能感受到这四句偈语的力量,更别说是将一辈子都献给了佛门的静慈师太。   所以对静慈师太的失态,她完全能理解。   但让她不能理解的,是林枫怎么就能写出这四句偈语,难道林枫真的是天生的佛子?   明明断案都如神了,对佛的理解现在更是堪比高僧,萧蔓儿真的对林枫越发的好奇了起来,她太想知道林枫究竟还有什么本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林枫见萧蔓儿在一旁笑吟吟的看戏,真想狠狠的拍她的屁股,也不说来帮自己解围。   自己怕萧蔓儿真的被静慈师太给说动出家,所以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将惠能大师的四句偈语写出来,打着向静慈师太探讨佛学的借口,将静慈师太引出来。   只要能将静慈师太引走,就不用怕她再劝说萧蔓儿了。   但他实在是没想到惠能大师的这四句偈语威力竟然如此之强,静慈师太是引出来了,可她出来后,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就是劝自己出家。   以至于现在,都恨不得亲自把自己引荐给诸多寺庙的主持,并且承诺,自己只要出家,起步就是管理层的级别,甚至都能和方丈同辈分。   说的那叫一个天乱坠,如果不是林枫心志坚定,换做其他人,可能都要被说动了。   “师太,你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林枫干脆直接闭上眼睛,对静慈师太的话不再回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静慈师太见林枫态度无比坚决,叹了口气,道:“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你若不当和尚,就是暴殄天物啊。”   我当和尚才是真正暴殄天物呢……林枫不理她。   “要不我们商量一下,你先别忙着拒绝,过几天我带着几百个僧人再来劝劝你?”   林枫眼皮直跳,仍不说话。   萧蔓儿见状,终于笑着开口,为林枫解围:“师太,佛门讲究缘法,你怎么还反而固执起来了,这可与佛门的缘法背道而驰啊。”   静慈师太闻言,怔了一下,继而一脸的叹息摇头,她说道:“林施主太有佛心了,贫尼的确着了相了。”   林枫见静慈师太语气不那么坚定了,这才睁开眼睛,道:“我有自己的坚守与目标,佛门确实不适合我,师太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静慈师太摆了摆手,道:“罢了,的确是贫尼太过执拗,失了我佛随缘之心。”   她看了看林枫,又看了看萧蔓儿,心里都在滴血,一日之间两个有佛心的人都远离了佛门,她觉得自己需要念几十遍佛经才能重新恢复心境上的平和。   她说道:“既然林寺正心意已决,那贫尼就不再多留了,再留下来,贫尼担心自己仍会忍不住劝说林寺正。”   林枫一听,连忙道:“师太不送,师太慢走,师太再会。”   静慈师太无奈摇了摇头,就要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管家突然快步走了过来,他神色带着一抹焦急,看到静慈师太后,便连忙道:“师太,半月庵有人来了,说有急事要找你。”   “急事?”   静慈师太眉头微蹙,这里距离半月庵不算近,骑马还好一些,如果是步行,少说也得走一两个时辰。   而半月庵香火没有那么好,只有一辆马车,已经被自己给用了。   也就是说,庵里的比丘尼只能是步行前来……如此远的距离,如此匆忙要找自己,恐怕不是小事。   她连忙道:“人呢?”   “就在门外。”   静慈师太闻言,便直接向外走去。   萧蔓儿见静慈师太神色不对,她知道半月庵距离这里很远,也知道半月庵出行不便,想了想,她向林枫道:“林寺正,我们也去看看吧……我大姐三姐都在半月庵出家,要是半月庵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好及时知道。”   大姨子三姨子都出家了?萧瑀怎么舍得?   林枫直接点头:“好。”   两人跟在静慈师太身后,迅速来到了门外。   刚到这里,他们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尼姑,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见到静慈师太到来,她连忙上前,道:“师傅,不好了,锦云袈裟不见了,慧云师叔上吊了!”   听着小尼姑的话,静慈师太身体一晃,两眼一黑,差点没有晕倒。   她原本从容不迫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慌,脸上难掩惊色:“你说什么?锦云袈裟不见了?慧云师妹,她,她上吊了?”   小尼姑连忙点头,道:“今晨我们打开佛殿的门,就发现佛殿内的锦云袈裟不见了,同时在殿内……慧云师叔就在那里吊着,已经失去了气息。”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静慈师太神色大变。   萧蔓儿脸色也是微变,脸上有着担忧紧张之色。   林枫见状,不由道:“蔓儿姑娘,不知那锦云袈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慧云大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慧字辈吗?怎么会成为静慈师太的师妹?”   寺庙里正常情况下,一辈只有一个字,所以静慈师太那一辈,应该都是“静”字开头才对。   半月庵不是大庙,更不会一辈里有两个字。   所以慧云与静慈,听起来着实不像是一辈的。   萧蔓儿向林枫解释道:“慧云师太其实不是半月庵的比丘尼,她来自西域,是西域佛门的人。”   “在三天之前,西域佛门来了三个比丘尼,她们携佛门重宝——锦云袈裟而来,为的是与半月庵进行佛法交流。”   “锦云袈裟到了半月庵后,就一直被放在佛殿内,供信徒和比丘尼瞻仰,结果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佛门至宝竟然会消失,更没想到西域来的慧云师太,会在佛殿内上吊。”   西域佛门来的贵客?   还有佛门重宝的丢失?   林枫只是一听,就能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怪不得静慈师太这样一个世外高人脸色变的如此难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这将会引起半月庵与西域佛门的争执。   而佛教传自西域,西域佛门在佛家弟子心中地位很高,半月庵一旦解决不好这件事,恐怕会被其他佛门所排挤,处境会十分不妙。   林枫摸着下巴,什么都明白了。   “林寺正!”   就在这时,难以保持冷静的静慈师太,忽然转身看向林枫,她说道:“林寺正,你断案如神,多年前的失踪案,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想来寻找那失踪的袈裟,也肯定难不住你。”   “还请林寺正能亲赴半月庵,帮半月庵找回锦云袈裟!”   一边说着,静慈师太一边向林枫行礼,语气中充满祈求:“锦云袈裟干系甚大,若真的在我半月庵丢失,我半月庵很可能将不复存在。”   “而且慧云师妹无端上吊,此事也透着诡异,贫尼思索再三,也只有林寺正有这个本事能帮到我们,还请林寺正出手帮忙。”   林枫听着静慈师太的话,视线看向萧蔓儿。   便见萧蔓儿抿着嘴,眉宇间充满着担忧。   不过即便如此,萧蔓儿也没有对林枫说任何话,很明显她不希望因自己而影响林枫的决断。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   林枫心中感慨一声。   今天自己仍是沐休,闲来无事,既然遇到了案子,那帮帮她们也无妨,更别说还能获得萧蔓儿的好感,何乐不为。   想到这些,林枫便说道:“静慈师太不必多礼,本官既然遇到了案子,那就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静慈师太一听,焦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忙道:“多谢林寺正,那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发吧。”   林枫看向萧蔓儿,笑道:“蔓儿姑娘,我们走吧。”   萧蔓儿水润的眸子与林枫四目相对,聪慧的她自然知道林枫会答应,都是因为她。   她秀美的脸颊微微浮起一抹红霞,一双剪水瞳星光点点,她点着头,柔声道:“好。”   …………   马车上。   林枫向静慈师太了解半月庵的情况。   静慈师太道:“半月庵建庵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在长安城附近的尼姑庵里,算是底蕴最深的。”   “庵内有比丘尼五十六人,和普光寺那些大寺庙比不了,可已经是方圆几百里内人数最多的尼姑庵了。”   “这一次来半月庵的西域比丘尼,都是慧字辈的,领头者法号慧智,其余两人分别是慧源与慧云,昨夜贫尼和她们交流佛法分开时,慧云师妹还一切如常,所以她为何会上吊,还是在佛殿内上吊,贫尼着实是想不明白。”   林枫听着静慈师太的话,想了想,道:“锦云袈裟又是怎么回事?”   静慈师太道:“锦云袈裟是西域某位高僧一生所穿的袈裟,那位高僧佛法高深,被称为人间菩萨。”   “后来他坐化后,袈裟就被当成佛门至宝,一直在西域供奉。”   “而这一次袈裟来到大唐,其实和陛下与太子有关。”   “哦?”   林枫眉毛挑起,意外道:“和陛下与太子有关?”   静慈师太点头道:“太子得了怪病,久治不愈,陛下专门遣人去往西域,想要寻高僧来为太子祈福。”   林枫闻言,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还真知道。   大理寺包打听、八卦分享达人李浩淼曾经在去王勤远辞别宴的路上,为他分享过这个八卦。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听到了。   静慈师太继续道:“在寻找高僧的同时,陛下听说了锦云袈裟的事,所以为了能让高僧更好的为太子殿下祈福,帮太子殿下恢复健康,陛下希望这件袈裟也能来大唐。”   “到时候高僧为太子殿下祈福时,身披这件袈裟,效果会更好。”   “因此,这件袈裟才被送往大唐,而我半月庵的第一任掌门与锦云袈裟所在的西域佛门有些渊源,所以锦云袈裟来到大唐的第一站,就到了我们半月庵。”   听着静慈师太的话,林枫眯了眯眼睛。   他没想到,一件袈裟背后,还涉及这么多的内幕。   这样说来,锦云袈裟不仅关系着半月庵在佛门的形象与地位,甚至与太子的健康都扯上了关系。   若是真的找不回来,半月庵也许直接就有灭顶之灾。   怪不得静慈师太脸都白了,这真的是大事。   他安静沉思,萧蔓儿则在一旁含笑看着林枫,她发现林枫在思索案情时,格外的有一种吸引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时,林枫道:“既然锦云袈裟如此重要,那放置它时,你们都不好好看管吗?”   静慈师太摇头道:“当然会有看管。”   “白天的时候,在向信徒展示时,我们会有两个比丘尼守在一旁。”   “晚上等信徒离开,大家要休息了,我们也会将佛殿殿门紧锁,钥匙只有贫尼和师妹静兰拥有,除了我们两人外,谁也打不开佛殿。”   林枫不知从何处摸出了萧蔓儿送他的玉佩,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道:“既然只有你们两人才有钥匙,那慧云为何会在佛殿内上吊?”   “这……”   静慈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也是贫尼想不明白的地方,按理说她没有钥匙,是绝对进不去的,所以她为何会在那里上吊,着实是奇怪。”   林枫倚靠着车壁,抱着膀子,笑道:“有意思……紧锁的佛殿内,本该在那里面的佛门重宝锦云袈裟不见了,而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慧云却在那里上吊……”   “对了。”   他看向来找静慈的小尼姑,道:“你们早上打开殿门时,殿门外的锁是锁着的吗?”   小尼姑连忙点头:“没错,就是锁着的,是静兰师叔亲自打开的锁,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锁是锁着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既然是锁着的,那人是怎么进去的?从其他地方进去的……还是说,有人替她打开了锁,又把锁给重新锁上了?”   静慈脸色微变,她看向林枫,道:“你是怀疑静兰师妹?”   林枫摇了摇头:“我不是怀疑她,只是在没有掌握更多的线索之前,进行合理性的推断罢了,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抵达现场亲自查探后,才能知道。”   静慈师太听着林枫的话,不由撩起车帘向外看去,眼中难掩担忧和焦虑。   萧蔓儿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抓着静慈师太的手,给静慈师太力量。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小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静慈师太连忙下了马车。   林枫和萧蔓儿也随之走下马车。   下了马车后,林枫便看到一扇紧闭的大门,门上有着一块匾额,匾额上写着“半月庵”三个大字。   静慈师太直接敲门,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门后的尼姑看到是静慈师太回来了,就仿佛是漂泊在大海里找不到方向的小船,看到了灯塔一样,眼睛都亮了,焦虑的神情明显安定了几分。   “师傅,你可算回来了。”   小尼姑眼眶都红了。   静慈师太柔声道:“别怕,不仅我回来了,我也将林寺正带来了,林寺正断案如神,一定能帮我们找回袈裟。”   “林寺正?”   小尼姑一听,不由双眼亮起:“就是那个传说中断案如神的神探林寺正吗?”   静慈师太点头:“就是他。”   “太好了。”   小尼姑道:“香客们经常提起林寺正,林寺正那么厉害,一定能帮我们找到袈裟。”   萧蔓儿见状,轻声向林枫道:“林寺正,没想到你在半月庵人气也这么旺。”   林枫看着小尼姑偷偷看向自己的崇拜目光,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人优秀,就是和那金子一样,想藏都藏不住啊。”   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不同于其他男子那样谦虚的样子,萧蔓儿原本紧张的内心,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她只觉得,哪怕是天塌下来,可只要有林枫在,似乎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林枫看向静慈师太,道:“师太,我们快去现场吧。”   静慈师太一听,连忙点头:“林寺正这边请。”   几人迅速进入半月庵内,而随着他们进入,半月庵的大门顿时被重新关闭。   静慈向林枫道:“发现袈裟丢失后,静兰师妹除了安排人去将消息告知贫尼外,就命人封锁了寺庙,不许任何人进出。”   林枫点头道:“防止袈裟被贼人带走,静兰师太做的很对。”   说话间,他们穿过宽敞的庭院,绕过一个宝塔样子的巨大香炉,很快就来到了佛殿前。   此时佛殿外站满了人,穿着灰色僧袍的尼姑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   她们都神情焦虑的看向佛殿。   而佛殿的门关闭着,一个年龄也就比静慈小两三岁的师太,正站在门前,阻挡着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在她面前,有两拨人。   一拨人是两个女子,她们穿着黑色的僧袍,此刻秀眉倒竖,脸色十分不善。   “静兰,你什么意思?慧云师妹还吊在里面呢!你既不让我们去寻找袈裟,也不让我们将她放下来,反而在这里阻挠我们,你究竟是何居心?”   为首的比丘尼,来自西域的慧智冷声质问着。   在她身后的慧源也说道:“没错,慧云师姐无端在你这里惨死,锦云袈裟更是不知所踪,你们半月庵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被质问的静兰闻言,只是死死地挡在门前,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半月庵也不愿看到,贫尼已经派人去找掌门师姐了,只要掌门师姐回来,我自然会开门,但现在……我们必须等待掌门师姐的回来,否则现场若被破坏了,线索没有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我看你就是借口!你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慧源对静兰的话根本不信:“佛殿的钥匙只有你和静慈拥有,要我看,这件事和你们脱不开关系!”   静兰皱眉道:“慧源师妹,你莫要乱说!”   气氛针尖对麦芒,十分的紧张。   “阿弥陀佛!”   而这时,一道中正严肃的声音响起,便见另一拨人中的为首僧人,双手合十,道:“锦云袈裟事关皇室,干系甚大,绝对不能有失,还望静兰师太能打开殿门,让贫僧等人进去查找线索。”   “贫僧等今晨才到半月庵,与袈裟失踪之事毫无关系,让贫僧等人去寻找,静兰师太应该能放心吧?”   静兰闻言,不由犹豫了起来。   眼前这些僧人势力重大,比慧智她们更难对付,更得罪不起。   “静兰,开门吧!”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   静兰一愣,继而连忙循声看去。   尼姑们也都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她们瞬间仿佛有了主心骨,也忙纷纷看去。   “师傅。”   “师傅你可回来了。”   一众尼姑连忙向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路。   便见静慈师太带着林枫和萧蔓儿,大步走了进来。   静兰连忙说道:“师姐。”   “你辛苦了。”   静慈师太知道这里不是诉苦的地方,她直接道:“我专门请了林寺正来帮我们寻找袈裟,有林寺正在,袈裟肯定能找到!”   “林寺正!?”   听到静慈师太后,静兰等尼姑们都先是一怔,继而眼眸迅速亮起。   “林寺正,那个神探林枫林寺正吗?”   “大理寺正林枫?”   来自西域的慧智与慧源看着尼姑们激动的样子,脸上不由闪过茫然之色,她们初来乍到,并不知道什么神探林枫。   林枫走上前来,笑着拱手道:“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话,那个林枫应该就是林某。”   “真的是林寺正!”   “太好了,林寺正断案如神,一定能找到袈裟!”   尼姑们看到林枫,比看到静慈师太,还要兴奋激动。   饶是一直愁眉不展的静兰,都不由露出笑容。   林枫向众人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一旁的那些僧人,他笑呵呵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   “德渺大师,别来无恙啊!”   来自普光寺达摩院的首座德渺,此时一脸的意外,他连忙行礼道:“林寺正,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林枫笑呵呵道:“这句话应该是本官来说,没想到德渺大师会出现在这里?”   德渺忙道:“因为来自西域的高僧最后会在普光寺落脚,所以锦云袈裟接下来也要送到普光寺,贫僧来半月庵,就是来商议袈裟转运事项的,却没想到,正好遇到锦云袈裟失窃的事情。”   林枫眸光一闪:“西域高僧要落脚普光寺?”   千选万选,选了一个贼窝,有意思!   推一本读者的作品《重生之南韩检察官》 第144章 令人意外的发现,出乎意料的偷   慧智与慧源见堂堂大寺的达摩院首座都对林枫如此客气,一时间,她们对林枫的身份不由更加好奇了起来。   慧智给慧源使了个眼神,慧源偷偷叫来一个小尼姑,问道:“这位林寺正究竟是何许人?为何你们对他如此有信心?”   小尼姑满是崇拜和尊敬的看了一眼林枫,道:“林寺正断案如神,只要是他经手的案子,无论案情如何复杂,就没有林寺正破解不了的,所以林寺正现在来帮我们,肯定能迅速破案。”   慧源不敢置信道:“他有这么厉害?”   小尼姑见慧源质疑林枫,她秀眉微蹙,说道:“我随便和你简单说几个案子,你就知道了。”   接着,小尼姑就将说书先生传的最广的御史台纵火案以及赵德顺案,以最简洁的话语说了出来。   中间那些复杂的过程,阴险的算计,她为了节约时间并未详细介绍,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让慧源与慧智二人脸色大变。   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震撼,甚至隐隐有着一抹忌惮和敬畏。   两人对视了一眼,慧智开口道:“如此说来,这位林寺正当真是厉害,有他来查案,想来慧云师妹的死,一定能迅速真相大白。”   小尼姑重重点头,她看向林枫,充满信心:“林寺正肯定能帮我们半月庵查明真相,解决我们的危机的。”   慧智闻言,下意识看向慧源,眼中露出询问之色,便见慧源皱眉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慧智见状,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不再有之前面对静兰时的咄咄逼人,只是将视线紧盯着林枫,神色紧张。   林枫与德渺交谈后,便向静慈师太道:“师太,开门吧,本官去看看现场。”   静慈师太一听,自是毫不迟疑,她直接向静兰道:“师妹,开锁。”   静兰点着头,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她将钥匙插进锁孔内,轻轻一转,便听一道清脆的“咔”声响起。   锁被打开了。   取下锁,静兰轻轻一推,佛殿的门就被推开了。   而随着门被推开,首先映入林枫眼帘的,就是前方三座有着金漆的巨大佛像,以及佛像前,被吊在房梁上的一道身影。   她面色惨白,双眼前凸,舌头外伸。   一阵风从门口吹入,直接将这道身影吹的摇晃了起来。   上吊者神色狰狞,无比恐怖,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众人,而身后的金佛,却慈眉善目,充满慈悲,这对比强烈的一幕,看起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蔓儿姑娘,伱若是害怕,就不要强迫自己去看,留在门外就好。”   林枫怕萧蔓儿这个漂亮温柔的姑娘被死尸吓到,想着提醒一下萧蔓儿不必勉强,可谁知当他看向萧蔓儿后,整个人都不由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萧蔓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那吊在半空中的死尸,一副跃跃欲试的激动和兴奋,这样子,哪有一点害怕的模样?   这让林枫都不由懵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不由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想要换一种打开方式,然后就发现萧蔓儿看着死尸的眼神更亮了。   得!看来自己想多了,萧蔓儿这姑娘,还真是和其他女子不一样,不爱美妆爱死尸……够特殊,我更喜欢了!   林枫见萧蔓儿毫无惧色,便不再担心萧蔓儿,直接迈步进入了佛殿内。   他来到死者身旁,视线看向四周。   只见死者脚下,是一张桌子。   不过此时桌子已经翻倒,桌子上的桌布和木制托盘散落一旁。   静慈师太来到林枫身旁,见林枫看着桌子,道:“锦云袈裟就被放在桌子上的托盘内,从锦云袈裟抵达我们半月庵开始,便一直被放在这里。”   林枫点了点头。   他来到桌脚处,便发现桌脚正好位于死者的脚下。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看来桌子没有被翻倒时,就正好处于死者的正下方。”   静慈师太连忙点头:“没错,当时桌子就被摆在这里。”   林枫想了想,将桌子扶正。   然后他便发现,死者的脚,正好落在桌子上面,与桌子恰巧能接触。   萧蔓儿看到这一幕,灵动的眸子闪过一抹光亮,道:“难道慧云师太是自尽的?她站在桌子上上吊,之后将桌子踢倒,脚下没了支撑,便吊死在了这里。”   众人一听,都不由窃窃私语。   “真的是上吊吗?”   “看这样子,的确很像自缢。”   “可她为什么要在佛殿内上吊?”   “是啊,为何要选择这里?”   尼姑们低声议论。   慧源与慧智对视了一眼,慧源道:“慧云师姐好好的,为什么会上吊?我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上吊。”   静慈师太听着这些话,神情担忧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根本不受众人的影响,他忽然跳到了桌子上,然后站起,与慧云的尸首面对面相对。   距离极近,林枫可以清楚的看到慧云那惨白的面容,以及狰狞可怖的死后表情。   自缢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之一,在脸上通常会留下十分明显的狰狞表情,若是普通人看到,绝对会连续做几天噩梦。   不过林枫对这般狰狞的面容,毫不在意,他仔细检查着死者的脖子,看着死者脖子上的伤痕,然后又对着死者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疏漏后,林枫将死者抱了下来,小心放平到了地面上。   他蹲下身,重新对死者尸首进行更细致的检查。   一边检查,林枫一边道:“死者衣衫略有凌乱,有挣扎的痕迹。”   他抬起死者的右手,观察片刻,道:“指甲有翻折的白色痕迹,指甲内有血肉组织……”   林枫视线看向死者的脖子,看着脖子前侧的几道血痕,道:“初步判断,指甲内的血肉组织为死者自己的血肉,应为死者在挣扎抵抗时,双手下意识抓住了勒住脖子的绳子,想要用力向外拽,结果指甲不小心抠到了脖子,造成了伤口。”   林枫放下死者的手,接着双手抓住死者的脑袋,左右转了转,道:“死者脖子处有两道勒痕。”   “一道勒痕倾斜向上,为头顶这根绳子对其造成的。”   “而另一道勒痕水平向后,在脖子后聚拢。”   “所以很明显……”   林枫抬起头看向静慈师太等人,说道:“死者应该是先被人在身后,以绳子勒住脖子,直至将人勒死。”   “之后,凶手为了伪造死者自缢的结果,制造了眼前这种自缢的假象。”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   “什么?不是自杀!是他杀!?”   “慧云师叔是被人杀害的!”   “这……谁杀的慧云师叔?”   小尼姑们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   静兰和静慈脸色也都十分难看。   慧源更是咬牙冷声道:“慧云师姐果然是被人害死的!她在你们半月庵内被人害死,凶手肯定就是你们半月庵的人!”   慧智看向静慈,道:“静慈师太,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先是锦云袈裟无端消失,现在我的师妹更是被人害死,这一桩桩的事,若你半月庵没有合理的解释,贫尼绝不会善罢甘休!”   静慈脸色微变,她说道;“贫尼已经请了林寺正调查了,相信林寺正很快就能查明一切,还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半月庵的人做的,贫尼绝不护短。”   慧智闻言,看了林枫一眼,她似乎对林枫有些敬畏,神色闪烁了片刻,才一甩衣袖:“希望你们别让我们失望。”   见慧智没有直接问罪,静慈心中松了口气,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样?能找出真凶吗?”   林枫摇了摇头,道:“想要找出真凶,至少得先找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   静慈愣了一下,旋即连忙道:“难道这里不是案发现场?”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你看慧云师太的袍子。”   “袍子?”静慈一怔,连忙向慧云看去。   便听林枫道:“慧云师太的衣袍下摆处,沾着明显的泥土,且这些泥土集中在慧云师太的身后,主要在慧云师太屁股到脚的这一片区域。”   “这说明慧云师太必然在一个有泥土的地方挣扎过,而且看她衣服上泥土的走向,明显是向脚的方向移动……”   “若本官所料不错,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林枫走到慧云的头顶,然后双手虚握,道:“凶手趁着慧云师太不注意,用绳子直接绑住了慧云师太的脖子,之后用力向后拖拽。”   “慧云师太自然是不愿,她直接坐了下去,用力挣扎,防止自己被拖走。”   “可她的力气不如凶手,终究还是被凶手硬生生给拖走了,她身上的泥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静慈等人,道:“凶手行凶的地方,应该是有着不少泥土的区域,且看沾在死者衣服上泥土的样子,那些泥土应该比较湿润。”   “慧云师太被凶手这样袭击,不可能没有反应,她很可能发出了叫声,但没有人听到,说明这片区域距离其他人休息的地方应该不算太近。”   林枫道:“静慈师太,符合这些条件的地方,在半月庵内,都有哪些?”   众人见林枫三言两语,直接将案发现场的情况都给推断了出来,不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林寺正好厉害!”   “竟然一下子就推断出了案发现场。”   “我就说有林寺正在,案子肯定很快就能查明。”   小尼姑们惊喜不已,萧蔓儿闻言,那双明眸中也满是笑意。   慧智与慧源对视一眼,对林枫越发的敬畏。   而静慈则内心一喜,她仔细思索片刻,连忙道:“半月庵后山,是一片树林,那里的情况完全符合林寺正的条件。”   “后山?”   林枫问道:“后山很大吗?”   静慈点头:“不算小,是我们半月庵的数倍大。”   “从后山能离开半月庵吗?”林枫又问。   静慈摇了摇头:“后山尽头是悬崖,没有下山的路,想要离开半月庵,只能从正门离去。”   这时,静兰说道:“我们的正门每到香客离开,都会上锁,且有人住在附近,看守大门,贫尼问过了,在昨夜,没有任何人从正门离开过。”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也就是说,杀害慧云师太的人,还留在你们半月庵了?”   这话一出,直接让小尼姑们脸色发白,她们忙紧张警惕的看向其他人。   慧智与慧源也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其他人保持距离。   静慈即便很不愿承认这些,可她不能不点头:“如果凶手没有其他手段离开的话,那的确只能还在半月庵内。”   林枫微微颔首。   他视线扫过在场的尼姑们,只见这些尼姑神色都很紧张惊慌,那模样,倒是没法一眼看出谁有问题来。   他想了想,收回视线,道:“后山的面积有些大,凭本官刚刚的分析,没法更具体的指向某一处,若就这样去找,恐怕一时半会找不到案发现场,而且案发现场的痕迹未必明显,若大量人去寻找,还可能会破坏案发现场……”   静慈师太一听,心中不由揪了起来:“那要怎么办?”   林枫重新看向死者,道:“再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的线索吧。”   “而且除了案发现场外,死者是怎么被凶手带进来的,也很值得商榷。”   林枫说道:“根据静慈师太的说法,打开佛殿的钥匙只有两把,可你们昨夜都没有来开过锁,那问题就来了,锁没有打开……凶手是如何将死者杀了后,将人带进来的呢?”   “整个半月庵,都没有比这座佛殿更难进的地方了吧?所以凶手非要选择这里制造死者自缢的假象,是为了什么?她就是单纯的要给自己增添难度吗?还是说,有其他的必须这样做的原因?”   “更别说……”   林枫看向众人,道:“那件十分重要的锦云袈裟呢?它去了哪里?是凶手将其偷走了吗?还是说,另有隐秘?”   听着林枫的问话,众尼姑们脸上都是茫然之色。   她们完全被林枫给问懵了。   这些问题,她们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萧蔓儿水润的眼眸里,也不断闪过思索之色,但很快,她就放弃的摇头。   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连乱猜都找不到方向。   林枫见众人摇头,神情倒也没有多失望,毕竟这些尼姑如果能给出答案,案子早就破了。   他想了想,向静慈问道:“师太,打开佛殿的钥匙,你们一直都是贴身携带吗?其他人有没有机会触碰?”   静慈闻言,毫不迟疑道:“这座佛殿是我们半月庵最重要的地方,钥匙都是贫尼与师妹贴身携带,平常开门上锁,都是我们亲自完成,从来没有假手过他人。”   林枫道:“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趁机取走你们的钥匙,偷偷配上一把?”   静慈点头:“至少贫尼这里,没有人有机会触碰钥匙。”   静兰也忙道:“贫尼这里也是一样,钥匙从未让其他人碰过。”   林枫眯了眯眼睛:“有意思,钥匙没有其他人碰过,而锁头完好无损,也没被人破坏……既如此,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带着一具尸首进来的?”   其他人也都十分疑惑。   静慈皱眉道:“这正是贫尼怎么都想不通的地方。”   林枫看向窗户,这里的窗户都是封死的,根本打不开,也就是说凶手没法通过窗户进来。   可如果钥匙没丢,锁头没被破坏……凶手也不是通过窗户进来的,那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凶手进入?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机关不成?   林枫向静慈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可静慈一听,便毫不迟疑的摇头:“不可能有什么机关暗道,这里我们天天都有人打扫,每一处位置都不会放过,如果有机关暗道,早就被发现了。”   “更别说贫尼在半月庵几十年了,也没听说我们这里有什么机关暗道。”   也没有机关暗道……   林枫眉头微蹙,他视线重新环顾房间。   他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带着一具尸首,可以凭空出现在这里。   一定有什么线索,自己没有发现。   不是门,不是窗,不是机关暗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出这里?   自己究竟忽略了哪里……   林枫视线一寸寸的在佛殿内扫过,而就在这时,林枫眸光一闪:“那是……”   他突然快步来到散落在地上的桌布旁,将桌布拿了起来,并且重新将其铺在了桌子上。   然后林枫便靠近桌布,视线在上面寻找了一番,突然伸出指尖,在桌布上捏起了一小撮绿色的东西。   看着指尖上的东西,他眼眸陡然一睁,道:“我知道了!”   看着林枫奇怪的行为,听着林枫的话,静慈师太连忙道:“林寺正,你知道什么了?”   林枫看向静慈师太,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道:“我知道她们是怎么进入这佛殿的了。”   静慈师太先是一怔,继而眼眸陡然亮起,脸上不由露出激动之色,道:“真的?你知道凶手是怎么进来的了?”   其他人闻言,也都纷纷露出惊喜之色。   慧智和慧源更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枫,慧源忍不住道:“这就知道了?”   萧蔓儿唇角轻扬,满是期待的看着林枫。   林枫没有卖关子,道:“静慈师太,你看我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静慈师太凑近一看,猜测道:“这……有些像是苔藓?”   “苔藓?”众人一愣。   “师太果真好眼力!”   林枫看向静慈,道:“没错,这就是苔藓!”   “这苔藓是我从桌布上发现的,师太觉得……为何这本该十分干净的桌布上,会有苔藓?”   “这……贫尼不知。”静慈皱了下眉头,道:“而且我们庵内,没有苔藓啊……贫僧都没见过苔藓。”   林枫笑了笑,道:“师太可不要说的如此绝对,这苔藓的生命力很强,稍微潮湿的地方,就容易生长出来。”   “比如说……”   林枫抬起手指,指向上方,道:“在这佛殿的房顶瓦片上,我想,就应该有大量的苔藓生长着。”   静慈一愣:“房顶的瓦片?”   她还没明白林枫的意思,可聪慧的萧蔓儿,那灵动的眸光忽然一闪。   她陡然看向林枫,一双妙目充满着灵慧,道:“林寺正,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从房顶进入的佛殿?”   “什么!?”   “房顶?”   “这……真的吗?”   尼姑们听到萧蔓儿的话,都是一愣。   静慈更是猛的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头顶上方的房顶。   林枫看了萧蔓儿一眼,笑道:“萧姑娘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他点头道:“不错!本官推测,凶手应该是爬到了房顶上,然后掀开了瓦片,最后从房顶放下一根绳子,顺着绳子进入了佛殿。”   “你们看桌布。”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桌布,道:“桌布原本是放在桌子上的,你们为了放置锦云袈裟好看,专门为桌子铺上了桌布。”   “而静慈师太也说过,锦云袈裟白天时一直有人看管,也就是说,任何人都靠近不了桌子。”   “既如此,那就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弄脏桌布,更别说还是将连静慈师太都没在庵里见过的苔藓掉在上面。”   “所以,能将苔藓掉在桌布上的人,只能是凶手和死者。”   “再结合你们庵里明面上根本找不到苔藓,那么苔藓所能存在的地方,就只能是你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房顶……将这一切综合来看,自然就能得出凶手是如何进来的结果。”   听着林枫有理有据的分析,饶是沉稳的静慈师太,脸上都不免露出激动之色。   “林寺正说的有理,十分有道理!”   静兰也重重点头:“这么说,凶手真的是从房顶进入的佛殿!”   小尼姑们闻言,更是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   林枫见状,笑道:“不过这一切毕竟只是本官的推测,所以具体是否如此,我们还需要验证一下。”   静慈闻言,当即道:“贫尼这就让人爬上房顶查探。”   林枫笑道:“如此危险的事,还是让我们大男人去做吧。”   说着,他看向站在一旁吃瓜的普光寺众人,笑呵呵道:“德渺大师,想来你也肯定认为这种事,应该是我们男人来做吧?”   德渺眼皮跳了一下,他见尼姑们都眼巴巴的看来,只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是当然。”   接着,他就安排了两个得力弟子,让他们爬到房顶上检查。   尼姑们见状,都连忙向林枫表示感谢。   林枫笑呵呵道:“没什么,都是本官应该做的。”   德渺眼皮又狠狠跳了一下,他很不理解,明明爬高的事是他们普光寺的僧人做的,为什么这些尼姑要感谢林枫?   林枫当然不会解释这些,只是笑眯眯的等待着验证的结果。   过了没多久,众人忽然听到头顶上方的瓦片上传来被踩动的声音。   然后他们就听到有僧人的声音在房顶响起:“瓦片上果然有许多苔藓。”   “而且苔藓上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不少苔藓都被踩坏了。”   听到僧人的话,半月庵的尼姑们顿时惊喜的叫出声来。   “林寺正说对了,真的如林寺正所言!”   “林寺正真的太厉害了,一下子就破解了凶手进入佛殿的手段!”   不谙世事的小尼姑们全都崇拜的看着林枫。   而慧智和慧源,则脸上有着隐藏不住的震惊和震动。   慧源忍不住惊声道:“他,他真的好生厉害!”   慧智不由道:“在西域,贫尼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萧蔓儿那双潋滟的剪水瞳内,看向林枫的神色也充满着惊艳和笑意。   而静慈师太,则不由双手合十:“菩萨保佑,终于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感谢菩萨?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人定胜天……林枫抬起头喊道:“两位大师,麻烦你们仔细看一看屋顶上的瓦片,是否有被重新铺上的痕迹?是否有明显的色差存在。”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连忙安静了下来,紧张的侧耳倾听。   很快,就有僧人声音传来:“真的有,有几片瓦片色差明显,应该是被拿下来后没有完美的复原,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林枫笑着感谢了一下僧人,旋即看向静慈,道:“师太,看来能够确定了,凶手就是通过房顶,掀开了瓦片,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了佛殿内。”   静慈重重点头,她说道:“林寺正断案能力让贫尼感到惊艳,这下关键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一个!”   林枫笑着颔首。   他视线重新看向桌布,看着桌布上那明显的脚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快步来到死者下方,然后蹲下身来,抬起死者的鞋子,视线向死者的鞋底看去。   下一瞬,林枫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他想了想,连忙起身,向静慈道:“师太,不知慧云师太住在什么地方?我能去看看吗?”   静慈一听,当即道:“贫尼带林寺正前往。”   说着,她便带着林枫直接离开了佛殿。   两人绕过其他几座小一些的佛殿,来到了后院的一排房子前。   然后静慈指着一个房间,道:“这间房就是慧云师妹住的地方。”   林枫闻言,快步来到房前。   此时房门紧闭,但林枫轻轻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而随着房门的推开,房内的事物直接映入眼帘。   只见这是一个标准的香客居住的房间,房间装饰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个柜子,以及一张床榻。   可此时,装饰简单的房间,却仿佛是遭了贼一样。   柜子被打开,一些僧袍随意的扔在柜子上。   床榻被翻动,被子都掉到了地上。   看着这一幕,静慈都懵了,她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林枫走进房间,仔细看了一遍混乱的房间,然后深吸一口气,看向静慈,道:“静慈师太,接下来本官要说一个猜测,希望你能承受得住。”   “什么?”   静慈一愣,她连忙紧张的看向林枫。   然后她就听林枫沉声道:“不出意外,偷走锦云袈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杀的……慧云师太!” 第145章 揭晓!复杂的内幕,真凶未杀之   “什么?”   “偷袈裟的人是慧云!?”   静慈师太听到林枫的话,直接惊呼出声,整个人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之色。   不是静慈师太不够冷静,着实是这个消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让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毕竟慧云被杀了啊!   而且尸首就被吊在佛殿内。   怎么看慧云都是受害者。   是被凶手残忍杀害的。   那袈裟,也理所当然的,被她认为是凶手偷走的。   所以此时此刻,林枫突然毫无预兆的说偷袈裟的人不是凶手,反而是被杀的慧云,让静慈师太如何冷静?如何如以往一样沉静淡然?   “不可能!”   这时,一道斥驳声突然响起。   便见紧跟其后的来自西域佛门的慧源大声道:“你胡说!”   “慧云师姐明明是受害者,是被凶手给残忍杀害的,那袈裟也肯定是凶手偷走的,与慧云师姐有什么关系?”   “即便你林枫名声在外,你也不能将什么脏水都泼在慧云师姐身上!”   慧智冷静点头:“慧云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偷袈裟的。”   其他尼姑们此时也都大眼瞪小眼,眼中充满着吃惊和意外之色。   也就萧蔓儿看向林枫的视线充满信任,毫无任何怀疑。   “蔓儿。”   这时,站在萧蔓儿身旁的,一个和萧蔓儿有五分像的尼姑轻声道:“锦云袈裟真的是慧云偷的?若是她偷的,那对我们半月庵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萧蔓儿看向自己的三姐法愿,轻轻一笑:“在别的事情上,他未必能事事皆对,但在查案上,我们可以一直相信他。”   听着自己妹妹的话,法愿有些意外的看向她:“蔓儿,以前伱可不会如此相信其他人。”   萧蔓儿漂亮的眼眸看向林枫,看着林枫那面对慧源质疑也从容不迫的样子,眉眼弯弯:“因为我昨天才认识他啊……”   因为昨天才认识他,所以以前不会如此相信其他人,这岂不是说如果早认识林枫,那她早就会愿意相信其他人了?   法愿明白了萧蔓儿的言外之意,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由带了几分打量与深意。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般有佛缘的妹妹,突然不想出家了。   …………   林枫看着质疑自己的慧源和慧智两人,并不羞恼,他只是平静道:“断案之事干系甚大,本官不会乱说。”   慧源皱眉道:“那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故意诬陷!”   “证据?本官自然有。”   他看向慧源,淡淡道:“不过在此之前,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慧源师太。”   “什么?”慧源一愣。   林枫道:“昨夜你可曾见过慧云师太?”   慧源皱眉摇头:“用过斋饭后,我们就返回各自房间休息了,之后贫尼再也没有出去过,自然没见过师姐。”   “请问师太住在哪个房间?”   慧源道:“就在隔壁,我们师姐妹三人的房间都是挨着的,我在中间,慧智师姐在最边侧。”   “挨着?”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你昨夜可曾听到慧云师太离去的动静?”   慧源仍旧摇头:“没有。”   “那你又可曾听过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唤慧云师太离去的动静?”   “这……也许有人来过,但我没听到。”   林枫想了想,他说道:“慧源师太,本官能去一下你的房间吗?”   慧源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情愿:“必须要去吗?”   “对案子有帮助。”   她看了一眼慧智,见慧智点头,这才道:“那走吧。”   很快,几人来到了慧源房内。   林枫看了一眼慧源房间,与慧云房间的装饰一模一样,但要整齐的多,被子叠的很板正,没有隔壁房间遭了贼的样子。   她向静慈道:“师太,麻烦你派人去慧云师太的房前敲门,叫人,然后将门打开……本官想听听动静如何。”   静慈闻言,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她毫无迟疑道:“贫尼这就让人去做。”   没多久,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林枫让人将门关上,他则坐在桌子旁,安静的倾听。   很快,隔壁传来了动静。   “咚咚咚。”   哪怕在这个房间,也能听到很明显的敲门声。   甚至都有一种错觉,觉得是这个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画圈,没有说话。   很快,又有新的声音传来:“有人吗?能听到吗?”   这是一个小尼姑清脆的声音。   即便这个房间门窗紧闭,可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进来。   “隔音水平不行啊。”林枫心中淡淡道。   古代的这种窗纸,隔音效果比玻璃差了不少,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便是一道“嘎吱”声响。   隔壁房门被人打开。   不过比起敲门和人声,这道开门声要弱一些,没有那么明显。   听完了所有动静,林枫视线重新看向慧源,笑道:“不知师太睡眠如何?”   慧源犹豫了一下,旋即道:“还行吧。”   “还行吧?”   林枫挑眉:“这回答可不准确,好就是好,和死猪一样,一旦睡着外面就算世界末日也吵不醒,不好就是不好,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不知道师太是哪种?”   慧源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旋即道:“睡眠很好,等闲动静吵不醒我。”   “不是吧?”   慧源声音刚响起,还未等林枫开口,便有一个小尼姑道:“今晨我还听慧源师叔抱怨说自从来到庵内就一直休息不好,说我们庵内的床榻太硬呢,而且师叔眼圈都有些发黑,明显是没休息好的样子,怎么能叫睡眠很好呢?”   听到小尼姑的话,慧源脸色不由一变。   一张本就看起来不太面善的脸,直接僵住了,尴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枫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尼姑,他向小尼姑微微点头,直接让小尼姑高兴的双眼发亮。   旋即他看向尴尬的慧源,笑道:“师太怎么还说谎呢?”   “难道师太不知道……”   忽然间,林枫脸上的笑容,陡然转为冰冷,双眼瞬间锐利了起来,那目光直接让慧源师太头皮发麻,他冷冷道:“此时此刻,只有真凶才会想要隐瞒真相吗?”   “所以师太说谎,是想要告诉我们,你就是真凶吗?”   慧源听到林枫那冰冷的话,脸色瞬间煞白了起来。   她连忙摇头:“不是,没有,我不是真凶,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何说谎?”林枫追问。   “我……我……”   慧源神色闪烁,半天说不出话来。   慧智见慧源失去了冷静,这时一步踏出,挡在慧源面前,双手合十道:“林寺正还请见谅,出家人不打诳语,慧源不是故意说谎的,她以前的确睡眠很好,可能是这几天换了环境,因此没有那么快适应。”   “可她之前真的是一旦睡下,等闲叫不醒的,所以她才这样说,她不是故意要欺骗林寺正的。”   慧源连忙点头:“没错,贫尼身为出家人,怎么会说谎……刚刚贫尼就是太紧张了,误把之前的习惯说了出来,忘记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太紧张导致说错了?”林枫深深看着慧源,慧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林枫的眼睛,不断点头。   他眯了眯眼睛,旋即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本官真的误会师太了。”   “不过师太,在本官查案途中,你说任何话,都希望你能够好好想过后再开口,否则再让本官误会你故意说谎,把你当成真凶给抓起来,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慧源连忙点头,有如小鸡啄米一样:“是是,林寺正说的是。”   半月庵众人看到平常颐指气使的慧源此时和一个鹌鹑一样,面对林枫连抬头都不敢,只觉得心中畅快。   她们看向林枫的神色,也更加的充满着善意和敬重。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真以为这句话是随便说的呢?”   也就林枫还有其他打算,否则只凭慧源那一句话,只要他愿意,慧源今天就得掉层皮。   他缓缓道:“既然慧源师太昨夜没有休息好,黑眼圈都如此大,那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去敲慧云师太的房门,去唤慧云师太,慧源师太肯定能听到,对吧?”   慧源不敢迟疑,连忙点头:“没错。”   “那慧源师太听到了这些动静吗?”   “没有。”慧源道:“我没听到任何敲门声,也没听到任何人唤师姐的声音。”   慧源这一次的回答和之前不同了。   林枫倒也没计较,他想了想,道:“那开门声呢?”   慧源皱眉道:“开门声倒是听到了,但那有可能是师妹去茅房的声音,所以贫尼并未在意。”   林枫指尖轻轻磕动桌子,道:“也就是说,师太听到了慧云房门开动的声音,但没有听到任何敲门或者唤人的动静,换句话说……慧云师太是自己离开的房间,而非是被人叫出去的,更不是被人强制绑出去的,这一点……”   他看向慧智与慧源,说道:“两位师太应该同意吧?”   连开门的声音都能听到,如果发生打斗,慧源不可能听不到。   所以毫无疑问,慧云能不声不响的消失,只能是自己离开。   慧源看向慧智,慧智沉吟片刻,旋即点头:“林寺正说的有理。”   林枫笑了笑:“既然没人叫她离开,是她自己离开的,那两位师太能解释一下,慧云师太为何会深夜不声不响偷偷离开呢?”   “这……”慧源脸色微变。   慧智皱了皱眉头,道:“林寺正这么一说,贫尼也感觉很奇怪。”   “奇怪的地方可不止这一点。”   林枫继续说道:“刚刚在佛殿内,本官检查了慧云师太的鞋子,诸位也都看到了吧?”   众人连忙点头。   林枫现在就是最受关注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所以他的任何行动,都会被众人看在眼里。   “那诸位可知道,本官在慧云师太的鞋底,发现了什么?”   静慈面露疑惑,道:“林寺正看过慧云的鞋底后,就连忙要来慧云的房间查看,贫尼也很好奇,不知道林寺正发现了什么。”   林枫闻言,也不卖关子。   他直接揭晓答案,说道:“本官在慧云师太的鞋底,发现了苔藓的痕迹。”   “苔藓?”   静慈愣了一下,旋即不解道:“她是被凶手从房顶带到佛殿的,身上沾上了一些苔藓,很正常吧?”   “身上沾上苔藓的确很正常,但鞋底沾上苔藓可就不正常了。”   林枫道:“再麻烦静慈师太一下,劳烦师太派人去将慧云师太的鞋子拿过来。”   静慈一听,当即让小尼姑去取鞋子。   没多久,小尼姑气喘吁吁的返回。   “林寺正,鞋子在这里。”   她伸出双手,将鞋子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鞋子,旋即让众人看向鞋面,他说道:“大家看看鞋面,慧云师太的鞋面上,有苔藓的痕迹,这一点很正常,凶手拖着尸体,尸体不会自己走动,所以慧云师太在被拖拽过程中,鞋面会贴着房顶滑动,沾上一些苔藓。”   “可是……”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忽然将鞋子翻转,让众人得以看到鞋子的底部。   他道:“正如本官所说,尸体不会自己走动,就算有苔藓,也该沾在鞋子的侧面或者正面才对。”   “但慧云师太的鞋底……却也沾着苔藓,并且那苔藓的痕迹,已经深入到鞋底的缝隙中了,这说明什么?”   一众尼姑闻言,都不由皱起眉头,露出思索之色。   而聪颖的萧蔓儿,却在此时那双灵动的眸子陡然闪过一抹光亮,她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说明这些苔藓根本不是慧云师太被拖动时沾上的,而是她自己踩在上面沾上的。”   “自己踩在上面!?”众人一愣。   林枫笑着向萧蔓儿点了点头,道:“蔓儿果真聪慧。”   蔓儿……三姐法愿听着这个称呼,不由心头一跳。   她视线看向自己的妹妹,却见自己妹妹对这个称呼毫无反应,似乎很习惯林枫这样的称呼。   这让她眉毛不由挑了一下,若有所思。   林枫看向众人,道:“想要将苔藓嵌在鞋底的缝隙,并且是整张鞋底的缝隙里都有苔藓的痕迹,不是一脚直接踩在上面,根本就做不到这些。”   “但正如本官刚刚所言,慧云师太被凶手拖动的情况下,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那么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了慧源与慧智身上,道:“那就是她自己踩过苔藓!”   “换句话说,她自己就爬过房顶!”   “那么问题就来了,好好的,慧云师太爬房顶干什么?”   “再结合慧云师太深夜毫无缘由地偷偷离开自己的房间……她是去干了什么,诸位不妨大胆的猜测一下。”   听着林枫的话,半月庵的尼姑们看向慧源和慧智的神色都变了。   有人面露怀疑。   有人秀眉微蹙。   更有人直接道:“这还用说?慧云师叔无缘无故半夜偷偷离去,再加上她鞋子上留下只有攀爬房顶才会留下的痕迹……要说她不是去偷袈裟,谁能信?”   这话一出,直接让慧源和慧智两人神色大变。   她们就要开口反驳,而林枫的声音却再度响起:“诸位不妨再想想慧云师太房间的情况。”   “慧云师太房间很乱,那样子,和遭了贼没有什么区别……很明显有人专门在她房间里翻找什么东西。”   “可慧云师太一个普通的尼姑,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人这样翻找呢?以及……你们觉得,谁又会在深夜,去慧云师太的房间里乱翻呢?”   “她就不怕慧云师太发现吗?还是说……”   林枫意味深长道:“去慧云师太房间的人,就知道慧云师太不在房间内,因此才敢如此放肆的乱翻乱找?”   林枫都提示到这里了,众人若是再不明白,那也就太蠢笨了。   静慈师太忍不住道:“难道,难道锦云袈裟真的是慧云偷走的?”   “而去翻慧云房间的人……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因为凶手已经杀了慧云,所以去慧云房里根本不用怕被慧云发现。”   “她之所以去翻找……目的,难道是为了寻找被慧云偷走的锦云袈裟?”   听着静慈师太的话,尼姑们都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难道袈裟真的是慧云师叔偷走的?”   “这还不明显吗?否则慧云师叔脚下的苔藓,以及房里被翻成这般乱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合理的解释。”   “所以凶手之所以杀害慧云师叔,是因为发现慧云师叔偷了袈裟,她是为了将袈裟找回来?”   “那袈裟现在在哪?凶手那里吗?还是别的地方?”   “凶手如果是为了找回袈裟,可为何不将袈裟放回原处?佛殿内根本就没有袈裟啊!”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尼姑们的脑袋瓜都转不动了。   静慈眉头也紧皱,她同样想不通这些。   慧智与慧源彼此对视,两人脸上都有着化解不开的烦躁和担忧。   “不对啊。”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静兰忽然说道:“如林寺正所言,如果慧云的房间是被凶手翻找成这个样子的,那就说明慧云在偷走袈裟后,肯定返回了房间。”   “既如此,慧云已经偷到了袈裟,又何必再离开呢?”   “凶手是在后山杀的她,慧云明显是又离开了房间,可慧源并未听到任何他人来叫慧云的动静,这说明慧云一定是自行离开的,那就矛盾了啊,她都得手了,没有理由再离开了!再说了大半夜的在外面乱逛,她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她完全没有再离开的道理!”   众人一听,心中也都是一怔。   “师叔说的有道理啊。”   “的确,慧云师叔如果目标是偷取袈裟,那她得手了,何必还离开?”   “的确有些奇怪。”   连萧蔓儿都不由微微蹙起秀眉,她也觉得这有些不对劲。   她不由略带担忧的看向林枫。   结果萧蔓儿却发现林枫神色仍旧如常,似乎对静兰的话并不意外。   便见林枫笑着点头:“静兰师太说的没错,慧云师太得手后又离开的事,确实很矛盾,在逻辑上存在很大的问题。”   静兰师太不解了,听林枫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自己的疑问,她不由道:“林寺正的意思是?”   众人也都忙疑惑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了笑,道:“大家不妨回忆一下,本官可是从来就没说过……是凶手将这里翻成这样的啊。”   “什么?”众人一愣。   林枫道;“本官说的是谁会在深夜来慧云师太房里翻找,难道她不怕被慧云师太发现吗?或者说,她就是知道慧云师太不在……”   “你们仔细想想,这句话里,有半个凶手的字样吗?”   众人脸上都有着蒙圈的表情。   静慈师太忍不住道:“除了凶手,还有谁能知道慧云房里没人吗?还有谁能知道袈裟在慧云房里吗?”   “慧云并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而且她也没有丢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为了袈裟,贫尼实在想不明白贼人会来这里翻找什么?”   林枫说道:“慧云师太偷袈裟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贼人会来这里将房间翻成这样,也的确是为了袈裟。”   静慈师太越发不解了,她疑惑道:“既然就是为了袈裟,那除了凶手外,还有谁会这样做?”   林枫笑道:“静慈师太不妨想想……如果真的是凶手的话,凶手在杀慧云师太时,难道不会询问袈裟的位置吗?在那种生死关头,本官觉得慧云师太应该没有隐瞒的必要吧?既然知道袈裟的位置,直接有目标的找就好了,何必将慧云师太的房间翻成那个样子?”   “更别说静兰师太也说了,慧云师太一旦得手,就没有再离开房间的必要了,凶手根本就没有机会在后山杀她……所以排除这些矛盾的,不合逻辑的可能,那剩下的可能即便看起来再不能置信,那也是事实。”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静慈师太等人,缓缓道:“慧云师太在得手后,大概率根本就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就被凶手给发现了。”   “正因此,慧云师太既然没返回,那自然也就不存在不合逻辑的再次离开的事情了。”   静慈师太眉头都要皱成一个“川”字了。   她发现了解的越多,怎么越发的疑惑和迷茫了。   她不由道:“那如果不是凶手,还有谁会来慧云房间翻找?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理由啊,总不能是真正的贼吧?”   “可慧云并未丢失东西啊,如果是真正的贼,不可能走空的。”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师太说的没错,贼不走空,慧云师太并未丢失任何东西,的确不是真正的贼。”   “那还能是谁?”静慈师太不解道。   众人也都充满疑惑的看着林枫,萧蔓儿一双明眸,也满是好奇。   这时,众人便听到林枫说出了一句完全超出她们预料的话:“诸位为何就没想过……她的同谋呢?”   “什么!?”   “同谋!?”   “林寺正的意思是说,慧云还有同谋!?”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着不敢置信之色。   饶是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来自普光寺的德渺等人,都不由露出意外神情。   林枫看着众人不敢置信的反应,笑道:“诸位为何会觉得她就没有同谋呢?”   “锦云袈裟有多重要,你们都清楚。”   “所以,在你们半月庵的地盘,慧云要偷取这么重要的袈裟,你们为何会认为她就是单枪匹马呢?”   静慈满脸的惊色,忍不住道:“这……贫尼的确没想过,她还有同谋这种可能。”   林枫说道:“如果有同谋的话,那么同谋就会知道她离开做什么事了。”   “这种情况下,慧云一直没去找她的同谋,师太觉得……她的同谋会不会来慧云房间查探情况?”   “会不会担心发生了什么意外?会不会怀疑慧云将袈裟给藏了起来,想要私吞,不想和她们分享?”   “这……”静慈双眼不由瞪大,沉思了半晌,旋即道:“很有可能!”   法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向萧蔓儿道:“这位林寺正好生厉害,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可能,只有他想到了,并且这极有可能!”   萧蔓儿闻言,只是美眸静静地看着林枫,唇角微扬,轻笑道:“所以我才说啊……查案的事,我们可以永远相信他。”   静兰这时突然道:“那慧云的同谋会是谁?”   众人一听,也都忙紧紧地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呵呵的转过头,看向一旁脸色紧张的慧源与慧智,道:“两位师太觉得,慧云师太如果找帮手,会找谁?”   慧源紧张的握着双手,道:“贫尼……贫尼怎么会知道!”   慧智比起慧源要冷静许多,她说道:“贫尼完全没想到慧云会做出这等偷盗佛门至宝的恶行来,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帮手会是谁。”   “不知道?”   林枫看着两人,笑呵呵道:“慧云师太的同谋将她房间翻成那个样子,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慧源师太连隔壁房间的开门声都能听得如此清楚,隔壁房间被翻成这样了,会一点都没察觉?”   慧源脸色微变,她低头道:“贫尼,贫尼的确没有察觉。”   林枫笑了笑,转头看向慧智,道:“慧智师太也没察觉?”   慧智被林枫那漆黑的眸子注视,只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一眼看穿了一般,她神色微变,视线移开,道:“贫尼距离更远,确实没有察觉。”   “两位师太都没察觉到……那就有意思了。”   林枫视线突然下移,看向两人的鞋子,似笑非笑道:“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两位师太能够解释一下,为何你们的鞋子上,会沾染这些白色的如同面粉一样的东西吗?”   白色的面粉?   众人一听,连忙看向慧智与慧源的鞋子。   这时她们才发现,慧智和慧源的鞋底四周,的确沾着一些白色的,好像是面粉一样的东西。   林枫笑道:“两位师太难道是嫌半月庵的伙食不好,自己偷偷去厨房开了小灶?”   “怎么可能!”慧源下意识摇头否认。   林枫道:“不是开了小灶?那两位师太能解释一下,你们这面粉一样的东西哪来的吗?”   “我……”慧源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她脸色越发紧张。   慧智眉头紧皱,她说道:“无论林寺正是否相信,但贫尼的确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怎么沾上的。”   “不知道?”   林枫笑道:“本官相信你们,你们应该真的不知道,否则的话,你们早就将其扫掉了。”   慧智听着林枫这意味深长的话,不由一愣,忍不住道:“林寺正什么意思?难道林寺正知道?”   静慈等人闻言,都不由看向林枫。   连慧智慧源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林枫难道真的知道?   “巧了,本官还真的知道。”   林枫看向两人,说道:“刚刚在慧云师太的房里,贫僧在柜子下,发现了一些白色的面粉洒落在那里。”   “而面粉上有着一些脚印……可本官是第一个进入慧云师太房间的,也是第一个来到柜子旁检查的,所以毫无疑问,那些脚印只能是昨夜偷偷进入慧云师太房间翻找柜子的人留下的。”   “正巧,两位师太鞋子都沾着这些白色的如同面粉的粉末,而其他人鞋子干干净净……所以,两位师太不如解释一下?”   听到林枫的话,静兰瞬间目光锐利了起来。   她双眼紧紧地盯着慧智与慧源,道:“只有慧云的同谋会去翻她的柜子,而你们两人鞋子都沾染了面粉,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静慈脸色也十分难看,她声音变冷,道:“慧智,慧源……你们来到半月庵后,贫尼也算以礼相待吧?对你们足够重视吧?结果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尼姑们都怒目看着两人。   “没想到她们竟然是一伙的!”   “慧云是从西域来的,和我们庵里其他人都不熟悉,笨想都能知道她的同谋,只能是和她一起来的这些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没错,她们将袈裟给我们送来,结果却又去偷袈裟,真不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   “幸亏有林寺正明察秋毫,否则我们真的要被她们给骗了,还要向她们赔罪!”   在发现袈裟丢失时,慧源和慧智可没给这些尼姑好脸色,冷言冷语说了不少。   所以此刻在发现她们竟然是同谋后,小尼姑们别提有多愤怒了。   这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害的她们之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心里都要愧疚死了!   慧智与慧源脸色也都是大变。   饶是沉稳的慧智,此刻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不知该如何解释。   林枫看着脸色难看的慧智与慧源,说道:“我想你们昨夜应该是听到了慧云房间里传出了开门的声音,你们以为慧云偷取袈裟回来了,所以便连忙去了慧云房里。”   “可结果你们进入房间后,却并未发现慧云的任何人影。”   “你们怀疑慧云是要独吞袈裟,所以你们愤怒之下,就对她的房间进行了翻找……但因为光线不明,你们并未发现柜子旁的面粉。”   “等你们翻找一圈后,没有发现袈裟的踪迹,你们觉得肯定是慧云背叛了你们,但你们又不能声张,所以应该是很不满的返回了房间。”   “并且,我想不出意外……你们应该是回到了同一个房间,后来都没有再分开。”   慧源听着林枫的话,忍不住惊骇的看着林枫。   “你……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慧智也震惊的看着林枫。   林枫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道:“因为如果你们不在同一个房间,那今天早上挂在佛殿内的尸首将不会只有一个,而是三个了。”   “什么!?”   慧源与慧智闻言,脸色陡然大变。   静慈等人也都是心中一紧。   林枫冷笑道:“不相信?”   “两位师太不妨想想,你们都弄不到面粉,你们觉得一直和你们在一起的慧云师太能弄到面粉?”   “这……”慧源和慧智一愣。   “更别说慧云师太弄面粉干什么?”   林枫淡淡道:“她知道你们都是她的同谋,会接应她,她何必将面粉偷偷洒在柜子旁?那很明显,就是为了看看谁会踩在上面,你们觉得慧云师太有必要这样做?有必要去验证谁会偷偷进入她的房间翻她的柜子?”   慧智眉头紧皱:“的确……慧云没必要这样做,可如果不是她做的,又能是谁?”   林枫看向一直以来都最沉稳的慧智,沉声道:“师太觉得呢?会有谁知道慧云师太不在房间里?会有谁想要知道偷取袈裟的慧云师太还有哪些帮手?”   慧智听着林枫的话,先是一愣,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的变得苍白了起来。   全身都在这一刻,剧烈的颤抖:“难道……难道……是,是真凶!?”   慧源一听,直接就愣了:“什么?真凶?”   林枫看着脸色大变的两人,缓缓道:“除了真凶,谁还能知道慧云师太不在房里?”   “所以啊,那面粉一样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慧云师太留下的,而是凶手洒在那里的。”   “凶手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我想,只能有一种可能……”   在慧智与慧源脸色苍白的紧张注视下,林枫说出了让她们毛骨悚然的结论:“那就是标记出慧云师太的同谋,然后……送她们一起上路!” 第146章 四问凶手,真假美猴王!(二合   林枫的话,对慧智与慧源来说,就如同来自九幽一般,霎时间让两人如堕冰窟,脸色苍白的毫无任何血色。   她们只觉得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那种寒意,仿佛要将她们全身冻结一般,使得她们手脚冰凉,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们根本就没想过,昨夜她们去到慧云房间查探时,那真凶就躲在身后冷眼看着她们。   她们更没想过,如果昨夜两人没有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后果。   一想到这些,她们就觉得冰冷彻骨,纵使此刻阳光正暖,她们也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越是回想昨夜的事,她们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别说她们这两个亲历者了,静慈师太这些半月庵的尼姑们,此时也都是瞪大着眼睛,脸上有着控制不住的惊色。   “这么说,昨夜凶手在杀了慧云师叔后,就来寻找慧云师叔的同谋了?”   “慧智师叔和慧源师叔,岂不是在凶手那里,早就暴露了?”   “因为她们一直在一起,所以凶手找不到动手的机会,这才放过了她们?”   “好……好狠!杀了慧云师叔不够,竟然连慧云师叔的同伙也不想放过。”   “哼!我不觉得凶手多狠,这一次明明是慧云师叔她们有错在先,谁让她们要偷走锦云袈裟,如果她们不偷走袈裟,凶手未必会杀人!”   “没错,凶手杀人的确不对,但慧云师叔她们也同样有错!”   “她们来我们半月庵,就是不怀好意而来的!”   “亏我们那么礼遇她们,真是一腔真心错付了人!”   半月庵的小尼姑们议论纷纷,看向慧智和慧源的神色,十分不善。   凶手是谁,她们还不清楚。   但慧云偷取锦云袈裟,慧智与慧源就是同谋的事,却已经十分清晰了。   在林枫给出了推断后,慧智与慧源并未反驳,并且她们此时此刻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已经足以证明林枫的推断没有任何问题了。   她们三个来自西域佛门的人,就没安好心!   听着众人不满的话,感受着众尼姑不善的视线,慧智与慧源脸色不由一变。   静慈师太目光冷冷的看着两人,神色再无之前面对西域贵客时的客气和礼貌,她说道:“慧智、慧源,贫尼觉得你们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锦云袈裟明明是你们送过来的,你们为何还想要将其偷走?”   “如果伱们想要拿走袈裟,你们直说便是,那袈裟不属于我半月庵,贫尼绝不会阻拦。”   “你们完全可以正常拿走袈裟,为何要做那窃贼的行径?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听着静慈师太的话,小尼姑们也都怒目看着两人。   慧源神色惊慌,焦急的冷汗直流,她不由看向慧智,向慧智露出询问之色。   而慧智相对慧源要冷静一些,面对静慈等人的询问,她沉默片刻,旋即开口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慧云的自作主张。”   “贫尼和慧源得知慧云要偷取袈裟时,我们是持反对意见的,身为出家人,怎么能做出这等偷窃行为?”   “可慧云根本不听我们,执意要偷取袈裟,她的性子我们都清楚,她一旦做出了决定,十匹马也拉不回。”   “所以贫尼和慧源拦不住她,所能做的只有不掺和进去……正因此,慧云去偷袈裟时,我们才会留在房里,没有与她一同前往。”   静兰听着慧智的话,却是冷笑道:“慧云已经死了,现在死无对证,还不是你想怎么给她泼脏水,就怎么泼?”   慧智脸色微变,她蹙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可以向菩萨起誓,这一切的确都是慧云所为,贫尼与慧源什么都没做。”   慧源也连忙点头:“师姐说的没错,那都是慧云的错!”   “啧!本官都看不下去了。”   林枫这时淡淡道:“刚刚本官在问你们关于慧云的问题时,慧智师太你就已经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了。”   “可结果呢?”   “你一开始反对本官对慧云偷取袈裟的推理,然后又隐瞒你们偷偷去过慧云房间的事实……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公然说谎。”   “结果现在,你还用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个理由,本官不知道你是觉得菩萨不会知道你在说谎呢,还是你们这些来自西域的高僧,就是单纯喜欢说谎呢?亦或者……”   林枫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们中原人都是驴脑子,随便你怎么忽悠,我们都识别不出来你话的真伪呢?”   林枫这话一出。   别说是半月庵的尼姑了。   就连普光寺的德渺等人,神色都不好了起来。   德渺双手合十,冷冷道:“阿弥陀佛,慧智师太,贫僧还望你不要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我佛已然因你蒙羞,希望你不要一而再的让我佛蒙羞!”   “我……”   这一刻,饶是沉稳的慧智,脸色都不由大变。   连同为佛门的人都不支持她了。   她张着嘴想要解释,却根本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毕竟她刚刚的行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的解释根本毫无力量。   林枫看着无话可说的慧智,缓缓道:“其实盗取袈裟的主谋究竟是慧云,还是你慧智,都不重要,我们并不在意这些。”   “静慈师太在意的,是你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而此事也许和真凶杀害慧云的动机有关,所以慧智师太……哪怕是为了查出杀害慧云师太的真凶,本官觉得,你也应该说实话吧?”   慧智眉头皱起,脸上充满着犹豫和挣扎。   她神色闪烁,却是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林枫见状,眸光微微一闪,笑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不过你不说,那本官也就难以知道真凶杀害慧云师太的动机,无法知道这些,自然很难找到真凶。”   “而找不到真凶,也就意味着真凶还能继续行动,昨晚你和慧源能相安无事,可接下来你们运气能否还这样好,本官可就不知道了。”   “当然……”   林枫看着两人,笑呵呵道:“本官觉得,你们肯定是不怕的,毕竟你们都不愿帮忙查案,那就算被真凶今夜摸过去,把你们也吊在佛殿内,你们应该也都无憾无悔,是吧?”   听着林枫的话,慧智脸色骤变,紧抿的嘴不由颤抖了起来,但她仍未开口,明显仍不愿说出缘由。   可心志不稳的慧源,却已然心态彻底崩了。   她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湿全身,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慌忙说道:“别说了,别说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慧智闻言,神色不由大变,连忙道:“慧源,别乱说!”   “师姐!你不怕死,可我怕啊!”   慧源情绪激动:“我们昨夜如果不是运气好,就已经和慧云一起吊在佛殿了!”   “慧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舌头前伸,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死的那么恐怖……我不想,我不想和她一样惨死在那里!”   说着,慧源直接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我什么都说,你一定要找到真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慧源心墙崩塌的样子,法愿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她不由向妹妹道:“林寺正还真有手段,看似针对的是慧智,可几句话,却让慧源受不住了。”   萧蔓儿闻言,那双明亮的剪水瞳倒映着林枫的身影,看着林枫掌握一切的自若神情,她轻笑道:“查案有时洞察的就是人性,慧源与慧智性格如何,谁更容易被突破,以林枫的本事,自然轻松就能看出来。”   “不过看出来谁更容易突破是一回事,如何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就是另一回事了,林枫能短短几句话戳中慧源内心的恐惧,让她都不听慧智的命令了,的确很不凡。”   法愿听着妹妹对林枫毫不掩饰的看好与称赞,想了想,点头道:“林寺正之名,果真名副其实,看来找出杀害慧云的真凶,只是时间问题。”   萧蔓儿笑道:“本就如此。”   …………   见慧源心智已夺,林枫也不再耽搁,直接问道:“如静慈师太所言,那锦云袈裟只要你们愿意,你们随时可以拿走,既如此,你们为何不走正路,要走邪路,去偷锦云袈裟?”   慧源神情紧张,听到林枫的话,连忙道:“因为……因为我们想要得到紫檀云珠。”   “紫檀云珠?”   林枫眉毛一挑:“这是何物?”   静慈师太脸上充满着意外之色,她忍不住说道:“你们之所以偷走锦云袈裟,是想要借此机会让我们给你们交代,因为我们找不到锦云袈裟,所以只能拿出同等级别的东西交给你们,从而获取你们的原谅……而我半月庵内,只有一件紫檀云珠,还能上的了台面!”   慧源有些羞燥,她低下头,不敢看众人的眼睛,道:“没错,我们的目标就是紫檀云珠,因为紫檀云珠被你们保护的很好,我们根本偷不到,而且半月庵只有我们三个外人,如果我们偷走了紫檀云珠,你们肯定会怀疑我们……所以我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们主动献出紫檀云珠。”   慧智见慧源什么都说了,不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脸色更加苍白。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静慈师太看着慧智两人,忍不住怒声道:“你们心机竟然如此之深!亏贫尼还以为你们是为了两寺的友谊而来的,没想到你们竟有这般诡诈的心思!你们还是出家人吗?佛门清规戒律,你们还记得几条?”   慧源羞燥的不敢回话。   慧智被静慈怼的也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静慈见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情绪,然后她看向林枫,道:“紫檀云珠,其实就是一串佛珠。”   “此乃我半月庵建庵的第一任掌门所有。”   “紫檀云珠的来历贫尼也不清楚,贫尼只是听说紫檀云珠似乎与某个皇室有关,还有传说,说紫檀云珠内藏有大秘密。”   “但一百多年过去了,历代掌门也都没有发现紫檀云珠的秘密。”   “现在紫檀云珠被当成我半月庵的至宝,一直供奉在历代掌门的牌位前,贫尼真的怎么都没想到,慧智她们三人竟然会将盯上紫檀云珠。”   佛珠,半月庵第一任掌门的宝贝,与某个皇室有关,还有大秘密?   林枫听着静慈的话,心道这紫檀云珠的buff是叠满了啊。   又是创始人的宝贝,又和皇室有关,又有大秘密,还是佛门至宝。   怪不得会被慧智这些人盯上。   别管是不是真的有大秘密,一句和皇室有关,还是百年前的宝贝,那意义就很非凡。   而和皇室有关……一百多年前,正是最混乱的南北朝时期,那时皇权更替的速度很快,一个个朝代出现又消亡,具体和哪个皇室有关,还真的没法根据时间来推断。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视线看向慧源,道:“紫檀云珠在半月庵一百多年了,之前一直都相安无事,没有人觊觎过它。”   “可你们却在此时,突然盯上了它,甚至为了得到它,不惜利用你们佛门至宝锦云袈裟,慧源师太……能告诉本官原因吗?为何你们早不盯上紫檀云珠,晚不盯上它,偏偏这个时候盯上它?”   慧源听着林枫的话,不由看向慧智,可慧智闭上了眼睛,都不想理睬她了。   她抿了抿嘴,一咬牙,终于道:“因为在几个月前,我们听人提起过紫檀云珠,得知紫檀云珠与某个皇室宝库有关,只要得到紫檀云珠,就有机会找到这个皇室宝库,从而得到无尽的财富。”   “我们……我们三人清贫一生,一时没顶住诱惑,所以在得知要将锦云袈裟送往大唐后,我们便主动请缨,要先来半月庵……目的,目的就是想得到紫檀云珠。”   林枫听着慧源磕磕绊绊的话,眼眸不由眯了起来。   与某个皇室宝库有关?   这话听起来,怎么和吕后十二钗有些相似?   毕竟吕后十二钗的传说,也是皇家宝藏。   当然,林枫对吕后十二钗的传说保留意见。   对这个佛珠的传说,同样持有怀疑。   并且他关注的重点,从来就不是传说本身。   吕后十二钗也罢,紫檀云珠也罢,传说的本身林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些传说的出处,这些传说是怎么传出来的。   很多事,都不会空穴来风。   这种明显勾人欲望的传说,林枫更觉如此。   他看向慧源,问道:“关于紫檀云珠的传言,不知道师太是从哪听说的?”   慧源道:“就是偶然间,从几个香客的交谈里,听说的。”   “香客交谈?”   林枫眉毛一挑,道:“连你们佛门中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些香客是怎么知道的?”   慧源说道:“他们也是从别处听说的,但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们觉得很有可能。”   “从别处听说……从哪听说的?”林枫追问道。   慧源摇头:“不知道,毕竟我们也不好刨根问底。”   林枫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继续道:“师太可知那些香客的身份?”   慧源仍是摇头:“贫尼对他们并不是太面熟,不过他们穿的都很好,衣着华贵,看那样子……很像是富商。”   “富商?”   林枫眸光一闪。   “西域,富商……”   这两个关键词,着实是让林枫没法不多想。   毕竟和吕后十二钗相关的许多事情里,都有一个西域商人的影子。   并且从周庆口中得知,那个西域商人似乎也信佛……   但林枫也知道,西域商人很多,慧源所说的未必就是那个西域商人,自己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调查金钗的相关事情,所以对那个西域商人太过敏感了,总会下意识往这个西域商人身上靠。   主观性很高……   可是,万一呢?   万一真的是那个西域商人呢?   那很多事,就很值得推敲了。   慧智她们之所以会来半月庵,与说出传言的西域商人有很大关系。   而她们的到来,是以送锦云袈裟为借口的。   锦云袈裟还和李世民与李承乾有关系……   想到这些,饶是林枫,内心都不由得震了几下。   如果是自己想多了倒还好。   可如果自己没想多……   事情真的就那么巧。   那这里面蕴含的信息,就十分恐怖了。   “林寺正,你没事吧?”   静慈师太见林枫突然不说话,并且神色有些不对,不由关忧问道。   林枫深吸一口气,将这些纷乱复杂的思绪暂时压下,现在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推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做依托,所以林枫只能心里先留个念头,留待以后找机会再进一步的查探。   他向静慈师太摇了摇头,道:“多谢师太关心,本官没事。”   静慈师太见状,松了口气:“林寺正没事便好。”   “现在慧云她们偷盗锦云袈裟的原因也知道了……不知林寺正能否查明,杀害慧云的凶手究竟是谁?”   听到静慈师太的话,众人视线也都齐齐落在林枫身上。   慧智和慧源,更是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能否查出真凶,直接关系到她们接下来能否安全,所以她们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案子的结果。   林枫迎着众人的视线,沉吟片刻,道:“虽然本官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但根据苔藓这条线,其实我们已经可以寻找凶手了。”   “苔藓?”静慈师太眉头微蹙。   林枫点头,他扬起慧云的鞋子,道:“诸位刚刚也看到了,慧云师太的鞋底缝隙里,沾着不少苔藓的痕迹。”   “而她既然会在鞋底沾上苔藓,凶手毫无疑问,也肯定会沾上苔藓。”   “所以接下来,静慈师太不妨让大家脱下鞋子,让彼此检查对方的鞋底,如果有人的鞋底沾着苔藓,那毫无疑问,她就是凶手……毕竟你们半月庵除了房顶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苔藓。”   “有苔藓,一定是爬过房顶的……”   静慈师太一听,眼眸陡然亮起。   她说道:“林寺正说的对,既然慧云脚下都有苔藓,凶手肯定也有……贫尼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说完,她没有任何迟疑,当即下令,道:“所有人立即脱下鞋子,将鞋子交给其他人检查验证。”   随着静慈师太命令的下达,半月庵的尼姑们没有任何耽搁。   她们纷纷脱下了鞋子,交给其他人检查。   彼此交替检查验证,这样就能避免有人故意隐瞒。   很快,尼姑们的声音响起。   “没有。”   “没有发现。”   “没有苔藓的痕迹。”   一个个尼姑说出了自己验证的结果。   最终,当所有人检查完毕后,静慈师太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脸上充满着疑惑。   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所有人的鞋底都没有苔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呢?”   慧智眉头紧锁:“不可能没有的……是不是你们有人在说谎,故意隐瞒了真相?”   静慈师太闻言,冷声道:“慧智,我半月庵的人可不像你们一样,将谎言当成家常便饭!”   “贫尼相信她们,她们绝不会欺骗贫尼。”   被静慈师太怒怼,慧智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   她梗着脖子道:“既然没人说谎,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没有苔藓?”   静慈师太不由皱起眉头:“贫尼也不知道。”   慧智冷笑道:“不知道?我看是不敢说实话吧!要么就是林寺正判断错了,要么就是有人在说谎,不可能有其他情况!”   “你难道敢说是林寺正判断错了?”   静慈师太脸色一变:“林寺正断案如神,当然不会错。”   “那就是你们说谎!”慧智冷笑。   “你……”静慈师太被气的不行,刚要反驳,却听林枫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官没错,我也相信她们没有说谎。”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不由看向林枫,慧智皱眉道:“那为什么找不到苔藓?”   “很简单。”   林枫平静道:“凶手足够谨慎,她已经发现了自己鞋底沾染苔藓了,她知道这会成为指向她的证据。”   “所以,她很可能换过鞋子了,或者干脆将鞋子仔细刷了一遍,从而将苔藓的痕迹给清洗掉了。”   “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发现苔藓才奇怪。”   静慈师太眼眸一亮:“没错,的确存在这种情况。”   慧智皱眉道:“那岂不是说刚刚我们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不!”   林枫摇头,缓缓道:“结果是一样的。”   “什么?”慧智一怔。   林枫道:“如果凶手换了鞋子,那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对所有人的房间进行搜查,若能找到鞋子,自然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如果凶手洗刷了鞋子,那么深秋时节,天气如此寒冷,鞋子绝对不会那么快就干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去寻找,谁房间有湿的鞋子,谁在昨夜洗刷了鞋子,一样能够缩小范围。”   “若是只有一个人洗刷了鞋子,那这个人就是凶手,若是有两个人,那我们也能先确定凶手范围,再想办法确定凶手身份。”   慧智听着林枫话,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着实是林枫总能很从容的给出让她哑口无言的应对之法,使得她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静慈见状,毫不迟疑道:“法乐法愿,你们各自带着人,去对每一个房间进行搜查……任何人的房间都不能放过,便是贫尼的房间也一样要搜查。”   法乐法愿闻言,彼此对视一眼,旋即没有任何迟疑,点了点头,就要带人离开。   “不必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然后众人就见一个尼姑叹息一声,说道:“不用麻烦师妹们了,人是我杀的。”   随着这人声音的响起。   周围尼姑们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们怔怔的看着站出来的人,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   “法云师姐……怎么会是你?”   “这,这怎么可能!”   饶是萧蔓儿,脸上都有意外之色。   她对法云很熟悉。   法云是静慈师太的大弟子,性格很好,对所有的师妹都十分照顾。   因此所有人都喜欢她,在半月庵,除了静慈和静兰外,就法云的地位最高,而法云因为性格好,待人好,人气其实都超过了静慈和静兰,所有人都认为法云会是接替静慈的下一任掌门。   萧蔓儿之前来半月庵礼佛,法云陪她的时间,都超过了她的两个姐姐。   所以对凶手是法云,她也很难接受。   静兰看着法云站了出来,忍不住道:“法云,你……”   静慈更是脸上充满着痛苦与无法相信的神色:“法云,怎么会是你啊……”   法云从人群中走出,她来到两人面前,旋即向两人行了一礼。   她说道:“师傅,徒儿让你失望了。”   “真的是你吗?”静慈忍不住道,她仍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法云点头:“慧云师叔偷取锦云袈裟,要诬陷我半月庵,还觊觎我半月庵的至宝……徒儿无法容忍她这样害我半月庵,所以冲动之下,便做了错事。”   “徒儿昨夜穿的鞋子,已经被徒儿洗了,现在还没有干……师妹们去徒儿房间就能看到。”   “徒儿自知杀人罪孽深重,本也没想隐瞒,只是徒儿希望慧云她们三人的狼子野心能够被戳穿,现在她们的本性既然已经被识破了,那徒儿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说着,法云跪了下去,向静慈重重叩首:“多谢师傅这些年的养育照顾之恩,徒儿不能继续侍奉师傅了,还望师傅以后能照顾好自己,忘记不孝徒儿吧。”   听着法云的话,一直以来都十分坚强,哪怕是半月庵遭遇这么多意外也没有露出脆弱神情的静慈,眼眶直接就红了。   她看着法云,不由摇着头:“你太傻了,你何必这样做啊,你完全可以将她们的事告诉我啊……”   法云闻言,却只是摇着头,无声流泪,没有再说任何话。   没有再给自己任何的辩驳与解释。   慧智看到这一幕,冷笑道:“真没想到,你看起来如此柔弱温柔,内心竟然如此阴险狠毒,你那卑鄙阴险的心机,当真是隐藏的够深的——”   “住口!”   静慈直接怒目看向慧智,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法云?谁都可以说法云不对,但只有你们,没有任何资格!”   “你……”   慧智没想到静慈会为了法云这个杀人犯对自己如此无礼。   可面对静慈那真的怒到心底的冰冷视线,她心中一惊,瞳孔剧烈跳了几下,最终移开了视线,没敢再继续冷嘲热讽。   静慈见慧智不再说话,这才收回视线,她重新看向跪在面前的法云,眼中神色充满了悲伤。   其他的尼姑们,也都满脸的伤感。   萧蔓儿捂着心口,只觉得内心十分难受,她以为自己经历过傅雪失踪案,已经见过了人间疾苦,已经有承受的能力,可此时,在看到自己十分喜欢的人成为杀人凶手,她才发现,自己仍是高估了自己。   她不由将视线看向林枫,想知道林枫会怎么做。   然后她就发现,林枫正眯着眼睛,看着跪在那里,低着头,无声抽泣的法云,那神情,似乎有些晦涩难明。   “法云,本官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这时,林枫突然开口。   法云闻言,犹豫了一下,旋即温柔点头:“林寺正请问。”   林枫看着她,道:“第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将慧云师太引到后山的?”   法云抿了抿唇,道:“贫尼威胁她,如果不和贫尼去后山,贫尼就将她偷盗袈裟的事说出去,慧云师叔怕事情败露,所以便跟着贫尼去了后山。”   “威胁?”   林枫点了点头,道:“第二个问题,你是如何在杀了慧云师太之后,将她搬到房顶上的?”   “你的体格比起慧云师太,可小了一圈呢。”   法云右手下意识握着衣角,低头道:“贫尼借用了绳子,的确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慧云师叔拉到房顶上的。”   “绳子?意思是说,你先爬到房顶,然后凭借自己的力气,将其拉上去的?”   法云点着头:“没错。”   林枫眸光微眯,沉吟片刻,他又道:“第三个问题,锦云袈裟呢?你杀了慧云后,应该得到锦云袈裟了吧?袈裟被你放到哪了?”   法云抿着唇,双手握拳,道:“贫尼不想说,贫尼想要将袈裟一直留在半月庵。”   “不想说?”   林枫深深看了法云一眼,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抹叹息,道:“最后一个问题。”   法云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眸中闪烁着意味难明的神色,缓缓道:“明明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承认凶手是你啊?” 第147章 诡异的脚印,异常的线索!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   在场所有人都刹那间愣住了。   她们瞪大着眼睛,悲伤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消散,茫然和吃惊之色,便已经浮上脸庞。   哪怕是沉稳的静慈师太,哪怕是脾气火爆的静兰师太,甚至是心机颇多的慧智,都完全愣在了原地。   着实是林枫的话,所蕴含的信息太爆炸了。   直接掀翻了她们所有人的认知!   林枫说什么?   他问法云,明明真凶不是她,她为何要承认自己是凶手?   这岂不就是说,法云根本不是凶手!   她们刚刚的悲伤,刚刚那不敢置信的伤感,都错了?   “法云,真凶真的不是你?”   静慈忍不住看着自己的爱徒,道:“如果不是你,你为何要承认啊?伱难道不知道,这是要命的事!?”   其他人闻言,此时也都紧紧地看向法云。   她们太不理解法云的做法了。   而被众人注视的法云,此时则低着头。   那双秀白的小手,紧紧抓着衣角,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血管都十分明显。   她紧紧地抿着嘴,只是摇着头,道:“林寺正的意思贫尼不明白,凶手就是贫尼,为何林寺正要说贫尼不是?”   听着法云的话,静慈眉头不由紧皱。   林枫说法云不是凶手。   可法云却又坚持说自己就是凶手。   这一刻,众人完全弄不明白了。   便是吃瓜的普光寺等人,都发现自己看戏都看不明白了。   杀人又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凶手的身份更是可能要偿命的,所以在众人看来,法云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   可林枫断案如神的形象,又深入人心,她们对林枫也十分信任。   这就导致两种想法无比矛盾的剧烈碰撞,让她们对眼前的情况,完全无法理解。   林枫听着法云的话,眼眸微深,他平静道:“刚刚那三个问题,你的回答,就没一个完美的,都充满着明显的漏洞,你让本官怎么相信你就是凶手?”   “什么?”法云一怔。   众人也都是一愣。   法云的回答,都有漏洞?   她们怎么没听出来?   萧蔓儿明亮的眸子微微闪过一抹光芒,听到林枫的话,再去回想法云的答案,她那双剪水瞳微微瞪大,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让她眼眸顿时亮起,看向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激动。   “第一个问题!”   林枫看着性情温柔的法云,道:“本官问你,你是如何将慧云引到后山行凶的,你的回答是威胁。”   法云秀眉微蹙:“威胁不合理吗?”   林枫呵笑一声:“是否合理,要看具体的情况。”   “对慧云的验尸结果,本官已经和你们说过了。”   “凶手是在慧云身后,直接套上绳子,然后趁慧云不注意,用力勒住慧云,向后拖去,最终将慧云勒死的。”   “这说明什么?”   法云神色有着茫然,下意识摇头。   林枫说道:“凶手既然可以在慧云身后动手,就说明慧云对凶手,并没有太大的防备心理,否则的话,深夜时分,又是无人的树林之中……慧云绝不会将后背对着他人,绝不会让其他人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可是如你所说,你说你是威胁慧云,将慧云叫到后山的……如果是威胁的话,那慧云对你绝不可能有任何的信任,所以,她怎么可能放心的会将后背对着你?”   法云听着林枫的话,脸色不由微变。   她下意识绷紧身体,抿着嘴,不知该如何反驳林枫。   林枫见状,继续道:“第二个问题,本官问你是如何将慧云弄到房顶的。”   “你说是借助绳子,费了很大的力气。”   法云道:“这个总没问题了吧?”   林枫看着小小一团的法云,淡淡道:“一个人有多大的力气,是可以根据其体格,肌肉来判断的。”   “不是本官小看你,着实是你的体格以及瘦弱的身材,让本官很难相信你会有多大的力气。”   “而且说实话,只凭借绳子,根本就不能节省任何的力气,甚至你在房顶上单纯的拉着绳子,反而还会更费力。”   林枫上下打量着法云,道:“你手臂纤细,手上一个茧子都没有,一看连重活都不怎么干,所以你让本官如何相信你能做到这些事?”   “当然,你可以说你要比看起来的更有力气,而这也很容易验证……”   林枫看向其他尼姑,最后视线落在慧源身上,道:“慧源师太和慧云师太体格差不多,重量应该也类似,若你能将慧源师太凭借绳子拉到房顶,那本官就承认我看走眼了,并且向你道歉……可是,你能做到吗?”   慧源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   她忙道:“贫尼比慧云要轻一点。”   林枫笑道:“轻的部分就当做赠送了,法云……要试一试吗?”   法云银牙咬着下唇,脸色微微发白,沉默着并未回答。   而此时,沉默已经能证明很多事了。   静慈叹息了一声,看向法云的神色有着失望,但更多的则是高兴。   比起法云的谎言,很明显,她更希望法云不是真凶,希望法云能平安无事。   “最后一个问题。”   林枫看着沉默的法云,继续道:“本官问你锦云袈裟在什么地方……你倒是聪明,你不知道锦云袈裟究竟在哪,所以根本没法给出正确的答案,而你也知道若是乱说的话,很容易就会被人识破你的谎言。”   “故此,你给出了一个‘不想说’的答案,甚至你还给了一个理由,说你希望锦云袈裟永远留在半月庵。”   法云忍不住道:“这难道也有问题?她们要偷走锦云袈裟,陷害我半月庵,所以贫尼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袈裟留在半月庵,让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总没错吧?”   其他小尼姑闻言,也都不由点头。   她们都觉得这很合理,并且觉得这很出气。   林枫却是笑道:“的确,你这样做,很解气。”   “如果是其他的佛门宝物,你这样做无可厚非,合情合理。”   “但唯独锦云袈裟……不行!”   林枫似笑非笑道:“除非你希望整座半月庵几十号人,都为你陪葬!”   法云愣了一下,可下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惨白了起来。   林枫看着她,说道:“刚刚你毫无准备,临时想的理由,所以会思虑不够周全,但现在看来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锦云袈裟可不仅仅是佛门至宝,更是陛下要为太子准备的祈福之物,如果锦云袈裟真的在半月庵丢失了,耽误了陛下为太子的祈福,耽误了太子殿下的病情……”   “陛下一旦大怒,你觉得半月庵还能存在吗?”   法云听着林枫的话,双手下意识紧紧握着,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林枫道:“从静慈师太和其他人对你的态度,能够看出,你在半月庵很有人气,所以本官觉得,你应该不会希望半月庵为你陪葬,既如此,你怎么可能会将锦云袈裟藏起来?”   法云深深地低着脑袋,抿着嘴,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   林枫对她的三个回答,尽数进行了分析与推理。   而她一个都反驳不了。   这一刻,已经不需要法云再说什么了,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法云的确不是真凶!   她主动认罪,另有隐情。   “法云!”   静慈看着自己的弟子,眉头紧皱,道:“你究竟为何还要认罪?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吗?”   法云闻言,泪流不止,她摇着头,道:“师傅,弟子不孝……师傅不要问了。”   “你……”   静慈见平常最懂事的弟子,此时执拗的不行,又气又怒又不解。   她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枫看着垂首低头,无声流泪的法云,缓缓道:“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去承认她没有犯下的罪行,大概有两种原因。”   “哪两种?”静慈忙问道。   其他人也紧张好奇的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第一种……她受到了胁迫,如果她不承认,不替他人背锅,那么她会遭受无法接受的打击。”   “比如说,有人用她家人的生命威胁她,有人用她最在意的人的性命、未来威胁她,只要她有在意的人或事,那就会有被威胁的可能。”   静慈眉头紧锁:“法云是孤儿,从小被贫尼和师妹养大,她没有家人……但她在意的人,那就多了,她性格好,为人善良,对所有师妹都很照顾,一些年龄小的弟子,更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若是真凶以这些人来威胁她,以她的性格,恐怕她真的会毫不迟疑的站出来。”   林枫视线紧紧地盯着法云,将法云所有细微的动作收归眼底,继续道:“还有第二种情况。”   “而这种情况,本官曾经在一个案子里遇到过。”   “什么?”静慈忙问道。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没有人威胁她,她是故意顶罪的!”   静慈一怔:“没受威胁,故意顶罪?”   “这怎么可能!”慧智直接道:“她是傻子吗?没有任何好处,也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就主动替她人承认杀人罪行?”   慧源也不敢置信,道:“这完全不合理吧?谁会做这种愚蠢的事?”   “愚蠢?”   林枫听着她们的话,却是平静道:“本官更愿意称之为人情的温暖。”   人情的温暖?   众人一愣。   萧蔓儿也不解的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本官曾经遇到过一个案子,这个案子里,有一个父亲,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自己儿子杀了人,然后,这位父亲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他主动承认杀人罪行,替自己儿子担下了一切罪责。”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双眼忽然亮起,道;“你说的是赵德顺吗?”   赵德顺?   众人怔了一下,但很快,她们便想起了赵德顺案的情况。   作为林枫最有名的案子之一,说书先生最喜欢大书特书的案子,众尼姑们多少也都听说过一些。   林枫向萧蔓儿微微点头,笑道:“蔓儿果然和我最默契。”   他说道:“没错,就是赵德顺!而赵德顺之所以替他儿子承认杀人罪行,是因为他对儿子深深的爱意,那是最让人敬重的父爱。”   “如赵德顺一样,当一个人的感情,超越了自身生死的时候,当他人在自己心里的重量比自己性命还要重的时候,替死又算得了什么?”   “而这,就是第二种可能!若是法云也和赵德顺一样,重感情,轻自己,那么她在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为其顶罪,也不算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慧智和慧源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们不由看着法云,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似乎根本无法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傻的人存在。   可静慈看向法云的视线,却充满着复杂,她太了解自己的大弟子了。   法云的善良,法云的重感情,她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她觉得,如果法云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为了保护那个凶手,法云真的可能会做出为其顶罪的事情来。   她看向法云,道:“法云,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无罪的了,所以你还何必继续隐瞒?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们,究竟是哪个原因让你替她人顶罪的吧?”   法云听着静慈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头不语。   静慈见状,又气又急。   “师太还是别逼法云了。”   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   静慈不由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万一她是被人胁迫的,那她一旦说了出来,可能就会有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既如此,我们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吧。”   “更别说即便她说了,本官也还是要找证据找线索的,若没有足够的证据线索,她的话仍是无法作数。”   “所以,说到底,案子还是要继续调查……既然结果一样,她说与不说都没多大区别。”   静慈听着林枫的话,想了想,终是长出一口气,道:“林寺正,贫尼的弟子给你添麻烦了。”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不算麻烦,而且她也给了本官一些提示……”   “提示?”众人一愣。   法云除了给别人顶罪,差点误导了林枫的查案,还有什么提示?   她们怎么不知道。   林枫没有解释的想法,她看向静慈师太,道:“师太,接下来还是继续让人去搜查鞋子吧,既然法云为了顶罪,将自己鞋子都洗了,那就说明真凶的鞋子有极大概率也洗了。”   “若是真凶胁迫的她,那她洗鞋子必是真凶要求的,这说明真凶已经发现自己鞋子的问题了,绝对进行过处理。”   “若是她主动为真凶顶罪,那就说明她肯定是发现真凶洗了鞋子,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去洗鞋子……”   静慈师太闻言,当即点头,道:“林寺正说的有理,此事贫尼亲自带人去查……”   林枫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不过师太也给本官留两个人,本官想去后山瞧一瞧,看看能否找到案发现场,若能找到现场的话,也许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静慈师太连忙点头:“贫尼让师妹和法愿陪同,师妹对庵内事务最为了解,若是林寺正有什么问题,可直接询问师妹。”   静兰直接向林枫双手合十,道:“林寺正,贫尼带你去后山。”   林枫笑着颔首:“多谢静兰师太。”   众人不再耽搁,直接兵分两路。   静慈师太带着大部队,对所有人的房间展开搜查。   林枫则在静兰的带领下,和法愿与萧蔓儿向后山行去。   一边走,法愿一边好奇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觉得,大师姐为真凶替罪,究竟是哪种原因?”   静兰和萧蔓儿闻言,视线皆落在林枫身上。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知道法愿是萧蔓儿三姐,因此对法愿十分和煦,他笑道:“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也不敢乱说。”   “查案最忌主观臆断,一旦有了主观的想法,那在调查时,就很容易有所偏向,若是方向正确还好,可若是错了,那就是南辕北辙,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法愿闻言,感慨道:“还是林寺正谨慎,若是贫尼的话,早就忍不住去猜测了。”   林枫笑了笑:“人面对未知的事情时,总会忍不住去寻找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合理缘由,这是人之常情。”   “可林寺正能抵挡这种人之常情,这更加难得。”法愿道。   林枫闻言,不由看了一眼萧蔓儿。   这法愿怎么变着法的夸自己?   是看在萧蔓儿的面子上?   难道说,三姨子对他很满意,已经同意他们的婚事了?   萧蔓儿这时似乎感受到了林枫的视线,她抬起头,与林枫四目相对。   旋即轻轻向林枫一笑。   林枫见状,顿时心中大定。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大事好像真的要解决了。   而这时,静兰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们到了。”   林枫闻言,抬眸看去,便见他们已经离开了半月庵的建筑区域,前方就是一片山林。   树木丛生,野草枯萎,一眼看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山路。   静兰道:“后山区域我们平常很少踏足,所以这里没有路,想要上山,只能自己开辟一条路才行。”   林枫微微点头。   他走进山林之中,旋即用鞋子用力踩了踩地面。   看着脚下的情况,林枫微微蹙眉,道:“这山林的地面很硬很干,并不湿润柔软……这与慧云师太的情况不符。”   静兰想了想,解释道:“山上本就容易干旱,再加上上一场雨并不大,时间也有几天了,所以土壤会干也很正常。”   土壤干很正常,但慧云的情况就显得不正常了……   林枫沉思片刻,道:“我们一路走来,半月庵的地面都是用石头铺就的,的确没法沾染泥土。”   “慧云师太身上那挣扎出的泥土,应该就是在这后山沾上的,可后山地面却又很干很硬……”   他眸光一闪,突然道:“静兰师太,不知这后山有没有河流或者溪流?”   静兰摇了摇头:“没有,这座山比较陡峭,河水根本就流不进来。”   “没有?”   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地面干硬,还没有河水之类的地方,那还有什么地方会湿润?   “虽然没有河水溪水……”可这时,法愿突然道:“但这山里有泉水,我知道有一处泉眼,那里会有泉水往外渗。”   “泉眼?”   林枫一听,眼眸陡然亮起,道:“在什么地方?”   法愿道:“距离这里不算远,贫尼带你去。”   一边说着,法愿一边向山上行去。   因为没有路,法愿一边走,一边还得想办法将枯草压倒,走的十分辛苦。   林枫见状,直接走到了法愿前面,他说道:“你指路,本官负责开路。”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起匕首,将拦路的枯草斩断。   有林枫在前开路,法愿压力顿时骤减,她秀眸看了挡在自己前面的林枫一眼,旋即抬起青葱手指,道:“前面左转。”   “好!”   有林枫开路,众人速度明显提升。   走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停了下来。   法愿道:“就在前面,草还绿的那里,那就有一个不大的泉眼。”   林枫一眼就看到了法愿指的地方,他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林枫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土壤开始变软,且周围的草都已经枯萎,但眼前的草却仍旧翠绿。   他拨开草丛,便看到一个也就三寸左右的坑洞里,正有水流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且那水上散发着白气。   林枫蹲下身来,手伸进泉水里,便发现这水竟然还有温度。   这赫然还是一口温泉。   “怪不得这附近的草仍旧翠绿,温泉能够确保周围的温度,不出意外,恐怕哪怕是寒冬时节,这里的草都仍能保持绿意。”   法愿听到林枫的话,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道:“林寺正果真厉害,这都能猜到……没错,哪怕是冬天,这里的草都是绿的,贫尼就是在冬天时,偶然路过这里,发现这里的草是绿的,这才知道这里有一处泉眼。”   静兰看着那汩汩向外流的泉水,一脸惊异:“贫尼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泉眼。”   法愿说道:“师叔一年都不来一次后山,而且山上无路,即便来后山,也未必会走这里,不知道也正常。”   静兰点了点头,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难道这里就是凶手杀害慧云的地方?”   听到静兰的问话,法愿与萧蔓儿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一点一点拨开四周的草丛,视线向草丛下方看去。   而这时,林枫眸光忽然一闪,他说道:“你们看!这里有痕迹!”   众人一听,连忙走了过去。   然后她们就发现,在林枫前方的地面上,正有着一些脚印,以及一道十分明显的拖拽痕迹。   湿润的地面,直接被拉出了一道一尺来长的痕迹,从泉眼不远处出发,一直到一尺外的一棵杨树前停止。   “这里真的是慧云被杀的第一现场!”静兰一脸喜色:“我们终于找到案发现场了。”   法愿和萧蔓儿也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能找到案发现场,就说明林枫之前的推断没有任何问题,而如果林枫能发现其他线索,也许直接就能查明真凶的身份了。   她们满怀期待的看向林枫。   这时,她们便发现林枫正蹲在拖拽痕迹旁,仔细的检查着拖拽痕迹。   “拖拽痕迹深一寸左右,且两侧有明显的蹬踹痕迹,这说明凶手在绑住慧云师太脖子用力向后拖拽时,慧云师太仍旧活着,且一直在用力的挣扎,想要挣脱开来。”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沿着拖拽痕迹到了尽头,他后背倚靠着杨树,目光看着拖拽痕迹,道:“哪怕到了尽头,两侧仍旧有蹬踹痕迹……慧云师太到这里时,也仍旧活着。”   说到这里,林枫眉头微蹙:“那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在何处死的?”   林枫仔细检查着拖拽痕迹:“到尽头时,拖拽痕迹与其他地方一样,且没有明显增多的挣扎蹬踹痕迹,说明到这里后……要么慧云师太刚好被勒死了,要么……凶手换了其他手段。”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地面的其他方向。   其他方向没有任何明显的痕迹,拖拽痕迹只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忽然抬起头,向身后的杨树看去。   这时,林枫眸光一闪,他指尖向树干的一处树皮伸去,轻轻在上面抹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指,视线看向指尖。   “这是?”   林枫眯了下眼睛,眸中闪过一抹精芒。   他指尖轻轻一捻,旋即将指尖置于鼻子下闻了闻。   “原来是这样……”   林枫嘴角微微勾起。   然后便见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树干,想了想,林枫直接爬到了树上,来到了一处粗壮的树枝旁。   他看着眼前的树枝,眸光一闪,道:“果然如此……”   静兰三人见林枫奇怪的举动,脸上不由充满着好奇之色,静兰道:“林寺正,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枫从树上跳了下来,说道:“本官已经知道慧云师太究竟是怎么被凶手杀死的了。”   “不过凶手的情况有些奇怪。”   “奇怪?”静兰一怔:“怎么奇怪?”   林枫摇了摇头,他来到泉眼附近的那些脚印旁。   看着这些混乱的脚印,林枫想了想,取出了慧云的鞋子。   她将鞋子对准这些脚印,将慧云的脚印一一找了出来,并且做了标记。   做完这些后,剩下的真凶的脚印,也就很明显了。   林枫来到一处脚印旁,看着十分明显的脚印,手指放在上面比量了一下。   说道:“脚印长七寸,宽两寸半,步长十九寸左右,步宽三寸许,脚尖与脚跟痕迹偏深,起落脚有力,有明显的踏痕和蹬痕……”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道:“不对啊。”   萧蔓儿见林枫神色怪异,不由道:“怎么不对了?”   “这些脚印不对!”   林枫眉头微蹙,道:“太不对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不该?”   萧蔓儿一怔。   静兰和法愿也都面面相觑。   她们完全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明明真凶就是在这里杀害的慧云,可为何林枫却说脚印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枫究竟发现了什么? 第148章 推理开始,真凶的手段揭晓!(   萧蔓儿来到林枫身旁,看着眉头紧蹙的林枫,她轻声道:“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听到萧蔓儿的话,静兰与法愿也都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目光紧盯着地面上的脚印,说道:“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不合常理,不合逻辑,十分矛盾。”   萧蔓儿疑惑道:“不合常理,还十分矛盾?”   “难道……”   她想了想,猜测道:“是凶手怕我们查明真相,故意破坏了现场,制造了一些干扰的假象,来让你没法根据这杀人现场找到他?”   林枫蹙眉道:“现场并未被破坏,这里的情况,完全符合杀人后,凶手直接带尸首离去的样子,凶手并未做更多的事情。”   “这……”   萧蔓儿闻言,秀眉也皱了起来,清丽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她也想不明白了。   “不对!”   可就在这时,林枫突然抬起了头。   萧蔓儿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充满着窥破阴云得见真相的璀璨。   “林枫你……”   “我知道了!”   林枫突然说道:“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蔓儿,你太聪明了!伱帮了我大忙!”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那明亮的眼眸,她怔了一下,旋即灿然一笑。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帮了林枫什么大忙,但能看到林枫的笑容,而不是紧皱的眉头,萧蔓儿便觉得无论自己帮到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轻笑道:“让你矛盾的问题,有了答案了?”   林枫重重点头,他说道:“有的时候,太聪明,想的太多,反而容易让人钻牛角尖。”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   旋即他将纸张放到地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烧黑的木炭,木炭顶端已经被林枫削尖,林枫用这支自制的炭笔,直接一比一还原,画出了脚印。   然后他又取出一张白纸,两张白纸相连,按照另一只脚印的位置,在纸张上相同的位置复刻出了另一个脚印。   将两个脚印都画出后,林枫十分仔细的对比了下脚印的大小位置,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纸张折叠好,收了起来。   林枫站起身来,又仔细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确定现场没有更多的线索,他便向三人道:“我们先回去吧,看看静慈师太她们是否能有新的发现。”   静兰三人闻言,自然不会反对,纷纷点头。   几人沿着原路下山。   林枫一边走,一边向静兰问道:“师太,不知昨晚,庵内除了你们和慧智三人外,还有其他人在吗?”   静兰点了点头:“还有三个香客在庵内借宿。”   “香客?”   林枫回想了下之前见到的那些面孔,道:“就是那三个衣着朴素的人?”   静兰道:“没错,这三人有两人是远道而来,有一人是长安城内的信徒,她们都是要为家人祈福,需要在庵内吃斋念佛七日才行,所以这些天一直住在庵内。”   林枫了然的点头。   他说道:“师太可知道她们三人的具体情况?”   静兰摇了摇头:“我们庵香火不如普光寺这些大寺,对香客不能太过挑剔,只要是信佛之人,我们便都会热情招待。”   “而且同为女子,我们之间更加懂得彼此的难处,对她们也就会更加理解,有的时候她们来庵内未必就是要拜佛,她们有的是被夫家强迫来此的,也有的是逃避苛刻的夫家而来短暂避难的……”   “千般人有千般苦,她们若不愿说,我们也不会强求,只会为她们提供短暂的避风之所。”   法愿听着静兰的话,视线不由看向萧蔓儿,道:“嫁人后,不像在家里,不能再任性,要收起所有的自我,变成只为夫家而活的行尸走肉,蔓儿,你真的想明白了?”   萧蔓儿轻抿朱唇,沉默片刻,缓缓道:“可人也有千万种,并非所有男子都是一样。”   “三姐,你其实与我一样,我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有些坐井观天,以为了解了世事沧桑……而你,你生活在半月庵,所见到的贯是那些过得不好的女子,所以在你看来,多数嫁人的女子过的都不好,这何尝不也是一种坐井观天?”   “若真想了解世事究竟如何,还需要像我一样,主动走出去,去多看一看。”   法愿听着妹妹的话,秀眉不由皱了皱。   “蔓儿还是很有佛心。”   这时,静兰笑了笑,道:“法愿,蔓儿说的没错,我佛讲出世与入世,佛祖能成佛,也是遍经人间疾苦,想要真的有大慈悲,大智慧,确实不能偏安一隅,就如玄奘法师,为求大乘佛法,独自西行。”   “若以后有机会,你也当需去外面走一走,去看一看真正的世界,与你想象中的世界,究竟有何区别。”   法愿闻言,连忙双手合十:“弟子明白。”   静兰温和点头,与之前冷眼面对慧智慧源时,简直判若两人。   林枫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暗暗点头。   半月庵的气氛,很有人情味,给他的感觉,比普光寺那等级森严,制度严苛的大寺要好很多。   在这般气氛和洽的闲谈中,众人离开了后山,重新返回了佛殿。   而他们刚到佛殿,林枫就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围在佛殿周围的尼姑们,原本都在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   可随着他们的靠近,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将视线看向林枫四人,她们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充满着欲言又止的复杂,以及不敢置信的怀疑。   看到这一幕,林枫眯了眯眼睛,心中若有所思。   萧蔓儿心思敏锐,此时也察觉到了异常。   她不由道:“你们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可这些尼姑只是紧抿着唇,神色复杂的摇着头,没有开口。   萧蔓儿看着平日里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尼姑都是这样异常,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静兰,你还敢回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叱咤之声,突然在人群后方响起。   旋即便见穿着黑色僧服的慧智,直接推开了挡在前面的半月庵尼姑,迅速冲到了人群前方。   然后双眼怒目盯着静兰,道:“你这个杀人凶手,竟然没有趁机逃走,还敢回来……静兰,你胆子真够大的!”   “什么!?”   听到慧智的话,静兰身旁的法愿与萧蔓儿,都不由惊呼出声。   两人脸色顿时一变。   法愿连忙道:“慧智师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静兰师叔怎么可能会是凶手?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   慧智冷笑道:“贫尼跟着你师傅搜查了所有人的房间,连香客的房间也没放过。”   “结果,只在静兰的房间里搜到了洗过还未干的鞋子!”   “而且,还在静兰门口的台阶上,发现了苔藓被踩踏后的痕迹!你说,她静兰若不是凶手,还有谁是凶手!?”   “怎么会这样……”法愿听着慧智的话,一直沉稳冷静的她,脸色再也没法保持平静了。   连萧蔓儿都瞪大了凤眸,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之色。   她着实是无法相信,刚刚还和她们谈笑风生,还劝法愿出世入世的长辈,会是杀人凶手。   而林枫,则在此时微眯着眼睛,神色似乎并无多大的意外。   这时,人群向两侧散开,空出了一条让人通行的路。   静慈师太的声音从佛殿内传出:“林寺正,静兰……你们先进来吧。”   静慈的语气充满着沧桑之感,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看来凶手是静兰这件事,比法云是真凶,给静慈师太的打击还要大。   想想也是,法云毕竟是后来收养的。   静兰则是在静慈小的时候,就一起长大的师姐妹,那是几十年的感情了。   林枫看向静兰,便见静兰眉头紧锁,但她并未说任何辩解的话,听到静慈的声音后,就直接向佛殿内走去。   几人穿过人群,在尼姑们复杂神情的注视下,进入了佛殿。   一进入佛殿,就看到静慈师太正站在慧云的尸首旁,在静慈师太的身前,有着两个东西。   一个是湿着未干的鞋子。   一个则是蹭了一些绿色痕迹的纸团。   随着静兰到达佛殿内,一旁藏不住脾气的慧源直接质问道:“静兰,你若发现慧云偷了袈裟,那你将袈裟拿回去便是,你为何要杀慧云?”   “你心思怎么就这么歹毒?”   跟着进来的慧智闻言,也冷笑道:“连善良的法云为她顶罪,她都不说站出来说出实话,而是眼睁睁要看着法云为她而死呢,你还指望她多善良?这本就是一个冷血之人!”   听着慧智与慧源的话,萧蔓儿都受不了了。   她说道:“现在还没确定师叔就是凶手,你们怎么能这样诋毁师叔!”   慧智抱着膀子,道:“鞋子就在这里,这就是证据,怎么能叫没确定?”   慧源道:“没错,除了法云外,只有静兰的房间里有湿鞋子,而且她房门前还有苔藓的痕迹,这就是铁证啊!她就是凶手!”   “阿弥陀佛。”   来自普光寺的德渺声音中正严肃,道:“贫僧可以证明,的确如慧源慧智所言,静兰师太确实嫌疑极大。”   萧蔓儿闻言,即便心中再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眼前的一切,却都让她没法为静兰反驳。   她心中焦急之下,不由看向林枫,想着这种情况,如果说有谁能帮到静兰,那就只能有林枫了。   正巧林枫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与萧蔓儿四目相对。   见到萧蔓儿眼中的焦急之色,林枫向萧蔓儿微微颔首,示意萧蔓儿稍安勿躁。   只是林枫的一个眼神,萧蔓儿原本焦急的内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仿佛即便此刻天要塌了,似乎只要有林枫在,都不算什么大事。   萧蔓儿见林枫一直没有开口,聪慧的她便知道林枫定有想法,她当即不再多言,选择相信林枫,等待着林枫的出手。   “静兰。”   这时,静慈师太神情复杂的开口,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静兰看着自己的师姐,第一次开了口,她摇着头,道:“不是。”   只有两个字,没有更多的话语。   可静慈师太眼中的伤感神情,却陡然减轻。   “你还狡辩!”   慧智冷声道:“静慈师太,你可别被她给骗了,证据如此确凿,她那分明就是狡辩。”   静慈师太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她说道:“那鞋子是你洗的吗?”   静兰点头,道:“是。”   “你为何要洗鞋子?”静慈询问。   静兰说道:“今晨出门时,不知谁在我的门前洒了水,我一时不察,鞋子直接踩进了水里,鞋子当即就湿了。”   “我见鞋子湿了,反正也要将其晾干,不如好好洗刷一遍再晾干,所以我便将其清洗了一遍。”   “可笑的理由!”   慧智冷笑道:“你说你是因为踩进了水里,把鞋子弄湿了……谁看到了?”   静兰摇头:“那时天色尚早,附近无人,没人看到。”   “没有人看到,那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慧智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狡辩的理由,自己在门外洒了水?你这种解释,根本毫无任何可信度!”   静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驳。   她没法反驳,毕竟正如慧智所言,当时周围无人,自己的话根本没有人能证明真伪。   “还有苔藓呢!”   慧智从地上捡起纸团,道:“这纸团上的苔藓,是我们在你门前的台阶上蹭下来的。”   “你可以用鞋子湿了解释你洗刷鞋子,那这苔藓呢?你又要如何解释?”   静兰皱眉道:“贫尼不知道门前还有苔藓。”   “不知道?”   慧智冷笑道:“大家瞧瞧,她连理由都不找了,很明显,证据如此充足,她根本就找不到能够狡辩的理由!”   “静兰,事到如今,证据如此充足,你还不招供!”   静兰说道:“贫尼就不是凶手,为何要招供?”   “你是不是凶手,不是你说了算的,是证据说了算的!”   慧智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可是你说的,只要能找到鞋子,就能找到真凶。”   “现在我们不仅发现了鞋子,还发现了苔藓的痕迹,这已经是铁证了……可静兰仍旧在负隅抵抗,她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贫尼建议林寺正你直接将其带回衙门,严刑拷打!看她嘴还硬不硬!”   众尼姑听到慧智的话,脸色都不由一变。   她们太清楚,一旦将静兰抓走,哪怕静兰不是真凶,也说不清了,谣言会毁了静兰的。   静慈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虽然证据指向静兰,可贫尼了解静兰,她绝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人!而且贫尼相信她的话,她从不说谎,她说不是她,就绝对不是她,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慧智冷冷道:“静慈师太,死的人不是你半月庵的人,你当然不着急……可死的人是贫尼的师妹!在昨天,慧云还和贫尼有说有笑呢!”   “现在残忍杀害贫尼师妹的凶手已经明摆着就在眼前了,你一句信任她就要放过杀害贫尼师妹的人,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而且说实话,你的信任一文不值!证据就摆在眼前,你是愿意也得将她交出去,不愿意也得将她交出去!贫尼相信林寺正断案如神,绝不会因为你的一句可笑的信任,就不管证据,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慧智内心冷静,很有头脑,此时她有理有据的话,直接让静慈哑口无言。   即便静慈再相信静兰,可慧智说的没错,证据指向的就是静兰,自己的信任一文不值。   这让她有心想要保护静兰,却根本做不到。   静慈心中充满了无力。   其他的尼姑们,也都焦急的直跺脚,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怎么办?不能真的让静兰师叔被带走啊!”   “可我们没法阻拦啊!毕竟证据指向的就是静兰师叔!”   “真的会是静兰师叔吗?”   “反正我觉得不是静兰师叔,静兰师叔绝不会做杀人的事!”   “没错!静兰师叔佛法深厚,从不说谎,她说不是她,就一定不是!”   “可我们相信静兰师叔没用啊!”   “怎么办?该怎么办?”   尼姑们焦虑的嘴里都要长泡了。   可她们现在就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帮到静兰。   慧智看到这一幕,直接冷笑道:“幸亏有证据,否则你们这护短的样子,贫尼还真的没办法为师妹报仇了!”   这话让半月庵众人脸色更加难看。   林枫见状,眸光微微闪烁片刻,他轻轻一笑,终于说出了回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你们说完了……接下来,让本官说两句可好?”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忙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慧智师太说的很有道理,断案讲的是证据,而不是单方的言辞,更不是谁的信任……在一个案子里,说实话,信任二字是最没用的,因为真凶不会告诉其他人他是凶手,他会表现的很无辜,这个时候,不明真相的人都很容易相信他。”   听到林枫的话,静慈等人脸色都不由一变。   林枫这话,分明是在支持慧智。   慧智没想到林枫会向着自己,她忙道:“林寺正不愧是神探,做事讲究规矩条理,不像这些人那般无知。”   林枫笑了笑,道:“本官只是客观的表述事实罢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真凶就一定是静兰师太。”   “什么?”慧智一愣。   林枫不是支持她吗?   怎么忽然改口了。   其他人也都先是一怔,继而双眼陡然亮了起来,目光顿时充满期待的看着林枫。   萧蔓儿那双漂亮的剪水瞳内,更是波光闪动,她知道林枫终于要出手断案了。   慧智皱眉道:“那鞋子的事情不就是林寺正你提起的吗?怎么你现在反而不认了?”   林枫缓缓道:“不是不认,而是断案是要综合多方面证据线索,以及逻辑来考虑的,不是某一个单方面的证据就能决定真相的。”   慧智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说道:“如果静兰师太是凶手,那就存在两个逻辑上的不合理问题。”   慧智忙问道:“什么问题?”   林枫看向静兰,道:“第一,体力问题。”   “体力?”慧智一怔。   林枫说道:“凶手杀害慧云师太的案发现场,我们已经找到了,就在后山一口泉眼附近。”   “但那里地势险要,我们去的时候,都需要想办法开路,十分难走。”   “而昨晚,凶手杀害了慧云后,光线不明的情况下,既要想办法将慧云的尸首从那陡峭的后山运过来,又要想办法将尸首弄到房顶上,这任何一个,都需要足够的体力和力气才能做到。”   “更别说,这两件事还是凶手必须连续完成的。”   “这对体力的要求有多高,相信你们能够想象得到。”   慧智听着林枫的话,不由皱了下眉头。   林枫道:“而你们看看静兰师太。”   众人随着林枫的话,视线迅速落在了静兰身上。   林枫道:“静兰师太年龄已经不小了,体能早已经不在巅峰状态,更别说她身体瘦弱,虽然比起法云来,体格要大一些,但也大的有限。”   “法云毕竟还年轻,可静兰师太年岁已大,真正论起体力和力量来,她未必有法云大。”   “而法云都做不到的事,慧智师太觉得静兰师太能做到?”   “这……”慧智犹豫了起来。   林枫笑了笑,道:“还有第二点。”   他没给慧智多思考的机会,直接道:“慧智师太应该很清楚,将慧云搬运到房顶上,然后掀开房顶的瓦片进入佛殿,离开后还要将瓦片复原,这个过程究竟有多繁复,有多费力。”   “凶手之所以要这样做,毫无疑问,是她没得选,她想要进入佛殿,就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   “但是慧智师太别忘了,静兰师太是有佛殿的钥匙的。”   “如果她想要进入佛殿,何必去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何必去挑战她的体能根本做不到的事?”   “直接用钥匙打开锁,从门进入佛殿不好吗?”   慧智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虽然她心中认定凶手就是静兰。   但林枫给出的问题,她又确实没法回答。   静兰的体能,的确很难做到这些。   而且静兰有钥匙,既然自身体能不行,根本就没理由要通过房顶进入佛殿……   所以,怎么想,凶手如果是静兰,这两个问题都不合逻辑,存在极大问题。   可明明证据指向的就是静兰啊……   她不由道:“的确,这两个问题确实很难解释,可林寺正,你不都说过了,只要能找到鞋子,鞋子的主人就是凶手吗?”   “我们明明找到了鞋子,还发现了苔藓,这又要怎么解释?”   “难道林寺正你要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众人闻言,心中也不由一紧。   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枫之前的推理,可是获得所有人一致认同的,所以在发现鞋子时,哪怕静慈,都没有怀疑过林枫的话,而是对静兰是真凶的事感到痛苦。   林枫听着慧智的话,说道:“这件事,的确需要好好说道说道,而且这也是本官接下来找出真凶的最重要的线索之一。”   慧智一怔:“林寺正的意思是?”   林枫看向众人,道:“后山的泉眼附近,因为泉水的缘故,土壤湿润柔软,所以真凶与慧云在那里,都留下了脚印。”   “本官根据慧云的鞋子,排除了她的脚印,最终……发现了真凶的脚印。”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从怀中取出了拓印脚印的纸张。   他将纸张展开,道:“诸位请看,这就是真凶的脚印。”   众人闻言,都连忙上前一步,看着纸张上的脚印。   位于后面的尼姑们,也都纷纷踮起脚尖,认真看去。   这时,慧智突然道:“这脚印的大小……”   便见她忽然蹲下身来,将地面上那只尚未干的鞋子拿了起来。   旋即放在纸张上,与纸张上的脚印一对照……   慧源当即大声道:“你们快看,静兰的鞋子与那脚印大小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静兰的脚印!”   慧智也双眼一亮,只觉得刚刚所有的挫折,都瞬间消失了。   她直接抬起头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脚印足以证明,就是静兰的脚印!这下你该相信,静兰就是凶手了吧?虽然刚刚那两个问题没法解释,但肯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的。”   “证据足以证明一切!”   听着慧智的话,静慈等半月庵众人脸色都不由一变。   她们瞪大着眼睛,怔怔的看着纸张上的脚印,脸色不由发白,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哪怕一直冷静的静兰,此时都瞳孔收缩,脸上充满着不敢置信之色:“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慧智闻言,冷笑道:“静兰,你还在那里装模作样什么?这明摆着就是你的脚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静兰语塞。   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慧智见转,重新看向林枫,眼中甚至带着一抹挑衅,道:“林寺正,这下你该相信贫尼的判断了吧?看来贫尼也有断案的天分。”   林枫差点没被慧智的话给逗笑。   哪怕此时静兰的鞋子与脚印一致,他神色也没有任何诧异,那样子,分明是早就有所预料了。   他说道:“慧智师太别急着下结论,关于这个脚印的事,还有几个信息本官没有说……等本官说完后,慧智师太再给出结论也不迟。”   慧智闻言,眉头不由一皱:“证据如此,还需要什么信息?”   萧蔓儿却是在此时眸光突然一闪,她不由回想起在后山时,林枫那说脚印不合理,有着矛盾的话……   难道……   萧蔓儿心中充满了期待。   林枫没有吊众人胃口,直接道:“在纸张上,本官只能描出脚印的大小,可脚印在后山踩出来的深浅,本官没法将其画出来,所以接下来本官口述脚印的情况。”   “脚印深度在后山的深度是一寸左右。”   “但这一寸左右的深度,在脚印里,却并不平均。”   林枫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指着纸张上的脚印,道:“脚心处这里,深度不到一寸,可脚尖与脚跟这里,它们的深度却都超过了一寸。”   “且不仅仅是这一个脚印如此,真凶的所有脚印都是如此。”   林枫看向慧智,道:“慧智师太觉得,这是为何?”   慧智皱了皱眉头,道:“这不对吗?”   林枫笑着摇头:“当然不对,正常情况下,人的脚受力是均匀的,整个脚印的深浅应该都是一致的。”   “就算是走步时因为发力的问题,可能脚尖或脚跟的部分会略深一些,但绝对不至于脚尖与脚跟同时更深……毕竟我们不会同时脚尖与脚跟发力,更别说当你站定后,整个脚掌的受力就一致了,不存在发力的情况。”   慧智没想过这些,但听着林枫的解释,却也觉得很有道理。   她说道:“那凶手的脚印为何如此奇怪?”   林枫看向其他人,道:“诸位可知道原因?”   众人都下意识摇头。   很明显都没研究过这些。   林枫倒也并意外,在后世,普通人也不会在意脚印的深浅,也就是他们这些刑侦人员,会专门研究足迹学,来根据脚印判断嫌疑人的情况。   他说道:“刚刚本官已经说过了,正常人正常站立,脚掌受力是均匀的,所以深浅程度应该一致。”   “可凶手的所有脚印都是脚尖与脚跟更深,这就很明显证明一件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道:“那就是凶手的脚,与正常人不同……当他站立时,脚尖与脚跟的受力,要大于脚心。”   静慈师太一脸茫然:“为何凶手的脚尖与脚跟,受力会比脚心大呢?难道她的脚长得不均匀?”   林枫笑着说道;“这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我们所有人其实都能办到。”   “什么?”静慈师太一怔。   慧智也蹙眉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眸光闪烁着精芒,他低下头,看着叫上的鞋子,缓缓道:“只需要穿比自己脚小的鞋子就行了。”   “什么?”   “穿比自己脚小的鞋子?”   众人都是一愣。   林枫看向她们,说道:“你们想一想……当你们穿比自己脚小的鞋子时,为了能把鞋子穿上,只能弓着脚背,将脚趾用力的向后扣……而这就会导致自己的脚在鞋子里,是一种弓的状态,脚趾与脚跟紧紧地贴着鞋子,可脚心却因为脚背弓着而与鞋子有些许缝隙。”   萧蔓儿听着林枫的话,灵动的双眸顿时亮起,忙道:“这种情况下,其实就相当于脚尖与脚跟贴着地面,脚心是悬空的,所以踩出的脚印,自然是脚尖与脚跟处更深。”   林枫笑着点头:“蔓儿果真聪慧。”   萧蔓儿闻言,眉眼弯弯。   众人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对啊,穿比脚小的鞋子,的确是这样!”   “我刚刚试过了,确实如林寺正说的一样!”   “脚心确实不是紧贴着鞋子,的确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就是说……”有尼姑瞪大眼睛,惊呼道:“凶手留下的脚印,其实根本就不是凶手脚真正的大小!她是故意留下的更小的脚印?”   慧智闻言,内心不由一惊,猛的瞪大了眼睛。   林枫点头道:“没错,就是如此!”   “凶手在作案时,很明显想过自己留下的脚印可能会成为线索,所以她专门穿了一个更小的鞋子,为的就是误导我们的判断!”   “或者说,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别人!”   “所以……”   他看向慧智,缓缓道:“你说静兰师太的鞋子与这鞋印大小完全契合,静兰师太就是真凶……这种判断,很明显是错的。”   “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显就是中了真凶的诡计!若真的就此断案,那这世上就要多出一个冤案了。”   “如此看来……慧智师太……”   林枫笑道:“你似乎没有你刚刚说的那样,拥有破案的天分。”   刷的一下!   刚刚还露出挑衅神色的慧智,听着林枫的话,全身陡然一僵,脸色瞬间羞的通红,尴尬的恨不得穿越回过去给自己一巴掌。   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己怎么想的啊! 第149章 结案!真凶揭晓!极致的反转!   看着慧智尴尬的脸色通红的模样,半月庵的尼姑们都不由掩嘴偷笑,刚刚慧智对静兰是如何咄咄逼人、如何嘴不留情的,她们可都看在眼里。   只是她们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在心里气愤焦虑,现在林枫帮她们出了气,她们看向林枫的神色,都充满着善意与感激。   哪怕是静慈师太,看着林枫的神色都十分感激,觉得林枫抢走了她们半月庵的佛女,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   萧蔓儿更是灵动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眉眼弯弯,充满着笑意。   林枫被众人用感激的目光注视,只是轻轻一笑,他说道:“凶手故意大脚穿小鞋,明摆着就是为了通过鞋子误导我们的判断,也就是说……在行凶之后,她绝不会留着那双鞋子。”   “否则的话,一旦被我们找到她作案时穿的鞋子,那她直接就暴露了,还如何隐藏自己?”   “所以,凶手作案时穿的鞋子,要么被她藏了起来,要么用来陷害其他人了……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那双鞋子,已经不具备充当判断凶手身份证据的资格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神情仍旧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一座佛殿的慧智,道:“因此,你们在静兰师太房间里发现的湿鞋子,无论上面是否有苔藓,都已经无法作为证据了。”   “静兰师太自然也就没有了嫌疑……本官在让你们找寻鞋子时,并不知道脚印的事,所以这一次,确实是本官错了,但断案就是如此,在没有掌握足够的线索时,走弯路,做多余的事,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只要我们在发现新的线索后,能及时转变思维,敢于否定之前的结论,不会一错到底,那就不会对真相有什么影响。”   慧智没想到林枫会主动承认之前的判断有误,她眼中充满着诧异与意外,沉默了片刻后,终于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点头道:“贫尼明白了,刚刚贫尼对静兰的怀疑,确实错了。”   林枫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会怀疑静兰师太,也很正常,毕竟静兰师太可是凶手精心选择的替罪羊。”   “她的鞋子正好与脚印相契合,而且门前还有苔藓,早上又恰巧湿了鞋子,如此符合凶手的情况,说是巧合谁又能信?只可惜……”   林枫笑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她只知道大脚穿小鞋可以隐藏自己,却不知道脚印能够传递的信息,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众人闻言,都不由点着头。   但她们很清楚,脚印能传递的信息再多,也要有人能看出这些信息才行。   也就是这个案子遇到了林枫,否则换做其他人的话,可能静兰真的就要被直接带走,严刑逼供了。   所以不是真凶不够狡诈,只是她很不幸,遇到了林枫。   或者说,是静兰很幸运,遇到了林枫。   林枫看向静兰,道:“静兰师太,伱这段时间可曾得罪过谁?”   静兰明白林枫的意思,她认真思索了片刻,旋即摇头:“贫尼一直与人为善,并未与他人发生过冲突。”   林枫闻言,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真凶会选择静兰师太,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是单纯的报复……”   静兰不由蹙眉道:“虽然现在排除了贫尼的嫌疑,破坏了真凶的诬陷计划,可我们对真凶的身份仍旧一无所知,想要找出她,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那锦云袈裟现在更是毫无影踪,一旦袈裟丢失的事情被陛下知晓,陛下必会怪罪下来,到时候……恐怕将是我半月庵的灭顶之灾。”   其他人闻言,脸色也都苍白了起来,人人眉头紧锁,一时间叹息声不断响起,愁云密布。   兜兜转转,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耗费了那么多心思,本以为马上就能找到真凶,找回袈裟了,可结果,却又回到了原地。   真凶身份仍旧一无所知。   而真凶找不到,被她藏起来的袈裟就更不会被找到。   眼见饶是林枫都没有任何收获,她们内心都不由揪了起来。   “怎么办?我们不会真的找不回袈裟吧?”   “刚刚我们搜查了所有人的房间,都没有发现袈裟,这说明凶手将袈裟藏的十分隐蔽,不找出真凶,根本就不可能找回袈裟!”   “可真凶究竟是谁啊?连林寺正出马,现在都只能破坏真凶陷害师叔的计划,而无法揪出真凶来……这真凶还能找到吗?”   “是啊,唯一能够当成线索的鞋子都没用了,真凶穿的鞋子还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怎么找啊!”   “那该怎么办?我们难道就这样等着陛下雷霆震怒吗?”   尼姑们焦急的直跺脚。   普光寺的德渺等僧人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眉头也都紧紧皱了起来。   他们此来就是来取锦云袈裟的。   若是无法将锦云袈裟取回,陛下安排的任务也就没法完成,到时候只怕不仅半月庵会遭殃,他们普光寺也得受到牵连。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干,却也要受到牵连,这让德渺都觉得很无奈,这算不算躺着也中箭?   林枫看着一副愁云惨淡模样的众人,忽然笑了起来,道:“本官应该没说我找不出凶手吧?你们怎么自己先放弃了?”   “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先是一怔。   而当他们明白了林枫的意思后,都猛的抬起头,连忙紧紧地看着林枫。   静慈师太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你有办法找出真凶?”   尼姑们闻言,都不由紧张了起来,心直接悬了起来,哪怕是德渺、慧智慧源,都满怀紧张与期待。   林枫迎着众人紧张期待的视线,微微颔首,道:“你们先别急,且听本官继续分析。”   众人忙小鸡啄米的点头。   林枫道:“在案发现场,本官不仅看到了凶手的脚印,也发现了凶手拖拽慧云师太的痕迹。”   静兰和萧蔓儿三人闻言,回想起案发现场十分明显的痕迹,都连忙点头,她们也看到了这些。   林枫说道:“凶手趁慧云师太不注意,直接将绳子套在了慧云师太的脖子上,然后用力向后拖拽慧云师太,想要直接将慧云师太勒死。”   “慧云师太为了活命,自然会反抗,因此在地面上,就出现了一道长约一尺,深约一寸的拖拽与蹬踹痕迹。”   “只是当拖拽痕迹停止时,蹬踹痕迹仍旧存在,且蹬踹痕迹并不多,与其他地方的痕迹一样……这让本官意识到,要么是慧云师太在那时正好咽气,要么是凶手见慧云师太反抗太剧烈,不容易将其直接勒死,所以换了另一种方式。”   静慈师太忙问道:“结果呢?是哪种情况?”   “本官一开始也没法确定是哪种情况,但痕迹是在杨树下消失的,且周围地面上再无搏斗痕迹,所以本官便想,凶手若换了方式,也肯定是借助了杨树,所以本官便爬到了杨树上检查。”   听到林枫的话,静兰恍然道:“原来林寺正那时爬树,是为了验证慧云师太究竟如何死的?”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本官爬到杨树上后,便发现了杨树一根十分粗壮的树枝上,有一道明显的磨损痕迹,那痕迹的粗细与慧云师太被吊着的绳子一样粗,本官这才确定……凶手到了杨树下后,见慧云师太没法轻易勒死,便直接将绳子绕过了树枝,然后用力向下拉动绳子,将慧云师太给直接拉了起来。”   “慧云师太在半空中被绳子绑着脖子,脚下没有借力的地方,再也无法反抗,就这样被活活勒死。”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脑海中浮现当时的画面,都不由觉得脖子很疼。   她们能够想象到,慧云挣扎了那么久,可最终仍是被勒死,内心会有多愤怒,多绝望。   怪不得慧云的表情那么狰狞恐怖,这是带着无尽的怨意啊。   林枫看向众人,继续道:“凶手将慧云师太拖拽了足足一尺多远,都没有杀死慧云师太,最后不得不将慧云师太吊起来才成功杀了慧云师太……这足以说明凶手在行凶时,并不顺利。”   “慧云师太的挣扎与求生的执念,超出了凶手的预料,因此凶手在杀人时,应该也颇为狼狈……而这种超出预料的狼狈和费力,终究是让凶手在现场,留下了线索!”   “线索!?”   静慈听到这个两个字,猛的抬起了头,她看向林枫,道:“线索!?凶手除了脚印外,还留下了别的线索?”   众人也都紧张的看着林枫。   便见林枫微微点头,说道:“不错,凶手的确留下了线索……而且还是很有意思的线索。”   “有意思?”众人一怔,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本官在那棵吊死慧云师太的杨树的主干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白色的粉末?”静兰心中一动,忙说道:“难道是洒在慧云房间柜子旁的面粉?”   众人一听,也都想起了面粉的事。   正因为那面粉,才让林枫确定慧智与慧源是慧云的同谋,知道慧云去偷取袈裟的事。   难道真凶在杀害慧云时,就已经准备好面粉了?   “不是。”   可林枫却直接摇头,道:“慧云师太房间里的面粉无色无味,可我在杨树的树皮上发现的白色粉末,却有着明显的香味。”   “香味?”众人一愣。   林枫看着她们,说道:“那是兰的香味,若是本官所料不错的话……那应该是某种水粉。”   “水粉!?”   静慈师太等人一听,都不由一怔。   水粉她们当然知道是什么。   胭脂水粉,作为爱美女子常用的护肤用品,哪怕是寻常人家的女子,都会有一些廉价的胭脂水粉。   可她们不明白的是……这种水粉,寻常人家的女子会有,但她们半月庵却是没有的。   身为出家人,根本没人会浓妆艳抹,那是六根不净!   所以,凶手的水粉是哪里来的?   静慈师太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了林枫。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师太,你这不是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吗?”   “什么?”静慈师太一愣,她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可这时,心思敏锐的萧蔓儿,忽然眸光一闪,她忙说道:“难道……是香客!?”   “什么?香客?”静慈师太猛的瞪大了眼睛。   静兰眸光一闪,她忽然想起林枫在回来的路上,向她询问过香客的情况,她双眼一亮,难道那个时候,林枫就是在确定真凶的身份?   其他的尼姑们,也都先是一怔,继而纷纷面露惊色。   “对啊,我们都是没有水粉的,可是香客不是出家人,她们是可以抹水粉的!”   “难道真的是香客?”   尼姑们一边议论着,视线一边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三个之前一直没受关注的香客。   慧智与慧源双眼发亮,慧智道:“肯定是她们!昨晚半月庵内,只有她们三个不是出家人,只有她们有胭脂水粉!”   慧源也点头道:“林寺正说水粉的味道是兰香的,所以只要我们去闻她们身上的味道,谁的胭脂是兰香的,那谁就是真凶!”   听到慧智与慧源的话,饶是和她们不对付的半月庵的尼姑们,也都不由重重点头。   脸上顿时充满了激动之色。   从对线索的一无所知,到现在似乎直接就要找到凶手了,这让她们没法不激动。   一时间,之前只是在一旁看戏的三个香客,瞬间就被尼姑们包围了。   这也让她们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不是我,我来这里吃斋念佛,根本就不会抹胭脂水粉,我连胭脂水粉都没有带来。”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连忙摇头。   她的身旁是一个穿着灰色衣袍,年龄三十余岁的看起来比较高壮的女子,她也摇头道:“也不是我,虽然我有胭脂水粉,可我并没有使用……不信你们来闻一闻,我身上没有任何味道。”   在她的右侧,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这个女子身材较胖,她脸色紧张,道:“虽然我抹了胭脂水粉,可我没有杀人,凶手不是我!”   三人全都摇头。   看到这一幕,林枫神色并无意外,凶手会直接承认自己是真凶,那才奇怪。   他说道:“三位可否介绍一下自己?”   二十余岁的女子忙道:“民妇汪倩,扬州人士,素闻半月庵灵验,所以前来求子。”   三十多岁的高壮女子道:“民妇韩霜霜,祖籍益州,此番来半月庵,是为家中婆婆祈福,希望婆婆早日康复。”   最后一个胖女子,也连忙道:“民妇孙芸,家住长安,此番来半月庵,是为了家中夫君祈福,希望夫君此番科举能够高中。”   林枫听着她们的话,视线在她们身上扫过。   他沉吟片刻,说道:“树上的水粉粘的不少,应该是凶手的水粉盒被撞开了,导致水粉不小心粘在了树皮上……不出意外,凶手随身携带的水粉可能都洒光了,就算搜你们的身也未必能搜到那盒水粉。”   听到林枫的话,半月庵的尼姑们脸色不由一变。   慧源忍不住道:“若是水粉都洒没了,那我们还怎么确定水粉究竟是谁的?”   “总不能将她们三个都抓起来,严刑拷打吧?”   汪倩三人一听,脸色都不由紧张苍白了起来。   汪倩连忙道:“林寺正,你不能抓我们,民妇真的不是凶手,你若抓了我们,一旦消息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做人啊!”   韩霜霜也连忙点头:“没错,吐沫星子都会淹死我们的。”   胖女子孙芸脸色煞白:“若是夫君听说了民妇被抓起来的事,肯定要休了民妇,你不能这样做!”   静慈听着她们的话,慈悲的她心中也十分不忍,她说道:“的确不能如此简单粗暴的抓人,这会害了另外两个无辜者。”   一旦抓了她们,悠悠之口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世人的嘴往往不会追求真相,他们只会追求吸人眼球,怎么夸张怎么说,可殊不知,他们这样一说,会害多少无辜之人。   更别说衙门那种地方,谁进去都得扒一层皮,这些女子怎么能承受得住?   半月庵的尼姑们,也都面露纠结。   抓吧,会害了另外两个无辜女子。   不抓吧,总不能将凶手给放了吧?   一时间,她们都纠结了起来。   林枫看着这一幕,不由笑道:“你们为何会认为本官就要抓人呢?难道你们听过本官之前曾随便抓人,然后严刑拷打过谁的事迹?”   “这……”静慈师太心中一动,连忙道:“难道林寺正还有办法找出真凶?”   众人一听,都满怀期待的看向林枫,汪倩三人也忙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视线扫过汪倩三人,最终停在了汪倩身上,道:“本官之前说过,凶手想要成功杀害慧云,还要将慧云搬运到这里,更要将慧云搬到屋顶,没有足够的体力和力量是不行的。”   “而你身体瘦弱,与法云差不多,并且你的鞋子比起静兰师太的鞋子还要小,这说明你根本做不到大脚穿小鞋的事……综合这一切,你的嫌疑自然可以直接排除。”   汪倩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   她连忙向林枫行礼,满是感激道:“多谢林寺正,你真的是一个好官。”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视线又看向韩霜霜与孙芸,道:“你们两人,一个体格比较高壮,一个身材比较胖,力气和体力比寻常女子要强不少,所以你们是有机会将慧云搬运过来的。”   “同时……”   林枫低下头,看向两人的鞋子,道:“你们的鞋子比静兰师太的鞋子都要大,也符合大脚穿小鞋的条件……因此,你们两人都有嫌疑,所以需要更进一步的线索,来找出真凶究竟是谁。”   听着林枫的话,韩霜霜与孙芸脸色都是一变。   韩霜霜道:“不是我!”   孙芸也忙摇头:“更不是我!虽然我有些胖,但胖不代表我就会杀人啊。”   林枫说道:“你们别急,本官还有一个线索没有说出来,等本官说完后,真凶是谁,自然就会明了。”   “还有线索?”   静慈忍不住道:“还有什么线索?”   林枫笑道:“其实也不是新线索,还是它……”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抬起手指,指向地面上的纸张。   静慈意外道:“脚印?”   林枫点头。   静慈皱眉道:“可林寺正刚刚不是说过,这脚印是凶手故意穿着小鞋子留下的吗?根本就没法根据它找出凶手吗?”   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着林枫,林枫明明不久前才解释过这些,怎么现在又要说这个当不了证据的脚印了?   林枫笑道:“脚印大小,的确不能为我们提供凶手的线索,但并不代表它的其他信息,也一样没有用处。”   “其他信息?”静慈一怔:“这脚印刚刚你不是分析过了,还有什么信息?”   “信息可多了。”   林枫看向众人,道:“其实一个脚印,能为我们提供许多主人的信息,年龄,身高,体重,甚至性别都能体现出来。”   “我们先拿性别举例。”   “男女因为生理结构不同,在走步时,留下的脚印也是不同的。”   “比如说,男子身高比女子普遍要高,脚长而宽,小脚骨较长,骨盆高而窄,肌肉发达,髋围小于肩围,因而重心更高,跨步更大。”   “在脚印上显现的,就是步长更长,步宽更宽,起落脚有力,常伴有踏痕和蹬痕,压痕深浅不均。”   “而女子呢?”   林枫故意顿了一下,给众人消化的时间,才继续道:“女子身高要相对矮一些,脚窄而短,小脚骨较短,骨盆低而宽,髋围大于肩围,因而重心会偏低,跨步更小。”   “在脚印上体现的,就是步长短,步宽窄,因为重心低稳定性强,所以起落脚更平均,压痕比较均匀。”   说到这里,林枫忽然看向静兰、法愿和萧蔓儿三人,道:“你们可否记得案发现场,凶手的那些脚印,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林枫的话,静兰和法愿还在蹙眉回想。   可萧蔓儿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剪水瞳突然瞪大了起来,整个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难道……”   她突然看向林枫,道:“你当时说不合理,很矛盾……难道指的就是……”   林枫眸光微闪,心中有些诧异。   萧蔓儿反应真够快的,自己刚给提示,就明白自己意思了。   他笑道:“看来蔓儿明白了,你不妨给大家说一下。”   众人闻言,视线都下意识看向萧蔓儿。   静慈师太道:“蔓儿,你说说看,那些脚印怎么了?”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十分复杂的神情,说道:“林寺正在检查过那些脚印后,曾经说过结论,他说……凶手的脚印长七寸,宽两寸半,步长十九寸左右,步宽三寸许,脚尖与脚跟痕迹偏深,起落脚有力,有明显的踏痕和蹬痕……”   法愿闻言,也点头道:“林寺正的确说过这句话。”   静兰同样点头。   萧蔓儿道:“当时我也观察过了,那些脚印,确实踩踏的痕迹十分明显,起落脚的地方踏痕与蹬痕明显,且每个脚印的压痕在细节处,都有一些不同,并不均匀……”   “再加上这个脚印的步长与步宽……”   萧蔓儿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将纸张连接好,她说道:“这两个脚印的距离宽度,是林寺正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就是凶手一步正常的步长与步宽。”   “我的鞋子比静兰师太的要大一些,你们且看我走一步的情况……”   说着,萧蔓儿一脚踩在了一个脚印上,然后自然迈出另一只脚。   她说道:“你们看,我的另一只脚迈出后,是在这两个脚印之间的,也就是说,这个脚印的步长与步宽,明显比我要更长更宽,并且比例明显也和我的不同,我的步长与步宽正如林寺正所言,更短更窄。”   “可凶手却与我正好相反,再结合林寺正刚刚所说,男子的步长更长,步宽更宽,起落脚有力,常伴有踏痕和蹬痕,压痕深浅不均……这一切,都与现场的脚印完全一致!”   “所以……”   萧蔓儿这一刻,语气都有着不确定和觉得荒谬了,她说道:“如果按林寺正所言,凶手的脚印完全符合男子的特征,那他就不该是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什么!?”   “男人!?”   听着萧蔓儿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静慈师太愣在原地,静兰师太一脸茫然。   慧智和慧源更是目瞪口呆。   哪怕是德渺等人,都在这一刻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昨夜半月庵只有香客和尼姑在,而香客也都是女子……并且昨夜根本就没有人离开过。   所以凶手怎么可能会是男人?   都是女子的半月庵内,哪来的男人啊?   这一刻,静慈都觉得荒谬不已,她忍不住道:“林寺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缓缓道:“话语可以骗人,但脚印不会骗人。”   “凶手可以通过穿小鞋的方式,改变自己的脚印大小,可步长步宽,脚印压痕,他却无法改变。”   见林枫如此笃定,静慈师太不由皱眉道:“可昨夜半月庵没有男人在啊!怎么可能会是男人作案?”   林枫笑道:“师太你可以确定自己的弟子都是女子,但你怎么就能确定……”   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向韩霜霜与孙芸两人,道:“来你庵内借宿的香客,就一定是女子呢?”   众人闻言,刷的一下,视线顿时齐刷刷落在了韩霜霜和孙芸身上。   汪倩连忙后退一步,远离了两人,脸上充满着惊悚的看着两人。   所有人视线,都不断的打量着她们。   而韩霜霜和孙芸见状,彼此看了对方一样,也都连忙惊恐的远离了对方。   那样子,似乎生怕和对方距离太近,会有损自己的名声。   “不对啊!”   慧智这时皱眉道:“如果她们中有人是男子,那一定有十分明显的喉结,可你们看,无论是韩霜霜,还是孙芸,她们的脖子上看不出喉结来。”   众人听到慧智的话,都忙看向两人的脖子。   旋即她们都是一愣。   “的确没有明显的喉结。”   “林寺正的喉结就很明显,可她们都看不出来啊……”   “这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林寺正判断错了,这明明就是两个女子,根本就不是男子。”   “而且她们看起来,明明就是女子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是男人!”   尼姑们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林枫了。   着实是林枫的判断,太有冲击力了。   静慈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真的没判断错吗?”   林枫说道:“喉结的确是男子的标志之一,但没有喉结,不代表就一定是女子。”   “本官给你们普及一下知识吧。”   “在六岁以前,喉软骨一直在生长,这种情况下,男子的喉结也不明显,男子真正开始发育喉结,是在青春期开始时……当然你们不用管青春期是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男子的喉结变得明显,是需要达到一定的年龄的。”   “而只要在这个年龄之前,失去了雄性激素……比如说,阉割,做了太监,那么哪怕岁数再涨,也不会出现明显的喉结了。”   “所以……”   林枫抬眸,看向身体高壮的韩霜霜,缓缓道:“你其实就是太监吧?男子可以伪装女子,但那种阴柔的气质,不是轻易能模仿的出来的,若是太监的话,倒是不用刻意模仿就有那种气质。”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猛的将视线落在韩霜霜的身上。   她们看着样貌娇美,甚至有些丰腴的韩霜霜,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她不是女的?”   “他是男人?”   “不是男人,是太监!”   “那有什么区别,他真的不是女人?”   小尼姑们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   而韩霜霜则抿着红唇,皱眉道:“你为何会认为我是太监?为何不怀疑这个胖女人?”   胖女人孙芸脸色一僵,她忍不住心里咆哮:“我胖怎么了?为什么都要盯着我胖说我。”   林枫缓缓道:“还是这个脚印。”   “胖人因为身体肥胖,所以步伐比较缓慢,更加稳重,步长也更短,反而不容易出现蹬痕……这一切,都与现场的脚印不相符。”   “而且步长和步宽,也与身高有着直接的关系,腿不够长,想走出这种步长来都难……故此,综合来看,只有你这高壮的身材,才能走出这样的步伐。”   慧智听着林枫的话,直接冷眼看向韩霜霜,质问道:“慧云真的是你杀的!?你真的是不是女人?”   韩霜霜却根本不理睬慧智,他只是看向林枫,道:“如果我不承认你的话呢?你要如何?”   林枫笑道:“随便让人检查一下你的身体,自然就能知道了……所以,你没必要再否认,那毫无意义。”   韩霜霜闻言,不由闭上了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众人明显感觉到他的气质变了。   原本柔弱的丰腴女子的气质,陡然变得森冷了起来。   韩霜霜自嘲道:“真没想到,我自以为的万全之策,结果竟然会败在几个不起眼的脚印上!”   听着韩霜霜的话,慧源不由瞪大眼睛,惊呼道:“你……你,你的声音变了!”   没错,韩霜霜的声音,不再是那种温温柔柔的。   而是直接变得十分尖锐,听起来正如那些宦官的声音。   “你真的是太监!?”静慈师太不由道。   静兰也一脸的震惊,她只觉得自己活了几十年,都不如这一刻给自己的情绪波动大,她忍不住道:“你……你究竟是谁?你一个太监,为何要假扮女子,为何要杀害慧云?”   韩霜霜闻言,视线看向林枫,他捏着兰指,笑道:“林枫,你不是厉害吗?那你不妨猜猜我的身份,猜猜我为何要做这些事?”   众人闻言,忙看向林枫。   “你以为我猜不出来?”   林枫迎着韩霜霜的视线,淡淡道:“想要不留喉结,你一定是在青春期之前就阉割了。”   “而根据你的岁数,你阉割时,至少是在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期,正是前隋掌控天下的时候。”   “所以,你在那时阉割,毫无疑问,为的是去前隋皇宫里做事……”   韩霜霜听着林枫的话,眼皮不由跳了起来,他双手下意识握成拳头,双眼不由死死地盯着林枫。   “然后呢?”他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吐出。   “然后?”   林枫看着他,缓缓道:“还有什么然后?前隋被大唐覆灭,你又杀人夺宝,夺走了陛下要给太子祈福的重要袈裟……这还不明显吗?”   “韩霜霜……”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着韩霜霜的眼睛,沉声道:“你,前隋宦官,为旧主复仇而来!” 第150章 李世民的邀请,大理寺新人!(   这一刻,佛殿内静悄悄的。   无论是半月庵的尼姑们,还是来自西域的慧智与慧源,亦或者普光寺的德渺等人,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吃惊之色。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一件袈裟丢失的偷盗案,一个尼姑被杀案的背后,隐藏的真相竟然涉及大唐与前隋的家国之争,竟然是前隋宦官为前隋旧主复仇的动机!   如果不是林枫推理出了真凶的身份,他们就算想破脑袋,都绝对想不到慧云被杀,袈裟消失,竟然是这样的隐秘!   韩霜霜瞳孔在此时也剧烈颤动,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素白的手背上青筋暴露,额头上的血管也在此时狰狞浮现,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咬牙道:“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些都能推断出来……林枫,我真是小看你了!”   林枫被韩霜霜那阴冷的眸子注视,只觉得仿佛被一条毒蛇盯着一般,他眯了眯眼睛,微微垂下衣袖,引动了绑在手臂上的小弩机关。   他平静道:“只要能识破你太监的身份,那么猜出伱的身份和动机,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并不算困难。”   “不过……”   林枫话音一转,笑呵呵的看着韩霜霜,道:“你这为旧主复仇的方式,说实话,还挺别致的。”   “正常情况下,为旧主复仇,就应该直接杀到仇人面前,能成功最好,失败了也能舍生取义,留下一个忠肝义胆,不畏生死的形象。”   “可你呢?为旧主复仇,不对仇人出手,反倒是男扮女装,跑到这半月庵内,偷走为太子祈福的袈裟,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尼姑……怎么着?你不会真的觉得,没有了这袈裟,太子真的就会出事,你真的就能复仇了吧?”   听着林枫的话,韩霜霜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一般。   他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林枫,咆哮道:“你懂什么!?如果我能近他李世民的身,你以为我会做这种事?”   “我隐藏了那么多年,一直想要出手,可我根本没有机会啊!”   “所以我只能蛰伏,只能等待机会!”   林枫似笑非笑道:“你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的就是偷个袈裟的机会?”   韩霜霜牙齿都要咬碎了:“如果连袈裟都偷不了,如果连这件小事都做不成,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去为大隋复仇?”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我的牛刀小试,只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可我没想到……”   他满是怨恨的盯着林枫:“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这个怪物!我明明都那么小心了,我穿小号的鞋子,我嫁祸给静兰,我尽可能的不留下任何线索……可还是被你给找了出来!”   林枫感受着韩霜霜的不甘与愤恨,点了点头,道:“确实……遇到了本官,你的确够倒霉的,这世上,估计也只有本官对足迹研究的那么深。”   在唐朝这个时期,刑侦技术水平很低下,普通刑狱人员对脚印足迹的研究,都还停留在最浅显的大小上。   可林枫来自后世,后世对足迹的分析,早已有了无数的理论和经验支撑,所以林枫可以根据一个不起眼的脚印,分析出许多的线索来,从而顺利的找到韩霜霜。   但若是换成其他人,肯定做不到林枫这种程度。   所以说,韩霜霜是真的运气不好,今天但凡是其他人来查案,韩霜霜逃脱法网,静兰师太被冤枉的概率至少高达九成。   韩霜霜看着林枫那从容淡然的神色,回想着自己只差一步就要成功的计划,不由怒从心来。   他双眼怨毒的看着林枫,道:“我的确运气很差,遇到了你这个传说中的神探!”   “但林枫……你觉得你就运气好吗?”   他忽然一甩衣袖,只见一把匕首,直接从他袖口内甩出,被他瞬间抓住!   他直接一步上前,向着林枫就冲了过去,一边冲,他一边满脸杀机,狞笑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破坏我的计划!”   “既然你让我无法成功,那我就杀了你这个大唐最聪明的人!”   “只要杀了你,大唐从此就会少一个人才,我也算为大隋立了功,杀不了李世民,我就杀你……林枫,去死吧!”   眼见韩霜霜竟然向林枫突然杀去,在场众人顿时大惊。   静慈慌忙道:“林寺正,快避开!”   其他尼姑也都惊慌的不行。   可她们手上没有任何武器,根本没法帮助林枫。   而且韩霜霜的动手十分突然,根本就没有任何预兆,使得她们就算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等她们反应过来时,韩霜霜已经要到林枫面前了。   “完了!”   她们心里都咯噔一下,充满绝望。   可就在这时,她们忽然看到一道身影,陡然挡在了林枫面前。   法愿愣了一下,继而瞳孔骤然一缩,失声道:“蔓儿……”   没错,在这关键时刻。   林枫身旁的萧蔓儿,竟然突然冲到了林枫前方,并且还要向韩霜霜冲去。   她竟然要用手无缚鸡之力的肉身,去帮林枫阻挡韩霜霜。   这一幕,直接让法愿和法乐脑袋要炸开了,她们不敢想象,韩霜霜一旦真的被阻拦了,无法杀害林枫,震怒之下,那把匕首会如何刺进她们妹妹的身体。   她们也要冲出,去保护萧蔓儿。   可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她们的距离,根本就来不及。   “完了!”她们的心也绝望了。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们忽然发现,在萧蔓儿即将冲向韩霜霜时,一张大手一把抓住了萧蔓儿的手臂。   然后用力一拽……   萧蔓儿那柔弱的身体,直接被拽了回去,后背瞬间撞进了一个强壮的怀抱中。   萧蔓儿一怔,她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耳畔响起林枫的声音:“平常挺聪明一个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如此冲动……你忘记昨天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了?”   声音响起的刹那,萧蔓儿便见林枫另一只手臂忽然抬起,旋即便听咻的一道声音响起。   在林枫那宽大的衣袖内,竟然直接飞射出了一枚箭矢。   那箭矢出现的毫无预兆,韩霜霜根本就没有想到林枫还有这样的底牌,而且他距离林枫也太近了,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瞬……   噗嗤!   箭矢直接刺进了韩霜霜的心口。   韩霜霜前冲的势头猛然一顿,他瞳孔剧烈一缩,下意识低头看去。   便见自己的心口处,只剩下箭矢的尾端,整支箭矢,竟是完全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瞪大眼睛,不由抬起头看向林枫,便见林枫一手搂着娇美的萧蔓儿,一边平静看着他:“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对大唐朝廷充满恶意与敌意,又岂会对你没有防备?”   “所以,我既然敢当众戳穿你的阴谋,自然是不怕你的报复的。”   “只可惜,你完全被恨意愤怒冲昏了头脑,连如此简单的事都没想到。”   韩霜霜听着林枫的话,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你……你……你该死!”   他指着林枫,还想忍痛继续向林枫冲去,可这时,半月庵的尼姑们,以及德渺等僧人都反应过来了。   德渺带着普光寺的武僧,直接向着韩霜霜给出了一脚飞踹。   韩霜霜瞬间倒飞出去。   重重的砸落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已经无法爬起来了。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很快他周身就是一片血泊。   眼看韩霜霜再无攻击之力,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法乐和法愿连忙冲到林枫身旁,她们看着被林枫搂着的萧蔓儿,脸色既是怪异,又是责备:“林寺正,你还不松开蔓儿?”   林枫闻言,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着急之下,怕萧蔓儿被韩霜霜给伤了,所以情急之下,只能将萧蔓儿困在怀中。   可这姿势,确实不太合适,更别说还是在一群尼姑面前。   他连忙松开萧蔓儿,干咳一声:“蔓儿姑娘,非是我故意唐突,刚刚形势危急,我只能这样做。”   萧蔓儿脸颊不由浮现一抹红霞,平常干脆爽利的她,此时也有些羞臊,道:“林寺正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法乐与法愿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林枫,然后直接将萧蔓儿拉走,在人群后责备萧蔓儿为何如此冲动,不要命了吗?   林枫见状,摸了摸鼻子,人家亲姐姐教训妹妹,他还真的没法插手。   不过一想到萧蔓儿刚刚那不顾安危,直接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林枫内心就仿佛贴了一贴暖宝宝一样,温暖的不行。   “韩霜霜快不行了。”   这时,有人忽然开口道。   林枫闻言看去,只见躺在血泊之中的韩霜霜,此时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的确是要不行了。   林枫心中叹息一声,如果韩霜霜不对自己出手,他至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只可惜,韩霜霜自寻死路……   “韩霜霜!”   静慈这时忽然走上前去,她向韩霜霜焦急道:“锦云袈裟呢?你把锦云袈裟藏到哪了?”   韩霜霜弥留之际听到静慈师太的话,忽然咧嘴大笑,用尽全身的力气道:“我既然得到了锦云袈裟,岂会留给他李世民?还不明白吗?那袈裟已经被我毁掉了哈哈哈……”   “还有……”   他突然看向林枫,双眼瞪大,眼珠外凸,抬起手指着林枫,大声道:“林枫,你不会以为大隋只剩下了我一人吧?你今天阻拦了我,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会有人替我报仇的,我在地下等着你哈哈哈哈……”   笑声到一半,戛然而止。   韩霜霜抬起的手骤然摔落下去,他眼中再无光采,已经咽气了。   静慈师太听到韩霜霜的话,脸色不由惨白了起来,她全身一晃,差点没有摔倒。   锦云袈裟被毁了,也就意味着她们交不出锦云袈裟了。   哪怕真凶已经找到,可李世民的怒火,也绝对不会轻。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到时候,半月庵一样要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办……”静慈师太满头冷汗,手脚冰凉。   林枫也眯了眯眼睛,听韩霜霜的话,前隋好像还有一些不愿接受新朝代的人?   自己阻拦了他,算不算捅了这群人的马蜂窝了?   “还真是麻烦从天降啊……”   不过林枫倒也并不担忧,想要对付自己的人还少吗?四象组织,西域商人,金钗传承者,现在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前隋势力罢了,债多了不愁,林枫心态很好,对这种事看的很开。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完全不受韩霜霜的影响,可静慈师太,还有半月庵的其他人,可没有林枫这样好的心态。   一想到锦云袈裟被毁了,她们交不出锦云袈裟,即将要承受李世民的怒火,她们就忧从中来,情绪十分的低迷。   连德渺这些普光寺的僧人,也不由唉声叹气,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会如何受到牵连,何其倒霉了。   林枫看到这一幕,想了想,蹲下身,查看韩霜霜的情况。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韩霜霜的鞋子、衣服,蹙眉想了想,又抬起韩霜霜的手,视线在韩霜霜的手上查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林枫放下了韩霜霜的手。   他抬起头看向脸色难看,愁云惨淡的静慈师太等人,缓缓道:“你们真觉得他毁掉了袈裟?”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不由一怔,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林枫是什么意思,便听萧蔓儿的声音响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韩霜霜在骗我们?他没有毁掉袈裟?”   “什么!?”   刷的一下!   众人闻言,原本低沉的情绪,陡转直升,她们双眼瞬间浮现希冀之色,连忙齐刷刷看向林枫。   静慈师太更是顾不得沉稳了,忙问道:“林寺正,真的吗?他真的在骗我们?袈裟真的没有被毁掉?”   林枫迎着众人紧张期盼的视线,缓缓道:“我在韩霜霜的尸首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或许能帮你们找到袈裟……”   “真的?”静慈双眼不由露出期待之色。   林枫道:“至少可以试一试。”   说着,他看向静慈,道:“师太,带我去韩霜霜的房间看一看吧。”   静慈一听,当即道:“林寺正这边请。”   一边说,她一边前面带路。   林枫跟在静慈身后,迅速离开了佛殿,其他人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眼,旋即也都连忙跟了过去。   很快,静慈停在了一个房间前。   她看着眼前房门紧闭的房间,说道:“这就是韩霜霜借宿的房间。”   林枫微微点头,直接推开了门。   进入房间后,林枫便发现这个房间的装修风格,和慧云的房间没什么区别。   都十分的简单,走的是极简风。   桌子上摆放着水杯水壶,墙边有一个柜子。   然后就是床榻。   寺庙的生活,果然都很俭朴。   林枫视线扫过房间,道:“师太,你们在搜查鞋子时,应该翻过她的柜子了吧?”   静慈点头:“翻过了,她的柜子里只有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的是衣服和胭脂水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点男子的东西都没有,所以贫尼着实是无法想象,他竟然不是一个女子。”   林枫笑了笑:“他如此谨慎,岂会在这种日常细节上暴露?”   静慈感慨道:“也是,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他其实不是女子。”   说着,她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来他的房间,是认为袈裟被他藏在这里了吗?可我们已经搜查过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袈裟的影子。”   林枫闻言,笑道:“你们的确搜查过了,但这并不代表,袈裟就没有在这里。”   静慈不解了:“我们搜查的很认真啊,连床榻下面,甚至房梁上都检查过,的确没有任何袈裟的踪迹。”   “师太可知道我在韩霜霜的尸首上,发现了什么?”林枫突然问道。   静慈摇头。   林枫一边向床榻走去,一边缓缓道:“我之前检查韩霜霜的尸首,是想从他的尸首上看看能否发现线索,来判断他都去过什么地方,从而来推测他有可能将袈裟藏在哪里,或者毁掉袈裟时,是在什么地方毁掉的。”   “不过很可惜,他的鞋子已然不是昨夜行凶时的鞋子了,上面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他的衣服上也很干净,同样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静慈听着林枫的话,心中不由一沉,她能够感受到,韩霜霜究竟有多谨慎小心,这是真的一点破绽都不给他们留。   “不过……”   林枫来到床榻前,笑道:“就在本官觉得什么线索也找不到时,本官看到了他的手,出于习惯,本官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手,结果……在他的手指上,本官发现了……针眼的痕迹!”   “针眼?”静慈一愣,还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就听林枫道:“针眼的痕迹很小,一般情况下,很快就会复原。”   “可是他手指上的针眼,却仍旧存在,且十分明显……这说明什么?”   静慈毕竟是女子,平常也都是自己做针线活,此刻听到林枫的提示,她双眼忽然一瞪,道:“说明他近期,用过针,做过针线活!”   “近期?有多近?”   林枫笑道:“敢问师太,他在半月庵借宿几天了?”   静慈连忙道:“三天了,正常他是要吃斋念佛七天的。”   “那三天……针眼也差不多该愈合了吧?”林枫道:“也就是说,他手上的针眼,绝对是在半月庵内出现的。”   “可他的衣服没有任何补丁的痕迹,师太觉得……他没有缝织衣服,那他用针做了什么?”   林枫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静慈身为半月庵的掌门,若是还不明白,那也就不配做这个掌门了。   她双眼亮起,忍不住激动道:“难道……难道是藏匿袈裟?”   “而能够用针线藏匿袈裟,且我们搜查还没有搜查到的地方,就只剩下……”   说着,她视线陡然看向林枫面前的床榻,看向床榻上叠的板正的被子,道:“难道,袈裟藏在那被子里?”   林枫听着静慈的话,笑着拿起了床榻上的被子。   他抓住被子缝着线头的两端,道:“是否藏在被子里……一看便知。”   说着,林枫直接用力。   便听“滋啦”的声音响起。   被子瞬间被林枫给撕开了。   而随着被子的撕开,一个暗红色的,看起来很旧的袈裟,直接映入众人眼帘。   尼姑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双眼都亮了起来。   “锦云袈裟,真的是锦云袈裟!”   “锦云袈裟竟然真的被韩霜霜藏在了被子里!”   “太好了,袈裟没有被毁掉!”   “我们不会有危险了!”   “林寺正真的帮我们找到了袈裟!林寺正太厉害了!”   “怪不得我们没有搜到,谁能想到,他会把袈裟藏在被子里,袈裟柔软,不拆开被套,我们根本发现不了!”   “他藏得如此之深,都被林寺正发现了,林寺正真的太神了!”   小尼姑们一个个目光崇拜的看着林枫,双眼明亮的就和那璀璨的星辰一般。   饶是沉稳的静慈师太,此刻都忍不住道:“林寺正,贫尼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若是没有你,今天真的就是我半月庵的末日了!”   静兰师太也连连点头。   哪怕慧智和慧源这两个西域尼姑,也都满是敬畏的看着林枫,觉得林枫真的宛若神人。   而德渺等僧人,则都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声音轻快了起来,再无刚刚的苦大仇深。   林枫感受着众人崇拜感激的目光,轻笑着将袈裟交给静慈,道:“师太将我请来,为的就是调查此案的,本官既然接受了师太的请求,自然要全力以赴,所以这不算什么。”   “只要……”   林枫视线看了一眼人群中含笑看着自己的萧蔓儿,笑道:“只要师太别怪我拐走了你们的佛女就好。”   听着林枫调侃的话,萧蔓儿不由嗔怪的白了林枫一眼。   静慈师太则笑道:“蔓儿有自己的想法,贫尼也支持她,不会怪她,更不会怪林寺正。”   林枫哈哈一笑,他想了想,忽然道:“师太,我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静慈忙道:“林寺正尽管说,只要是贫尼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林枫道:“我想看一看你们半月庵的宝物紫檀云珠。”   …………   一个布满牌位的房间。   静慈向牌位拜了拜,然后点燃三根香,旋即将供奉的一串佛珠取了下来,递给了林枫,道:“这就是紫檀云珠,若非紫檀云珠是我们半月庵创始人留下的遗物,以林寺正对我们的恩情,送给林寺正都可以。”   林枫笑道:“我就是对这紫檀云珠有些好奇,看看便可。”   静慈点了点头:“林寺正随便看,贫尼还要处理后续之事,就不陪林寺正了。”   林枫拱手:“师太去忙便可。”   静慈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林枫。   林枫低头看着手中的佛珠,佛珠的重量不轻,表面涂抹着油膜物质,使得哪怕过去了百余年,佛珠仍旧光滑,并未开裂。   这串佛珠一共有四十九颗珠子,每一颗珠子上都雕刻着佛像,林枫对佛教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这些佛像代表着哪些菩萨罗汉。   而除此之外,佛珠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慧智她们三人听到了传言,说紫檀云珠上藏着皇室宝库的秘密……静慈师太也说过,这串佛珠传说藏有一些秘密……”   “不出意外,这佛珠应该真的有些秘密,可秘密在哪呢?”   林枫一颗颗的佛珠看过,并未发现这些佛珠有什么值得深思的地方。   “难道……秘密不在佛珠表面,而在佛珠里面?需要将佛珠弄碎?”   他磨了磨牙,这可不是他能轻易尝试的,不说这佛珠是半月庵的至宝,单说他没有万全把握秘密一定在佛珠内,一旦将其弄碎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现,而佛珠也没法复原了,那可就傻了。   所以再三检查后,确定无法直接窥破佛珠的秘密,林枫也便不再纠结。   原本佛珠的消息就是意外得到的,对现在的他来说,未必有什么用,他可以先让人盯着这串佛珠,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破解佛珠之谜也不迟。   将佛珠放回原处,林枫向牌位拜了拜,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门,便看到萧蔓儿正站在树下,看着两个麻雀凑到一起叽叽喳喳。   听到林枫的脚步声,萧蔓儿回过头看向林枫,阳光照在她的脸庞上,衬得她那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加的美艳。   “看完了?”萧蔓儿双手背在身后,轻笑开口。   林枫只觉得眼睛都被萧蔓儿的美丽给晃到了,他笑着点头:“没研究明白。”   萧蔓儿笑道:“师太她们研究了一百多年都没研究明白,你若是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那才奇怪。”   “也是。”   林枫来到萧蔓儿身旁,闻着少女身上传出的清香,道:“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回长安?”   “不和师太她们辞别?她们对你十分感激,接下来肯定要好好感谢你招待你。”   “不了。”   林枫看向萧蔓儿,轻笑道:“我今天来萧府,可不是为了她们而来的,我是为你而来的,既然她们的事情解决了,那我得抓紧时间好好陪你,比起与你在一起的二人时光,那些感谢又算得了什么?”   萧蔓儿没想到林枫会突然说这些话,她漂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林枫,旋即……眉眼弯弯,俏皮吐舌:“好,那我们就偷偷离开,不让她们知道。”   …………   翌日。   休息了两天的林枫,神清气爽来到了大理寺。   自从进入大理寺后,就都是同僚的问好声。   这让林枫对自己在大理寺排行前五的身份,有着十分清晰的感受。   来到自己的办公房后,林枫便伸了伸筋骨,直接投身到卷宗的翻阅中。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案子,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林枫对接下来重点要翻阅的卷宗类型,心里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他有预感,距离他找到卷宗里隐藏的秘密,不远了。   就这样,林枫迅速将卷宗分门别类,将自己要重点翻阅的卷宗找了出来。   然后开始对卷宗内容进行检查、分析和判断。   一份份卷宗被林枫翻过,放到右手边。   渐渐地,右手边的卷宗开始堆积了起来,而林枫的表情,也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咚咚咚。”   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萧瑀的声音传来:“子德,是本官。”   林枫闻言,这才将视线从卷宗上移开,他说道:“萧公请进。”   嘎吱——门被推开。   萧瑀背着双手走了进来。   看到林枫,他笑呵呵道:“本官还以为你来大理寺后,会先找本官聊聊天,没想到你直接一头就扎进了办公房内。”   林枫伸了下腰,请萧瑀入座,笑道:“王寺正的卷宗一直没时间翻阅,下官只能抓紧时间,免得又发生突发事件,耽误时间。”   萧瑀点头:“的确,身在朝堂,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会有一些事落到我们头上。”   林枫起身,为萧瑀倒了杯水,道:“萧公来找下官,应该不是为了闲聊吧?”   “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萧瑀看向林枫,也不耽搁时间,直接道:“第一件事,大理寺来了一个新人,接替你之前的位置。”   林枫眸光一闪:“新的大理寺丞?是谁?”   自从林枫成为大理寺正后,大理寺丞的位置就一直空着,林枫本以为萧瑀会从大理寺的其他人员里选择,可听萧瑀的意思,似乎不是这样。   萧瑀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张顗(yi)。”   “张顗?”林枫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萧瑀道:“张顗,字慎微,工部尚书张亮之子……本官送你的弩箭,就是工部为你专门制作的。”   林枫恍然点头,张亮他自然知道是谁,未来的凌烟阁功臣,也是开国功勋。   他看向萧瑀,道:“下官怎么一点都没听过张顗会来大理寺的消息?”   萧瑀端起水杯,抿了口水,道:“所以本官刚刚才说,身在朝堂,总会有一些事落在我们头上。”   林枫眼眸微闪,明白萧瑀的意思了。   萧瑀没有明说,就代表不好说出来,毫无疑问,这里面肯定涉及多方的博弈,关乎多方的利益。   就如之前大理寺正的位置,吏部尚书高士廉还想让别人来担任呢,如果不是萧瑀、魏征和戴胄三个大佬一起为自己争取,大理寺正的位置可能就要被高士廉的人代替了。   思于此,林枫道:“对张顗……下官该怎么对待?”   他对这种朝堂官场的明争暗斗并不了解,需要好好请教大佬。   萧瑀笑道:“来了大理寺,那就是你的下属,你不用管他是什么来历,就和李浩淼一样,正常使唤。”   林枫明白了。   插人可以,但人来之后,就得好好做事,否则萧瑀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样说来,李浩淼也是李靖一方弄进大理寺的?   这大理寺的人员成分,也很复杂啊。   他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萧瑀说道:“你毕竟为官时间尚短,时间长了,你就明白这里面的条条道道了,有不懂的可以问本官,有本官在,只要在大理寺,谁也翻不起浪来。”   林枫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这些。   “那第二件事呢?”他问道。   “第二件事……”   萧瑀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估摸了下时辰,道:“走吧,跟本官去一个地方,有人要见你。”   “见我?”   林枫一怔:“谁?”   然后他便见萧瑀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道:“昨天你在半月庵所做的事,今天已经传开了,你找出真凶,找回了锦云袈裟,让高僧为太子的祈福可以正常举行,陛下很高兴……所以……”   萧瑀笑道:“陛下,要见你。”   好久没求票了,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151章 展露锋芒,李世民认可了!(二   宽敞的长安城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穿过人群,向朱雀大街驶去。   马车上,林枫正在向萧瑀请教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虽然他参加朝会时,天天都能见到李世民,但那毕竟是公开正式的场合,而且他的五品身份,基本上就是站在距离李世民最远的地方,安静吃瓜,根本就没有和李世民交谈的机会。   但这一次,是李世民要在私下里见他,且还是专门要见他,这场合可和以往不同,他必然要与李世民交谈,这对林枫而言,是大姑娘坐轿——头一次。   而林枫对李世民脾气如何,性格如何,并不了解,一旦表现不好,好事都可能变坏事,所以他只能向萧瑀请教,希望萧瑀能给出建议,帮他避雷。   萧瑀自然明白林枫心中的忐忑,他笑呵呵道:“别担心,陛下和你所了解的其他帝王不同,陛下心胸豁达,知人善用,是真正的明君,远没有那些猜忌心强的暴戾帝王难以相处。”   “陛下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别的话不要多说,态度恭敬一些,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还有本官在呢,若是你真的有什么话说错了,也有本官帮伱,所以你放宽心便好。”   听到萧瑀这样说,林枫松了口气。   这就是背靠大佬的好处,处处都有提点,有了这些信息,以林枫的本事,自然就能如鱼得水,长袖善舞。   他点头道:“萧公这样说,下官就放心了。”   说着,他看向萧瑀,好奇道:“萧公,你说陛下见下官,为何不直接召唤下官呢?反而让萧公你传话,而且去的还不是皇宫?”   他们现在所去的方向,与皇宫的方向正好相反。   按照萧瑀的话,是李世民要在一个酒楼内见他。   这让林枫觉得有些奇怪,正常来说,皇帝见臣子,直接一句话,自己就得屁颠屁颠赶过去,哪用得着堂堂皇帝亲自出来?   萧瑀闻言,神色也有一些疑惑。   “确实和往常不同,不过身为臣子,我们只需要听从命令便可,至于陛下为何要这样做,这其中或许有陛下的深意。”   林枫见萧瑀也不知道,微微点了点头。   萧瑀对李世民算是足够了解的了,既然他都不清楚,那自己也就别乱猜了。   伴君如伴虎,谨言慎行肯定没错。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马夫的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林枫与萧瑀闻言,没有任何耽搁,迅速下了马车。   这时林枫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座装修的低调奢华的酒楼。   酒楼生意很好,刚午时,一楼大厅内就已经坐满了人。   喧闹的声音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萧瑀道:“走吧,陛下在三楼。”   林枫跟着萧瑀进入酒楼,穿过一楼大堂,登上了楼梯。   一楼是普通食客用餐的地方,十分喧嚣,到了二楼,就安静许多了。   二楼都是雅间,在这里用餐者,非富即贵。   而到了三楼,则丁点的声音都没有了。   刚登上三楼,就见三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   他们虎背熊腰,身材十分魁梧,随着林枫与萧瑀的抵达,双眼就如鹰隼一般盯着他们,顿时给林枫一种被野兽注视的错觉。   林枫心中一动,这种感觉,在皇宫上朝时,他就从宫里的侍卫身上感受过。   难道……他们都是宫里的侍卫?   林枫不由多看了两人一眼。   萧瑀则对他们的存在毫不意外,他向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展开双臂,任由他们搜身。   等他们搜完后,便带着同样被搜完身的林枫,来到了三楼唯一的房间前,向着守在房前的两个同样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道:“还请通报,就说萧瑀与林枫到了。”   左侧的侍卫拱手道:“陛下有令,萧寺卿与林寺正抵达后,可直接进入。”   一边说着,他一边直接打开了紧闭的门扉。   萧瑀眸光闪了闪,旋即笑着看向林枫,道:“不用通报,这可是一种殊荣,本官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殊荣呢,今天看来是借了你的光了。”   林枫闻言,笑道:“萧公就别开玩笑了,下官哪值得陛下特许,这肯定是陛下看在萧公的面子上,给的特许。”   萧瑀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林枫这是故意哄自己开心,但哪怕他明知道这些,可心里还是很受用,这让他不由感慨,林枫这小子就是有眼力见,太会说话。   而林枫有这样的本事,自己倒也不用担心林枫接下来会说错话了,这小子聪明的很,想让他出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笑呵呵道:“走吧,去见陛下。”   说着,他率先进入房内,林枫紧跟在身后。   进入门后,林枫才发现这是一个长长的廊道,廊道两侧站着十几个侍卫,这些侍卫目不斜视,就仿佛没看到他们到来一样。   两人穿过侍卫,向前走了一会儿,才又到一个房前。   而这个房间的门此刻正洞开着。   萧瑀道:“挺胸抬头,不卑不亢,别表现的太谨小慎微,陛下喜欢有胆色又有脑子的人才。”   林枫闻言,顿时挺直背脊,跟着萧瑀进入了房内。   刚进入房中,林枫就看到了两道身影,正坐在一张小桌子两侧,似乎在下着棋。   左边男子三十多岁的年龄,身着华服,气度不凡,脸上虽然有着笑容,可却充满着不怒自威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他就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而李世民对面,与李世民对弈的人,林枫也认识。   虽然没有说过话,但在上朝时,这人站在百官的最前方,与房玄龄左右相对,正是开府仪同三司,齐国公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愧是李世民最信任的人,微服出行,也带着他……林枫迅速扫过两人,旋即便和萧瑀齐齐向李世民行礼。   李世民捏着棋子,笑着看向两人,道:“爱卿不必多礼,快平身吧。”   “谢陛下!”   林枫与萧瑀直起身来。   李世民视线扫过两人,最后停在了林枫身上,看着林枫,他缓缓道:“朕听说了你昨天在半月庵查案的事,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揪出前隋宦官,并且找回锦云袈裟,确保为太子祈福的事不受影响,做的很不错,朕准备给你一些赏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如此开门见山,一点都不铺垫?皇帝都这样直来直去的吗……林枫大脑转动,心中忽然一动,连忙道:“查案本就是微臣的职责所在,臣只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而已,岂敢多要赏赐?”   萧瑀的心刚刚都要悬起来了,生怕林枫志得意满,真的索要奖励。   陛下可以说这些话,但当臣子的,绝对不能主动索要,更不能挑三拣四。   好在林枫没有跳进坑里,这让萧瑀心中长出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奇怪,陛下很少用这种方法试探别人的,怎么今天刚见到林枫,就挖这样的坑?   陛下难道对林枫心有不满?   他想到这些,心又悬起来了。   一旁的长孙无忌视线打量了林枫一眼,旋即指尖轻轻摩挲着棋子,眸光微闪。   而李世民则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笑着,道:“不错,不居功,不贪利,不过你既有功,还是该赏赐,朕便赏你丝帛百匹,宝马二十匹,宝玉十枚。”   皇帝下令,臣子自然不能拒绝,林枫当即行礼:“臣拜谢陛下恩赐。”   萧瑀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更加疑惑了起来。   陛下刚刚明显是挖坑试探,可现在的赏赐,却又是实打实的,这也不像是对林枫不满的样子啊。   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连熟悉李世民的萧瑀,都猜不出李世民的心思了。   李世民对林枫的行礼笑着摆了摆手,他转过头看向长孙无忌,笑道:“如何?”   长孙无忌眸光闪了闪,他笑道:“林寺正的确心思敏锐,知进退……臣这段时间经常听闻林寺正的断案事迹,对林寺正的本事十分敬佩,现在在这里,不知林寺正可否露一手,让我和陛下瞧瞧?”   这是要考验我的本事?   长孙无忌无缘无故干嘛要考验我?   而且李世民刚刚的样子也很奇怪……   林枫总觉得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今天在这里见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不过两人不说,他也没法猜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况且在大老板面前,自己怎么都不能露怯。   所以他直接道:“齐国公谬赞,下官其实就是有些许的查案能力罢了,没传言中那么玄乎……不过若齐国公有什么案子想让下官调查,下官也愿为齐国公分忧。”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本官倒也没什么案子……”   他想了想,旋即道:“素闻林寺正最善观察细节,最善寻找线索,推理能力极强……那林寺正不如猜一猜,本官与陛下,我们是从何处来的这酒楼?”   听到长孙无忌的话,萧瑀面色不由微变。   这是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林枫哪能轻易猜出?   而且李世民微服出行,定会避人耳目,估计就算去街上询问行人,都没人能给出准确回答。   更别说林枫是被自己带来的,来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李世民要在这里见他,他怎么能推测的出来?   长孙无忌这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林枫!   林枫哪里得罪他了吗?   萧瑀眸光微闪,连忙道:“齐国公,查案也得有线索才行,也需要时间,而林枫来之前毫不知情,毫无准备,你让他分析推测这些,着实是有些难度。”   长孙无忌闻言,只是轻笑道:“本官可是听说林枫查案,无论案子有多复杂,无论是多久之前的案子,似乎都是一天之内就能调查出真相的。”   “人人都说他断案如神,是神探……那么难的案子他都能轻松解决,想来推测出本官和陛下的行踪,对他也不会太难。”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说是吧?”   林枫能说不是吗?   萧瑀心中焦急,不由看向李世民,想要向李世民为林枫说情。   可李世民却似乎明白萧瑀的意思,他只是轻飘飘看了萧瑀一眼,直接让萧瑀到了嘴边的话一顿。   萧瑀了解李世民,他很清楚,李世民那个眼神,分明是不让自己为林枫开口。   难道长孙无忌的行为是陛下默认的?   对林枫的为难,是陛下也要做的?   可为什么啊?   陛下为何要为难林枫?   萧瑀心中越发的不解了起来。   他本以为林枫今天来见李世民,会是十分轻松的好事,可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了。   让他连帮林枫都帮不到。   “齐国公说的是,这件事,的确不算难。”   可就在这时,就在萧瑀心中焦虑又不解的时候,林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萧瑀愣了一下,旋即连忙看向林枫。   长孙无忌也是眸光微闪,视线看着林枫。   而李世民,则从棋盒内随手抓起几枚棋子,指尖转动棋子,神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帝王之心。   林枫先看了萧瑀一眼,给了萧瑀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看向长孙无忌,道:“只是猜陛下与齐国公从何处来的酒楼,的确没有太大难度,所以下官想要增加一些难度。”   “哦?”   长孙无忌眉毛一挑,道:“你想怎么增加难度?”   连李世民都被林枫的话引起了兴趣,古井无波的眸子,第一次露出些许的好奇。   林枫看着两人,笑道:“下官就猜一猜你们离开皇宫后,一直到这里之前的所有行踪吧。”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无忌眸光陡然闪烁了几下,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笑道:“有趣……本官还是第一次遇到喜欢给自己增加难度的人。”   “行,那你就猜一猜,本官也不让你白猜,如果你能猜对,本官就送你一件好东西。”   好东西?   能让长孙无忌这样的大佬认为是好东西的,绝对不会差。   林枫笑呵呵道:“那下官就多谢齐国公了。”   长孙无忌看着林枫,道:“可如果你因为自大,猜错了,那林寺正,本官可要对你的本事重新进行评估了。”   萧瑀闻言,心中不由一紧。   他也觉得林枫给自己主动增加难度的事,着实是有些自负了。   哪怕林枫本事再高,可也不该在陛下面前,如此托大。   万一失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林枫看着萧瑀给自己使眼色,自然能明白萧瑀心中的想法。   可萧瑀哪里明白林枫的苦衷,林枫的确有办法知道李世民他们去了哪,但他没法知道先后顺序。   也就是说,单纯去猜来到酒楼前,李世民他们去了哪里,需要依靠的是运气。   在大老板李世民面前表现,结果还要依靠运气,万一运气不好错了,那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林枫才主动提出增加难度。   而说是增加难度,其实就是去掉运气的成分。   毕竟林枫说的是能猜出他们的所有行踪,可没有说先后顺序,即便顺序错了,他也没错。   “那接下来,林枫可以调查了。”   长孙无忌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道:“不知林寺正要怎么调查,需要多久?”   “本官需要提醒林寺正一下,陛下的时间很宝贵,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所以你得抓紧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时辰。”   萧瑀道:“半个时辰,是不是太短了?这么点时间,连搜查线索都不够。”   长孙无忌笑呵呵道:“本来本官只是让林寺正猜出我们是从何处来酒楼的,是林寺正自己增加了难度,所以时间不够,可怪不得我们。”   “而且本官觉得……”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既然如此有信心,半个时辰时间应该也够了吧?”   萧瑀越发为林枫担忧了,长孙无忌明显是故意在为难林枫。   半个时辰,能做什么啊?   谁家破案是以半个时辰来界定的?   可长孙无忌都将林枫架到火上了,李世民就在一旁看着,林枫哪能说一个不字?   萧瑀心中不由叹息,这下真的麻烦了。   可谁知,林枫听着长孙无忌的话,却是笑道:“半个时辰的确够了,而且太多了,既然陛下时间宝贵,微臣岂能在这里浪费陛下的时间?所以……”   他笑着说道:“微臣现在就告诉你们结果吧。”   “什么?”   表情笑呵呵的长孙无忌听到林枫的话,不由一怔。   他听着林枫的话,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由道:“你说……你现在就要告诉我们结果?”   萧瑀也愣住了,连忙看向林枫。   李世民深邃的眸子轻轻一闪,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林枫迎着众人或不敢置信,或意外的视线,也不墨迹,直接道:“陛下离开皇宫后,应该去了东宫与普光寺,最后在来这座酒楼的途中,还逛了西市。”   林枫直接一口气,将答案说了出来。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林枫竟然真的给出了答案了!   这……他说的对吗?   萧瑀不由下意识看向长孙无忌和李世民。   然后他就发现,李世民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明显的惊讶之色,看向林枫的视线,半天都没有移开。   而长孙无忌,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   原本笑呵呵的表情,瞬间被愕然所覆盖。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心机深沉的长孙无忌,露出这般明显的情绪!   那样子,分明代表着……林枫的答案,似乎,真的说对了。   可这……林枫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他明明和自己一起来的这里,甚至在来之前,他都不知道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要在哪见他,他怎么就能一下子猜出这些来?   萧瑀神色茫然,十分迷茫。   林枫看着神色意外的三人,笑呵呵道:“齐国公,不知下官的推测,对还是错?”   听着林枫的话,长孙无忌愕然的表情缓缓消失,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旋即露出笑容,抚掌道:“厉害!当真是厉害!不愧是我大唐第一神探!”   “你给出的答案分毫不差!”   “不过……”   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你甚至都没有去调查,怎么本官刚对你问出问题,你就有了答案?”   李世民指尖捻动棋子,视线也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下官或许因为职责的原因,养成了一些职业习惯,比如说,下官会对周围环境十分在意,会下意识观察所看到的每一个人,所经过的每一个环境,会去判断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合常理等。”   “因此,在进入酒楼后,下官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进行了观察。”   “而一个人去过什么地方,只要他们不是刻意隐藏,就都会在身上留下一些痕迹。”   “比如说……”   林枫视线看向李世民与长孙无忌的鞋子,说道:“陛下与齐国公的鞋子上,沾染着一些红色的尘土。”   “红色的尘土?”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在他们鞋尖和鞋帮处,的确有一些红色尘土。   不过对这些,他们并未注意过。   “这能代表什么?”长孙无忌道。   林枫笑道:“代表的东西可多了。”   “陛下的鞋子每天都会更换,所以可以确定,陛下今晨的鞋子绝对是十分干净的,而在皇宫里,地面都是铺的干净的地板,陛下根本没法在皇宫里沾上这么多的尘土,更别说齐国公的鞋子也有这样的尘土。”   “这就说明,你们的尘土是你们共同沾上的,你们去过同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绝不是皇宫。”   李世民听着林枫的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长孙无忌见状,也点头道:“分析的确有理,然后呢?你不会就靠这些,就猜出我们去哪了吧?”   林枫笑道:“这当然还不够,下官之所以推测出你们去了普光寺,有两点。”   “第一,就是这尘土是红色的!”   “你们会沾染红色的尘土,代表你们一定去过泥土是红色的地方,而这种地方下官正好知道一处,那就是普光寺主持的院子。”   “第二,便是昨天下官在半月庵查案时,得知给太子祈福的高僧要入住普光寺,得知德渺大师他们要将锦云袈裟接到普光寺去!”   “而陛下对太子十分疼爱,对太子殿下的祈福之事十分在意,再加上昨天发生了锦云袈裟差点丢失的事,所以陛下有理由亲赴普光寺,去对普光寺的僧人进行叮嘱,让他们好好准备接待西域高僧,好好保护锦云袈裟,绝对不能再发生半月庵类似的事。”   “综上两点,都符合普光寺的条件!所以下官便大胆推测,陛下去过普光寺!”   听着林枫的推理,长孙无忌看向林枫的神色和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他深深地看着林枫,点头道:“有理有据,本官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林寺正不愧是神探啊。”   萧瑀闻言,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刚刚他对林枫有多担忧焦虑,现在就有多欣慰。   毕竟难度越大,收获也越高。   林枫这下子,是真的在李世民面前长脸了。   亲自在李世民面前表现,和听他人禀报林枫的表现,那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李世民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可看林枫的神色,满意之色也更多。   “那去东宫呢?”长孙无忌继续问道:“这一点你又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本官和陛下在东宫,可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林枫点头道:“的确,陛下和齐国公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从你们身上,下官也推测不出什么。”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去过东宫的?”长孙无忌蹙眉道。   林枫笑道:“虽然你们身上没有线索,可不代表外面的侍卫身上,没有线索。”   “侍卫?”长孙无忌眉头一挑。   林枫点头道:“这些侍卫既然会在外面保护陛下,就说明陛下微服出巡时,他们一定一直在周围保护。”   “那也就是说,主要是陛下去的地方,他们肯定也去了。”   “而正巧,在刚刚下官与萧寺卿进入三楼时,被两个侍卫搜查过身体,在他们搜查下官的时候,下官发现一个侍卫的衣摆处,正沾着一些灰色的粘稠状的东西。”   灰色的粘稠状东西?   萧瑀皱了皱眉头,他没注意,还真不知道这些。   长孙无忌道:“那能说明什么?”   林枫笑道:“这种灰色的粘稠状的东西,恰巧在侦破王寺正被杀案时,真凶曾用其陷害过他人,所以下官正好知道此物是什么。”   “是什么?”长孙无忌问道。   林枫看向他,缓缓道:“糯米灰浆!”   “所谓的糯米灰浆,就是将糯米熬成汁,然后与三合土混合而成,它是一种十分重要且昂贵的建筑材料,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哪怕是朝廷,也会选择性的使用它。”   “而正巧,因为王寺正的案子,下官知道此时,在整座长安城内,只有东宫正好在进行修葺扩建,而东宫所用的就是糯米灰浆。”   “再联想到太子殿下染了病,陛下疼爱太子殿下,所以去探望太子殿下十分正常……”   “因此……”   林枫笑了笑,道:“下官便推测出,陛下肯定也去过东宫。”   长孙无忌听着林枫的话,眼中难掩震动。   他没想到林枫竟然对一个普通侍卫都那般关注,更没想到林枫的学识如此丰厚,连工部的用料都知道。   他缓缓点头:“本官不能不说一句厉害,你让本官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恐怖的洞察和推理能力。”   林枫连忙谦逊道:“下官也就是运气好罢了,如果不是侍卫正巧在衣摆上沾了糯米灰浆,下官也无法判断出这些来。”   长孙无忌摇头道:“你的本事就是你的本事,不必过于谦逊,说说最后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之前,还去过西市?”   林枫笑道:“这就更简单了……”   说着,他抬起头,视线看向另一张桌子,只见那张桌子上正放着一些油纸包。   林枫道:“这些油纸包只有小贩打包食物时,才会使用,而这个油纸包的右上角,有一朵梅图案,那是店家为了区别于别家所专门设计的小心思。”   “恰巧下官有一次去西市赴宴时,见过这个油纸包,知道只有西市才有,所以下官才推测出你们去过西市。”   “而陛下和齐国公去东宫,去普光寺,不好抱着这些食物,故此显然……你们只能是回来时,路过西市,顺手买的。”   这时,突然间,击掌声响起。   “精彩!果真精彩!”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世民,在听完了林枫的所有推理后,直接击掌赞叹:“朕之前只是听别人汇报你的事,可那种文字的描述,与亲眼见证你的推理,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朕终于明白,为何魏征那样要求高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了,林枫……你的确很有本事。”   林枫闻言,连忙谦逊道:“臣也就是运气好一些,正好发现了线索。”   李世民笑道:“得到朕的夸奖,仍如此谦逊,怪不得魏征对你如此称赞。”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长孙无忌,道:“如何?”   听到李世民再问同样的问题,长孙无忌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重重点头,道:“臣认为,以林寺正表现出来的本事,足以胜任这个任务,陛下可以放心交给他。” 第152章 东宫魅影,堪比赵德顺案的顶级   听着长孙无忌的话,林枫和萧瑀心中都是一动。   原本两人就觉得今天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有些奇怪,现在听来,果真是有内情。   长孙无忌向李世民说林枫能够胜任“这个任务”,这个任务指的是什么?   林枫眸光微闪,视线看向萧瑀,露出询问之色,可结果萧瑀却也摇着头,表示并不知情。   “连萧瑀都不知道,看来所谓的‘这个任务’藏的很深啊,而且他们详细的知道我查过的所有案子,还要当面对我进行考验试探,这方方面面都证明长孙无忌所谓的任务,恐怕并不简单。”   林枫心中进行揣摩,但脸上没有显露分毫,仍是谦逊的模样。   萧瑀也和林枫一样,纵使心中疑惑好奇的不行,可脸上也没有显露出来,一副专心致志认真听讲的样子。   绝不给任何人能挑出毛病的机会。   长孙无忌余光扫过两人,看着两人一个模子出来的样子,眼皮不由一跳,暗道:“真不愧是萧瑀带出来的,大小两个狐狸。”   李世民得到了长孙无忌的答复,神色并无意外,他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到了棋盒中,视线重新落在林枫身上。   声音温和道:“林枫,辅机对你的考验,其实不是为了为难你,而是现在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办,可这个任务十分紧急,对破案能力有极高的要求,若是能力不够,接了这个任务,不仅会害了伱,更会害了大唐与吐蕃的两国情谊,故此朕不能不谨慎一些。”   大唐与吐蕃的情谊?   林枫眸光一闪,心中突然想起了当时参加王勤远辞别宴时,在马车上,大理寺消息达人李浩淼跟他分享的消息。   李浩淼告诉他,吐谷浑不断滋扰大唐与吐蕃边境,影响两国边境的安稳,所以吐蕃想要与大唐联手,出兵吐谷浑,彻底解决这个不安生的邻国。   为此,吐蕃专门派遣使臣前往大唐,想要与大唐沟通联手事宜,缔结相关盟约。   而吐谷浑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向大唐递交了出使文书,想要出使大唐,李世民似乎也同意了。   按照李浩淼所说的时间,现在吐蕃使臣应该已经到了长安。   难道……是吐蕃使臣发生了意外?   该不会和吐谷浑有什么关系吧?   林枫心中思索猜测之时,李世民开口道:“辅机,你来为林枫说说昨夜发生的事吧。”   昨夜?   时间这么近?   林枫与萧瑀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昨晚在他们安然酣睡时,发生了他们不知晓的意外。   长孙无忌先是向李世民点头称是,旋即看向林枫,神色凝重,沉声道:“昨夜太子殿下在东宫宴请出使大唐的吐谷浑与吐蕃使臣,代陛下招待使臣,彰显我大唐的待客之道。”   “原本宴席上,主客尽欢,即便是吐谷浑使臣,也都十分有礼,感谢大唐的重视,吐蕃使臣更别说了,一个劲的称赞大唐,气氛十分融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宴席的气氛最融洽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听着长孙无忌的话,林枫和萧瑀背脊都下意识微微挺直,内心缓缓悬起,他们知道,关键的地方到了。   长孙无忌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吐蕃的一个使臣,在那时,突然掀翻了桌子,陡然起身。”   “他双眼满是惊恐之色,表情狰狞可怖,额头上的青筋在那一刻陡然浮现,他无缘无故掀翻桌子,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他们忙看向他……然后就发现,他双手用力地向前方推着什么,同时嘴里惊恐大吼。”   萧瑀闻言,不由问道:“吼着什么?”   长孙无忌眉头微蹙,神色凝重,道:“他吼着……不要过来,我不想死之类的话。”   “然后,一边吼着,他一边突然向殿外冲了出去,太子殿下他们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而当他们冲出殿门后,他们就发现那个吐蕃使臣正站在前方,惊恐的向对面漆黑的空中看去。”   “太子殿下他们见状,也跟着下意识抬起头看去,而就在那时,他们看到了一道身着红色嫁衣的鬼影,正在空中飞过!”   萧瑀听到这一幕,脸色不由一变,道:“红色嫁衣的鬼影?还飞着?”   林枫脑海中浮现那一幕画面,也眯了眯眼睛,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点着头:“没错,本官的描述是问过了昨夜在场所有人后得到的结果,他们都说看到了身着嫁衣的鬼影,的确就是在空中飞过。”   “有意思,又是闹鬼……我都要成抓鬼专业户了。”林枫心中沉思片刻,道:“后来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看到了鬼影,林枫觉得,不至于让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如此在意,甚至还封锁消息。   要知道,当时长乐公主宫殿闹鬼,李世民都大张旗鼓的让人调查,可没藏着掖着。   “后来……”   长孙无忌看向林枫,沉声道:“那嫁衣鬼影迅速消失,而就在那鬼影消失的那一刻,那个吐蕃使臣突然间痛苦的嚎叫一声,然后张开嘴,直接喷出一口血……就那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等太子殿下他们过去查探时,便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了。”   “死了!?”萧瑀心中一惊。   林枫也眉毛一挑。   长孙无忌点着头,说道:“没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鬼影消失之时,毫无缘由的吐血身亡。”   “这诡异的一幕,直接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心惊不已。”   “而死的人正好还是吐蕃使臣,外邦使臣在东宫毫无缘由的诡异身亡,还有嫁衣鬼影的突然出现,这两件事一旦传出,必会引起十分不好的影响,一些谣言也绝对会迅速传播,太子殿下本就久病不愈,外面已经有了一些谣言了,倘若再传出闹鬼和诡异死亡的消息,恐怕谣言会更甚。”   “所以陛下封锁了消息,目前除了东宫的人外,只有本官知晓……”   林枫听着长孙无忌的讲述,终于明白为何连萧瑀这个大理寺卿,都不知道东宫发生的案子了。   这一次的案子,不仅关乎大唐与吐蕃的关系。   更关乎太子李承乾的名望。   太子久病不愈,东宫出现嫁衣鬼魂,外邦使臣见鬼吐血身死……这几个消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绝对直接就会指向李承乾,到时候传出什么李承乾不配做太子,大唐得位不正的谣言,都是极有可能的。   太子代表的是未来的皇帝,皇帝代表的是大唐的正统,一旦被谣言指向太子,恐生预料不到的事端。   所以,李世民封锁一切消息,暂时阻止任何相关消息外泄,等到案子查明了,知晓了来龙去脉,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那危机也就解除了。   正因此,李世民现在急需一个能够尽快破案的人来查案,而自己这段时间以破案闻名,又有百姓给的神探之称,自然被李世民关注。   但毕竟此案事关重大,本事不够只会耽误时间,所以李世民才对自己进行了一次考验……   一切都明白了。   “果然‘这个任务’,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啊,查明了真相还好,可若是查不出真相,一旦消息泄露,流言骤起,太子名声受到影响,恐怕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林枫感受到了压力,说实话,这不是一个好任务,其难度之大,后果之严重,是林枫穿越后,唯一能和赵德顺案相提并论的——都关乎自己的脑袋。   但和赵德顺案一样,一旦解决了,收获也肯定极大。   毕竟这是李世民无比关注的案子,到时候肯定会受到李世民的重视与嘉许,对未来的发展来说,是许多人拍马都遇不到的机遇。   往前一步,海阔天空,退后一步,万丈深渊,不如是也!   “怎么样?”   这时,李世民视线看向林枫,缓缓道:“林枫,可有信心解决此案?查明那嫁衣鬼影和吐蕃使臣身死的真相?”   听到李世民的话,长孙无忌和萧瑀都将视线放在了林枫身上。   萧瑀经验丰富,自然能明白这个案子的难度和意义,能否查明直接就是两个极端,这让他都没法帮林枫做决定了。   而长孙无忌,只是目光带着深意的看着林枫,心机如海的他,让人无法识别出他的想法。   不过林枫注意力并未在长孙无忌和萧瑀身上,他听到李世民的问话后,便毫不迟疑道:“臣不敢在陛下面前夸海口,但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尽臣所能去调查,用尽浑身解数,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查出真相。”   李世民闻言,笑道:“这么说,你是愿意接下这个重任了?”   说的好像我有选择的机会一样……林枫十分认真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身为大唐臣子,就算再困难的事,可只要陛下需要,臣就得上!”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心中暗赞一声,这小子果然会说话,这回答让谁都挑不出毛病。   果然,李世民笑着颔首:“不错,你这种意识朕很欣赏,朕既然专门叫你来,还对你进行考验,那就是相信整个大唐只有你能完成这个任务。”   “既然你也没有其他想法,那此事,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了。”   林枫一听,连忙行礼:“臣遵命!”   李世民笑道:“不过此案毕竟特殊,使臣身死,总要尽快给吐蕃一个交代,所以你的时间不多,朕最多只能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查出所有的真相,林枫,能办到吗?”   三天……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且自己已经被架到了火上,哪还有挑三拣四的机会,林枫只能道:“臣会想尽办法,在三天内查明一切。”   “好!”   李世民点头道:“接下来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向萧瑀说,萧瑀你来帮林枫协调,无论任何需求都要满足林枫。”   萧瑀连忙道:“臣遵旨。”   李世民看向林枫,毫无任何废话,道:“时间紧迫,朕就不留你在这里用饭了,等你查明真相后,朕亲自设宴为你庆功。”   林枫闻言,知道李世民是让自己赶紧麻溜的去查案,他自是不敢耽搁,拱手行礼:“臣告退。”   …………   马车上。   萧瑀看着林枫,忍不住道:“刚刚齐国公和陛下考验你时,本官真的为你捏了一把汗,就怕你过于自信,结果在陛下面前发挥失常,那就真的完了。”   林枫笑了笑:“萧公还不了解我,我做事,向来以稳为主,若不是有足够的信心,岂会做那张扬之事?”   “倒也是。”   萧瑀点了点头,他缓缓道:“不过你通过了陛下的考验,接受了任务,本官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比起在考验时发挥失常,让陛下失望……你若是没法解决东宫之案,结果定要凄惨的多。”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笑道:“下官哪有选择的机会,陛下在找下官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注定这个任务会落到下官头上了,陛下可以给下官颜面,问下官是否愿意接受,可下官若真的当真了,说不接受,那恐怕下官都走不出这座酒楼的大门。”   萧瑀不由道:“你还真是一个为官的料,这里面的门道看的如此清楚。”   他长出一口气,道:“行了,既然拒绝不了,那就想办法解决吧,虽然这个任务很难,也很危险,可一旦你真的成功破了案,结合你之前的功劳,本官觉得,你可能会成为五品晋四品最快的人……陛下对功臣,可是从不抠门的。”   林枫闻言,眼中也充满着干劲,无论如何,这次都得拼一次了。   就如赵德顺案一样,必须得破!   萧瑀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有什么需要本官帮你的?你尽管说,无论任何事,本官都帮你办到。”   林枫沉思片刻,道:“下官想找一个帮手。”   萧瑀眸光微动,道:“孙郎中?”   林枫摇了摇头:“现在下官还不够了解这个案子,不知道这个案子是否好查,而且此案干系甚大,一旦破解不了,所有参与的人,恐怕都得受到下官牵连……这般冒险的事,就不叫孙郎中了,免得把孙郎中给坑了。”   你对孙伏伽还真是够义气……萧瑀道:“那你想坑谁……不是,你想找谁帮你?”   林枫心中早已有了人选:“寺丞李浩淼。”   “李浩淼?”萧瑀一怔,旋即疑惑道:“为何要找他?他的能力不算太突出吧?”   林枫笑道:“的确,破案上,李浩淼的能力不算突出,但打探消息上,没人能比得过他。”   “现在的东宫,人员成分很复杂,既有东宫的人,也有工部修葺东宫的人,更有吐谷浑和吐蕃的使臣,诸多势力的人被困于东宫,他们的想法,他们昨夜见到了什么,是否有隐藏……这些事,让李浩淼来做最合适。”   当然,更重要的是……林枫觉得李浩淼的八卦,是真的很有水平,毕竟李浩淼曾经随便和自己分享的两个八卦——吐蕃与吐谷浑的出使,以及李世民为李承乾祈福寻找高僧的事,现在都发生在自己面前了。   这让林枫对李浩淼的水平有了明确的认知,但同时也对李浩淼有些怀疑。   李浩淼和自己分享的八卦,自己都亲自遇到了,并且与之发生了许多因果。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是某种必然?   所以林枫准备将李浩淼叫到身边,好好暗中观察一下李浩淼,从而来确定这个八卦达人究竟是否有所隐藏。   萧瑀不知道林枫的想法,不过对李浩淼的打探情报的能力,也十分了解,他想了想,点头道:“李浩淼确实很会从人嘴里套话,让他来帮你打探消息,事半功倍……好,本官这就命人去将李浩淼叫来。”   一边说着,萧瑀一边伸出脑袋,向随行之人吩咐了下去。   做完这些后,他重新看向林枫,道:“还有别的需要吗?”   林枫摇了摇头,他缓缓闭上双眼,道:“剩下的,只能到了东宫后,进一步了解案情再说。”   萧瑀见林枫闭目休整,也不再多言。   马车摇摇晃晃,在马蹄踏地发出的清脆声响中,终于来到了东宫。   走下马车。   便见东宫恢弘的建筑,映入眼帘。   此时东宫宫门紧闭,金吾卫封锁着大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他们手持利器,目光锐利的盯着来往行人,气势惊人,使得来往的百姓根本都不敢靠近一步,纷纷贴着街道对面的墙壁疾步离去。   看到这一幕,林枫不由感慨,金吾卫作为唐十六卫排名靠前的卫队,本事和威严不是盖的。   两人没有耽搁,直接来到宫门前,萧瑀向金吾卫领头者道:“本官和林寺正受陛下之令,前来调查使臣死亡一案。”   听到萧瑀的话,眼前的金吾卫将领连忙道:“陛下命令已经传到,萧寺卿和林寺正直接进入便是。”   一边说着,他一边命人打开了大门。   看着紧闭的宫门迅速打开,林枫心中了然,看来李世民对这个案子真的十分看重,否则不至于自己还没到呢,命令先到了。   这明显是在自己离开后,就命人快马加鞭,先一步帮自己铺垫好了一切。   都说帝王家无亲情,可李世民对自己的儿子,真的好到极点,哪怕历史上李承乾谋反了,李世民都没有杀他。   林枫想了想,看向金吾卫将领,道:“敢问将军,你们是什么时候封锁的东宫?”   这个将领忙道:“昨夜使臣身死时,金吾卫正好在附近巡逻,得知东宫异常,便迅速来东宫支援。”   “后来消息传到了陛下那里,陛下下令直接封锁东宫,禁止任何人进出,自那之后,我等便一直驻守这里,未曾离开半步。”   林枫道:“也就是说,昨夜东宫内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东宫?”   将领点头:“没错,无论是使臣,还是工部工匠,亦或者东宫的太监婢女,都未曾离开过。”   林枫拱手道:“多谢。”   他看向萧瑀:“一个人都没有离开,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如果吐蕃使臣的死是人为的,那真凶就还在这里,他无法离开,也就无法处理证据线索。”   萧瑀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刚到这里就有好消息。”   “萧公,林寺正。”   这时,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转身看去,便见身材微胖的李浩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忙向他们跑来。   林枫看着八卦达人,笑道:“你还挺快。”   李浩淼忙道:“下官接到萧公命令时,正好要外出办事,所以直接乘坐马车转道来了这里,没有任何的耽搁。”   林枫问道:“不会耽误你其他的公务吧?”   李浩淼连忙摇头:“下官在来之前,已经拜托其他同僚去处理了。”   “那就好。”   林枫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寒暄,直接转身向宫门走去:“走吧,先进东宫。”   李浩淼跟在林枫身旁,一边走,一边看着金吾卫那严肃锐利的神色,不由低声问道:“林寺正,东宫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枫眸光微动,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消息?”   李浩淼挠着头,道:“下官的确未曾听说任何东宫的消息。”   林枫笑了笑,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封锁了?”   李浩淼双眼猛的一瞪,眼眸顿时亮起,他的八卦之火迅速燃烧了起来,忍不住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竟然需要将消息全面封锁,连下官都没听到只言片语,肯定是大事吧?”   看着李浩淼那小猫挠心的样子,林枫也没隐瞒,道:“昨夜太子殿下在东宫宴请使臣。”   “吐蕃与吐谷浑使臣?”   “你知道?”   李浩淼嘿嘿一笑:“略知一二。”   “那你可知他们昨晚并未回到驿馆?”林枫问道。   李浩淼神色茫然:“没听说啊……”   看来李世民是将驿馆的消息也封锁了……林枫直接道:“昨夜太子殿下宴请使臣时,发生了意外,吐蕃使臣死了。”   “什么!?”   李浩淼惊呼一声:“死了?难道是吐谷浑使臣干的?”   林枫眉毛一挑,道:“你为何会认为是吐谷浑使臣做的?”   李浩淼道:“吐蕃使臣出使大唐,为的是和大唐联盟,对吐谷浑出兵……吐谷浑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们也选择这个时候出使大唐,明摆着是为了破坏大唐与吐蕃的联盟。”   “现在吐蕃使臣死在了东宫,大唐与吐蕃必然会因此受到影响,一旦处理不好,可能联盟就要告吹了,这明显就是吐谷浑所希望看到的事,所以吐谷浑最有理由做这件事了。”   林枫听着李浩淼的话,与萧瑀对视了一眼,萧瑀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李浩淼的话。   李浩淼与萧瑀都这样想,那看来其他人多数也都是这样的想法……吐谷浑使臣的确有动机,但真的是他们做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神色带着一抹沉思。   萧瑀了解林枫,见林枫这样的神情,不由道:“你难道不怀疑吐谷浑使臣?”   林枫说道:“下官有一个疑惑。”   “什么?”   “吐谷浑使臣杀害吐蕃使臣,的确动机十分充足,行动也十分合理……可是,嫁衣鬼影呢?”   萧瑀一怔:“嫁衣鬼影?”   林枫看向萧瑀,道:“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道身着红嫁衣的鬼影在空中飞过,那鬼影飞过后,吐蕃使臣就诡异的吐血身亡了……如果说二者之间有关系,那毫无疑问,嫁衣鬼影也是吐谷浑使臣做的。”   “但东宫不是吐谷浑使臣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也只有太子宴请他们时,他们才有机会进入东宫,并且进入东宫后,一定有人一直陪同……所以,吐谷浑使臣如何找机会去制造嫁衣鬼影?”   “再说,他们的目的是杀人,又何必弄出一个嫁衣鬼来?这明显是画蛇添足,做的多余的事。”   萧瑀听过林枫的话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点头:“你说的有理,对吐谷浑使臣来说,嫁衣鬼影的确是多余的,难道……”   他看向林枫:“真凶不是吐谷浑使臣?”   林枫摇了摇头:“在没有进行调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具体是不是他们,还是要看线索和证据。”   萧瑀刚点头,还未来得及再说其他,便见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向林枫和萧瑀拱手,道:“末将东宫府千牛卫中郎将莫万山,见过萧寺卿。”   萧瑀见状,笑着拱手:“莫中郎将应该已经知道本官和林寺正的来意了吧?”   莫万山点头:“陛下之令已经传达,太子殿下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相迎萧寺卿与林寺正,特命本将前来,引两位去见太子殿下。”   林枫和萧瑀并不意外,李承乾本就生了怪病,昨夜拖着病体宴请使臣,结果又看到了嫁衣鬼,使臣更是诡异身死,这对李承乾来说,无异于一次精神上的打击。   想来李承乾的病情,只会变差,不会变好。   现在连寝宫都出不来了,看来病情真的更严重了。   林枫想了想,转身在李浩淼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李浩淼闻言,眼眸陡然一亮,他说道:“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打探的明明白白,绝对将所有的事都打探出来。”   奉命八卦,简直就是李浩淼梦寐以求的事,他只觉得林枫就是自己的伯乐,自己的才能终于有光明正大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林枫看着李浩淼跃跃欲试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等本官见过太子殿下后,就来寻你。”   李浩淼一听,自然二话不说,向林枫和萧瑀拱手后,便直接转身离去。   莫万山看着李浩淼离去的身影,不由道:“他这是?”   林枫笑呵呵道:“查案之前,有些事需要他提前去准备……莫郎中将不必管他,我们先去拜见太子殿下吧。”   莫万山闻言,收回了视线,点头道:“两位这边请。”   林枫一边走,一边道:“昨夜吐蕃使臣身死后,不知其他人都去了何处?”   莫万山道:“陛下有令,不许任何人离开,但使臣毕竟是客人,现在吐蕃使臣死因不明,不确定是否人为,所以他们连嫌疑人都算不上,因此太子殿下也不好将他们困起来,便让他们住在厢房了。”   “厢房?”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有人守着他们吗?”   莫万山点头道:“自然有,使臣无端死亡,我们也担心其他使臣有危险,所以每个使臣的房前,都有侍卫把守。”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莫万山:“昨夜在吐蕃使臣死亡后,他们都没有单独离开过,一直都在你们的视线范围内?”   “不错。”   林枫想了想,好奇道:“本官听说昨夜出现了嫁衣鬼影,不知道莫郎中将是否看到了?”   莫万山闻言,脸色不由凝重了几分,道:“看到了……当时太子殿下宴请使臣时,本将就在太子殿下身旁保护着殿下,所以整个经过都看到了。”   “那嫁衣鬼……”   他看向林枫,回想起昨夜的事,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道:“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她穿着红色的嫁衣,脸上却是惨白的,并且她七窍流血,随着她在空中飞动,竟然有鲜血从空中滴落……那一幕,当真十分恐怖,本将现在一闭眼睛,就不由出现嫁衣鬼那恐怖的样子,连睡觉都不敢睡。”   莫万山身为亲历者,讲述的要比长孙无忌更加详细。   听着他的话,林枫微微蹙了下眉头。   空中飞动,还有鲜血从空中滴落……这都证明东宫出现的嫁衣鬼,和之前长乐公主遇到的鬼影不同,这是有实体的,而不是通过小孔成像操作出的投影。   实体……   林枫心中一动,他看向莫万山,道:“那嫁衣鬼消失后,你们有没有派人去嫁衣鬼消失的方向检查?”   莫万山道:“自然是检查了。”   “是否发现了什么?”林枫又问。   莫万山一脸惊奇,他看着林枫,道:“林寺正似乎推断出什么了……我们在一处竹林内,发现了嫁衣鬼的嫁衣,那嫁衣染着湿漉漉的鲜血,就安静的躺在枯草之上。”   “果然!”   林枫眸光一闪,他说道:“那嫁衣现在在什么地方?”   莫万山指着右侧的一个房间,道:“发现了嫁衣后,我们又在附近搜查了半天,但什么都没查到,然后我们就将嫁衣带了回来,挂在了这个房间的衣架上,并且让人在门外看守。”   林枫道:“本官能先看一眼嫁衣吗?”   “当然。”莫万山直接改变方向,带着林枫向放置嫁衣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前,他向值守的侍卫说道:“开门,我们要查看嫁衣。”   侍卫连忙点头,旋即转身,将门推开。   他说道:“嫁衣就在房间中间的衣架上,林寺正进去就能看到——什么!?”   话还没说完,侍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的瞪大眼睛,脸色陡然苍白了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莫万山见侍卫神色不对,连忙道:“怎么了?”   然后就见侍卫指着房间,声音都发抖了,道:“嫁衣,嫁衣不见了!”   “什么!?”   莫万山一听,连忙一把将侍卫拉开。   他迅速向房间内走去。   林枫和萧瑀对视一眼,也连忙进入了房间。   一进入房间,他们就能闻到十分明显的扑鼻的血腥味。   同时,能看到,在房间的中心位置,正放着一个木制衣架。   而此时,木制衣架上沾满了鲜血。   可原本挂在上面的嫁衣鬼的嫁衣,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并且在地面上,正有着一行歪歪扭扭的,仿佛蚯蚓爬出来的血淋淋的字。   “一个不够,你们都要死!” 第153章 惊悚的推测!真正的目标!(二   看着地面上那歪七扭八的血淋淋的字,这一刻,连萧瑀都不由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着实是这一幕太过渗人了。   特别是联想到昨夜那诡异的嫁衣女鬼杀人一事,再看眼前的这一幕,更觉得恐怖。   女鬼的嫁衣无缘无故消失,还留下这样一句“所有人都得死”的血字,其含义是什么,不言自明!   那嫁衣女鬼,恐怕还要再行凶!   萧瑀脸色微变,守门的侍卫更是脸色煞白,一脸的惊恐,而千牛卫中郎将莫万山,此刻也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解:“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那嫁衣昨夜我们找到后,明明就放在了这里,为何会消失?”   说着,他直接转头看向侍卫,道:“你一直守在门外,难道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侍卫忙摇头:“属下不敢有任何的松懈,精神一直紧绷着,连瞌睡都没打过,的确没有听到房里有任何动静传出。”   “那是怎么回事?”莫万山完全想不通。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莫万山的问话,萧瑀和侍卫也都迅速将视线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伸出手指,在地面上的血字上轻轻一抹,然后他抬起指尖,看着干干净净的手指,道:“血迹已经干涸,看来书写的时间已经不短,应该是天未亮前就写下了。”   “天未亮前?”侍卫闻言,脸色不由一白,他忍不住浑身战栗,道:“该不会……该不会真的是鬼吧?难道是那嫁衣鬼回来收走了嫁衣?”   “胡说八道!”   莫万山呵斥道:“这世上哪有鬼怪,分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侍卫对莫万山有些敬畏,连忙缩了下脖子。   林枫起身,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只见这个房间装饰的很简单,应该是招待客人用的客房,房间很宽敞,一个屏风将房间分割成了两部分,外面有桌子凳子,是会客区,屏风后面则是梳妆台、衣柜和床榻,为休息区。   窗户是很常见的直棂窗,无法开闭的那种,可以确定没有人能穿过窗户进入房间。   想着,林枫又抬起头,看向房顶。   在半月庵,真凶和慧云就是通过房顶进入的佛殿。   难道这个房间也是用的同样的手段?   可略微沉思后,林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半月庵真凶和慧云能够通过房顶进入,是因为夜晚之后,尼姑们都休息了,佛殿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所以真凶和慧云根本不用怕暴露。   但东宫不同。   发生了使臣诡异身死的事,还有众目睽睽的嫁衣鬼飞天之事,可以想象昨夜肯定有许多侍卫来回巡逻,更别说门外就有侍卫站岗。   贼人想要不惊动门口的侍卫,想要不被来回巡逻的侍卫发现,很难。   而且地面上也没有任何苔藓的痕迹,甚至连灰尘都看不到丝毫,这都足以证明,贼人不是从房顶进入的。   可窗户无法进入,门口有人守着,房顶也无法进入……那贼人是怎么进来的?   林枫自是不相信什么嫁衣鬼怪之说的,那嫁衣会消失,肯定是贼人拿走的,但他是如何不惊动门口的侍卫拿走的?   并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为何要拿走嫁衣?   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拿走嫁衣绝对是一件冒险的事,他为何要冒险拿走?   难道是嫁衣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嫁衣有问题,又为何会被侍卫们发现?   装完鬼后,为何不直接将嫁衣藏起来?   是无法藏起来?还是说,另有隐秘?   林枫大脑瞬间闪过无数种思绪,诸多想法在脑海中不断翻涌。   一边想着,林枫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地面上的血字上。   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直接拿走嫁衣就好了,为何还要在地面上留下这样的字?   是自负吗?杀人之前先来个预告?   还是说,故意吓人,想要引起恐慌?   亦或者,另有其他目的?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不断闪烁。   来之前他就对此案的难度有所预料,现在看来,自己的推断果真没错,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恐怕比以往任何案子都要复杂。   刚来到东宫,连主人太子都没见到呢,就已经有如此多的不解之事了。   而这只是一个嫁衣而已,更关键的使臣身死一事,自己甚至还没有接触……   林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侍卫,道:“昨夜自从嫁衣被放到这个房间后,你就一直站在门口,寸步没有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伱连茅房都没去过?”   侍卫闻言,连忙道:“倒是去过茅房,但去茅房之前,末将会先将房门锁住,同时去找巡逻的弟兄,让他们帮末将看守这里,等末将回来后,再让他离开。”   林枫想了想,道:“你是如何找的替你的人?是巡逻侍卫从门前走过,你喊一声,还是说你要暂时离开这里去找他们?”   侍卫道:“都有过……”   “那你离开这里,到找到巡逻侍卫替你,有多大的间隔?”   侍卫回想了一会儿,然后道:“很短,因为昨夜巡逻的弟兄很多,最多也就三十息的时间。”   “三十息……”   林枫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有谁?”   侍卫刚要回答,可突然间,他双眼忽然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放大,原本平静的脸庞,陡然间狰狞了起来。   只见他额头上血管瞬间盘踞,表情充满着极度的惊恐,那样子,就仿佛是看到了多么恐怖的事。   “不要……不要……”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身后,毫无征兆的惊恐大叫,嗓音尖锐而充满着隐藏不住的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让林枫三人一怔。   莫万山先是一愣,继而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道:“昨晚,昨晚那个吐蕃使臣发疯的样子,就是这样!”   听到莫万山的话,林枫脸色微变,萧瑀瞳孔更是直接一缩,鸡皮疙瘩瞬间站了起来。   “吴三!你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莫万山连忙向侍卫大吼。   可侍卫却只是惊恐的盯着林枫的身后,就仿佛林枫身后有大恐怖一般,完全不理睬莫万山的话。   林枫见状,不由向后看去。   可他身后除了那之前挂着嫁衣的衣架外,什么都没有。   这一幕,饶是林枫,都不由觉得后背一凉。   侍卫吴三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恐成那个样子?   林枫想了想,旋即指着身后的衣架,道:“你是对它恐惧吗?”   侍卫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林枫的话,忽然怪叫一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边怪叫,他一边直接向外冲去。   同时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脸皮,直接在脸皮上划出了道道伤口,原本完好的脸庞直接血肉模糊了起来。   可他似乎并不知道疼痛,仍旧一遍遍的抓着自己的脸庞。   莫万山看着手下发疯冲出,连忙也跟着冲了出去,同时向其他侍卫吼道:“拦住他,快!”   周围侍卫闻言,连忙向吴三冲去。   可还未等他们靠近吴三,便见吴三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然后抬起头,看着挂在半空中的太阳,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这般,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等到莫万山等人靠近时,便见他双眼瞪大,脸上充满着极致的惊恐,可气息已经断绝。   莫万山脸色无比难看,他愤恨的用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地面,眉头紧锁的扭头看向林枫与萧瑀,道:“死了。”   听着莫万山的话,萧瑀瞳孔剧烈一颤。   原本他们是来查案的。   可结果,还没开始正式的调查,就有一个东宫侍卫,在他们眼前,如此诡异的发疯死亡!   吴三的死,仿佛让萧瑀听到了一抹讥笑正在耳边响起,那是真凶对他们的挑衅与不屑……吴三与吐蕃使臣一样的死亡方式,毫无疑问,就是那幕后真凶做的!   而真凶让吴三死在他们面前,绝对不是意外……这很明显,是真凶故意为之!   真凶这么做,就是在告诉他们,真凶根本不怕他们来查!   真凶只要想杀人,他们阻拦不住!   萧瑀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包天的贼人,可偏偏……他眼睁睁看着吴三发疯死亡,却是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完全不知道真凶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案子的诡异,以及真凶的挑衅,让萧瑀不由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同时对林枫,也不由担忧起来。   毕竟他很清楚,这个案子对林枫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旦无法破解,那将是无间深渊!林枫会粉身碎骨!   可这个案子如此难办,林枫该怎么办?   他不由将视线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并没有站在原地愁眉苦脸,而是已经来到了吴三身旁,正蹲下身来,检查吴三的情况。   林枫看着吴三的尸首,视线先落在吴三的脸上。   便见吴三的脸庞,此刻满是血淋淋的伤口,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如果不是他们亲眼见吴三将自己的脸抓破,只凭这张血肉模糊的脸,他们都认不出这人会是吴三来。   林枫脑海回想着吴三发疯时的样子,眉头不由皱起。   他无论怎么回想当时的画面,都没有发现吴三发疯的任何征兆和理由,吴三完全是毫无征兆发疯的。   为何会突然发疯?   而且吴三当时一直看着自己身后,在自己询问吴三怕的是不是衣架后,吴三就怪叫的跑了……这又是否证明,吴三怕的确实是衣架?   可那衣架有什么问题吗?   嫁衣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些干涸的鲜血在上面,除此之外,没什么特殊的了吧?   并且吴三又不是第一眼看到的衣架,他都看到衣架好一会儿了,为何会突然就怕了起来?   诸多疑惑盘踞在林枫脑海中,让林枫一时间,也无法明晰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脸色难看的莫万山问道:“昨夜吐蕃使臣,和他的死法一模一样吗?”   莫万山道:“吐蕃使臣除了没有将自己的脸抓成这般血肉模糊的样子外,基本上一致。”   林枫道:“吐蕃使臣最惊恐的时候,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莫万山皱眉道:“就是那飞在空中的嫁衣鬼……”   “怕嫁衣鬼正常……可吴三为何怕衣架呢?”林枫面露不解。   莫万山猜测道:“会不会因为那衣架曾经挂着嫁衣鬼的嫁衣?”   林枫笑道:“莫中郎将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怎么?难道莫中郎将认为真的有什么嫁衣鬼,她带走了自己的嫁衣后,在那衣架上留下了自己的阴气,所以把吴三给吓到了?”   莫万山闻言,神色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道:“本将就是胡乱猜的,只是除了这个理由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林枫理解莫万山,别说莫万山了,他回想起吴三当时那惊恐的样子,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重新低下头,看向吴三的尸首。   人可以说谎骗人,但尸首绝不会骗人。   而且吴三就是死在他面前的,其他人无法在他面前对尸首做任何事,所以林枫能确定凶手绝对无法对吴三做什么,也许吴三发疯死亡的证据,就留在尸首上。   他抬起吴三的脑袋,仔细检查吴三的脸庞。   吴三唯一区别于吐蕃使臣的,就是抓坏了自己的脸。   这是否代表着什么?   可吴三将自己的脸抓的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林枫皱了皱眉头,他沉思片刻,看向莫万山,道:“能给我找一个单独的房间吗?我要好好查验一下吴三的尸首。”   莫万山闻言,连忙道:“当然!”   说着,他便指着隔壁的房间,道:“这个房间就可以。”   林枫点头,道:“劳烦诸位,将尸首帮我搬进去。”   众侍卫自然不会拒绝,他们迅速帮林枫将吴三抬进了房间的大桌子上,林枫便让众人离开。   然后他与萧瑀配合,先是将吴三身上的铠甲脱掉,又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去掉。   最后林枫开始仔细检查吴三身体的每一处肌肤,仔细查验吴三的每一处细节。   萧瑀虽然不是专业验尸的,可毕竟当了多年的刑狱官了,也有着一些经验。   他一边跟着林枫检查,一边道:“吴三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也没有任何青肿的痕迹,看来他死之前,并未受过任何伤害……他的身死,应该和外伤无关。”   林枫点了点头,赞同萧瑀的判断,他说道:“如果不是外伤,那就是内伤了,可能是内脏之类的受到了伤害……或者,中毒!”   “中毒?”   萧瑀眉头皱起:“如果是中毒的话,昨夜仵作应该就已经查出来了,但没有任何人说中毒的事,应该不是中毒。”   林枫眯了眯眼睛,却是道:“我觉得,不能轻易下结论。”   萧瑀心中一动,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难道发现了什么?”   林枫看着桌子上的尸首,道:“死者的死因必须得确认,若连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个案子也就没法进行下一步了……所以,有必要让仵作进一步查验。”   “进一步查验?怎么查验?”   “解剖!查看死者内脏血管器官,确认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皱眉道:“这可不是寻常仵作能做到的……而且吐蕃未必愿意让我们解剖它的使臣。”   林枫道:“不是寻常仵作能做到,就代表肯定有厉害的仵作能做到,那就将他请过来!至于解剖,吐蕃使臣不好解剖,那就解剖吴三!”   “吴三和吐蕃使臣明显死因一致,只需要解剖一个就好……”说到这里,林枫眸中精芒闪烁,冷笑道:“那真凶生怕我们破不了案,故意在我们来调查时,让吴三死在我们面前,若是我们不用吴三查明死因,那岂不是对不起真凶对我们的付出了?”   萧瑀自然能听出林枫的反话。   但林枫的话,确实激起了他必须查明死因,揪出真凶的冲动,这真凶着实是太挑衅了,不让这个家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瑀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当即道:“此事交给本官……本官知道有一个仵作能做到你说的事,两年前他因年龄大已经不做验尸的事了,但本官知道他住在哪,就算绑,本官也把他绑来给你验尸。”   林枫向萧瑀拱手:“多谢萧公。”   萧瑀明白林枫的压力,他摆手道:“就算没有陛下的命令,让本官全力配合你,本官也会帮你,你尽管去调查,但凡有任何需要,直接和本官说,无论任何事,本官都帮你解决!”   这就是霸总的魅力吗?莫名的让人心安。   林枫重重点头。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吴三的尸首,确认自己没有疏漏后,便和萧瑀离开了房间。   到了房外,莫万山连忙问道:“林寺正,如何?”   林枫摇头道:“没有发现外伤,他是如何死的,还需要仵作进一步查验才行。”   萧瑀道:“本官会命人去找合适的仵作,莫中郎将,你让人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接触吴三,待本官找的仵作到来后,再让仵作验尸。”   莫万山一听,自然不会迟疑,直接道:“末将明白!”   说着,萧瑀直接转身,去命人寻找仵作。   而林枫沉思片刻,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一会儿劳烦你,帮我问问昨夜都有哪些侍卫在吴三去茅厕时,帮他站岗,本官有话要问他们。”   莫万山点头道:“此事不难,本将这就让人帮林寺正询问。”   “多谢。”   林枫向莫万山感谢了一句,又说道:“吴三说,他在去茅厕前,曾将门用锁头锁过,不知那锁头在哪?”   莫万山闻言,直接转身,将挂在房外的锁头取了过来,他将锁递给林枫,道:“就是这把锁。”   林枫接过锁,仔细查看了片刻。   萧瑀这时返回,见到林枫查看锁头,便问道:“如何?可有被破坏的痕迹?”   林枫摇了摇头:“锁眼附近没有任何划痕,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又看向莫万山,道:“这把锁的钥匙,都有谁有?”   莫万山说道:“只有东宫管事和吴三有。”   林枫见莫万山语气笃定,不由道:“如此确定?”   莫万山点头:“东宫有规矩,所有的锁和钥匙都要放在东宫管事那里保管,一旦有需要,东宫管事会通过抽签方式,随机从数百个锁头里,抽取一个……昨夜将嫁衣放到这里后,管事就通过抽签的方法,抽取了一个锁头,然后亲自将锁和钥匙交给吴三,中间没有经过任何其他人的手。”   “所以,那钥匙,只有管事和吴三有,其他人谁也没有。”   林枫听着莫万山的话,心中不由感慨,皇家的规矩就是多啊。   但不能否认,通过这样的方法,安全性确实有极大提升。   只要不是复制了所有的钥匙,那就很难去做坏事,毕竟会用哪把锁完全是随机的,钥匙不够多,根本没法保证锁头正好是自己拥有钥匙的那把。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将锁还个了莫万山,他说道:“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先去见太子殿下吧,见完殿下后,本官想见一见东宫管事。”   莫万山闻言,自是不会反对,他点头道:“本将去安排。”   林枫拱手:“多谢!”   说完,林枫便不再耽搁,和萧瑀跟着莫万山,向太子寝宫行去。   到了寝宫前。   林枫就发现这里守卫十分的森严。   寝宫外有数十个将士披甲执锐,目光森然的盯着来往的所有人。   寝宫门口,更是有皇宫禁卫看守,连东宫的婢女太监进出,都得经过一次次的盘查和搜查。   “皇宫禁卫都来了……看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安危确实格外的关心,而连东宫的人都要进行盘查,想来是在真凶没有被查出之前,李世民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纵使是太子身边的人。”   林枫来到寝宫前,向值守的禁卫说明来意后,哪怕有李承乾的命令,可他们还是对林枫三人进行了搜查。   就算是莫万山,也都被要求交出武器,这才让三人进入。   莫万山向林枫萧瑀解释道:“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出寝宫之人,这是陛下的命令,非是太子殿下要为难两位。”   林枫笑道:“莫中郎将放心,太子殿下安危大于一切,我们都明白。”   莫万山见林枫萧瑀并无芥蒂,这才放心点头。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寝宫内,见到了倚靠在床头的李承乾。   李承乾年岁不大,只有十三四岁,脸庞看起来有些少年人的稚气,可一身贵气环绕,太子气度已有。   李世民在李承乾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锻炼李承乾的大局观,让李承乾开始处理国事,还有诸多大儒重臣教导,再加上李承乾刻苦努力,至少目前来看,他无论是气度、举止、能力、谈吐,都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接班人的样子。   不过林枫知道李承乾的未来。看着李承乾现在的模样,再想想他那以悲剧结尾的人生,心中不由有些唏嘘感慨。   “拜见太子殿下。”   林枫和萧瑀向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脸色苍白,充满着病态,他缓缓抬手道:“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殿下。”   两人直起身来。   李承乾漆黑的眼眸看向林枫,那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好奇和打量,道:“孤已经接到父皇的命令了,父皇让你全权负责此案……林寺正,有信心吗?”   林枫滴水不漏道:“陛下信任,臣自是肝脑涂地,无论如何,都要侦破此案。”   李承乾满意点头,他说道:“孤早就听闻你的断案事迹了,也早就对你有所好奇,只是孤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没法亲自见你,否则的话,你这般才能出众之人,孤怎么都该和你聊聊。”   不能不说,李承乾即便年龄不大,可招揽人心,已经很有一套了。   一句话,就显出他对林枫的看重,以及对林枫的青睐之意。   若林枫是没有心机的刚入朝为官的年轻人,定会十分激动感动,恨不得立马拜码头,以后唯太子马首是瞻了。   毕竟哪个人,能拒绝得了未来皇帝的橄榄枝呢?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知晓未来的林枫。   林枫沉稳道:“殿下实在是谬赞了,下官只是运气好,破了一些案子罢了,哪敢让殿下如此重赞。”   李承乾刚要笑,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婢女连忙端来一杯水,李承乾喝过后,这才止住了咳嗖。   他摇头叹息:“身体不好,说一会儿话就累得不行。”   林枫见状,忙道:“那我们抓紧说案子吧,说完后,殿下就好好休息。”   萧瑀也道:“殿下的身体重要。”   李承乾原本还有很多招揽的话要对林枫说,可身体原因,也只能作罢。   他点头道:“那就说案子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只要是孤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林枫也不墨迹,直接道:“敢问殿下,昨夜你宴请吐蕃使臣和吐谷浑使臣的事,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   李承乾想了想,道:“前天吧……不过这不是孤的决定,是父皇的决定,父皇希望孤能代他招待一下使臣。”   “前天……”   林枫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凶手准备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天时间。   在两天时间内,又要装鬼,又要神不知鬼不觉杀人,并且事后不被任何人发现异常,这可不是匆忙之下能做到的。   真凶定然是筹谋了许久。   可是连李承乾都是前天才知道要招待使臣的,真凶怎么可能提前许久就知道?   除非,真凶原本的筹谋,未必是要杀吐蕃使臣,只是因缘际会,碰到了……   可如果他原本的筹谋不是要杀吐蕃使臣,那他是要杀谁?   若真凶在吐谷浑、吐蕃这些外人中还好。   可如果真凶就藏在东宫呢?   那么值得真凶以如此算计筹谋的目标,能是谁……   林枫一边想着,内心忽然悚然一惊。   他猛的抬起头,双眼瞬间直勾勾看向倚靠在床榻上的李承乾!   李承乾突然被林枫用这种视线注视,有些奇怪道:“林寺正,怎么了吗?”   林枫瞳孔剧烈跳动。   如果真凶真的藏在东宫,那他费尽周章,谋划周密的目标,除了东宫之主外,还能是谁?   也就是说。   有没有这种可能……   真凶要杀害的,根本就不是吐蕃使臣!   他最初的目标,是——太子李承乾! 第154章 一个月前,她曾出现过(二合一   林枫被自己的大胆推测给吓了一跳,但这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凶原本的目标,真的是李承乾,那毫无疑问,李承乾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纵使有侍卫守在外面,但以真凶的手段,未必伤不了李承乾!   林枫眉头微蹙,心中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如果在自己查案途中,李承乾遭遇了意外,那自己绝对要大祸临头。   虽然按照自己熟知的历史,李承乾不会有事,但万一呢?自己的存在本就是变数,万一有什么蝴蝶效应,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进程,让李承乾真的提前死了,那所有在东宫的人,都得给李承乾陪葬!   “不行!我不能将我的生死存亡,赌在别人身上。”   林枫眼眸剧烈闪烁,他忽然看向李承乾,道:“殿下,下官有些话,想要单独和殿下说。”   李承乾闻言,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看了林枫一眼,他脸上有着疑惑和好奇之色,不过太子的素养,让他不会什么话都往出说。   他沉吟片刻,旋即看向婢女宦官,道:“你们都退下吧。”   婢女宦官自然不敢违抗李承乾命令,向李承乾行礼后,便纷纷退出。   李承乾又看向萧瑀和莫万山,不用他开口,萧瑀与林枫对视了一眼,便道:“下官在门外候着,若殿下有需要,唤下官便好。”   莫万山看向李承乾,见李承乾点头,他身为东宫府千牛中郎将,自然更不会有异议。   很快,众人便都离去,寝宫内只剩下林枫和李承乾两人。   李承乾看向林枫,眼带好奇,笑道:“林寺正,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旋即道:“下官希望殿下能暂时离开东宫。”   “离开东宫?”   李承乾眉头微蹙,不解道:“为何?”   林枫当即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李承乾。   “……虽然下官还无法确定这种推测的可能性有多少,但哪怕只有一成概率,我们也不能赌!”   林枫看着李承乾,认真道:“殿下乃大唐太子,安危直接关乎大唐的稳定与未来,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所以还望殿下能为了大唐稳定,暂时离开东宫,待下官侦破此案,揪出幕后真凶后,殿下再回来。”   听着林枫的话,李承乾脸色不由微变。   他眉头紧锁,神色闪烁片刻,道:“你当真认为……杀害了吐蕃使臣的幕后真凶,原本的目标是孤?”   林枫道:“下官现在处于大胆假设的阶段,具体是否如此,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知道,但如果真的是下官料想的这样,那个幕后真凶手段诡谲、狡诈多端,未必没有其他办法伤害殿下。”   李承乾蹙眉沉思,指尖下意识的上下挑动。   他神情有些犹豫迟疑,视线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神色认真,无比严肃,李承乾不由回想起林枫的断案事迹,以及父皇给他传递的话。   父皇说,此案全权由林枫负责,无论林枫有任何要求,都要满足林枫。   毫无疑问,父皇对林枫是绝对信任的。   这种情况下……林枫让自己离开……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看向林枫,沉声道:“好,孤听伱的,一会儿孤就离开,去宫里给父皇请安。”   林枫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李承乾去往皇宫,安全就没问题了。   他行礼道:“多谢殿下信任。”   李承乾笑道:“父皇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案子交给了你,那孤就该对你的一切判断怀有信任。”   这个年龄的李承乾,真的符合林枫对太子的所有认知。   果断,懂语言艺术。   林枫点头:“如此下官就放心了。”   李承乾笑了笑:“在孤离开前,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尽管问,孤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林枫想了想,道:“昨夜宴席期间,殿下可曾发现过什么异常?”   “异常?”   李承乾摇了摇头:“一切正常,吐蕃来了三个使臣,两个文官一个武将,正使是吐蕃重臣噶尔东赞,副使是桑布扎与大将赫干赞,他们到来后,就十分规矩,即便面对吐谷浑使臣的挑衅,也被噶尔东赞几句话给轻轻揭开,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异常,哦对了,死的人就是副使桑布扎。”   桑布扎?林枫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不过噶尔东赞之名,他却如雷贯耳。   噶尔东赞,吐蕃大相,未来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最大的功臣,大唐人也称之为禄东赞。   能力卓绝,思维敏捷,极善谈判和交流……李世民都对他这个外邦臣子格外看重,想要将琅琊公主的外孙女嫁给他,让他为大唐效力。李世民手下能臣武将如此之多,眼光早已挑剔的不行,所以他能对噶尔东赞如此看重,也足以看出噶尔东赞的本事了。   “没想到这一次吐蕃出使大唐的正使竟然是他,看来吐蕃对于和大唐联手出兵吐谷浑的事,是真的势在必得。”林枫心中沉思。   李承乾的声音继续响起:“至于吐谷浑,此次来的使臣,是一个文官一个武将,正使是吐谷浑重臣夸蒙,副使是大将慕力诚,那个慕力诚脾气着实不好,多次向吐蕃使臣挑事,但都被噶尔东赞给化解了……”   说着,李承乾看向林枫,道:“至于夸蒙,他虽然话不多,一直和和气气的,但孤反而觉得他心机颇深,比慕力诚更难对付。”   林枫知道,李承乾说这些,是在提醒自己每个使臣的性格特点,让自己接下来和他们接触时,不至于毫无准备。   他向李承乾拱手致谢,又道:“除了他们外,昨晚宴席还有其他人吗?”   李承乾点头道:“还有鸿胪寺卿陈叔达,他身为鸿胪寺卿,也陪同在侧,然后就是寻常的婢女侍卫了,再无其他人。”   林枫微微颔首,对昨夜相关人员都有了直观的了解。   他想了想,道:“桑布扎发疯前,可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就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疯。”   “那他发疯之前,可有谁靠近他吗?”林枫又问。   李承乾再度摇头:“除了端饭菜酒水的婢女外,无人靠近他。”   林枫指尖微微摩挲,忽然道:“昨夜宴席众人的座位安排,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吗?中间是否有过改变?”   李承乾略微沉思,便说道:“座位是提前安排好的,中间众人也都是在原地敬酒,并未乱窜。”   “那……”   林枫看向李承乾,问道:“昨晚宴席上,殿下是否做过什么事?比如说,将殿下原本的东西赏赐给桑布扎,或者原本该殿下做的事,但桑布扎替殿下做了?”   李承乾听着林枫的话,眸光陡然一闪,聪慧的他,迅速就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林枫这是怀疑,真凶原本要对付的是自己,但结果因缘际会之下,被桑布扎代替自己中招了……   他认真回想了片刻,旋即眉头紧皱的摇着头:“没有,孤没有赏赐给他任何东西,也没让他替孤做什么事。”   林枫闻言,也微微蹙了下眉,李承乾和桑布扎没有任何交集,难道自己猜错了,真凶的目标不是李承乾,就是桑布扎?   还是说,有自己与李承乾都忽略的细节?   看来,还是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行,调查过后,也许就能发现什么了。   想到这些,林枫也不再耽搁,他向李承乾道:“下官没有问题了。”   李承乾点头:“既如此,林寺正就去查案吧,孤收拾一下就进宫去见父皇,若是林寺正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孤……”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交给了林枫,道:“直接遣人拿着这枚令牌去宫门,自会有人带他去见孤。”   林枫接过令牌,连忙道:“多谢殿下,下官明白。”   …………   林枫离开寝宫,萧瑀就迎了上来,他问道:“怎么样?”   莫万山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说着,他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麻烦你带我们去昨夜宴请使臣的地方吧。”   莫万山当即点头:“林寺正这边请。”   很快,众人来到了东宫会客的大殿。   此时殿门紧闭,殿外有披甲执锐的侍卫看守。   莫万山向林枫道:“吐蕃使臣昨夜身亡后,殿下就命人封锁了大殿,不许任何人进出大殿,也不许任何人碰大殿内的任何东西,所以现在大殿的情况,和昨夜殿下宴请使臣时一模一样。”   林枫点了点头:“多亏太子殿下,现场没有被破坏,也许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有莫万山的带领,侍卫没有阻拦林枫和萧瑀,迅速让出一条路,并且打开了殿门。   进入殿内,林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张单独的桌子摆放在大殿两侧,桌子上放置着美酒菜肴,甫一进入,甚至还能闻到美酒的香味。   而第二眼,便是那翻倒在地的桌子,以及散落在附近的酒菜。   莫万山见林枫看向翻倒的桌子,向林枫道:“那张桌子就是死去的吐蕃使臣桑布扎的桌子,当时他突然发疯,直接掀翻了桌子跑了出去,后来太子殿下命人封锁这里,所以也便没人打扫。”   林枫笑道:“这是好事。”   他迅速来到翻倒的桌子旁。   只见这是位于左侧的第二张桌子,按照位次排列,第一张桌子应该是正使噶尔东赞所坐之处,桑布扎紧挨着噶尔东赞,看来地位要比大将赫干赞还要高。   而他们三人位于左侧,右侧的三张桌子,想来就是鸿胪寺卿陈叔达,以及吐谷浑两个使臣的位置了。   林枫看着洒落一地的酒菜,向莫万山问道:“仵作验过毒了吗?”   莫万山点头:“验过了,没有发现毒药。”   林枫问道:“怎么验的?”   莫万山说道:“通过狗检验的……仵作让狗吃了这些酒菜,结果狗仍旧活奔乱跳,没有任何异常。”   林枫微微点头,放下心来……还好不是万能的银针试毒,用活体试验,的确能更加的准确。   看来酒菜没什么问题,既然酒菜没问题,那给桑布扎端菜的婢女问题应该也不大。   林枫视线看向死者坐的地方。   只见死者坐的是一个软垫,软垫颜色深灰,上面绣有祥云图案,十分精致。   他用手按了按软垫,软垫很厚,坐在上面,完全不会感到凉意,看得出来,为了让使臣有好的体验,这些软垫也都是专门选择的。   林枫仔细检查了下软垫,确认软垫没有问题,又检查了一下桌子。   桌子不大,跪坐在软垫上后,桌面正好在腰腹处,手臂可以自由伸展,夹菜喝酒也不会受到影响。   桌子表面十分光滑,上面没有任何划痕倒刺,完美的体现着大唐招待贵客的重视,确实很容易让宾客感受到宾至如归的体验。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的异样,就如侍卫吴三在他面前发疯一样,他也没有察觉到异常之处。   为何会这样?   吴三与桑布扎肯定不会无端发疯,真凶究竟是怎么做的,会让他们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疯?   林枫想了想,直接坐在了死者的软垫之上,同时目光向四周看去,他将自己代入桑布扎的身份,大脑迅速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桑布扎身为副使,有更聪明更睿智的主使噶尔东赞在,他只需要打酱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偶尔附和噶尔东赞几句,偶尔拍李承乾几句马屁,敬些酒,同时心里骂吐谷浑使臣几句煞笔,也就可以了。   所以他过的很轻松,中间没有与任何人有肢体接触,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如噶尔东赞表现突出,也没有武将的暴脾气让人恨得牙痒痒,这样一个排名中间最容易被忽视的人,为何真凶就会盯上他呢?   他是有什么特殊之处,让真凶不得不杀他?   还是说,真的如自己推测的那样,真凶要杀的人是李承乾,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代替李承乾而死?   可如果是这样,那他和李承乾究竟哪里有交集,能让他替李承乾中了真凶的杀招?   “一团乱麻啊……”   林枫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无数的混乱思绪,充斥在脑海里,让他根本捋不清头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纷杂的想法。   林枫发现自己有些着急了,必须破案的压力,让他有些失去平常心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越是在这种捋不清头绪的关键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本官刚刚让你找的人,如何了?”   莫万山道:“已经都找到了,昨夜帮吴三站岗的侍卫,一共有三人,他们都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还有东宫管事,也已经来了。”   林枫点头道:“让他们一个个进来吧,有些事我想和他们聊聊。”   莫万山直接点头:“好,本将这就去叫他们。”   没多久,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他二十多岁的年龄,神色有些紧张,来到林枫面前,连忙向林枫一拜:“见过林寺正。”   林枫看着他,轻笑道:“别紧张,本官就是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侍卫连忙道:“林寺正请问,只要是末将知道的,一定告诉林寺正。”   林枫轻轻颔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替的吴三?”   侍卫道:“差不多子时左右吧。”   “当时是吴三去找的你?”   侍卫点头:“末将当时正在附近巡逻,吴三找到我们,说他要去茅厕,希望有人来替他暂时看守嫁衣,统领便吩咐末将去看守。”   林枫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去替吴三,不是吴三找的你,而是你们那支巡逻队的统领命你去替吴三的?”   侍卫连忙点头。   “为何统领会让你去?”林枫问道。   侍卫挠了挠头,道:“没什么特殊原因,统领就是随便选的人,正好选中了末将。”   林枫点了点头,对这个理由并不意外。   这才是最正常的理由,如果这个侍卫经常给人跑腿,经常被欺负,那林枫倒是要深思一下,侍卫是否有问题了。   当然,这个侍卫说的,林枫不会完全相信,之后他也会去找侍卫统领进行确认,如果真的是随便选中的他,那他的确就没什么嫌疑了。   毕竟真凶绝不会去赌概率。   林枫继续道:“你到了房外后,房门上的锁还在吗?”   “在,就在那锁着呢。”   “房间可有动静?”   “没听到有什么动静,末将守在门外也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等吴三回来了,末将也就离开了。”   林枫视线打量了下侍卫,见侍卫神色疲惫,说道:“你从昨夜一直到现在也没休息?”   侍卫苦笑道:“东宫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有机会休息,我们所有人都没闭一下眼睛,大家都挺着呢。”   “倒是辛苦。”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昨夜巡逻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或者说,可曾发现本该在的人,却没有在?而本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   “这……”   侍卫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末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们一路巡逻,没有发现婢女宦官乱跑,也没有发现工匠乱走,那些使臣也都安静的待在房间里,一路上除了遇到我们这样的侍卫外,其他人都没遇到。”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点头:“多谢,本官暂时就这些问题,你先去忙吧,若是还有其他问题,本官再让人寻你。”   侍卫见林枫没有为难自己,长长吐出一口气,连忙点头就迅速离开了。   接着林枫又先后见了其他两个侍卫,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而得到的答案,都完全一致。   他们在替吴三站岗期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巡逻时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昨夜正常的不得了。   但越是这样,反而就越代表不正常。   嫁衣绝不可能无端消失,吴三也绝不可能无端发疯。   在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吴三不知道,这些侍卫也不知道。   那是否说明,这些意外发生的时间,就是在吴三寻找这些侍卫的短短几十息的间隙里?   林枫沉思期间,最后一个人也走了进来。   他有着四十余岁的年龄,衣着华贵,身材微胖,行走间背脊微微前屈,双眼充满着精明,一看便是聪明干练之人。   “林寺正,莫中郎将已经和本官说了,林寺正有任何问题尽管询问,本官一定知无不言。”   东宫管事是俗称,他的官方称呼为东宫家令,主食官、典仓、司藏三署,负责东宫的饮膳、仓储,品级比林枫还要高。   来到林枫面前后,他便直接开口,那样子颇为掌控全局的模样,似乎问话的人不是林枫而是他。   林枫眸光微闪,旋即轻笑道:“既如此,那本官就直接询问了。”   “张家令,不知你昨夜给吴三的锁头与钥匙,是否符合流程?”   东宫家令姓张名林竹,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直接道:“当然符合流程。”   “本官接到命令后,便带人到了库房,先从一个装满着纸签的箱子里,抽取出了一个纸签,然后根据纸签找到了锁头和钥匙,之后便带人去将锁头钥匙交给了吴三。”   “所有的过程,都有其他人陪同见证,林寺正若不信,可询问其他人。”   林枫笑道:“本官岂会怀疑张家令?”   张林竹闻言,双手负于身后,微微点头。   林枫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继续道:“不知张家令昨夜都做了什么?”   张林竹眉头皱起:“林寺正这话是在怀疑本官?”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我对所有人都是同样的问题。”   “本官昨夜原本在房间休息,后来听说出事了,便连忙来到了大殿旁,等候太子殿下吩咐,后来他们找到了嫁衣,要暂时将嫁衣放在一个房间里,需要锁头锁住房间,所以本官便带人去了库房。”   “然后将钥匙锁头交出去后,本官原本想继续休息,可昨夜发生的事着实是太诡异了,本官睡不着,便一直待在库房,没有去任何地方。”   待在库房?   林枫道:“可有其他人证明?”   张林竹点头:“库房每天都有人看守,昨夜自然也有,他们都能为本官证明。”   林枫微微颔首,他想了想,忽然双眼盯着张林竹的眼睛,道:“敢问张家令,库房里的那些钥匙,可曾有过丢失?可曾发生过盗窃?可存在被人整体偷配的可能性?”   听到林枫的话,张林竹就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顿时瞪大眼睛道:“林寺正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本官的管理之下,库房未曾发生过任何盗窃,那些钥匙也都完好无损的放在库房里,更有人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守在库房外,绝不存在你说的可能!”   林枫见张林竹反应如此剧烈,眼眸眯了眯,道:“张家令确定?”   “以张家令的地位,想来应该知道我是陛下亲自派来的,此案已经被陛下关注,所以张家令最好是想好再说,万一错了……让我做出错误的判断倒也没什么,可若是让陛下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这个罪行,我想张家令应该也担不起吧?”   张林竹瞳孔骤然一缩。   他差点跳起来,脸色微变,声音变冷,呵道:“林寺正,你……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本官吗?”   林枫仍是刚刚的笑容,温和道:“张家令别紧张,这些话我对所有人都说过,现在说的清楚点,也好过后面有人知法犯法,自己走了歪路要好,是吧?”   张林竹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视线剧烈的闪烁着。   萧瑀看到这一幕,眼眸一眯,顿时意识到,这个张林竹可能真的有所隐瞒。   他不由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   林枫也不怕张林竹听到,淡淡道:“从我来到东宫开始,东宫所有人都对我十分客气……这很正常,毕竟陛下的命令已经下达,我是代表陛下而来的,谁敢对我不客气?”   “可是张家令呢?”   林枫视线看着张林竹,缓缓道:“张家令一来到我面前,就露出一副上级官员的样子,并且试图掌控局面,想要引导我,牵着我的鼻子走。”   “这可和客气谈不上,而且我只是稍微深入的问一些问题,张家令就表现的十分敏感,好像我对他无比怀疑一样……可明明这些问题,都是十分正常的询问,根本不存在针对他的特性。”   “这一切,都让我意识到,张家令可能心里藏着些什么东西,害怕被下官知晓,所以才如此敏感。”   “再加上案子发生后,张家令连觉都不睡了,直接跑到库房和看守库房的人熬一整夜,这很难不给下官一种感觉……就好像是……”   林枫双眼紧盯着张林竹,不放过他任何一处细节变化,道:“……张家令,似乎故意跑到库房,想让其他人做他的不在场证明一样!”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张林竹脸色顿时大变。   他瞳孔一缩,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整个人都是一副被戳穿内心无比防备的模样。   萧瑀见状,狭长的眸子陡然露出冷意,他看向张林竹,冷冷道:“张家令,本官觉得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张林竹就要开口。   而这时,林枫声音再度响起:“张家令可以反驳我,但我想,张家令应该听过我的一些事迹,若张家令认为我查不出来,张家令尽可以随便说。”   “可张家令若是相信本官的能力,那我觉得,张家令最好想好了再说……我相信张家令昨夜的确没有离开库房,也正因此,我才会在这里劝说张家令,否则的话,现在我就已经将张家令带走审问了,而不是心平气和的劝说你。”   张林竹微胖的脸上冷汗瞬间直流,一双眼睛不受控制的迅速眨动。   他抿着嘴,犹豫了好半天,终于一咬牙,道:“林寺正,我……我其实不是故意骗你,因为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发生过意外。”   听到张林竹的话,萧瑀眸光一闪,心道还真被林枫给试探出来了,这个张林竹果真有所隐瞒。   难道,这个案子的突破口,要在这里打开了?   想到这些,萧瑀双眼一亮,连忙看向张林竹。   林枫则神色不变,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他说道:“张家令不着急,你慢慢说……但我希望,这次你不要再有所隐瞒。”   张林竹一听,连忙重重点头,他看向林枫,再也没有之前想要试图掌控全局的样子了,姿态摆的极低,脸色却十分凝重,道:“不瞒林寺正,那个嫁衣鬼,不出意外,一个月前,我在库房……就见过她!”   今天仍在赶路,着急忙慌写出这一章,明天就到家了,办完一些事后,后面更新就能稳定了。 第155章 使臣发难,林枫力挽狂澜,破解   “什么!?”   萧瑀听到张林竹的话,心中悚然一惊。   他不由惊呼道:“一个月前,你就见过这嫁衣鬼?”   林枫也是眸光微闪,脸上露出意外之色,很明显,连他都没想过,会从张林竹这里,听到嫁衣女鬼的消息。   张林竹迎着两人的注视,深吸一口气,道:“一个月前的晚上,我有事要去库房取一件东西,当我到库房后,我发现库房的锁竟然是打开的状态,这让我心中陡然大惊,以为是遭了贼了。”   “所以我连忙打开库房的门,冲了进去。”   “可当我进入库房后,我却发现库房空无一人,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这让我十分疑惑,不由怀疑起是否是我粗心大意,之前离开库房时,没有锁门。”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向库房深处走去,想要将库房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而就在那时,我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就好像是老鼠在啃咬什么的声音一样。”   “我循着那声音下意识看去,然后……”   说到这里,张林竹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声音也随之略微颤抖,道:“然后,我就看到了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忘记的一幕。”   “我看到,一个嫁衣,不知道从何处出现,就那样飘在半空中,同时一个苍白的、七窍流血的脑袋,被嫁衣的衣袖抱着,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的,毫无感情的盯着我……那一刻,我脑子直接就空白了,无尽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我先是愣住,继而直接惊恐大吼,并且转身就向后跑去。”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应该能想象到当时的那一幕有多恐怖吧?快要到子时的时辰,幽暗的库房里,突然出现一个女鬼盯着我……不是我胆小,而是那真的太突然,太超出我的预料了。”   林枫知道张林竹想要挽尊,他配合的点着头:“我理解。”   张林竹重重点头,然后继续道:“我没跑多远,守在门外的侍卫就听到了我的吼声,然后连忙冲了进来。”   “他们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连忙指着里面,说有鬼。”   “可那些侍卫循着我的指向看去,却根本什么都没发现,我愣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去,这时我也发现,原本悬在空中的嫁衣女鬼,竟然不见了。”   “我连忙让侍卫去里面搜查,可侍卫仔细搜查了一遍,仍是什么都没发现,没有发现什么嫁衣鬼,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   “这让我都有些怀疑刚刚我是不是看错了,我也亲自在库房走了一圈,的确没有任何鬼影和人影,并且我对库房里所有东西都亲自清点了一遍,任何东西都没有丢失……”   “虽然我心里仍旧觉得自己没看错,可东西没丢,之后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我也再没见过那嫁衣女鬼,也就渐渐地觉得我可能真的看错了,一个月过去,我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可结果……”   张林竹深吸一口气,脸色不由发白,神色间带着一抹沉重,道:“在昨夜,我刚要休息时,突然听人说,吐蕃使臣死在了大殿外,且很多人都看到了嫁衣鬼。”   “在听到嫁衣鬼三个字时,我脑袋嗡的一下,就好像炸了一样,我顿时知道一个月前我根本没有看错,我看到的绝对就是这个嫁衣鬼!而一想到这个嫁衣鬼出现在库房里,我心中就不由一惊,担忧嫁衣鬼会不会在库房里做了什么。”   “所以我便去了库房,一直留在库房外,内心担惊受怕,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张林竹看向林枫和萧瑀,道:“虽然我在一个月前看到了嫁衣鬼,但库房的确什么东西都没丢,所以你问我钥匙是否被人偷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也不确定。”   听着张林竹的话,萧瑀和林枫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定的神情。   林枫沉吟片刻,道:“伱发现库房的锁没有锁上,就没有询问过守在库房前的侍卫吗?他们一直守在库房前,是否有人打开过锁,他们应该知道吧?”   张林竹道:“按照规矩,守卫不能接触库房大门,而当时那把锁虽然没有上锁,可它正好翻转着,锁眼对着外面,所以门锁是否锁了,他们其实是看不真切的,并不知情。”   “不过他们的确说过,在他们驻守时,没有任何人前来开锁。”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那是否存在库房门前无人驻守的情况……比如说,在轮换时?交班时?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都被吸引时?”   张林竹诧异的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知道这些?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我去库房时,门外就正好没有守卫看守,不过不是他们玩忽职守,而是他们正在进行轮换。”   林枫眸光一闪:“轮换需要多少时间?”   张林竹道:“时间不长,也就几十息的时间,当晚我去库房的时候,他们正在不远处换人,而等我看到女鬼发出喊声时,他们就已经返回库房前驻守了,所以在听到我的喊声时,才会迅速冲进库房内。”   萧瑀闻言,视线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笑道:“突破口或许真的出现了,不过还需要进一步查验才行。”   说着,他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能带我们去库房吗?”   张林竹连忙点头:“当然!”   几人迅速离开了大殿,向着库房行去。   一边走,张林竹一边道:“在经历了那晚的事情后,虽然库房什么东西都没丢,可我心里终究还是有所担忧,所以我第二天就换了一把新锁,而那把新锁的钥匙,我一直贴身携带,任何人都无法接触。”   林枫微微点头,张林竹还是很谨慎的,不过很可惜,不出意外,这个时候再谨慎,也已经迟了。   现实不是童话,亡羊补牢在很多时候,都已然来不及。   他想了想,道:“之前库房的钥匙,除了张家令外,还有其他人拥有吗?”   张林竹摇了摇头:“也是只有我有。”   “那其他人可曾接触过?”   张林竹道:“有的时候要从库房取东西,而我有其他公务在,那我就会将钥匙交给侍卫或者宦官,让他们代为开锁,所以之前的钥匙,接触过的人不少。”   林枫微微点头,一旁的莫万山见状,忍不住道:“林寺正怎么关心起库房了?是库房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林枫与张林竹交谈时,莫万山站在殿外,不知道张林竹说了什么。   林枫笑了笑,道:“是否有问题,还得查验后才能确定。”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库房外。   林枫向库房看去,便见库房是一个很大的房子,门外有侍卫驻守,窗户外都有铁栏杆封闭,想要潜入进去,十分困难。   张林竹穿过驻守的侍卫,取出钥匙,打开了锁。   然后直接双手用力一推,门就被打开了。   随着门扉的打开,林枫便看到东宫所谓的库房,简直就是一个大型超市。   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吃的、穿的、用的,除了金银珠宝没有外,几乎日常生活里所有能用到的东西都有了。   一个个架子依次排列,架子上是满满的物资。   就算末日到来,林枫估摸着这个库房内的物资,都够东宫所有人用上一年也不用发愁。   林枫走进库房,道:“锁头和钥匙在什么地方?”   张林竹忙指着左边的路,道:“这里。”   说着,他便在前面带路,走了没多远,林枫便在一个架子上,看到了上百个插着钥匙的锁头。   同时,在这些锁的右侧,有一个箱子。   张林竹道:“每个锁都有编号,箱子里都是纸签,每次在用锁时,我都会从箱子里抽出纸签,然后根据编号选择锁头,这样的话,就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发生意外。”   林枫点头,这些他早已知晓。   他说道:“我能抽下纸签吗?”   “当然!”   林枫直接将手伸进箱子内,旋即抓了几个纸签。   他将纸签一一打开,便见纸签上写着“甲贰”、“丙陆”、“丁壹”的字样,没有任何重复。   萧瑀看着纸签上的编号,道:“看来纸签没问题,没有被人做手脚。”   林枫点了点头,他又随机选择了几个锁头。   将钥匙取出,仔细查看钥匙。   道:“这些钥匙的光泽一致,略有黯淡,表面有一些磨损的痕迹,很明显用了不短时间了,应该就是这些锁头原本的钥匙。”   萧瑀道:“那幕后真凶,究竟有没有偷配钥匙?”   林枫想了想,道:“确定一下张家令当晚是真的看到了,还是眼了,就能知道了。”   说着,他看向张林竹,道:“当晚你是在哪看到的嫁衣女鬼?”   莫万山一怔,无比意外道:“林寺正你说什么?张家令他也见过嫁衣女鬼?”   张林竹尴尬的向莫万山道:“本官也不确定是真的见到了,还是眼了。”   莫万山眉头不由皱起,身为东宫府千牛卫中郎将,他有必要进一步了解,可张林竹没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已经带着林枫和萧瑀向前走去。   走了十步左右,他停了下来,道:“当时我就是在这里听到的动静,然后抬起头,就看到嫁衣女鬼了。”   林枫站在张林竹的位置,循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便见这里已经快到尽头了,再向前走十几步,就可以转弯去另一排货架前了。   他想了想,道:“嫁衣女鬼在什么位置?”   张林竹忙道:“就在尽头处。”   林枫直接来到路的尽头,这时他便发现,路的尽头和刚进入库房时一样,横向完全是畅通的,没有被那些架子阻挡,在这里可以进入任何一条路。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所见到的女鬼,就这样悬在这里?她是静止不动的,还是在移动?”   张林竹想了想,然后道:“好像是静止不动,或者说即便动了,幅度也很小,至少是我发现不了的幅度。”   静止不动……   听着张林竹的话,林枫眸光一闪,他忽然抬起头,视线向头顶看去。   只见头顶是一根根房梁,库房很大,所需要的房梁也非常多。   那些房梁在头顶纵横交错,形成了宛若路网一样的畅通无阻的通道。   “梯子!”林枫突然开口道。   张林竹一听,连忙命人给林枫搬来了梯子。   库房的架子都不低,在取东西时,有时就需要梯子的帮忙,所以库房内的梯子不少。   林枫让人将梯子置于嫁衣鬼出现的房梁下方,然后直接爬上了梯子。   通过梯子,林枫视线得以轻松看到房梁上的情况。   这时,他眯了下眼睛。   “子德,如何?可有什么发现?”萧瑀向林枫询问。   林枫下了梯子,笑道:“确实有些发现,不出意外,我想我已经知道那嫁衣鬼是怎么回事了。”   刷的一下!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眼眸陡然亮起。   而莫万山和张林竹,则都猛的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惊之色。   莫万山忍不住道:“林寺正,你说你已经知道嫁衣鬼是怎么回事了,这……真的吗?你真的知道嫁衣鬼的秘密了?”   张林竹闻言,也忙道:“林寺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当夜,看到的真的是嫁衣鬼?我真的没有看错?”   林枫听着他们的问话,轻笑道:“你们别急,本官还需要验证一下。”   说着,他看向张林竹,道:“你说当晚,在发现嫁衣鬼之前,你听到了特殊的声音?”   张林竹忙点头:“对,就像是老鼠啃食什么的声音,但我们库房是工部专门建造的,墙壁地面都无比坚硬,绝不可能有老鼠能打洞进来。”   林枫微微颔首,双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嘴角微微扬起。   他说道:“原来如此。”   萧瑀看着林枫的笑容,心中不由一动,在刚到东宫时,萧瑀明显能感觉到林枫和往常不同,李世民给予的巨大压力,案子的复杂与毫无头绪,就仿佛是两座大山压在林枫肩膀上一样,使得林枫总是不经意间皱着眉头,嘴角微抿,笑容难再,当然这在萧瑀看来,林枫已经算能扛得住压力了,若是其他人,可能早就被压垮了,别说如林枫一样还能保持理智,恐怕不焦躁的做错事就已经不错了。   但萧瑀知道,这远远不够。   毕竟这个案子太复杂,敌人太狡诈,也太自负,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挑衅他们。   如果林枫不拿出以往的冷静,以往的本事来,恐怕这个案子真的会很危险。   只是这种事,他根本帮不到林枫,只能靠林枫自己。   走出来了,那就是一个新的人生阶段,以后遇事会更加迎刃有余。   走不出来,恐怕就没有以后了。   这让萧瑀心中其实都开始有些焦虑担忧了,但好在,林枫终究是那个永远给他惊喜的林枫。   他在此刻的笑容,脸上那掌握一切的自信,让萧瑀知道,熟悉的林枫回来了。   林枫从李世民给予的压力,和案子的复杂,以及贼人的挑衅中,成功走了出来。   “莫中郎将。”   这时,林枫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带本官去那嫁衣女鬼出现的地方。”   莫万山闻言,自是不会耽搁。   很快,众人离开了库房,来到了一排建筑的前方。   这排建筑的对面,就是昨夜太子李承乾招待使臣的大殿。   莫万山向林枫说道:“昨夜我们看到的嫁衣鬼,就出现在这里的上方,在空中飘浮。”   “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我们追着桑布扎冲出大殿后,循着桑布扎的视线,我们才发现嫁衣女鬼的身影,而那时她已然飘浮在这里了。”   “后来桑布扎吐血诡异身亡,那嫁衣女鬼也向着对面的竹林飘荡而去,本将在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后,便亲自率人前往女鬼飘荡的竹林进行查探,最终在竹林中,发现了那身嫁衣。”   林枫向莫万山点头致谢。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头顶,只见眼前的这个建筑是通体木质结构,形状为八卦模样,共有两层,看起来十分特别。   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莫万山道:“这是太史局将仕郎李淳风根据风水天文的推演,向陛下请命,然后修建的八卦台,主要用于太史局官员推演天文星象。”   李淳风?   林枫眉毛一挑。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听到了这位奇人的名字。   他说道:“昨夜八卦台上,可有太史局官员观星?”   莫万山摇头,道:“太史局官员一个月也就来一两次,不会天天都来,而他们上一次来,已经是十天之前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本官能上去看看吗?”   “当然。”   莫万山道:“将仕郎李淳风在修建八卦台时就说过,八卦台不设防,有缘人皆可入内,所以我们不会安排侍卫看守,不过东宫毕竟规矩森严,做什么事都有要求,也没人会随意登上八卦台。”   林枫闻言,笑道:“这是不是就是李淳风所说的无缘了?”   莫万山失笑:“也许吧。”   林枫登上台阶,随着他的走动,他发现八卦台上灰尘不少,每走一步,上面都会留下脚印。   “这里平常没人打扫吗?”林枫问道。   莫万山摇了摇头:“李淳风不让打扫,他说八卦台亲近自然之处,无需人力干扰,有灰尘不怕,一场雨之后自会干干净净。”   “这句话倒是有些出尘的味道了。”林枫评价道。   莫万山笑道:“李将仕郎确实有种出尘的高人感觉。”   谈笑间,他们登上了二楼顶部,便见这里没有房顶,是一处平台。   平台也是八卦形状,在中间位置,有一个半尺高的高台,高台上有阴阳鱼太极图的图案。   抬起头,便可看见浩瀚苍穹。   除此之外,八卦台便再无任何东西,干净简洁的不行。   林枫走到平台边缘位置,向下看去,便见大半个东宫都能映入眼帘。   特别是对面的大殿,更是清清楚楚映入眼帘。   他沉吟片刻,旋即低下头,观察着这座八卦台的边缘地带。   而这时,林枫眸光一动。   只见他向左走了三步,旋即伸出手,从八卦台上,捏起了一个小东西。   林枫看着掌心的小东西,笑道:“没想到会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   萧瑀闻言,凑近看了看,旋即他一脸茫然:“蚂蚁?”   林枫笑道:“萧公眼神不错。”   萧瑀忍不住道:“这蚂蚁怎么了吗?”   林枫笑呵呵道:“它啊,得关起来,踩个几年的缝纫机才行。“   “啥?”萧瑀一怔。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莫万山,道:“还要继续麻烦莫中郎将,带我去你们发现嫁衣的竹林看看吧。”   莫万山见林枫到八卦台后,就是转了一圈,几乎什么都没做,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林枫是发现了线索还是没发现。   但林枫已经开口,他自然不能拒绝,便点头道:“林寺正这边请。”   几人迅速下了八卦台,来到了竹林。   东宫的竹林面积不算大,但竹林里的竹子各个又直又高,走在竹林中,可以清楚的闻到竹子的清香之味。   踩着枯草,一路前行,他们走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莫万山指着前方地面上用棍子画出来的圈,道:“当时嫁衣就在这个圈内,我们找到嫁衣后,为了后面方便调查,便画出了这个圈。”   林枫笑道:“你们做的很对,在我们刑狱中,为了确定每个物证的具体位置,也会用到这种方法。”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来到了地面上的圈圈旁。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圈,然后沉思片刻,直起身来,抬起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竹子。   这时,林枫眯了下眼睛。   他忽然低下头,在地上寻找了一圈,旋即目光一亮,蹲下身捡起了一根树枝。   然后他便蹲在地面上,用树枝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三角形,并且写下了一串数字。   同时写出公式,直接进行着演算。   林枫在这里算的热闹,可身旁的萧瑀和莫万山,却是满脸的迷茫。   莫万山忍不住道:“萧寺卿,林寺正这是在干什么?他画的那些符是什么?难道林寺正也精通道门之学?”   神特么道门之学,这叫勾股定理外加三角形的变换演算,初中数学知识……林枫眼皮一跳,心中有无数的嘈要吐。   萧瑀并不知道林枫心中所想,他也不认识这些阿拉伯数字,想了想,咳嗖一声,道:“林寺正十分博学,就算精通道门之学也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莫万山闻言,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由充满着敬佩:“林寺正当真是上至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通,本将佩服!”   这时,林枫演算完毕。   听着莫万山的话,他咳嗖一声,起身谦逊道:“莫中郎将千万别这么说,本官也就是稍微懂一些知识罢了,说无所不通还差的远。”   莫万山笑道:“素闻林寺正为人谦逊,从不自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枫被莫万山夸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好在身旁还有萧瑀,萧瑀关心案情,直接咳嗖一声,将话题拉了回来。   他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莫万山闻言,也连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了笑:“的确有些收获……”   他刚要说出自己算出了什么,可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慌忙跑了过来:“莫中郎将不好了!吐谷浑使臣听闻又死了一个人,正在向我们发难,他们说待在东宫太危险了,要立即离开东宫,返回驿馆。”   “吐蕃大相也派人向我们询问案情情况,并且说若是我们短时间内无法调查清楚,他们为了安全考虑,也要返回驿馆。”   “现在他们都离开了房间,要找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已经进宫了,他们见太子殿下不在,便要直接离开,现在侍卫们正拦着他们,可他们要是硬闯,我们也没法硬拦。”   听到侍卫的话,莫万山脸色顿时大变。   萧瑀和林枫对视了一眼,脸色也都凝重了几分。   在李承乾离开的关头,使臣们要离开,普通侍卫真的没法阻拦。   而且人家离开也是有原因的,昨夜桑布扎的死如果还能说是意外,那今天吴三以同样诡异的方式死亡,那就没法再用意外来解释了,并且吴三的死,直接证明真凶还是有办法继续杀人的。   那么吐蕃和吐谷浑使臣感受到危机,要离开危险之地,自然是合情合理。   可大唐一方,又不能让他们离开,一方面一旦被他们离去,东宫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必然会泄露出去,另一方面真凶身份还未发现,万一真凶就藏在使臣团内呢?   若是让他们离开了,岂不直接就是放虎归山,证据不得被他们都毁了?   所以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他们离去。   但硬拦也不行,毕竟人家是客人,不是犯人……这下,所有压力都压在莫万山身上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想了想,旋即皱眉道:“萧寺卿,林寺正,本将先去处理此事,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他直接快步离去。   看着莫万山离去的背影,萧瑀看向林枫,道:“子德,我们也过去瞧瞧吧,若是莫万山拦不住他们,本官就以大理寺卿的身份,以配合办案的理由强留他们。”   林枫道:“但若这样的话,很容易伤了和气……特别大唐与吐蕃明显有联合的倾向,不宜在这个节骨眼增加矛盾。”   “那怎么办?”萧瑀皱眉道:“难道要放任他们离去?”   “不!”   林枫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迈步向外走去,道:“我有办法留住他们。”   …………   林枫和萧瑀到达时,便见莫万山正在劝说两国使臣。   可吐谷浑使臣根本不理他。   大将慕力诚冷笑道:“昨天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嫁衣女鬼隔空杀人!本将当时就说要离开,是你们好说歹说劝住我们,说你们一定能尽快查明真相,一定会保护好我们!”   “可结果呢?本将听说,又有人死了,而且死的就是你东宫的侍卫!还是看守嫁衣的侍卫!嫁衣鬼的嫁衣无缘无故消失,那个侍卫也和桑布扎一样发疯吐血而亡,并且本将还听说,他死前一直在盯着那个挂着嫁衣的衣架,死前也是一样惊恐的叫喊……这很明显,他的死也还是因为那个嫁衣鬼!”   “你们东宫明显不干净!你们这里明显闹鬼!所以你们还好意思让我们继续留下来?留下来干什么?等着被嫁衣鬼也弄死吗?”   莫万山忙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这分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   吐谷浑重臣夸蒙慢悠悠道:“莫将军,在说出这世上哪有鬼怪之前,你得有证据证明这真的是人为的,可是你有证据吗?”   “我……”莫万山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吐蕃正使噶尔东赞见状,叹息一声,道:“莫将军,非是我等不愿相信你,着实是这一切都太诡异了,我们吐蕃重臣死于东宫,本官也未曾怪罪你们,现在本官为了安全离开,你们也一样不该阻拦吧?”   莫万山焦急的汗水直流,他有心阻拦,可噶尔东赞平静的话,真的没法让他反驳。   这个时候他再强制阻拦,就真的显得大唐蛮横不讲理了。   噶尔东赞见莫万山不开口,继续道:“我们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只是为了吐蕃与大唐未来着想,我们绝不能再出事了,否则两国邦交必出意外。”   “若你们能查出一些线索,让我们心安也成,可你们什么都没查到,甚至连嫁衣鬼杀人之事是否人为都无法确定,这让本官真的没法安心,所以本官为了两国邦交之大事,必须离开!”   噶尔东赞直接将离开的原因,上升到两国邦交的大事了。   这下莫万山连一个字都不敢再劝说了。   毕竟如果接下来,吐蕃使臣真的还有人出意外,那他凌迟都不够死的!   可难道真的要放任他们离去?   若让他们就这样走了,陛下也一样不会放过他。   莫万山陷入了两难之地,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他已无路可选。   “哼!”   吐谷浑大将慕力诚冷哼一声,直接向前走去:“本将就要离开,我倒是看看谁敢阻拦?不怕影响两国邦交,那就拦着!”   侍卫们见状,随着慕力诚的向前,都不由向后退去,根本不敢阻拦。   其他使臣见状,也都跟着前行,眼看他们真的就要离开东宫了,而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谁说我们什么都没查到?谁说我们连嫁衣鬼杀人之事是否人为都无法确定?本官身为此案主查之官怎么没听说这些?”   这声音突如其来的响起,直接让众人一愣。   他们下意识扭头看去。   然后就见一个样貌俊秀的年轻人,正平静的看着他们。   吐谷浑大将慕力诚皱眉道:“你是何人?”   林枫淡淡道:“大理寺正林枫,陛下钦定的嫁衣鬼杀人案主查之官!”   “大理寺正林枫?”   “陛下钦定?”   “这……真的吗?”   这些使臣一愣,他们并不知道这些。   噶尔东赞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精芒,他笑道:“林寺正的意思是,你已经查到线索了?”   “查到线索?”   林枫呵笑一声,直接转身,道:“跟本官来。”   “查到线索算什么,本官直接带你们找到……”   林枫回头看向一众使臣,似笑非笑道:“那个神秘莫测的嫁衣女鬼!”   发布完后,看了一眼字数,突然发现,已经一百万字了。   一百万字,对任何一本书来说,都算得上一个里程碑了吧。   这一百万字里,林枫破了很多案子,我也收获了很多书友朋友,每次看到大家的催更、建议和支持的话,我就感觉心里暖暖的。   非常感谢大家在这一百万字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让我们一起朝着下一个一百万字前进,一起变得更强!更好!更充满希望! 第156章 破解女鬼手法!震撼众人的推理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无论是吐蕃使臣,还是吐谷浑使臣。   亦或者千牛中郎将莫万山,甚至是萧瑀,都在此刻瞪大了眼睛,脸上一副意外和惊愕神情。   着实是谁也没想到,林枫会说出要直接带他们找到嫁衣女鬼的话!   吐蕃重臣噶尔东赞视线打量了萧瑀和莫万山一眼,看到两人脸上的愕然之色后,他眸光不由一闪,心中若有所思。   “你说真的?你真的知道嫁衣女鬼在哪?”   吐谷浑大将慕力诚这时不由震惊出声,语气里充满着怀疑。   其他人闻言,也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便见林枫头也不回的笑道:“这种立马就能识别真假的事情,本官有必要说谎吗?”   慕力诚不由眉头紧皱,他下意识看向夸蒙,只见夸蒙沉吟片刻,旋即向他微微颔首。   慕力诚这才冷哼道:“你最好别骗我们,否则我们立即离开,谁来也没用!”   萧瑀将这一幕收归眼底,旋即默不作声的走到林枫身旁,低声道:“小心些吐谷浑的夸蒙,慕力诚的冲动鲁莽都是他授意的……”   “还有,更要小心噶尔东赞,他明明和吐谷浑使臣站在对立面,可在桑布扎死后,不仅没有对大唐表现出不满的样子,更没有利用这个机会,说吐谷浑使臣动机最大,而趁机排挤吐谷浑使臣……甚至还和吐谷浑使臣一起联手,给东宫施压要离开,这一切都证明他的心机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   “他们毕竟是外邦使臣,和我大唐永远不可能完全一条心,对他们留个心眼,保持戒备,绝对不会有错。”   听着萧瑀的话,林枫不由回想起李承乾对自己的提醒,他微微点头,笑道:“萧公放心,我很清楚我是来做什么的,除了案子,任何多余的话我都不会说。”   萧瑀见林枫早已有谱的样子,便知即便自己不说,林枫也已经有所准备,他笑道:“看来是本官多话了。”   林枫笑着摇头:“萧公是关心我,才会对我说这些,若其他人,萧公哪管他们死活。”   林枫这话说的着实暖心,让萧瑀觉得自己的心思没白费,十分欣慰。   “萧公,我有一件事想求萧公帮忙。”这时,林枫突然向萧瑀说道。   “帮忙?”   萧瑀闻言,眸光微动,道:“什么事?”   然后林枫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萧瑀听闻后,脸上难掩疑惑之色:“这是?”   林枫向萧瑀露出神秘笑容,道:“萧公尽管派人去准备,会有惊喜的。”   萧瑀知道林枫在查案时,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思于此,他当即点头:“好,交给本官。”   说罢,萧瑀直接转身,向跟随的侍卫进行吩咐。   很快,侍卫便疾步离去。   林枫见状,向萧瑀表示感谢的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不再多言,继续前行。   走了没多久,林枫停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建筑,林枫转身看向一众使臣,以及东宫的一众侍卫,道:“我们到了。”   众人闻言,连忙抬起头,向前看去。   这时他们便发现,在他们前方,是一个由多个侍卫看守的特殊建筑,此时建筑的房门紧闭,被一个特大号的锁头锁着。   看到这个建筑,莫万山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疑惑和意外之色,慕力诚等使臣则是一脸的茫然:“这是何处?”   而人群里的一道意外之声,让众人明白这是哪里:“林寺正,伱……你怎么带我们来库房了?”   库房?   吐蕃与吐谷浑使臣一怔,这里是东宫的库房?   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他快步来到林枫面前,神色不由有些紧张,道:“林寺正,你是怀疑嫁衣鬼藏身在这库房中吗?”   说话之人正是东宫家令张林竹。   他之前跟在林枫身后,想看林枫是如何查案的,可结果,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林枫说要带着使臣们找嫁衣鬼,竟是来到了自己管理的库房。   这一下子就让张林竹慌了。   看着张林竹紧张的样子,林枫笑道:“张家令放心,嫁衣鬼没有藏在库房中。”   张林竹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未来得及彻底放松,又听林枫道:“但作为嫁衣鬼第一次出现的地方,这里却藏着嫁衣鬼最大的秘密。”   张林竹猛的瞪大了眼睛。   林枫的话,让他心中悚然一惊,脸色顿时大变。   “完了!”他心中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众人闻言,也都先是一怔,继而顿时齐刷刷看向张林竹。   “林寺正,你说什么?嫁衣鬼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吐谷浑的正使夸蒙,第一次对林枫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说,在昨夜之前,嫁衣鬼也出现过?你们分明知道有嫁衣鬼的存在,却还让我们来东宫,这不是故意将我们置于危险之中吗?”   噶尔东赞漆黑的眸子扫了脸色大变的张林竹一眼,眸光微动,语气也冷了些许:“如果嫁衣鬼早就出现过,为何东宫不将那嫁衣鬼解决?就这样一直任由她潜藏,直到昨晚,杀害了本官的同僚桑布扎!”   两国使臣齐齐发难。   这让唯一见过嫁衣鬼的张林竹,顿觉手脚冰凉,心凉半截。   他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哪怕此案解决了,陛下和太子以后也得找自己算账。   自己接下来,贬职都是轻的。   这个结果,让他内心一时无法接受,看向林枫的视线,不由带着一抹责怪与羞恼。   以林枫的本事,自然轻松能看出张林竹的想法,他平静道:“张家令,非是本官想要出卖你,而是这件事你根本就藏不住。”   “想要查出嫁衣鬼的真相,库房的线索必然要说,而只要说出这里的事,你的事也就必然要提。”   “现在本官主动提出你的事,至少能证明你在本官调查时没有隐瞒,主动说出了当夜的事,这总好过因你的故意隐瞒,而无法查出真相的过错……到时候陛下知晓此事,对你的过错进行处罚时,想来你也该清楚,主动说明真相为我提供线索,帮我破案,与隐瞒线索阻挠我破案,究竟哪个轻,哪个重?”   听着林枫的话,张林竹眼神不由闪烁了几下。   旋即便见他连忙赔笑道:“林寺正何必说这些,本官怎么会不理解林寺正呢?而且我主动说出这些,也是想着弥补自己隐瞒的过错,希望能帮助林寺正尽快破案,戴罪立功。”   呵,刚刚你那刀人的眼神可不是这个意思……林枫心思玲珑,长袖善舞,最善与人交际,自然不会戳穿张林竹的想法。   自己的目的是断案,在这个过程里,除了敌人外,能不得罪其他人就不得罪,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以后说不得还有需要对方帮忙的时候,所以林枫都尽可能的保持关系的融洽,这也是为何他专门向张林竹解释的原因。   林枫笑呵呵道:“那张家令,可否帮我们打开库房的锁?”   “当然,当然!”   张林竹深知自己接下来的处罚是轻是重,全靠林枫在李世民面前如何说,所以对林枫的话,他直接当成了命令来听。   没有任何迟疑,他迅速将锁打开,然后推开了库房的门。   张林竹忙向林枫道:“林寺正,可以进去了。”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不急,先等等。”   “等?等什么?”张林竹一怔。   其他人也疑惑的看着林枫。   林枫说道:“本官让人准备了一些有趣的小东西,这些东西不难寻找,应该很快就能送来。”   说话间,一个侍卫抱着一个包袱,快步赶了过来。   他来到萧瑀面前,道:“萧寺卿,你吩咐的东西已经找齐了。”   萧瑀接过包袱,视线看向林枫,林枫笑道:“有劳萧公了。”   萧瑀摇了摇头,旋即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带着心腹侍卫进入了库房之中。   看到这一幕,慕力诚不由好奇道:“林寺正,萧寺卿这是?”   林枫说道:“本官拜托萧公为我做些事,大家稍等片刻,时间不会太久。”   果然,也就几十息的时间,萧瑀就从库房走了出来,他向林枫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   林枫见状,看向一众使臣,道:“大家可以进去了,不过还请大家务必跟在本官身后,库房重地,不要乱走,更不要乱碰……毕竟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可能用到的东西,万一你们碰过的东西被查出有问题,到时候引起一些误会,也就不好了,你们说是吧?”   吐谷浑使臣慕力诚闻言,刚要不悦开口,却被夸蒙拽了下衣袖,他微微一怔,不由看向夸蒙,便听夸蒙低声道:“别乱碰任何东西,以免被他们找到借口对付我们……先看看这个林枫是否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若是没有,再找他麻烦也不迟。”   慕力诚听到夸蒙的话,眉头皱了一下,这才一甩衣袖,道:“本将倒是要瞧瞧,他是否真的如传言中传的那么神!”   噶尔东赞瞥了一眼搞小动作的夸蒙和慕力诚,双手拢在衣袖内,轻轻一笑,旋即跟着林枫走了进去。   很快,众人便跟着林枫,来到了当夜嫁衣女鬼出现的地方。   他站定,看向众人,道:“在一个月前,张家令曾经在库房内看到了嫁衣女鬼的身影,当时嫁衣女鬼……”   林枫抬起手,指向上方,道:“就悬浮在这里。”   张林竹连忙道:“当时本官只是瞥到了一道酷似嫁衣女鬼的身影,但后来让侍卫搜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所以本官一直以为那是本官眼了,本官也不是故意隐瞒的。”   只是他的解释,根本就没人理睬。   夸蒙和噶尔东赞刚刚的发难,为的是有一个向大唐索要利益的制高点,而不是真的在意嫁衣鬼是否曾经出现过。   慕力诚无视张林竹,他紧盯着林枫,道:“林寺正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连昨夜嫁衣鬼的出现,你们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里的嫁衣鬼出现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别告诉本将,你们反而能找到线索?”   “为什么不呢?”林枫笑道。   “什么?”慕力诚一怔,不由道:“你真的发现了一个月前嫁衣鬼留下的线索?都一个月了,线索还能留着?”   夸蒙轻轻转动指尖上的扳指,眼眸微深的看着林枫。   噶尔东赞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枫。   林枫说道:“库房重地,不同于其他地方,平常大门会一直锁着,外面更是有侍卫看守,等闲人无法进来。”   “所以一个月与几天也没什么区别,能进来的人有限,对现场的破坏自然也有限……当然,这其实也不重要,即便这里天天都有人来回走动也无所谓。”   “因为他们根本破坏不了嫁衣女鬼留下的线索!”   “毕竟,那线索根本就不在地面上,而是在……”   林枫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指,指向上方,道:“这里!”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迅速抬起脑袋,沿着林枫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   “房梁?”   噶尔东赞挑眉开口。   林枫点头,道:“没错,就是房梁。”   “房梁怎么了?上面有什么东西吗?”夸蒙也开口询问。   在这一刻,武将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两个有智慧的文臣,忍不住想要探究真相。   林枫迎着他们的视线,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根据张家令的描述,当时那个嫁衣鬼就是安静的悬浮在半空中,这让本官不由产生猜测。”   “本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的,所以那嫁衣鬼会悬浮在这里,一定有某种原因,可能是机关,可能是某种让人容易忽视的东西,而正巧,嫁衣鬼就悬浮在房梁下方……”   听到林枫的话,张林竹眸光一动,连忙道:“原来如此,林寺正因为这些,所以当时才要来梯子,爬到房梁上检查的?”   林枫检查过房梁?   噶尔东赞和夸蒙心中都是一动,视线看向那房梁更加充满着探寻之意了。   林枫点头道:“没错,本官原本有一个很好的帮手,他身材魁梧,个子又高,通常调查房梁的任务,都是交给他的。”   “但他这些天在养伤,没有跟随本官前来,所以本官只能亲自动手了。”   噶尔东赞不关心林枫的帮手受伤之事,他直接询问道:“林寺正有所发现?”   林枫看向噶尔东赞,两人四目相对,他微微点头:“的确有所发现。”   “发现了什么?”   夸蒙连忙问道。   林枫没有隐瞒,直接说道:“两道十分细的如同痕迹,以及一些木头碎屑……还有,一些很小的脚印。”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满脑门的问号。   这都是什么玩意?   两道十分细的痕迹?   木头碎屑?   还有很小的脚印?   这些东西他们都能听懂,可林枫将它们放在一起说,还和嫁衣女鬼有关,他们就想不通了。   饶是噶尔东赞和夸蒙这两个正使,都眉头微蹙,眼中有着一丝不解。   张林竹更是不由挠了挠脑袋,身为当夜的亲历者,他发现自己竟也完全不懂林枫说的这些东西,同时更意外于房梁上为何会有这些东西。   而就在这时,在众人都沉默沉思时,张林竹忽然耳朵一动,他猛的抬起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众人一怔,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听张林竹脸色突然一变,道:“啃食的声音……我在嫁衣女鬼出现的那晚,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并且就是因为这个声音,让我发现了嫁衣女鬼!”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循声看去。   这时他便发现,声音传来的地方,来自另一条道路。   他连忙向那里走去,其他人见状,也迅速跟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在张林竹抵达路口时,整个人突然定在了原地,他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脸上充满了无比震惊的表情,声音陡然尖锐响起:“嫁衣鬼!嫁衣鬼……”   “什么!?嫁衣鬼?”   众人闻言,心中悚然一惊。   他们连忙冲到张林竹身旁,循着张林竹的视线看去。   然后,他们所有人双眼也都瞪大了起来。   慕力诚全身陡然紧绷,夸蒙脸色微变,噶尔东赞也是神色惊疑。   只见他们所在的被货架分成的小路的尽头,正有一个红色的衣服悬浮在半空中。   同时那衣服的右袖子向内拢着,一个由纸团揉成的圆球被袖子抱着。   整个画面,因为那纸团揉成的圆球,而显得有些怪异。   “好像不是嫁衣鬼!”   夸蒙皱眉道;“这根本就不是嫁衣,而且也没有嫁衣鬼那恐怖的苍白的脸庞。”   慕力诚闻言,连连点头,道:“没错,这根本就不是嫁衣鬼!”   林枫笑道:“别急着否认,看看它是如何消失的。”   “消失?”   众人一怔,连忙抬起头看去。   而这时,他们就发现,那原本悬浮不动的红衣,忽然间向着右侧飘去。   因为架子阻挡的缘故,他们的视线直接被挡住了。   慕力诚快步向前,想要查看红衣的去处,可是当他跑过所有的架子后,却都没有发现红衣的踪影。   他眉头不由紧皱,满脸的疑惑:“怎么不见了呢?”   “不见了?”夸蒙一怔。   慕力诚点头,道:“没错,就是不见了,所有的通道都没有,架子上也没有……真是奇怪了。”   众人听着慕力诚的话,神色间也不由露出疑惑之色,那么明显的一个衣服,慕力诚绝对不会忽视。   那红衣会跑到哪去?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视线正落在张林竹身上,道:“张家令,敢问刚刚的一幕,和你当夜所看到的嫁衣鬼的那一幕,是否一样?”   张林竹连忙重重点头,他满脸惊奇的看着林枫,道:“除了不是嫁衣,以及袖子抱着的不是脑袋外,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悬浮的高度,突然消失怎么都找不到的踪迹,还有那奇怪的啃食之声,完全一致!”   “林寺正,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张林竹的话,侍卫们和一众使臣,双眼都不由瞪大,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他们知道,刚刚看到的绝对不是嫁衣鬼,联想到萧瑀先他们一步进入库房,他们顿时明白,这一定是林枫让萧瑀做的。   也就是说,那和嫁衣鬼一模一样的事,都是林枫所为!   林枫难道……已经破解了嫁衣鬼出现和消失之谜了?   想到这些,他们连忙看向林枫。   噶尔东赞看向林枫的神色,都流露出一抹重视。   林枫迎着众人视线,轻轻一笑,道:“刚刚你们问我在房梁上发现了什么,我告诉了你们,可你们似乎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本官料到会如此,所以为了更直观的让你们明白,我提前拜托萧寺卿,通过一些小玩意,依靠房梁上的那些痕迹,复原了当夜的情况……现在看来,本官的推断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林竹重重点头,道:“何止是没什么问题,简直就是完美复刻!”   林枫笑道:“说完美复刻还是有些夸张了,毕竟那红衣是本官随便让侍卫找的衣服,还有那脑袋也不是你们看到的脑袋,是本官让侍卫随便用纸张团成的球。”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影响,毕竟本官要呈现的是贼人的装鬼手法。”   众人闻言,都忙点头赞同。   只是看到那一幕画面,他们对林枫,就已经再无怀疑了。   林枫笑了笑,道:“本官先为你们揭晓贼人是如何在这里装鬼的吧。”   “其实很简单。”   “贼人用的,就是几根十分细的线,以及两个可以快速收线的机关。”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大脑也开始跟着林枫进行思索。   林枫道:“线一定要细,最好是黑色的,要确保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不会被肉眼察觉到。”   “就如这库房……库房的窗户又小又少,这就导致这里的光线不会太好,再加上线足够细,又是黑色的,与我们又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肉眼很难看到……其实刚刚,在那红色的衣服上,正绑着三根线。”   “绑着三根线?”张林竹一怔,脸上满是意外之色:“我一根线都没发现,结果你说那上面有三根线。”   其他人也都点着头。   他们也完全没注意有什么线。   林枫笑道:“如果让你们轻松就发现了,这鬼还如何继续装模作样?”   他说道:“这三根线,绑的方向不同,一个要绑在衣服的左上方,并且另一端要系在房梁上,这也就是房梁上所存在的第一道很细的痕迹。”   “另外两根线,一个要绑在衣服的右侧,它的另一端则要置于操纵嫁衣鬼的贼人手上……当然,刚刚的操作是我们的侍卫做的,另一端正置于他的手上。”   “而最后一根线,则要绑在嫁衣的正上方,并且在线的另一头,不出意外,要绑着一个被染成黑色的金属圆环之类的东西,这个圆环的存在,是可以确保嫁衣可以在空中迅速移动。”   听着林枫的讲述,噶尔东赞沉吟片刻,他忽然说道:“还缺少别的东西吧?只凭这三根线,不足以完成刚刚的情况。”   林枫笑道:“没错,确实还缺少一根最关键的线!这也是房梁存在的第二道很细的痕迹的原因。”   他看向噶尔东赞,道:“在衣服的上方,要有一根直接连接贼人和房梁的线,同时这根线要确保绑在房梁的一端高于置于贼人手中的另一端,而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让衣服正上方的金属圆环可以穿过这根线,然后在需要时,圆环可以借助高低差,迅速沿着这根线,将衣服带到贼人的手中。”   林枫的讲述十分简洁,随着他的讲述,众人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通过几根线,布置出来的机关了。   不过这时,夸蒙忽然眯了下眼睛,他看向林枫,说道:“林寺正的想法的确很有趣,但林寺正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林枫问道:“什么事?”   夸蒙看着林枫,说道:“通过这些线,的确可以布置出嫁衣鬼悬浮空中的情况,也能解释嫁衣鬼迅速消失的缘由……但这一切,都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那就是……”   他双眼闪烁着一抹精芒,缓缓道:“那连接着嫁衣和房梁的绳子,必须要及时断开才行!只有那根绳子断开,嫁衣才能顺着上方的绳子迅速下滑,在贼人用力拖拽下,能以极快的速度落到贼人手里!”   “可是,林寺正你刚刚的布置里,却没有这方面的设计……而且本官觉得,贼人也完全没有办法,能够将不直接与其相连的绳子断开,他为了不被发现,只能藏在距离房梁很远的地方,可这样的话,他再怎么拽绳子,最多也就是让衣服跟着摇曳,却没法将衣服和房梁绑定的绳子拉断……”   张林竹想了想,道:“也许衣服和房梁绑定的绳子比较特殊,是很细很脆弱那种,只要受力就能轻松断开呢?”   夸蒙闻言,点头道:“你说的方法很简单易行……我想林寺正所用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法子。”   “但相应的问题就出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林枫制造的伪嫁衣鬼所在的房梁走去。   同时道:“张家令不妨想一想,林寺正所用的法子如你所说,绳子是因为细而断开的,那么在断开后,就必然会有一截细线留在房梁上,至少绑着房梁的那一圈,不可能消失!”   “可是林寺正刚刚说过了,房梁上只有痕迹,没有绳子啊。”   张林竹终于明白夸蒙的意思了。   他脸色骤然一变。   其他东宫的侍卫们,也都神情一惊。   夸蒙的意思很明显,林枫刚刚的方法,的确能够重现嫁衣鬼出现的景象。   可是,林枫的设计里,却明显存在一个不符合当时情况的漏洞——绑在房梁上的绳子!   原来的嫁衣鬼,房梁上根本没有任何绳子,可林枫这里,却必然存在绳子。   所以,林枫的推断,或许就是错的!   根本就不是当时的情况!   他相当于直接戳穿了林枫最大的问题,从根本上掀翻了林枫的推论!   慕力诚闻言,双眼一亮,不由道:“哈哈哈,看来还是我们吐谷浑的人更聪明一些!”   噶尔东赞见状,眼眸也微微眯了一下,但他并未开口,而是保持着沉默,似乎要给林枫一个体面。   说话间,夸蒙已经来到了房梁下方,他一边抬起头,一边诚恳道:“林寺正,非是本官针对你,着实是你的手法问题太大了,本官发现了问题,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所以你也别怪本官,本官只是根据你们留下的线圈,对你进行提醒罢了——什么!这……怎么会!?”   可就在这时,他话还未说完,随着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房梁,整个人的声音先是戛然而止,继而又尖锐的响起。   他双眼前凸,惊愕又不敢置信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庞之上。   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劈一般,直接呆立在了原地。   看着夸蒙这奇怪的一幕,慕力诚不由道:“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这时,慕力诚就见夸蒙陡然收回视线,然后瞬间看向林枫,那张脸庞上,充满着极度的尴尬与愕然之色:“怎么会?你……你怎么做到的!?”   林枫看着夸蒙那社死的样子,终于是开了口,他笑眯眯道:“看来吐谷浑正使不是太了解本官啊,否则的话,你就该知道……本官的谨慎可是出了名的,没有万全的准备,本官从不会轻易对一个案子展开判断。”   “所以,你都能发现的问题,本官岂会忽视?”   什么叫我都能发现的问题……夸蒙眼皮直跳,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林枫将夸蒙的表情收归眼底,继续道:“而且你刚刚提的问题可不全面,不仅仅是衣服和房梁上绑定的绳子要断开,还有连接贼人与房梁的绳子,一样存在断开的问题,毕竟如果这条绳子不能断开,那么当张家令派人前去探查时,一样会发现绳子的痕迹,那直接就暴露了。”   “可是,这条绳子,与连接衣服和房梁的绳子可不同啊!衣服与连接房梁的绳子可以很细很脆弱,随便一用力就断了,但这条绳子是要确保嫁衣能够不出意外的回到贼人手中的,也就是说,它必须足够坚韧才行,否则若是嫁衣滑到一半突然断裂了,嫁衣女鬼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那可就出大乐子了,你说是吧?”   夸蒙双眼不由瞪大,瞳孔剧烈跳动。   他竟是没想到这一点。   林枫将夸蒙的反应看在眼里,意外道:“咦?正使的样子怎么像是没想到一样呢?不会吧?正使不会真的没想过两条绳子的区别吧?刚刚你说本官忽略了这些,可现在看来,是正使忽略了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招,林枫用的一直都很溜。   随着他话音一落,夸蒙一张脸顿时红的和水煮螃蟹一样。   那样子,真的是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而刚刚附和他的慕力诚,此刻也尴尬的低着头,似乎也在寻找地缝。   只是很可惜,东宫库房的地面是特制的,没有缝隙。   噶尔东赞看到这一幕,不由抚掌而笑:“本官选择相信林寺正,看来果真没错,林寺正不愧是大唐最近名头最盛的神探。”   林枫笑道:“吐蕃正使谬赞,本官也就是想的多一些罢了。”   张林竹等不及了,亲历当夜之事的他,太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究竟如何。   他忍不住道:“林寺正,既然不是绳子的问题,那你是如何办到,让绳子自动断开的同时,还能确保房梁上不留下线圈呢?”   林枫闻言,只是轻笑的看着他,道:“张家令,别人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的啊,毕竟你亲耳听到了。”   “亲耳听到……”   忽然,张林竹猛的瞪大眼睛,道:“你是说……那如同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   林枫点头,笑道:“看来张家令想到了。”   “可……可本官说过了,我们这库房墙壁地面都是工部专门打造的,老鼠根本不可能打洞进来。”   林枫摇头道:“我可没说那些老鼠是自己进来的。”   “不是自己进来的,难道?”张林竹瞳孔一缩:“是贼人带进来的?贼人来到这里,还专门带了一个老鼠?”   “不!”林枫摇头反对。   张林竹刚要松口气,就听林枫道:“不是一个老鼠,是两个。”   张林竹直接愣住了。   就见林枫看向众人,笑道:“其实贼人的手法很简单,绳子需要确保嫁衣能正常滑动,贼人也不敢在绳子上做手脚,所以让绳子断裂的……就是老鼠!”   “张家令说他听到了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本官在房梁上,也看到了老鼠的脚印,还看到了木头的碎屑……那碎屑,其实就是老鼠啃咬木头后留下的。”   “所以,老鼠的存在没有任何问题,可张家令又说老鼠绝不可能打洞进来,那它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只有贼人亲自带来了,贼人又为何要带老鼠进来,毫无疑问,就是利用老鼠帮他完成嫁衣鬼的手法。”   众人闻言,都连连点头,老鼠的存在以及出现的理由,他们都赞同林枫。   可这时,刚刚挑毛病的夸蒙忍不住道:“老鼠又不是人,它可不懂配合,它凭什么会听贼人的命令?难道贼人还有命令动物的能耐?”   林枫笑道:“吐谷浑正使的问题角度总是如此清奇,想让老鼠啃东西,需要命令吗?”   “什么?”夸蒙一愣。   便听林枫淡淡道:“老鼠啃食东西,那是它的本能……也就是说想让它啃食绳子,只需要借助它的本能便可,比如说……”   林枫笑道:“在那绳子上,涂抹一些香喷喷的东西,只要是老鼠感兴趣的味道就可以。”   “然后,先饿它们几天,让它们为吃的发疯,为了吃口东西什么都不顾,再将老鼠放在房梁上,距离绳子不远的位置……这种情况下,还用担心老鼠不去啃咬吗?当然两个绳子绑的地方不能在一起,否则的话两个老鼠去咬同一根绳子就麻烦了,所以要设计一下,确保两个老鼠分开啃咬不同的绳子。”   “到时候,只要设计好绳子的粗细和韧性,让两根绳子被老鼠同时啃咬的情况下,有一个先后顺序,有些许的时间差,那就足以满足贼人的所有要求了。”   “老鼠咬断的,直接就是绑在房梁上的那一圈,所以房梁上自然不会留有线头……同时,老鼠这东西,最会隐藏了,发现不对直接就藏起来了,而这库房如此之大,房梁纵横交错如同阡陌道路,想要找到它极难,而找不到它,你们又岂会往这方面想?”   “贼人就这样,以如此简单的手法,制造了嫁衣鬼的第一次亮相演出……以上就是本官对当夜嫁衣鬼手法的推断,诸位……”   林枫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夸蒙身上,笑道:“还觉得本官的推断有问题吗?”   夸蒙听着林枫的话,脸上只觉得无比羞燥,他不由低下头,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而其他人,无论是两国使臣,还是东宫的侍卫,此刻都怔怔的看着林枫。   回想着林枫的所有推断,只凭那么两道痕迹,以及一些脚印和木屑,竟然就能完美的推断出贼人当夜的所有手法,并且完美的复刻了出来,甚至还经过实际演练得到确切的证实……这一切,都让他们心中止不住的震撼与感慨。   “神探林枫,果然名不虚传!”   中间有一部分不满意,删改了重写,所以导致写完后就不早了,让大家久等了。   来不及修改错别字了,先发上来,大家帮忙捉虫吧。 第157章 众人的震撼,只有林枫发现的异   “精彩!当真是精彩!”   噶尔东赞这时不由感慨道:“那装鬼的贼人设计的再玄妙,再隐蔽,可他也绝对想不到,这一切竟然会在时隔一个月后,被林寺正给破解了!这样想来,还真是有一种错位时空的智慧对决的感觉。”   吐蕃大将赫干赞也点头附和噶尔东赞:“大唐不愧是天朝上国,人才济济,本将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吐蕃使臣对林枫接连吹捧称赞,这让萧瑀、莫万山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噶尔东赞和赫干赞这样说,就代表他们认同了林枫的查案效率和能力,现在应该不会再说要离开的话了。   那么剩下的,也就是吐谷浑这些使臣了。   他们目光看向夸蒙和慕力诚,林枫笑吟吟道:“不知吐谷浑正使对本官的推论是否认可?”   夸蒙脸色难看,从内心来说,他不愿认可,毕竟林枫刚刚让他尴尬的恨不得一头撞死,但从现实来说,他又没得选。   毕竟林枫的所有推理,都是有线索支撑的,那完全就是事实,自己如何反驳?   更别说噶尔东赞都对林枫大加赞赏了,若自己现在反驳,因此给大唐一种自己故意为难的想法,岂不是直接成全了吐蕃了?   所以思索再三,他也只能点头,道:“林寺正不负神探之称,本官自然认可。”   听到夸蒙的话,东宫的侍卫们差点欢呼出声。   他们双眼发亮,只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刚刚两国使臣把他们逼的有多狠,这一刻,他们的内心就有多畅快。   同时看向林枫的视线,也有多敬佩和感激。   他们知道,若是今天没有林枫的话,吐蕃与吐谷浑使臣肯定会离开,他们绝对拦不住,而一旦两国使臣走了,消息传出去,他们所有人必然都要受到惩罚!   帝王之怒,太子名誉之损,也绝对是他们承受不住的。   而现在,因为林枫,这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林枫相当于力挽狂澜,从深渊旁边将他们拉了回去,这让他们对林枫如何不感激?   莫万山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向林枫感激道:“林寺正,大恩不言谢,以后林寺正但凡有任何需要本将的地方,一句话,本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必帮林寺正。”   林枫闻言,轻笑着拱手:“都是同僚,何必言谢,再说本官身为此案的主查之官,在案子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也不能让任何人离去。”   莫万山知道林枫是谦逊,他重重点头,一切皆在不言中。   林枫又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算上本官让人带来的两只老鼠,现在这里应该有至少四只老鼠,所以接下来要辛苦你抓老鼠了,这库房里物资如此多,可不敢让老鼠给啃食了。”   张林竹忙道:“林寺正放心,本官明白。”   林枫微微点头,旋即看向众人,道:“这里的事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说着,林枫便带众人离开了库房。   而他们刚出库房,就看到在库房门口站着一个侍卫,此时侍卫手上正捧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手上抓着一团绳子。   看到这个侍卫,莫万山不由道:“难道刚刚装鬼的人,就是他?”   林枫笑道:“没错。”   慕力诚也看向侍卫,一脸疑惑,道:“本将刚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件衣服,原来被你给收走了……可本将刚刚也没看到你啊?伱藏哪去了?”   侍卫看向林枫,见林枫点头,他便开口道:“末将以最快速度收起了衣服绳子,收完后,先是借助这些货架躲了起来,然后趁你们没注意,便从门口离开了,因为当时你们都在最里面寻找红衣,所以并未发现门口的我。”   众人一听,先是想了想,然后不由点头。   噶尔东赞道:“原来如此,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红衣上,而红衣出现的地方正好是距离门口最远的里端,视线还有这些架子阻挡,的确无法注意到门口。”   林枫笑了笑,他视线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当晚的情况,就是这样……而这也是贼人装鬼的原因。”   张林竹愣了一下,旋即猛的瞪大眼睛,失声道:“林寺正的意思是说,当夜贼人装鬼,其实不是为了吓唬我,而是想要不被我们发现,逃离这里?”   众人闻言,也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微微点头:“贼人趁着侍卫交接的间隙,进入了库房,可他没有料想到你会在那时突然到来,而你的到来,让他没法迅速离去,侍卫交接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十息,这么一耽搁,侍卫绝对已经重新守在门外,他再想无声无息的离开,已经做不到了。”   “不过这个贼人十分谨慎,他绝对也曾想过这种突发情况可能会发生,所以随身带着装鬼的这些东西,而装鬼的设置你们也看到了,只需要绑好两根线,再将老鼠放到房梁上而已,这需要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他在得知你到来后,迅速准备好了装鬼的一切设计。”   “之后,随着你到来,故意让你看到嫁衣鬼,在深更半夜,光线很暗的情况下,你突然看到一个鬼飘在空中,定然会被吓得大吼大叫。”   “这个时候,守在外面的侍卫以为发生了意外,也肯定会冲进来查看。”   “而就如刚刚我们在库房里一样,所有人都被嫁衣鬼吸引,都冲到最里面去寻找嫁衣鬼,门口根本无人关注……这时,他只需要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口,趁着你们无人注意时,大摇大摆的离去,又有谁能发现?”   林枫笑着向张林竹道:“你说当晚你们搜查了整个库房,都没有搜查到任何异常情况,你怎么可能搜查到呢?人家早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当然……这也有你忽视头顶房梁的原因在,但你们不是刑狱人员,对线索并不敏感,恐怕即便你们发现了那两道细线痕迹,也不会在意,所以结果还是一样的。”   听着林枫的话,张林竹怔愣了好半晌。   他忍不住道:“原来是这样……多谢林寺正,我终于明白一切了。”   “所以……”   他看向林枫,道:“这个贼人当夜潜入库房,他真正的目的,难道真的是那些钥匙?”   钥匙?   众人听到张林竹的话,神色间充满了茫然。   慕力诚道:“什么钥匙?林寺正,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夸蒙和噶尔东赞也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林枫看向众人,道:“其实刚刚关于当夜库房闹鬼之事,本官还差一个很关键的因素没有告诉大家。”   噶尔东赞眸光微动,道:“动机?”   林枫笑道:“吐蕃正使果真智慧卓绝,心思敏锐。”   他说道:“没错,就是动机。”   “这库房重地的规矩,刚刚在进入库房之前,本官就曾向你们说过,东宫对库房的管理很严格,进出库房需要严格的登记,每时每刻都有侍卫看守,库房的大门也是时刻紧锁。”   “因此,这种情况下,那装鬼的贼人进入库房,可以想象有多困难,也可以想象有多危险。”   “所以,他冒着巨大危险进入库房,定然是有缘由的。”   噶尔东赞沉吟片刻,道:“难道是库房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必须偷到手?”   林枫说道:“可是在闹鬼之后,张家令专门十分仔细的清点了库房一遍,并未发现库房内的东西有任何的缺少……”   张林竹忙道:“没错,正因为什么东西都没少,而且侍卫们也都没亲眼看到嫁衣鬼的出现,所以当时本官一度以为自己眼了,看错了,这才没有声张。”   “否则的话,但凡有任何东西少了,本官也一定会进行调查,而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噶尔东赞听着张林竹的话,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疑惑之色,他说道:“没有东西丢失,难道是贼人还没来得及盗走,张家令就出现了,然后他不得不放弃?”   林枫笑道:“的确存在这种情况,但正使也该知道,贼人既然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来偷东西,那就意味着这东西对他而言绝对十分重要,他一次没偷到,肯定不会放弃。”   噶尔东赞想了想,旋即点头,赞同道:“的确,这一次他失败了,后面也肯定会继续出手。”   林枫说道:“而且关键的是,在当夜之后,张家令并未声张此事,贼人原本紧绷的心弦,也肯定会因此放松,他接下来再出手,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噶尔东赞继续点头,对林枫的分析表示认同。   林枫这时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昨夜你听说嫁衣鬼再度出现后,本官觉得,你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张林竹没想到自己未曾说过的事,林枫竟然都知道,他连忙道:“本官听闻此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库房,并且对库房内的东西又一次进行了清点,因为本官终于能确定当夜那嫁衣鬼绝不是眼,嫁衣鬼绝对出现在库房中……所以我也担心嫁衣鬼的目标是库房内的什么东西,便又仔细清点了一遍。”   “结果呢?”慕力诚忍不住开口询问。   张林竹摇头,道:“仍是什么都没缺少。”   “还是没有少东西?”慕力诚满脸疑惑:“为何?不是说他不会轻易放弃吗?”   噶尔东赞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忽然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刚刚说钥匙……难道,这个贼人的目标是钥匙?”   “钥匙?”   慕力诚这时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说,贼人将钥匙偷走了?”   “可钥匙如此重要的东西,在清点时,不可能发现不了缺少吧?”   林枫笑着说道:“的确,钥匙丢失了,肯定会发现,但如果当夜贼人不是来偷钥匙,而是来还钥匙的呢?”   “什么?还钥匙?”慕力诚愣了一下。   连噶尔东赞都不由露出意外之色,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为何这样说?”   林枫缓缓道:“其实本官之所以会怀疑贼人的目标是钥匙,是因为昨夜嫁衣丢失之事。”   “嫁衣丢失?”慕力诚皱了下眉头,不解道:“一个月前的事,怎么又和昨夜的嫁衣丢失有关了?”   众人也都疑惑的看着林枫。   林枫说道:“本官亲自检查过嫁衣丢失的房间。”   “昨夜,门外有侍卫看守,门前不断有巡逻侍卫经过,而门窗完好无损,贼人根本没有办法通过窗户,通过房顶进入房间偷走嫁衣。”   “而那个房间只是普通的客房,也没有任何机关暗道,所以所有我们能够想象到的潜入方式,都能够排除。”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贼人唯一能够进入房间的办法,其实就只剩下一个……”   慕力诚下意识道:“什么?”   林枫看着众人,缓缓道:“打开锁头,直接从大门大摇大摆进入!”   “什么?”   慕力诚一惊:“打开锁头,从大门进入?可你不是说门外一直有人守着吗?”   众人也越发疑惑。   噶尔东赞和夸蒙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道:“门外的确一直有人守着,但人有三急,特别是天寒的夜晚,更容易想要去茅厕。”   “本官询问过守在门口的侍卫吴三,他也证实,当夜他去过三次茅厕,每一次去茅厕,他都需要寻找其他人帮他看守房门,而那个寻找的过程……就会使得房门暂时无人看守,虽然时间很短,但正如一个月前的库房一样,只要贼人手脚麻利,不浪费任何一息时间,迅速打开锁进去,偷走嫁衣再离开,其实还是完全足够的。”   噶尔东赞沉思了些许时间,然后点了点头:“有库房这里的事为例子,贼人能做出林寺正所说的事,倒也不值得意外。”   他看向林枫,道:“所以,你就怀疑,贼人拥有锁头的钥匙……也就是说,贼人曾经偷走过钥匙,偷配了一把?”   林枫点头,道:“没错,因为通过钥匙打开锁,是我在排除所有可能后,想到的唯一能够做到的手法,所以我便怀疑钥匙出现了问题。”   “正因此……”   林枫看向张林竹,笑道:“我才会见到张家令的第一面,就向张家令询问钥匙是否出现过丢失的事情,是否存在被人偷配的情况。”   张林竹了然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林寺正怎么会无缘无故问我这些,我当时还以为林寺正是故意为难我,或者是知晓了我一个月前的事情。”   林枫笑了笑,道:“而正巧,张家令说在一个月前,在库房里就见过嫁衣鬼……所以,当时就让本官意识到,本官的推测,应该没有问题!”   这一刻,连噶尔东赞都不由说道:“林寺正并非是一开始就关注库房,而是根据昨夜嫁衣丢失的案子,推演到了库房上,最后又从张家令那里,得知了库房在一个月前就出现过嫁衣鬼……前面的推测与后面的事实相佐证,这样看来,林寺正的推测,应该就是事实。”   林枫说道:“毕竟贼人的钥匙绝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而东宫对钥匙的管理有着很严格的规矩,甚至每一次锁头的选择,都是随机的,所以如果贼人想要确保任何锁头都能打开,那他就必须要拥有所有的钥匙。”   “可那么多钥匙一旦丢失,不可能没人发现,所以他必然是多次潜入到库房内,每一次只取少量的钥匙,在最短的时间内偷配出来,然后再迅速将其还回,之后再将重复同样的过程,这样的话,就很难被人发现,而一旦他发现自己的行动被人撞到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看向张林竹,道:“就如当夜一样,一旦你发现了他的踪迹,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目的,他只需要将之前偷走的钥匙还回去,然后放弃偷走其他钥匙的行动,这样无论你怎么清点,你也根本发现不了丢失的任何东西……毕竟人家是来还钥匙的,钥匙根本没丢,你如何能发现?”   “而等你们不再那么紧张后,风声松了一些,他便可以继续偷配钥匙。”   说着,林枫看向张林竹,道:“张家令,我之前查看锁头时,发现很多锁头上都有灰,那些锁头应该不常用吧?”   张林竹忙点头:“没错,一个月都用不到一次,毕竟需要锁的地方一直都会上锁,不会用这些锁,平常不用锁的房间,无缘无故也不会上锁。”   林枫道:“那些锁头用到的次数很少,也就不会被人太过关注,更别说贼人完全可以用其他钥匙假冒那些锁头的钥匙,挂在那里,这样的话,只要不是使用那些锁头,根本就不会发现。”   张林竹听着林枫的话,重重点头:“正如林寺正所言,我们用不到钥匙,平时根本不会去多看一眼……而且我们有规矩,搬运物资的人,也不许乱看乱摸,除非我去清点物资,否则真的不可能会发现钥匙的问题!”   林枫看向噶尔东赞等人,道:“结合昨夜嫁衣丢失之事,以及库房什么东西都没有缺少的事实,我想大家应该能明白,贼人的目标就是那些钥匙了吧?”   “而他在一个月之前,就将钥匙给偷走了,毫无疑问……”   林枫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这个贼人,恐怕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嫁衣鬼杀人的计划!他提前配好钥匙,为的就是在利用嫁衣鬼杀人之后,将嫁衣偷走!”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一种毛骨悚然之感,直冲脑海。   张林竹鸡皮疙瘩直接就起来了,他脸色不由大变,道:“一个月前,那贼人就想好了杀人……这,难道他一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要杀桑布扎了?”   若真的是要杀桑布扎就好了……林枫目光幽深,一想到一个月前,贼人就已经准备好了偷走嫁衣的钥匙,他就越发确定,贼人的目标,可能真的就是李承乾!   他越来越觉得桑布扎,就是替李承乾死的!   林枫的话,让众人脸色都凝重了起来,贼人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一切,这足以说明贼人对昨夜的行动,肯定谋划周密。   这种情况下,想要揪出这个贼人,绝非易事!   噶尔东赞皱眉想了想,道:“那贼人一个月前就筹谋钥匙,想着要将嫁衣偷走……可他为何会要偷走嫁衣?”   林枫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本官还未亲眼看到嫁衣,所以也无法确定,但毫无疑问,贼人费尽周章,提前那么久就准备好偷走嫁衣的钥匙,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大概率……是那嫁衣存在问题。”   “嫁衣存在问题?”   莫万山皱了皱眉头,道:“是本将率人将嫁衣带到房间的,也是本将亲手将其挂在衣架上的,那嫁衣除了有着血外,我没发现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它能有什么问题?”   林枫笑道:“这就要找到嫁衣后再说了。”   噶尔东赞看着林枫带着笑意的神情,眸光一闪,道:“难道林寺正知道嫁衣被贼人藏于了何处?”   林枫知道嫁衣的下落?   众人一听,连忙看向林枫。   莫万山不由道:“林寺正,你当真知道?”   林枫看了噶尔东赞一眼,旋即道:“本官的确有一些猜测。”   “在哪?”莫万山连忙问道。   虽然林枫说的是猜测,可根据林枫一直以来的表现,让很多人都对林枫有着莫名的信心,觉得林枫所说的猜测,那就是事实。   哪怕是慕力诚和夸蒙,此刻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林枫笑了笑,道:“走吧,本官再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说着,林枫直接转身离去。   慕力诚见状,连忙看向夸蒙,便见夸蒙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道:“走,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能找到消失的嫁衣。”   噶尔东赞也向吐蕃大将赫干赞笑道:“这事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走吧,我们也去瞧一瞧那被贼人提前一个月就筹谋好,必须要偷走的嫁衣,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赫干赞闻言,眸光不由一闪,他低声道:“你觉得林枫真的能找到?”   噶尔东赞看着林枫沉稳自若的背影,缓缓一笑:“我觉得他能找到。”   “哦?”   赫干赞意外道:“为何?”   噶尔东赞笑着迈步,道:“感觉吧……”   感觉?   赫干赞十分意外,完全没想到噶尔东赞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他觉得以噶尔东赞的性子,绝不会依靠感觉来做任何判断,所以很明显,噶尔东赞没说实话。   他有心想要再问,可噶尔东赞已经跟在林枫身后离开了,这让他只得收敛思绪,连忙也追了上去。   一行人便跟在林枫身后,浩浩荡荡的穿梭在东宫之中。   走了能有一刻多钟,林枫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被侍卫看守,门窗紧闭的房间,道:“我们到了。”   众人连忙抬起头看去。   而这时,莫万山不由一怔,道:“这不是昨夜存放嫁衣的房间吗?林寺正,你怎么带我们来这里了?”   昨夜存放嫁衣的房间?   吐蕃和吐谷浑使臣一听,也都露出疑惑之色。   林枫说带他们去找嫁衣,结果却来到了嫁衣丢失之地。   慕力诚想了想,道:“林寺正带我们来这里,难道是这里有贼人的线索,可以帮我们找到嫁衣?”   林枫笑了笑,道:“进去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打开锁吧。”   吴三死后,这个房间的钥匙,便被莫万山保存了,之前他们离开时,莫万山将门重新锁上了,同时叫人守在门前,以免有人进入房间,破坏现场。   莫万山听到林枫的话,自然不会迟疑,他在腰间摸了摸,然后取出钥匙,将锁打开。   之后他双手用力一推,门就被打开了。   林枫道:“走吧,进房间。”   说罢,林枫便率先进入了房内。   众人见林枫神神秘秘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没有耽搁,纷纷跟了进去。   而当他们进入房间后,视线只是在房间内一扫,脸色便不由一变。   无论是那染血的衣架,还是地面上那血淋淋的“一个不够,你们都要死”的血字,都让他们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   张林竹瞪大着眼睛,看着地面上那血淋淋的字,脸色不由发白道:“这血字难道是……那贼人留下的?”   莫万山点头道:“我们之前发现嫁衣丢失时,这血字就已经写在这里了。”   “当真是熊心豹胆,狂妄至极!”慕力诚冷笑道:“这贼人还嫌杀了一个桑布扎不够,竟然还想着杀所有人,本将倒要瞧瞧,他敢不敢杀本将!”   听着慕力诚的话,林枫笑呵呵道:“将军最好小心一些,原本本官在看到这些字时,也觉得贼人很狂妄,但结果……吴三,就是看守这个房间的侍卫,就站在你现在站立的地方,突然毫无预兆的发疯,然后直接跑到外面吐血身亡了,你现在转身,向门外看去,那地上的血点字,就是吴三吐出来的。”   “所以,这个真凶……在我们没有揪出他之前,在我们没有查明他究竟是如何动手之前,我们每个人还真的都有危险。”   “故此,你可别故意挑衅真凶,万一真凶当了真,觉得你在挑衅他,真的对你出手……那就真的麻烦了。”   慕力诚闻言,冷笑的表情不由一僵,他神色微变,下意识绷紧了肌肉。   同时,就仿佛自己站着的地方有多不吉利一样,连忙向左迈出一步,直接躲在了夸蒙的身后。   这让夸蒙表情都是一僵,你这么大一个大块头,躲在我身后合适吗?   而且你话都说出去了,把真凶得罪了,要是真凶真的出手,结果你躲在我身后,把我连累了怎么办?   死道友也不能死贫道啊!   但他又没法开口,只能咳嗖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别真的让真凶惦记上慕力诚,道:“林寺正,我们都跟你来到这里了,你现在该告诉我们,你带我们来这里的用意了吧?”   众人闻言,果真注意力都被他转移过去了,视线皆看向林枫。   林枫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夸蒙,给夸蒙的感觉仿佛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接被看穿了一般,他神色有些尴尬,便见林枫笑了笑,道:“其实,本官在第一次看到这些血字时,心中就觉得十分奇怪。”   “奇怪?”   张林竹疑惑道:“奇怪什么?”   林枫道:“这血字的内容大家也看到了,大家觉得真凶留下这些血字,用意是什么?”   “用意?”张林竹想了想,道:“挑衅吧?他这明显是故意挑衅我们,让我们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抓不住他。”   夸蒙道:“还有,是恐吓我们,他这字的内容,明显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恐慌,想让我们担惊受怕。”   噶尔东赞笑道:“为何不是预告呢?他真的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呢?”   张林竹和夸蒙的话还好,噶尔东赞的话一出,直接让所有人脸色不由一变。   林枫看了噶尔东赞一眼,缓缓道:“不同的人,看这些血字的认知是不同的,但其实本官要说的,不是字的内容……而是这些血字,真凶为何要留下!”   “什么?”   众人怔了一下,竟是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血字,和内容,难道不是一回事?   林枫见众人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直接解释道:“之前在库房门口时,我已经为大家分析过真凶是如何潜入进来偷走嫁衣的了。”   “真凶是利用吴三寻找其他人来代替他的间隙,潜入进来的。”   “那也就是说,真凶的时间十分紧张,甚至比他当时潜入库房的时间还要少。”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守在库房门口的侍卫交接的间隙是固定的,真凶在潜入库房时,可以心中数着时间作案。”   “可这里呢?吴三多久能找到代替他的人,替他的侍卫多久又能返回,这可不是一件能够确定的事,也就是说,真凶在潜入这个房间时,必须要尽可能的减少浪费的时间,如此才能确保不会被侍卫堵在门外。”   “那么,问题就来了。”   林枫看向噶尔东赞等人,道:“真凶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减少待在房内的时间,可书写这些血字,又绝对会增加他留在这里的时间。”   “而这些血字,说实话,无论怎么想,它们都不是必须要留下的,毕竟对真凶而言,拿走嫁衣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是必须的!”   “故此,在这种情况下,在非必须留下血字的情况下,在时间紧迫绝对不能浪费的情况下,真凶却偏偏写下了这些血字……你们真的就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听着林枫的话,夸蒙先是一愣,继而脸色直接一变。   “没错,这血字的确不是必须的,真凶完全没必要在时间那般紧迫的情况下写下它们,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他忙低下头,重新看向地面上那歪七扭八的血淋淋的血字!   而刚刚开玩笑的噶尔东赞,也眸光一凝,眼中不由露出惊异之色,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旋即也低下头,皱着眉头,重新看向了那血字。   其他人,更是有一个算一个,都瞪大着眼睛,重新看向血字!   林枫的解释,让他们终于明白林枫所谓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也让他们终于明白……这血字,真的存在极大的不合理性!   它甚至就不该存在!   可如此多的人,哪怕是极富智慧的噶尔东赞,竟是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有林枫,唯有他一人察觉到了异常。   看到这一幕,萧瑀欣慰的笑了笑,同时心中不由感慨,为什么刑狱人员如此之多,为什么明明也有不少官员破解过不少案子,可唯有林枫一人,被称之为神探?   众人皆被表象所惑,唯其窥破虚妄得知本质!   这,就是原因! 第158章 找到嫁衣,真凶的身份破解!(   二合一)   有了林枫的提示,众人终于明白了血字存在的问题。   他们目光再度看向这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的字,神情更加凝重,噶尔东赞沉思片刻,道:“如此说来,真凶留下这些非必须的血字,确实很奇怪……”   他仔细的一遍又一遍的看著血字的内容,道:“而这血字所传达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真凶通过它,最多也就能让我们恐慌一些罢了,可实际上,接连死了两个人,我们内心都已经十分恐慌与紧张了,这种情况下,他留不留血字区别都不大。”   “所以,在时间如此紧张之下,真凶为何要留下这些有它没它都没有区别的血字?”   众人闻言,脸上也都是茫然与不解之色。   如果林枫没有为他们指出血字的存在不合理,他们可能真的不会想太多,最多就会觉得这个真凶当真是自负狂妄。   可现在,有了林枫的提示,有了噶尔东赞的分析,他们知道的更多,但也反而更加迷茫了。   他们只觉得这个真凶的行为,著实怪异,完全无法用正常逻辑去分析。   “有没有可能……”   慕力诚这时猜测道:“那个真凶其实没有想的如此复杂,他就是单纯的狂妄,因此做出了这种画蛇添足的事?”   他一说完,就发现所有人都幽幽的看著他。   那眼神,就和看一个蹲在街头傻笑的傻子一样,充满著关爱。   甚至连他的同僚夸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慕力诚忍不住道:“我说错了吗?”   夸蒙叹息一声,道:“想想这个真凶所做的事吧,他在一个月前就偷盗钥匙了,就已经筹谋自己的行凶计划了,这足以证明这个真凶是一个善谋略,又谨慎周全之人,再加上从昨夜案发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发现关于真凶的任何线索……这一切更说明,真凶绝对无比谨慎小心,丝毫线索都不给我们留。”   “所以,这样的真凶,怎么可能会想法简单?怎么可能会因为狂妄做出画蛇添足的事?”   慕力诚一怔:“这样吗?”   噶尔东赞笑道:“幸亏真凶的目标不是你,否则的话,你会帮真凶省不少事。”   慕力诚不由脸色一红,浮现出尴尬窘迫的神情。   夸蒙咳嗽了一声,为头脑简单的同僚转移话题,他看向噶尔东赞,道:“吐蕃正使刚刚分析的头头是道,想来一定已经有所思路,甚至已经窥破真凶的阴谋了吧?要不然向我们大家分享一下,帮助我们解决疑惑?”   原本温和笑容的噶尔东赞,笑容顿时一僵。   眼见众人将视线看向自己,他连忙道:“血字的问题是林寺正最先发现的,想来以林寺正的本事,绝对已经窥破真相了,本官岂能喧宾夺主?所以还是林寺正为大家解惑吧。”   烫手的难题从噶尔东赞手中,又飞到了林枫手里。   林枫见状,不由似笑非笑的看了噶尔东赞一眼,笑道:“在我大唐,谦逊是一种美德,客人优先也是一种美德,所以还是吐蕃正使来吧。”   咻!又飞回噶尔东赞手中了。   噶尔东赞视线看向夸蒙,还未开口,就听夸蒙道:“我还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别让我说。”   噶尔东赞又是一僵,他眼皮狠狠跳了几下,旋即重新看向林枫,道:“林寺正就不要为难我了,我其实也没想明白。”   你们两国有利益之争,明争暗斗我不管,可将战火烧到我的身上,那就不合适了……见噶尔东赞终于服软,林枫这才笑呵呵道:“很多事,不能单一的去看,特别是这种真凶一个月之前就有所筹谋的行动,更不能只盯著它去看。”   “所以,我们还要去看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众人一怔,夸蒙心中一动,道:“林寺正说的是……看守这里的侍卫发疯身死的事?”   林枫点头道:“没错,就是吴三身死一事。”   “当时本官就在现场,所以本官可以为大家讲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接著,林枫就将他是如何因缘际会要来查看嫁衣,吴三是如何将门打开,然后又是在何种情况下发疯吐血的事情,详细告诉了众人。   噶尔东赞听著林枫的话,眉头不由皱起,他说道:“林寺正伱的到来,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相信真凶也不会预料到,既如此……那真凶又是怎么做到,正好能让吴三死在你面前?”   夸蒙想了想,视线突然看向莫万山,道:“在无法预料林寺正会到来的情况下,想让吴三正好死在林寺正面前,就没法提前准备,那也就是说,只能是临时动手,而当时只有你莫万山跟在一旁,只有你是东宫的人,所以也就是说,只有你有机会动手!”   “莫万山,难道你就是真凶!?”   随著夸蒙话音落下,众人视线不由齐刷刷落在莫万山身上。   旋即便见莫万山脸色顿时骤变,他连忙摇头摆手,道:“吐谷浑正使莫要乱说,本官接到林寺正后,听从林寺正吩咐,带林寺正来看嫁衣。”   “从始至终,都没有与吴三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相信林寺正和萧寺卿都看到了,本将碰都没碰过他,怎么杀人?”   萧瑀这时点头道:“莫中郎将确实没有和吴三有过任何接触,本官能够作证。”   莫万山这才松了口气。   夸蒙并不认为自己差点冤枉了莫万山有什么问题,他抱著膀子道:“既然不是莫万山,而林寺正和萧寺卿昨夜没有在东宫,更不可能是真凶,那真凶还能是谁?又是如何杀的吴三?难道他还能隔空杀人不成?”   “为什么就不能隔空杀人呢?”林枫这时,却是笑呵呵道。   “什么?”夸蒙一愣。   林枫缓缓道:“不说吴三的死,就说昨夜桑布扎的死,也一样是没有任何人碰过他,但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吐血身亡,这无不证明,凶手有不用触碰他,就能杀人的手段,这何尝不是隔空杀人呢?”   夸蒙皱了皱眉头,抿著嘴道:“林寺正说得有理,可这样一来,那真凶能隔空杀人,很可能与死者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我们想找出他,岂不是更难了?”   林枫点头:“不直接接触,线索留下的就会少之又少,想要找出真凶,确实要比其他凶杀案困难的多,不过本官相信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凶手行动了,就肯定会有线索留下,所以也不用太悲观,更别说想要找出真凶,除了从死者身上寻找,这嫁衣也是一个途径。”   “可嫁衣早被真凶偷走了,谁知道他把嫁衣藏在哪了?”夸蒙道。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这也是本官为何要提起吴三的死的另一个原因。”   他看向众人,道:“我之所以说起吴三的死,并非是要探究吴三的死因,现在我掌握的线索还不够,无法推测出真凶杀害吴三的手法……我提起它,只是想探究一下,吴三为何会死。”   “吴三为何会死?”   噶尔东赞和夸蒙眸光微动,都露出沉思之色,只有武夫直接询问,慕力诚问道:“为何?”   林枫说道:“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被真凶杀害的两人,吴三与桑布扎,他们身上可有任何的相同之处?”   莫万山想了想,道:“他们一个是吐谷浑的重臣,身份尊贵,一个只是东宫的普通侍卫,在身份地位上千差万别,而相识上……吴三从未离开过长安,和桑布扎完全不认识,哪怕是桑布扎来到东宫,吴三也和他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可以说两人在各个方面,都没有相似之处。”   这话是最了解吴三的千牛卫中郎将说的,众人自是不会怀疑。   “如莫中郎将所言,两个死者没有一丁点的关系,那就有意思了。”   林枫继续道:“对于桑布扎的死,我们能够理解,桑布扎身份尊贵,地位也高,而且真凶明显是一个月前就有所筹谋,只有桑布扎这样的身份地位,才符合真凶的筹谋。”   “可吴三呢?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和桑布扎毫无关系,在经历过昨夜之事,整个东宫气氛都无比紧张,所有人一直在寻找真凶的情况下……真凶为何非要动手杀他?”   “要知道,就和那血字一样,这个时候真凶要动手,绝对十分危险,有暴露的风险!真凶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为何要冒这样的险对一个普通侍卫动手?”   噶尔东赞推测道:“吴三是昨夜看守嫁衣的侍卫,有没有可能,他发现了真凶的线索?”   林枫摇头:“本官向他询问过,他甚至都不知道嫁衣丢失,如何能知晓真凶的线索?”   莫万山也说道:“本将也问过他,昨夜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   饶是富有智慧的噶尔东赞,此刻都想不通了。   慕力诚见状,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真凶和吴三,之前就有仇,只是正好今天动了手?”   “不可能!”他声音刚响起,就被噶尔东赞、夸蒙和萧瑀等人不约而同的给否定了。   慕力诚没想到连夸蒙都否定自己的推测,他不由道:“为什么?你们不是说吴三既和桑布扎没有关系,也不知道真凶的线索,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侍卫吗?既如此,真凶根本就没有杀他的理由啊,除非之前就和他有仇,所以我说的有什么错吗?”   林枫笑道:“还是我刚刚说的理由。”   “啥?”慕力诚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果然对脑子转弯不多的粗鄙武夫,要嚼碎了喂给他们才行……林枫看向慕力诚,道:“如你所说,真凶与吴三有仇……或者说范围更大些,因某种原因,如仇恨、嫉妒等,有对吴三必杀的理由,非要杀吴三不可……那么,他为何昨夜不动手?甚至为何不在更早之前动手?”   “这……”慕力诚一怔。   林枫对他道:“要知道,吴三可不是桑布扎,他一直都在东宫内,以真凶的本事,杀他并非难事……就算真凶怕杀了吴三后,会打草惊蛇,影响自己杀害桑布扎的计划,那也可以在杀了桑布扎的同时顺手杀了吴三,那个时候没人知道有人会死,根本不会有多大防备心,凶手动手也更容易。”   “可他并未这样做,反而偏偏在桑布扎被杀后,所有人都很谨慎的情况下动手杀了吴三……怎么?真凶是觉得之前杀害吴三难度太小,所以给自己增加难度来挑战一下吗?”   慕力诚张了张嘴,然后无声点头。   的确,如果真凶对吴三在之前有必杀的理由,绝不会在今天动手,这不符合真凶小心谨慎的性格。   也就是说,真凶对吴三,至少在今天之前,是没有必杀理由的,也就不存在仇恨之类的情况。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些,只有我没想到……慕力诚脸色有些窘迫,感受到了智慧的参差。   莫万山这时道:“吴三性格有些软弱,不是那种强势的人,与其他人相处都是他宁可吃亏,也不会得罪别人,和其他人从未发生过任何冲突,绝不会有人仇恨他。”   莫万山这个最了解吴三的人也开口证实林枫的推断了,慕力诚更加无法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那林寺正倒是说说,为什么真凶偏偏要在今天动手,为什么真凶就要杀害这个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杀害的普通侍卫?”   听著慕力诚的话,噶尔东赞等人也都看向林枫,越是深思,他们就越想不明白,总觉得真凶的一切行动都充满著矛盾与怪异。   林枫闻言,笑道:“这世上的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理由和动机的,哪怕是疯子呢,做事都有自己的内在逻辑,更别说是这个筹谋已久的真凶了。”   “真凶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筹谋一切,他绝对早已将今时今日发生的一切都算计到了,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做多余的事?你认为的没有理由,只是你没想明白他的理由罢了。”   慕力诚忍不住道:“那真凶的理由是什么?”   林枫缓缓道:“在确定吴三与真凶没有仇,也不知晓真凶的线索后,我们能知道,真凶杀他,不是因为自身的仇恨或者怕暴露,那剩下的也只有一种可能了——为了他的计划!”   “所以,我们对于吴三的死,就不能单独的去看他的死,要去看他的死,在整个案子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后果?影响?”噶尔东赞沉思了片刻,忽然间,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道:“难道是……血字的内容!”   “什么?”   “血字的内容?”   “这和血字怎么还扯上关系了?”   众人一愣。   林枫则向噶尔东赞点头称赞:“吐蕃正使真是思维敏捷,一下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还真是和血字有关?”慕力诚听著林枫的话,不由惊声道。   林枫说道:“刚刚本官说过了,我们不能单独去看吴三的死,要将吴三的死放到当时的情景里……当时我们几人进入这个房间,先是发现嫁衣消失了,内心十分震动震惊,然后又发现了地面上那血淋淋的如同恶鬼爬出来的字。”   “这血字上说‘一个不够,你们都要死’,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能通过自己刚刚的反应,知道我们当时有多紧张,有多恐慌。”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我们发现血字的内容,内心恐慌之时,这个看守嫁衣的吴三,突然发疯吐血身亡……”   林枫看向众人,声音低沉道:“诸位不妨自己代入当时的情况,好好想一想,血字的内容在前,吴三诡异身亡在后,你们会怎么想?会有什么反应?会做出什么事?”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们将自己代入到林枫等人当时的情况,去看这件事……然后,他们脸色都不由一白。   东宫家令张林竹猛的瞪大眼睛,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在看到血字后,发现有人直接死在我面前,我绝对会对这血字的内容深信不疑,认为那真凶真的要杀光我们!我会十分恐慌,会无比紧张,大脑都会失去平常的冷静与理智,会想办法保护自己。”   林枫点了点头:“人之常情,人的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这很正常。”   说著,他视线又看向使臣团众人,先看了一眼慕力诚,慕力诚就要开口发表自己的见解,然后就发现林枫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夸蒙,道:“吐谷浑正使呢?”   慕力诚   夸蒙怜悯的看了一眼连话都不让说的愚笨同僚,缓缓道:“如果是本官看到的话,本官会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东宫这个危险之地!”   “就算有林寺正你来阻止,本官都绝对不会听你的辩解,除非你能直接找到真凶,否则本官绝对不会留下!”   他看向林枫,道:“刚刚也就是我们只知道有侍卫死了,不知道血字的事,否则我们已经离开东宫了,谁拦都没用。”   听著夸蒙的话,莫万山等侍卫脸色不由微变。   林枫倒是没有意外,毕竟人家使臣又不是东宫的人,凭什么在这里冒险?   你李承乾名声好坏,和人家有什么关系?   真凶都发出要杀所有人的预告了,并且都有人已经开始死了,他们会为了自身安全离开,天经地义。   “那现在呢?”林枫说道:“你们已经看到了血字的内容了,还要离开吗?”   夸蒙抱著膀子道:“林寺正都已经证实血字的内容非是预告了,而是真凶的诡计,那本官也就没必要离开了……更别说本官也想亲眼看著林寺正是如何揪出真凶的。”   莫万山等侍卫闻言,不由再度感激的看向林枫。   他们知道,今天若没有林枫,哪怕他们在之前拦住了夸蒙等使臣,可在血字的内容曝光后,夸蒙他们也一样会走。   以这些侍卫对我的好感程度,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在东宫横著走了……林枫看向众人,继续道:“回到案子上,张家令和吐谷浑正使的想法,大家也听到了,我相信诸位肯定都是大差不差的想法。”   “那么,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在此刻注定了。”   “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众人疑惑不解。   慕力诚不由问道:“什么事情?”   噶尔东赞等人也都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你们在发现血字,看到吴三死在面前后,想法是恐慌、紧张、因恐惧而失去冷静,以及为了保护自己而做出的各种应对……这些想法,综合起来,其实就是简单几个字——怕死,保护自己。”   “在这种想法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莫中郎将的选择会是保护好太子殿下和自己的安全,而诸位使臣呢?”   林枫视线看向噶尔东赞等人,缓缓道:“你们的选择,其实刚刚吐谷浑正使已经给出了回答,那就是……你们,一定会离开东宫。”   “而这一次你们的离开,无论任何人,都阻挠不了,不仅太子殿下阻拦不住你们,即便是陛下知晓了,也不会阻拦你们……毕竟真凶已经发出杀人预告了,已经有人因此而死了,你们的安全已经受到极大的威胁了,这种情况下,倘若陛下阻拦你们,真的还有使臣因此而死,那将直接影响大唐与吐蕃和吐谷浑的邦交关系!”   “为了大局著想,陛下也不会阻拦……所以,你们的离去,其实就已经因此成为必然之事了!”   众人听著林枫的话,想了想,都不由点头。   正如林枫所言,第一个使臣桑布扎的身死,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意外,这个意外,即便怪,也只能怪真凶,大唐也是不愿的。   可如果在真凶发出杀人预告,在使臣们为了安全发出强烈意愿要离开的情况下,因为李世民的阻挡,导致又有使臣被杀了,那这就不能称之为意外了,李世民必将因此要承担一定责任。   到那时,可能大唐与吐蕃原本交好的邦交关系,都会因此出现裂缝。   身为皇帝的李世民,即便要保护李承干的名望,可在这种关乎三国的大事上,也得深思熟虑,做出适当改变。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慕力诚不明白林枫为何要单独说这件事,刚刚不是已经提了一嘴吗?   “能说明什么?”   林枫带著深意的看向慕力诚,缓缓道:“如果没有血字,即便吴三死了,你们会感受到危险,可离开的想法也不会坚定到必须离开的程度,更别说陛下和太子殿下也一定会阻拦你们。”   “而如果没有吴三的死,只有那血字,你们有人会觉得那是危险的预告,但有人更会觉得这是真凶的狂妄与恐吓,你们可能有人觉得不妥想要离开,但这理由并不充分,你们根本无法离开。”   “唯有血字和吴三的身死,同步发生,才能让你们的离开,成为必然的,谁也不能阻拦的事!”   听到这里,慕力诚仍旧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可颇有智慧的噶尔东赞,以及有些头脑的夸蒙,却在此时脸色陡然一变。   他们不由猛的转过头,纷纷看向自己身后的同僚。   同时,萧瑀目光也锐利了起来,直接一步踏出,远离了这些使臣,并且给侍卫们使眼色,让侍卫守住房门。   房间内的气氛,陡然间充满了几分肃杀。   身为战场上厮杀的武将,慕力诚虽然脑子笨,可对杀机的感受却很敏锐。   他猛的看向守住门口的侍卫,不由皱眉道:“你们想干什么?”   萧瑀冷声道:“想干什么,要看你们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慕力诚完全没明白。   便听林枫叹息一声,道:“还没明白吗?”   “刚刚我们的分析,血字与吴三的死,都是不合理的事,怎么想都不是真凶应该做的事。”   “可真凶在筹谋了至少一个月后,偏偏就做了这两件看似不合理的事,那么这就代表,真凶一定是想通过这两件不合理的事,办成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这件事对真凶而言十分重要。”   “而通过本官的推理,这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你们使臣会离开东宫的事!”   “也就是说……”   林枫看著脸色陡变的慕力诚,缓缓道:“真凶希望你们使臣能够毫无阻拦的离开东宫……可他为何会希望你们能离开东宫呢?”   “联想真凶在行凶后,一定会想办法逃脱追查,一定会想办法毁掉所有证据线索,那么你告诉我……这一切结合起来,能得出什么结论?”   听著林枫的话,慕力诚双眼瞳孔不由一颤,他满是不敢置信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真凶不可能会在我们使臣中!而且你都说了,真凶一个月前就出现在东宫了,那个时候我们可都没来大唐,真凶怎么可能会在我们中?”   林枫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道:“你又如何知道,真凶一定只有一个人呢?”   “什么!?”   慕力诚愣住了。   林枫看向莫万山,缓缓道:“莫中郎将,虽然本官也很相信我们大唐的贵客,但奈何真凶所留下的线索,指向的就是我们这些贵客,所以为了还我们贵客的清白,你们最好快一点行动,早一刻知晓结果,也能早一刻让贵客们洗刷嫌疑。”   莫万山闻言,眸光陡然一闪。   连萧瑀都暗赞林枫这话说的漂亮,果然,随著林枫话音落下,连慕力诚这个粗鄙的武夫都没法胡搅蛮缠的阻拦了。   噶尔东赞和夸蒙,更是紧皱眉头,脸色凝重,但什么话都没说。   莫万山见使臣无人开口,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直接道:“来人,立即去使臣居住的房间搜查……记住,手脚都麻利点,贵客们可等著你们洗刷嫌疑呢。”   “还有……”   他看向噶尔东赞等人,道:“诸位贵客,为了你们的清白,还请你们允许我们能搜一下身……”   使臣们都连忙看向他们的领头,夸蒙脸色难看,噶尔东赞也蹙眉抿了抿嘴,可最终,他们都没有拒绝。   不是他们不想拒绝,而是林枫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并且林枫的推断有理有据,线索直接指向的就是他们,他们若拒绝,那就著实显得心虚了,后续东宫侍卫恐怕会直接用强。   所以在结果注定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选择同意。   萧瑀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感慨,在真凶如此心机谋算的情况下,竟然真的被林枫硬生生找到了线索与突破口,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喊错的诨号。   就这样,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之下,时间过去了一刻钟。   而就在这时,一道呼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嫁衣!找到嫁衣了!” 第159章 林枫真的做到了,李世民的惊诧   !(二合一)   找到嫁衣的呼声毫无征兆的传来,瞬间让房间内的所有人,内心猛然一震。   “怎么会!?”   噶尔东赞和夸蒙脸色微变,迅速转过身看向房外。   慕力诚等使臣们,也都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而莫万山等侍卫们,则双眼骤然露出激动兴奋之色,嫁衣找到了!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消息了!   毕竟嫁衣找到,代表林枫的推断没有任何问题,代表真凶就在使臣之中。   而真凶在使臣里,就和他们这些侍卫没有任何关系了。   使臣杀使臣,非是他们东宫侍卫保护不周,怪谁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那悬在他们脑袋上的屠刀,直接就消失了。   萧瑀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无论嫁衣在谁房里找到,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大唐不会因此担责,林枫更是完成了李世民交代的任务,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发展。   他视线看向林枫,满带笑意:“子德,这下你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林枫闻言,也向萧瑀笑著点了点头,他说道:“走吧,去瞧瞧那嫁衣是在哪找到的。”   众人迅速走出房间。   这时,便见一个侍卫快步跑了过来,他双手捧著一身血红的嫁衣,来到众人面前后,大喘了一口气,旋即向众人行礼,道:“萧寺卿,林寺正,莫中郎将……嫁衣找到了!”   不用他说,众人的视线,已经齐刷刷看向了他手中的嫁衣。   莫万山快步走了过去,接过嫁衣,旋即双手一摆,就将嫁衣展开了。   只见这件嫁衣原本的颜色就是深红,现在上面沾满了鲜血,红的更是触目惊心。   衣领处有著一些金色贴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而裙摆和袖口上,则用金线绣著喜庆的花纹,看起来十分华美,只是这些花纹此时都被鲜血覆盖,使得喜庆的嫁衣,瞬间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莫万山看了一眼手中的嫁衣,旋即道:“没错,就是这个嫁衣!昨夜我们找到的,就是它!”   昨夜使臣们都是在殿外,遥遥看著嫁衣,所以他们对嫁衣的细节,究竟长得什么样,其实看的并不真切。   但莫万山等侍卫是亲自找到的嫁衣,更是亲手将嫁衣送到房间挂起来的,故此莫万山的话,直接就证明,这个嫁衣正是昨夜真凶用来装神弄鬼的嫁衣。   听到莫万山的话,噶尔东赞和夸蒙一颗心都彻底沉了下去,同时神情紧张,心中祈祷嫁衣不要是在自己的使臣团的人房间里找到的。   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萧瑀视线冷冷看了一眼噶尔东赞等人,直接问道:“嫁衣是在何人房间找到的?”   众人一听,都顿时紧张兮兮的看向侍卫。   然后他们就见侍卫抬起了头,视线在使臣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吐谷浑大将慕力诚身上,道:“是……是在吐谷浑副使房内搜到的。”   “什么!?”   “慕力诚!?   众人听著侍卫的话,视线瞬间盯上了慕力诚。   他们脸上有惊愕,有不敢置信,有一脸愤怒,更有“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如此奸诈”的意外。   诸多神情,在不同人的脸上,迅速浮现。   夸蒙双眼瞪大,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著一直被自己当成传音筒的同僚,脸上满是愕然之色:“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吐蕃大将赫干赞直接捏紧了拳头,咬牙道:“在桑布扎死时,本将就怀疑是伱吐谷浑的人干的!只是正使阻拦本将,他说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不让本将冲动!可现在看来,本将根本就没有想错,果真是你们做的!”   莫万山脸色一寒,冰冷道:“怪不得你刚刚一直和林寺正唱反调,一直挑毛病,原来是故意阻挠林寺正……来人!将他抓起来,押入大牢!”   侍卫们直接向慕力诚冲去。   慕力诚见状,脸色顿时大变,他慌忙摇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嫁衣为何会在我的房间!这是冤枉!是陷害!一定是真凶故意陷害我!”   可东宫的侍卫根本不理睬他的话。   他连忙看向夸蒙,道:“夸蒙,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夸蒙双眼紧盯著慕力诚,皱眉道:“慕力诚,你不要骗本官,究竟是不是你?”   慕力诚连忙摇头:“不是!绝对不是我!我可以对天发誓!”   夸蒙犹豫了起来。   莫万山冷笑道:“对天发誓……如果这招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谎言了。”   慕力诚见夸蒙都指望不上了,他又连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是神探,你查案那么厉害,你一定知道我是冤枉的对不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林枫看著一脸惊慌的慕力诚,沉吟片刻,缓缓道:“在桑布扎死亡之前,你和他可有过任何接触?不局限于东宫内,包括你们在驿馆里、在路上。”   慕力诚刚要摇头,可这时,吐蕃大将赫干赞道:“在驿馆时,你经常故意找我们麻烦,单本将就看到昨天午时,你借故撞了桑布扎一次……而本将没看到的,说不得你还做了什么。”   慕力诚脸色微变,他忙道:“那也不代表本将就一定会杀他啊!”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动,道:“昨夜案发后,你做了些什么?”   慕力诚连忙道:“案发后,太子殿下就命人将我们送到房间里休息,之后本将就一直留在房间内,再也没有出去过。”   “我们房外有侍卫看守,这一点侍卫可以作证,我真的从未出去过。”   林枫看向莫万山,莫万山点头道:“确实没有离开过房间。”   慕力诚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我就没有离开过房间,怎么可能会去偷盗嫁衣?”   林枫笑道:“本官也没说过嫁衣就是你偷的……”   慕力诚刚要露出喜色,却听林枫继续道:“但你却可以通过使臣的身份,将嫁衣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到时候再顺便毁掉嫁衣,那作为此案最重要的物证,可就彻底没了。”   慕力诚脸色一白,他怒声道:“我都说我也不知道嫁衣为何会出现了,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林枫,难道你神探之名都是被吹嘘出来的吗?你竟连我是被冤枉的都看不出来!”   “住口!”   莫万山喝道:“林寺正破解诸多奇案悬案,神探之名天下皆知,岂容你诋毁!”   林枫却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他看向侍卫,说道:“这个嫁衣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侍卫忙道:“是在床榻下面,靠近墙壁的位置……如果不是趴在地上,爬进床榻下面,根本就无法发现,藏的很是隐蔽。”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看来还是专门藏匿的……这是怕轻易被发现啊。”   慕力诚连忙道:“那不是我藏的,我根本不知道床榻下面还藏著嫁衣!”   “不是你藏的?”   林枫看向慕力诚,缓缓道:“那你能解释一下,昨夜丢失的嫁衣,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房间吗?还藏在你的床榻下面吗?”   “我……我也不知道。”慕力诚没法解释。   林枫继续道:“你可以说嫁衣不是你偷的,你也可以说嫁衣不是你藏的,可昨夜门外有侍卫守著,门内是你在休息,就算有人要陷害你,也得想办法进入你的房间吧?也得爬到你的床榻下面吧?”   “而无论他要怎么做,都肯定会惊动你……除非在亲眼目睹桑布扎诡异身死,亲眼看到嫁衣鬼飘飘荡荡,在你们自由都被限制,在你们自己都身处危险的情况下,你还能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毫无任何防备……但这,我想应该不可能吧?”   “毕竟你是身经百战的战将,是那种在无数生死危机中爬到顶端的人,是耳目清明身手凌厉的高手,你这样的人,在身处危机之中,我著实是很难相信,你会对有人偷偷进入你房间都会察觉不到。”   “我……”   慕力诚张著嘴,想要辩驳,可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他没法反驳。   这时,莫万山开口道:“本将在早上时,向侍卫询问过使臣昨夜的情况,侍卫说,使臣们昨夜睡的都不是太好,他们房间的烛光基本上就没有熄灭过,能看的出来,他们一直处于极高的防备之中。”   林枫闻言,看向一众使臣。   吐蕃大将赫干赞直接点头:“都看到鬼了,谁能安心睡觉?反正本将一夜都没怎么闭眼。”   噶尔东赞也叹道:“确实是翻来覆去睡不著,即便最后迷迷糊糊睡下,可外面侍卫哪怕咳嗖一声,也会因此惊醒。”   莫万山见状,直接冷笑道:“林寺正,还和他废什么话?他在前面不断挑你毛病,在之前要离开东宫时,也是站在最前方为难我们侍卫,现在更是毫无力度的狡辩……要我说,先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审问出他的同伙是谁,只要他招供了,那么是谁偷的嫁衣,也就真相大白了!”   其他侍卫也都纷纷附和。   “没错!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就不能和和气气询问他!”   “证据充足,还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抓走!”   “进了大牢后,看他还狡辩不狡辩了!”   “之前为难我们时,他那么嚣张,现在看来,他就是生怕我们不让他走,绝对不能放过他!”   听著莫万山和侍卫们的话,慕力诚脸色更加苍白。   他看向夸蒙:“不能让我被他们抓走,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可林枫所问,慕力诚一个回答都给不出,这让夸蒙都没法为慕力诚说情。   林枫见状,看向慕力诚,道:“慕力诚,你瞧……本官给你辩驳的机会,可你抓不住啊,所以本官只能按照线索,暂时将你收押了。”   说著,林枫看向萧瑀,萧瑀直接摆手,道:“来人,将慕力诚押入大理寺大牢,严加看管!”   被李世民从宫里安排来的禁卫,直接将慕力诚抓了起来。   慕力诚一边挣扎,一边吼道:“我真是被冤枉的……夸蒙,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夸蒙眉头紧皱,却没有说任何话,眼睁睁看著慕力诚被禁卫带走了。   随著慕力诚的离去,赫干赞冷笑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刚刚听他问了那么多问题,本将还真以为他是想要查明真相……现在看来,他是怕林寺正查明真相,所以才想著法的挑问题。”   侍卫们都十分赞同的重重点头。   莫万山看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明察秋毫,不愧神探之称,现在我们找到了慕力诚,距离查明真相,只差一步之遥了。”   侍卫们闻言,都一脸敬佩的看著林枫。   噶尔东赞也点头赞叹:“精彩!当真是太精彩了!贼人布局精妙,一切引导都在无声之中,可即便如此精妙的谋划,仍被林寺正抽丝剥茧的发现,只此一件事,本官就不虚此行。”   林枫听著众人的吹捧,只是轻轻一笑,没有任何自得,笑道:“虽然找出了慕力诚,但慕力诚是如何得到嫁衣的,我们仍是不知道……所以接下来,我们先去慕力诚房间,看看能否找到线索,补全缺失的部分。”   众人闻言,自然不会迟疑。   很快,在莫万山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了慕力诚的房间。   侍卫推开门,林枫等人走了进去。   一进入,林枫就发现这个房间很宽敞,比刚刚他们去的房间面积要大一倍。   且待客区和休息区,不再是由屏风隔开的,而是由一垛墙和一扇门,直接分出了内外室。   墙壁上挂著名家字画。   桌椅是梨花木的,上面有著精美花纹。   整个房间,都透著一股对客人的重视和贵气,可以看出,慕力诚居住的房间,是东宫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和放置嫁衣的普通房间,差别很大。   林枫看向桌子,便见桌子上放著一个烛台,烛台上都是蜡烛融化流下的蜡油,甚至接触烛台的桌子上,都能看到蜡油。   “看来昨夜慕力诚的确点了一夜的蜡烛。”   东宫招待贵客的烛台在刚拿来时,绝对十分乾净,不可能布满蜡油,所以这些蜡油只能是昨夜蜡烛燃烧自然流下的,而只有长时间的使用蜡烛,才会让烛台上的蜡油如此之多。   这是常识,众人也都点头赞同。   林枫视线环顾四周,便见靠著左侧墙壁的位置,是一排书架,书架上放置著一些书籍,此时那些书籍歪七扭八,甚至有一些书都掉在地上,毫无疑问,这是刚刚侍卫搜查时导致的。   而靠著内室的墙壁旁,则有几个柜子,这些柜子的盖子也都打开著,上面有著一些衣物散落在柜子上。   看到这一幕,林枫道:“莫中郎将,你们在搜查时,都这么粗鲁的吗?”   莫万山忙道:“侍卫们太著急了,所以动作粗鲁了一些,不过若没有搜查到什么,他们会将一切复归原位的,也就是在慕力诚的房间里发现了嫁衣,顾不得做这些,否则这里在他们离开前,定会整理好的。”   林枫微微点头,在外室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按照来时莫万山的讲述,使臣是他们保护的重中之重,所以昨夜保护使臣时,每个房门外都有两名侍卫,并且在院子里,也都有侍卫站岗。   因此,不存在侍卫想要去茅厕,而导致门口暂时无人值守的情况。   也便证明,慕力诚无法从房门进出,那嫁衣也绝对不是从房门送进来的。   而这里的窗户,也是那种无法开闭的直棂窗,再加上窗户一旦被打开,守在门口的侍卫不可能看不到,所以嫁衣也不可能通过窗户进入。   确定外室没有疏漏之处,林枫进入了内室。   内室比起外室来,没有那么宽敞,但也有一张小桌子置于墙边,桌子上放一套茶具。   一个杯子被单独取出,放在桌边,里面还有一些未喝完的水。   床榻很大,两个人躺在上面都很宽松,挨著床榻的是一个梳妆柜,此时梳妆柜的所有抽屉都被打开了,但里面空空如也。   整个房间,充斥著一股被强盗洗劫的感觉,看来侍卫们在搜查时,也是带著一些情绪。   “门窗都无法将嫁衣送进来,那贼人是如何将嫁衣给慕力诚送来的?”莫万山一脸不解。   萧瑀想了想,看向夸蒙,道:“慕力诚的房间和你挨著,你昨夜可曾听到过什么特殊的动静?”   夸蒙摇了摇头:“昨晚我基本上没怎么合眼,并未听到特殊的动静。”   赫干赞猜测道:“会不会有机关暗道?”   莫万山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道:“怎么可能会有机关暗道?东宫重地,谁敢偷偷建造机关?再说工部动工时,有陛下安排的宦官和侍卫亲自盯著,谁又能偷偷建造机关暗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完,就算真的要建造机关暗道,那也肯定会在重要的地方,比如太子寝宫之类的,谁会在一个客房建造机关暗道?   赫干赞皱眉道:“既然没有机关暗道,门窗也不可能,那嫁衣是怎么进来的?总不能是真的被鬼给穿墙送进来的吧?”   “穿墙不可能,但穿下屋顶应该还是可以的。”这时,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   “什么?”赫干赞愣了一下。   其他人也都先是一怔,继而连忙齐刷刷将视线放在林枫身上,莫万山连忙道:“林寺正说穿过屋顶,这是何意?”   林枫笑著问道:“莫中郎将,你们招待贵客的房子,应该不漏雨吧?”   “当然不漏雨。”莫万山只觉得林枫这问题很奇怪,他说道:“工部会定期修葺东宫的建筑,连普通婢女宦官侍卫的房间都不漏雨,更别说招待贵客的房间了。”   林枫微微颔首,道:“既如此,那就能确定了……昨夜,这嫁衣,应该是从屋顶被送进来的。”   “屋顶!?”   众人连忙抬起头,看向屋顶。   可他们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夸蒙不解道:“我一直关注著林寺正,林寺正在进入这个房间后,根本就没有抬起头看过屋顶,你怎么就知道嫁衣是通过屋顶送进来的?而且即便我们抬起头,也根本发现不了异常。”   众人闻言,也都疑惑的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笑道:“知道屋顶有问题,何须去看屋顶?”   说著,他抬起手,指向前方墙壁上挂著的山水画,道:“看它足矣。”   “什么?”   夸蒙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林枫指著的山水画。   他先是神情困惑,觉得林枫的话莫名其妙。   可忽然间,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瞳孔剧烈一缩,表情瞬间一变。   “怎么会有光点!”   他不由惊呼出声。   “光点?”众人听著夸蒙的话,这才注意到,在那山水画的水中,竟有一道光点,十分明亮。   只是这光点与山水画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再加上他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画上,直接就忽视了,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光点……噶尔东赞眸光微动,他迅速看向内室里唯一的窗户。   可窗户投射的光,都聚在一起,且都投射在地面上和墙角处,不可能有那么单独的一束光,投射到山水画上。   “难道……”   噶尔东赞直接走到山水画旁,他搬来了一个凳子,自己站了上去,然后挡在了山水画前,那光点,直接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微微屈身,让身子变低,使得那光点终于射中了他的眼睛,而他也根据这刺目的光束,终于发现了光点的来源。   “那里!”   噶尔东赞举起手,指著前方屋顶,道:“那里有一处漏洞,阳光就是从那里射进来的!”   听到噶尔东赞的话,莫万山顿时看向侍卫,道:“立即爬上屋顶查看!”   侍卫们自然二话不说,迅速找来梯子,爬上了屋顶。   很快,就有侍卫喊道:“屋顶有一处瓦片没有放置好,导致出现了一处缝隙。”   “竟然真的有!”莫万山忙看向林枫。   林枫神色平静,毫不意外,他说道:“瓦片存在色差吧?”   侍卫忙点头:“没错,有色差,在近期应该被人搬过。”   哎……没想到,昨天刚在半月庵积累的经验,今天就用到了。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很明显……慕力诚的同伙,在偷走嫁衣后,偷偷爬到了房顶上,然后掀开了上面的瓦片,将嫁衣给送了进来。”   “因为只是将嫁衣送进来,而不是他本人进来,所以瓦片不用搬动太多,动静也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正因此,他足够小心谨慎,才没有惊动守在门口的侍卫。”   “只是深更半夜,光线不好,再加上不是专门的工匠,所以在将瓦片复原时,没做好这件事,导致露出了一道缝隙。”   众人听著林枫的话,都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样!”   “这个房间的后面有两棵树,借助树木很容易爬上来。”   “只是搬开一两块瓦片,将嫁衣送进来,足够小心之下,确实很难让人发现。”   “慕力诚他们还真是够阴险的,一人负责偷,一人负责运走毁掉,如果不是林寺正查出了慕力诚,谁能想到嫁衣会在一个从未离开过房间的人手中?”   “没错!而即便如此,慕力诚都被林寺正揪出来了,却还舔著脸喊冤枉,他哪来的脸!”   侍卫们议论纷纷。   身为慕力诚同僚的夸蒙听到这些话,脸色也不免有些尴尬,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噶尔东赞看著林枫的视线,则越发带著深意和兴趣。   萧瑀哈哈一笑,他看向林枫,道:“子德,这下你所缺少的关键部分,也终于补全了。”   听著萧瑀的话,林枫却是轻轻捻动手指,道:“虽然补全了,但我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   萧瑀不解:“奇怪什么?”   林枫道:“有些太顺利了,而且也太简单了……这嫁衣如此容易就被找到了,他们之间传递嫁衣的手法也如此容易就被发现了,著实是顺利的让我觉得不踏实。”   萧瑀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不由笑道:“子德,你啊,这是自从你开始查案,经历的就都是那些复杂的大案悬案奇案,以至于你都形成习惯了……可实际上,这才是正常案子该有的样子。”   “再说了,你觉得这很简单,可哪里简单了?”   “如果不是你破解了血字与吴三身死之谜,我们怎么会搜查使臣的房间,又怎么会找到嫁衣?如果不是你发现了光点,我们也一样无法轻易发现房顶的异常。”   “是你太聪明,太擅长查案了,所以才会觉得简单,可实际上,单单真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人联手,就非是我们所能预料到的,更别说慕力诚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房间,我们也怎么想也都不会想到嫁衣会在他手中……他们的算计已经很精妙了,只是人的智慧有著参差,他们没有预料到会碰到你罢了。”   是这样吗?   林枫听著萧瑀的话,眉头皱了皱。   不过正如萧瑀所言,自己走到现在,都是根据线索推导出来的,并未在任何地方犯错,且所有的证据都能形成完美的证据链,至少目前位置,他没发现任何问题。   “也许真的是我习惯了复杂的案情吧……”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看向莫万山,道:“虽然慕力诚的事已经有了明确的结果了,但关于偷盗嫁衣的人是谁,以及动手杀人的凶手究竟是否是慕力诚,仍未确定,接下来我们还得继续调查。”   莫万山连忙点头道:“林寺正你要怎么调查,我们全力配合。”   侍卫们也都连连点头,在见识到林枫的本事后,对林枫简直就当成了偶像崇拜。   林枫道:“让我看看嫁衣吧。”   莫万山自然不会迟疑,他让侍卫将嫁衣递给林枫。   林枫接过嫁衣,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嫁衣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嫁衣不算繁复,重量不大,是那种很常见的普通人家穿的嫁衣,而非是世家大族或者高官富绅穿的繁复至极的嫁衣。   嫁衣表面十分乾净,只有些许折痕,没有随便磋磨的褶皱,看的出来真凶对嫁衣保护的很好。   但也仅此而已了。   嫁衣上并没有特别的地方,真凶十分谨慎,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可如果没有任何的线索,真凶又为何非要将嫁衣偷走?   他费尽周章偷走嫁衣,还要让慕力诚将嫁衣偷偷带出去,绝对是怕嫁衣落到自己手中。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嫁衣上一定存在让真凶很在意的东西。   可是,这嫁衣上什么都没有啊?   林枫眉头微蹙,大脑迅速思索关于嫁衣的所有信息。   从遇到莫万山开始,从莫万山口中了解嫁衣的信息,到进入房间,发现嫁衣丢失,到现在,亲自检查嫁衣……   一条条信息浮现在脑海中,不断在他大脑里来回环绕……   而就在这时,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毫无预兆的看向莫万山,道:“你说,在昨夜发现嫁衣时,嫁衣上的鲜血仍是湿漉漉的?”   莫万山不知道林枫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他点头道:“没错,嫁衣上的鲜血一摸就会沾上一手,当时我们接触嫁衣的人,手都被染红了。”   林枫眯起了眼睛,瞳孔剧烈的跳动。   他来回在房内踱著步,大脑疯狂的运转著。   忽然,他停了下来。   脸上露出一抹异样神色,自言自语道:“差点著了道了。”   皇宫,大殿内。   李世民正批阅奏疏,太子李承乾跪坐在一旁,翻看著李世民批阅完毕的奏疏,学习治理国家大事。   这时,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看著李承乾那发白的病态脸色,道:“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不必留在这里。”   李承乾摇了摇头,努力挺直腰杆,道:“儿臣因病,多日未曾给父皇请安,学业也有所懈怠,就让儿臣陪在父皇身旁吧,待林寺正查完案子,儿臣就要返回东宫了,不知多久才能痊愈,才能和以往一样日日来给父皇请安。”   听著李承干的话,李世民看著苍白虚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抹疼惜,他说道:“朕会想尽办法,一定让你早日痊愈。”   李承乾知道李世民为了自己的病操碎了心,为了不让李世民因自己忧愁,他转移话题,道:“桑布扎的死十分诡异,那嫁衣鬼更是古怪,甚至昨夜原本找到的嫁衣也诡异的消失了,这个案子很难,也不知道林寺正能否顺利查明真相,找到真凶。”   李世民深邃的眼眸波澜不惊,缓缓道:“纵观长安城内所有刑狱官员,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侦破此案的,也就只有林枫了。”   “若连他都不行,那就是老天不让大唐解决此案了。”   李承乾闻言,不免忧心道:“若是林枫真的无法破案,会如何?”   李世民看向他,对自己最满意的儿子毫无保留,道:“林枫办事不力,最好的情况是贬谪,东宫侍卫保护使臣不利,要受重罚,而我大唐无法向吐蕃使臣交代,吐蕃必因此不满,到时候……要么大唐与吐蕃的联合出现问题,要么在联合时,大唐要分出更多的利益给吐蕃,以消弭吐蕃的不满。”   “同时……”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道:“你的声望会受到极大影响,你将面临恐怖的谣言和流言攻击。”   李承乾脸色不由一白,内心顿时沉到谷底。   他在心中已经对此案的影响有过推测,可现在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不够周全,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他双手下意识握在一起,抿著嘴道:“希望林枫能如其名,真的拥有神探之能,能破解此案……否则,儿臣的声望和流言蜚语,可以不在意,但我大唐与吐蕃的邦交和利益,绝对不能因此受到影响。”   李世民看著李承乾,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在朕心中,一个吐蕃,远没有我大唐的储君重要。”   “朕之所以亲自试探林枫的本事,亲自挑选查案之人,为的不是邦交之事,为的是你。”   李承乾顿时一愣。   他怔怔的看著李世民,便见李世民目光深邃的看向殿外,道:“希望林枫不要让朕失望,否则连朕都不知道,三天后,朕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承乾心中不由一惊,他了解李世民,虽然不知道李世民会做出什么事来,但他能想像得到,到时候,绝对会有一大批人因此人头落地。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脸色沉重,在心中为林枫祈祷,只希望林枫能在三天内侦破此案,至少有重大突破,否则……恐怕整个东宫,当夜的所有人,除了自己之外,无人能够幸免。   “陛下。”   这时,一个老宦官走进了大殿,他嗓音略有尖锐,响彻在大殿之内:“东宫传来消息,林寺正已经破解了贼人装鬼手法,同时已经找到了失踪的嫁衣。”   “并且根据推理,得知杀害桑布扎的人并非一人,而是多人合谋,其中藏匿嫁衣之人,正是吐谷浑副使慕力诚,现在慕力诚已经被关入大理寺大牢之内。”   听著老宦官的话,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   李承乾直接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才多久的时间啊?   自己刚到皇宫,刚见到父皇多久?也就是屁股才刚坐热罢了,林枫竟然就已经破解了嫁衣鬼的装鬼之法,还找到了嫁衣,甚至连慕力诚这个同谋都给揪了出来……这,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这真的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能够做到的事?   他内心充满著诧异和意外,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林枫查出这些来,究竟意味著什么。   他双眼顿时亮起,猛的转过头看向李世民,激动道:“父皇,林枫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李世民听著李承乾兴奋的声音,收敛了眼眸中的诧异之色,转过头看向因为激动而脸色带著一抹红晕的儿子,古井无波的脸庞终是露出一抹笑容,道:“朕听到了,林枫果然没有让朕失望,看来朕该感谢四象组织,为朕送来这样一个能臣了。” 第160章 找到!关键的头颅!震撼众人的   数算推理!(二合一)   东宫,贵客客房。   林枫将嫁衣重新迭起,交还给了侍卫,道:“好生保管,本官后面可能还要用到嫁衣。”   侍卫闻言,自是不会迟疑,连忙点头:“末将明白。”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转身看向客房。   便发现客房都是连在一起的,每一间客房从外面来看,没有任何区别。   他向莫万山问道:“使臣的房间是怎么安排的?随机吗?还是有什么说道?”   莫万山道:“我们原本是没想让使臣留宿的,只是昨夜事发突然,只能匆忙之下让使臣暂留东宫……这里的房间因为教导太子殿下的先生偶尔会住下,所以天天打扫,故此在事发突然我们毫无准备之下,便让使臣住在了这里。”   “至于他们居住的房间,是按照尊卑级别,依次排列的。”   “吐蕃和吐谷浑使臣因为有矛盾,不能将他们安排在一起,所以我们就将他们分开了,然后按照中间尊贵,然后左边,最后右边的次序,对他们进行安排。”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说,慕力诚会住在哪个房间,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   莫万山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点头道:“只要了解东宫的情况,只要知晓昨夜一定会发生意外,使臣不可能离开的情况,确实能提前推测出慕力诚会住哪。”   一旁的萧瑀闻言,说道:“如此说来,慕力诚的同伙,看来早就已经想好如何将嫁衣传递给慕力诚了……刚刚本官问过莫中郎将,莫中郎将说这些客房的后面,只有慕力诚的房后有树木,正因此,也只有慕力诚的房间能实现通过屋顶传递嫁衣。”   “换做其他房间,没有树木能够借力,想要无声无息爬上房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枫微微点头。   莫万山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该从何处著手去查慕力诚的同谋?”   林枫沉吟片刻,回想著自己刚刚从嫁衣上发现的线索,他眯了眯眼睛,道:“本官要先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莫万山忙问道。   其他人也好奇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我要再去一趟竹林。”   竹林。   林枫又一次来到了嫁衣发现之地。   来到莫万山根据嫁衣画的圈前,林枫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抓了一把圈内的土。   双手用力揉搓了一下,然后将土扔下,便见掌心被染成了浅红。   萧瑀看到这一幕,眉毛一挑,道:“看来昨夜嫁衣上面的鲜血还真不少,这是连接触的土壤都给染红了。”   林枫微微点了点头,眸光深邃道:“是不少,否则的话……那贼人也不至于不得不将嫁衣扔到这里。”   听著林枫的话,萧瑀微微一怔。   “不得不?”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是?”   林枫道:“萧公可以想想,贼人费尽周章的将嫁衣偷走,那就证明嫁衣上一定有他不愿意让我们发现的线索或者秘密。”   “可是,既然他不希望我们发现嫁衣的秘密,又何必要将嫁衣扔在这里,被侍卫们发现呢?”   “除非……”   林枫眯著眼睛,缓缓道:“他没得选!”   “没得选?”   萧瑀眉头微蹙,沉思道:“的确,贼人偷走嫁衣的行为,与他将嫁衣丢在这里的行为,确实有些矛盾……”   “但你为何说他是没得选,而不是他如那些血字一样,有什么阴谋呢?”   林枫笑道:“不知萧公是否还记得……昨夜他们看到的嫁衣鬼,可不仅仅只是一件嫁衣啊,还有那恐怖的七窍流血的脑袋呢,脑袋加嫁衣,才是完整的嫁衣鬼!”   “脑袋?”   萧瑀眸光一凝,陡然抬起头,道:“本官竟是都差点忘记了,完整的嫁衣鬼,还有脑袋。”   “可是……”   他视线看向四周,道:“这里只有嫁衣,并没有脑袋。”   说著,他看向莫万山等侍卫,询问道:“你们昨夜发现嫁衣时,可曾发现嫁衣鬼的脑袋?”   莫万山摇头:“未曾发现,我们将竹林都搜查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脑袋的踪迹。”   “没有?”萧瑀皱了皱眉头:“为何嫁衣丢在了这里,可脑袋却没有丢下?”   林枫看著不解的萧瑀,道:“不仅仅是脑袋,还有细绳呢……这嫁衣鬼的装鬼手法,我已经为伱们解开了,它必须要依靠细绳才可以。”   “但萧公也看到嫁衣了,它的上面可没有任何绳子在。”   萧瑀蹙眉凝思。   确实,脑袋也罢,绳子也罢,都不在……它们为何会和嫁衣分开?现在又在何处?   萧瑀完全想不通。   夸蒙这时蹙了下眉,不由道:“林寺正的意思是,昨夜嫁衣鬼的装鬼之法,和库房里的一样?”   林枫微微点头,道:“昨夜的情况,其实与库房没有太大区别,一样是黑夜,一样是光线不明,那黑色又细的绳子绑在空中,你们远距离根本看不到……环境一致,也就是距离长了一些,但不影响手法的使用。”   “的确,环境确实一致,可是老鼠咬断绳子的速度,应该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夸蒙向林枫提出了自己的异议,道:“当时在库房里,老鼠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绳子咬断了,按照林寺正的说法,在昨夜,老鼠的速度应该仍是如此,但这样的话,就只能说明昨夜在嫁衣鬼出现时,那个贼人就应该在绳子附近才行,否则的话,他根本没法控制老鼠咬断绳子的时间,也没法确保我们能够看到嫁衣鬼。”   “可是……”   他看向莫万山,道:“昨夜在案发后,我们询问过东宫侍卫,在案发时,是否有人行踪不明……可莫中郎将的回答是没有,那时东宫所有人都在忙碌,没有人单独休息,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莫万山点了点头:“在发现嫁衣鬼后,我们第一时间就怀疑有人装神弄鬼,所以立即对东宫所有人进行过调查问询,结果确实没有人单独休息或单独行动,至少都是三两人在一起忙碌。”   夸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也听到了,没有人单独行动,既如此,那贼人又如何控制老鼠,让它正好在我们发现嫁衣鬼时咬断绳子,让嫁衣鬼移动消失?”   众人听著夸蒙的话,想了想,旋即也都赞同的点著头。   的确,老鼠那牙齿,啃食东西的能力十分的强。   而且它啃咬绳子的速度,在一个月前的库房,也都有过证实了。   最多也就是十几息的时间,这么点的时间,除非控制老鼠的人就在附近,否则根本做不到准确无误的控制嫁衣鬼的行动。   但当时,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这让他们著实是没法不怀疑林枫判断的合理性。   林枫见众人都不解的看著自己,毫不慌张,他说道:“吐谷浑正使的提问很有道理,而这其实也正是本官要说的……与库房手法唯一不同的地方。”   “不同?”   夸蒙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贼人在昨夜装鬼时,没有用到老鼠?”   林枫微微颔首:“你刚刚的问题很现实,是贼人必须要考虑的事情,老鼠的牙齿很好用,但速度太快了,想要远距离操控它啃咬绳子,十分困难……当然,困难不代表没有办法,比如说可以先将老鼠放在笼子里,然后在笼子上设置一个定时装置,让其在确定的时间打开笼子。”   “这样一样可以完成让老鼠啃咬绳子的目的,但这会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有侍卫去检查,直接就会发现笼子,从而根据笼子推断出贼人的手法。”   “所以,为了确保装鬼之法不被任何人发现,为了让这场闹鬼之事更加真实,贼人只能换一种方法。”   夸蒙忙问道:“什么方法?”   林枫笑著看向萧瑀,道:“萧公,你应该知道。”   “本官知道……”萧瑀先是一怔,可忽然间,他心中一动,陡然想起在李淳风建造的八卦台上,林枫向他说过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直接道:“难道是……蚂蚁?”   “什么?”   “蚂蚁?”   众人一愣。   林枫则是点著头,道:“没错,就是蚂蚁。”   他看向夸蒙,道:“吐谷浑正使可能不知道,本官曾经去那嫁衣鬼飘浮之地查看过,那里正是一座观星用的八卦台,它有上下两层,但因为观星之所在房顶,所以高度其实算的上三层了。”   “这个高度,足以让那嫁衣鬼以极快的速度,沿著绳子向下俯冲了。”   “而在八卦台的边缘处,本官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夸蒙忙问道。   林枫说道:“一个,是八卦台边缘处的木头上,有著两道绳子的绑痕……因李淳风倡导自然,顺应天意,所以八卦台从不人力打扫,因而在八卦台上,灰尘不少,当有绳子绑在上面,且绳子因为重物移动而被牵动后,必然会蹭掉一些灰尘,所以绑过绳子的痕迹,十分明显的留了下来。”   十分明显……莫万山听著林枫的话,不由看向萧瑀,忍不住道:“萧寺卿,你注意到了吗?”   萧瑀咳嗽了一声,道:“在子德让本官看蚂蚁时,本官确实扫了一眼。”   嗯,只是扫了一眼,并未深思那两道痕迹有什么特殊用意。   林枫继续道:“而第二个,则是在绑痕之上,有著一点点金黄的,略有粘稠的东西。”   “金黄,粘稠……那是什么?”夸蒙忍不住问道。   林枫笑道:“那是一种很珍贵的,能与荔枝相媲美的东西——蜂蜜。”   蜂蜜?   夸蒙、噶尔东赞这些外邦使臣一脸茫然。   可萧瑀、莫万山这些身份极高的官员,却是瞬间明白林枫的意思。   在唐朝,蜂蜜产量很低,就和那荔枝一样,算是皇室贵族的专用品,普通百姓根本认不得蜂蜜,这些外邦蛮夷,更是如此。   萧瑀说道:“蜂蜜很甜,对蚂蚁有致命吸引力,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贼人先是准备了一些蚂蚁,然后又在绳子上抹了一些蜂蜜,之后便让这些蚂蚁啃食。”   “因为蚂蚁比起老鼠来,速度要慢的多,故此更好控制。”   夸蒙听著萧瑀的话,一脸的意外,他完全没想到,竟然还能用这样方法,来代替老鼠的作用。   林枫笑道:“萧公智慧如海,一下就看穿了贼人的诡计。”   拍了下上司的马屁,他说道:“现在已经十月份了,蚂蚁已经不怎么出来了,因此在那么高的八卦台顶端,能看到那么多蚂蚁,本就是奇怪之处……而也正是这些蚂蚁,才让我更仔细的观察那里,从而发现了蜂蜜和绑痕。”   “蚂蚁喜甜,只要事先偷偷进行实验,就能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让蚂蚁将绳子咬断,这样的话,贼人设置起嫁衣鬼的机关来,也便游刃有余了。”   “而蚂蚁这么小的东西,不仔细去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它们,就算发现了它们,多数人也不会深思这些蚂蚁的存在有什么问题……所以贼人在利用完蚂蚁后,根本就不用去收拾现场,一场完美的嫁衣鬼闹鬼之事,也便就此诞生。”   众人听著林枫的讲述,眼中难掩震撼震动之色。   虽然贼人所用的手法,与库房里的手法基本一致。   可只是那老鼠和蚂蚁的区别,也仍是让他们震动不已。   他们知道,也就是林枫,能通过蚂蚁查明一切,若是他们的话,纵使知道手法就是那个手法,估计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素闻林寺正最善观察细节,以细节之处窥探全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若是让我看到这些蚂蚁,我绝对直接就忽视了,一堆不起眼的小蚂蚁,谁能想到会是真凶的帮凶?”   “这个贼人真是够狡诈的,老鼠,蚂蚁……这些常见的东西,无论是谁都不会在意,但谁能知道,那就是贼人装鬼之法里,最重要的一环!”   “我彻底服气了!林寺正的观察能力,推理能力,我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侍卫们感慨连连,噶尔东赞也微微颔首,同时心中带著叹息与艳羡:“大唐当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吐蕃就没有这样的断案之才。”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萧瑀,道:“根据八卦台上的线索与证据,可以确定贼人所用的,就是库房里的手法。”   “可那样的话,嫁衣上,就不可避免的会绑有绳子,但刚刚我们找到的嫁衣,并没有那些绳子……所以,绳子去哪了?”   萧瑀想了想,忽然目光一冷,他猛的看向莫万山等侍卫,道:“绳子不在嫁衣上,只能是被贼人弄走的,而想要无声无息弄走绳子,只能是你们这些昨夜接触过嫁衣的人!”   听到萧瑀的话,莫万山等侍卫脸色骤然一变。   莫万山连忙道:“萧寺卿,林寺正……昨夜我们发现嫁衣后,因为嫁衣鬼在我们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我们是一起来查看的,并没有人单独查看嫁衣。”   “而在我们查看时,嫁衣上就没有任何绳子……这一点,所有人都能作证,真的不是我们偷偷拿走的绳子。”   萧瑀皱了下眉头:“没有人单独接触过嫁衣?”   众侍卫都摇头:“我们一起搜查,然后有人发现后大喊了一声,我们就都看到了嫁衣,之后我们就一起去查看……整个过程,的确没有任何人单独接触过嫁衣。”   萧瑀皱眉沉思片刻,他看向林枫,道:“不是侍卫们做的,而在发现嫁衣鬼时,东宫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后续更是无法自由行动……也就证明,贼人根本没法前来收走绳子。”   “那绳子呢?是怎么不见的?”   听著萧瑀的话,众人也都疑惑的看向林枫。   他们也都想不通这一点。   贼人在嫁衣鬼出现后,完全没机会接触嫁衣,他是怎么做到让绑在嫁衣上的绳子无声无息消失的?   林枫见众人看向自己,笑了笑,道:“其实绳子是如何消失的,这一点,很容易解决。”   “很容易?”众人一怔。   林枫笑道:“想要知道绳子是如何消失的,首先要考虑更重要的一件事……”   他环顾众人,缓缓道:“那就是,嫁衣,是如何落在这里的!”   “嫁衣?”众人愣了一下。   林枫笑道:“诸位不会忘记了吧?嫁衣可是绑在绳子上,然后滑落至此的,正常来说,嫁衣应该到绳子的尽头处才能停下。”   “可是这里并没有任何绳子的踪影,足以说明这里绝对不是绳子的尽头,既如此,嫁衣为何会掉落在这里?”   “这……”   “对啊,嫁衣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众人之前完全没想过这些。   张林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不由道:“林寺正,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直接告诉我们答案吧。”   众人也都重重点头。   林枫笑了笑:“其实答案就在眼前,只要你们抬起头,就能看到。”   抬起头!?   众人听著林枫的话,下意识抬起了头。   可他们神色仍旧十分茫然,仍不明白林枫的意思,这里是竹林,抬起头所能看到的,就是一节一节的竹子,以及一直湛蓝的天空,但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啊?怎么会是答案?   “那是……”   而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忽然喊道:“你们看林寺正前面竹子的上方,那个竹子上,似乎有一个不大的刀片嵌在上面。”   “什么?”   “刀片?”   夸蒙等人闻言,连忙循声看去。   这时,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便见那个竹子的上方,的确嵌著一个刀片。   那露在外面的刀片不大,也就一个小手指指甲盖的大小,并且刀片的两面还被涂抹了竹子相同颜色的涂料,连光都无法反射,使得不刻意的仔细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   “真的有刀片……难道!?”   夸蒙忙看向林枫,道:“就是这刀片,切断了绑著嫁衣的线?”   众人一听,也都迅速看向林枫,露出探寻之色。   林枫缓缓道:“贼人不敢在绑著衣服的绳子上做手脚,以免中途发生意外,提前啪叽掉落,故此绳子不会无缘无故断裂,更别说绑在衣服上的绳子,更是无法自己脱离衣服而消失,所以……贼人让绳子消失,让嫁衣在这里落下,一定用了某些手段。”   “因此,本官在发现嫁衣在这里后,便根据嫁衣跌落的位置,考虑了惯性的因素,就有意识的寻找贼人利用的手段……结果,那被特殊处理过的不明显的刀片,就被本官发现了。”   惯性是什么,众人并不理解,但不妨碍他们明白林枫厉害。   他们发现嫁衣后,只是被嫁衣本身吸引。   可林枫,已然在脑海里转过那么多的思绪,并且直接寻找贼人所用的手段,且直接找到了……   这就是差距啊……他们心中感慨。   莫万山恍然道:“所以……之前来到这里时,林寺正抬起头看向竹子,就是在寻找贼人设计好的机关?”   林枫点头:“没错。”   “有刀片在,贼人只需要设计好嫁衣根据绳子下滑的路线,让绑在嫁衣上的绳结,正好从刀片上滑过……以刀片的锋利,以及嫁衣下滑的冲劲,便可十分轻松的将绳子割断。”   “而绳子被割断了,嫁衣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按照惯性……也就是原本的冲劲,向前冲出一段距离,直到跌落在地。”   “至于原本固定嫁衣与八卦台的绳子,贼人就不能按照库房里的法子了,他想要让绳子无法留在嫁衣上,只能将绳子的另一端也绑在嫁衣连接上面用于滑动的绳子上,这样的话,刀片只需要割一下,嫁衣就能彻底与绳子分离,我们自然无法在嫁衣上发现任何绳子。”   “至于那些绳子,只需要跟著铁环继续下滑,自然就会远离这里,谁又能发现异常?”   众人听著林枫的讲述,都蹙眉沉思。   在脑海里,重现当时的画面。   片刻后,他们皆点著头。   “这样一来,确实所有疑问都能解决了。”   “没错,嫁衣为何会留在这里,以及绳子为何会消失……都没问题了。”   “刀片是关键啊!如果发现不了刀片,根本就不可能破解贼人的手法!”   “若没有林寺正,以这个刀片的隐秘程度,估计直到竹子死了,我们才可能发现异常。”   “是啊是啊。”   侍卫们一次次为林枫的推理感到惊艳。   越是亲眼看著林枫查案,他们就越是明白,为何查案的官员如此之多,但只有林枫被赞誉为神探。   林枫见众人已经消化了自己的推理,继续道:“虽然这个手法不算困难,但如何将刀片布置的不容易被人发现,以及确保嫁衣绳结必被刀片割断,都需要贼人多次试验和思考。”   “也就是说,贼人为了让嫁衣掉落这里,定然耗费了很多心血……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林枫看向众人,道:“大家可以想到,贼人费力将嫁衣上的绳子弄没,为的就是不被我们发现他装鬼的手法,换句话说,为的就是希望嫁衣鬼的存在更真实,让你们相信真的有鬼,真的是鬼在杀人。”   “可是,比起这些手法,将嫁衣直接藏起来,让你们完全找不到嫁衣,使得嫁衣鬼来去无影,难道不会更加真实吗?”   “但他却选择更麻烦的操作,弄走绳子,留下嫁衣,然后又偷盗嫁衣……大家觉得,他为何会这样做?”   众人闻言,都蹙眉思索了起来。   的确,贼人这样的操作,著实是有些奇怪。   有一种画蛇添足,故意给自己增添麻烦的感觉。   可他们都知道,贼人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是因为什么?   这时,萧瑀忽然想起了林枫刚刚对他说过的话,他眸光微动,看向林枫道:“难道是……他没得选?”   “没得选?”众人听著萧瑀的话,也忽然想起林枫刚刚说过这句话。   林枫笑道:“通过血字和吴三被杀之事,我们能知道,这个贼人很狡诈,他做任何事,都必有目的。”   “而想要知道他为何将嫁衣扔在这里,只需要考虑……如果他不扔下嫁衣的后果是什么便可。”   不扔下嫁衣的后果?   众人都在认真思考。   林枫没有故意吊他们胃口,直接道:“大家可以看看地面……为了让嫁衣鬼更加真实,贼人在嫁衣上沾满了湿漉漉的鲜血,而随著嫁衣的滑动,必然有一些血滴会因此滴下。”   “只是昨夜视线不明,血滴落下不容易发现,可现在……你们仔细去看地面,便能发现一些枯草上,一些泥土上,其实都是有一些血迹的。”   众人闻言,连忙向后面的路看去。   果不其然,确实有一些血迹存在。   这时,萧瑀心中一动,经验丰富的他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说道:“这个嫁衣血迹会一直滴落,也就是说,只要是它去过的地方,地面都会留有一连串的血迹,而这些血迹会直接成为我们搜寻嫁衣的线索。”   “如果嫁衣不留在这里,最后它会去往何地,被藏在哪里,我们轻松就能发现!”   林枫笑道:“萧公说的没错……真凶的目的是藏匿嫁衣鬼,让这个鬼更真实,可不是为了给我们指路。”   “所以,在案发后,所有人行动都被限制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隐藏嫁衣上面的鲜血,将其藏好。”   “故此,他只能选择,将嫁衣先扔在这里,然后等到夜深之后,嫁衣上的鲜血流的差不多了,再偷偷将嫁衣偷走。”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都明悟的点头。   “原来如此。”   “所以根本不是他想要留下嫁衣,而是他不得不留下!”   “他是为了保护嫁衣鬼的脑袋不被发现。”   “那嫁衣鬼的脑袋会去哪?”   “没错,那个脑袋呢?我现在一闭眼睛,还忘不了那苍白的脸,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这个脑袋我们搜了东宫一遍都没搜到,它哪去了?”   张林竹看向林枫,不由道:“林寺正,嫁衣掉到这里,岂不是关于嫁衣鬼脑袋的线索,直接就断了?”   “它没有和脑袋在一起,血滴无法为我们指路,我们这要怎么去找嫁衣鬼的脑袋?”   林枫闻言,却是笑著摇了摇头,道:“断了?我没说过这句话吧?再说,想要找到脑袋的藏匿之地,又何须血滴指路?”   “不用血滴指路?”张林竹一怔,继而双眼陡然一亮,忙道:“难道林寺正你知道嫁衣鬼的脑袋在哪?”   “真的吗?”   众人都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缓缓道:“这就需要用到数算知识了。”   “数算?”   张林竹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查案怎么忽然和数算扯上关系了?   饶是夸蒙和噶尔东赞,也都神情茫然,数算在这个时期,是小众,精通数算的人并不多。   数算……萧瑀突然回想起林枫之前在地面上那写写画画,好像是画著道门符箓的事,他不由道:“之前你在这里,难道就是在进行数算?”   莫万山一听,也突然想起林枫画符之事,当时他还感慨林枫懂得真多,连道门之法都精通呢。   难道自己弄错了?   林枫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初中的数学老师,在传授数学知识:“绳子是不会转弯的,也就是说在连接刀片与八卦台上的绑痕时,便能得到一条直线。”   “即便随著悬挂嫁衣后,绳子会被拉弯,那也不影响两点之间的关系。”   “所以,我们只需要按照比例,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便可……”   “当然,你们不需要知道什么叫直角三角形,也不需要明白其中原理……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可以根据这些,进行测算,从而得知,如果嫁衣不在这里掉落,那么它最后会落于何处。”   听著林枫的话,饶是噶尔东赞这个历史留名的智慧之人,都一脸震动,道:“你能通过数算,得知这些?”   其他人也都满脸惊奇。   林枫笑道:“世界的真理,离不开数学……当然是否如此,我告诉你们结果,你们自行验证便知。”   接著,他就向莫万山说道:“莫中郎将,你现在带人,按照我们从八卦台前往这里的方向,走直线……行走大概十丈左右的距离,然后在那里寻找……”   “不出意外,那里应该有一个隐藏起来的机关,毕竟贼人不在,想要迅速收起绳子,只能借助机关……找到隐藏的机关,应该就能找到消失的脑袋了。”   听到林枫的话,莫万山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带著侍卫快步离去。   看著他们的背影,张林竹等人的好奇心,直接就被吊了起来。   他们有人来回踱步,有人不时向前方张望,更有人忍不住,想要直接前去查看。   饶是噶尔东赞,都有些等不及。   萧瑀向林枫低声问道:“子德,真的能找到吗?大家的期待都被你吊起来了,若是找不到,可就不好收场了。”   林枫笑了笑:“只要贼人没有取走脑袋,应该就没有问题……但我想,整个东宫,都没有绝对的安全之处,脑袋昨夜没有被人发现,反而算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贼人应该不会取走。”   “他们回来了!”   而就在这时,吐蕃大将赫干赞一道大嗓门,直接将众人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们连忙抬头看去,果不其然,莫万山等人已经返回了。   “怎么样?”噶尔东赞迫不及待问道。   莫万山眼中带著震撼之色看向林枫,道:“我们按照林寺正的话,去到了十丈远的位置,那里是竹林的边缘,周围只有一座石狮子。”   “林寺正说,有机关被隐藏了起来,而那里只有那座石狮子,所以我们就怀疑石狮子里可能有问题……然后,本将便将手伸进了石狮子张开的嘴里。”   “最终……”   他伸出双手,道:“发现了被缠绕在石狮子之内的又细又有韧性的绳子,以及……它。”   众人迅速看向莫万山手上托著的东西,然后……他们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   “这也不是脑袋啊!”   “可上面确实画著流血的五官。”   “该不会这就是我们昨夜看到的脑袋吧?”   “可它软塌塌的……我记得昨夜的脑袋,是圆的啊。”   侍卫们完全懵了。   噶尔东赞也皱起了眉头,面露思索之色。   林枫也先是神色有些茫然,但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看了一眼没文化的众人,他说道:“这是猪尿泡,或者说是猪膀胱。”   “猪尿泡?”   虽然萧瑀没杀过猪,也没见过什么猪尿泡,可听林枫说出这生动形象的名字,仍是迅速明白这是何物了。   但他仍是一脸不解:“为何猪尿泡会藏在石狮子里?难道这真的是昨夜嫁衣鬼的脑袋?”   众人也都不解的看著林枫。   你们小时候都没吹过猪尿泡,没把猪尿泡当气球玩,当球踢的吗?   林枫为众人解释道:“猪尿泡是一种特殊的内脏,它轻薄、有韧性,若是用力去吹气,就能将其吹起来……也就是说,你们昨夜看到的脑袋,应该就是它被吹起来的样子。”   “而贼人为何会用猪尿泡,毫无疑问……藏匿它的石狮子的嘴大小有限,只有猪尿泡在里面的气都散出后,才能藏进石狮子的嘴里……换做其他东西,根本进不去。”   众人闻言,双眼怔怔的看著莫万山手上的猪尿泡,满是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麻烦你了,试试吹起它。”   莫万山自然不会忤逆林枫的命令。   他拿起这个闻起来还有些味道的猪尿泡,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吹去。   不能不说,古代的这些大将,本事是真强,肺活量也是真厉害。   只是一口气,就将猪尿泡完全吹了起来。   而随著它被吹起,一颗七窍流血的,脸色惨白的面庞,直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看著这颗特殊的“脑袋”,赫干赞下意识惊呼道:“就是它!嫁衣鬼的脑袋就是它!”   夸蒙一脸震惊:“竟然真被林寺正说对了!这颗脑袋的真相竟然如此!”   噶尔东赞目光也剧烈闪烁,看向林枫神情中的震动,根本无法遮掩,只是他震惊的不是猪尿泡就是脑袋的事实,他震撼的是林枫那恐怖的数算能力,是林枫真的能通过数算,一步都不用走,就能找到脑袋的能力!   他根本无法想像,这究竟是怎样的学识才能做到的。   所有人都对林枫投以无比震撼的表情,可是他们并未发现,林枫在猪尿泡被吹起后,在看到这张惨白流血的脸庞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这张脸……我好像见过!” 第161章 三个情报,案件新的曙光!(二   合一)   林枫双眼紧紧地盯著莫万山吹起的脸庞,脑海里不断闪过自己见过的一张张女子脸庞。   身为刑侦人员,认脸是基本能力之一。   而他更是有记忆方面的天赋,他可以做到只要是近期接触过的脸,哪怕只是去买个东西的接触,都能将对方的脸在短时间内刻在脑海里,一旦需要调动时,大脑便能迅速将这些脸调出来,然后进行一一比对。   虽然眼前这张脸是画出来的,且因为故意画的恐怖,弄得七窍流血,使得脸庞的容貌有了一些扭曲和改变,但仍是让林枫通过细节,捕捉到了熟悉的地方。   “像谁呢?”   林枫摸著下巴,不断的将自己近期见过的人,与之对比。   一张张脸庞从脑海里浮现又消失,很快,林枫便眸光一闪。   他突然上前,一把抓过这个“脑袋”,双眼盯著这张七窍流血的脸庞,眼中难掩意外之色。   “怎么会是他?”   林枫神情里充满著惊愕。   萧瑀看到林枫这奇怪的举动,不由低声道:“子德,怎么了吗?这张脸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眉头微蹙,眼中神色不断闪烁。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萧瑀,道:“萧公,我应该知道凶手的动机了。”   “动机?”   萧瑀闻言,先是一怔,继而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他忙问道:“什么动机?他为何要杀桑布扎?”   林枫说道:“他是否真的想杀桑布扎,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但关于动机,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将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点。”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萧瑀与林枫对视了一眼,然后和林枫离开人群,低声道:“什么事?”   林枫说道:“第一,让人将这张脸画出来……去掉流血的部分,只画正常五官,然后将画像交给一个人。”   “交给谁?”   林枫附耳在萧瑀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   萧瑀听到这个名字后,直接瞪大了眼睛,他一脸愕然的看著林枫,忍不住道:“你认真的?”   林枫重重点头:“在查案途中,下官何时开过玩笑?”   萧瑀感受到林枫的认真,虽然不觉得林枫说的人和案子能有什么关系,但林枫既然说了,他就不会拒绝。   他说道:“东宫就有画师,本官会让其迅速画出来,然后就让人送出去。”   林枫道:“多谢萧公。”   萧瑀摆了摆手:“第二件事呢?”   “我需要萧公派个人,去为我取来一个包袱。”   接著,他就在萧瑀耳边,具体说了地点和包袱的情况。   萧瑀听后,双眼微微一凝,他更是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这张脸,和她一样?”   林枫点头道:“下官应该不会认错,不过为了更为稳妥,下官才让萧公画出她的画像,然后让其他人也辨认一下,以免出错。”   萧瑀终于明白林枫做这一切的始末了。   也终于明白,如果林枫真的没有认错,真凶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本官会让大理寺的人去做,东宫的人接下来,就不让他们参与了。”   林枫赞同萧瑀的决定,笑道:“全听萧公的。”   萧瑀想著林枫的话,再去看这张脸庞,缓缓道:“怪不得真凶宁可扔下嫁衣,也要将这张脸藏起来……没想到,他竟然会画出一张真脸来,伱说他这是何必呢?他随便画一张假脸,即便我们能找到这张脸,也发现不了什么线索。”   “这下好了,最关键的线索,一下就出来了。”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也许在真凶看来,他十分有自信,相信自己藏的足够隐秘,我们未必能找到这张脸。”   “也许真凶觉得这张脸他都画的如此扭曲了,还添上了鲜血,我们就算找到了,也识别不出来这张脸的主人。”   “也许……”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他对这张脸有特殊感情,认为必须用这张脸来见证他所做的一切,才能让他有情感上的满足。”   萧瑀想了想,旋即点头,道:“都有可能……具体如何,在揪出他后,也就能知道了。”   他看向林枫,道:“这两件事,本官会迅速让人去做……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转过头,看向仍旧议论纷纷的众人,说道:“关于嫁衣鬼的部分,基本上已经都查明了,嫁衣也罢,脑袋也罢,真凶的算计也罢,所能得到的线索也都差不多了。”   “所以接下来,该从桑布扎和吴三的死亡原因上调查了。”   说著,他看向萧瑀道:“萧公,你找的老仵作,还需要多久能到?想要调查死亡原因,必须得解剖才行。”   萧瑀皱眉道:“按理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来了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侍卫快步走来,道:“萧寺卿,你要的人已经到了。”   萧瑀闻言,眼眸陡然亮起。   他笑著向林枫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林枫在东宫门口,看到了萧瑀为他请来的拥有解剖能力的老仵作。   这个仵作年龄五十多岁的模样,白发比黑发要多,占据了优势地位。   他脸上皱纹层迭,眼袋深重,双眼就好像是睡不醒的样子,给人一种惺忪之感。   他穿著洗的发白的灰衣,腰间绑著一个葫芦,正缩著脑袋,双手伸进宽松的衣袖内,仿佛很冷的样子。   “萧寺卿。”   看到萧瑀和林枫到来,老仵作连忙向萧瑀行礼。   萧瑀摆了摆手,看著老仵作寒酸的衣著,皱眉道:“孙老头,本官以前应该没有苛待过你吧?你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老仵作孙伯符笑道:“萧寺卿别担心,小老儿还不至于穷的揭不开锅……只是我这人念旧,陪伴我的东西时间越长,越是舍不得,现在人老了,说不得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就和那些尸首一样再也起不来了,对这些旧东西更是舍不得扔。”   “总觉得扔了它们,就好像以前记忆和存在的经历,也要一起扔了一样,现在一天无事可做,就守著这些过往的记忆等死呢,要是连记忆也没了,那就只剩下等死了。”   萧瑀听著孙伯符的话,摆手道:“就你这老顽童的性子,死还早著呢,想这些作甚。”   “好了,时间紧迫,不闲聊了。”   他向孙伯符介绍了一下林枫,道:“这位是大理寺正林枫,目前大理寺破案能力最强的人。”   孙伯符拱手堆笑:“见过林寺正,神探林寺正大名,小老儿去酒肆打酒时,就听那说书先生说过无数次了。”   萧瑀又向林枫介绍孙伯符,道:“孙伯符,你称呼他孙老头就行,我们大理寺的人都这么称呼。”   “他父亲就是仵作,记事起就跟著他父亲验尸,有著几十年的仵作经验,大唐问鼎天下后,他便依靠精湛的验尸手艺,在大理寺效力。”   “而能需要大理寺调查的案子,你也知道,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案子,所以他验尸的尸首,也都不简单,有被砍成几十块的碎尸,有被埋在地下十年的白骨,有被野狗吃掉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尸首……无论是任何尸首,只要落在他的手上,他都能分析出个一二来,所以若说有谁能完成你交代的任务,整个大唐,除了他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   孙伯符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黄牙,笑道:“萧寺卿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吃了仵作这碗饭,做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林枫笑道:“在其位,谋其事,还能将事情做好……这就已经比绝大多数人优秀的多了。”   他拱手道:“孙仵作,接下来验尸之事,就拜托你了。”   听著林枫称呼其为孙仵作,而且还十分有礼的向自己拱手,孙伯符微微一怔,他那显得有些惺忪的眼睛,忽然透射出一抹光亮,仿佛浑浊的眸子,突然清澈了几分。   他微微挺直嵴背,视线不由看向萧瑀,便见萧瑀一直是笑呵呵的模样,没有任何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咧嘴笑道:“林寺正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们能记得小老儿,是我的荣幸,只要林寺正别怕我搞砸了,验不好尸就成。”   林枫笑了笑:“若孙仵作都验不出来,其他人更不会验出来,本官会从其他方面进行考虑,所以孙仵作不必担心,尽管放心大胆的去验就成。”   孙伯符点头:“有林寺正这句话,小老儿就放心了。”   寒暄完毕,林枫也不再耽搁,直接带孙伯符进入了东宫,让孙伯符看到吴三。   他向孙伯符交代要如何解剖后,便与萧瑀退出了房间。   房门外。   萧瑀看向林枫,笑道:“你那一句孙仵作,直接把他佝偻的病都给治好了,原本我还担心这老孙头会找借口不愿出手呢,我都准备了不少劝说他的说辞,结果他竟是如此痛快,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林枫倒是没有意外,他双眼看向湛蓝的苍穹,缓缓道:“观其行,听其言,明其想,便能以话触其心,这不算多难的事,对萧公而言,想来更不会困难。”   萧瑀点了点头,可嘴上却是道:“虽不困难,但仵作并非多受人尊敬的活计,在大理寺也没有任何品级可言,身为官员,又有谁愿意看他想什么,听他说什么呢?他在大理寺效力这么多年,自是明白这些,否则也不会所有人都称呼他为老孙头。”   “正因此,你能称呼他为孙仵作,还对其表现的很尊敬重视,这是他哪怕在大理寺都未曾感受过的,所以啊,这才如此痛快,否则的话……”   萧瑀看向林枫,笑道:“他今天带来的酒葫芦,少不得要为他装满长安城最好最贵的女儿红才行。”   林枫点著头,他自是明白这些。   不过他对孙伯符尊敬,不是因为他要投其所好,而是前世的工作经历,让他对仵作这一行有著足够的敬重,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孙伯符,道;“孙仵作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趁著这段时间,萧公,我想再去一次嫁衣丢失的房间。”   萧瑀闻言,有些疑惑道;“还去那里干什么?嫁衣的部分,不是已经都查的明明白白了吗?”   林枫眼眸微眯,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道:“我想去找一件东西。”   “一件东西?”萧瑀好奇道:“什么?”   林枫意味深长道:“一件瞒天过海的东西。”   说著,他便再度来到了昨夜存放嫁衣的房间。   与萧瑀进入房间后,林枫转过身,将房门关闭。   萧瑀见林枫神神秘秘的,脸上好奇之色更重。   这个房间的秘密,刚刚林枫已经推理的十分清楚了,且直接通过贼人在这个房间里留下的线索,找到了嫁衣,找到了隐藏在使臣里的贼人同谋慕力诚,可以说,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应该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所以林枫还神神秘秘的来这里找什么?   他好奇的看著林枫,便见林枫直接忽视了染血的衣架和地面上的血字,双眼十分细致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过房间。   地面,墙壁,房梁……都没有错过。   同时,他还直接翻动那些合著的柜子,以及绕过屏风,来到了梳妆柜前,将梳妆柜也打开了。   可是,梳妆柜内空空如也。   所有的柜子也都是空的。   “怎么会没有?”   林枫皱了皱眉头:“难道我猜错了?”   可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他否定了:“不会,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瑀见林枫蹙眉,不由道:“子德,你到底想找什么?”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间,他想到还有什么地方自己忽视了。   只见他直接趴在了地上,向著床榻下看去。   可床榻下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林枫抿了抿嘴,刚要收回视线站起身来,可忽然间,他视线突然落在了床榻下面的地板上。   便见那里正有一些很小的东西。   林枫眸光一闪,直接伸出手,将这些东西抓了起来。   然后他坐起身来,仔细查看手上的东西。   萧瑀凑过脑袋看了一眼,道:“木屑?”   他疑惑道:“怎么会有木屑?东宫的客房会按时打扫,而且东宫有规矩,每次打扫都要没有死角,即便是房梁也会仔细打扫,更别说这床榻下面了,所以这木屑不应该出现啊。”   林枫闻言,却是勾起嘴角,道:“不,它出现才对,若是它不出现,那才糟了……那意味著我很多推断都错了。”   “什么?”萧瑀一怔。   便见林枫竟是直接爬到了床榻地下,并且翻过身,让自己仰面朝上。   正当萧瑀不知道林枫在做什么时,林枫的声音响起:“萧公,接一下。”   萧瑀闻言,连忙低头看去。   便见林枫的双手,正托著一个木盒从床下送了出来。   萧瑀连忙伸出手,接过木盒。   木盒落到手上,萧瑀颠了颠,感受了一下重量,道:“里面装的什么?不太重。”   林枫从床下退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来,看著萧瑀手中的木盒,笑道:“萧公打开就知道了。”   萧瑀见林枫卖关子,撇了撇嘴,林枫哪里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爱吊胃口。   他也不耽搁,直接将木盒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抓住木盒的盖子,将其一掀,视线直接向里面看去。   下一瞬——   “什么!?”   “这……这怎么会是……”   他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充满著惊愕之色,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看著盒子里的东西,萧瑀脑子嗡嗡的响,他完全没想到,盒子里装的会是这件东西。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怎么会这样?”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与萧瑀四目相对,缓缓道:“萧公,我们还是小觑了这个真凶啊!”   “好在,发现的还不算迟。”   孙伯符验尸房外。   萧瑀的脸色仍旧无法恢复冷静,他多次看向林枫,欲言又止,林枫见状,便说道:“萧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萧瑀闻言,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子德,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问题的?”   林枫说道:“在慕力诚房间。”   “那么早?”他双眼瞪大,满脸的意外:“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林枫看向萧瑀,笑道:“说出来又有什么用?除了打草惊蛇外,下官想不到任何用处。”   “所以与其说出来打草惊蛇,不如让贼人以为我们仍旧被蒙在鼓里,这样的话,他也会放松警惕,方便我们后续的调查。”   “倘若他感到了危机,偷偷做了些什么事,破坏了线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瑀皱眉想了想,旋即点头,道:“也是,毕竟我们还无法确定谁是贼人,让贼人以为我们毫不知情,放松警惕,总好过他狗急跳墙。”   他看向林枫,道:“如何?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没?”   林枫右手握著温润的玉佩,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挲,点头道:“确实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迅速靠近。   林枫与萧瑀循声看去,便见大理寺丞李浩淼快步走了过来。   他来到两人面前,先是一一行礼,然后就抬起手,擦著额头上的汗。   林枫见状,笑道:“怎么样?可打探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   刚进东宫,林枫就给大理寺的八卦达人李浩淼一个任务,让他去打探消息,因为林枫觉得,有些话,在正式的场合下人未必敢说,但若是聊八卦的话,可能就会有所透露。   所以他便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最善八卦的李浩淼。   李浩淼闻言,直接重重点头,道:“下官听到了三件有趣的事,不知是否有用。”   林枫说道:“说说看。”   连萧瑀也都好奇了起来。   李浩淼说道:“第一件事,死在林寺正你们面前的吴三,大约半个月前生过病,病了足足十来天起不来床,三天前突然就好了,直接就活蹦乱跳,然后正常当值。”   “生病?”   林枫与萧瑀对视了一眼,这件事他们还真不知情。   没有人向他们说过这些。   不过他们也没向其他人详细询问过吴三的情况,毕竟林枫已经推断出来,吴三的死是真凶用来刺激使臣的,真凶并非刻意选的吴三,如果当时看守嫁衣的人不是吴三,而是其他人,那么死的就不是吴三了。   林枫问道:“吴三生了什么病?为何突然就好了?”   李浩淼摇头:“有大夫来给吴三看过,但大夫也无法确定吴三是什么病,只能按照吴三讲述哪里不舒服,就给吴三开了治疗哪里的药……不过我听说……”   他声音降低,说道:“我听有侍卫抱怨,说吴三是怕辛苦,故意装病,否则的话,根本解释不了为什么十天都下不了床,忽然就生龙活虎了……不过他们也只是猜测,所以在林寺正你们询问吴三情况时,他们没乱说这些。”   装病?猜测?   在说出猜测二字时,往往就已经代表著内心的认同了。   林枫眸光一闪,忽然抬起头看向萧瑀,道:“吴三的死是必然!根本不是偶然!他早就被真凶盯上了!”   “什么?”   萧瑀一怔,他连忙向林枫问道:“为何这样说?”   林枫说道:“如李寺丞打探的那样,侍卫们都怀疑吴三的病有问题,所以眼睁睁看著吴三优哉游哉的躺了十几天,他们认为吴三在装病,心里肯定有所不满。”   “这种情况下,遇到了要看守诡异的嫁衣的任务,萧公……你说,如果你是负责人,你会让谁去看守?”   萧瑀神色微变:“吴三!他敢在我眼皮底下装病偷懒,还一装就是十几天,我当然要好好教训他,有辛苦危险的任务,也肯定会让他去做!”   林枫点头:“这是人之常情,所以……若贼人对东宫的这些侍卫足够了解,对吴三的情况足够了解,那么他完全可以提前预料到,在侍卫们发现嫁衣后,会让谁去看守!”   “也就是说……”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贼人有足够的时间,去为吴三的死做准备,换句话说,他很可能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对吴三做了相应布置了。”   “而吴三只是一个普通侍卫,在这东宫内,没有多少人会特意关注他,他就算死了,对他关注度也会远低于桑布扎……故此,贼人在对吴三下手时,还是那么早之前布置时,未必会如对付桑布扎时那么谨慎,很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与线索。”   萧瑀闻言,眼眸顿时一亮。   他抚掌道:“对啊,并且他与吴三接触时,肯定是亲自做的,这种事他不可能假手他人,也许真的会有线索。”   林枫想了想,道:“甚至我怀疑,吴三的病,就和这个贼人有关,否则他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得了怪病,又无缘无故好了?”   “这病来的太奇怪,好的也太奇怪……若是我所料无错,恐怕贼人与吴三接触的时间点,就在他突然生病和突然好起来这个时间点上。“   “所以……”   他向萧瑀道:“萧公派人调查时,可重点调查他生病之前,以及痊愈前后这几天,吴三是否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是否和谁接触过……如果这两个时间点,他都接触过同一个人……”   萧瑀眼眸亮起,连忙道:“那这个人就有极大概率……是贼人!”   林枫微微点头。   萧瑀见状,直接看向李浩淼,道:“李寺丞,如果真的能因此找到贼人,算你一份功劳。”   李浩淼闻言,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没想到去聊八卦,竟然还能立功……果然,林寺正就是自己的伯乐,只有他能发挥出自己的能力。   林枫笑了笑,向李浩淼道:“第二件事呢?”   萧瑀也更加好奇的看著李浩淼,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李浩淼的八卦能力,竟然如此有用。   “第二件事……”李浩淼声音忽然低沉了起来,带著几分小心翼翼,说道:“有婢女说,发现嫁衣的竹林里,在案发前一夜,曾传出过诡异的哭声。”   “诡异的哭声?”   萧瑀眉毛一挑:“怎么个诡异法?”   林枫也看向李浩淼。   李浩淼道:“婢女说她当时路过竹林,忽然听到一些呜咽之声,那声音充满著压抑,又有些尖锐,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哭声,竹林里又黑漆漆的,没有灯笼,她便连忙离开了,然后她去找了附近的侍卫,说竹林里有哭声,侍卫前去查看,但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不过在竹林里,他们听到了风吹过竹林的声音,有些像是呜咽声,所以他们认为婢女听的就是这声音,但婢女却坚定的认为自己没有听错,可侍卫什么都没搜查到,婢女也只能作罢。”   听著李浩淼的话,萧瑀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怎么想?”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风吹过一些东西,确实会造成奇怪的声音,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我在意的是案发前一夜这个时间点……这一天……”   林枫眯了眯眼睛,眼眸露出了深思之色。   李浩淼见林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连忙道:“难道这个婢女真的没听错?”   林枫没有回答李浩淼,他只是道:“李寺丞,你做的比本官料想的还要好,果然这次找你来,没有错。”   听到林枫这般称赞,李浩淼腰背都直起来了,只觉得自己刚刚向小婢女好话说尽,口水都要喷干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枫看向李浩淼的神色越发温和,他真的没想到,李浩淼会给自己这么多意外之喜。   他笑著问道:“那最后一件事呢?”   “最后一件事……”   李浩淼说道:“和案子没有太大关系,是正在为西域高僧祈福建造佛殿的工部那边的事。”   “什么事?”   因为西域高僧要入住普光寺的事,让林枫对这个西域高僧也不由关注了起来。   李浩淼道:“前些天,工部一个官员以次充好,趁著建造佛殿的机会,想要贪墨一些钱财,结果被工部的工匠发现,直接一个举报,让太子殿下知道,然后陛下也知道了。”   “这可是陛下为太子殿下专门修建的佛殿,饱含著陛下对太子殿下尽快痊愈的期待,结果这个官员敢在这件事上敛财贪墨,可以想像陛下会有多愤怒。”   “所以陛下直接将其打入了大牢,要择日问斩。”   听著李浩淼的话,林枫眉头不由一挑,道:“这个工部官员胆子未免太大了吧?这种陛下亲自盯著的事,都敢贪墨?”   “而且,他贪墨了,其他工部官员没有发现,反而被一个工匠发现了,这个工匠胆子也够大的,不怕被报复,竟是直接举报给了太子殿下……”   他不由看向萧瑀,道:“萧公,你觉不觉得很有趣?”   萧瑀和林枫早有默契,听到林枫这意有所指的话,道:“你是怀疑,这贪墨案有问题?”   林枫摇了摇头:“下官没有任何证据线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不敢乱说是否有问题。”   萧瑀道:“这件事本官其实也知道,陛下得知此事后,虽然很愤怒,但还是让刑部进行了调查,而刑部调查的结果,确实是他贪墨了。”   李浩淼听著萧瑀的话,双眼直接瞪大,脸色如遭雷噼:“萧公竟然早就知道了,可我却今日才知道……”   八卦达人对自己的八卦能力产生了怀疑。   萧瑀见状,说道:“事关东宫之秘,而且还是敏感的佛殿祈福之事,自然是能封闭消息就封闭,知之者甚少,你不知道很正常。”   李浩淼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林枫差点没被李浩淼的反应给弄得笑出声来,他说道:“既然刑部已经调查,并且有了结果,那看来下官确实是想多了。”   李世民关注的案子,刑部尚书戴胄肯定要亲自盯著,以戴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如果发现了问题,绝不会直接结案。   李浩淼闻言,弱弱的伸出了手,道:“我从侍卫那里,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两人看向他。   便听李浩淼道:“那个工部官员被带走时,一直大喊著冤枉,并且侍卫们对他的评价都还不低,所以他们对这个官员贪墨,十分意外。”   “喊冤?评价不低?”   林枫眯了眯眼眸。   他刚要向李浩淼多问几句,忽然间,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听到“嘎吱”声响,林枫几人连忙循声看去。   便见孙伯符一边拍著自己发酸的后背,一边走到了门口,然后拿起腰间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旋即向林枫道:“有结果了。” 第162章 证据充足,揭晓真相之刻到来!   (二合一)   听著老仵作的话,林枫双眼陡然亮起。   他连忙上前一步,道:“孙仵作,怎么样?吴三的死因是什么?”   萧瑀也满是期待的看著孙伯符。   孙伯符看了林枫一眼,又喝了一口酒水,旋即转身向房内走去,道:“进来看吧。”   萧瑀和林枫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孙伯符的异常,林枫心中微动,恐怕吴三的死很不简单。   几人迅速跟著孙伯符,进入了房间内。   一进入,李浩淼就差点没有呕出来。   他挥著衣袖,扇著那冲鼻的血腥味,然后将衣袖挡在鼻子前,阻挡那刺鼻的味道。   同时看著桌子上血淋淋的样子,还有那散落的他叫不上名字的器官,只觉得胃里翻涌的厉害。   可林枫和萧瑀,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脸色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更没有以袖掩鼻。   孙伯符见状,神色略有惊异,萧瑀能面不改色,他不意外,毕竟萧瑀经历过比这更血腥的事情,可林枫一个年轻人,却能坦然面对这种场面,这可十分罕见。   他将酒葫芦挂在腰间,道:“心肝脾肺,皆有不同程度的染黑,这非是正常的颜色。”   林枫直接抬起头,道:“中毒了?”   “别急,我还没说完。”   孙伯符继续道:“除了发黑外,我也发现心肝肺上,都有一个很小的孔洞。”   “孔洞?”   林枫用后世有限的医学知识,道:“这是生病了?”   肺穿孔、肝穿孔、心穿孔……这可不是小毛病。   孙伯符摇头:“伤口很新,造成的时间不长……而且,我在他的胃里,发现了一个小东西。”   “小东西?”   林枫疑惑问道:“什么小东西?”   然后他就见孙伯符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镊子,然后用镊子在一个瓷盘上,夹起了一个黑色的比蚊子还要小的东西。   林枫和萧瑀凑近一看,两人脸色不由微变。   只见这是一个林枫从未见过的小虫子,这个虫子长相丑陋,十分的小,却有著一双透明翅膀,嘴上更是十分尖锐,仿佛瞬间就能刺破人的皮肤。   不过它此时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这难道是……”   萧瑀有些不确定道:“蛊虫?”   “蛊虫?”林枫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见过什么蛊虫。   孙伯符点了点头,他看著镊子夹著的蛊虫,啧啧道:“南疆的一种蛊虫,十分罕见,培育很困难,纵使在南疆也难以寻到,甚至可以说绝迹了……我还是十几年前机缘巧合下,在南疆见过一本古籍,在古籍上看过这个蛊虫的介绍,否则我也不知道它是何物。”   “没想到,在南疆都绝迹的蛊虫,竟然在东宫出现了。”   见孙伯符知晓这个蛊虫的情况,林枫眼眸顿时亮起,忙问道:“请孙仵作解惑。”   孙伯符闻言,连忙道:“林寺正千万别说请……小老儿一辈子都没听过请字,乍一听还怪不适应的。”   不过话虽如此说,可他脸上难掩的笑意,仍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看向林枫,介绍道:“这种蛊的名字叫穿心蛊,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蛊虫,它拥的嘴器十分锋利,可以迅速穿过人的皮肤,进入血肉之中……而这个过程,就和被蚊子叮了一下一样,根本不会有太明显的感觉。”   “古籍上介绍,这种蛊以人血为生,在诞生后,就必须一直以人血饲养,否则饿急之下,要么弑主,直接钻进主人的血肉里,要么直接死亡。”   “在南疆的蛊里,这种饲养之法并不特殊,而它的特殊之处,在于用血饲养它的同时,可以将某些特殊的药材研成粉末,溶于血中,一起饲养它。”   “而经过这样的饲养,这种穿心蛊就会对这种药材十分敏锐,哪怕是吃进肚子里,它一样能够嗅到味道,并且在主人将其释放后,在没有人血的供养后,它会优先选择带有这种药材的人血。”   “换句话说……”   孙伯符沉声道:“如果穿心蛊的主人想要杀谁,要么,让蛊虫与目标单独相处,蛊虫为了血液,会直接钻进这个人的身体内。”   “要么,想办法让目标服用饲养穿心蛊时使用的药材,这种情况下,即便周围人很多,穿心蛊也会精准的选择目标。”   “而穿心蛊进入人体后,会迅速吞食血肉,在体内乱钻,并且为了让被它钻进的人不会太痛苦,会释放毒素,并且这种毒素能让人产生幻觉,从而减轻痛苦,不会迅速发现体内被蛊虫入侵。”   听著孙伯符的话,萧瑀顿时看向林枫。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沉声点头:“看来,让桑布扎和吴三身死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穿心蛊了。”   “他们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疯,大喊见鬼……应该就是被穿心蛊释放毒素,出现了幻觉。”   “最后会吐血,想来是内脏被穿心蛊弄的重伤,最终在幻觉中,痛苦惨死。”   萧瑀重重点头,他和林枫的想法一样。   “而案发时,无论是桑布扎,还是吴三的身死,周围都不是只有他们一人,也就是说……”   萧瑀看向林枫,道:“他们应该都服用了某种特定的药材,因此穿心蛊才会只钻进他们体内。”   林枫微微点头,说道:“李寺丞说吴三病了十几天卧床不起,所以他生病之下,必然会服用药材,也许那些药材里,就含有贼人饲养穿心蛊所用的药材。”   说著,他看向孙伯符,道:“孙仵作能知道袭击吴三的穿心蛊,是因为哪种药材吗?”   孙伯符苦笑摇头:“验尸我行,但识别药材,那就不是我能做到的了。”   萧瑀这时道:“本官立即让人去太医署请太医过来,太医天天和药材打交道,识别药材不成问题,只是……”   他皱眉道:“太医要辨认,也得有药材才行……”   孙伯符闻言,直接指著桌子上的一个血淋淋的器官,道:“胃在这呢,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没有完全消化的药丸,问题应该不大。”   听著孙伯符的话,林枫和萧瑀眼眸都是一亮。   这一刻,连萧瑀都忍不住道:“孙老头,你今天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等我们破了案,本官一定给你重赏。”   孙伯符却是摆了摆手,笑呵呵道:“小老儿怎么都得对得起林寺正那一声‘孙仵作’啊,好在,没让林寺正失望。”   林枫笑道:“孙仵作不愧是大唐最优秀的仵作,本官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了。”   说著,他视线落在孙伯符腰间的酒葫芦上,道:“前些天我得到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据说是二十年佳酿,只是我不胜酒力,不太饮酒,所以不知孙仵作能否替我解决这坛女儿红?”   孙伯符听著林枫的话,看起来有些惺忪的睡眼仿佛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搓了搓手,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林枫笑呵呵道:“孙仵作将住址告诉本官,本官有空闲了,亲自给你送去。”   能看得出来孙伯符是真的爱酒,一听二十年佳酿的女儿红,便张不开拒绝的嘴了,他连忙将自己的住址告诉了林枫,那样子,生怕林枫会反悔似的。   林枫记下了孙伯符的住址,笑道:“辛苦孙仵作了,孙仵作先休息一下吧,去隔壁用茶……待案子破解后,还需要孙仵作将吴三的尸首缝好,让他能完整下葬。”   很快,就有侍卫请孙伯符离开了。   萧瑀见林枫不声不响将孙伯符的住址都套了出来,熟悉林枫的他忍不住道:“子德,伱这究竟是想送酒啊,还是想偷人啊?”   林枫哈哈一笑,他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说道:“孙仵作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在案子里能起到极大的作用,以后或许还会有需要孙仵作帮忙的时候,所以能和孙仵作交好,到时候也方便开口。”   “毕竟我也不好每一次遇到需要优秀仵作帮忙的案子,都要来麻烦萧公吧。”   萧瑀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孙伯符确实是本官所见过的,最有本事的仵作,只可惜他年龄大了,也不愿继续风里来雨里去,不再为大理寺效力,否则你早就和他相识了……他这人最好酒,只要酒管够,请他帮忙并不难。”   林枫记下萧瑀的话,重重点头。   萧瑀视线扫过血淋淋的解剖现场,然后看向林枫,道:“子德,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沉思片刻道:“我要和萧公分开行动。”   “分开?”萧瑀蹙眉。   林枫道:“我去找吐蕃使臣了解些情况,萧公则带人一边调查吴三半个月前和三天前的情况,一边去帮下官找来太子殿下这段时间治病的药方。”   听著林枫的话,萧瑀愣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药方?”   调查吴三的事情,是之前就说好的,萧瑀并不意外。   可林枫为何要调查太子的药方?   萧瑀十分疑惑,然后他就听到林枫声音低沉道:“下官其实一直在怀疑一件事。”   “什么事?”   “真凶的目标,真的是桑布扎吗?”林枫缓缓道:“桑布扎不如噶尔东赞有智慧,不如赫干赞武艺高,在使臣团的地位十分尴尬,一点也不出彩,真凶为何要杀他?而且真凶足足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准备,可那时……太子殿下是否要在东宫见这些使臣,都是未知数啊,连太子殿下都是两天前才知晓他要招待使臣的,真凶难道能未卜先知?”   萧瑀能位列三品重臣行列,思维自然也不迟钝,之前他未曾向这个方向思考过,可现在有了林枫的提醒,他双眸顿时一缩,脸色直接一变:“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真凶,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桑布扎!而整个东宫,值得他如此算计,还用出了几乎灭绝的穿心蛊这样的特殊之物的人,也就只有……”   萧瑀脸上的笑容顿时被惊悚所替代,失声道:“太子殿下!真凶的目标是太子殿下!?”   萧瑀被自己的猜测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那这个案子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杀太子,那可是动摇大唐根基的大事!   远非一个吐蕃使臣能比拟的!   一旁的八卦达人李浩淼,听到萧瑀的话,整个人更是头皮都麻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当个背景板,竟然还能听到这么惊悚的推断!   而如果这是真的……他全身血液顿时就沸腾了,那自己将是第一批知晓真相的人!这对八卦达人的他来说,比磕了药还要让他振奋激动。   林枫没注意身后的李浩淼激动的脸都和煮熟的螃蟹一样红了,他看著难掩惊色的萧瑀,说道:“这也是为何,下官要单独和太子殿下交流,也是太子殿下会突然离开东宫去皇宫的原因。”   萧瑀心中一动,道:“你是担心真凶还会继续动手,所以让太子殿下先躲到安全的地方?”   案件已经到了后半程,林枫有预感即将就要侦破了,所以对萧瑀和李浩淼也不再隐瞒,他说道:“万一在我们查案途中,太子殿下出现了意外,那我们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故此稳妥起见,我劝太子殿下暂时离开东宫。”   萧瑀忙说道:“你做的对,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更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林枫点了点头,他与萧瑀走出房间,呼吸著清新空气,道:“而现在从孙仵作那里得知真凶用的是穿心蛊,且穿心蛊正好要用到药材,太子殿下又正好一直在服用药物……”   他看向萧瑀,缓缓道:“萧公,你觉得,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萧瑀深吸一口气,彻底明白林枫的意思,也在心底赞同著林枫。   他说道:“我明白了,我会立即将太子殿下的药方弄来……”   林枫向萧瑀道:“萧公最好别惊动东宫的人,真凶一定潜藏在东宫之内,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不打草惊蛇了,就持续到底。”   萧瑀想了想,道:“这个好办,太子殿下的药方都是太医开的,本官让人去请太医来时,直接就能向太医要来药方,东宫的人现在都离不开东宫,不用担心他们会知道此事。”   林枫拱手道:“那就有劳萧公了。”   萧瑀摆手:“不算什么。”   他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行动吧,太子殿下不好一直待在宫里不回来,我们得加快速度。”   林枫点头:“好。”   很快,两人便兵分两路,分开行动。   林枫带著李浩淼,向使臣居住之地行去。   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李寺丞,你刚刚打探的消息,没有使臣的……这不符合你的性子啊,你竟然会放过使臣的八卦。”   李浩淼听著林枫的话,挠了挠脑袋:“下官当然也想打探使臣的情况,毕竟吐蕃和吐谷浑使臣明争暗斗,各怀鬼胎,肯定很有趣……但他们嘴都太严了,除了和案子相关的话,他们根本什么都不说,而与案子有关的事,也就那么多,下官也问不出什么新东西来。”   林枫若有所思:“看来在大唐与吐蕃是否联合还不明朗的情况下,两国使臣都很谨慎。”   说著,他看向李浩淼:“你消息灵通,可知道陛下是什么想法,到底要不要和吐蕃联手?”   李浩淼苦恼的摇头,道:“按理说,吐谷浑多次犯边,就算没有吐蕃,兵部都提议出兵吐谷浑,陛下也是动心的。”   “可这一次吐蕃和吐谷浑使臣来到长安后,陛下却缄口不提联合之事,甚至原本提议出兵的兵部,也都三缄其口,就好像是忘记这件事一样……下官也问过叔父,可叔父直接呵斥我,让我不许打听这些,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形究竟如何。”   李靖只是呵斥李浩淼,不让他瞎打听,而不是说其他的话,看来大方向应该没有改变,而他们现在都选择沉默……林枫心中微动,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待价而沽啊。   等著和吐蕃谈利益,等著看吐谷浑是否愿意为了阻挠大唐和吐蕃联手而大出血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使臣居住的房前。   刚刚在找到嫁衣鬼的脑袋后,林枫就让使臣先回去休息了,同时也让东宫侍卫不必继续陪同……他需要一个更安静的状态查案,也要防止隐藏在东宫的真凶知晓自己掌握的线索。   林枫抬了抬下巴,李浩淼便麻利的上前敲门。   “谁?”很快,房间内便传出噶尔东赞警惕的声音。   林枫朗声道:“本官林枫,有事要见吐蕃正使。”   随著林枫声音的落下,房门迅速被打开。   噶尔东赞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看著林枫,有些意外道:“林寺正有何事?”   林枫笑道:“进房谈。”   几人进入房间,林枫看了一眼和慕力诚居住的客房一样格局的房间,然后坐在了凳子上。   他看向噶尔东赞,道:“正使,本官想了解一下桑布扎的情况。”   “桑布扎?”   噶尔东赞不解道:“之前我已经说了,他没得罪任何人,到了东宫后也一直很规矩,期间没有和任何人有接触……林寺正应该都知道吧?”   林枫摇头笑道:“本官要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   林枫看向噶尔东赞,沉声道:“本官想知道……桑布扎最近是否身体不舒服,是否在服用药物。”   噶尔东赞沉凝冷静的眸子忽然瞪大,脸上充满著意外之色:“林寺正怎么知道!?”   看著噶尔东赞的反应,李浩淼不由道:“真的病了,在服药?”   噶尔东赞说道:“倒也不能说是病了,应该是舟车劳顿,再加上到了长安后,吃穿用度都和吐蕃不同,使得桑布扎不是太舒服。”   “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在出发前往长安之前,我们就曾预料过可能发生这些,所以在出发前,我们吐蕃的药师专门给我们配制过相应药物,在我们感到不舒服时,连续服用几天便可好转。”   “桑布扎到了长安后,就觉得不太舒服,所以一直在服用药物……但这不算什么大事,而且他也在明显好转,所以我们便未曾向大唐提过此事,未曾想林寺正竟然发现了……”   他忍不住看著林枫,道:“难道林寺正除了数算厉害,连医术也十分了得?”   噶尔东赞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林枫保持著礼貌又不是严肃的笑容,摇头道:“本官不懂医术。”   “那是?”   “是它……”林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噶尔东赞脸上震动之色更浓,似乎林枫不会医术,却能猜出桑布扎在服药,是更让他震撼的事。   林枫向噶尔东赞道:“在昨夜前往东宫赴宴之前,不知桑布扎是否服用了药物?”   噶尔东赞点头:“太子宴请我等,是我等的荣幸,在宴席上自然不能表现病恹恹的样子,所以出发前,桑布扎为了表现好一些,还多服用了一些剂量。”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枫沉稳点头。   “还真是如此,全被林寺正猜对了!”李浩淼看向林枫的神色更为敬佩。   林枫说道:“不知正使是否知晓桑布扎所服药物的药方?若是知晓,还请给本官一份,若是不知晓,将你们的药给本官一份也可以,本官找人辨认。”   噶尔东赞听著林枫的话,富有智慧的他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动,他不由道:“林寺正为何对药方这样关心,难道这药方和案子有关?”   林枫没有隐瞒:“不出意外,药方将直接关系到案子的侦破,更关系到桑布扎为何而死。”   噶尔东赞脸上充满了意外之色。   他完全没想到,他毫不在意的用来治疗水土不服和舟车劳顿的药物,竟然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他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直接起身,道:“赶巧了,本官担心药物不够,所以在离开吐蕃前,专门将药方要了过来,为的就是一旦药物不够,我们也能自行购买调配药物。”   “没想到……药方没用在配置药物上,反倒用在了这里。”   一边说著,他一边翻开柜子,取出了自己的包袱。   然后将包袱打开,在包袱里翻找了片刻,便取出了一张纸。   他将纸张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林枫面前,道:“这就是桑布扎服用药物的药方。”   林枫带著药方,离开了噶尔东赞的房间。   李浩淼满是佩服的看著林枫,问道:“林寺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在见识到林枫的本事后,他对林枫要如何侦破此案,越发的好奇和期待。   可谁知,林枫却笑道:“去陪孙仵作喝茶,聊天。”   “什么?”李浩淼一怔:“不继续查案了?”   林枫笑道:“该本官做的都做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消息便可。”   “消息?”   李浩淼疑惑道:“等太子殿下的药方和太医检查吴三药丸的药方吗?”   “不仅如此。”   林枫正说著,忽然一个大理寺吏员快步走了过来,他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要的包袱已经带来了。”   “包袱?”李浩淼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林枫解释道:“本官之前拜托萧公,去为我取来的包袱……包袱来了,看来还要稍等一下才能去喝茶了。”   一边说著,他一边看向吏员手中的包袱。   “包袱里面的东西没被人拿走吧?”林枫问道。   吏员忙摇头:“下官问过了,没有任何人动过包袱。”   林枫点了点头。   他接过包袱,将其打开。   李浩淼连忙凑了过去,这时,李浩淼便发现,这包袱里装的都是一些女子的衣服。   有颜色艳丽的衣服,也有十分朴素的衣服。   甚至还有一些胭脂水粉。   他一脸茫然:“林寺正,这是谁的包袱?”   “关键证人……”   林枫拿起胭脂盒,将其打开,然后闻了闻,点头道:“就是这个味。”   关键证人?   这个案子,有女子证人吗?   李浩淼更茫然了。   这时,他便听林枫问他:“李寺丞,你知道云颜坊的胭脂吗?”   “云颜坊?”   李浩淼想了想,道:“这是长安城一个很有名的胭脂铺子,里面的胭脂很贵……我婶子和妹子没少买那里的胭脂,每一次买完,叔父都心疼的不行。”   “很贵……”林枫眯了眯眼睛,目光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他又在包袱里翻了翻,然后翻出了一把钥匙。   只见这钥匙发黑,上面沾著一些红漆。   看著红漆鲜艳的颜色,林枫缓缓道:“近期滴落在上面的……”   他视线又看向包袱,这时他翻出了一件很素的外衣,外衣上也沾了一些红漆,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钥匙,林枫推测道:“看来她近期应该给大门刷过红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身衣服……”   林枫看著沾染了红漆的衣物,不解道:“衣服沾了不少红漆的点子,应该洗不掉,也不能穿了……既然不能穿了,为何出门在外要携带?”   他将衣服展开,仔细看著这件衣服,这时,他发现衣服的内侧,有著白线绣出的三个小字——妙衣坊。   看著这三个字,林枫第一想法是这应该是卖出这件衣服铺子的名字,第二想法就是“妙衣坊”三个字他听过。   妙衣坊……这不是赵家在长安城的衣服铺子吗?   上一次见到赵明路时,赵明路专门将赵家在长安城经营的铺子告诉了林枫,并且说只要林枫有需要,可以随时去赵家的任何一个铺子,赵家将尽全力帮助林枫。   这是赵明路对林枫破解赵德顺案,帮他洗刷冤屈的报答。   而且赵明路专门向林枫提过妙衣坊,赵德顺生前耗费重金打造出了妙衣坊的名声,使得妙衣坊成为长安贵妇最喜爱的铺子,里面的衣服各个贵的离谱。   而衣服贵,服务自然也要跟得上。   妙衣坊不仅提供贴身定制的服务,也提供上门量身和送货上门,以及售后保障的服务……当时林枫听后,直接对素未谋面的赵德顺敬佩不已,这生意头脑真的绝了,说他是穿越的林枫都不会怀疑。   现在看到这件衣服……林枫心中一动,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衣服,也将其他衣服相继查看了一遍。   然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果然如此。”   李浩淼见林枫奇怪的举动,不由好奇道:“林寺正,怎么了吗?”   林枫看向李浩淼,沉声道:“李寺丞,本官需要你帮本官一个忙。”   “林寺正请说。”李浩淼连忙挺直背嵴。   接著就见林枫将包袱重新包好,然后递给了李浩淼,道:“你去一趟妙衣坊,问问那里的人知不知道是谁买走了这些衣服……若是知道,那就去此人的住处,用钥匙开门,为我带一些东西回来。”   接著,他就将自己要的东西告知了李浩淼。   李浩淼闻言,不由有些为难:“妙衣坊下官也听过,生意好的不得了……这些衣服说不得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她们未必能记得。”   林枫沉吟片刻,道:“你去找萧公,向萧公要一张画像……然后带著画像去问,这个人买了这么多件衣服,妙衣坊应该能有些印象。”   “有画像就好办了。”李浩淼道:“下官这就去。”   “等一下。”   林枫看向他,道:“如果妙衣坊的人不愿配合你,你就告诉他们你是为本官办事的,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很认真主动配合你。”   李浩淼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抱著包袱快步离去。   看著李浩淼的背影,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接下来,就真的是要安心等待了。”   一个时辰后。   林枫端起水杯,抿了口水。   视线看著桌子上的几张纸。   这是三张药方。   三张药方分别是太子李承干的药方,桑布扎服用药物的药方,以及太医从吴三胃里取出来的小半个药丸上识别出的药物名单。   看著这三张纸,林枫对上面的药材名一一比对。   片刻后,林枫放下了水杯,绷紧的脸庞漏出了一抹笑意:“最关键的部分终于查明了,接下来就看真凶的部分了。”   这时,萧瑀从门外走回。   “子德。”   他来到林枫身旁,直接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下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萧公,怎么样?”林枫向萧瑀询问。   萧瑀摇了摇头,叹息道:“问了不少人,与他同住的那些侍卫都问了,在吴三生病前后,以及突然转好前后,没有人发现吴三有什么异常,吴三吃的东西也都和他们一样。”   “而除了和吴三住在一起的那些侍卫外,并没有其他人来专门见过吴三……至少他们没有看到。”   林枫闻言,神色倒也没有多么意外。   他缓缓道:“看来这个真凶,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根本不给我们任何查出他的机会。”   “谁说不是。”萧瑀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凳子上,道:“不过,我在吴三的枕头下,发现了这个。”   一边说著,他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交给了林枫,道:“这个瓷瓶其他侍卫都没见过,打开后能闻到一股药味,但里面已经没有药了。”   林枫将瓷瓶打开,果不其然,能闻到一股药物的味道。   他仔细看了一眼瓷瓶,发现这瓷瓶就是药铺用来装丸药的十分常见的瓶子,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看来,这应该是吴三能够迅速康复的秘密……不过里面的药都吃没了……”   林枫将药瓶放到桌子上,冷笑道:“真凶还真是算计到了极致,这是算到吴三会在今天死,会吃完最后一颗药丸……根本不给我们留下任何能查出吴三死因的机会,更是将他自己完全隐藏。”   萧瑀闻言,赞同的点著头。   他神色凝重道:“这是本官见过的,最谨慎,最狡诈的贼人之一!”   林枫指尖轻轻磕著桌子,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还有一个,但是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关。”   “什么?”   萧瑀道:“本官在搜查吴三的东西时,发现吴三的遗物里少了一件东西。”   “少了东西?”   林枫问道:“少了什么?”   萧瑀说道:“佛牌。”   “佛牌?”   萧瑀点头道:“一个玉佩大小的,上面刻著佛祖的东西,按照侍卫所说,那是吴三全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吴三信佛,每天都要拜一拜,还说这佛牌是高僧开过光的,十分灵验。”   “在案发的前一天晚上,和吴三同一个房间的侍卫还看到吴三拜了佛牌,可今天我去搜查吴三的遗物,没有发现佛牌,而我们给吴三验尸时,也没有发现佛牌。”   林枫指尖在桌子上无意识画圈,道:“也就是说,佛牌丢了……”   “不错,但谁偷的暂时不知,那佛牌应该值些钱,偷的人恐怕不会轻易交出来……不过吴三的死因已经明确,应该和这个小玩意没多大关系。”   林枫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应萧瑀。   他大脑在飞速运转,对吴三的性子,经历,以及自己见到吴三后,吴三的一言一行迅速回顾了一遍。   而就在这时,他那画圈的指尖,忽然一顿,他看向萧瑀,道:“萧公,还要麻烦你做两件事。”   “什么?”   林枫指著桌子上的药方,道:“这三张药方里,有一味完全相同的药,这味药不出意外要么贵,要么罕见,寻常人生病应该很难用到……麻烦萧公派人去长安城的各大药铺询问一下,最近一段时间是否卖出过这个药材,是否记得谁购买的。”   萧瑀眸光一闪:“你是怀疑?”   “不是怀疑,而是一定!”   林枫缓缓道:“真凶要培育蛊虫,又要制造药丸,必然需要大量的药材,所以必然有购买药材的需求。”   萧瑀直接点头:“本官立即让人去查。”   说著,他又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林枫看向门外已经开始悬挂树梢的夕阳,说道:“麻烦萧公派人去宫里,帮我问太子殿下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   萧瑀一怔:“什么问题?”   林枫刚要说出自己的问题,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快步从门外传来。   “林寺正,下官回来了。”   同时,李浩淼的大嗓门响起。   林枫与萧瑀循声向外看去,便见李浩淼大汗淋头的走进了房间内。   他先是向萧瑀行礼,然后忙向林枫道:“林寺正,幸不辱命,真的神了啊,原本妙衣坊的人都不愿搭理下官,觉得下官妨碍他们做生意。”   “但当下官提起林寺正的名字后,他们立马热情的不行,甚至直接关了门,专门来帮林寺正回忆买衣服的人。”   看来赵明路真的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林枫问道:“如何?”   李浩淼道:“她们说去定衣服的人不是这个女子……好在她们去给这个女子量过尺寸,也专门送过衣服,正好记得女子的样貌,所以最终认出了画像上的女子。”   林枫眸光一闪,顿时挺直腰背:“你去到她的住处了?本官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李浩淼直接点头:“带来了,林寺正要的东西那里都有,下官就随手拿了一些回来。”   听著李浩淼的话,林枫眸中精芒顿时大盛。   “给我看看。”林枫说道。   李浩淼不敢耽搁,连忙取出背在身后的两个包袱,他将一个包袱放在地上,这是林枫之前交给他的。   然后,他将另一个包袱交给了林枫。   林枫迅速打开包袱,视线向里面看去。   待他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你了……”   没有任何迟疑,他直接转过头看向萧瑀,道:“萧公,你不用让人询问太子殿下问题了,你直接请太子殿下回来吧。”   “什么?”   萧瑀神色愕然:“让太子殿下回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瞪大眼睛,道:“难道你?”   林枫迎著萧瑀期待又惊愕的视线,缓缓点头,道:“有李寺丞带回来的东西,一切谜题都已经解开了,我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   他看向萧瑀,笑道:“该是让太子殿下回来,揭晓一切了。”   这几天没有看书评,所以才知道大家对这个案子不是太喜欢,既然大家不太满意,那我就加快进程吧。   将原本想要详细写的寻找线索过程加快了进度,但前面铺垫的太多了,再怎么加快,写完线索寻找的过程也有万字了。   所以推理部分,只能明天写出来了。   这个案子从设计之初,真的耗费了不少心血,中间也设计了很多反转和干扰的情节,但应该是我没写好,没让大家满意,很抱歉,后面我会吸取经验教训的。 第163章 多次反转的推理,李世民的欣赏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眨眼间,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林枫与萧瑀端坐在血字客房之内,正在大眼瞪小眼。   萧瑀看著林枫,忍不住道:“宫里传消息了,陛下和太子要一起来东宫,看你断案……子德,真的没问题吧?陛下一旦到了,若不能完美断案,可就无法收场了。”   林枫有些牙疼,李世民来凑什么热闹?这么一个小案子,哪里值得堂堂皇帝亲自坐镇啊。   这下好了,压力有些大啊。   林枫虽然不会因为大老板要莅临指导工作,就怯场,但总归有些压力,怕表现的不够完美……毕竟这将直接关系到大老板对自己的印象,一旦印象好了,一夜之间平步青云升官发财不是梦。   他端起水杯,咕嘟咕嘟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随著冷水入肚,冰冷的感觉顿时刺激的他全身毛孔收缩,整个人打了个寒颤,直接物理冷静了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看向萧瑀,道:“萧公放心,证据已经充足,问题不大。”   见林枫这样说,萧瑀这才松了口气。   他说道:“真凶的目标是太子殿下,而那穿心蛊又防不胜防,殿下回来真的没事?”   林枫笑著摇了摇头:“如果殿下有危险,昨晚殿下就不可能完好无损……真凶的目标既然是殿下,穿心蛊放置的位置,绝对会距离殿下最近……可结果,穿心蛊却选择了桑布扎,这足以证明穿心蛊在太子殿下身上,遇到了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萧瑀问道。   林枫眸光微闪,缓缓道:“我怀疑……太子殿下的药有问题,或者,太子殿下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服药。”   “药有问题?没服药?“   萧瑀脸色微变,如果药有问题,就说明太医署存在严重的问题了——因为东宫的药,都是太医署配制好专门送过来的。   而如果药没问题,是太子没有服药,更可能关乎皇家秘密。   无论哪种情况,都注定是一件麻烦的事。   萧瑀脸色凝重:“该不会接下来,又会牵扯出新的麻烦吧?”   “有没有新的麻烦,我们都必须弄清楚……”   林枫说道:“之前我拜托萧公去宫里询问太子殿下的问题,其实就是这个,我需要确定为何太子殿下没有中招……不过太子殿下就要回来了,接下来直接询问便可。”   萧瑀严肃的点了点头。   “另外……”   林枫看向萧瑀,道:“不出意外,那穿心蛊应该已经用没了,在嫁衣丢失之后,侍卫们第一时间就对东宫展开了搜查,如果真凶还有穿心蛊,难免有被发现的危险……按照真凶原本的计划,太子殿下早已死在了昨夜,所以他没必要准备更多的穿心蛊,来让自己在东宫的大搜查中担惊受怕。”   萧瑀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林枫说的没错,培育穿心蛊需要特定的鲜血和药材,还需要穿心蛊居住的地方,这些东西的存在,很容易被发现。   以真凶的谨慎,估计早就清理乾净了,真凶不可能让自己面临暴露危机。   思于此,他彻底放下心来,耐心的等待著李世民和李承干的到来。   就这般,又过了一刻钟左右。   有侍卫快步跑来:“陛下和太子殿下快到了。”   萧瑀闻言,直接看向林枫,道:“走,我们去门口迎接。”   一刻钟后。   萧瑀和林枫将李世民与李承乾,请进了血字客房内。   李世民刚一进入,就看到了地面上的血字。   看著那歪歪扭扭,仿佛恶鬼爬出来的血字,李世民眉毛微微动了一下,旋即便直接迈过血字,平静入座。   李承乾也看到了血字,他没有李世民那般帝心不可测,目光盯著血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坐在了李世民的身旁。   李世民看向站在对面的两国使臣,缓缓道:“对吐蕃使臣之死,朕十分痛心与关注,只是国事压身,朕无法脱身前来,所以只能先让大理寺进行调查,好在大理寺不负朕之所托,不到一日便查明了一切。”   说著,他视线移到林枫身上,淡淡道:“林枫,开始吧,为吐蕃与吐谷浑使臣揭晓事情的真相,将那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的真凶揪出来,以告吐蕃副使的在天之灵,以正我大唐律法,还天地一个昭昭真相。”   听著李世民那威严十足的话,林枫直接行礼:“臣遵旨。”   众人视线迅速移向了林枫。   李承乾也满怀好奇的看著林枫,这还是他所亲自经历的,第一个现场的断案。   “首先,在找出真凶之前,本官先为大家解释一下,为何桑布扎会被真凶杀害,真凶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听著林枫的话,吐蕃大将赫干赞眉头一皱,疑惑道:“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慕力诚和真凶是同谋,他们杀害桑布扎,毫无疑问,是吐谷浑为了阻碍我吐蕃与大唐的联合,故意在我们之间生出事端,这明摆著的事,林寺正就不必说了吧。”   赫干赞的话音刚落,还未等林枫开口,吐谷浑正使夸蒙直接说道:“赫干赞,说话要讲证据。”   “是,慕力诚和真凶有勾结,但他慕力诚的行为,那都是他个人的事,这可和我吐谷浑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   他视线带著一抹敬畏看了端坐的李世民一眼,说道:“大唐可没有明确说要和你吐蕃联合,这都是你们一厢情愿的事,别动不动就说我们阻碍伱吐蕃,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哪来的脸说。”   “你……”赫干赞眼睛瞪大如铜铃,他不敢在李世民面前说这一切都是大唐故意拖著的缘故,他视线冷冷的看著夸蒙,冷笑道:“事实如何,便是三岁孩童都知道……而且大家都看在眼里,那慕力诚无论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要询问你的意见,他和你的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你说你不知道他做的事,你问问大家,谁信?”   夸蒙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赫干赞这个粗鄙的武夫能看出自己和慕力诚的问题,不过当他视线扫到赫干赞偷偷与噶尔东赞视线相对时,心中顿时一凛。   他明白了,根本不是赫干赞这个粗鄙的武夫开窍了,而是这一切,完全是噶尔东赞的授意。   这个老狐狸,这是专门在李世民面前戳他的短,同时变著法的向李世民提出吐蕃和大唐的联合之事呢。   一石二鸟,果真阴险。   他神色闪烁,直接冷哼道:“连断案如神的林寺正都没有说慕力诚的事和我吐谷浑有关系呢,你现在这么说,完全是无凭无据的诬陷!”   说著,他根本不给赫干赞继续开口的机会,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说是吧?”   林枫没想到断案之前,还能看到这样一出明争暗斗的好戏,虽然他知道夸蒙是为了转移话题,将矛盾的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但他还真的必须得接过这个矛盾。   他笑了笑,道:“两位还请稍安勿躁,真相具体如何,需要的是证据,而不是空口乱猜,很快你们就会明白真凶究竟是谁,以及真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夸蒙和赫干赞见林枫这样说,彼此冷冷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移开目光,等待著林枫的推理。   林枫不再耽搁,他直接道:“大家都知道……昨夜死的桑布扎也罢,今天死的吴三也罢,他们的死都十分离奇诡异。”   “原本大家都认为是嫁衣鬼杀人,可嫁衣鬼的真相本官已经为诸位解释了,诸位也都该知道,所谓的嫁衣鬼杀人纯粹是真凶的诡计,他为的是转移我们的注意,让我们相信那是嫁衣鬼杀人,从而让他逃脱法网。”   众人闻言,都连连点头。   这些都是他们知晓的事。   林枫看向李世民和李承乾,他不确定这二位是否知道嫁衣鬼的事,若他们不知道,即便其他人都明白,他也得重新讲述一遍。   可李世民与李承乾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疑惑之色,李世民也就罢了,古井无波,谁都揣测不明白,可李承乾还没达到那种境界,他神色如常,就只能证明他们也知晓嫁衣鬼的真相。   “果然……东宫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李世民。”   林枫心中了然,继续道:“而不是嫁衣鬼杀人,那桑布扎和吴三的死,就当真十分奇怪了。”   “在验尸时,本官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任何外伤,而他们所吃的食物,昨夜侍卫们也都检验过了,也一样,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所以,他们因何而死,就成为侦破此案最重要的事。”   莫万山听著林枫的话,重重点头,他说道:“他们的死的确太奇怪了,又是发疯,又是吐血,可既没有中毒,也没有外伤,著实是让人想不明白。”   噶尔东赞等人也都点头赞同。   这也是他们最初坚定的认为是嫁衣鬼杀人的缘由,著实是桑布扎和吴三的死诡异至极。   赫干赞忍不住道:“那林寺正现在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吗?”   众人闻言,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微微点头,道:“为了弄清楚他们的死因,本官专门拜托萧寺卿,去请大唐最厉害的仵作前来解剖验尸。”   “而在解剖之后,我们终于明白……吴三和桑布扎,因何而死!”   解剖……赫干赞瞪大眼睛,他完全没听说还能这样验尸,他忙问道:“怎么死的?”   有李世民在,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仵作在吴三的体内,找到了一个蛊虫。”   “蛊虫?”众人皆是一愣。   连李世民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林枫迎著他们的视线,点头道:“没错,就是蛊虫!按仵作所说,这个蛊虫名叫穿心蛊,是南疆一种罕见的特殊蛊虫……”   接著林枫就将孙伯符告诉他的穿心蛊特性,详细的告知了众人。   而他们听到后,全都是一脸的震惊。   “以人血饲养,还能专门用特殊药材饲养,用来杀人!”   “钻进人体后,还能释放毒素,让人产生幻觉……”   “原来如此,一切都对上了,桑布扎和吴三死的样子,完全符合穿心蛊杀人的反应。”   “这么说来,这个南疆蛊虫,就是真凶的手段!”   “真的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般诡秘莫测的杀人手段,幸亏快灭绝了,否则谁能防住啊!”   “比蚊子还小,伤口也就是一个点,怪不得我们没发现任何外伤呢。”   侍卫们连连感慨。   噶尔东赞则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林枫之前去他房间询问桑布扎是否吃过药的事。   他忙看向林枫,道:“难道林寺正向我索要药方,就是这个原因,难道……”   他脸色顿时一变,不由道:“难道穿心蛊会杀桑布扎,是因为桑布扎服用了我们的药物?”   “什么?”赫干赞先是一愣,继而瞪大眼睛,道:“你是说,我们从吐蕃带来的药物,就是导致桑布扎死亡的直接原因?”   噶尔东赞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的盯著林枫。   其他人此时一听,也都琢磨出是怎么回事了,也忙看向林枫,等待著林枫的解答。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噶尔东赞,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道:“无论桑布扎身死时,还是吴三惨死时,现场都还有其他人在,可穿心蛊却偏偏选择他们二人动手,这让本官直接意识到,他们两人恐怕在近期都服用过真凶饲养穿心蛊时所用的药材。”   “而经过本官调查,恰巧得知吴三前些天得过重病,桑布扎来赴宴前也服用过药物……”   “所以,本官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但为了验证真伪,本官先让萧寺卿请来太医署的太医辨认吴三胃里剩下的小半个药丸的药物成分,同时也去吐蕃正使那里索要来了桑布扎服用过的药物药方。”   “最终,本官得到了两份药方。”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两份药方。   他双手拎著药方,有字的一面面向众人,让噶尔东赞等人都能看清楚药方上的字。   林枫说道:“诸位请看,这两份药方治疗的病症完全不同,因此里面的药材成分也九成九都不一样,但终究还是有一味药是一样的。”   噶尔东赞迅速比对著两张药方,眼眸突然一动,他说道:“三宝!”   “三宝?”   众人一怔,三宝是什么药材,他们根本没听过。   李世民和李承乾也带著一抹疑惑。   林枫说道:“吐蕃正使眼神不错……没错,相同的药就是三宝。”   “而三宝,其实并非是一味药,它是三味药的统称,这三味药便是狗宝、牛黄与马宝。”   “药如其名,这三味药都是在狗、牛、马身上自然诞生的特殊结石,因此十分珍贵,数量也不多,寻常的病,根本用不到,寻常的人就算能用到也买不起。”   听著林枫的话,夸蒙心中微动,说道:“药罕见又珍贵,普通的人普通的病根本用不到,也就是说……如果真凶用这三宝饲养穿心蛊,那就能防止在他要用穿心蛊杀人时,会被其他服用相同药物的人所影响。”   “用来杀人时,目标会更明确!”   众人闻言,想了想,旋即都赞同的点著头。   “如此说来,三宝肯定就是真凶饲养穿心蛊的药材!”   “绝对不会错,桑布扎和吴三唯一相同的药物,就是三宝!这绝不会是巧合!”   “桑布扎也就罢了,他是吐蕃重臣,能用得起三宝这么珍贵的药,可吴三和我们一样是普通的侍卫,俸禄就那么点,怎么可能买得起三宝这种药。”   “那吴三的药,难道是真凶为了杀害他给他的?”   “极有可能!”   听著侍卫们的话,噶尔东赞和赫干赞额头都不由冒出冷汗,心底生出庆幸的情绪。   桑布扎服用的药物,他们也都随身携带著,为的就是怕自己会有不适应,而随时服用。   可没想到,那药物竟然会成为阎王的索命之物。   幸亏他们身体还算舒服,否则……昨夜死的人是谁,那就真的未必了。   “林寺正,我有一个疑惑。”   这时,擦著额头冷汗的噶尔东赞忽然看向林枫,说道:“真凶在至少一个月前就开始筹谋这一次的杀人行动了。”   “可一个月前,我们还没有向长安出发呢,甚至我们都没有得到药师为我们准备的药物呢。”   “所以,那真凶是如何就能远隔千山万水,知晓我们都不知晓的药物成分?能提前饲养穿心蛊,来针对桑布扎呢?”   “更别说身体是否舒服这件事,本就不是确切会发生的事,桑布扎没有来过长安,他事先可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不舒服,是否会服用药物,那个真凶怎么就能提前知晓这些?”   听到噶尔东赞的话,其他人也都皱起了眉头。   “确实,这真凶未免有些太过神通广大了。”   “好像真的有些问题。”   连夸蒙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里面逻辑说不通。   “吐蕃正使的问题问的很好,这也正是本官接下来要说的事。”   面对噶尔东赞的质疑,林枫神色不变,只见他从怀中,又取出了一张纸。   他缓缓道:“在东宫,昨夜宴席上,生病的人,可不止桑布扎一个。”   不止桑布扎一人……噶尔东赞大脑转的极快,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似乎瞬间就想到了还有谁也生病了。   这让他脸色骤然大变,双眼瞳孔猛地一缩,瞬间转过头看向坐在上位的李成儒,道:“林寺正说的难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噶尔东赞为何脸色会变得那般惊愕,便听林枫道:“吐蕃正使的提问,其实本官也想过了,本官同样不觉得真凶有这样的本事,能在一个月前预知昨夜会发生的事,所以本官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赫干赞问道。   便见林枫抬起头,看向李世民和李承乾,沉声道:“真凶的目标真的是桑布扎吗?”   “会不会,他要杀的人,原本不是桑布扎,只是桑布扎恰巧服用了含有三宝的药,因此被误杀了。”   “而联想到昨夜生病的人,还有太子殿下,所以……”   众人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们脸色都迅速和噶尔东赞一样,直接变了。   他们忙紧张看著林枫,便听林枫道:“所以,本官向太医要来了太子殿下最近所服药物的药方……”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世民,终于说出了开场外的第一句话:“如何?”   所有人心都悬了起来。   李承乾也下意识握起了拳头。   便见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头:“太子殿下的药方,也有三宝这味特殊的药。”   刷的一下!   在场所有人,瞳孔都骤然收缩。   莫万山不由失声道:“怎么会!?”   噶尔东赞也罢,夸蒙也罢,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荒谬和惊悚感。   饶是李世民,都瞳孔一缩,古井无波的表情直接破功。   也就是提前知晓这些的萧瑀和李浩淼能维持镇定,其他人,都被林枫的话给吓到了!   著实是谁也没想到,查了许久的桑布扎被杀一案……结果桑布扎竟然是被误杀的!   真凶真正的目标,竟然是太子!   而一旦昨夜真的被真凶得逞了,太子在宴席上被杀……噶尔东赞他们都不敢想像,后果会怎样。   还联合呢,他们不是脑袋搬家,都算李世民大度了。   李承乾脸色微微发白,原本就病态的脸色更苍白了,虽然林枫之前就对他说过,真凶的目标可能是他,但那毕竟是林枫毫无任何证据的推测……而现在,一切都已经证实了。   自己差点就死在昨夜!   这个认知,让年仅十几岁的李承乾第一次感受到了生与死的距离如此之近。   李世民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感情,他冷声道:“真凶是谁?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杀害我大唐的储君!”   众人能够感受到李世民声音里的森然杀机,帝王之怒,让温度仿佛瞬间下降到了零下,他们都不由头皮发麻,连脑袋都不敢抬起。   即便是噶尔东赞这些使臣,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顶著李世民冰冷的视线,说道:“如臣上述所说,臣断定,真凶的目标就是太子殿下,虽然不知为何太子殿下没事,但桑布扎就是被误杀的。”   李承乾抿了抿嘴,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孤从三天前就停药了。”   三天前就停药了……林枫眸光一闪,怪不得李承乾没事。   三天的时间,足以将体内的药物代谢乾净了,再加上桑布扎恰好又服用了含有三宝的药物,使得穿心蛊攻击的目标直接就变了。   一切不解,终于在此刻明了。   林枫看向李承乾,道:“敢问殿下,殿下停药的事情……知道的人多吗?”   李承乾犹豫了一下,旋即道:“除了孤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药每天都是准时送到寝宫的,只是孤这三天未曾喝过罢了。”   故意瞒著所有人偷偷停药……看李承乾犹豫的样子,这里面似乎也有什么秘密啊。   林枫心中一动,三天前,正是吴三突然好转的时间点,应该也是真凶给吴三送药的时间点。   而正巧那个时候,李承乾瞒著所有人停药了……   是巧合吗?   还是说,某种必然?   林枫忽然觉得,在这个案子背后,或许还有自己未曾知晓的秘密。   不过李承乾因为什么原因停药,并不影响他查明真凶的事,所以林枫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准备等案子结束后,再单独向李承乾询问。   林枫继续道:“如此说来,桑布扎为何会死的原因,也就很明显了,他的确是被误杀的。”   众人都连连点头。   桑布扎与赫干赞脸色十分的复杂,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原本以为桑布扎是被真凶精心算计杀害的,可结果……桑布扎纯粹是倒霉,替李承干死了。   这让他们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毕竟万一被别人认为他们抱怨桑布扎不该替李承干死,惹恼了大唐,那就麻烦了。   而他们的对头夸蒙,也不比他们好多少。   在听到目标是李承乾时,夸蒙就觉得自己半只脚进了黄泉路,他连忙说道:“如果真凶的目标不是桑布扎……那慕力诚参与的事情,就著实有些奇怪了。”   他看向林枫,道:“慕力诚的性子我了解,若说杀害桑布扎,在他冲动之下,未必做不出来……可杀害太子殿下,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做!”   “所以林寺正,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慕力诚是不是被真凶给欺骗了?”   赫干赞冷笑道:“你这是承认你吐谷浑就想破坏我吐蕃与大唐的联合了吧?”   “而且说什么误会,要本将看,你们就是为了看大唐要和吐蕃联合,心生怨气,所以一怒之下,竟敢连太子殿下都算计起来!”   噶尔东赞顺势叹息道:“你们若不希望我吐蕃与大唐联合,可以直接提出来啊,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谈,你们何必生出这般怨恨之心,竟是对要太子殿下出手呢。”   夸蒙闻言,顿时心凉半截。   噶尔东赞那一句话,让他瞬间感受到了刀子般的锐利目光,他不由偷偷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李世民那蕴含怒意的眸子。   李世民可以不在意吐谷浑和吐蕃的明争暗斗,甚至可以不在意吐谷浑为了阻挠大唐与吐蕃,暗杀桑布扎……但他绝不能容忍外邦蛮夷,算计他的儿子,甚至如果不是李承乾私自停药,就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一切,都让李世民心中杀机四溢。   夸蒙连忙道:“陛下,我们真的未曾生过任何怨恨之心,真的未曾有过任何报复想法,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误会?”   赫干赞冷笑道:“嫁衣就在慕力诚房里,这还叫误会?”   “我……”夸蒙张著嘴,紧张不已,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莫万山见状,直接道:“陛下,末将请求将吐谷浑所有人捉拿起来,以免他们再害太子殿下!”   夸蒙脸色彻底苍白了起来,他连忙摇头解释,可侍卫们根本不信他的。   李世民目光深沉,他没有武断的做出决定,而是看向林枫,道:“林枫,你觉得呢?”   如此暴怒之下,还能保持理智,真不愧是太宗皇帝啊……林枫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却是说出了让所有人震惊意外的话:“若是就此捉拿了他们,那就真的中了真凶的诡计了。”   “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是一愣。   夸蒙先是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下一刻,他双眼陡然露出劫后余生的激动,连忙看向林枫。   而噶尔东赞和赫干赞,却是脸色微变,赫干赞不由道:“林寺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万山等侍卫也都完全不理解的看著林枫。   饶是李世民,眼眸里都闪过一抹疑惑。   林枫迎著众人不解的视线,说道:“其实,我们都中了真凶的诡计,被真凶完全带偏了。”   “诡计?”   “带偏了?”   莫万山皱眉道:“林寺正这话何解?”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我们在慕力诚房里搜到的嫁衣呢?”   莫万山身后的一个侍卫连忙道:“在末将这里。”   一边说著,他一边走上前,将嫁衣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嫁衣后,便用力一摆,将嫁衣直接展开。   他高举嫁衣,道:“这个嫁衣上,存在一个问题,不知诸位能否发现。”   “问题?”   众人闻言,都忙将视线看向嫁衣。   深红的嫁衣因为染血的缘故,变得更加殷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除此之外,嫁衣也没什么更特殊的。   他们怎么找,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饶是被李世民欣赏,富有智慧的噶尔东赞,此时都摇头道:“还请林寺正为我们解惑,本官著实是没发现它有任何异常之处。”   其他人也都连忙点头。   李世民看到这一幕,幽深的视线看著林枫,眸色深沉。   林枫感受到李世民的眼神,没有卖关子,直接道:“诸位难道就不觉得,这件嫁衣……太乾净了吗?”   “什么?”   “乾净?”   夸蒙和莫万山等人都是一怔。   乾净算什么问题?   噶尔东赞先是皱眉凝思,可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这样!”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本官之前问过莫中郎将一个问题,本官说,你们发现嫁衣时,嫁衣是否是仍旧被鲜血染得湿漉漉的。”   莫万山忙道:“没错,林寺正是问过。”   “莫中郎将的回复是肯定的。”   “确实湿漉漉的,发现嫁衣的侍卫都知道。”莫万山道。   林枫点头:“莫中郎将别担心,本官并非说你们的回答有问题。”   “那件嫁衣确实湿漉漉的,竹林里的土也能证明。”   他看向众人,道:“本官在竹林时,曾抓起过一把土,而将土扔下后,本官的手被染成了浅红,这足以证明昨晚嫁衣落下时,上面的鲜血很多。”   众人都忙点头,林枫抓土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   “不知大家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   林枫看向他们,说道:“当我们将衣服刚刚洗完后,将其晾在衣杆上,若是湿衣服不小心掉落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湿衣服会变成什么样?”   “这还用说,肯定是脏了。”赫干赞说道。   “脏了?没错!”   林枫笑道:“湿衣服掉在泥土上,绝对会沾上泥土,并且因为衣服是湿的,除非重新洗过,否则沾上的泥土是根本去不掉的!”   “而这件嫁衣,又与那刚刚洗过的湿衣服有什么区别呢?”   他看向众人:“它虽然是被鲜血浸湿的,但不影响它也是一件湿衣服的本质,那既然它掉落后,都能将接触的泥土染红了,泥土又岂会没有沾在它的上面?”   “可是……”   林枫抖了抖手中的嫁衣,道:“大家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嫁衣,它的上面哪有一丁点脏的痕迹?哪有一点丁泥土弄脏的样子?”   “而现场大家也看到了,上面的土壤都是松散的,别说湿衣服了,就算我们用手摸一下,都会一手的灰!可它却一点都没有。”   听著林枫这些话,在场众人终于明白林枫说的问题是什么了。   他们连忙再度认真去看嫁衣。   果不其然。   这件嫁衣,乾净的要命。   上面除了干涸的血迹外,一点灰尘,一点被土染脏的地方都没有!   “竟然真的如此!”   “它确实不该如此乾净的!”   侍卫们纷纷开口。   “怎么会没有脏的地方……”莫万山无法理解。   林枫笑道:“莫中郎将还没明白?”   “嫁衣上为什么没有脏的痕迹?只能有两种情况。”   莫万山忙问道:“哪两种情况?”   侍卫们也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要么,真凶在将嫁衣从这个房间偷走后,为了让嫁衣干干净净的,专门将其清洗过……”   “这不可能!”赫干赞道:“真凶哪有时间,再说若是真的清洗过,我们发现时不可能会干,而且鲜血也肯定会洗掉一些,不会如此殷红。”   林枫点头:“所以,只剩下第二种情况。”   “什么?”   “这件嫁衣……”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根本就不是昨夜莫中郎将他们找到的嫁衣,换句话说,这是真凶提前准备好的,专门用来诬陷他人所用的伪证!”   随著林枫话音的落下,整个房间,刹那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被林枫的话给惊到了。   嫁衣不是昨夜发现的嫁衣!   它是假的!   是真凶用来诬陷他人的伪证!   这……真的吗?   林枫的话,相当于直接翻转了所有人一直以来的认知。   让他们一时间根本没法接受。   哪怕是李世民和李承乾,都在此刻难掩愕然之色。   毕竟他们也一直以为,慕力诚就是真凶的同谋。   可现在,林枫竟然推翻了之前的认知!   赫干赞忍不住道:“可这嫁衣,是林寺正你经过了多番的推断,依靠那血字和吴三的身死,才找到的啊……难道说,真凶已经料到那如此复杂的血字和吴三的身死,会被人破解?”   “万一你没破解,那他诬陷慕力诚的手段,岂不是白费了?”   众人也忙看向林枫,他们同样如此认为。   可林枫却是平静道:“你们忘了吗?真凶的目的,是你们在知道血字和吴三的身死后,让你们因为恐慌而提出离开东宫的话。”   “而嫁衣的丢失,必会让侍卫们为了寻找嫁衣,满东宫的搜查。”   “到时候,为了稳妥起见,你们的房间自然也不会忽略,也就是说……”   林枫看著赫干赞:“无论本官是否推断出这些来,藏在慕力诚房间的嫁衣都会被搜到,再加上你们主动提出要离开东宫的事,一样可以得出慕力诚是真凶同谋,要带走嫁衣的结论。”   “也就是说,过程会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赫干赞满脸震惊,他张著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想了半天,却只能点头道:“还真是如此。”   “那岂不是说,你们将慕力诚抓走了,我们真的中了真凶的诡计了?”   众人脸色都是微变。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轻笑道:“本官在慕力诚房间时,其实就已经发现嫁衣的问题了,所以慕力诚会被抓走,只是本官为了欺骗真凶,让真凶误以为我们中计而放松警惕的手段。”   “什么?”   “慕力诚被抓是假?”   “都是林寺正的计策?”   众人懵了,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李承乾不由道:“连孤都被林寺正给骗了,真凶肯定更会被骗。”   李世民眸光闪烁,深深的看了林枫一眼。   “既然慕力诚房里的嫁衣是假的,那真正的嫁衣呢?”夸蒙说道:“真凶偷走嫁衣后,将真正的嫁衣藏在哪了?”   林枫笑道:“这也正是本官为何非要在这个房间断案的原因。”   众人一愣,他们乍一听林枫这句话,没明白林枫所言和夸蒙的问话有什么关系。   可这时,噶尔东赞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瞳孔一扩,不由失声道:“难道……那嫁衣,就没有被真凶偷走?”   “什么?”   “没被真凶偷走?”   “怎么可能?嫁衣的确不见了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普通侍卫觉得自己脑袋都要转不动了,完全不明白林枫和噶尔东赞在说什么谜语。   明明他们每个字都能明白,可为何连在一起就不懂了。   林枫笑道:“不知道大家是否听过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知大家又是否听过另一句话……灯下黑!”   他看向莫万山,道:“在安排侍卫搜查嫁衣时,莫中郎将应该没有让侍卫搜查这个房间吧?”   莫万山愣然道:“嫁衣就是在这里丢失的,自然不会搜它……”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定住了:“所以,这就是真凶的想法,他认定我们不会搜查丢失的房间!”   “难道,难道嫁衣真的在……在这里!?”   众人也都紧紧盯著林枫。   便见林枫抬起手,指著床榻,笑道:“本官不久前和萧寺卿在床榻下面,发现了个有趣的木箱,诸位可以去看一看。”   “床榻,木箱?”   莫万山一听,连忙道:“来人,快去找!”   顿时有侍卫爬到了床榻下,然后抬起头,直接看到了被固定在床榻底板上的木箱。   他忙将木箱取出,搬到了众人面前。   看著这个木箱,莫万山忍不住道:“林寺正,难道那嫁衣就在……”   林枫笑了笑:“打开不就知道了?”   莫万山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来到木箱旁,旋即一咬牙,直接打开了木箱盖子。   而随著盖子被打开,众人视线忙看去。   下一刻——   “嫁衣!真的是嫁衣!”   “这里真的有嫁衣!”   “真正的嫁衣果真在这里!”   “这个真凶真的太阴险了!谁能想到,他先用假的嫁衣欺骗我们,又将真正的嫁衣藏在这里,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阴险狡诈之人!”   “可他再阴险狡诈,也还是被林寺正识破了!所有诡计,都没有瞒过林寺正!”   “没错!林寺正真乃神人也!”   侍卫们纷纷向林枫投去震撼崇拜的目光。   噶尔东赞也深吸一口气,不由道:“林寺正之智,本官佩服!”   李承乾脸上也不由露出感慨之色,道:“林寺正,真是让孤开了眼界。”   说著,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父皇。   便见自己父皇眼里,是罕见的欣赏。 第164章 揭晓!戳破三观的真相!   看著众人震动意外的表情,林枫直接上前,来到木箱旁,然后伸出手,一把抓起木箱内的嫁衣。   旋即直接用力一抖。   便听哗的一声,嫁衣直接被林枫展开。   林枫视线在嫁衣上一扫,笑道:“诸位请看,这两件嫁衣无论样式还是被血染红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而它们之间最明显的区别……”他看向众人,道:“只有木箱里这件嫁衣的前襟处,沾染了一些灰色的泥土。”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视线连忙看向林枫手中的嫁衣。   果不其然,这件嫁衣的前襟处,正有著鲜血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痕迹,泥土已经干了,可灰色的痕迹,却与干涸的鲜血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当真如此!”   “真正的嫁衣上,果然沾染了泥土的痕迹。”   “林寺正真的太神了,只靠这么一点平常谁也不会注意的泥土,就直接推测出了慕力诚是被陷害的,并且识破了真凶的诡计,找到了真正的嫁衣。”   眼见林枫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推断,众人都不由再度心生赞叹。   夸蒙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心里悬著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了下去。   在知道真凶的目标是李承乾时,他真的绝望了,觉得自己躺著也要被慕力诚给牵连死。   但现在,林枫直接证明慕力诚是被冤枉的,一下子就让夸蒙感觉自己直接从鬼门关返回了人间,瞬间活了过来。   他看向林枫,满脸激动,道:“林寺正真不愧是大唐神探,这身探案本事,本官觉得,便称天下第一也没错。”   “吐谷浑正使千万别这么说。”   林枫没想到夸蒙突然会如此称赞自己,有李世民在眼前,谁敢妄称第一,他忙道:“本官也就是运气好,恰好发现了这些异常罢了,同样也是运气好,经过推理分析得知,昨夜东宫守卫森严,各处都有侍卫驻守或巡逻,而嫁衣不小,真凶很难带著这么一件湿漉漉甚至滴血的嫁衣瞒过侍卫大摇大摆的在东宫行动,再加上本官也恰好想到这个丢失嫁衣的房间,反而会成为侍卫搜查的盲区……如此多的巧合,这才找到了真正的嫁衣,这真的是运气。”   听著林枫如此“谦逊”的话,夸蒙眼皮直跳。   如果你说凭的是运气,何必将你推理分析的过程都说出来?   你都推理分析的如此透彻了,这还和运气有个屁的关系?   而林枫只是一脸微笑的谦逊表情,在大老板面前,谦逊是美德,可让大老板知道自己的本事,知道自己努力的过程,也很重要,这和谦逊并不冲突。   果不其然,李世民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可在林枫看向他时,微微点了点头,这足以表示出对林枫的欣赏和认可。   “林寺正。”   噶尔东赞见夸蒙开始奉承起了林枫,直接开口,打断了两人和谐的氛围,生怕两人狼狈为奸,说道:“这嫁衣被真凶费尽心思的藏匿,应该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众人闻言,也都迅速看向林枫。   他们也都有著同样的怀疑,如果嫁衣没有问题,真凶完全没必要又是弄出一个假的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嫁衣,又是防备嫁衣被搜查出来,十分有心机的藏匿在丢失之地,让嫁衣其实压根就没有被偷走。   真凶为了这件嫁衣,真的可谓是机关算尽,所以无论怎么想,这嫁衣都绝对不简单。   林枫迎著众人探寻的视线,缓缓道:“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件嫁衣,说特殊,的确有特殊之处,但说它不特殊,它其实和别的嫁衣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在具体解释它之前,本官要先说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噶尔东赞微微蹙眉。   林枫缓缓点头:“让我们将视线转回到‘三宝’这个特殊的药材身上。”   “三宝?”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本官之前说过,三宝这味药是真凶培育穿心蛊时使用的药材。”   “所以在培育穿心蛊的整个过程,他必然要持续不断的购买三宝才行。”   “而这个药材很特殊,需要狗宝、牛黄与马宝三味药合一才可,又因为这三味药都是自然形成的,且只有狗、牛、马死后,解剖其尸首,才能得知是否形成这三味药,因此十分珍贵稀少。”   “倘若只是需要其中一味两味也就罢了,可真凶为了避免在使用穿心蛊时,被服用相同药材的其他人影响穿心蛊的判断,所以直接用了三味药合一的三宝。”   “这也就导致,即便是药铺,也很难凑齐三宝的三味药,更会导致……若有人长期来购买三宝这个特殊的珍贵罕见药材,那些药铺的掌柜伙计绝对会有所印象。”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眼眸都顿时亮了起来。   “对啊,林寺正刚刚已经说过了,三宝这药材十分珍贵稀少,真凶若是去连续购买,药铺的人肯定会记得。”   “这岂不是说,只要我们去药铺询问,可能一下子就能知道真凶的身份了?”   东宫家令张林竹连忙向林枫问道:“林寺正派人去查了吗?”   众人一听,也都连忙期待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笑著点头:“这个线索就是本官推断出来的,岂会不抓住?”   “那结果?”张林竹忙追问道。   李世民幽深的目光,也紧紧盯著林枫。   林枫笑道:“去药铺调查的事,本官拜托给了萧寺卿,所以还是萧寺卿说吧。”   众人闻言,视线迅速移到了萧瑀身上。   林枫这小子,这是也给我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机会……萧瑀和林枫对视了一眼,旋即向众人道:“本官在接到子德的托付后,便第一时间派人前去调查。”   “而为了让调查速度更快,不耽误时间,本官派遣了二十余人,让他们分成十几组,同时分片进行调查。”   “最终,他们传回了消息。”   张林竹忙问道:“怎么样?”   萧瑀迎著众人的视线,沉声道:“他们说,长安城内有三宝这味药的药铺很少,十家里只有一家拥有。”   “而一般人去买,也只会买其中之一,不会全都买,更别说还要连续去购买……所以在大理寺吏员前去询问时,拥有三宝药铺的掌柜,毫不迟疑的点头,说最近一段时间,的确有人去买过三宝,而且还是隔几天就去买一次。”   “因为三宝以前半年都未必能卖出一次,故此在有人连续购买时,他们的记忆都很深刻,他们都记得,去购买三宝之人的长相。”   众人听著萧瑀的话,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激动之色。   药铺的掌柜记得购买三宝药材的人的长相。   岂不是说,只要药铺的掌柜前来辨认,直接就能知道真凶是谁了?   李世民这时,终于沉稳开口,道:“药铺掌柜带来了吗?”   萧瑀连忙点头:“因为时间比较短,所以吏员并未调查完长安城内所有的药铺,他们目前只查到了三家卖过三宝的药铺,现在这三家药铺的掌柜,都已经被微臣秘密带来,分别在不同的房间等候。”   “只有三家?”李世民沉吟了一下,旋即看向林枫,道:“够吗?”   林枫笑道:“足够了……接下来辨认时,只需要将他们分开,让他们分别去辨认,这样的话,就能避免他们彼此串通,同时也能判断购买三宝的人是否是同一人,如果经过他们三人辨认,都是同一人,那就能确定了。”   李世民想了想,旋即点头,道:“就这样去做。”   萧瑀说道:“根据子德之前的分析,真凶肯定就在东宫之内,所以接下来,就请东宫所有官员、侍卫、宦官、婢女,全都去外面的庭院站立,等候这三位药铺掌柜的辨认。”   有李世民坐镇,东宫的众人自然不敢忤逆。   他们纷纷退出了房间,站在了外面的广场上。   不过东宫的人太多了,一个广场根本站不下,只能先让一部分人等候辨认。   莫万山向萧瑀道:“萧寺卿,可以开始了。”   萧瑀点了点头,他直接命大理寺吏员,叫来了一个药铺的掌柜。   只见这个掌柜衣著富贵,一身富态的身材,圆脸,眼睛不大,总是给人笑呵呵的感觉。   不过此时他可不敢嬉皮笑脸,反而是神色严肃,十分紧张,被吏员叫来后,连忙向李世民行礼朝拜。   李世民微微颔首,道:“平身吧,不必紧张,只需指认出是谁在伱药铺连续购买三宝药材便可。”   药铺掌柜连忙点头,这才敢站起身来。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眼皮不由一跳,道:“这么多人?”   莫万山道:“这还不是全部呢,只有一半左右,你先辨认,若是这里没有,本官就让另一半换上来。”   药铺掌柜闻言,却是摇头:“不用如此麻烦……让所有男子都下去吧。”   “什么?”   莫万山一愣。   萧瑀等人也都十分不解的看向药铺掌柜,便听药铺掌柜道:“来我们药铺买药的是一个女子,所以男人可以直接排除。”   “女子!?”   众人听著药铺掌柜的话,直接愣住了。   在他们下意识里,他们一直都认为真凶是一个男子。   而让婢女也站出去,只是为了确保东宫所有人都在场罢了,可实际上,他们其实一开始就将这些婢女给排除了。   但谁知,药铺掌柜却是直接告诉他们,买药的是女子!   这直接将他们原本的想法,瞬间推翻。   “怎么会是女子?”   “又是用血养蛊,又是心狠杀人,又是装神弄鬼,这真的是一个弱女子能做到的?”   “古话不是说了嘛,最毒妇人心,谁说女子就做不到?”   “话虽如此,可我真的没想到真凶会是女子。”   侍卫们议论纷纷。   饶是噶尔东赞,都十分意外,很明显,连他也未曾想过真凶会是女子。   莫万山不由看向萧瑀,道:“萧寺卿,你看这?”   萧瑀皱了皱眉,这些药铺掌柜刚被带来,李世民就到了,所以萧瑀也没来得及询问具体情况,以至于他也是才知道买药的是女子。   他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神色如常,似乎对女子买药的事早有预料,萧瑀便不再耽搁,直接道:“那就只留下女子。”   很快,男子和宦官迅速撤离,广场上只剩下东宫的女子,有年迈的嬷嬷,也有年轻的婢女。   莫万山看向药铺掌柜,道:“需要多久能辨认完?”   药铺掌柜一脸自信:“这个女子身材高大,很有辨识度,小民走一圈便可。”   莫万山见状,便道:“请吧。”   药铺掌柜不敢耽搁,迅速进行辨认。   即便没有了侍卫,可东宫的女子也有上百之多。   所以药铺掌柜走一圈,还是耗费了一些时间。   等他从所有女子面前走过后,莫万山连忙问道:“如何?”   众人视线也都紧紧盯著药铺掌柜,心中充满著期待。   李承乾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显得也有些紧张。   然后,他们就见药铺掌柜眉头紧皱,一脸的疑惑,摇头道:“没有啊,这里面的人,没有去我药铺买药的女子。”   “什么?”   “没有?”   “怎么会没有?”   众人都是一愣。   张林竹连忙道:“你会不会辨认错了?认不出她了?”   “不可能!”   药铺掌柜道:“如此特殊的客人,小民不可能记错……小民吃的就是这碗饭,对于熟客,总要更认真对待,来让熟客以后都在小民这里买药,所以正常的客人,只要来过一两次,我肯定就能记住。”   “更别说这个客人购买的还是如此少见的三宝药材,而且她身材也很有辨识度,小民更不可能认错。”   听著药铺掌柜的话,众人脸色都变了。   药铺掌柜越是自信,他们的心就越凉。   明明真凶就在东宫之内,可为何药铺掌柜没有找到?   如果真的如药铺掌柜所言,他没有错,那错的是谁?   莫万山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不由看向萧瑀,道:“萧寺卿,你看这?”   萧瑀眉头皱起,很明显这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看向林枫,向林枫寻求帮助,林枫想了想,道:“别著急,还有另外两个掌柜,让他们也辨认一下,看看情况。”   “对!”   萧瑀忙点头,说道:“换其他的掌柜。”   很快,另外两个掌柜也都先后被叫了出来,进行了辨认。   他们先给出的信息,和第一个掌柜一样,去买药的都是女子。   而在辨认后,他们给出的结果,也和第一个掌柜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   “没有那个女子!”   后两个掌柜先后说道。   眼见三个被分别安排在不同房间,没有任何机会接触,而且也是分开辨认的掌柜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众人心都彻底沉了下去。   一个人可能会辨认错。   但三个人都说没有,那就绝不是辨认错了。   也就是说,东宫的女子里,真的没有买药的那个人!   可按照林枫的推断,真凶绝对只能藏在东宫里。   这就完全矛盾了啊!   现实结果与推断完全相反,难道,林枫错了?   众人想到这些,视线瞬间落在了林枫身上。   夸蒙直接开口道:“林寺正,东宫根本就没有真凶,这是怎么回事?”   噶尔东赞深邃的目光,也紧紧盯著林枫。   萧瑀面露忧色,道:“子德,会不会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眼见众人看向自己,感受著萧瑀的担忧和夸蒙的质疑,林枫却是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掌握一切的洒然笑容,道:“哪里也没有出现问题。”   “药铺掌柜不会三个人都辨认错,那就说明买药的女子,的确不是东宫的人。”   “但真凶,能在一个月前偷换钥匙,能给吴三送药,能在昨夜将嫁衣偷走……这一切都足以证明,他只能是东宫的人,外人是做不到这些的。”   夸蒙皱眉道:“这还没问题?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著夸蒙,意味深长道:“虽然之前本官说慕力诚是真凶的同谋,为的是迷惑真凶……可是,真凶有同谋这件事,本官可不是真的在胡说。”   “什么?”   夸蒙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道:“你说……真凶真的有同谋?”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药,是真凶的同谋帮真凶买的,不是真凶亲自购买的?”   众人听著夸蒙的话,也都心中一惊。   在知道慕力诚是被真凶陷害的后,他们心里就再也没想过真凶同谋的事。   所以此刻林枫突然提起这一茬,让他们都十分意外。   林枫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缓缓道:“接下来,让我们将注意力,重新回到嫁衣身上。”   他提著嫁衣,看向众人道:“大家刚刚不是有疑惑,猜测真凶为何费尽心机要将嫁衣藏起来吗?”   “现在,本官可以为你们揭晓了。”   众人闻言,忙支起耳朵认真去听。   林枫看著手中的嫁衣,说道:“本官刚刚说,这件嫁衣特殊也不特殊。”   “先说不特殊……即便真凶换做其他的嫁衣,他也一样会将其他的嫁衣藏起来。”   “至于原因,并非是你们所说的真凶费尽心机,就是因为这件嫁衣有多特别……实际上,真相其实你们已经知道了,真凶藏匿嫁衣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慕力诚。”   “他需要让慕力诚成为他的替罪羔羊,帮他背锅,这样他就能逃脱法网了。”   “而想要成功陷害慕力诚,必须让原本的嫁衣消失才行。”   “至于你们所说的真凶为了藏匿这件嫁衣,又是弄一件假的,又是让其没有被偷走……”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弄错了因果关系,出发点就错了。”   众人愣了一下,满脸尴尬,好不容易动了一次脑,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过分脑补了真凶的意图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想要陷害慕力诚,真凶必须这样做,这样一看,这件嫁衣似乎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林枫刚刚却又说这件嫁衣有特殊之处。   张林竹不由道:“林寺正,那你说这件嫁衣有特殊的地方……你的意思是?”   众人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道:“说它特殊,那是因为它比起那件假嫁衣,确实有一点不同。”   “哪里不同?”众人连忙询问。   便见林枫目光有些复杂的看著手中的嫁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它……被人穿过。”   “什么?”   “被人穿过?”   众人一愣,没有明白林枫意思。   林枫道:“那件假嫁衣,其实能看得出来,颜色鲜艳,折痕几乎都没有,很明显是全新的。”   “可这件嫁衣……”   他高高举起它,说道:“你们且看,这件衣服的手腕处,有一处脏渍,经过本官判断,它应该是某种肉的油渍和酱渍的混合污渍。”   “按照成婚的礼仪,新婚夫妻要进行共牢之礼,即彼此对坐,服用摆在中间的牛羊肺肝,以及摆在两侧的各种酱……如菜酱肉酱等,所以在不小心之下,新娘的嫁衣那宽松的衣袖,很容易沾上酱渍肉渍。”   “还有嫁衣对襟处,存在被人大力撕扯的痕迹……相信这不用本官多说什么,洞房过的人都懂。”   “真凶所用的另一件嫁衣完全没有这些痕迹,是纯新的,可这件嫁衣却有著诸多成婚的痕迹,相信这应该不是巧合。”   众人一边听著林枫的讲述,一边仔细观察林枫手中的嫁衣。   果然一切都如林枫所言。   张林达不由道:“难道……这嫁衣,真的被哪个新娘穿过?可新娘穿过的嫁衣,怎么会落到真凶手中?该不是真凶偷的吧?”   “真凶怎么可能会去偷被人穿过的嫁衣,他又不是买不起!”夸蒙道。   张林竹皱眉道:“那嫁衣是哪里来的?而且既然真凶都能买一件新的嫁衣了,那他完全可以买第二件新的嫁衣。”   “他为何要用一件被人穿过的嫁衣?”   众人也都想不明白了。   真的是越接近真相,了解的越多,可未解之谜似乎也更多。   而就在这时,噶尔东赞原本紧皱的倒八眉头,忽然间变成了正八字形,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突然瞪大。   “难道……”   只见他直接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是因为药铺掌柜说去买药的人是女子,又因为那个女子不在东宫里,所以林寺正说真凶有同谋,才又重新说起的嫁衣……”   “若是将这些结合起来,该不会……”   噶尔东赞深吸一口气,道:“该不会,这个嫁衣,就是真凶的同谋,那个去买药的女子穿的吧?”   “什么?”   “嫁衣是买药的女子穿过的?”   众人都被噶尔东赞的话给又一次惊到了。   “林寺正,真的吗?”张林竹忙向林枫求证。   林枫深深看了噶尔东赞一眼,暗道噶尔东赞还真是会走捷径……他缓缓道:“真相如何,我们可以从嫁衣鬼的另一个最重要的部分得知。”   “嫁衣鬼的另一个重要部分……”   张林竹想了想,不确定道:“林寺正说的……难道是,那个猪尿泡制造的脑袋?”   林枫笑道:“张家令不必说的这般不确定……嫁衣鬼只有两个部分,一个脑袋,一个嫁衣,既然不是嫁衣,就只能是脑袋了。”   “真的是脑袋!”   张林竹先是眼眸一亮,可当他想起那个脑袋画的扭曲的五官,以及血淋淋的脸庞后,又不由皱起眉头:“可这个脑袋又不是真的脑袋,只是被画在猪尿泡上的假脑袋罢了,这又有什么用?”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虽然这个脑袋是被画出来的,但不代表真凶就是胡乱画的。”   “不是胡乱画的?”张林竹一怔,忍不住道:“难道,还是对著谁画的?”   “为什么不呢?”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事实上,在看到了嫁衣鬼的脸后,本官就让萧寺卿拜托东宫画师,为我们画了一张画像。”   “这画像就是对著嫁衣鬼的脸画的,并且在画时,本官让画师去掉了嫁衣鬼脸上的鲜血,只画五官。”   “最终,画师画出了这样一幅画……”   说著,他看向萧瑀,道:“萧寺卿,将画像拿出来吧。”   萧瑀闻言,毫不迟疑的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   他将纸张打开,道:“这就是画师画出来的画像。”   众人连忙看去。   便见萧瑀手中的画像,虽然五官仍旧有些扭曲,可比起猪尿泡上的脸已经好多了。   且没有七窍流血后,长相看起来反而漂亮了很多。   如果不是林枫告诉他们,这张画像是对著嫁衣鬼的脑袋画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就是嫁衣鬼原本的样子。   但仔细对比后,两张脸的五官又确实是一样的。   林枫转过头,看向门口战战兢兢站立的三个药铺掌柜,说道:“三位掌柜,你们且看看这画像上的人,是不是去你们药铺购买药材的人。”   三个掌柜一听,连忙转头看去。   不过距离比较远,他们又不敢私自上前,看的不是太真切。   萧瑀见状,直接走到他们面前,将画像怼在他们眼前,道:“仔细看看。”   三个掌柜目光看去。   下一刻,便见他们眼睛直接亮起。   纷纷争先恐后的开口。   “是她!”   “没错,就是她去我的药铺连续买的三宝药材!”   “我夜记得,就是她,这张脸我记得清清楚楚!”   三个掌柜几乎同时开口,这让张林竹直接就惊了。   他不由瞪大著眼睛,充满著震动之色:“竟然真的是照著人脸画的,而且画的脸,就是真凶的同谋!”   其他人也都惊得脑袋嗡嗡直响。   著实是谁也没料到,真凶所用的嫁衣鬼的脸,竟然会是他的同谋。   他这是和他同谋有什么仇吗?   而且,他就不怕这张脸被人认出来吗?   无数的不解,无数的疑惑,在他们脑海中盘旋。   让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们忍不住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为什么真凶会用他同谋的脸?”   “真凶究竟是怎么想的?”   连李世民,此时也微蹙眉头,深沉的眸子里带著一抹不解看著林枫。   林枫听到众人的话,笑了笑,道:“在为你们解答这些问题之前,本官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你们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的事?”   众人一怔,张林竹不由道:“什么事?”   林枫看著他们,缓缓道:“很巧,这张脸……本官认识。”   “什么?”   “林寺正认识?”   张林竹一愣,噶尔东赞都露出满脸意外之色。   林枫说道:“因为一个案子,本官见过这张脸。”   “所以本官知道,这张脸的主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环顾众人,最终,看了一眼李世民,沉声道:“她叫……韩霜霜。”   李世民无波无澜的眸子,在听到林枫这句话后,陡然浮现出一抹惊愕之色。   脸上充满著意外。   很明显,他怎么都没想过,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可其他人,却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韩霜霜是谁?”   张林竹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也都疑惑看向林枫。   “稍后本官再告诉你们韩霜霜是谁……而在此之前,我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嫁衣上。”   “刚刚你们不是想知道,这嫁衣是被谁穿过吗?”   林枫一边说著,一边将嫁衣翻了过来,露出了里面的部分。   而这时,众人才发现,在嫁衣的里面,竟然有著两行用红线编织成的字。   ——天不老,情不绝,纵天地不容,情亦不断。   ——致吾妻霜霜。   别觉得离谱啊,后面会有解释,而且和魔幻的现实比不算什么……   然后月末了,求月票!大家手中有多余的月票别浪费了,砸过来吧~ 第165章 结案!真相大白!   因为嫁衣本就是深红之色,所以这穿插成字的浅红细线,并不明显,倘若不是林枫将嫁衣翻到里面,如果不是林枫指著那两行字让众人去看,众人绝对不会知道,在这嫁衣里,竟然还藏著这样两行字。   看著这两行字,他们的脸上,充满著愕然,但又同时有些不解。   “致吾妻霜霜……霜霜,岂不就是林寺正所说的韩霜霜?”   “这么说来,这个嫁衣,就是为真凶去买药材的女子穿过的,而上面又写著吾妻……难道……”   有人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道:“这个韩霜霜,是真凶的娘子!?”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也都一脸的意外和沉思。   “应该不会错,如果嫁衣不是真凶家里本来就有的,真凶完全没必要去偷别人的嫁衣,他都能买第一件嫁衣了,不至于第二件就不能买。”   “若是这样,这个真凶的行为未免也太奇怪了吧?看那两行字,他对韩霜霜应该十分疼爱,既如此,为何在用那嫁衣鬼杀人时,他还用韩霜霜穿过的嫁衣,还用韩霜霜的脸?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相爱,反而像是仇恨啊。”   “可如果是仇恨,韩霜霜又怎么会连续帮他去买三宝?”   “而且,你们没发现吗?这嫁衣上的第一行字很奇怪啊,上面写著‘纵天地不容,情亦不断’,他为何说天地不容?不就是郎情妾意吗?这有什么天地不容的?这个真凶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了?”   众人盯著嫁衣上的那两行字,议论纷纷。   而越是深思,他们就越觉得奇怪。   总觉得真凶这两句话,和真凶的行为,存在十分明显的矛盾和割裂。   夸蒙蹙眉不展,噶尔东赞神情也疑惑居多。   “真是奇怪。”   这时,一直安静的维持沉稳太子人设的李承乾忍不住道:“林寺正,这韩霜霜真的是真凶的娘子?如果是,真凶为何要这般仇恨他的娘子?明明他娘子那样帮他,难道真凶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听到李承干的询问,众人视线也都疑惑看向林枫。   “仇恨?”   林枫抬起头,迎著李承乾疑惑的目光,缓缓道:“为何殿下会认为真凶在仇恨他的娘子?”   “这还用说?”   李承乾说道:“真凶都用他娘子当做那嫁衣鬼了,试问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谁会用其他人的脸,其他人穿过的衣服去当鬼?”   众人也都连连点头。   可林枫闻言,却是道:“太子殿下因为掌握的信息不够全,所以对真凶的所作所为会感到疑惑,可当下官说出韩霜霜的具体情况后,太子殿下就会明白……真凶这一切的行为,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合情合理?”   李承乾更不解了。   而李世民,则神色幽深,双眼情绪难辨的看著林枫。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道:“关于韩霜霜,我有四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第一,韩霜霜已经死了。”   “什么?”   “死了?”   “几天前他还在药铺买药,怎么突然就死了?”   “难道是被真凶给灭口了?”   众人十分意外。   按照药铺掌柜所言,韩霜霜最后一次买药,是六天之前。   六天距离现在时间不算久,他们多数都以为韩霜霜是藏了起来,却没想到她会死了,联想到真凶用韩霜霜嫁衣和脸制作的嫁衣鬼,他们著实是不能怀疑……韩霜霜是被真凶给杀人灭口的。   可是,林枫的话,直接否决了他们的猜测。   林枫道:“和真凶无关,韩霜霜是本官亲手杀死的。”   “什么!?”   “被林寺正亲手杀死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的话,直接在众人心中掀起巨大波澜。   比起林枫亲自杀死韩霜霜,真凶杀人灭口,对他们来说,简直都不值得一提了。   韩霜霜怎么会是林枫杀死的?   难道林枫提前就知道韩霜霜与真凶的阴谋,与之交过手了?   众人紧紧盯著林枫。   而林枫面对他们的疑惑与不解的视线,缓缓道:“这也是本官要说的第二件事。”   “本官与韩霜霜的相识,是源于一个案子。”   “这个案子发生在半月庵,半月庵这些天迎接了来自西域的贵客,同时迎来了一件佛门至宝锦云袈裟,但没想到,一夜之间,锦云袈裟突然丢失,同时来自西域的一个贵客被吊死在袈裟丢失的佛殿之内,诡异至极。”   林枫看向众人,没有去详细说明自己是如何破案的,他直接给出结论。   “经过本官调查,最终查明偷走锦云袈裟,杀害西域尼姑的凶手,就是隐藏在香客中的信徒,而这名香客,就是韩霜霜。”   “在本官戳穿她的真面目后,她直接恼羞成怒,拿起匕首就要杀害本官,所以本官不得已之下,只能为了自保而出手。”   “之前在看到嫁衣鬼的脸庞时,本官就认出了她,不过本官怕自己看错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本官专门托萧寺卿将画像给萧姑娘以及半月庵的尼姑送去,请她们一起帮忙辨认,最终她们得出的结论,与本官一致。”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有愕然,有恍然,有大悟,还有蹙眉沉思,觉得这著实是巧合。   夸蒙一脸不解,皱眉道:“没想到这个韩霜霜竟然会去偷什么袈裟,真凶马上就要行动了,这么重要的事就在眼前,她却不好好配合真凶,反而去偷一件袈裟,她怎么想的?”   噶尔东赞也微微颔首,罕见的赞同夸蒙的话:“确实很奇怪,暗杀太子,绝对称得上是这世上最危险,最艰难的行动,可韩霜霜在前面一直配合真凶,去为真凶购买药材,怎地在最关键的时刻,转而去偷什么袈裟?并且被发现后,还要杀害林寺正,她这行为逻辑有些说不通。”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赞同夸蒙和噶尔东赞的话。   “这就是本官要说的第三件事。”   林枫继续开口,说道:“诸位可能不知道锦云袈裟的地位,锦云袈裟在佛门中,地位很高,乃是真正的佛门至宝,因此,陛下为了让太子殿下远离病痛之苦,在请来西域高僧为太子殿下祈福的同时,也将锦云袈裟一并请来了。”   “什么?”   “锦云袈裟是陛下请来的!”   “这……”   侍卫们都是一怔。   两国使臣也都露出了意外和愕然之色。   他们完全没想到,在他们看来韩霜霜不合理去偷盗的袈裟,竟然会是李世民为了给李承乾祈福起来的!   而现在,李承乾竟然一下子,就和韩霜霜也有了联系!   难道,这就是韩霜霜去偷袈裟的原因?   “最后,第四件事。”   林枫没有给众人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一口气说完了最后一点,道:“关于韩霜霜的真正身份。”   他看向众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经过本官调查,得知这个韩霜霜,她的真正身份……乃是前隋的宦官!”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在听到林枫这句话后,就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陡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们怔怔的站在那里,彼此大眼瞪小眼。   脸上先是露出茫然之色,然后就是一副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   林枫将他们的神情表现收归眼底,淡淡道:“你们没有听错,韩霜霜……就是前隋宦官!没错,她是前隋旧臣,同时……她,不是真正的女人。”   简直天雷滚滚。   原本前隋旧臣的身份,足以让所有人感到国雠家恨的复杂。   可是,在林枫最后一句——韩霜霜不是真正的女人后,前隋旧臣身份的重要性和被关注度,瞬间就被压下去了。   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脸部表情了。   “韩霜霜,不是女人?”   “她……她是个宦官?”   “真的假的?她不是都嫁给了真凶吗?难道真凶被韩霜霜给骗了,一直不知道他娶的新娘是个太监?”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平常不知道,洞房了还能不知道?”   “也许之前不知道,就是洞房才知道的,所以真凶觉得自己被骗了,十分羞恼愤怒,这才因爱生恨,将韩霜霜的脸画在了嫁衣鬼的脑袋上?”   众人哗然骤起,闹哄哄的声音差点要将房顶掀翻。   李世民见状,并未阻止他们,毕竟此时李世民的表情,也是眼皮跳了好几下。   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但经过明媒正娶在一起的,那就真的让他们三观都要炸裂了。   而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不会忘记嫁衣上的那两行字了吧?”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先是一愣,继而连忙看向林枫手中的嫁衣。   林枫道:“真凶专门在嫁衣上绣上了‘纵天地不容,情亦不断’的话,为的就是希望韩霜霜在穿上嫁衣时,能看到这两行字,能感受到真凶的决心。”   “而什么叫‘天地不容’,我想,伱们在知道了韩霜霜的真正身份后,应该也能想到了。”   “故此,真凶都提前将这句话绣在嫁衣上了,你们觉得他会直到洞房才知道韩霜霜不是女人的真相吗?你们觉得他会因此痛恨韩霜霜?”   众人一边听著林枫的话,一边看著那如同在深红鲜血上,用浅色红线编织出来的文字……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为什么真凶会在红色的嫁衣上,用红色的线编织这些字了。   真凶明明知道,红线在嫁衣上很不明显,可他还是选择红线,因为,这线的颜色代表的,应该是他的一颗真心吧。   真凶真的明知道韩霜霜不是真正的女人,可仍是不顾世俗的看法,毅然决然的要娶韩霜霜,还是正式的嫁衣迎娶……其真心,由此可见。   在场的众人,此刻表情十分的复杂,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   林枫给出的四个消息,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劲爆,现在直接给他们弄沉默了。   林枫环顾众人一圈,见众人沉默不语,继续开口:“其实韩霜霜自己,我想……她也把自己真正当成了真凶的娘子,换句话说,她在心里应该也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女人了。”   众人惊愕的抬起头。   林枫说道:“在半月庵本官戳穿她的真凶身份时,她穿的就是女子衣服。”   “而她那时,在半月庵已经待了几天了,可半月庵那么多尼姑,愣是一个人都没识破她男扮女装的真相,不是那些尼姑眼神不好,而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真的和女人没有任何区别,那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拥有的。”   “同时,本官在认出韩霜霜就是嫁衣鬼脑袋的事实后,便派人将韩霜霜放在半月庵的包袱给取了过来。”   “最终,本官在那包袱里,发现了很贵重的胭脂与衣服。”   林枫看向众人,道:“大家可以想一想,如果韩霜霜只是为了去半月庵偷袈裟而女扮男装的话,那她完全没必要买那么贵重的胭脂和衣服,随便弄一些胭脂衣服装装样子完全够了。”   “可她的包袱里,装的全都是最昂贵的,最受长安贵妇喜爱的胭脂衣服,并且胭脂已经使用了不少,衣服更是有多次穿过的痕迹……这些,也能证明她平常就应该以女子的形象生活。”   众人听著林枫的话,原本就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脸庞,现在更是僵硬。   有人想像一个太监,天天穿女装,扮女人,甚至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女人,就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态和行为。   可一些年龄不大的婢女,却心中充满著感慨,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和话本一样精彩的爱情故事。   一个太监,为了嫁给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女人,甚至心态上都变成女人,这真的是让人感动的爱情。   不同的人,不同的经历,让他们对韩霜霜和真凶的爱情想法完全不同,但有一点,所有人的认知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真凶绝不会因为恨韩霜霜,而将韩霜霜的脸画在嫁衣鬼的脑袋上。   既如此,那真凶将韩霜霜的脸画在嫁衣鬼脑袋上,甚至还用韩霜霜亲自穿过的嫁衣当嫁衣鬼……既然不是恨,那就只剩下爱了。   “难道……”   噶尔东赞眸光闪烁了片刻,抬起头,看向林枫道:“真凶将韩霜霜当成嫁衣鬼,是为了让韩霜霜陪伴他,去完成本该两人一起完成的计划?”   众人闻言,都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深深与噶尔东赞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道:“韩霜霜是前隋旧臣,她去偷盗锦云袈裟,其实和真凶想要杀害太子殿下,是互相配合的。”   “诸位不妨想一想,如果真的被真凶完成了计划,太子殿下和桑布扎一样,发疯诡异身死,同时又传出给太子殿下祈福的佛门至宝锦云袈裟诡异消失的消息……届时,会出现怎样的流言蜚语?又会对太子殿下,乃至大唐,造成怎样的巨大影响?”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脸色倏地就白了起来。   普通侍卫无法在一瞬间想到那么深的程度,可张林竹也罢,东宫其他官员也罢,都迅速想到这一切发生后,会导致的后果。   太子代表的是大唐的正统,是大唐的未来。   若太子诡异身死,绝对会被有心人利用,推波助澜,说大唐得国不正,导致天降灾厄。   而若是在这个时候,又传出给太子祈福的佛门至宝诡异消失,那更会让人认为是神佛降下的旨意,是神佛之怒。   正如鼎盛的秦朝遭遇荧惑守心星象,出现“始皇帝死而地分”的石碑,致使流言大增,秦朝人心生变,为最终的覆灭埋下了隐患。   一个帝国,最怕的就是正统被质疑,那无疑是根基受损,是他们不敢想像的后果。   所以,在得到林枫的提示后,哪怕是李世民,那深邃的眸子都起了波澜,只是帝心难测,无论他内心再怎么生出波澜,表面都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可那散发的压迫感,仍是让在场所有人心惊肉跳。   林枫顶著巨大压力,继续道:“看大家的样子,想来大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所以,韩霜霜在半月庵的行动,与真凶在东宫的行动,其实目标是完全一致,是彼此相辅相成的。”   “只是真凶与韩霜霜没有想到,在半月庵偷取袈裟的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上,会接连遇到意外。”   “韩霜霜要偷走袈裟,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也要偷走袈裟,最终为了得到袈裟,韩霜霜杀人灭口……而恰巧当日本官正好与半月庵的掌门师太在一起,所以在掌门师太的请求下,赶赴半月庵查案。”   “最终,韩霜霜被我揪了出来。”   众人虽不知道林枫查案的具体情况,可只是听林枫随便透露的一些信息,也能想到案子有多难查。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个案子,未必能揪出韩霜霜这个男扮女装的人来,但很可惜,韩霜霜遇到了林枫这个怪物。   “不过韩霜霜即便被我找了出来,可她直到死,所说出的也只是她没有办法接近陛下,没有办法接近太子,故此在听到袈裟的消息后,才想要通过盗取袈裟来完成为大隋的报仇,对大唐的报复……当时本官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林枫摇了摇头,叹道:“可直到调查东宫之案,我才知道,韩霜霜说那些话,分明是故意用来欺骗我的,他怕我通过他查到真凶,他怕我会破坏真凶的计划。”   “正因此,她才会选择对我出手,如果能杀得了我,自然是好,杀不了我,她肯定也活不下去,而她一死,即便本官再擅长断案,也没法让她开口,查到她背后的事。”   “不能不说……”   林枫声音带著一丝感慨:“她对真凶真的是爱极了,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影响真凶的计划。”   众人听著林枫的讲述,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韩霜霜最后为了保护真凶,而决绝赴死的画面。   噶尔东赞也感慨道:“虽不是女子,可也算至情至性了……当然,我是支持大唐的,前隋已灭,那是天下人的选择,是天下人选择了大唐,他们因此仇恨大唐,还妄图颠覆大唐,有这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林枫点了点头,道:“真凶与韩霜霜之间的感情,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有著相同的目的,可结果韩霜霜却在真凶行动的前一天身死了……你们觉得,真凶的内心会如何?”   夸蒙见噶尔东赞开口表现了,此刻听到林枫的问话,毫不迟疑道:“那还用说,正常男子死了娘子,都会痛苦呢,更别说他们是禁忌之恋,还有著完全相同的目标……是夫妻也是伙伴,结果在行动的前一天妻子死了,真凶绝对会痛不欲生,同时更会怨恨不已。”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赞同夸蒙的话。   真凶原本就对大唐有恨意,现在只怕更疯狂。   林枫说道:“没错,真凶会痛不欲生,所以在听到韩霜霜死了的消息后,哪怕他身处东宫,不能暴露自己,也还是忍不住哽咽痛哭。”   听到林枫这句话,一直没敢随便开口的李浩淼不由道:“林寺正说的……难道是婢女听到的,案发前一夜竹林里传出的诡异呜咽声?”   “诡异呜咽声?”夸蒙等人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些。   接著林枫就将李浩淼打听到的竹林里的诡异哭声,告知了众人。   夸蒙听后,皱著眉头道:“所以……这哭声,是真凶发出的?”   林枫道:“真凶一开始肯定不会选择将他娘子的脸画在嫁衣鬼上,毕竟如你们所说,那是有一定概率让韩霜霜暴露的,同时将活人的脸画在鬼脸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随著韩霜霜的身死,我想真凶肯定痛不欲生,而杀害太子殿下是他们夫妻共同的目标,所以……”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承乾,道:“真凶专门将嫁衣鬼的脸换成了他娘子的脸,为的应该就是让他妻子能够继续参与到他们共同的计划中,同时让他的妻子能够亲眼见证太子殿下的死……这是他唯一能为韩霜霜做的事。”   “而竹林就是嫁衣鬼最终的藏匿之地,真凶要改变嫁衣,改变脸庞,绝对要在竹林里进行新的调整……所以,那哭声是谁发出的,也就很明显了。”   夸蒙蹙眉思考著林枫的话,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认可了林枫的话。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终于,关于真凶和韩霜霜的所有不解,众人都明白了。   这一切的缘由,都在情之一字上。   药材的购买,嫁衣鬼的真正身份,韩霜霜和真凶的感情……这些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了。   “真凶是谁?”   夸蒙看向林枫:“我们知道了韩霜霜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了真凶做这一切的动机,可这对我们找出真凶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毕竟这一切,都没有真凶的线索,真凶仍旧藏得极深。”   听著夸蒙的话,林枫却是摇了摇头:“没有作用?本官可没有说过这话吧?”   “什么?”夸蒙一怔。   林枫看著夸蒙,道:“吐谷浑正使不会以为本官花费这么多口舌去讲述韩霜霜这条线,为的只是证明她与真凶感情有多真挚吧?”   “难道不是?”夸蒙愣了一下。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本官之所以著重介绍韩霜霜,除了揭晓嫁衣鬼的真相外,更重要的一点……本官是想说,真凶与韩霜霜已经成婚,所以诸位觉得,以他们的相爱程度,在成婚之后,他们是会在一起呢?还是会彼此分开?”   “这还用说。”   直肠子的武夫赫干赞道:“肯定在一起啊,只是听林寺正的讲述,他们都要黏在一起了,事实上绝对只会更黏。”   林枫笑了笑,道:“没错,以他们之间的感情,绝对恨不得天天都腻歪在一起,即便真凶隐藏在东宫,无法轻易离开,可一旦有机会,他们也绝对会在一起。”   “也就是说……”   林枫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夸蒙脸上,道:“如果我们能找到韩霜霜在长安城内居住的地方,那也就相当于……我们找到了真凶居住的地方,而那里是真凶最放松之地,你们说……那里会不会有真凶的线索?”   刷!   夸蒙双眼陡然瞪大,瞳孔剧烈跳动,脸上充满著惊愕之色,他不由道:“这……绝对有真凶的线索!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他不由向林枫道:“林寺正难道已经调查了?难道找到了韩霜霜居住的地方?”   其他人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饶是李世民,此时都沉声开口:“当真找到了?”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刚刚我说过,我将韩霜霜的包袱取了过来,并且在里面发现了十分贵重的衣服。”   “而那衣服,乃是妙衣坊的衣服,至于妙衣坊是什么样的地方,相信诸位家里有夫人的,应该都清楚。”   “妙衣坊的服务包括亲自上门裁量尺寸,缝织好衣服后,再亲自送上门……所以,韩霜霜的这些衣服,如果是按照妙衣坊的服务去上门,那么妙衣坊的伙计和掌柜,就绝对知道她住在哪。”   夸蒙这个来自吐谷浑的外邦人,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做生意。   他忙问道:“结果呢?”   林枫笑道:“本官想到这些后,就拜托李寺丞亲自跑了一趟妙衣坊,而在妙衣坊的热情配合下,他们费尽周章,终于找到了韩霜霜的居所。”   “真的找到了!?”夸蒙瞪大眼睛。   众人则内心下意识激动了起来。   林枫迎著众人的视线,道:“李寺丞,你为大家说说吧。”   果然跟著林寺正,就有立功的机会,林寺正这是专门给我表现的机会……在李世民面前,在这么多人面前分享消息,简直就是八卦达人李浩淼梦寐以求的事,他连忙挺直腰背,说道:“有林寺正提供的画像,妙衣坊的人很快就认出了韩霜霜,而他们亲自上门为韩霜霜裁量尺寸,所以正好知道韩霜霜居住在常乐坊内。”   “最终,在妙衣坊的带领下,下官找到了韩霜霜的住所。”   “那是一个二进出的院子,大门在近期被涂了新漆,进入院子后,下官便发现窗户和灯笼上的喜字仍旧贴在上面,且喜字完全没有褪色,可以知道贴上去的时间不久,也就最近一段时间。”   噶尔东赞沉思道:“如此说来,他们拜堂成亲的时间也不久,正是最如胶似漆最恩爱的时候。”   其他人也都点著头。   “然后呢?”夸蒙催促道。   李浩淼道:“这个院子充满著生活气息,后厨里米缸水缸,里面都是满的,门口的木柴也都噼的十分整齐,堆迭在那里。”   “而卧房里的被子是崭新的鸳鸯被褥,一些衣服也在衣柜之中。”   “不过这些仍旧难以知道与韩霜霜同住的人是谁,好在林寺正在下官出发前就告知下官,让下官去书房寻找字画,根据衣服难以辨认真凶身份,但根据字画的字迹和绘画笔触,却是能够直接指向真凶的身份。”   夸蒙闻言,不由满是忌惮的看了林枫一眼。   林枫在李浩淼还未出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如何辨认真凶的方法,他不仅擅长寻找线索,更有远见。   “找到了吗?”夸蒙问道。   李浩淼点头道:“能看得出来,真凶和韩霜霜是真的将那里当成家,所以并未隐藏自己的东西,在书房里,我没有发现画作,但发现了不少字帖。”   一边说著,他一边将脚边的包袱提起,放到众人面前,道:“就在这里。”   众人一听,视线顿时齐刷刷的盯著地面上的包袱。   他们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手心冒汗,脸上带著一抹激动,他们知道……真凶的身份,即将要揭晓了!   “取出来辨认!”   李世民直接下了命了,可以看出,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听到李世民的话,从宫里来的禁卫,直接将包袱打开,然后将里面的字帖一一张开。   随著这些字帖的张开,众人就发现,这字帖上是两种字迹。   一种字迹较为秀气,有著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而另一种字迹十分粗犷,大开大合,锋芒毕露。   两种不同的字迹,直接代表这是两人所写,一个毫无疑问是韩霜霜,而另一个……自然只有真凶了。   “东宫的人去辨认,看看能否认出熟悉的字迹。”李世民再度吩咐。   禁卫迅速将字帖放在东宫众人面前。   而就在这时,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   “不会吧!这字迹,怎么那么像是莫中郎将的字迹!?”   “什么?莫中郎将?”   东宫众人迅速看去。   “好像,真的是莫中郎将的字迹。”   “绝对不会差!莫中郎将习惯在带钩的地方体现锋锐之感,这就是莫中郎将的字迹!”   “这里面有真凶的字迹,而莫中郎将的字迹就在这里,难道……真凶就是莫中郎将!?”   刷的一下!   随著这道声音的响起,众人视线顿时齐齐的看向侍卫最前方的莫万山!   他们脸上有著惊愕,有著不敢置信,但更有警惕与忌惮。   铿!   禁卫们迅速抽出武器,包围了莫万山。   肃杀之意陡然充斥在房间之内。   “莫中郎将,真的是你?”   “真的吗?”   东宫众人纷纷询问。   李承干眼眸瞪大,少年的脸庞上,充满著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你?”   而被众人关注,被禁卫包围的莫万山,则脸色顿时大变。   他面色陡然苍白,全身瞬间绷紧,一脸的惊慌:“不,不是我!”   “太子殿下……陛下,微臣冤枉!这是陷害,这一定是陷害!”   他看向林枫,道:“林寺正,那真凶如此狡诈,也许他就想到了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发现,所以专门留下了我的字帖,为的就是陷害我!林寺正,你可不要被真凶给骗了啊!”   “陷害?”   林枫看向脸色惊慌的莫万山,缓缓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莫万山顿时一喜。   可这时,林枫的话继续响起:“所以接下来就麻烦莫中郎将,让禁卫搜一下身吧。”   “搜身?”莫万山一愣:“搜身有什么用?”   其他人也疑惑点头,真凶不可能会在自己身上留下线索,搜身应该没什么用吧?   可谁知,林枫却摇头笑道:“怎么会没用呢?毕竟,吴三在真凶身上,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证物。”   “只要能找到那个证物,自然就能知道真凶是谁。”   “什么?吴三?”众人一脸震惊:“吴三在真凶身上留下了证物?真的吗?”   莫万山却皱眉道:“吴三都不知道真凶是谁,他怎么能在真凶身上留下物证?”   林枫看著莫万山,道:“的确,吴三确实不知道真凶是谁,可是……”   他意味深长道:“吴三却是知道是谁给他药物,帮他治好了卧床十几天都治不好的重病。”   莫万山瞳孔微微一凝。   他干笑道:“那又如何?真凶那么谨慎,不会让吴三暴露吧?”   林枫点头道:“没错,真凶的确足够谨慎,所以他一定想方设法告诉吴三,说他不希望自己帮助吴三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而之前莫中郎将向我们介绍过吴三的性子。”   林枫视线与莫万山相交,道:“莫中郎将说吴三性子软弱,不敢得罪人,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所以他不可能与人结仇。”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以此推断……吴三因为性子软弱,经常被人欺负,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再加上他卧病在床十几天,谁也治不好他,他一定会更加痛苦,而在这种情况下,真凶出现了,给了他药物,帮他治好了病,更给了他在其他人那里所没有过的关心与呵护。”   “莫中郎将觉得,这种情况下,真凶说不希望吴三说出他的事,吴三会拒绝吗?”   莫万山抿了抿嘴,旋即点头:“应该不会。”   “不是应该,而是一定不会!”   林枫斩钉截铁道:“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突然有一束光照射进来,他只会感恩戴德,怎么会让恩人失望?”   “所以,他不仅会听从恩人的吩咐,不说出恩人的存在,更会想要报答恩人,毕竟这个恩人,可能是他此生所遇到的,唯一一个不因为他软弱而欺负他的人。”   莫万山皱了皱眉:“可真凶不希望被吴三牵扯出来,肯定不会让吴三报答。”   林枫点头:“没错,真凶对吴三的好都是假象,他是为了杀害吴三,怎么可能会让吴三报答,一旦吴三真的报答了,让其他人发现了,自己岂不就暴露了?”   “故此,面对吴三的报答,他肯定言辞拒绝。”   “但他还是低估了一束光对一个一直活在黑暗中的人的意义。”   “他越不想要报答,吴三就越会想要报答……而就在这时,案子发生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道:“桑布扎诡异身死,嫁衣鬼突然现身,整个东宫都陷入了嫁衣鬼杀人的阴影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吴三又正好有一个天天都要朝拜,并且据说是被高僧开过光的,十分灵验的能够保护他的佛牌……”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莫中郎将觉得,对恩人无比感激,一直想要报答恩人的吴三,在发生这些事后,他会怎么做?”   莫万山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吴三还有佛牌这件事,可下一瞬,他脸色陡然一变。   “难道……”他瞳孔剧烈收缩:“吴三,将佛牌给了真凶!?”   林枫摇头道:“不是给了真凶。”   莫万山刚要舒口气,就听林枫道:“应该说,是偷偷放在了真凶身上……毕竟真凶严词拒绝他的报答。”   “可真凶是唯一关心他的人,是他心里唯一的一束光,他想要在嫁衣鬼真的可能存在的情况下,保护真凶……那他就只能偷偷塞到真凶的身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保护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佛牌,也能够如保护自己一样保护恩人。”   “结果,或许冥冥中真的有天意,佛牌离他而去,第二天他就死了!可是,那离开了他的佛牌,却反而留在了真凶身上……而案子发生后,东宫所有侍卫都一直在忙碌著,没人有机会睡觉休息,所以真凶应该也没机会脱下衣服,也就很难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一块不大的佛牌。”   听著林枫的话,莫万山表情彻底凝固了。   其他人也都一脸的震动神情,著实是林枫的话,给他们一种因果循环的感觉。   真凶要害吴三,表现出了伪善,结果却被吴三当成了真正的善良。   所以吴三要保护报答真凶,从而将佛牌偷偷放在了真凶身上,为真凶辟邪……   可谁知道,这反而成为了指认真凶最重要的证据。   这一切,真的有种佛家的因果之感。   张林竹忍不住道:“佛牌,真的在真凶身上吗?”   林枫说道:“萧寺卿去搜查过吴三的住处,结果发现吴三所有东西都在,唯有佛牌丢失不见……而根据与吴三同住的侍卫所说,那佛牌吴三是从不离身的,且案发前一夜还见到吴三朝拜佛牌。”   “所以,佛牌只能是案发当晚不见的,结合案发当夜东宫的诡异气氛,以及吴三的报恩之心,不难想像佛牌会在谁的身上。”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不由迅速回到了莫万山身上。   李世民双眼盯著脸色惨白,全身僵住的莫万山,冷冷吐出一个字:“搜!”   禁卫们顿时冲上前去。   一把就将莫万山给按住了。   莫万山没有反抗,禁卫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但凡他敢反抗一下,就是心虚,那把刀会直接砍下来。   所以,他只能任由禁卫搜身。   而就在下一刻——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佛牌找到了!”   众人连忙看去。   便见一个禁卫从莫万山手臂的铠甲缝隙里,直接取出了一枚通体翠绿,上面有著佛祖佛像的如同玉佩一样的东西,而这……赫然就是吴三的佛牌。   林枫从禁卫手中接过佛牌,感受著佛牌的温润,目光看著莫万山,缓缓道:“本官原本是不相信因果报应之说的,但现在……本官有些相信了。”   “莫万山,你不该欺骗一个即便被黑暗裹挟可仍旧心向光明之人,他一直活在黑暗之中却没有被黑暗吞噬,本就证明他内心是一个温柔光明有感恩之心的人。”   “所以,在你认为他软弱可欺,能够随便被你拿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你必会因此而暴露。”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他深吸一口气,看著莫万山僵硬惨白的脸色,道:“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大家太给力了,月票已经破了五千,直接破了发书以来的记录。   原本我以为上个月的四千多票就是我的极限了,可没想到现在就破了五千,感谢大家的支持,万字奉上!   继续求月票,万一能破六千呢(笑)   最后,祝大家元旦假期快乐! 第166章 收获!帝王一诺!   众人视线此时也都紧紧地盯著莫万山。   神情各不相同。   普通的侍卫,满脸都是失望和不敢置信之色,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一直率领他们保护东宫的莫万山,竟然就是那阴险狡诈,残忍杀害了桑布扎与吴三的真凶。   而东宫的官员们,心机更深,因此他们只表现出愤怒之色,脸上的表情,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与莫万山没有任何关系,就仿佛平常与莫万山称兄道弟之人不是他们。   噶尔东赞和夸蒙这些使臣,则忍不住的心生感慨,暗道真是好一出精彩大戏。   谁能想到,真凶竟然会是率领侍卫搜查抓捕之人。   怪不得东宫一直没有发现呢,领头的人就是真凶,怎么可能会有发现?   而东宫的主子李承乾,忍不住的摇著头,一脸的失望与受伤。   李世民更是目光冰冷,视线不仅看向莫万山,也同时看向那些侍卫,心中已然在考虑要将东宫所有人都换一遍了。   中郎将都出现问题了,他如何能相信其他人?   莫万山抬起头,将众人的表情收在眼中,他笑了起来,先是摇头低声发笑,继而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猖狂大笑。   “你笑什么?”   见莫万山笑声刺耳,有人忍不住道。   “我笑什么……”   莫万山满脸讥笑:“我笑你们当真现实,见我有权势时恨不得与我结拜,见我身份暴露后,就生怕和我沾上一点关系,早知你们如此绝情寡义,我就不该选择吴三,我就该选择伱们!”   “若是你们的话,在你们遇到危险时,我想你们肯定不会想要报答我,你们想的肯定都是自己如何活下去,你们怎么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莫万山的话,让东宫官员们脸色都是一变。   私下里莫万山怎么骂他们都不管,可在李世民面前被莫万山如此讥讽,他们都生怕会影响自己在李世民心中的形象地位,纷纷出言呵斥:“住口!”   “莫万山,你休要胡说八道!你一个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犯人,有什么资格说我等?”   “没错!太子殿下对你不薄,你却想要杀害殿下,你这种人就该凌迟处死!”   “本官只恨没有早些识破你的真面目,我以和你是同僚为耻。”   “你这种娶太监为妻的内心扭曲之人,你有什么脸面活著?”   听著东宫官员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这份撕破脸、指责他人、占据大义、割袍断义的本事,是真的强。   莫万山却根本不在意这些官员的指责,他抬起头,看向李世民,道:“陛下,你看见了吧?你让这样一群家伙辅助太子,让他们教授太子知识,你就不怕他们把太子给教废了?”   “你!!!”东宫官员们脸色不由发白,他们连忙向李世民解释。   李世民仍旧是不苟言笑的脸庞,似乎莫万山的话没有在他心中起到任何作用一样,他只是冷冷看著莫万山,道:“你这是直接承认,真凶就是你了?”   莫万山满是复杂的看了林枫一眼,呵笑道:“林枫先是将字帖拿了过来,又有吴三的佛牌在……我再辩解,陛下会信吗?”   “你说呢?”   “既如此,我又何必狡辩?”   莫万山摇著头,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恨意:“林枫,你可知道我在见东宫门口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有多么大的冲动与恨意想要直接当场把你砍成肉泥,来为霜霜报仇雪恨?”   林枫道:“当时不知道,但在查出你就是真凶后,我能想到。”   莫万山说道:“我当时很想直接给霜霜报仇,可是我知道一旦我在那里动手,我直接就会暴露,我和霜霜的目标是杀李承乾,这个目标我还没有完成,我不能就这样暴露,不能就这样死去。”   “可是我没想到……我做出了那么多的假象,将自己藏的如此之深,竟然还是被你给查了出来。”   “早知道你会将我找出来,我就该直接对你出手,在你一开始调查时,我一直跟在你身旁,我有那么多机会为霜霜报仇,可我却抱有侥幸之心,认为你是名过其实,可没想到……”   他十分后悔,咬牙切齿道:“你真的如此厉害。”   听著莫万山的话,林枫点了点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立场的不同,我不会给你机会。”   “不给我机会?”   莫万山冷笑道:“说的好像你对我已经有了防备一样。”   “你觉得没有?”林枫笑道。   “什么?”莫万山眉头皱起。   林枫看著他,缓缓道:“虽然我不知道真凶具体是谁,但不妨碍我能判断出真凶的身份范围。”   张林竹眸光一动,忙道:“怎么说?”   林枫平静道:“昨夜嫁衣是在深夜丢失的,而那时整个东宫都已经封锁了。”   “侍卫们在各处关键位置站岗,还有巡逻的侍卫不间断的走动,可以说东宫内是没有死角的。”   “真凶无论是否将嫁衣偷走,他都的确进入了这个房间,这也就意味著他定然要在东宫内走动……可本官询问过侍卫,昨夜没有任何不该走动的人走动过。”   “那么,就可以确定……真凶绝对是能够在东宫内走动,并且还不会被人怀疑奇怪的人。”   “这样的人……”   林枫看向莫万山,道:“只有昨夜负责巡防保护东宫的侍卫!”   莫万山眉头微皱:“所以你在发现嫁衣丢失时,就已经怀疑侍卫,防备我们侍卫了?”   林枫没有隐瞒,他微微点头:“没错,而当我知道穿心蛊的存在,以及穿心蛊的饲养之法后,我的怀疑范围也便随之再度缩小。”   “饲养穿心蛊必须要用人血和药材,还要有一个合适的住所,这一切都要求真凶绝不可能和其他人住在同一个房间内。”   “毕竟药材是很难隐藏的,那人血更可能是真凶时常要从自己身上取血,与别人住在同一个房间根本藏不住这些。”   “所以真凶必然有单独居住的房间……而侍卫里,有自己单独房间的,就很少了。”   “再加上真凶在昨夜能够自由行动而不会被怀疑,地位肯定不低,大概率是那种可以安排任务,来回走动询问侍卫调查情况的人。”   “因此种种……”   林枫笑著对莫万山道:“即便我还无法确定真凶就是你,可你已经列入了我的怀疑范围。”   莫万山怔怔的听完了林枫的讲述。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自以为将林枫骗的团团转,实际上,林枫内心早已经明镜一样,怀疑起了自己。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自嘲道:“原以为是我掌握一切,现在我才知道,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林枫缓缓道:“其实你的计划很周全,如果昨天我没有接触半月庵的案子,遇到韩霜霜,我也无法通过韩霜霜这条线索找到你。”   “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你为何会与韩霜霜有如此深的感情。”   莫万山冷笑道:“感情之事,需要理由吗?她除了不是真正的女子外,哪一点不比那些肤浅的女人好?”   “她有学识,温柔,体贴,懂我知我,更是救过我的命,你说我是吴三人生中的一束光,霜霜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我唯一的光?”   “所以即便我不是什么前隋旧臣,可为了能让霜霜高兴,能让她觉得自己活得有价值,能让她在死后有颜面去见前隋的恩人,便是让我去死又有何妨?”   莫万山声音坚定,在说起韩霜霜时,眼中充满著悲伤与温柔,那样子,不似作伪。   至少林枫看不出他有任何谎言的成分。   “莫万山和韩霜霜不同,他不是前隋旧臣,他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是为了韩霜霜……”   林枫心中最后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莫万山身为东宫府千牛中郎将,如此重要的位子,直接关系到东宫安全的职位,李世民绝不可能不进行背景调查,就让莫万山任职。   若莫万山和韩霜霜一样,是前隋旧臣,李世民不可能查不到。   所以,当时他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认为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莫万山的确不是前隋旧臣,他的背景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他会背叛,与出身无关。   当然,这不代表这一场对李承干的精心谋划,真的到莫万山就截止了。   毕竟莫万山会做这一切都是因为韩霜霜,而韩霜霜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他与韩霜霜的禁忌之恋的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这还是未知数,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   但这就与林枫无关了,他的任务是查出杀害桑布扎的真凶,破解嫁衣鬼的真相,现在他已经全部完成了。   剩下的对莫万山的进一步调查,对可能涉及的其他人的缉拿侦查,就不是他的任务了,他相信李世民会安排其他人处理。   毕竟李世民和他都清楚,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四象组织、金钗之谜,不可能在莫万山身上耗费太多精力。   思于此,林枫不再耽搁,他看向李世民,行礼道:“陛下,东宫使臣被杀案,至此,已经一切真相大白了,微臣不负陛下所托,现向陛下交差。”   听著林枫的话,李世民的视线从莫万山移到了林枫身上。   而他眼中的神色,也从冰冷彻骨,变成欣赏欣慰。   他微微点头:“很精彩的推理,这是朕所见过的最精彩的断案过程,林枫,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林枫闻言,忙懂事道:“能为陛下解忧,是臣最大的荣幸。”   见林枫的话如此悦耳,李世民对林枫更是欣赏。   他说道:“此番断案,你居首功,待此间事了后,朕会重赏。”   李世民的这句话,远比具体赏赐更加重要,有了这句话,就代表李世民对自己是十分看好的,自己在李世民心中已有极好的印象。   品级晋升,平步青云,绝非是梦。   更重要的是,其他官员以后对待自己,也必然要考虑李世民看好这一方面,谁要是想找自己麻烦,也得掂量掂量是否够分量。   总之,就如他和萧瑀之前所言,固然任务艰难,可一旦完成,收获绝对巨大。   他忙行礼:“谢陛下。”   李世民微微颔首,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房内诸人,道:“既然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东宫禁令便就此解除吧。”   他看向噶尔东赞等人,道:“吐蕃与吐谷浑贵客,此番闹剧,让你们也跟著受惊了,你们先回驿馆休息吧,朕处理完手头上紧急的国事后,便会与你们详细商讨邦交之事。”   “而其他人……”他视线又看向东宫侍卫和官员们,眸底神情晦暗,道:“除林枫与萧瑀外,都先退下吧。”   众人闻言,自然不敢忤逆,纷纷行礼,继而躬身退去。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李世民、李承乾、萧瑀和林枫四人。   这还是林枫第一次被大老板单独留下,要说悄悄话,心里还真的有些好奇,想知道李世民要说什么。   只见李世民指尖轻轻磕动桌子,神情平静道:“太子,告诉萧瑀和林枫,你为何会突然停药的原因吧。”   林枫与萧瑀闻言,两人眸光皆是一闪。   之前在林枫推理到真凶的目标是李承乾,但李承乾反而相安无事后,他们就意识到,这里面有大问题。   而李承乾也说过,他在案发前三天就停药了,并且是瞒著所有人停药的。   毫无疑问,这绝不是正常的事。   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在,只是人多眼杂之下,林枫不好询问,所以便想著等案子结束后,再向李承乾单独询问,可没想到,李世民竟是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而内心如海,做事最喜欢让臣子猜测的皇帝竟然主动提及此事,恐怕……事情要比他与萧瑀料想的,还要复杂。   两人忙凝神看向李承乾,便听李承乾说道:“孤之所以会瞒著所有人,突然停药……是因为,在三天前,孤在花园里散心时,发现一朵花的花瓣中间竟然夹著一张纸条。”   林枫心中一动,意识到这张纸条应该就是关键。   他忙问道:“什么纸条?”   李承乾从怀中取出了纸条,道:“就是这张纸条,林寺正看看吧。”   林枫连忙上前,接过纸条。   旋即他将纸条打开。   视线看去……眉毛不由一挑。   只见这张纸条上,只有六个字——立即停药,切记!   林枫仔细翻看著纸条,纸条所用的纸张就是很常见的宣纸,使用的墨他判断不出来,但这字著实不是太美观。   甚至看起来很幼稚。   给他一种像是孩提写的字一样。   他沉思片刻,看向李承乾,道:“殿下三天前是临时决定去的花园,还是每天都会去?”   李承乾道:“每天都会去,孤因为身体不适,几乎天天都躺在寝宫,著实憋闷,所以每天都会在午时左右天气正暖时,去花园走一走。”   林枫微微点头,沉吟道:“也就是说……留下这纸条的人,很了解殿下的习惯。”   李承乾也跟著点头,道:“孤也是这样认为的。”   林枫看向李承乾,继续问道:“这纸条上没有指名道姓,殿下如何知道上面说的就是让殿下停药呢?殿下又为何愿意相信纸条上的内容?”   李承乾闻言,轻轻抿了抿嘴,似乎觉得有些羞赫,他说道:“孤是猜的……”   “这花园每天只有孤会去,侍卫、婢女们,没时间也不敢乱逛,所以孤就认为这纸条应该是给孤的。”   “而且孤的病都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有好转……其实我心里也对每天服用的药物有些怀疑,觉得这药根本没用。”   “因此,在看到这张纸条后,孤便想著暂时停药试试,看看病情是会变好还是变坏,所以……”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孤便偷偷停了药,因为怕被父皇责备,所以连身边的人都瞒著,可没想到……”   少年太子脸色微微发白,满脸后怕:“孤的停药,反倒是真的救了孤一命。”   李世民眸子无波无澜,对李承乾私自停药的事没有评价。   林枫则点了点头,李承乾毕竟才十三四岁,做事还有些莽撞,考虑不会太周全,再加上他因为病情长时间没有好转,对药物本就有所怀疑……种种因素下,才导致他做了私自停药的决定。   但不能不说,这世上一切真的好像有因果,李承乾怕偷偷停药会被李世民骂,所以对身边所有人都隐瞒,正因此,莫万山才会不知道此事。   否则的话,以莫万山在东宫的地位,但凡李承乾让其他人知晓自己停药了,莫万山都不会不知道。   那么莫万山对李承干的暗杀,绝对会改变策略,那个时候李承乾能否仍旧安全,就是两说了。   诸多巧合,就这样造就了一场只有桑布扎倒霉的误杀。   李世民给了林枫一些思考的时间,旋即开口道:“林枫,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李承乾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拇指与食指下意识轻轻摩挲,缓缓道:“纸条上的内容明显指向的就是莫万山的计划,毫无疑问,给太子殿下纸条之人,对莫万山的计划十分清楚。”   “他想让太子殿下避开莫万山的暗杀。”   “可是……”   林枫眉头微蹙,道:“如果他是单纯的想让太子殿下安全,那他为何不直接戳穿莫万山的真面目呢?”   萧瑀道:“有没有可能,他也是因缘巧合下知晓莫万山的计划,但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而莫万山地位又那么高,证据不够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才选择这样的方式。”   林枫笑道:“若是如此……那他为何不将纸条上的内容写的更明确一点呢?”   “萧公也看到纸条上的字了,上面没头没尾,突兀就出现这么一行字……万一太子殿下不认为那是给他的提醒,或者太子殿下对这张来路不明的纸条有所怀疑,都可能不会贸然停药。”   “而如果太子殿下不停药,危险不就仍是会落在殿下身上?”   “这……”萧瑀皱了皱眉头,脸上也有著疑惑之色:“的确,写纸条之人完全可以直接写上让太子停药,或者提醒太子殿下有危险的内容,这样的话指向性更明显,太子殿下看到后,也更会在意。”   林枫继续道:“而且他既然都隐藏身份写纸条了,那他完全可以将莫万山的事写上……这样的话,莫万山又不知道是他写的,太子也定会因此调查莫万山,萧公你刚刚所说的麻烦,完全不会落在他身上。”   萧瑀皱纹聚拢,脸色凝重道:“确实……这样看来,写下这张纸条的人,其想法恐怕不是单纯的要保护太子殿下。”   “那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李承乾不由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线索太少,根据纸条内容只能得出这些推理,想要更进一步,需要其他线索支撑。”   李承乾皱眉道:“得到纸条后,孤也曾让人暗中查过,但没有任何结果。”   “所有人都说没在纸条出现的那天去过花园,而纸条上的字迹,也不是东宫任何人的字迹,所以线索直接就断了。”   林枫并不意外,从提醒李承干的方式,以及纸条上那稚童一般的字迹,都能看出,此人在刻意隐藏自己。   他岂会给李承乾发现他的机会?   而且此人所做之事,只有放置纸条一件事,和莫万山为了筹谋计划做出了那么多事不同……做的越少,留下的痕迹也越少,想要找到他,更会困难。   林枫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平时逛花园时,对花朵观察的仔细吗?我想这张纸条藏在花瓣中间,应该不是那么显眼吧?”   李承乾道:“孤只喜欢那么几株花,每次都会在那里停留一会儿。”   林枫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放置纸条的人对殿下的喜好十分清楚……殿下若是想找,可以从殿下身边服侍的人,以及花园附近看守的侍卫著手,毕竟他们是最清楚殿下喜好的。”   李承乾眸光微动,他忙看向李世民,便听李世民沉声道:“朕会处理。”   这时,李世民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端起水杯抿了口水,道:“说一说四象组织的事吧。”   “你们调查的如何了?”   大老板询问项目进度了?   林枫和萧瑀对视一眼,然后便由项目负责人林枫开口讲述他们目前调查的进度。   包括对普光寺的怀疑。   包括林枫机缘巧合从庄园里捉拿到齐宣,以及萧瑀准备用齐宣钓鱼之事。   包括林枫从王勤远留下的卷宗里,找到的一些思路。   林枫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李承乾之前并未接触此事,此刻听到林枫的话,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他完全没想到,在自己卧床生病期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波云诡谲明争暗斗的事。   而李世民则手指轻轻在水杯上点了点,声音有些低沉:“普光寺……你有把握真的和四象组织有关?”   林枫明白李世民的意思,毕竟接下来要为李承乾祈福的西域高僧,就要在普光寺暂住。   他说道:“臣不确定普光寺是否全寺都有问题,但我能确定……至少有一名僧人有问题。”   哪怕只有一个僧人,李世民也不能允许这样的变故存在。   他深沉的视线看向林枫,问道:“你觉得……普光寺的问题,对太子祈福之事,是否会有影响?”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臣想先知道……为何西域高僧要在普光寺落脚?”   李世民说道:“礼部先从长安附近的寺庙,选出了香火旺盛、佛法高深、以及名声在外的几座寺庙,然后又在这几座寺庙里,随机抽签,选中了普光寺。”   “随机抽签?”林枫眯了眯眼睛:“确定真的是随机,没有做手脚?”   李世民沉声道:“无法确定,这不是多重要的事,朕不至于连这种事都亲自盯著。”   林枫明白了,他说道:“既然无法确定,那臣也就无法确定西域高僧落脚普光寺究竟是人为,还是巧合。”   “而无论是什么,臣都建议陛下不要改变高僧落脚之地,同时暗中派人紧盯普光寺,在高僧到来后,也要紧盯这位高僧,让他们所有人都在我们眼皮底下。”   李世民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有光芒翻涌,沉吟片刻后,他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不用林枫解释,李世民自然明白林枫的意思。   不改变高僧落脚之地,是担心被隐藏在普光寺的四象组织的人察觉到异常,打草惊蛇。   而让人盯著,则是掌控一切,将危险降到最低。   林枫见李世民如此痛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心中松了口气,他忙行礼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摇了摇头:“朕只是做出一件该做的事罢了,否则的话,岂不是让你们好不容易掌握的优势付之一炬了?”   “而且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能查出这些来,还能得到四枚金钗,已经比朕料想的好多了。”   他看向林枫,严肃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感慨道:“当时萧瑀他们推荐你负责四象组织之事时,说实话,朕还有些担心,毕竟你从未做过官,所破之案又不多,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   “但现在,朕知道,是朕小觑你了。”   林枫连忙道:“臣也是运气好,一个帮忙案子都能得到一枚金钗,都能抓到为四象组织效力的人。”   李世民却是摇头道:“朕从不相信运气二字,大唐能坐拥广袤江山,能让万邦来朝,凭藉的从不是运气。”   “实力就是实力,这是其他人羡慕嫉妒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如吐蕃和吐谷浑,谁真的愿意在大唐面前低头,可大唐的实力在此,他们哪怕自由被禁锢,也一个抱怨的字都不敢说出口。”   唐太宗就是霸气啊,这话说的我都热血沸腾了……林枫连忙点头称是。   李世民微微颔首,他说道:“接下来,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调查四象组织吧。”   “朕答应你的承诺,一定会履行。”   “并且,如果你能如今天在东宫一样,立下更多的功劳,朕也绝不会吝啬……”   说著,他深深看向林枫,道:“你能够得到的,一定是让那个要将你当成替死鬼的家伙,哪怕到了地府都羡慕嫉妒的程度,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程度。”   听著李世民的话,林枫内心猛的跳了几下。   哪怕他明知道这是老板的大饼,可仍旧忍不住内心振奋。   毕竟,这大饼可是李世民画的,而李世民对功臣,真的是无数君王中,最有信誉度的了。   若这话换做赵匡胤说,林枫内心会毫无波动,毕竟一杯酒下肚就啥都没了,而若这话是朱元璋说的,林枫会下意识去摸脖子,毕竟林枫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不到一成的功臣里的幸存者。   萧瑀看向林枫,眼中也充满著感慨。   老话说要先苦后甜,努力就会有结果。   可萧瑀知道,多数人苦了之后只会更苦。   至于努力之后,的确会有结果,但那结果,是原地踏步甚至变得更差。   而林枫,原本只是一介乞丐,后来被选为替死鬼送到大牢成为死囚……可谓苦到极致,但他却硬生生凭藉自己的努力,不仅活了过来,成为了堂堂五品的大理寺正,现在更是连陛下都欣赏看重,甚至给了承诺……   这在萧瑀看来,无异于林枫创造了奇迹。   他露出笑容,对自己最得意的下属,提醒道:“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快谢恩?”   林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谢陛下。”   已经超过了六千票,甚至超了好几百,大家太给力了! 第167章 破解!原大理寺丞六年之秘!   翌日,皇宫。   常朝后。   随著宦官一声尖锐的“退朝”二字,文武百官纷纷躬身行礼,待李世民离开后,他们这才转身离开了太极殿。   林枫跟在人群后方,不由偷偷打了个哈欠。   原大理寺丞林枫为了不让自己太突出,所住之地比普通六品官员还要更偏一些,这也就导致林枫现在的住宅,距离皇宫十分远,上早朝要比其他官员至少早半个时辰爬起来赶路才行。   原以为只有后世会有通勤之苦,没想到哪怕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唐,也还要遭受通勤之苦,且因为大老板安排的早会时间太早,导致他披星戴月就得爬起来赶路,如果有朋友圈,林枫高低得发一句“家人们谁懂啊”的网络梗。   现在,林枫只期待时间过的快一些,早些到贞观十三年,这一年房玄龄会向李世民奏请将常朝时间改为三日一朝,而到了651年,常朝时间更会变成五日一朝,那才是打工人的天堂啊。   一边胡思乱想,林枫一边随著人流向宫外走去。   “林寺正。”   而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声音,便见一个十分不熟的官员向自己拱手道:“贸然打扰林寺正,著实唐突,但不瞒林寺正,本官对断案之事十分感兴趣,之前就经常会看案牍卷宗,以慰心中之好,最近林寺正所断之案,更是让本官夜不能寐。”   “只是本官忙于公务,也担心打扰林寺正,所以一直没有拜会林寺正……”   他脸上略有羞赫,道:“不知林寺正今晚下值后是否有空,本官想宴请林寺正,请教林寺正案子里一些想不通的地方,以补心中好奇。”   听著这突兀的话,看著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交流的同僚,林枫心中只觉得有些怪异。   成为大理寺正后,萧瑀就将能够参与早朝官员的画像名单交给了自己,让自己熟悉这些重臣。   所以眼前之人,林枫虽然从未接触过,仍是认得此人是谁——太常寺寺丞赵勤。   虽然太常寺和大理寺一样是九寺之一,但太常寺要比大理寺等级高一些,所以寺丞一职在大理寺是六品,可在太常寺却是从五品,品级和自己一样。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他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该不会有诈吧……林枫脑海中警铃响起,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常,他笑著说道:“没想到赵寺丞会对断案感兴趣,不过本官这些天公务有些繁忙,有许多事务要处理,难以分出时间来……若赵寺丞不嫌弃,稍等本官几日,等本官忙完后,亲自宴请赵寺丞。”   无法看穿赵勤的意图,就先婉拒,先礼貌而不失优雅的拖延几天,他初入大唐朝廷,对很多事看的不是太真切,但不要紧,他有大佬的大腿可以抱,到时候向萧瑀请教,萧瑀肯定能知道赵勤的宴请是否为鸿门宴,届时再做决定。   而林枫没想到,赵勤见自己拒绝,竟是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反而连忙点头,一脸殷切:“那就说好了,等林寺正有空后,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林枫被赵勤这热情的样子弄得摸不清头脑,他刚向赵勤点头,忽然间,周围又有人凑了上来。   “实不相瞒,林寺正,本官也对林寺正的断案经历十分感兴趣……”   “本官也是。”   “林寺正什么时候有空,本官在家设宴,希望林寺正能赏脸。”   “林寺正是本官最敬佩的人,断案如神,智慧敏捷,每每想起都让本官十分崇敬,不知林寺正何时在府上,本官想要登门拜访。”   眼见周围的同僚乌压压围了上来,你一句敬佩,他一句宴请,更有人要直接登门拜访,仿佛一瞬间,自己就成为了世上最香的香饽饽。   而这一刻,林枫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昨天东宫断案立功,被李世民称赞看重的后续影响,终于开始显露威力了。   之前自己只能算得上是初露头角的朝廷新秀。   可有了在李世民面前露脸立功,被李世民那般欣赏称赞后,自己就距离朝廷新贵不远了。   再有萧瑀、魏征他们看重,便是谁都能知道,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大理寺正绝非自己终点。   所以,和自己同品级,或者稍稍高一些的官员,就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直接就来了。   能在自己尚未超越他们的时候与自己结交,总好过自己真的成为新贵了,他们再巴结要来得好。   想明白这些,林枫心中不由感慨,果真如萧瑀所言……东宫立功之后,自己在朝中地位将发生质的飞跃。   “果然,子德被包围了。”   这时,站在不远处看好戏的萧瑀,笑呵呵的开口,向身旁的魏征、戴胄说道。   戴胄微微颔首,锋锐的眸子看著林枫,脸上难掩欣慰:“本官也算是亲眼看著林枫成长起来的,他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他一步一步坚实的走过来的,他值得这样的待遇。”   魏征闻言,却是板著脸道:“趋炎附势,见子德被陛下看重,便刻意奉承,此种风气不可不管,御史台接下来会著重整治此种风气。”   萧瑀和戴胄听到魏征这不解风情的话,眼角不由抽了几下。   萧瑀生怕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魏征真的将这些官员给弹劾了,这可是林枫积累人脉最佳的机会,连忙转移话题,道:“子德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处理好这些突然出现的热情。”   戴胄眉头皱了一下,看向萧瑀,道:“你没提醒子德,让子德有心理准备?”   萧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昨天事情太多了,一时忘记了……”   戴胄也是直性子,他不满道:“所以本官早就劝过林枫来刑部,若是本官,一定事无巨细的帮他安排妥当,绝不会出现这等意外。”   魏征衣袖一摆,淡淡道:“一年前,戴尚书因忘记交给侍郎文书,导致侍郎公务延误半日,被陛下责备……半年前,戴尚书因前夜饮酒过量,第二天仍未清醒,致使安排下属任务时,同一件任务让三人去做,导致有两件任务无人去做,被御史台上书陛下,又一次受到陛下责备……”   他平静看著眼皮直跳的戴胄,道:“诸如此事,御史台记录的不少,还需本官一一详说吗?”   戴胄   见戴胄不说话,魏征这才看向萧瑀,道:“所以,你们都不靠谱,唯有本官才不会犯错,林枫该来的是御史台。”   萧瑀   萧瑀和戴胄眼皮直跳,无语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就说魏征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感情是在这等著他们呢。   萧瑀顿时如临大敌,心生警惕,这两个家伙抢人之心不死,自己得捂紧了林枫,可不能被抢走。   “咦?”   而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萧公戴公,伱们眼皮怎么一直在跳,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吗?”   三人一怔,忙扭头看去。   便见林枫已经脱离了包围圈,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旁。   而那些包围林枫的官员,此时都对林枫面露笑意,有的还拱手高呼他日相约的话,看样子林枫似乎处理的很好。   萧瑀意外道:“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戴胄和魏征也都带著诧异看向林枫。   林枫耸了耸肩,笑道:“他们的目的是和下官结交,留一个好印象,而并非是一定必须要在此刻就按著下官的脑袋结拜,所以下官虽然婉拒,但仍旧留下了接下来进一步结交的机会,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心满意足的离开。”   虽然林枫说的简单,可萧瑀他们都是过来人,很清楚说和做之间的难度,林枫能让所有人面带笑意离开,这本身就是他极强的长袖善舞的能力。   萧瑀心中不由感慨,林枫真是天生当官的料。   他点头道:“不错,我们原本还担心你处理不好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现在看来,是我们小觑你了。”   林枫忙道:“多谢萧公、魏公、戴公的关心,下官不胜感激。”   魏征摆了摆手,道:“别在这站著了,边走边说。”   几人重新向宫门行去。   一边走,戴胄一边说道:“听萧寺卿说,你对王寺正留下的卷宗的调查,已经有些眉目了?”   听到关键问题,魏征视线也看向林枫。   林枫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有其他人,便点头道:“齐宣的抓捕,让下官有了一些想法,昨天上午在对王寺正卷宗的调查时,下官专门进行了验证,确实有了一些眉目。”   见林枫承认,戴胄和魏征眸光都是一闪。   戴胄道:“如何?”   林枫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暗流翻涌,他沉声道:“下官怀疑,王寺正所留下的那‘人’与‘鬼’的字,指的是失踪的人员,换句话说……指向的是人员失踪案。”   “人员失踪案?”   萧瑀三人闻言,眼中皆是沉思之色。   林枫道:“王寺正在调查了卷宗后,写下‘人’字十分正常,可是他还写下了‘鬼’字,这就很奇怪了。”   “毕竟人字常见,鬼字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更别说还是根据卷宗所写……因此,下官一开始的猜测,是与闹鬼相关的案件。”   三人都微微点头,他们的想法,与林枫一致。   戴胄道:“结果呢?”   林枫摇了摇头,他说道:“王寺正所翻阅过的那些卷宗里,闹鬼案件只有三起,这三起闹鬼案件,一起是父亲死后,兄弟反目,为夺家财,二儿子残忍杀害兄长,然后借闹鬼之说,试图逃避罪责。”   “下官仔细审阅过卷宗,当地县令证据搜集充足,证据链完善,动机合理,没有任何问题。”   “而另外两起闹鬼案,一起是匪寇意图在深山秘密建造山寨,故用闹鬼之说吓退附近猎户,避免猎户进山,但他们没想到猎户为了生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鬼与饿死之间,毫不迟疑的选择了鬼,因此直接撞破了这些山匪的秘密,最终报官,山匪直接被剿灭了。”   “至于最后一起闹鬼案,是一个赌鬼没钱还债,趁著夜色潜入到一户人家偷盗,结果被主人发现,恶向胆边生,竟是直接杀了主人,为了逃避责任,结合当地的淹死鬼传闻,制造了鬼杀人假象……不过这个赌鬼准备不充分,远没有昨日东宫嫁衣鬼杀人案那么完美,直接就被查案的县尉发现异常。”   他看向三人,道:“这三起案子证据都很充足,且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而且三起案子在衙门盘点财物时,也没有任何东西消失不见,不存在金钗的可能性,因此下官认为,它们没有问题,应当和四象组织无关。”   戴胄三人沉思片刻,旋即都点了点头。   他们身为三司的最高掌控者,见过的案子很多,一听林枫描述,他们就有同样的判断。   三个案子本身没问题,也没有金钗存在,那原大理寺丞林枫也就没必要出手做什么。   更别说,以四象组织的位格,他们也不觉得四象组织会参与什么兄弟争家产或者赌鬼偷钱杀人案中,实在是太降四象组织的身份了。   魏征沉声道:“然后呢?”   林枫继续道:“在确定这三起闹鬼案没有问题后,我就知道我的方向错了。”   “而正巧那时我受到长安县令所托,去郑县为他调查周家灭门案,因此卷宗的调查被耽搁了,但或许这是天意,冥冥中要帮我找到思路……在查完周家灭门案后,我遇到了齐宣这个为四象组织秘密做事的人。”   说著,他抬起头,看向湛蓝天空,道:“齐宣一直在为四象组织秘密偷人,通过庄园做掩饰,在深山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偷走,因为偷走的人都是旅人,就算其家人最后发现人员失踪,可也不知道人是在哪失踪的,因此齐宣一直都隐藏的极好。”      “在发现齐宣为四象组织秘密偷人后,我脑海里突然有了一道灵光……王寺正所谓的‘人’,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些失踪的人。”   “所以,在沐休后,我便第一时间对这六年间的人员失踪案,进行了调查。”   听著林枫的话,萧瑀和戴胄忽然对视了一眼,身为大理寺和刑部的最高长官,他们每一年都要对案子分门别类进行统计,所以对失踪案,自然也有印象,这算是一个大类,每年失踪的人不算少。   魏征不算单纯的刑狱系统的人,他能参与的都是涉及官员的大案要案,这种普通的人员失踪案,根本不会到他的头上,因此他是最不了解这方面情况的。   他向林枫问道:“查到了什么吗?”   萧瑀和戴胄也迅速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沉声道:“在王寺正留下的卷宗里,六年间,一共有人员失踪案一百二十五起。”   “这一百二十五起失踪案中,有三十起偷盗拐卖女子案,这些女子多数都是被卖到青楼,多为团伙作案……这些案子,都已经被当地衙门侦破,证据线索充足,没什么问题。”   “还有二十八起失踪案,最终被查明是有人杀人藏尸,结果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剩下的案子……”   林枫看向萧瑀他们,道:“都是青壮男子失踪,他们的年龄大多集中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且在失踪后,当地官府都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侦破。”   魏征蹙眉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笑道:“萧公可能不太了解市场。”   “年轻貌美的女子,是被偷盗的重灾区,因为她们直接能给偷盗者换来巨大利益,可是青壮男子……青楼不收,也没人会买,且他们比女子强壮,反抗起来威胁不小,养著他们更是需要大量粮食,明摆著就是赔钱的买卖,正常人都不会去偷他们。”   “所以,青壮男子的失踪案,竟然远超女子失踪,这一点十分奇怪。”   魏征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有些奇怪。”   “而更奇怪的还有呢。”   林枫继续道:“这些青壮男子的人口失踪案,在发生后,几乎都在十天内就侦破了,效率不能说不高,但奇怪的是……在抓住买卖这些人的犯人后,这些犯人要么回答自己压根就没有买卖这么多人,要么是说买卖这些人时发生了意外,这些人或沉船死了,或遭遇山匪被抓走了,或不够听话直接被大火烧死了……”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魏征,声音带著一种抓人内心的魔力:“案子虽然破了,可失踪的人,要么尸骨无存,要么犯人也不知道哪去了……总之,并未找回。”   听著林枫的话,背嵴挺直宛若青松的魏征,严肃的眼眸里,不断闪烁著思索之色。   他沉吟片刻后,道:“你是怀疑……这些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如齐宣抓的那些人一样,被四象组织的人给秘密带走了?”   “魏公先别急,下官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没有说。”   “什么?”   林枫笑道:“魏公可知道,这些失踪案进入大理寺后,初次审核的官员是谁?”   听到林枫这样询问,魏征内心顿时一动,眸光深沉,道:“难道……是害你的那个家伙?”   林枫迎著魏征深沉的视线,微微点头:“虽不是全部都是他审核的,但至少八成的失踪案,第一个初审者都是他。”   “并且他对所有失踪案的审断后,给出的都是通过或赞同的评议,而在大理寺内,因为每天的案件太多,大理寺正又只有两人,还要覆核六名寺丞审理过的卷宗,工作量实在太大。”   “所以,一般情况下,出于对寺丞的信任,以及追求效率,寺正并不会太较真去看每一个卷宗,只要卷宗里没有明显问题,就会直接覆核通过。”   “也就是说……一个卷宗只要能顺利过了初审,基本就等于顺利结案了。”   魏征眸子跳动,严肃古板的脸庞上,微微露出惊愕之色,他蹙眉道:“所以,那个害你的家伙,他这六年最重要的事,就是帮助通过失踪案的卷宗,帮助隐瞒这些不合理的人员失踪之事?”   萧瑀和戴胄也彼此对视,脸色凝重。   萧瑀道:“比起杀人案,以及其他的大案要案,人员失踪案的重要程度要排在后面。”   “而且人员失踪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每年因各种原因失踪的人很多,这一百二十五起失踪案不过是王寺正挑出来的,他没挑出来的更多,六年时间积累出来的失踪案至少数百起,失踪案本就不受重视,再加上还藏在数百起失踪案里……所以种种因素下,本官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失踪案。”   戴胄也蹙眉道:“本官也未曾关注过它们。”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啊。”   林枫感慨道:“低调,不起眼,就算抽查卷宗,也不会去挑这些失踪案,有那么多大案要案在,谁会关注这些已经侦破了的太过寻常的普通失踪案?而就算真的被人发现卷宗不对,他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毕竟,他只是给各地卷宗初审,案子不是他查的,且卷宗里的证据也没有明显问题,他按照规矩行事,谁又会怀疑他?”   萧瑀点著头,赞同林枫的话:“本官的确未曾怀疑过他……”   戴胄磨了磨牙齿,目光锋锐道:“这是‘人’的部分,那‘鬼’的部分呢?”   几人再度将视线看向林枫。   林枫迎著三位大佬的视线,沉声道:“活人消失不见,是失踪!那若死人消失不见,且死后再度被人在其他地方又看见了……叫什么?”   三人眸光陡然一凝。   “死后再度被人看见?”戴胄眉毛直接倒竖:“闹鬼?”   林枫道:“刚刚下官所说的三个闹鬼案里的第三个闹鬼案中,赌鬼是根据当地的淹死鬼传闻,想要制造鬼杀人的假象。”   “而卷宗里简单提及了一句……所谓的淹死鬼传闻,说的就是有人在河里泛舟,结果舟船翻了,船上的人因此跌入了河里,附近看到这一幕的人没有见到那人浮上水面,且知晓此人不会水,所以判断此人被淹死了,官府知晓后,也立即派人打捞,却根本找不到尸体。”   “可后来,在某一个晚上,有人说看到这个已经淹死的人,浑身湿哒哒的走在大街上……因此,淹死鬼的传闻开始出现。”   听著林枫专门讲述这个传闻,三位大佬都是心思敏锐之人,他们顿时就明白林枫的用意。   萧瑀道:“子德你是怀疑……这个淹死鬼,其实根本就没死?”   林枫道:“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死了,但我知道,这天下每天都会发生意外,经常会有人因意外而死,且找不到尸骨……而衙门对这种确定死亡且没有真凶的意外,只会记录下来,不会过分去查。”   “可是,找不到尸骨……真的能确定他们就死了吗?”   “各地都有类似的传闻,甚至前段时间莱国公还曾向下官请教过闹鬼之事,说过类似的事情……这真的只是鬼怪的传闻吗?”   如果林枫单独提及淹死鬼的事,萧瑀他们会觉得林枫想得有些多。   可当他们联系到人员失踪案里那些找不回来的人后,再去考虑这些找不到尸骨,且被人说在其他地方见过的所谓的鬼,他们就不能不深思了。   众人走出皇宫,停在了宫门口。   戴胄凝眉道:“如子德所言,的确和王寺正留下的‘人’与‘鬼’能对应的上,并且这也与齐宣这些年一直偷偷所做之事相契合……如果是真的,就说明四象组织这些年一直在偷人,他们偷人想干什么?究竟有什么意图?”   林枫摇了摇头:“下官所能得到的线索,也就到此为止了,想要进一步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只有两种途径。”   “要么,想办法让齐宣开口,齐宣是直接参与这个行动的,他或许会知道相关情况。”   “要么,从这些失踪案和类似的已死之人又出现的闹鬼之事著手,看看能否从中查到线索。”   魏征看向林枫,问道:“若是你来查,有多大把握能查到线索?”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道:“他们参与的人员失踪案比较多,做的案越多,留下的痕迹也会越多,应该能查到一些线索,但这些失踪案发生在各地,想要实地探查,必然需要不少时间……可原大理寺丞林枫假死脱身已有一段时间,我担心他们快要动手了,未必能给我足够的时间。”   林枫又一次感受到了时间不够的紧迫感,就和他刚穿越到大唐时,只有三天活命的紧迫感一样。   但之前至少有确切的时间,可现在……时间不确定,敌人随时可能行动,这才是最要命的。   魏征三人也都眉头紧皱,他们一样感受到了棘手。   萧瑀沉吟片刻,道:“齐宣交给我们,想让他开口,就得先让他绝望……本官准备明天就实施计划,在他面前坑杀一部分四象组织成员,让他知道四象组织救不了他,且会认为是他主动泄露了消息,才让我们设下埋伏,从而让他彻底断了四象组织的念想,看看能否迫他开口。”   “至于你……”   萧瑀看向林枫,道:“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调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全力便可。”   魏征和戴胄也都点头赞同。   魏征道:“你不是一人前行,还有我们与你同行。”   大佬们就是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啊,林枫长出一口气,刚要点头应下。   而就在这时,一个穿著品质不错的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忽然走了过来,他先是向萧瑀三人行礼,然后看向林枫,连忙道:“林寺正,小人乃莱国公府里的管家,受少爷之命,为林寺正送来少爷亲笔书信,少爷在传回的信里专门叮嘱,让小的以最快速度给林寺正,还望林寺正能谅解小人的唐突。”   莱国公的书信?   林枫脸上有些意外。   刚刚和萧瑀他们提及鬼的部分时,他还提过一嘴莱国公杜构。   没想到刚提完杜构,杜构的书信就来了。   这还真是够巧的。   不过林枫对杜构感观不错,两人虽不算熟络,但都认为彼此可以结交,是发展中的友人关系。   故此对杜构给自己的信,他还真的挺好奇。   林枫安抚了一下管家,便接过了信。   萧瑀三人见状,十分自觉地远离林枫几步,以免不小心看到信上内容。   林枫则直接将信封撕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他目光看向信纸……   下一刻。   林枫眼眸陡然眯起,脸上神色忽然怪异了起来。   他眸光微闪,指尖轻轻摩挲著信纸。   脑海不由回想起上一次与杜构见面时,杜构对他问过的关于闹鬼的问题。   “还真是巧了……”   林枫突然转过身,看向萧瑀三人,说道:“萧公、魏公、戴公,或许我马上就能查明四象组织的阴谋了。”   “什么?”   萧瑀三人不由一愣。   明明前一刻,林枫还愁眉不展,说担心时间不够呢。   怎么现在突然就说要能查明了?   萧瑀忙道:“子德,怎么回事?”   便见林枫扬起手中信,笑著说道:“鬼的消息,来了。”   月票破八千了,真正意义上的前所未有的票数,感谢大家的支持,2023年最后一天再冲高峰,这一年无憾了!   明天就是2024年了,新的一年祝大家逢考必过,身体康健,最后发大财!!!   然后新的一年,新的起点,继续求月票,让我们冲向更高吧~ 第16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枫   的瞒天过海之计!   第二天。-漫舞舞漫-   萧瑀上过常朝之后,略有疲惫的返回了大理寺。   倒不是早朝有多辛苦,身为大理寺卿,除了发生如东宫使臣被杀案那种影响极大的案子,需要他在早朝上汇报案件进展,其他情况,他都是比较悠闲的。   毕竟早朝更多谈的是国家大事,是国计民生,最累的是中书、尚书、门下三省重臣,以及户部、吏部官员等,他只需要安静站在那里,等著退朝便可。   但今天,与往常稍有不同。   因为在退朝后,他就被围住了。   许多官员都向他询问林枫没有来上朝的原因。   特别是昨天好不容易和林枫攀谈上一二句的官员,就想要一鼓作气,赶紧和林枫正式结交呢。   结果就发现要结交的目标并没有来上朝。   所以一方面他们是想了解原因,万一林枫病了也能借著由头主动拜访。   另一方面则是想著表现出自己对林枫的关心,好在林枫心里留下好印象,故此一下朝,就直接向萧瑀询问。   而这也直接导致,萧瑀体验了一次昨天林枫被包围的感觉。   只是昨天林枫被包围,那都是对林枫的关心释放好感,可今天……完全和萧瑀没有半文钱关系,就没一个关心他的,关心的都是林枫。   这让萧瑀一边感到无奈的同时,一边又心中感慨,林枫现在真的是炙手可热啊。   费了不少口舌,才解释清楚林枫没有来上朝,是因为陛下交代的任务时间紧迫,所以陛下特许林枫完成任务之前不必上朝,将全部时间精力都放在任务上。   众官员见林枫竟然不是因为生病缺席,没法利用这个机会去献殷勤,都是一脸的失望,向萧瑀拱手感谢后,就失望而归。   这让萧瑀眼皮跳了半天。   等众人离开后,萧瑀擦了下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都被累出了汗,他叹息自己老了的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不大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与不远处看向自己的魏征戴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后,便返回了大理寺。   进入大理寺后,他向路过的吏员问道:“林寺正呢?”   吏员忙道:“林寺正一直在办公房处理公务,未曾离开过。”   萧瑀点了点头,直接来到了林枫的办公房。   他抬起手,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传出声音后,才推门而入。   进入办公房,萧瑀最先看到的,就是办公桌上两侧堆积如山的卷宗,卷宗很多,摆在桌子上,直接将林枫的脑袋都挡住了。   若不是林枫抬起头,在如山的卷宗中露出了幞头尖,可能萧瑀都会认为这里没人。   见到是萧瑀来了,书案后的林枫连忙起身,向萧瑀行礼:“萧寺卿。”   萧瑀微微颔首,双眼看著眼前的林枫,脸上带著一抹赞慨,不由道:“像!果真十分像!若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   “对子德不够熟悉的人,不近距离和你接触,绝对不会发现你的问题。”   眼前的林枫闻言,忙道:“听萧寺卿这样说,属下就放心了,属下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属下不是真正的林寺正……现在属下安心多了。”   没错,眼前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林枫。   他是林枫和萧瑀、魏征、戴胄几人一起选出的,身高体重体态乃至长相,都最像林枫的人。   然后利用已经招供的假赵嫣然的强大化妆易容手段,让假赵嫣然将眼前的人画成了林枫的样子。   使得此人直接代替林枫,出现在大众眼前,而真正的林枫……萧瑀眼眸微深,思绪不由回到了昨天林枫向他们分享好消息时的画面。   当时他们正为如何寻找到“人”或者“鬼”的线索,从而判断出四象组织的阴谋而发愁时,林枫收到了来自莱国公慈州刺史杜构的书信。   在林枫看过书信后,林枫直接告诉他们,鬼的消息来了。   他们听到后,心中惊喜的同时,也感到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向林枫询问。   林枫也没隐瞒,说出了杜构来信的内容。   原来在杜构担任刺史的慈州,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鬼沉船杀人之事。   杜构在信上说,两个月前,在慈州管辖范围的漳河流域,发生了一起货船沉船之事。   当时岸上正好有一些劳作的农人,他们看到了沉船的全过程。   按他们所说,当时是黄昏时分,太阳西斜,将大地照的染了一层血色,而那时,他们正扛著农具走在返回家中的路上。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到了一艘很大的货船,行驶在宽阔又深的漳河上。   漳河上启太行山,下抵南运河,沿途经过诸多州县,河道又宽又深,所以来往行船很多,而这些货船上运送的货物,是他们这些农人辛苦一辈子也买不起的东西。   所以他们就多看了几眼这艘船。   可谁知,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那艘巨大的货船,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就不明缘由的燃起了大火。   火焰凶猛,迅速将整艘船都给包围在了火海之中。   并且在火海里,传出了大喊“救命”的声音。   这些农人哪里见过这种事,都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喊救人。   可他们这几个农人,一没船,二也不会水,如何救人?   他们便只能想到去县衙报官。   但还没等他们去报官,他们就发现货船竟然开始倾斜,然后一点一点向水面下沉去。   眼见货船沉没,他们连农具都扔下了,慌忙跑去县衙报官。   很快县衙派人前去,可等衙门的人赶到后,货船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   水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一点船的影子。   而衙门的人赶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且当时没有月亮,连下水查验都做不到,只能暂时作罢,等第二天再去调查。   后来,衙门的人在第二天清晨,就前去调查,通过水人入水查验,终于发现了河底的沉船,确定的确有货船沉没了。   可是奇怪的是,货船沉没了,可水面上却没有任何尸首浮起,且水人在货船上,也没有发现尸首的踪迹。   船上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而见证货船沉没的农人又说,他们听到了货船上传出的“救命”声,并且在整个沉船过程中,一直有农人在岸边焦急等待,他们并未看到任何人跳船逃生,也没有发现有人游到岸边。   所以,能够确定,货船著火沉没时,船上一定有人,且没有人顺利逃生。   但衙门的人无论怎么找,下游也去找了,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尸首的踪迹。   这件事,瞬间就有些诡异了。   后来衙门通过调查,得知这艘货船上一共有船工十三名,可这十三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不见尸。   当然,这最多只能算是一件有些诡异的悬案,不至于让杜构给林枫写信请求帮助。   让杜构不得不写信的原因,是这只是一系列诡异之事的开端。   随著货船的沉没后,那条河上,就开始陆续发生意外。   沉船七天后的早上,去劳作的农人发现有一艘船停在漳河中心,一动不动,且船的表面黑漆漆的,有疑似火烧的痕迹,他们连忙报官。   结果官府的人发现这艘船被火烧过,上面有尸首十五具。   又五天后,又有一艘船发生了同样的事,这一次死的人是十个。   连续两起货船无缘无故火烧人亡,当地县衙也是感到棘手,所以只能请求刺史衙门帮忙,因此杜构亲自调查此案。   他专门安排衙役,在漳河流域巡查。   可途径慈州的漳河很长,衙役骑马走一遍也得需要数个时辰,没法兼顾所有区域。   最终,在十天后,又发生了一起火烧人亡之事。   不过这一次,出现了一个幸存者。   巡逻的衙役在岸边救下幸存者后,通过郎中治疗,幸存者醒了,但他醒了后,精神却很不正常,嘴里只有一句话——“鬼!别杀我!”   当杜构询问这个幸存者,所说的鬼指的是什么时,幸存者说出了一些人名。   而这些人名,直接让杜构等人毛骨悚然,因为他说的人名,赫然是第一艘沉船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诡异消失的那些船工。   杜构向幸存者询问那些船工的情况,可幸存者又开始惊恐的大喊鬼和别杀他之类的话,再也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些消息,后来不胫而走,在慈州内掀起了极大的恐慌,更是让当地的人对漳河称之为鬼河。   而原本几乎每天都有货船通行的漳河,也因为这诡异的事,货船数量急剧减少,到最后,甚至十天都没有一艘船通行,这对慈州的商贸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杜构担心若继续下去,恐怕再也没有货船愿意前来慈州,更担心流言会造成更大的影响,所以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只好请求林枫帮助。   林枫将案情告诉了自己等人后,便说:“慈州的鬼杀人之事,和我们之前提过的已经死去的人,又忽然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样……很可能就是王寺正所说的鬼,而且慈州的闹鬼之事不止这一起。”   “之前和莱国公辞别时,莱国公专门询问过我闹鬼之事都有哪些可能,并且告诉我说慈州近些年一直都有各种闹鬼传闻出现……下官觉得,这未必是空穴来风,所以我准备亲赴慈州查探。”   因为现在没有明确的方向,且林枫原本的调查也是需要各地实地探查,既然都要耗费时间,那不如选择近在眼前的,有一定概率的案子。   所以萧瑀他们一听林枫的话,便都赞同了林枫的决定。   只是林枫后来又说,如果慈州之案,真的和四象组织的鬼有关,他若前往慈州,一旦被四象组织得知,很可能会让四象组织感受到极大危机,四象组织要么会想方设法截杀他,要么干脆提前行动,免得秘密真的被他识破。   故此为了稳妥起见,林枫想要秘密前往。   可现在林枫又是四象组织的眼中钉,忽然消失,四象组织必然会发现,因此他们四人商议后,便决定用上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复刻原大理寺丞林枫假死脱身,金蝉脱壳之法!   当时原大理寺丞林枫,为了逃脱罪责,将还是乞丐的林枫给弄到了大牢,从而替代他,来了一招瞒天过海……所以,林枫为什么不能也用这一招呢?   正好,在赵德顺案里,假赵嫣然就通过化妆易容之法,伪装成了真正的赵嫣然,瞒过了所有人,制造了赵德顺案……而现在假赵嫣然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什么都招了,让她帮忙画出一个林枫来,她绝对不敢拒绝。   因此……便有了眼前这个假林枫。   思绪回笼,萧瑀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看著眼前有九成像的假林枫,心中冷笑,如果林枫此行,真的查出了四象组织的秘密,那么当这一切揭晓后,当原大理寺丞林枫知晓林枫所用的瞒天过海之计就是效仿他害林枫的法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后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法子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快意。   萧瑀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向假林枫说道:“你且安心在这里假装忙碌便可。”   “陛下特许伱不用参加常朝,你也就不用接触那些官员,而在大理寺内……林枫本就是一忙起来谁也不见,贪黑起早不分昼夜的性子,大家都习惯了,所以你一整天不出这个房间也没人会多想。”   “当然,本官也会配合你,吩咐不让人来打扰你,这样你不与其他人接触,便能最大程度的确保不会暴露。”   假林枫连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萧瑀看著麻利行礼的假林枫,抿了抿嘴,旋即摇了摇头,虽然样貌有九成像,但气质相差还是太大了,林枫那种玩世不恭又能掌握一切的自信洒脱,非是一般人能模仿的出来的。   “好在他不用和其他人接触……”   萧瑀视线看向窗外,只见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是一个好天气。   “希望一切顺利……”   两天后。   行驶在宽阔的漳河上的货船上。   雷霆在空中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船工们连忙以手挡在脑袋上,蒙头冲进了船舱内。   因为不是客船,船舱空间并不大,随著船工冲进船舱后,里面顿时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不过即便再拥挤,这些船工也只是挤在一起,将对面角落处的空间给让了出来,没有靠近。   而那里,此时正有三人。   一人是身材魁梧,身著劲装的男子,此刻他正抱著膀子,站在角落的桌子前方,虎视眈眈的看著这些船工。   这个男子著实是长得太魁梧,比这些船工要高足足一到两个脑袋,此刻一脸凶相的模样,船工根本不敢靠近。   在魁梧男子后方的桌子旁,则坐著两人。   一人身著华美繁复的褶裙,身材窈窕,只是脸上蒙著面纱,让人看不清面容,可只是从那双目若秋水的漂亮眸子也能看出,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   自从这个女子登船后,船工们没少偷偷去看她。   可这个女子却从未给过他们任何一个眼神,她登船后,不是看风景,就是和眼前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谈笑风生,那双美眸,与书生交谈时,视线从未离开过书生。   那绵绵好感,便是这些粗鲁的船工都能看得出来。   “你们说,这究竟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单独和男子出来,就不怕坏了名声吗?”   船工们一边拧著衣服上的雨水,一边小声的八卦。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有成婚呢?也许已经是夫妻了。”   “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肯定没成婚。”   “成没成婚跟我们没关系,别乱嚼舌根,万一被听到了,那个护卫找你们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这声音一响起,众人下意识看向那个满脸凶相的护卫。   看著护卫都要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拳头,不由缩了缩脖子,顿时噤了声。   他们觉得,这个护卫一拳下来,自己脑袋可能直接就要被打烂。   惹不起,惹不起。   而随著八卦声音的消失,暴雨击打船舱的声音,顿时更加清楚了。   感受著狂风骤起,吹的货船晃动,这些船工脸色都不由得露出了紧张之色。   有人忍不住道:“你们说,这鬼河……不会真的有鬼吧?我听说三天之前,又有一艘货船船毁人亡了……我们,我们不会有事吧?”   听著这个船工的话,其他船工脸色也都跟著一变。   慈州段漳河闹鬼之事,早就在他们这些船工中传开了。   接连四艘货船诡异出事,只有一个幸存者,幸存者还疯了,这让他们这些吃航运这碗饭的船工们,都内心惊悚的不行。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绝对不会走漳河慈州段这条航线。   只是这艘船的货催得紧,他们必须准时送达,而想要准时,除了走漳河,没有别的选择。   再加上货主给的运输钱是平常的五倍……诸多因素下,他们只能硬著头皮走漳河航线。   原本他们觉得,他们大白天通过这里,应该不会有问题,毕竟鬼又不会白天出现。   可谁知道,天空毫无预兆的突然乌云聚拢,接著就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现在外面阴暗的就和黑天一样,再加上船晃得厉害,好像随时就要倾覆,他们都不由想起水鬼杀人之事。   著实是这一切,太让人心里没底了。   “别……别胡说。”   有船工咽了口吐沫道:“现在是大白天,水鬼不会出现的,再说我们和那些人往日无怨,近日无雠,他们做鬼也没必要找我们麻烦。”   “都航船了这么久,你没听过水鬼的传说?这些水鬼只有将其他人拉下水弄死,才能让自己得以投胎转世……他们为了投胎转世,怎么会管活著的时候是否和我们有仇?”   “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   “你才二十五岁,老母竟然七十岁了,失敬失敬。”   “你老母……”   船工们紧张之下,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使得他们的话,也传到了对面角落。   书生打扮的男子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模样,他有著两撇小胡子,肤色略黑,眼角有一颗泪痣,看起来样貌并不出众。   此时听到船工们慌张的话,笑吟吟看向对面双眼若秋水的女子,道:“蔓儿姑娘,怕吗?”   萧蔓儿摇了摇头,那双漂亮的剪水瞳看著眼前仍旧看不习惯的脸庞,轻声道:“世上本无鬼怪,所谓的鬼,都在人心。”   伪装过容貌的林枫闻言,直接哈哈一笑,道:“还是蔓儿姑娘看的透彻,比这些大男人冷静多了。”   萧蔓儿听著林枫的称赞,却是眨了眨眼睛:“这番言论,还是林寺正你以前查案时说过的,我只是转述林寺正你的话……所以林寺正夸我,实际上是在夸你自己吧?”   她眸中闪过慧黠之色,笑道:“没想到林寺正还是一个喜欢自夸的人。”   林枫没想到萧蔓儿竟然会设计取笑自己,不由得失笑摇头……这姑娘,和自己朝夕相处三天后,已经越发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他在收到杜构书信的当天,就偷偷离开长安了。   原本他的想法,是自己独自一人秘密赶赴慈州。   结果赵十五一听,直接就从床榻上翻身跳到了地上,非要跟随自己前去。   自己担心赵十五的伤,不愿让赵十五和自己奔波,可赵十五却说他受伤不重,都是普通的皮外伤,用了太医署最好的药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一边说著,赵十五一边举起了管家,将管家当杠铃用,差点没把管家吓死。   同时赵十五还说,如果自己不带他去,他就天天举管家,直接吓得管家也连忙帮赵十五劝说。   林枫见赵十五真的没什么大碍了,剩下的伤只需要按时换药就可,心中不由感慨,赵十五的恢复力真是恐怖,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便没有再拒绝。   毕竟对他而言,赵十五的安全感要远高于其他人。   如果在半月庵和东宫,有赵十五在身旁的话,哪还用得著他亲自出手对付韩霜霜,哪用得著他防备著莫万山那些侍卫。   至于萧蔓儿,则是萧瑀硬要自己带上的。   按照萧瑀的话来说,他在慈州有一个远亲,这个远亲在慈州颇有势力,关键时刻,或许能帮上忙。   所以让萧蔓儿跟著自己前来,有萧蔓儿做中间人,可以帮林枫更好的动用这个远亲的力量。   林枫当时就想说,只要萧瑀写一封信,到时候自己持信拜访,哪用得著麻烦萧蔓儿跟著自己长途跋涉。   可还未等自己开口,萧瑀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拒绝一样,根本不给自己还口的机会,直接就派人去叫萧蔓儿了。   林枫见状,突然就开窍了,也便应了下来。   就这样,一路上他们先是乘坐马车,向邯郸方向走,同时沿途派人打探消息,寻找去往慈州的船只。   结果昨天正好打探到有一艘货船要通航慈州方向,便想方设法以钱开路,挤进了这艘货船。   之所以寻找船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出事的都是走漳河的船。   想要查明水鬼杀人的真相,至少该沿著出事的货船走过的路走一遍,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万一运气好,遇到水鬼又来杀人了,那就更妙了。   不过直到他们入了慈州界,也没发生任何意外,这让林枫都准备放弃了。   可谁知,刚进慈州不久,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听船工们的话,也许还有戏?   他一边支起耳朵偷听船工们的交谈,一边笑著看向萧蔓儿,道:“蔓儿姑娘对慈州的案子也有一些了解了,你觉得水鬼杀人的真相是什么?”   萧蔓儿明亮的眼眸轻轻转了转,面纱下的朱唇轻抿,道:“也许第一艘沉船那十三人并未身死,他们借助某种法子避开了农人的视线,偷偷逃了……”   “后来杀人者,都是他们,所以幸存者才会看见他们。”   林枫微微点头:“有道理。”   萧蔓儿秀眉微挑,道:“林寺正觉得不是这样?”   萧蔓儿对林枫的了解,远超过林枫对她的了解,毕竟她早就通过萧瑀关注过林枫的断案。   所以她很清楚,林枫每每这样说,往往后面都会加上一句“但是”。   林枫笑道:“是否如你所说,我也不确定,但目前所无法解释的疑点,让我对这种可能性持有一定的怀疑。”   “疑点?”萧蔓儿道:“什么疑点?”   林枫道:“第一,如果他们真的偷偷逃了,那他们藏在何处?”   “案发之后,县衙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他们第一时间对方圆五公里范围内的所有人家、庄稼地、和山林进行了搜查,结果并未搜查到他们的任何踪迹。”   “这艘船上可是有足足十三个人,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可不少,想要彻底隐藏起来,并非易事。”   “第二,这人的身份都已经得到了确认,他们就是一直跑航线运输的船长和船工,所以他们有什么理由和动机,要毁掉自己一直赖以生存的船,去过刀口舔血的生活?”   “并且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林枫看向萧蔓儿,道:“后续船毁人亡的那些货船内,衙门去检查过,并未发现货物有任何缺少,那里面的货物不乏一些十分贵重的丝绸陶器,甚至还有金银玉器,可是里面的东西却一个没少……如果真的是那十三人所为,他们杀人却不夺宝,那为何要杀人?动机是什么?”   萧蔓儿漂亮的眉头微蹙了起来。   她点头道:“如此说来,的确处处充满著怪异,难道不是他们十三人所为?可若不是他们所为,为什么幸存者会见到他们?而且他们的尸首又哪去了?”   林枫摇了摇头,他转过身,视线看向那些挤在一起,满脸惊慌的船工,平静道:“如果我们运气好,水鬼选择了这条船,那我们马上就能知道。”   换个口味,写点水上的故事,希望接下来的案子能让大家喜欢。   新年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第169章 令人震撼的断案之法,瞬破真凶   之秘!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持续了足足一刻钟,然后便如毫无预兆的出现一样,十分突兀的就消失了。   原本白天变成黑夜,狂风吹的货船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倾覆一样的末日景象,在一刻钟后,便戛然而止。   刹那间,乌云退散,风和日丽了起来。   阳光通过窗弦照射进船舱中,迅速让暗沉的船舱陡然明亮,原本惊慌紧张的船工们,也在一愣之下,直接欢呼了起来。   “水鬼没有来!我们还活著!”   “哈哈哈,太好了,我们还活著。”   “我们太幸运了,水鬼没有选择我们。”   他们一边劫后余生的欢呼,一边向船舱外跑去,要去迎接暖阳,尽情高歌。   林枫看著这一幕,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水鬼没来。”   萧蔓儿掩唇轻笑:“这话若是被他们听到,绝对得把我们赶出去不可。”   林枫笑道:“如果水鬼真的盯上了他们,那么我们在这艘船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安全的时候,可如果我们走了,水鬼再来,他们那才是真的危险……”   萧蔓儿想了想,抬眸看了一眼身材魁梧挺拔,也进行了简单易容,使得本就有震慑力的长相,显得更加凶相毕露的赵十五,微微点头:“倒也是,赵勇士武艺绝伦,寻常毛贼根本无法近身,有他在,就不是水鬼杀人,而是真的要变成水鬼了。”   不愧是林寺正看上的夫人,眼力就是厉害……赵十五嘿嘿一笑:“夫人……不,萧小姐谬赞,赵某也就是有一身蛮力而已。”   夫人……林枫看了一眼赵十五,暗暗点头,不愧是近朱者赤,赵十五越来越会说话了。   夫人……萧蔓儿美眸瞥了林枫一眼,暗道不愧是近墨者黑,连老实巴交的赵十五,都会装模作样通过假装说错话来辅助了。   赵十五见林枫和萧蔓儿的表情有些奇怪,暗自茫然,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吗?为什么他们是这样的表情。   萧蔓儿决定不和林枫与赵十五计较,她看向林枫,道:“水鬼没有来,我们也到慈州地界了,接下来怎么办?”   林枫伸了个懒腰,神色从容,明显早有计划,他说道:“到了慈州口岸后,就下船吧,然后你先去亲戚家,我和十五想办法与莱国公秘密碰面,了解一下水鬼案的具体情况……书信篇幅有限,对案子的更具体细节我还不够清楚,我需要当面询问。”   “而且这些船工说三天前又有货船出事了,这正是我们收信离开的时间,三天时间不算久,或许我们还有机会从这艘船上查找一些线索……所以接下来我准备想办法登船探查。”   听著林枫的话,萧蔓儿想了想,刚要点头。   可就在这时——   “啊!!!”   一道惊恐的尖叫声突然从外面传来。   接著就听到混乱的声音响起。   “王叔,王叔死了!”   “水鬼,一定是水鬼干的!”   “水鬼真的来了!”   听到这些惊呼声,林枫与萧蔓儿两人眸光皆是一凝。   这些船工称呼的王叔,就是这艘货船的船老大,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船长。   林枫他们之所以能进入这艘货船内,就是通过钱财打动了船老大王衡,让王衡破例让带他们航行。   此时听到船工的惊呼声,林枫眸光一闪,当即起身,道:“走,过去瞧瞧……”   刚走两步,他又道:“十五,保护好蔓儿。”   赵十五一听,连忙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萧蔓儿身旁。   萧蔓儿见林枫焦急情况下仍不忘关心自己,面纱下的唇角轻轻上扬。   几人快步离开船舱,来到了甲板上。   这时,林枫就发现靠近桅杆的地方,围满了船工。   他们迅速赶到,就听到船工们恐慌的声音。   “那图案……一定是水鬼做的!只有水鬼在杀过人后,才会在额头上留下这个图案!”   “原来水鬼真的来了……”   “怎么办?王叔被水鬼杀了,水鬼会不会还要继续杀我们啊?”   “快靠岸,只有下了船才能活,在船上水鬼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   “可这岸边太浅了,不能靠岸,最近的靠岸之地是临水县。”   “那还等什么,加快速度,去临水县!”   船工们一边紧张的发抖,一边快步跑远,就要去控制货船加速去临水县。   “等一下!船现在不能开走。”   可就在这时,林枫一道声音,直接叫停了船工。   船工们皱眉看向林枫。   有人道:“你们干什么?不走?不走留下来被水鬼杀害吗?”   “没错,你们什么都不懂,伱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危险!”   “让你们乘坐我们的船,本就是破例了……现在你们休想害我们!”   “别管他们,赶紧走,越快越好!”   船工们都被水鬼杀人的传言给吓坏了,此刻根本不听林枫的。   可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响起。   赵十五直接随手拎起一个箱子,砰的扔到了这些船工面前。   同时,魁梧的身躯,两步就冲到了他们的前方,他双手握拳,目光森然,配合著脸上被贴上的刀疤伤口,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恐怖。   他冷冷道:“我看谁敢走!”   以前跟著林枫破案,多数都是和官员相关的案子,赵十五很难有发挥的机会。   今天,在这些普通船工面前,他终于得以发挥自己的优势。   那小山般的身躯,战场上生死间磨砺出来的血腥气息,还有那杀过人的森然杀意,再配合易容后更加狰狞的脸庞,简直就是一尊魔神。   他站在这里,一声大喝下,直接将这些船工吓得脚下就仿佛是粘上了胶水一样,果真一步都不敢动了。   “你……你要干什么?”   “你要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就报官了。”   “没错,而且我们人多,我们不怕你。”   这些船工纷纷开口,只是那语气充满著紧张,哪有一点不怕的模样。   果然,暴力永远是最简单的让人冷静下来的方法……林枫看向紧张警惕的船工们,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们拦住你们,并非是想对你们做什么。”   “只是船老大刚死,真凶尚未抓到,你们若直接将船开走,所有人再散开……那很可能会导致线索被破坏,万一因此找不到线索证据,无法找出真凶,还如何为船老大报仇?”   刚刚从这些船工之间的缝隙里,林枫瞥到王衡心口上正扎著一柄匕首,大概率是他杀。   所以,绝不能让人群散开。   而且他也不确定真凶是否会将重要物证扔到水里,万一就此离开,再想返回寻找可就困难了。   因此种种,他必须要先进行探查,确定好自杀他杀,初步验尸和搜查完线索后,才能让船离去。   可这些船工闻言,却满是质疑。   “王叔额头上的图案,就是水鬼杀人后会留下的图案,一定是水鬼杀人,哪还需要查?”   “没错,而且王叔双手握著匕首,匕首插进心口,很明显是水鬼附身,让他自尽的,这明摆著的事,你还说什么他杀!”   “再说你们一个书生,一个护卫,一个大家闺秀……你们怎么寻找线索?怎么去找真凶?”   “就是,还是赶紧靠岸,到时候我们去报官,官府的人直接就来调查了,他们可比你们有经验多了,你们就别拦著我们了,万一水鬼又来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群情激奋,水鬼的死亡威胁就在眼前,使得他们哪怕面对赵十五,也渐渐鼓起了求生的勇气。   再加上他们对林枫三人毫无信心,根本不相信他们会查案,更别说破案了。   “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吵吵嚷嚷。”   这时,从船舱旁的楼梯里,走出了三人。   为首之人眉头紧皱,一脸不解的看向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众人。   船工们看到此人,双眼顿时亮起,就仿佛有了主心骨,连忙道:“小掌柜,你可算来了,王叔出事了,他被水鬼杀了!”   “什么?”   被称为小掌柜的男子一听,脸色陡然大变,他直接瞪大眼睛,道:“怎么回事?”   船工们顿时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小掌柜一边听著他们的话,一边看向躺在桅杆下的王衡,全身在这一刻剧烈颤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会的!”   他突然冲了过去,用力摇晃王衡的尸体。   感受著尸体带来的冰冷温度,他眼中彻底没了希望,泪水直接滴下。   跟著他前来的另外两人,也都是满脸惊愕和惊慌,同时眼中也都充满著悲伤。   王衡在船工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小掌柜,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否则水鬼若是还要继续杀人,我们都活不了。”   “没错,我们得赶紧离开。”   “可这些外来人却不让我们走,还说什么要找出真凶的可笑之话,小掌柜,你说句话,我们都听你的。”   小掌柜名叫王环,乃是王衡的亲侄子,王衡曾有一个娘子和一个儿子,可前几年因为一次意外,妻儿双亡,使得王衡成为了孤家寡人。   好在王衡的兄长见弟弟受到的打击太大,想了想,便将自己儿子送到了王衡手下。   其兄长的意思是将王环过继给王衡,让王环以后给王衡养老送终。   可王衡担心王环会因此认为是兄长抛弃了他,不想让王环以后分家产,所以拒绝了兄长的好意。   但他也将王环带走了身旁,虽然王环没有过继过来,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将王环真正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因此船工们都很有眼力见的称呼王环为小掌柜。   现在王衡死了,王环自然成为了他们心中的主心骨。   王环听完船工的话,走到众人前方,目光扫过一脸凶相的赵十五,最终将视线放在了书生打扮的林枫和美貌的萧蔓儿身上。   他拱手道:“叔叔让你们上船,那你们就是我们的贵客,于情于理,我们也该照顾你们的感受。”   “但现在情况不同,事出紧急……我不知道叔叔究竟是否是被水鬼杀死的,可我知道,只有立即靠岸报官,只有迅速让官府来调查,才能查明一切。”   “故此,还望两位贵客不要阻挠,否则我们只好不讲待客之道了。”   听著王环的话,船工们也纷纷捡起一些工具,全都怒瞪著林枫几人。   林枫见状,眼眸微微眯起。   看来王环在船工心中的地位不低,号召力很强……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有了主心骨,只需要将主心骨说通便可。   他说道:“我的理由刚刚已经说过了,可是诸位看起来不太相信我们。”   王环皱眉道:“你说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可你们一不是官府中人,二又没有查案之能,我们如何相信你们?听你的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只有找官府才最为合适。”   其他船工也都重重点头。   可林枫闻言,却是笑道:“你们可知她是谁?”   一边说著,他一边看向萧蔓儿。   萧蔓儿见林枫将众人目光引向了自己,先是微微一怔。   但聪慧的她,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她与林枫对视一眼,然后晶莹白皙的下巴微微抬起,淡淡道:“家父大理寺卿。”   “什么?”   “大理寺卿?”   “你是大理寺卿的女儿?”   听到萧蔓儿的话,一众船工们直接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惊讶、意外和不敢置信。   他们著实是不敢想像,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有机会和堂堂大理寺卿的女儿坐在同一艘船上。   那可是大理寺卿啊,三品重臣,一个喷嚏都能喷死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大官。   甚至别说大理寺卿了,就算是一个县令,都不是他们这些平民敢想的。   原本他们还会因为萧蔓儿的漂亮不时去偷偷看萧蔓儿,可此刻一听萧蔓儿的身份,他们连忙低下了头,别说偷看萧蔓儿了,他们此时恨不得扣下自己的眼睛,暗骂自己之前怎么敢去偷看大理寺卿的女儿的。   如果被大理寺卿知道,他们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王环脸上也是难掩意外之色,不过他一直被王衡培养带在身旁,而王衡走船少不得要打点各种关系,因此王环也是和各地官府的人打过交道的。   所以他虽然意外惊讶,但不至于如这些普通船工一样头都不敢抬起。   他看向萧蔓儿,道:“不知小姐可有证明之法……不是小民怀疑小姐的话,著实是小姐的身份,太过不同寻常。”   萧蔓儿淡淡道:“我萧家的世代相传的玉佩算吗?”   说著,她视线就看向了林枫。   林枫先是不解,可下一瞬立即明白了萧蔓儿的意思……萧家世代相传的玉佩,不会是萧蔓儿给自己的定情信物吧?   可那不是萧蔓儿出生时,萧瑀专门让人给她定做的吗?   林枫心中虽疑惑,但表面上丝毫不显。   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了玉佩,递给王环,道:“看看吧。”   王环连忙双手捧起,小心翼翼的接过玉佩。   玉佩通体澄澈,入手温润,上面写有一个古篆的“萧”字。   虽然王环不知道萧家的家传玉佩是什么样的,但他跟著王衡这么多年,也练出了眼力。   他能够知晓这枚玉佩究竟有多贵重,这绝非普通人家所能买得起的。   思于此,即便无法确定萧蔓儿是否真的是萧瑀之女,他也知道萧蔓儿必然出身尊贵,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   他连忙将玉佩送回,道:“原来真的是萧小姐,小民为之前的无礼,向萧小姐致歉。”   萧蔓儿声音悦耳,但又带著一丝贵气和疏离,道:“你们之前不知我的身份,且事关重大,我能理解。”   林枫见萧蔓儿震慑住了众人,趁热打铁道:“萧小姐从小就被萧寺卿教导,身为萧家人,要有一颗律法严明,追寻真相的心,所以萧小姐受到萧寺卿影响,对查案断案之事很感兴趣,也学得了萧寺卿的一身查案本事。”   “而且不久前,萧小姐还和大理寺正林枫,没错,就是那个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神探林枫一起破获了两起案件,名震长安。”   “故此,你们说我们不会查案,著实是小瞧了萧小姐,甚至就是小瞧了萧寺卿。”   见林枫直接上升到小瞧萧瑀的程度,王环等人脸色都是一变。   萧蔓儿毕竟只是萧瑀女儿,没有官身,他们可以怀疑,可萧瑀那可是堂堂三品大理寺卿,主管审判的最高官员,若他们承认自己怀疑萧瑀,那真的和找死没有两样。   他们连忙摇头,直称不敢。   萧蔓儿视线则轻轻瞥了林枫一眼,她很好奇,林枫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称他自己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神探的?   林枫见萧蔓儿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老脸不由一红,为了这个案子,他真是付出了太多,如果这真的和水鬼有关,杜构必须得给自己足够的补偿。   萧蔓儿见林枫竟然红了脸,那双漂亮的剪水瞳内异彩连连,差点破功笑出声来。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王环等人,语气疏离又矜贵道:“若是家父知道我遇到了案子,却眼睁睁看著现场被破坏,线索离我而去,绝对会责怪我的。”   “所以……王公子,能让我先调查一下吗?时间不会太久,我调查后,就让你们继续行船去报官。”   王环闻言,连忙道:“当不起萧小姐的公子之称,萧小姐直呼我名就行。”   “至于调查……”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是一咬牙,道:“就听萧小姐的,萧小姐尽管去查……只要别耽搁太多时间就行。”   其他船工闻言,脸色都是一变,可一想到萧瑀的名头,他们又只能点头,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   水鬼固然可怕,可得罪了朝廷命官,一样可怕。   萧蔓儿点了点头,道:“多谢,接下来大家就在原地休息一下吧,不要乱走,待我检查过后,大家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说完,她便向林枫微微挑头,道:“随我查案。”   别说,萧蔓儿现在这劲,颇有种后世女总裁的高贵霸道感。   林枫笑道:“全听萧小姐吩咐。”   几人直接绕过众人,向王衡尸首行去。   一边走,林枫一边低声道:“你送我的玉佩,真的是你萧家的传家宝啊?”   萧蔓儿明眸斜了林枫一眼,道:“即便是大度如父亲,若知道我将传家宝送给了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也会打断我的腿,可现在我的腿安然无恙。”   真是幽默……林枫不由擦了下脑门上的汗,萧蔓儿聪明起来,有时还真是难以招架。   “你可得好好努力查案。”   萧蔓儿继续道:“我为了配合你,连父亲的老脸都用出来了,我活了近二十年,这还是我第一次以身份压人……若是查不出真相,被父亲知道,我可能没事,你就等著被父亲骂吧。”   没事,萧瑀敢骂我,我就给他出选择题……林枫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白白为我付出的。”   听到林枫这句话,萧蔓儿端著的架子迅速回落,她偷偷向后看了一眼,见赵十五挡在他们身后,冷眼盯著那些船工,便低声道:“我刚刚的表现还行吧?”   林枫也偷偷竖起大拇指:“比我想像中好得多。”   萧蔓儿眼眸顿时弯起,可她又担忧道:“你是偷偷前来的,现在我的身份暴露了,会不会影响你?”   林枫笑道:“放心吧,长安城内还有另一个我不舍昼夜的干活呢,没人知道我离开了长安……而你来探亲的事,知道的人很多,这不算什么秘密,就算消息传出去,其他人也只会认为你喜欢多管闲事。”   “更别说四象组织也未必会关注你,比起我和萧公来,他们顶天了解一下萧公家人去哪了,不会太盯著你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林枫没说,就算四象组织真的因此怀疑自己,那消息传回长安也得三天后了,四象组织想阻拦他针对他,安排力量也至少需要三天……这就是六天时间了,而六天时间,对他来说,如果这里真的有四象组织的秘密,也足以让他找到不少线索了。   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萧蔓儿闻言,确定一切还在林枫的掌控中,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王衡的尸首旁。   林枫蹲下身下,查看王衡的尸首。   他一边观察尸首,一边道:“害怕吗?”   问题刚问出,林枫就见到一只素白的玉手,直接落在了尸首上,在一板一眼的翻找检查。   林枫怔了一下,这才回想起来在半月庵时,萧蔓儿见到尸体时那激动的样子。   他不由摇头笑道:“我都忘了……你完全不怕的。”   “这也好,那你就假装验尸,这样他们更不会怀疑。”   “什么叫假装验尸?”萧蔓儿眉毛微蹙,对林枫的话不满意,道:“父亲给我讲述的案子有很多,我自己也看过不少相应的书籍,我还是懂一些验尸的。”   一边说著,她视线一边扫过尸首,道:“死者衣衫不整,上衣衣襟存在扯动的痕迹,初步判断在死之前,与人打斗挣扎过。”   这时,她将死者的袖子向上撸起,道:“右手手臂上有红肿痕迹……左臂上也有两处伤痕,确认与人搏斗过。”   林枫听著萧蔓儿的话,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真的懂验尸?”   萧蔓儿轻轻哼了一声,道:“父亲教过我一些简单的验尸方法,书里也介绍过一些……不过我知道的还是有限,远比不过真正的仵作。”   林枫笑道:“比起其他女子来,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了……”   “不过你刚刚说的还是有些笼统,不够细致。”   萧蔓儿秀眉微蹙:“笼统?”   她不解看向林枫。   林枫指著王衡右手上的红肿痕迹,道:“这种损伤被称为‘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萧蔓儿神情茫然。   林枫点了点头,道:“所谓的生活反应,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受伤后,伤口上会有出血、充血、淤血、红肿的表现,同时创面创周发红,仔细一看里面有血痕。”   “就如这个损伤一样,它有轻微红肿迹象,周围发红,这就是生活反应。”   “而生活反应,重点在生,也就是说,这种反应只有活著的时候才会出现。”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王衡右手伤痕,道:“这是他生前造成的。”   萧蔓儿漂亮眸子内不断闪过思索之色,沉思片刻后,她就仿佛是汲取了营养的花朵一样,双眼十分明亮。   “原来是这样,父亲完全没和我说过,书里我也没见过。”   林枫笑道:“萧公毕竟不是专门的仵作,而仵作地位不高,很少有人著书,写书的都不是真正的仵作,你不知道也正常。”   后面林枫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除非这个人是宋慈,宋慈的话,专业的著作就有了。   “你刚刚说生前造成的伤痕,那是否也存在死后造成的伤痕?”   林枫闻言,不由道:“蔓儿果真聪慧至极,能举一反三。”   “不错,的确存在死后伤痕。”   “什么样的伤痕是死后伤痕?”萧蔓儿连忙询问。   林枫说道:“死后伤痕,没有生活反应,死者磕碰受伤的地方不会有明显的出血,也就是说,受创的地方和周围色泽不会有明显的变化……”   “就如……”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重新撸起死者左臂的袖子,指著刚刚萧蔓儿说过的两处伤痕,道:“就如这两处伤痕,没有红肿,没有出血,创面和损伤周围色泽没有变化。”   萧蔓儿听著林枫通俗易懂的讲述,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这两处伤痕是死后受创导致的,我刚刚根据它们说死者与人搏斗和挣扎过,其实根本就错了。”   “它们完全不能证明死者是否搏斗过,只能证明……”   突然,萧蔓儿话说到一半,那双漂亮灵动的眸子,陡然一怔。   继而她直接瞪大眼睛,脸上带著激动和意外的看著林枫,道:“难道,他根本就不是在这里……”   林枫明白萧蔓儿的意思。   在萧蔓激动的注视下,他轻轻颔首,道:“死后磕碰伤痕明显……凶手能行凶的时间有限,又要防止被人发现,这里没有遮挡,只要有人离开船舱,一眼就能看到这里……所以凶手绝不敢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也就是说,他不会在杀了死者后还浪费时间去虐尸,这里大概率……”   林枫抬起头,视线扫过整个宽阔的甲板区域,最后视线落到了只有一条来到这里的船舱旁的楼梯内,声音不急不缓道:“……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凶手在其他地方杀人,然后于此抛尸,移尸过程中尸体有所磕碰,留下伤痕。”   萧蔓儿听著林枫的话,俏丽的脸上难掩震撼与敬佩之色。   只是凭藉两道伤痕,眨眼间,林枫就破解了此案最大的一个难题。   他真的让自己每一次,都能生出全新的惊艳来! 第170章 发现!四象组织关键的线索!   林枫一边说著,视线一边看向死者的手。   这时他便发现死者的左手指尖是黑色的。   想了想,林枫抓起死者的左手,轻轻一拉,尚未僵硬的手就从匕首上离开了。   他仔细查看著死者的指尖,道:“好像是墨迹。”   “墨迹?”   萧蔓儿道:“案发之前,他在写字?”   林枫想了想,道:“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尖全部染黑,应该是这三根手指不小心全部伸进了砚台内造成的。”   “怎么会伸进砚台……”萧蔓儿明亮的眼眸微微闪动:“难道是凶手要杀害他时,他正好在写字,所以在搏斗过程中,手指不小心伸进了砚台内?”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也有可能是刚刚那狂风暴雨造成的……别忘了刚刚那突然而至的狂风骤雨,让船摇晃的厉害,若是当时他正好站在桌子旁使用笔墨,那么船突然摇晃,使得他站立不稳,手指触及砚台也是有可能的。”   萧蔓儿点了点头,道:“的确存在这种可能。”   林枫放下左手,又抓住王衡的右手,一边向一侧拉动,一边道:“具体如何,稍后去船老大房间查探就能知道……”   说话的同时,林枫又仔细检查了下王衡的右手,确定王衡右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后,放下了右手,同时视线向王衡心口处的伤口看去。   只见死者的心口位置,正刺著一把匕首。   匕首的刀刃部分已经完全没入伤口,外面只留下刀柄部分。   一些鲜血顺著伤口缓慢往外流,但流出的鲜血不多,仅仅将伤口周围的衣衫染红。   林枫想了想,将伤口周围的衣服撕开,得以看到被衣服遮掩的伤口的具体情况。   道:“只有一处伤口……伤口与匕首刀刃严丝合缝,血流不多,可以确定凶手只刺出了这一刀,之后再也没有动过匕首,否则鲜血流的会更多,伤口也不会如此完整,与匕首之间必有缝隙。”   萧蔓儿听著林枫的话,大脑在迅速转动。   她本就是聪慧要强之人,与林枫一起经历案子,自是希望能帮到林枫。   沉思片刻,她忽然道:“刚刚我们的推断,死者在死前反抗过,所以正常来说,在他挣扎反抗的过程中,匕首多少都应该受到影响,至少在用力时,伤口的鲜血绝对会流出更多……可是这伤口周围的鲜血这般有限,匕首也完全没有刺入之后被晃动甚至拔出的痕迹,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确实奇怪。”   林枫对萧蔓儿提出的问题表示赞同。   他视线看著死者,道:“所以不出意外,这匕首,要么是死者失去反抗之力时刺进去的,要么干脆就是死者死之后刺进去的。”   “也就是说……”   林枫道:“死者身上绝对还有其他的伤,即便不是致命伤,也绝对能让他失去反抗之力。”   萧蔓儿一听,连忙观察死者。   他们视线先是扫过死者的上身与腿,衣服上没有其他血迹,没有明显伤痕,很明显问题不在这里。   两人又将视线看向死者的脸。   这时,死者额头上的一个特殊图案,便映入眼帘。   只见王衡的额头上,有著两横两竖的血痕,这两横两竖组成了一个类似于“井”的字。   不过因为这血痕不规整,是否代表著井字,林枫并不确定。   刚刚这些船工之所以笃定的认为王衡是被水鬼杀死的,就是因为这些血痕。   按照传言,之前那些货船上的死者,在被发现时,额头上都有一个这样的图案。   这算是水鬼杀人的标志。   所以一看到这个图案,船工们就吓得脸色煞白。   萧蔓儿道:“船老大真的是水鬼所杀的吗?”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蹙眉摇头:“我觉得大概率不是传说中的水鬼所为。”   萧蔓儿看向他。   就听林枫道:“水鬼至今为止,已经对四艘货船出手了,按照水鬼的习惯,他们只要动手,就绝对是屠戮所有人。”   “可是我们这艘船,只有船老大一人身死,这不符合水鬼的行动习惯,一般犯下这种连续杀人案的凶犯,他们不会轻易改变习惯。”   “所以,这更像是模仿作案,或者说是凶手制造水鬼杀人的假象,想要逃脱制裁。”   萧蔓儿想了想,旋即道:“这就是凶手抛尸在这里的原因?”   “按照我们打听到的消息,还有莱国公的信,可以知道,那些被水鬼选择的货船,在他们杀过人后,会将所有人都搬运到桅杆旁,然后让他们仰面朝上,使得脑袋上的图案可以被人一眼发现。”   林枫笑道:“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真凶抛尸哪里不好,非要抛尸在这里,而且还专门在脑门上刻上图案,甚至为了让水鬼更真实,还做出了鬼附身,让死者自己用匕首自尽的假象……当然,前提是我们得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真的不是水鬼所为。”   刚刚的一切都是推断,即便推断的可能性再大,也还是需要证据与线索作为支撑。   萧蔓儿打小就跟著萧瑀听案子,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她视线从额头继续上移,这时,她眸光微动,忙道:“他的头发有些不对。”   林枫闻言,直接来到死者脑袋的正上方,然后抬起死者的脑袋。   这时,林枫眼眸微微一闪:“最严重的伤,或者说致命伤,在这里。”   萧蔓儿也跟著看了过去。   便见死者的后脑处,头发因鲜血黏在了一起。   扒开头发,手指向上一按,能明显感受到后脑处的骨头有碎裂。   只是伤口没有特别大,鲜血流出的量不是那种大出血的样子,而且之前这里下过暴雨,雨水冲走了紧贴著地面的伤口流出的鲜血,而雨停后,后续流出的鲜血又被死者头发和掉落一旁的幞头给完全挡住了,不抬起脑袋,移开幞头,根本看不见。   萧蔓儿道:“后脑被重物击打,导致脑内骨头碎裂,头部受到重创……后脑是我们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根据死者的后脑伤情,就算不死,也肯定重伤。”   林枫一边检查死者的后脑伤口,一边笑道:“你把我的话都说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萧蔓儿闻言,眼眸不由微微亮起,林枫这话无疑是对自己的赞同和认可。   她眨了眨眼睛,道:“你可以如刚刚一样,补全我忽略或不够细节的地方啊。”   林枫笑了笑,道:“也好,那我就说一说你忽视的地方。”   萧蔓儿神情有些愕然:“真的有?”   迎著萧蔓儿诧异的视线,林枫说出了让萧蔓儿十分意外的话:“凶手应该是临时起了杀机,是激情杀人,而非是筹谋已久的预谋杀人。”   “什么?”   萧蔓儿一怔:“为什么这样说?”   林枫说道:“伱看死者后脑的伤口处,这里有著一些黑色的墨迹,并且死者的头发上……”   林枫张开手指,指尖在王衡的头发上穿过,然后他将手面向萧蔓儿道:“你看,我的手上也有一些黑色的墨迹。”   “死者头发上沾染了大量的墨迹,这不可能是意外沾染的,而被头发保护的伤口处,墨迹更是浸入到了肉皮内部,这一切都只能证明一件事……”   他看向萧蔓儿,缓缓道:“凶器就是砚台!”   “而凶手如果有预谋的杀人,不可能拎著砚台来杀人,更别说这个砚台还磨过墨,里面还有墨水。”   “所以,他只能是突然间动了杀机,正好眼前有一个砚台,故此他拿起砚台,直接向背对著他的死者用力砸去……”   说到这里,林枫的气质突然一变,那双眼睛给萧蔓儿的感觉,就仿佛是勘破迷雾,直接看到了迷雾之后的真相一般,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秘密,是能够瞒得过这双眼睛的。   “没错!”   林枫道:“死者当时绝对背对著死者……他因为某些话,或者某件事,让凶手十分愤怒,可是死者在这种情况下仍会背对著凶手,足以说明他对凶手是十分信任的!”   “凶手是死者无比信任之人!”   萧蔓儿看著意气风发的林枫,忍不住道:“这个船里的人,应该都是他信任的人吧?”   “不!”   林枫看向萧蔓儿,道:“船工与王衡,本质上是雇佣关系!他给钱,船工干活,这种关系的纽带是钱财利益。”   “同时,王衡希望船工多给他干活,干的越多越好,而他则给出的工钱越少越好,这样的话,他就能赚更多的钱……而船工正好相反,他们希望自己干的越少,赚的越多越好,所以本质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对立的。”   “这种情况下,在对方极度愤怒之时,船老大怎么可能会将后背交给对方?”   萧蔓儿十分聪慧,瞬间就明白了林枫的言外之意。   她双眸不由微微瞪大,视线转向对面船工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上,忍不住道:“所以……你怀疑王环?”   林枫眯了眯眼睛:“至少他的嫌疑最大。”   “暴雨之前,甲板上都是干活的船工,如果王衡的尸首在这里,他们绝对不会发现不了。”   “也就是说,王衡是在暴雨时,被凶手抛尸在这里的。”   “而暴雨发生的那一刻钟内,多数船工都与我们一起呆在船舱内,只有船老大王衡,以及昨夜负责值夜的王环三人在房间内休息。”   “所以杀人者,只能是王环三人之一。”   林枫一边说著,视线也一边看向船工里的王环三人,道:“这三人里,最受信任的,无疑就是王环。”   萧蔓儿秀眉微蹙,很明显,被家人保护的极好的她,很看重亲情的她,不是太愿意相信会是这个王衡的亲侄子,被王衡当成亲儿子接班人培养的王环杀的人。   可林枫的话,却又让她没法反驳。   她深吸一口气,理智盖过感性,说道:“但现在我们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推断。”   林枫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寻找线索。”   说著,他直接起身,向萧蔓儿道:“蔓儿,你去问问王环三人,在暴雨时,他们在做什么。”   萧蔓儿明白林枫的意思,向林枫点了点头,便前去问话。   而林枫则仍旧留在原地,一边继续验尸,确保自己没有疏忽,一边脑海里思考著水鬼杀人的案子。   水鬼每次杀完人后,都要将人抬到桅杆处……为什么非要抬到桅杆处?   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吗?   还有,水鬼在死者额头上刻出的图案,又有什么特殊含义?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四象组织做的,他们为何要杀掉那四艘货船上的人?   而且之前其他失踪的人,还有死后的鬼,都没有如这一次一样,如此高频率的出现作案。   如果真的是四象组织,为何这一次与往常如此不同?   如果不是四象组织,那自己就白白浪费这几天的时间了……所以,还是要抓紧所有时间,尽快查明一切,至少先确定是否和四象组织有关。   “不能在这艘船上耽搁太久,好在凶手是激情作案,毫无准备之下,定会留有破绽,破解应该不算难……”   “另外……”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著萧蔓儿送他的玉佩,眸光微闪:“也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案子……”   正思索间,萧蔓儿走了回来。   林枫看向她,萧蔓儿摇了摇头,道:“王环三人里,只有王环有单独的房间,其他两人都住在通铺内,但他们住的是两个通铺的房间,所以三人都分处不同的房间。”   “而暴雨时,他们都说在睡觉,后来船将他们摇晃醒了,他们就抓著柱子固定身体,不让自己摔倒,一直到船不摇晃了,才穿好衣服走出来,结果刚出来,就发现船老大死了。”   林枫笑道:“回答还真是一致。”   萧蔓儿道:“我是分开单独询问的,他们并未听到彼此的供词。”   林枫点了点头,倒也不意外:“遇到暴雨,船剧烈摇晃的事,他们应该经常遇到,所以他们经验太丰富了,随口就能说出来……”   萧蔓儿赞同的点头:“看来口供是没用了,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林枫倒也不沮丧,他说道:“走吧,去船老大房间看看。”   一边说著,他们一边进入了船舱旁的楼梯内。   楼梯途径船舱,再向下,还有两层,上面一层有一半是堆放货物的区域,另一半是船工休息的房间,最下一层则完全是堆放货物的区域。   只可惜在下雨时,船工们进入船舱后,将门关闭了,防止有人因为船剧烈摇晃甩出去,否则的话,真凶抛尸从船舱门口经过时,他们就能发现了。   王衡身为船长,有著自己单独的房间。   不过这个房间,因为刚刚货船的剧烈摇晃,使得里面十分狼藉。   一些书散落在地。   茶杯茶壶也都躺在地上。   凳子翻倒,桌子直接横在房间中间。   地面上还能看到一些毛笔、纸张。   这狼藉的样子,和强盗过境也没什么区别了。   “砚台在那里。”   这时,萧蔓儿突然指向桌子脚下的地面。   林枫看去,便见桌子右前方的脚下,正有一个灰色的粗糙石头砚台躺在那里。   他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将砚台捡了起来。   可他刚拾起砚台,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萧蔓儿忙道:“怎么样?”   林枫摇了摇头,道:“凶手很谨慎……这不是他行凶的砚台。”   “不是?”   萧蔓儿秀眉微蹙。   林枫道:“这个砚台里面十分乾净,没有任何未干的水渍或者墨渍……暴雨停歇到现在没有多久,真凶就算清洗过砚台,水渍也不会完全干透,更别说整个砚台都没有任何血迹的残留,从死者的伤口可以看出,击打他的砚台肯定也沾了血,而这个砚台就是一块石头打造出来的,表面粗糙,鲜血一旦沾上就很难完全去除。”   萧蔓儿点头道:“如此说来,这的确不是行凶的砚台。”   “那行凶的砚台呢?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一目了然,确实没有其他砚台了……难道凶手不是在这里杀的王衡?”   林枫仍是摇头:“是在这里行凶的。”   他伸出手指,指著前方地面,道:“你看地面上,有很多墨点,这些墨点呈放射状,很明显是被甩出去的墨水造成的。”   “还有这里……”   林枫来到一处墨迹旁,蹲下身来,用手指在上面一抹,旋即抬起手,看著黑漆漆的手指,道:“墨迹大的地方甚至墨水都还没干,且这上面带著一抹微红,明显是血迹。”   萧蔓儿也学著林枫伸出白皙手指,抹了一下墨迹,然后将被墨水染黑的指尖放在眼前,她先是仔细看了看,指尖不顾墨水的漆黑轻轻捻了捻,又将其凑到鼻尖嗅了嗅。   “应该是徽墨。”她说道。   “徽墨?”   林枫挑了挑眉。   萧蔓儿向林枫介绍道:“徽墨有著‘香味浓郁,丰肌腻理,色泽黑润’的特点,且这徽墨应该是其中的最昂贵的那种,匠人在制造时,应该加入了麝香、金箔、珠粉等辅料,特征很明显。”   林枫前世倒是听过徽墨的鼎鼎大名,不过他记得徽墨是在唐安史之乱之后重心南移才火起来的,没想到萧蔓儿现在就知道徽墨。   看来萧蔓儿平常应该没少研究过这些。   他想了想,问道:“有多昂贵?”   萧蔓儿道:“现在文人使用的大多是北方墨,徽墨只在小圈子内使用,数量不多,自然贵重,更别说这墨还加入了本就是十分贵重的麝香、金片、珠粉,更是稀少昂贵,至少便是我,能用到徽墨都是借了父亲的光——它是父亲的一个学生在父亲生辰时所专门送的。”   “所以王衡这么一个船老大,竟然会用这样昂贵的徽墨,著实是让我有些意外。”   林枫闻言,直接看向那堆书簿和纸张,道:“无论王衡是怎么得到的徽墨,如此贵重之物,他也绝对轻易不会使用,所以他今天专门用这样的徽墨,恐怕是为了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来到满地的纸张旁翻找纸张。   萧蔓儿见状,也忙过来帮忙。   两人翻了一会儿,萧蔓儿突然道:“你看……”   林枫见萧蔓儿拿著一张纸,他接过纸张,便见纸张上有几行字,在最后一个字的后方,是一片墨迹晕染开的痕迹,很像是毛笔扔在了上面,所晕染成的样子。   看著纸张的内容,林枫和萧蔓儿对视了一眼。   两人神色,都有一些复杂。   萧蔓儿道:“看来……”   林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林枫收起纸张,刚要起身,忽然看到了书堆里,有一个蓝皮的书簿。   书簿上写著“货运日志”的字样。   他拿起这本书,随手翻了几下,便见上面详细的写著这艘货船在哪些天,运送了哪些货物,起终点是何地,走了多少天等十分具体的情况。   林枫迅速翻过,见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如同帐本一样的日志,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要随手放下。   可就在这时,他手上动作忽然一顿,旋即迅速将书页向回翻动。   翻了两页后,林枫停了下来。   他视线连忙看向这页纸张上的内容,双眼瞳孔陡然一缩。   “这水鬼……难道真的与四象组织有关!?”   “我没有来错!!!”   萧蔓儿见林枫神色有异样,不由道:“怎么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合上了日志,他小心的将货运日志放进怀里收好,然后起身摇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但还无法确定真伪,需要进一步确认……”   “先不说它,它和此案无关。”   他看向萧蔓儿,道:“蔓儿,你对徽墨如此有研究,如果徽墨干了,或者沾到了其他东西上,你能分辨的出来吗?”   萧蔓儿笑道:“这要看多久了,如果时间久远了,肯定分辨不出来,但若是近期的,我可以试试……”   “墨分五彩,有浓淡枯湿焦之分。不同的墨,有著很多不同之处,而且徽墨一般用的松烟,原料就与其他的墨不同,更别说这种最昂贵的徽墨上还加了金片麝香之类的辅料,与普通的墨差别还是很大的……如果是刚磨好的,我能轻松分辨,但干了的,我没试过分辨,也不确定能否真的分辨出来。”   “无妨,有这些就足够了。”   听著萧蔓儿的话,林枫直接点头,双眼满是笑意的看著她,道:“蔓儿,看来你今天要注定帮我大忙了,让真凶俯首认罪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萧蔓儿一怔。   林枫笑道:“我已经想到让他认罪的法子了。”   卡文了,卡过去后在写案子时,又不小心写的太复杂了,因为这个案子算一个过渡小案子,太复杂会导致篇幅过长,影响后面真正的大案节奏,所以又删了重写,结果就这个时候了。 第171章 结案!震动官府的推理,真相大   白!(万字大章)   “什么法子?”   萧蔓儿见林枫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双明眸顿时落在林枫身上,睫毛扑闪,充满著期待询问。谒演   林枫笑了笑,道:“我的这个法子还有一个前提……走,我们去王环三人的房间检查一下,看看他们所说的情况,与他们房间的情况是否有出入,若我所料不错……”   他一把抓紧玉佩,将玉佩放入怀中,旋即转身向门外走去,道:“关键性的线索,就在真凶房间之中。”   两人迅速去检查王环三人的房间,因为林枫目标十分明确,所以即便检查了三个房间,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   等他们离开最后一个船工的通铺房间后,时间也不过一刻钟左右而已。   萧蔓儿关上房门,脸上带著感慨道:“越是跟著你查案,我就越怀疑我父亲他们的本事……在你出现之前,父亲跟我讲述他查的案子,能三五天侦破,都值得他骄傲许久。”   林枫笑了笑:“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们这个案子在凶杀案里,算是最简单的那种。”   “激情杀人往往伴随的就是凶手杀人后的慌张,即便是处理后续之事,也很容易留下破绽,更别说当时货船又遭遇狂风骤雨,站都站不稳,他能将王衡移到桅杆处,并且制造出水鬼杀人的假象,就已经不容易了,再处理后续根本没有多少时间。”   “因此种种,我才能迅速找出他来……相信若是萧公遇到这个案子,也肯定能和我一样。”   萧蔓儿听著林枫的话,只是眨了眨眸,一副“你觉得我会相信伱?”的表情。   林枫见状,只得心中叹息一声,萧瑀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挽尊,我已经尽全力维持你的光辉形象了,但你女儿不信,我也没办法。   “走吧。”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向外走去:“该结束这一场波折了。”   两人拾阶而上,迅速向最上方的甲板行去。   可还未走出楼梯,林枫和萧蔓儿表情便微微一变。   只见赵十五此时正守在楼梯口前,腰间武器出鞘,正一脸凶狠与警惕的盯著前方。   他全身肌肉紧绷,在沙场上生死间磨砺出来的凶悍气息,毫不保留的释放著。   这样子,顿时让林枫意识到发生了变故,赵十五看似鲁莽,实则内心有著属于他的处事智慧,远比那些暴脾气的武夫冷静的多,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只是吓唬这些船工而已,他不至于真的连刀都拔出来。   难道是这些船工造反了?   林枫与萧蔓儿对视了一眼,迅速走出楼梯,来到赵十五身旁。   这时,林枫眼眸陡然眯起。   只见赵十五的前方,不是造反的船工……而是一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盯著赵十五的衙役。   至于那些船工,已然被衙役用绳子绑了起来,看那样子,似乎要将他们全部带走。   而此时这些衙役,已经将赵十五包围,正在一点点向赵十五挪动,看他们眼中那杀机,竟是真的动了杀意。   “怎么回事?”   林枫微微抬起左手,将袖口轻轻向上捋了捋,绑在左臂的轻型小弩已然启动了机关。   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若真的有人要伤害他和萧蔓儿,林枫不会手软。   一边向赵十五询问,他一边横走一步,将萧蔓儿挡在身后。   萧蔓儿见这种危急关头,林枫毫不迟疑挡在自己身前,面纱下的唇角不由轻轻上扬……同时,她那素白玉手,也已然悄然将藏在袖子内的匕首紧紧握住。   出门在外,若遇到危险,不能杀敌,那就自尽……绝不能受辱,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念。   赵十五知道眼前的危机只有林枫能解决,他快速道:“你们去查案的时候,在漳河附近巡逻的临水县衙役们发现了我们所在的这艘货船无缘无故停在河水中间不动,他们担心发生了意外,便通过小舟登上了货船。”   “而当他们发现船老大被杀害的尸首后,率领这些衙役的县尉顿时说这是水鬼所为,在得知没有外人来过这艘船后,临水县县尉便直接断定,说这些天造成了数十个命案的水鬼就藏在我们这艘船上。”   “所以县尉下令,要将所有人全部带走,严刑审问,要找出背负著数十条性命的水鬼。”   “我知道义父已经有所发现,自然不会允许他们就这样将人带走,所以他们要来绑我,要开船离开,我便进行阻止。”   “结果……”   赵十五警惕的扫著这些衙役,道:“结果那个县尉竟然说只有水鬼才会抗拒被带走审问,所以他直接说我就是水鬼,还说我要保护的人都是同伙,要将我们全部绑走,若是我们不乖乖就范,他们就要杀无赦。”   “杀无赦?”   林枫闻言,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冷笑道:“不知我大唐哪条律法给了你们这样的权利,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判断对方为犯人的时候,就敢用出杀无赦之法来?”   李世民对死刑十分谨慎,哪怕是他定下的死刑,都要在行刑之前,让人对自己在不同的时间点进行三次提醒呢。   为的就是怕自己在给出死刑的时候,是情绪过于愤怒,而不理智做出的决定。   连李世民都不会轻易给出死刑,一个县尉,一群衙役,竟然就敢做出杀无赦的事来,这在林枫看来,著实是可笑。   当然,也不是说县尉和这些衙役不能执行杀无赦的命令,如果真的审判为杀人犯了,而且在抓捕杀人犯的过程中,这个犯人进行反抗,还对衙役或其他百姓有生命威胁,这种情况下,自然可以直接杀无赦。   但很显然,眼前的情况,一无证据,二未曾进行过调查,三没有审判定罪,完全不符合这种极端的情况。   “王衡死于桅杆之下,额头有特殊图案……这就是水鬼惯用之法,再加上你们这条船当时没有外来人员进入杀人,那就说明水鬼就在你们之中。”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衙役们迅速让开,便见一个腰悬横刀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他双眼目光冰冷锐利,视线扫过魁梧的赵十五,扫过气质出众的萧蔓儿,最后落在了书生打扮的林枫身上。   他说道:“本官命人将你等暂时扣押,是为了防止水鬼逃跑,只要调查清楚后,无罪者自然会释放。”   “可是你们却抗拒执法,如果不是你们心里有鬼,又是什么?莱国公专门下令,一旦发现水鬼,可视情况轻重缓急自行决定如何处置,故此若你等胆敢继续反抗,在本官看来就是水鬼为了逃脱制裁而反抗,便是就地将你等斩于此,又何妨?”   他双眼直视林枫,冷笑道:“斩杀水鬼是大功,本官不仅不会有过,还会受到封赏,你们信不信?”   林枫听著眼前县尉的话,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水鬼案从发生至今也快两个月了。   这么长的时间内,主管临水县治安缉盗的县尉,却一点收获也没有,反而在带人巡逻后,仍是有一船船的人身死,这无疑有他的责任在。   县令肯定多次给他施压,堂堂刺史杜构亲自处理此案,也相当于对他能力的否认。   在这种情况下,临水县县尉急需抓住水鬼来证明自己,同时也来弥补自己之前无能的表现。   否则的话,一旦到了年底吏部考核,他的评分绝对会很差,届时恐怕会直接被贬。   因此种种,突然发现了一个疑似水鬼杀害的人,且还有一船的嫌疑人在,他岂能放过?   哪怕他心里也有些怀疑是否真的是水鬼所为,他也必须要将其打上水鬼杀人的标签。   这样,他就能在年底到来之前立功。   眼前这个县尉,已经被水鬼案快逼疯了,他已经要到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了。   而面对赵十五的抗拒,面对自己的质问,他用如此带著挑衅的语气回应自己的质疑,毫无疑问是为了惹怒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因此而愤怒,真的失去冷静而主动动手,那对眼前的县尉来说,简直就是瞌睡遇枕头。   届时就算杀了自己,他也不会有什么责任,反而可以一口咬定自己等人就是水鬼,反正死无对证,还不是他怎么说就怎么是?   林枫前世今生都见过太多的阴谋算计了,眼前县尉心里的算盘,他闭著眼睛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完全没被对方牵著鼻子走,他平静道:“你说我们是水鬼,我们就是水鬼?证据呢?”   县尉冷冷道:“你们敢抗拒,就是证据!”   “可笑!”   林枫前世今生查了这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证据的。   他说道:“我们的人之所以阻挠你们,是担心你们强硬将船开走,会将凶手杀人的证据弄丢。”   “他之所以不让你们将其他人绑走,也是担心你们会因此破坏线索和证据,从而让真凶逍遥法外。”   “我们一直在为破案而努力,可你身为县尉,在治下发现了有人被杀,竟然不第一时间进行调查,反而先抓人,甚至还要杀人,这就是你身为县尉该做的?”   中年县尉一看就是很有经验的人,他没有中林枫的陷阱,去讨论自己这样做正确与否。   只是冷笑道:“你们在为破案而努力?当真是笑话?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就敢轻言查案?”   听著县尉的话,林枫有些诧异,他不由看向赵十五,道:“他不知道蔓儿是谁?”   赵十五憨厚一笑:“他上来就看到了尸首,然后二话不说就抓人,根本不给我们开口解释的机会。”   林枫明白了,这是怕有人开口,万一这不是水鬼所为,凶手再直接自曝了,他还怎么抓人拿功?   所以干脆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只要到了县衙大牢,还不是他县尉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想到这些,林枫看向眼前县尉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身为基层刑狱人员,无能有错,但为自身利益罔顾事实,甚至制造自己想要的事实,那比无能更加可恶,更加罪不可恕。   他懒得废话了,绝不能让这些无辜船工真的被抓走,否则不仅仅是这个案子无法破解,更是有人要因此为他人之罪蒙冤,这是林枫更不能忍的。   他看向萧蔓儿,不用林枫开口,萧蔓儿就明白林枫的意思。   她精致的下巴微微仰起,被面纱遮挡下只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充满著疏离与清冷,她说道:“家父大理寺卿萧瑀。”   “什么?”   “大理寺卿?”   包围他们的衙役们闻言,直接愣住了。   脸上充满著意外和惊愕。   而中年县尉,脸色也是倏地一变:“你是萧寺卿的女儿?”   萧蔓儿心思剔透,自幼便拥有窥探人心之能,一个人是怎么想的,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她可以轻松看出来,正因此,她之前才会有出家的念想……因为她所遇到的人,除却家人外,其他人都是有目的的靠近她,接近她,其心思不是为了从萧瑀那里获得利益,就是心怀恶意企图通过她攻击萧瑀。   所以,她觉得这世上之人心思皆恶,这才有了出家远离人间的想法,若不是遇到了林枫这样一个不同于任何她见过的其他人,可能她真的已经出家了。   故此,即便她没有林枫想的那么深,却也能知道眼前这个县尉不安好心。   对这个中年县尉,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她冷冰冰道:“我可以证明……”   这时,萧蔓儿发现林枫偷偷将手伸到了后面,旋即张开手掌,手心里是她的玉佩。   萧蔓儿眸光微动,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   在这些船工面前林枫拿出玉佩,没什么,这些船工不会在意是谁拿出来的玉佩,不会闲著没事说这些,也没人会在意地位低下的他们的话。   可在县尉面前,若是由林枫拿出如此贵重的玉佩,这个县尉对他们已十分重视,必会猜测林枫的身份,很可能会想办法去打探这个拥有萧家之女家传玉佩的人是谁,那林枫就可能有暴露的危险……虽然林枫和萧蔓儿的关系,至今也没几个人知道,但谨慎起见,还是要由萧蔓儿自己拿出玉佩为好。   萧蔓儿与林枫有足够默契,不动声色接过了玉佩。   接著,她就用之前向王环自证身份的方法,再一次向县尉证明了一次。   中年县尉看著手上的玉佩,脸色阴晴不定。   他不确定玉佩的真伪,但他不敢赌。   深吸一口气,中年县尉终于做出了决定。   只见他原本冰冷的表情,顿时堆起了笑容,他双手托起玉佩,道:“原来是萧小姐,失敬失敬。”   赵十五从他掌心拿起玉佩,递给了萧蔓儿。   萧蔓儿将玉佩握在掌心,她看向县尉,淡淡道:“现在还要继续抓我们,甚至还要杀无赦吗?”   县尉脸色微变,他连忙摇头,道:“误会,都是误会。”   “若早知道萧小姐的身份,本官早就让萧小姐你们离开了……毕竟以萧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做出水鬼那种事。”   说著,他直接看向衙役们,道:“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快散开,若是伤了萧小姐,你们谁能担待的起?”   衙役们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彼此看了一眼对方,然后连忙收起了武器。   看到这一幕,赵十五也松了口气。   铿的一声,武器归鞘。   县尉视线在林枫三人身上转动,笑道:“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别耽误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将船开到岸边,然后萧小姐你们三人就可以自行离去了。”   听到县尉的话,萧蔓儿秀眉一蹙,道:“你还要将他们抓走?”   县尉轻笑道:“现在只能确定萧小姐你们三人不是水鬼,可其他人就未必了,本官这样做,也是为了早日抓到水鬼,还临水县一个安宁,还望萧小姐能行个方便,让我等完成公务。”   萧蔓儿凤眸瞪大,她没想到自己都表露身份了,这个县尉竟然还不放过这些船工。   赵十五也一脸怒意。   蔓儿不在官场,还是太低估人性了……林枫神色如常,缓缓道:“如果水鬼在他们之中,你抓走他们天经地义,可水鬼根本不在他们之中,你再抓他们,就很不合理了吧?”   县尉眉头皱起,他说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林枫缓缓拱手:“丰木。”   “丰木?”   县尉脑海里迅速搜索高官的名字,以及丰木这号人物,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个重臣的名字姓丰,更不知晓丰木这个人。   看来就是个试图攀上萧家高枝的普通读书人。   他心中顿时大定,萧蔓儿他惹不起,但一个普通读书人,还不至于入他的眼。   他冷冷道:“丰公子说话可敢负责?水鬼在他们之中的结论,本官是根据死者的情况进行判断的,是有理有据的,可你现在却说水鬼不在他们之中……那本官就好奇了,不知丰公子究竟凭什么认为水鬼不在这里,你可知在官府办案时乱说话,其罪责等同证词说谎?”   和我比律法知识?你不知我穿越大唐这段时间,没事就背法条了?   林枫平静道:“我自然不是乱说的,因为……”   说著,他直接看向萧蔓儿,道:“萧小姐已经找出真凶了。”   “什么?”   “已经找到真凶了?”   “真的假的?”   衙役们被林枫的话惊住了。   那些被绑起来的船工们,也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著不敢置信之色。   虽然他们畏惧萧蔓儿的家世,不得已去让萧蔓儿调查,可实际上,他们心里并不觉得萧蔓儿和林枫能够查出什么来。   可现在看来,他们好像看走眼了。   难道自己能得救?船工们顿时满脸期待的看向萧蔓儿。   临水县县尉章莫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他看向萧蔓儿,道:“萧小姐,你真的找出真凶了?”   萧蔓儿视线瞥了林枫一眼,旋即缓缓道:“在丰公子的配合下,的确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对真凶有一些推测。”   “只是一些推测?”章莫眸光闪动。   林枫自然明白章莫的意思,他笑呵呵道:“现在是推测,一会儿可能就是事实了。”   说著,他不给章莫开口的机会,直接给萧蔓儿使眼色,道:“萧小姐,将你的发现和推理告诉大家吧。”   萧蔓儿看著甘愿将一切功劳都给自己的林枫,银牙在面纱下轻轻咬了下唇,旋即缓缓道:“我有些乏了,还是麻烦丰公子替我说吧。”   众人闻言,视线顿时从萧蔓儿身上,移到了林枫身上。   林枫不由看向萧蔓儿,两人四目相对,他顿时就明白萧蔓儿的意思了,哪怕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可萧蔓儿也不愿抢走自己的光芒……这个傻姑娘,不知道柯南躲在毛利身后看其他人震惊有多爽吗?   他咳嗖一声,道:“刚刚我一直跟在萧小姐身旁,陪萧小姐查案……那我就替萧小姐说一下我们的发现,若有错的地方,还望萧小姐能够指出。”   萧蔓儿见林枫说的有模有样,眼底含笑点头:“可以。”   林枫重新看向章莫等人,说道:“敢问县尉,可曾验过死者的尸首?”   章莫皱眉道:“仵作没有跟来,自然无法检验,不过等我们抵达口岸后,本官自会遣人将仵作唤来。”   林枫说道:“不必麻烦县尉了,因为萧小姐已经验过尸了。”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不由看向身材窈窕,气质出众的萧蔓儿,他们实在是无法想像,这样漂亮出众的美人,会做那种普通人避如蛇蝎的验尸之事。   萧蔓儿接到了林枫的信号,淡淡道:“我自幼喜欢听家父讲述案子,也曾亲眼看过家父查案,所以有些经验。”   “死者衣衫凌乱,右臂有红肿伤痕,这是生活反应造成的,也就是说,右臂的红肿伤痕是生前所留。”   “而死者左臂也有伤痕,但左臂伤痕没有红肿迹象,没有出血现象,伤痕和四周皮肤的光泽没有什么区别……可以确定,这是死后出现的。”   萧蔓儿将她从林枫那里学到的识别生前生后伤口的方法说了出来,也将林枫之前推断的凶手没有时间去虐尸的事说了出来,最终得出了这里是抛尸现场,而非案发现场的结论。   听著萧蔓儿的侃侃而谈,衙役和船工们已经呆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漂亮的萧小姐,竟然真的懂验尸。   甚至直接根据验尸结果,连桅杆处不是案发现场的事都推断出来了,这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连章莫脸色在这一刻都认真了起来,他双眼紧紧地盯著萧蔓儿,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林枫笑呵呵道:“对于萧小姐的判断,不知县尉是否认同?我想县尉虽然没有验过尸,但经常听仵作讲述,怎么也该有些经验吧?”   听著林枫这话,章莫脸色不由微变,他心里暗道:“这个丰木果真狡诈,这话说出,我还怎么否认?”   如果否认,岂不是承认自己无能,连这点经验都没有?   章莫冷著脸点头道:“萧小姐果真厉害,本官认同。”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这里不是案发现场,那么根据我们之前得知的情况,暴雨之前王衡一直待在房里,所以我们便怀疑王衡是在他房间内遇害的,因此我们直接去了王衡房间。”   说著,他看向萧蔓儿,萧蔓儿与林枫心有灵犀,她直接转身,淡淡道:“走吧,去王衡房间。”   见林枫几人离去,章莫皱了皱眉头,可也只能跟了过去。   很快,众人进入了王衡房内。   看著王衡房间狼藉的模样,章莫蹙眉道:“不久前有狂风骤雨,我们在岸上都被吹得人仰马翻,相信你们船只肯定更严重,这应该就是狂风导致的吧?”   林枫点头:“没错。”   “那这房间都被风破坏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找到什么线索?本官看过了,房间内一点血迹都没有,不像是案发现场。”章莫道。   林枫闻言,却是摇头道:“是否是案发现场,不能如此笼统去判断,没有血迹有可能是凶手怕我们找到这里,将其擦掉了。”   章莫说道:“那你说要怎么判断?连血迹都不能作为证据判断了,还有什么办法判断?”   “这个不能问我,要问验尸的萧小姐。”林枫将锅扔给了萧蔓儿。   萧蔓儿没有独立断过案,所以突然让她主导破案过程,她还真的有些不知从何讲起,可现在林枫帮她控制了节奏,她只需要按照林枫的提示去做便好。   她缓缓道:“如果县尉现在去检查死者的脑袋,就会发现死者的后脑有一处伤口,死者的后脑骨头已然碎裂,头发被鲜血粘在了一起。”   章莫一愣:“他不是因为心口的匕首而死的?”   萧蔓儿摇头:“那只是凶手在死者失去反抗能力,或者死之后,为了更好的模仿水鬼杀人所刺入的,对死者来说真正的伤害,也即最初的伤害,在后脑。”   “而如果你此时将手伸进死者的头发里,你会发现你的手会变黑,你仔细去检查死者的伤口,也会发现伤口里有黑色的墨迹……”   “这一切,都说明一件事。”   萧蔓儿看向章莫,以及章莫身后的衙役和船工们,道:“那就是凶手是用砚台当的凶器,并且那砚台里在行凶时还有墨水。”   凶器是砚台?   真的吗?   众人都满脸惊奇。   章莫皱眉凝思了一下,直接吩咐手下的人去验证。   过了没多久,一个衙役跑了下来,向章莫点头道:“一切都如萧小姐所言。”   “竟然真是如此!”   众人更惊奇了。   章莫神色越发凝重,他视线在地面上扫过,忽然间,他看到了桌下的砚台。   他快步走了过去,将砚台拿起,视线向砚台上一看,眼眸陡然一亮,他说道:“凶器若是砚台,那就更能证明这个房间不是案发现场了……你们看,这个砚台如此乾净,根本没有一点装过墨水的迹象。”   萧蔓儿闻言,却是心中不由感慨一声,难道林枫之前就预料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吗?   怎么章莫的话,和林枫当时所说的一模一样。   那么自己要反驳章莫的方法,也只需要有样学样便可了。   想到这里,萧蔓儿直接道:“县尉请看我们的脚下。”   “脚下?”   章莫低下头看去,而就在他视线下移的一瞬间,便见他瞳孔骤然一缩。   林枫看到这一幕,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看来这个临水县县尉并不是无能之人,这个反应很是迅速……那他一直都找不到水鬼的线索,看来杜构专程向自己求援的案子,当真很有难度。   萧蔓儿道:“看县尉的样子,应该已经明白了。”   “地面上有墨迹,且墨迹的分布很有特点,属于那种甩动情况下会造成的墨迹,且这里的墨迹……”   她蹲下身来,葱白手指在上面一抹,道:“还未干,如果仔细去看,我脚下的墨迹里,能看到略微红色,这红色是什么,相信县尉能够想到。”   萧蔓儿通过林枫对她说过的话,直接原封不动陈述了一遍。   而效果十分明显。   不用章莫点头,其他人就已经认同了她的推断——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章莫深吸一口气,道:“即便能间接断定这里是案发现场,可真正的凶器呢?如果真正的凶器找不到,仍是无法完全彻底确定凶器就是砚台。”   林枫闻言,看向那些船工,道:“你们船上有多少砚台?”   船工们摇著头:“我们都不识字,也就王叔和小掌柜识字,会写字,所以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砚台。”   林枫又看向王环,道:“你知道吗?”   王环脸色有些发白,见林枫看向自己,他连忙道:“我的房间有一个,叔叔的房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两个。”   林枫点了点头:“有两个,可现在少了一个……”   章莫道:“我们当然知道少了一个,关键是少的那个哪去了,凶器作为最关键的物证,必须找到……”   说著,他看向林枫,眯眼道:“你们该不会没找到那个砚台吧?”   “的确没找到。”   “那证据根本不充足……”   “你别急啊。”林枫道:“没找到,不代表我们不知道哪里能找到。”   “什么?”章莫一怔。   便听林枫缓缓道:“萧小姐见凶器消失,便断定真凶是不希望我们知晓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不希望我们知道死者是被抛尸的,所以真凶一定会将凶器藏在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而这货船空间有限,在船上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故此,真凶会选择将砚台藏在哪里,也就很明显了。”   有船员忍不住道:“哪里?”   林枫看向他们:“漳河之底!”   甲板上。   众人站在船边,都伸著脑袋向下面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去。   林枫和萧蔓儿刚刚给出推断,认为真凶将凶器扔到了水里,从而让凶器彻底消失,所以章莫当即就命水性最好的船工和衙役潜入漳河下面查探。   他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水位不算太深,船工和衙役很容易就能潜到水底。   过了没多久,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便见两个脑袋从水面下冲出。   同时一个船工高高举起右手,而他的右手上,正抓著一块砚台,他吼道:“找到了!”   众人见状,连忙放下绳子,让衙役与船工上船。   船工登上船后,顾不得湿漉漉的自己,连忙将砚台递给了林枫:“丰公子,你太厉害了,砚台真的在水下。”   林枫纠正道:“是萧小姐厉害,这都是萧小姐推断出来的。”   萧蔓儿眸子偷偷白了林枫一眼。   林枫仔细端详著砚台,旋即笑道:“县尉请看,这个砚台与我们在王衡房间里所看到的砚台一模一样,现在县尉该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让你们开船离开了吧?”   “因为你们一旦将船弄走,我们就很难再准确的回到这里,而无法准确回到这里,这漳河如此之大,再想找到凶器,可就不是难事了。”   听著林枫的话,章莫即便再不愿承认,也只能点头。   而船工们,则一脸恍然。   “怪不得你们不让我们将船开走,原来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怀疑真凶将凶器扔下了水里。”   “好悬,若是我们真的将船开走了,这凶器绝对找不回来了。”   “真凶当真狡诈,竟然将凶器直接扔进了水里。”   林枫听著船工们的话,笑道:“当时我们可不知道砚台是凶器,我们之所以阻止你们,只是担心真凶会利用漳河,为了稳妥起见罢了。”   别管是因为什么,林枫阻止对了,这足以让船工们对林枫和萧蔓儿更加敬佩。   觉得他们真的能找到真凶。   章莫神色越发的沉重了起来,眼见藏匿如此之深的凶器都被找到了,心中越发焦急。   他说道:“可这只能证明你们之前的推断没有问题,仍旧无法找到真凶。”   “不,这已经能帮我们找到真凶了。”林枫说道。   “什么?”章莫一怔,众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萧小姐在确定真凶是用砚台行凶,而且还是装著墨水的砚台行凶后,便确定真凶在拿起砚台行凶时,砚台里的墨水,肯定会飞溅出来。”   “也就是说……”   林枫视线扫过船工,沉声道:“真凶的衣服,绝对也会沾上墨水,会被染黑。”   “真凶的衣服会被染黑?”   船工们闻言,连忙彼此看向彼此。   可他们所有人的衣服,都十分乾净。   萧蔓儿这时开口,直接道:“在得出这个结论后,我便和丰公子对三个嫌疑人的房间一一进行搜查,最终,我们找到了一件沾染了墨水的衣服,而那衣服……”   一边说著,萧蔓儿一边看向船工里的一人,声音带著冰冷道:“王环,是在你房间里找到的。”   “什么!?”   “小掌柜的房间找到的?”   “这……这怎么可能?小掌柜怎么可能会杀害王叔?”   船工们完全被萧蔓儿的话给惊到了。   他们满脸的不敢置信,视线纷纷看向王环。   只见王环脸色发白,全身都在这一刻剧烈颤栗。   他摇著头,道:“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林枫看著王环,缓缓道:“你的意思是那件染了墨水的衣服不是你的?我可以让人拿出来,相信是否是你的衣服,诸位都应该能认得出来。”   王环连忙道:“衣服,衣服的确是我的,可是那衣服上的墨水,根本就不是什么杀人时候留下的。”   “你们如果去过我房间查探,你们就应该能看到我房里的砚台里也有墨水……实不相瞒,在我休息之前,我在练习写字,后来狂风将船吹得剧烈摇晃,桌子上的砚台直接就滑了出来,正好撞到了我,所以上面的墨水也沾到了我的衣服上。”   他看向章莫,连忙道:“县尉,这只是巧合,我真的是被房间里的自己的墨水沾上的……我大唐律法应该没说不能衣服上沾染墨水吧?”   听著王环的话,章莫眸光闪烁。   以他的本事,自然能看出王环现在这话,有些狡辩了。   但这正合他的意。   他微微点头:“的确,如果你房里真的有砚台和墨水,那确实存在巧合的可能性。”   说著,他看向林枫,道:“你们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证据才行,这个证据不够充足。”   他说完,就准备看林枫和萧蔓儿失望的神情,他相信案子到了这一步,林枫和萧蔓儿肯定已经将所有能够拿出的证据都拿出来了,可是很遗憾,这还不够。   但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林枫与萧蔓儿的神色,完全没有因为他们的话而失望。   正相反,萧蔓儿双眼反而露出了笑意。   她不由偷偷看了林枫一眼,脑海回想林枫当时对她问过的问题。   “一切,真的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啊,他真的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预料到了。”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看向王环,道:“你可知你叔叔今天所用的墨是什么墨?”   王环不明白萧蔓儿的意思,直接摇头:“不知。”   “我可以告诉你。”   萧蔓儿直视王环的眼睛,道:“你叔叔今天所用的墨是徽墨,而且是徽墨中的极品,昂贵程度比金银更甚。”   “徽墨?”   王环听著萧蔓儿的话,不由回想起半年前,王衡曾在他面前十分小心的把玩著一块墨,当时王衡似乎说过那是徽墨,特别昂贵,是从一个商人朋友那里花费重金买下来的。   王衡还和他说过,这块墨会用来书写对其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他说道:“叔叔的确有一块徽墨,据说价值连城。”   萧蔓儿继续道:“那你知道徽墨比起普通墨来,有什么区别吗?”   王环觉得萧蔓儿的话莫名其妙,一直问墨的问题干什么?他皱眉道:“不知。”   萧蔓儿说道:“墨分五彩,有浓淡枯湿焦之分,不同的墨差距巨大,而徽墨和我们常见的墨制作工艺不同,它由松烟制成,所以仔细去闻能闻到松木的香味。”   “同时,这种顶尖的徽墨,还会添加麝香、金箔等辅料,而麝香味道很是奇特,所以辅料与主料都含有香味,便使得徽墨在使用后,会在较短时间内留有特殊的香味,这是普通的墨所完全不具备的。”   “而你房间的墨,我检查过,就是最普通的墨,粗糙,没有任何味道,所以如你所言,如果是你的墨水洒在了衣服上,那你衣服上的墨应该没有任何味道,但事实却是……”   萧蔓儿看著王环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眼中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惊恐,沉声道:“你衣服上的墨,有徽墨的特殊香味!”   这一刻,所有人脸色都完全变了。   船工们听到这里,表情已经充满著震惊、不敢置信以及失望愤怒了。   如果说之前王环还能用巧合来狡辩,那现在,这就是铁证了。   墨水的不同,代表王环衣服上的墨,就是在王衡房间沾上的。   “小掌柜,怎么会,怎么会是你啊?”   “是啊!王叔对你那么好,将你当成接班人,你为何要杀他?”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啊?你还有人性吗?”   船工们不敢置信的纷纷发问。   衙役们也都冷眼看著这个如同弑父的杀人犯。   被众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著,听著这些话,王环一点点脸色涨的通红,终于吼道:“你们懂什么!?”   “什么接班人,什么对我好,这都是骗我的!”   “我在外面赌,欠了钱,那些人要打断我的腿,要砍掉我的手……我向这个老东西求救,我跪下来求他,求他帮我还钱。”   “我好话说尽,我甚至砰砰磕头,将额头都磕红了。”   “可是他呢?他宁可眼睁睁的看著我被人砍掉手,打断腿,也不说帮我一下!甚至在我好话说尽后,他还将那砚台向我砸来。”   “你们说,他哪有一点真的对我好的样子!假的!完全是假的!他就是想让你们觉得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可实际上,他冷酷,无情,不念亲情……他欺骗了我!”   越说王环越激动,越说他脸色越狰狞:“他将砚台砸向我后,就转过身去,甚至都不看我,他让我滚……他如此绝情,那就别怪我!”   “都是他的错!我只是拿起他砸向我的砚台,去报复他对我的绝情而已,我没错,我没有任何错!”   听著王环愤怒的话,看著他激动的样子,萧蔓儿终于明白林枫所说的激情杀人是怎么回事了。   她与林枫对视一眼,见林枫向她点头,她说道:“你可知王衡用如此珍贵的墨,在写什么?”   王环咬牙切齿道:“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我哪关心他写什么!”   萧蔓儿声音清冷道:“我们在检查他的房间时,发现了一张未写完的纸,这张纸……是遗书。”   “什么?”王环一愣。   船工们也都是一怔。   萧蔓儿道:“王衡在遗书里写他在一年前得了重病,经过半年的治疗,却没有任何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他找了很多大夫,最终那些大夫都说他最多也就能活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不怕死,但他怕他死后你没人照顾,而你哪里都好,就是好赌,怎么都戒不掉……所以他便希望能通过一次生与死的教训,让你戒赌。”   “可在最后,他还是心软了,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是被他当成亲儿子看待的亲人,他实在是不忍看你被打断腿……所以他才有了这一次的航行。”   “你以为他在得知漳河的鬼杀人之后不怕吗?你以为他就愿意来吗?可他没有办法,你欠的钱太多了,他不走这一趟,根本就不够还钱的。”   “而且,即便如此,他仍是不够还钱的,所以在我们找到他后,他向我们提出索要五百二十一文铜钱的要求。”   “当时我们还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的钱财有零有整的,现在我才明白……他只差五百二十一文就能帮你还上钱了。”   “只是他希望你能长点记性,所以故意瞒著你,想让你受到煎熬,到最后一刻再帮你……他希望你能因此戒掉赌瘾,毕竟,这很可能是他生前最后一次帮你了。”   听著萧蔓儿的话,王环整个如遭雷噼。   他脸色惨白,全身抖如筛糠,整个人不断摇头:“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你骗我,你在骗我!”   林枫看著他,道:“你说王衡将砚台砸你,请问他真的砸到你了吗?”   王环愣住了。   林枫从怀中取出那没有写完的遗书,道:“你自己看吧,你叔叔的字迹,你应该认得……”   王环僵硬的接过这张纸。   目光向上看去。   脑海里不由回想起半年前,王衡得到徽墨时,向他说过的话。   “这块墨,我会用来书写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看著遗书的内容,嗅著那徽墨特有的墨香,王环忽然跪了下去,嚎啕大哭。   林枫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县尉章莫,平静道:“县尉,现在你还觉得,水鬼在这里吗?你还要将这些无辜船工带走吗?”   章莫脸色一僵,再无话说。   一口气写完这个小案子,一万两千字送上。   昨天长记性了,以后如果再卡文,或者状态不好,就请假吧,硬写效果太不好,好在状态已经恢复过来了。   最后,求月票! 第172章 惊悚的猜测!该不会替身就是原   大理寺丞林枫吧?   随著真凶王环被揪出,这一起让人唏嘘的凶杀案,就此结束了。   林枫不再阻拦货船靠岸,县尉章莫也没理由继续绑著船工。   在这些船工被松绑欢呼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然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如果不是林枫恰好在这艘船上,他们不出意外,水鬼的帽子绝对就要扣在他们身上了。   林枫不知道杜构后面会不会进行甄别的调查,会不会还他们清白……但单单牢里走的那一遭,就够要了他们半条命。   就这样,货船靠岸。   王环被临水县衙役带走,案子发生在临水县治下,自然要由临水县最终审定,然后递交大理寺审核定罪,以及刑部覆核。   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效率自然不会太高,但为了确保徙刑之上的审判能够严谨,不会出现处罚不当,甚至出现冤案的情况,这种流程还是很必要的。   县尉章莫到手的功劳没了,自然心情不好,船停下后,他便向萧蔓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告辞,然后就带著衙役和王环离开了,中间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   至于这艘货船,因为上面发生了案子,在县令当堂审理结束之前,也不能离开,船工们自然也要留在这里等待随时召唤和问话,送货自然要因此延误了。   不过货船的大老板和小掌柜都没了,也就没人关心这些了。   最后这艘船会如何处理,还仍未可知。   而林枫和萧蔓儿登岸后,也暂时分开了。   萧蔓儿要去拜访亲族,在那里住下,若林枫需要,她会想办法通过在当地比较有势力的亲族暗中帮忙。   至于林枫,则和赵十五进入临水县县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因为水鬼案都是发生在临水县治下的河段,杜构为了调查水鬼案,也从附郭滏阳县赶到了临水县,所以在这里足以见到所有人了,他没必要再跑到滏阳县。   客栈,二楼,一个靠窗的房间内。   林枫与赵十五在小二热情的引导下,进入了房间。   一进入房间,赵十五就伸了个懒腰,他将包袱向床榻上一扔,扭动脖子道:“这船坐著忒累,还犯恶心,远没有马车舒坦。”   你那是晕船……林枫反倒觉得船舒服多了,虽然晃来晃去,但不至于将骨头都巅碎了。   他见赵十五扔下包袱就要躺平,连忙道:“别著急歇著。”   赵十五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此时已然日落黄昏,不算早了,他说道:“义父还有别的事要做?”   林枫来到窗户旁,在窗纸上找到一处缝隙,视线穿过缝隙看向外面热闹的街道,说道:“今夜不在这住,换个地方。”   “不在这住?”   赵十五神色有些茫然,他挠了挠脑袋,道:“我们不是把钱都交了吗?怎么不在这住?”   林枫视线扫过街道,目光先是看向对面的茶摊,又看向不远处卖胭脂的小摊,眯了眯眼睛,道:“狡兔还要三窟,我们身处他地,要更加小心才行……毕竟我们现在很可能触及到了四象组织的真正秘密,他们一旦察觉到危险,绝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我们得自己小心些。”   说著,他转过身,看向赵十五,道:“换个装扮,一会儿趁著人多离开这里,换个客栈住下。”   赵十五虽然觉得林枫有些过于谨慎了,四象组织又不知道他们来到了这里,而且他们才刚到临水县,即便四象组织真的在找他们也不会如此快就能找到,不过林枫既然说了,他便不会忤逆林枫。   他快速将包袱打开,取出了包袱里的一个木盒。   将木盒打开,便见里面是各种易容的东西。   说是易容之物,倒也不像是武侠剧里那种一贴在脸上就能直接改变容貌的人皮面具,现实世界没那么厉害的东西……这些易容之物更多的是诸如各种胭脂水粉、假胡子、假眉毛之类的化妆用品。   林枫和赵十五先是向小二要来清水,然后纷纷将脸上原本的易容之物洗掉。   之后便对著铜镜,往脸上抹各种东西,用来增白或者增黑自己的脸部肤色。   之后再换上更大的胡子,或者更小的胡子。   然后林枫还专门在脸上贴了一些皱纹,让他的年龄看起来更大。   接著他便换上了一身长者的灰色衣服,背嵴微躬,与刚刚那锋芒毕露的读书人,完全不同。   虽然那张脸若仔细看,还是那张脸,可远处瞧著,绝对认不出他就是林枫,或者就是刚刚那个读书人。   林枫双臂伸展,笑吟吟道:“十五,如何?”   赵十五正在贴胡子,听著林枫的话,转头看去,旋即不由一愣,道:“义父,你这手艺不比假赵嫣然差啊,现在我对著你这张脸叫义父,其他人绝对不会怀疑我的称谓有问题。”   林枫哈哈一笑。   怎么说也是后世的人,再怎么不化妆,也会看过几个美妆视频,更别说有时在寻找潜藏的嫌疑人时,嫌疑人可能会通过化妆逃避抓捕,他们也因此请过专门的美妆老师为他们培训过一些基本的化妆手法。   他现在不是为了将自己真的画成另一个人,只是尽可能让自己不那么容易被认出,要求不高,难度自然不算大。   再加上林枫善于观察不同人的行为习惯,善于观察细节,扮演起相应年龄的人,自然手到擒来。   他见赵十五笨手笨脚,直接上前帮赵十五忙乎起来。   没多久,赵十五也易容完毕了。   之前赵十五扮演的是一个脸上有疤十分凶恶的护卫,现在的赵十五,则成为了一个老实巴交的,跟著老爹进城的肤色黝黑的农人。   林枫仔细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只要不是就近去刻意观察伱,不会察觉到什么问题。”   赵十五看著镜子里的自己,暗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义父做不到的吗?”。   “义父真乃神人也!”他心中喊上了许久未曾呐喊的话。   “义父。”他看向林枫,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林枫站在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道:“再等等,等食客多了,比较混乱了,我们再走。”   一个时辰后。   林枫与赵十五随著吃完饭的食客光明正大离开了客栈。   之后他们便沿著街道,慢悠悠的走著。   赵十五向林枫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个客栈?”   林枫一边去看著周围的小摊,一边不紧不慢的前行,道:“别著急,转两圈再决定。”   赵十五一怔,这一刻,赵十五终于开窍了,他不由道:“义父担心有人跟踪我们?”   林枫笑道:“懂反追踪吗?”   反追踪?   赵十五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道:“就是如果真的有人跟踪我们,知道如何发现他们,以及摆脱他们吗?”   赵十五道:“我可以跑,我腿长,等闲人跑不过我。”   “那你不就让人家知道你已经知道对方在跟踪你了?”   赵十五磨了磨牙:“那我就不知道了。”   林枫笑了笑,倒也不意外,赵十五以前是战场上的兵士,只需要懂得如何杀敌,如何活下来就可以了。   他说道:“你要学会观察四周的人,记住他们的长相,多走一会儿,多转几个圈,如果还能发现有同样长相的人在你附近,那大概率就是被跟踪了。”   赵十五不由瞪大眼睛:“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周围人这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样貌?”   林枫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就能。”   说著,他不再教导赵十五了,以赵十五的脑容量,就不为难赵十五了。   他带著赵十五沿著街道拐进了一个巷道,又在巷道里转了几个圈,最终回到了街道上,来回走了两遍,这才说道:“走吧,去客栈吧。”   赵十五低声问道:“没人跟踪?”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除非跟踪我们的人本事超出我的们能力范畴。”   赵十五直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林枫哈哈一笑。   他抬起头一看,见一旁正好有一家热闹的客栈,便走了进去。   二楼,最东侧的房间。   林枫和赵十五吩咐完小二准备食物后,小二便麻溜的离开了。   赵十五关上门,将包袱从身上拿起,刚要扔到床榻上,动作不由顿了一下,他看向林枫,道:“这次应该不用再换地方住了吧?”   林枫笑道:“放心的睡吧。”   赵十五这才放心的将包袱放到柜子上,然后整个人直接向床榻一倒。   便听嘎吱声响起,林枫看著那发出惨叫的床榻,眼皮不由跳了一下,很担心这个床榻能不能扛得住赵十五这小山般的身躯。   他也放下了手中的包袱,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赵十五舒服的平躺,道:“义父,我们接下来怎么去找莱国公啊?”   “那些衙役说莱国公住在县衙,我们若去找他,县衙的其他人肯定会知道,而且我们现在这个身份,说要找莱国公,我都怕衙门的人会直接把我们赶走。”   林枫一口喝下了一杯凉水,随著冰凉的水入肚,整个人不由打了个寒颤,深秋的凉水是真够劲。   他放下水杯,道:“不用我们去找他,他会来找我们。”   “找我们?”赵十五一怔:“义父给莱国公偷偷写信了?”   林枫摇头:“未曾……写信有被截住的风险,这种事不能在信里说。”   “那莱国公怎么找我们?”赵十五不解。   林枫淡淡一笑,道:“莱国公在县衙,肯定会知道王衡被杀的案子,到时候他自然会听说这个案子是蔓儿和一个读书人一同破解的。”   “而莱国公在长安长大,他绝对了解蔓儿……我们可以用信息差欺骗县尉他们,却无法欺骗莱国公。”   “所以莱国公一定会察觉到蔓儿不应该有如此本事,再加上蔓儿是萧公女儿,算算蔓儿出发的时间,又正好是他送信给我的时间,以及明知漳河闹鬼还非要坐船而来……以莱国公的能力,有这些信息,他应当能推断出那个读书人可能是我。”   “故此,他在猜出我可能在隐藏身份后,为了验证真伪,绝对会亲自去我们之前落脚的客栈……我们只需要明早去客栈门口喝茶,自然就有机会与之接触,这就叫守株待兔。”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一脸崇拜,他说道:“原来义父早已考周全了,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义父的本事就好了。”   林枫闻言,笑道:“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翌日,清晨。   林枫和赵十五在客栈一楼吃饭。   普通人的早饭通常是老三样——粥、馎饦和面饼。   因为深秋早晨有些寒意,所以林枫和赵十五吃的是馎饦,所谓的馎饦,其实就是热腾腾的面片汤。   面片有大拇指长度,二寸左右,十分的薄,将其夹起来,甚至可以透过面片看到对面的赵十五那张大脸。   在深秋的早晨,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面片汤,偏这面片又十分劲道,别提多舒坦了。   两人一边吃著,林枫一边向赵十五讲述接下来守株待兔的细节,而就在这时,林枫忽然听到身后的桌子上,传来交谈声。   “你们听说了吗?昨夜同来客栈走水了,好像死了好几个人。”   同来客栈?   听到这人的话,正在咀嚼的赵十五突然愣了一下。   继而他猛的瞪大眼睛,惊呼道:“同来客栈?”   身后桌子的食客见赵十五如此激动,纷纷看了过来。   赵十五连忙低下头,道:“这个客栈很出名,我有些意外。”   其他食客也都是类似的表情,他们倒也没多想,便收回了视线。   赵十五这时连忙放下手中的大碗,脸上充满著意外看向林枫,道:“义父,这同来客栈不就是……”   林枫明白赵十五的意思,眼眸微眯,微微颔首。   他们昨天进入临水县县城后,第一个去入住的客栈,就是同来客栈。   只是林枫最终选择偷偷转移阵地,换到了这间客栈。   却未曾想,昨夜同来客栈竟然发生意外了。   两人连忙侧耳听去。   便听身后的桌子上继续传来交谈声。   “我家距离同来客栈比较远,没听说这事……昨夜怎么了吗?”有人道。   最开始说话的人说道:“我早上从同来客栈门前经过,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临水县最红火的同来客栈,一夜之间,竟然化作了焦土。”   “焦土?”同桌人一怔:“烧没了?”   “可不是咋的。”那人道:“只剩下一些没有烧完的木头了,。”   “怎么烧起来的?竟然这么严重?”   “不知道,昨夜附近的人说发现走水时,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那有人伤亡吗?”   “怎么没有,火势如此大,我路过那里时,听说掌柜小二都烧死了,客人也烧死了两个,其他人倒是最后都逃出来了。”   听著食客们的话,这一刻,饶是思维简单的赵十五,都不由得不多想。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低声道:“义父,这是巧合吗?”   林枫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磕了磕,旋即直接端起碗,将碗中的面片一口吃下,顾不得吞咽,便放下碗,起身道:“走,去看看。”   两人付了钱,迅速离去。   同来客栈与这里相隔两条街,等他们到达同来客栈时,已经是一刻多钟之后了。   刚到这里,林枫眉头便不由皱了皱,只见昨天那热闹的两层客栈,从人群外围看去,已然不见影子了。   挤到人群前方,才能看到火灾后的疮痍画面。   墙壁倒塌,房梁烧得只剩一半,门窗已经看的不太真切,瓦片被熏得漆黑,仿佛昨日的热闹繁华,一夜之间变成了遥远的过去。   烧毁的客栈前方,躺著五具焦尸。   听周围人说,其中三具是掌柜、跑堂和厨子,另外两具是住宿之人。   这个客栈的掌柜为了省钱,只雇佣了一个跑堂和厨子,也就是说,经营客栈的人都死了,一个也没逃掉。   林枫看向这五具焦尸,只见这些焦尸全身被烧得漆黑,脸部毁容严重,已然无法通过长相分辨身份。   临水县的衙役们包围了这里,县尉章莫正在这里调查。   林枫看著章莫,他能看出章莫脸色十分不好,整个人显得很是暴躁,想来是昨天的好戏被自己破坏,今天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注定要耽搁他去抓水鬼立功了。   章莫就在林枫面前走来走去,甚至视线还看过林枫两次,可他完全没认出林枫来。   这时,一个衙役从废墟里走了过来,向章莫道:“禀章县尉,没有翻找到客栈的入住簿,想来应该已经烧毁了,所以我们没法确定昨夜客栈究竟住了多少人,是否有人员缺少。”   章莫眉头紧锁,道:“其他的客人怎么说?”   “他们也不知道具体都有哪些人入住,没有关心过这些。”衙役道。   章莫闻言,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一眼焦黑的废墟,直接道:“将这些尸首带回衙门。”   说完,他直接抓著腰间刀柄,大步离去。   衙役们不敢耽搁,也纷纷抬起这些尸首,快步离开了。   随著衙役们离去,尸首被带离,看戏的吃瓜群众也都感慨的说了些世事无常的话,便也跟著散开了。   赵十五见状,向林枫道:“义父,我们怎么办?”   林枫深深看了一眼废墟一般的客栈,直接转身,道:“回客栈。”   “不等莱国公了?”   林枫脸色沉重,道:“客栈昨夜发生了火灾,第一时间惊动的就是县衙,莱国公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定然昨夜第一时间就来到这里了。”   “结果,他在幸存者里没有发现我们,在被烧死的人里也没有体貌特征符合你的人,他应该能想到我们离开了同来客栈,继续在这里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反倒可能给我们招来危险。”   “所以,先回去,再考虑怎么办。”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心里不由一惊,他忍不住道:“义父是怀疑同来客栈的这把火,与我们有关?”   林枫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可知我为何非要更换客栈?”   赵十五道:“不是狡兔三窟,为了谨慎吗?”   林枫道:“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赵十五看向林枫。   林枫眼中满是思索之色,道:“我在来到临水县后,心里就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然后在同来客栈的房间向外看时,我发现对面茶铺喝茶的人,以及不远处两个小摊买东西的人,他们都曾抬起头向同来客栈看去。”   “这让我怀疑是不是我们行踪已经暴露了,但我又不确定我是不是过于敏感,有些草木皆兵了……毕竟我一直在隐藏身份,长安还有另一个我帮我吸引注意,且我们刚刚抵达临水县,四象组织怎么可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准确的发现我,这根本就不像是费尽心思去找我,反而等著我自己上门一样……”   “所以,我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是真是假,但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选择更换住处。”   “可没想到……”   他强忍著回头去看废墟的冲动,目视前方,道:“这同来客栈昨晚竟然发生了如此意外,甚至死了足足五人!”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内心不由悚然一惊,他没想到林枫昨天换住处竟然还有这些原因。   怪不得昨天在更换住处时,义父足足转了两圈,那般谨慎……他说道:“那现在义父能确定,这是否是四象组织所为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没法亲自调查,所有线索证据都没有,无法判断。”   “那怎么办?”赵十五皱眉说道:“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连是否有敌人都不确定。”   林枫目光闪烁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办法和莱国公见面,他定知道昨夜火灾的所有信息。”   “可是莱国公已经不会再来这里了,我们现在又换了样貌,他怎么去找我们?”赵十五发愁死了,他觉得这简直就是无解的。   林枫脸色也很凝重,而且他想的比赵十五要更多。   现在他和杜构的碰面,难度可不仅仅是样貌的问题。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四象组织所为,那就说明四象组织已经知道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了,他们定会盯紧杜构。   这种情况下,杜构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在四象组织的监视之中,自己和杜构一旦见面,就很可能会直接被四象组织发现。   “还真是地狱开局……”   林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   沉思片刻,他眼眸忽然亮起,道:“我知道莱国公还会去哪了。”   临水县县城北部区域,靠近城墙的位置,有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宅邸。   来往的行人经过宅邸的门口时,都会带著艳羡的神色看一眼这坐朱门绿瓦的宅邸。   宅邸的匾额上写有两个大字——陈宅。   陈家虽然和七宗五姓这种世家大族没法比,可也是临水县数一数二的大族了,陈家早在前隋时就颇有势力,后来大唐崛起时,陈家当代家主又跟著萧瑀一起追随大唐,立下了不少功劳。   后来陈家主因年事已高,在武德八年告老还乡……但也因此,没有机会参与玄武门之变,否则陈家的等级可能还要上升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远离长安的临水县内,也足以让普通人望尘莫及了。   萧蔓儿来临水县的理由是探亲,而所探的亲就是这个曾经跟随萧瑀立功的远亲陈家。   这时,陈家高大的红漆朱门被打开。   一些人簇拥著三人走出大门。   中间的人容貌俊秀,气质沉著,正是莱国公慈州刺史杜构。   在他左边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老者身著华服,脸上满是笑容:“想当年在为大唐打天下时,老夫就十分佩服你的父亲,你父亲擅长谋略,又善治国,简直就是全才之人,世人因此皆言房谋杜断,国之重臣……可没想到,老天不公,英年早逝……哎。”   杜构听到陈家家主提起父亲杜如晦,温声道:“家父生前也在我面前多次提起过陈老,陈老勇猛,敢打敢杀,又有智慧,能轻松治理一县一州之事,乃少见文武双全之人,只可惜陈老年迈,否则定能为大唐做出更多功绩。”   老者闻言,背嵴不由微微挺直,摇头道:“谬赞,谬赞啊……”   杜构很懂语言艺术,几句话说的老者连连感慨,笑容满面。   他这时停了下来,视线扫过老者,又看了一眼萧蔓儿,两人微不可查的微微点头,杜构便道:“陈老不必再送,待他日有闲,文建再来叨扰。”   文建是杜构的字,他以字自称,乃是晚辈之礼。   老者心中受用,连忙说道:“莱国公切莫如此……以后莱国公但凡有任何需要我陈家之处,随便遣人来唤一声,陈家必全力以赴。”   杜构点了点头,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萧蔓儿看著杜构离去的背影,回想著杜构刚刚在闲谈时“随口”说出的客栈走水之事,眼中难掩担忧之色。   可现在她也不知道林枫去了哪里,只能为林枫祈祷,希望林枫无事,希望杜构能早些找到林枫。   杜构离开陈府后,眉头便一直皱著。   刚刚碍于其他人在一旁,他没发直接向萧蔓儿询问林枫的事情。   但还是从萧蔓儿的反应上,看出与萧蔓儿一起断案之人的确是林枫,但萧蔓儿也不知道林枫的下落,那林枫究竟去哪了?   昨夜客栈失火之事,究竟是否与林枫有关?   林枫能为了他的案子,专门前来,杜构心里十分感激,可若是林枫因此遭遇了意外,他定自责不已。   “再找两日,若是还找不到,只能动用官府势力了……只是那样的话,林枫只能暴露了。”   砰!   就在这时,他刚在心中做出结论,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杜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没有坐到地上。   “你走路没长眼睛吗?知不知道你撞到了谁?”   杜构的护卫直接向前方一个比较高壮的农人呵斥。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农人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那种,他神色慌张,连连道歉。   杜构摇了摇头,摆手道:“罢了,本官刚刚也走神了,没注意前方。”   “谢谢,谢谢。”   农人连连躬身感谢,然后便快步离去。   护卫道:“我刚刚看到了,就是他撞的国公。”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走吧。”   杜构一边说著,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他神色如常,好像对刚刚这个小插曲毫不在意,可实际上,他眼底深处已然有浪潮翻涌。   因为就在刚刚……这个农人撞到自己时,对方在自己掌心塞了一张纸条。   谁会通过这样的方法,如此隐秘的给自己塞纸条?   谁又能恰巧知道,自己会在此时来陈府?   明明自己来临水县查案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来过一次陈府……   联想到自己来陈府的理由,继承了杜如晦沉稳心智的杜构,迅速就在脑海里想到了给自己纸条之人的身份。   “林枫!”   他强忍著回头去看那个农人的冲动,将手缩到衣袖内,避免其他人发现自己手掌的异常,就这样从容返回了县衙。   之后他便与以往一样,先和县令付远怀与县尉碰面,询问水鬼案的进度,以及昨夜同来客栈的失火情况,然后才返回付远怀为他准备的办公房。   进入办公房后,他这才取出纸条,将其打开。   视线向上一扫,便见里面写著一行小字。   “彩虹,午时,赵家酒肆茅厕。”   看到这张纸条,杜构彻底松了一口气。   “的确是林寺正的纸条!”   虽然这上面没有落款,杜构也不知道林枫的字迹如何,但有“彩虹”二字足以。   因为这两个字,正是自己在和林枫第一次见面时,向林枫请教的案子里,林枫用来识破犯人伪造的口供的关键。   知晓彩虹破案的人,只有当夜参加酒宴的几人。   所以林枫专门写出彩虹二字,这就相当于他们之间的暗号,见字知人。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字条,旋即取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用烛火将纸条烧成灰烬。   原本焦虑的神情,终于安稳了下来。   赵家酒肆是临水县一座普通的酒楼,生意不温不火。   午时时分,正是食客最多的时候。   杜构和护卫在这里用餐,吃到一半,他便起身,向小二询问了一下茅厕的位置,然后缓步离去。   酒肆的茅厕在后院,因为要照顾到酒肆人比较多的可能,所以茅厕有两个,两个茅厕彼此挨著,由木板打造而成。   杜构来到茅厕前,先看了一眼左面的木门,拉了一下,发现门被锁著,同时里面传出声音:“有人,稍等。”   听著这声音,杜构眸光微闪,他不动声色道:“抱歉。”   然后去了另一个茅厕。   进入茅厕后,他将门锁上。   这时,隔壁的茅厕有声音传来:“外面有彩虹吗?”   杜构听到彩虹二字,便明白旁边的人是谁,他说道:“光的反射与折射?”   林枫轻笑道:“莱国公,好久没见,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杜构彻底松了口气,他说道:“不会被人听到我们声音吧?”   林枫笑道:“放心吧,你过来后,赵十五也会找上茅厕的理由过来,但茅厕被我们两个占据了,他只能在门外等著……所以现在外面只有他,若有其他人来,他会提醒我们。”   “你们快点啊,我要忍不住了。”   这时,外面传来赵十五的大嗓门。   杜构不由笑道:“林寺正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   林枫捏著鼻子叹息道:“没办法,现在莱国公你很可能被人盯著,除了茅房,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和你见面而不被人发现了。”   杜构闻言,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长话短说,我来慈州,不仅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秘密调查四象组织的秘密,昨晚的事,很可能就是四象组织做的。”   果然是长话短说,这字越少,事越大啊……杜构心头跳了几下,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但他也知道时间不多,只能暂时按下这些。   他说道:“我要怎么做?”   林枫道:“同来客栈的走水之事,调查的结果怎样?”   杜构沉声道:“根据掌柜、厨子和小二的身体特征,能识别出他们三人身份,而另外两人容貌全毁,入住簿也找不到,无法判断他们的身份。”   林枫想了想,道:“也就是说,他们是否是客人也不知道?”   “没错。”   林枫又道:“他们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烧死的吗?”   杜构道:“仵作验尸,那两个无法判断身份的人,的确是被烧死的,但掌柜三人……”   他顿了一下,沉声道:“喉咙骨头被捏断,嘴内没有烟灰,仵作判定在火烧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林枫内心陡然一沉。   掌柜、厨子和小二都是被人杀害的,那就能排除意外失火的可能。   昨夜的情况,是有人先杀了掌柜三人,再放火的。   可为什么要杀掌柜他们?   要么,是掌柜他们的仇人。   可客栈掌柜他们就是普通的生意人,一直笑脸迎客,能有什么样的仇,要残忍的杀害他们三人才行?   并且如果是仇人,杀了他们就可以了,为何又要放火?   放火必会伤及无辜的客人,只是私仇的话,完全没必要去害其他人。   更别说他们的喉咙骨头被捏断了,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所以,寻仇的可能性不大,那他们三人被杀……”   林枫眉头皱起:“要么是碰巧遇到了贼人,被贼人灭口,要么是贼人就是先找到他们的,对他们进行了询问,使得他们看到了贼人的样貌,然后被贼人灭口……”   “而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著,昨夜有贼人潜入客栈。”   再联系到他之前的猜测,林枫现在有九成把握确定,这些贼人就是冲着自己去的。   毕竟昨夜客栈里,只有掌柜三人是被灭口的,另外两人大概率是没有及时逃走,被烧死了。   也就是说,贼人昨夜除了掌柜三人,并未杀害其他人……这证明,他们没有在客栈找到目标。   而昨夜没有在客栈内留宿的人,也就是他和赵十五了。   “我真的暴露了。”   “可是四象组织是怎么知道我的?”   林枫脸色凝重,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这一路上,我都没有遇到危险。”   “在船上虽然破了案,可我是船停后,直接来到了县城,去到了客栈……一路上都没有停留,四象组织就算猜到那是我,也不可能快到我前脚到了客栈,后脚他们的人就已经在外面盯著了。”   “这完全不像是他们猜到是我,然后跟踪寻找我的样子,反而像是就在这里等著我主动入瓮。”   “可长安城内一直有另一个我在替换我,而且我也易容了,身份也换了,还是和蔓儿一起同来……我和蔓儿的关系,知道的人很少,怎么四象组织就能等著我送上门?”   “除非……他们不是通过我破案的方式知道的我。”   林枫双眼陡然一凝,瞳孔骤然一缩:“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了,所以他们专门在这里等著我。”   “可是,知道我要来这里的人,只有萧瑀、魏征、戴胄和赵十五与蔓儿,他们都不可能出卖我……”   “不对,还有一个人知道我离开了,虽然他不知道我要来这,但他知道我偷偷离开了长安!”   林枫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我的替身!”   “他难道是四象组织的人!”   林枫不由回想起自己寻找替身的经过,他在决定找替身后,向萧瑀三人拜托,寻找一个和自己身高体重乃至长相有些像的人。   然后戴胄说,他在一个月前,突然看到一个长安县的衙役,和自己有些像。   当时戴胄甚至都怀疑,那就是原大理寺丞林枫。   所以戴胄专门进行了调查,但结果证明戴胄想多了,这个衙役的背景很简单,一查就能知道。   也因此,戴胄在自己提出要找替身后,就推荐了这个衙役。   可现在,林枫回想起易容后,和自己除了气质不同,有九成像的替身,回想起戴胄的调查……他不由有一种荒谬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这样荒谬吧。”   “我的替身,不会就是那个想让我当替身的……原大理寺丞林枫吧!?” 第173章 突破口!必能找出真凶的办法!   “正主被原本用来替身的替身给变成了替身,目的还是用来欺骗正主……这特么是什么绕口令式的发展?”   林枫著实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荒谬和戏剧,但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不可能。   虽然戴胄对那个衙役的背景进行了详细的调查,确定这个衙役没问题,可如果……这个衙役已经非是原本的衙役了呢?   既然自己和原大理寺丞林枫样貌相似,都能彼此替换,那为什么原大理寺丞林枫就不能和衙役替换?毕竟……这本就是那个家伙这六年来,一直在做的事,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在原大理寺丞林枫假死脱身后,林枫就一直在想,那个家伙会藏在哪里。   长安城目前是风云中心,他的老奴又曾在普光寺出现过,这让林枫认为那个家伙一定还隐藏在长安城。   而在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新闻媒介,想要知晓相应的信息,就必须有一个渠道……还有什么比长安县衙的一个小衙役,更合适的?   长安县作为长安城两县之一,每天能够接触的信息极多,虽然朝廷里面的高级信息接触不到,但接触主要调查四象组织的大理寺与刑部的信息,了解其动向,足矣了,毕竟长安县县衙经常与大理寺、刑部有公务上的配合。   这时,林枫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去普光寺去帮长安县县令周贺林查案,这个家伙会不会就藏在某个角落,冷冷的注视自己?   而一个小小的衙役,太过寻常,太过普通,也不会让人太过注意,最适合隐藏身份。   所以,还有什么,能比长安县衙役这样一个身份,更适合他?   甚至……林枫都在考虑,长安县县衙里会出现这样一个和自己与他长相相似的衙役,会不会也是那个家伙搞的鬼。   毕竟,他在来到大理寺后,就肯定想过未来会假死脱身,而假死脱身后的事,他不可能没有准备。   “若真的是他,他还真是够深谋远虑的……”   林枫越想越是心惊,但越想他也越是亢奋,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平庸而没有起伏的虚度光阴。   这种敌人,才能让他燃起热血,与之博弈,才更能让他肾上腺素飙升,让自己的潜能被更大的激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繁的思绪。   无论那个家伙是不是原大理寺丞林枫,都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自己的替身,绝对有问题。   也就是说,自己的隐藏身份计划已经没用了。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继续躲躲藏藏了。   这也好,隐藏身份终究是束手束脚,现在他的时间最珍贵,光明正大去查案,调动能用的所有力量,才更有效率。   想到这些,林枫直接推开门,走出了茅厕,道:“莱国公,出来吧,不用忍受那刺激的味道了。”   杜构闻言,不由愣了一下:“不怕被人发现了?”   林枫笑道:“已经暴露了,还藏什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跟你在一起,有人保护,才是最安全的。”   杜构见林枫这样说,也便不再忍受茅厕的味道,直接推门走了出来。   呼吸著新鲜的空气,杜构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不过当他看到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林枫时,整个人怔了一下:“林寺正,你这?”   林枫笑了笑:“隐藏身份的小手段,不过现在没用了。”   一边说著,他一边转身向酒肆内走去,道:“有件事,我要麻烦莱国公。”   杜构闻言,毫不迟疑道:“什么事?”   林枫看向杜构,认真道:“我想让莱国公帮我给萧公送一封信。”   “送信?”   杜构见林枫那般严肃,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见只是送信的小事,他当即道:“这简单。”   林枫却是摇头道:“未必简单,我想让莱国公以最快的速度,一定要将信送到萧公手中……而在这期间,不排除可能有人会想办法拦截信件。”   杜构听到这话,沉稳从容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他视线与林枫眼眸相对,看著林枫认真的神情,心中微惊,道:“你是说……四象组织会拦截伱的信?”   不愧是杜如晦之子,思维敏捷,不用自己过多解释。   林枫就喜欢和这种聪明人交流,他点头:“没错。”   杜构沉吟片刻,那双剑眉微微蹙起,很快,他抬起头问道:“你的信,万一被四象组织拦截住,你怕他们看到信上的内容吗?”   林枫摇头:“那本就是他们知道的事,我只是要告诉萧公他们罢了。”   杜构见状,当即道:“你给我三封一模一样的信,我会通过目前我所掌握的三种途径帮你送去,有一条明面上的官路,另外两条都是我自己的渠道,知道的人不多。”   林枫闻言,拱手道:“多谢莱国公,你这可是帮我大忙了。”   杜构摆手道:“你能因我一封信,亲自来慈州,对我之谊比亲兄弟也不差了,我做这些和你不远千山万水而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性情温和,属于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类型,但做事却十分果断果决,绝不犹豫,做出了决定,他便追求效率,道:“你的信呢?”   林枫更不是墨迹的人,他说道:“稍等片刻。”   说著,他快步来到了酒肆柜台前,看向站在柜台后面用笔记帐的掌柜,从怀中掏出一些铜板,放到了柜台上,道:“掌柜,能借用纸笔吗?”   掌柜听著林枫的话,微微怔了一下,他还没见过来到酒肆不喝酒吃饭,反而借纸笔的,不过在看到林枫放在眼前的铜板后,他那胖乎乎的眼睛顿时就高兴的眯成了一道缝,没见过不要紧,有钱开道,没见过也会变成见过。   “当然当然。”   掌柜迅速抽出一些纸张放在林枫面前,又贴心的为林枫沾了沾墨,才将毛笔递给林枫。   林枫沉吟片刻,迅速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行字。   ——替身为奸,速抓之!   想了想,又在下面写了一行字。   ——安好,勿忧,计划行事,防备意外。   以萧瑀他们的本事,从这两行字足以明白一切。   林枫又迅速在其他两张纸上写下了同样的内容,写完后,他将笔还给掌柜,便将三张纸纷纷折好,旋即返回杜构面前。   “莱国公,拜托了。”林枫将信交给杜构,说道。   杜构毫不迟疑道:“稍等。”   说著,他直接快走两步,来到他刚刚吃饭的桌子旁,将信递给了坐在桌子对面等著他的心腹护卫。   然后他在护卫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护卫没有任何迟疑,抓起信就离开了。   杜构重新回到林枫面前,道:“信马上就能送出去,最迟三天,至少有一封信会送到萧寺卿手中。”   杜构对林枫的重视和痛快,林枫看在眼里,他点头道:“多谢。”   杜构笑著摇了摇头,他说道:“这酒肆的味道不错,吃一点?算我为你接风。”   林枫叹道:“时间紧迫,浪费不得……等我们解决了这些案子,再不醉不归也不迟。”   杜构虽然只和林枫见过一面,但他知道林枫是十分从容冷静之人,所以林枫会因时间紧迫连饭都不吃,足以说明时间恐怕真的紧迫到了极点。   他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想了想,道:“先去看看那些死者的尸首吧。”   “走!”   杜构毫不迟疑,直接向外走去:“我的马车在外面,我们出城。”   “出城?”赵十五疑惑道:“不去县衙?”   杜构摇头:“一共四艘货船出了事,这些货船最少的有十人,最多的有三十余人,所以四艘货船算下来,死的人一共有七十六人,早已超过了县衙所能承载的最多数量,只能暂时放在城外的一座破败的庄园内了。”   听著杜构的话,赵十五心中微惊:“这么多人?”   杜构说道:“货船大,货物多,单靠人力,需要的人本就不少,也就是这些货船在通过漳河时是顺流而行,还有风力助阵,而且货物装的不算多,这才让最少的那艘货船只需要十个人就够了,否则的话,若逆风而行,上百人都不算多。”   赵十五是一个旱鸭子,这一次是人生第一次坐船,完全不知道这些,此刻听到杜构解释,才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几人已经登上了马车。   “去停放尸首的庄园。”杜构一声吩咐,马夫迅速赶动马匹。   同时还有十几个护卫跟在一旁,保护著马车。   林枫看著外面的护卫,道:“好像不是临水县衙役?”   杜构明白林枫的意思,道:“这些都是我从长安带来的,忠诚度可以放心……水鬼之事闹得人心惶惶,而且动辄二三十人死亡,敌人绝对很危险,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把他们都叫上了。”   林枫道:“明智之举,这件事与四象组织恐怕也有关系,越稳妥越好。”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林寺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和四象组织有关了?你又为何隐瞒身份前来?”   既然接下来要依靠杜构帮助,林枫也不再隐瞒。   将能说的部分,一口气直接告诉了杜构。   杜构听说后,饶是沉稳如他,脸上也难掩惊愕之色:“所以,你是为了调查已死的王寺正留下的‘鬼’而来的?”   林枫点头。   “那你现在暴露了,会不会很麻烦?”杜构担忧道。   虽然变故突发,受到影响最大的人是林枫,可林枫仍是挺直腰背,神情充满著让人心安的冷静:“会有些麻烦,但总体可控。”   他冷静分析:“他们既然会对我出手,甚至想要除掉我,就说明他们目前还是以阻挠我为主,并没有提前动手的想法,否则的话,根本就不用管我,我离开了长安城,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不是我自夸,我对他们终究是有些威胁的,所以如果能直接动手,他们绝对不会迟疑。”   “可现在他们对我出手,就证明我们还有时间……只是这时间究竟有多少,就是未知的了,而且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挠我,很可能会想办法破坏线索与证据,所以我们现在和他们比的,就是谁更快……”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点了点头,他只觉得压力比之前更大了,之前只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连续诡异杀人案,可现在……竟是和那最神秘的四象组织扯上了关系,甚至直接关乎四象组织隐藏极深的阴谋。   这要是破解不了,或者破解迟了,那后果,便是他都未必能担得起。   几人不再说话,抓紧在这赶路的间隙闭目休息。   临水县不算大县,因此即便是出城,时间也没有耗费多久。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几人走下马车。   看著眼前门楣残破的,悬挂著白绫的破败庄园,赵十五不由紧了紧衣袖。   哪怕此时阳光正盛,可从那半开的破门看到的满是白绫的庄园,以及那一口口黑色的棺材,也让赵十五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林枫见状,笑著摇了摇头,都和自己抓了这么多次鬼了,没想到赵十五还是怕这些东西。   他说道:“若是怕就在外面等我们。”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向庄园内走去。   赵十五原本想点头,可见林枫等人进入庄园,外面只剩下他一人,耳边风声呼啸,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在哭一样,还有门楣上那白绫被吹起,露出原本被遮挡的血色掌印,就仿佛恶鬼抓出来的一般……这让他浑身不由一紧,连忙追了过去:“我不怕!我这么厉害,鬼要真来了,我一拳一个。”   林枫斜了赵十五一眼,见赵十五紧绷的样子,失笑摇头。   他没再管赵十五,视线扫过庄园,只见这个庄园原本面积应该不小,可四周杂草丛生,破败的厉害,现在也只有院子和正堂之类的房子还在用。   脚下是各种纸钱,几棵光秃秃的树上挂著白绫,看这样子,应该是曾经有人在这里做过法事。   一边走,杜构一边道:“在临水县内发现的尸首,若是无人认领,或者无法辨认身份,就都会放置在这里。”   “平常这里会有一个老头看管,因为这段时间尸首太多,且是重案,所以衙门也派来了两个衙役一起看管这些尸首。”   林枫微微点头。   这时,看守这里的一个衙役发现了他们,连忙跑了过来,向杜构行礼:“见过莱国公。”   杜构微微点头,道:“可有异常发生?”   衙役摇头:“没有任何异常。”   “你去忙吧,需要你时本官会唤你。”   “是!”   衙役没见过林枫和赵十五,对他们有些好奇,可杜构没想法向他一个小小衙役介绍林枫两人,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转身离去。   杜构来到一个棺材旁,停了下来,道:“从这里开始,向前一直到正堂为止,棺材里装的都是这次连续杀人案的死者尸首。”   林枫闻言,目光向前看去。   只见一口口棺材依次排列著,漆黑的棺椁,腐烂的气息,还有那被风吹起的黄纸与白绫,这一幕,还真是有些阴森之感。   赵十五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紧跟著林枫。   林枫则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棺材内。   只见这个棺材里的尸首爬满了尸斑,双眼圆睁,眼球似乎都要掉出来一般,他的喉咙处有著一道明显的伤口,林枫用手帕包住自己的手指,隔绝自己手指与尸首直接接触,然后压了压伤口,仔细看了看,道:“刀伤,而且是一刀,直接割断了喉咙。”   杜构赞叹道:“林寺正眼力惊人,没错,正如林寺正所言,一刀毙命。”   林枫问道:“什么刀?”   杜构说道:“仵作判断,是一种刃口很薄的刀,比起惯用的横刀要更薄一些,应该是特制的。”   “特制的刀?”林枫眯了眯眼睛,道:“要么,是杀人者惯用的武器,一直就是这种刀,要么……就是他想要隐藏身份,专门打造了这种刀,让我们没法根据武器找出他来。”   杜构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很难去查。”   林枫道:“杀人者会想办法隐藏自己,绝不会背著如此明显的凶器满大街走,你们查不到也正常。”   一边说著,他视线继续看向尸首,这时他看到死者额头上的痕迹。   那是两横两竖,与王环伪造水鬼杀人,在王衡额头上留下的“井”字很像,但也有细节上的不同。   王环毕竟是第一次杀人,还是激情杀人,所以内心慌乱,在模仿水鬼留下这个图案时,手不稳,使得那两横两竖歪歪扭扭。   可这个尸首上的两横两竖,十分笔直,乾净利落,就好像是书法大家在纸张上落笔一样。   两相对比,就好像是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孩提与王羲之的区别。   若是林枫之前见过这些水鬼杀害的死者,绝对一眼就能识别出王衡的死绝不是水鬼所为……   想到这些,林枫眼眸不由更冷了起来,临水县县尉章莫见过这些尸首,以他当时表现出来的能力,林枫不相信他会识别不出两个图案的区别。   毫无疑问,章莫在让人绑住那些船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不是水鬼所为了。   “其他尸首额头上的图案,与这具尸首上的图案一样吗?还是有所区别?”林枫询问。   杜构道:“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是精雕细琢的一般。”   这下,猜测变成了事实,林枫最痛恨的就是为了自己利益,枉顾真相,冤枉无辜之人的人,章莫算是踩在了他的逆鳞上,等这次的案子结束后,林枫定会让杜构,或者御史台好好查一查章莫。   他向前走去,来到又一口棺材前。   视线看向棺材里的死者额头。   果然如杜构所说,完全一样,甚至大小都一样,林枫估摸著拓印出来,两个图案都能完美重合。   他摸著下巴道:“看来这些图案,都是由一个人完成的……”   杜构皱眉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凶手为何要在他们额头上留下这样的图案?我怎么都想不通。”   林枫看向杜构,道:“我听说凶手杀完人后,还会将他们都搬到桅杆旁?”   杜构点头:“不错,凶手会用他们的尸首将桅杆围成一个圈,同时他们的脚都朝向桅杆,脑袋则在相反的方向。”   听著杜构的话,林枫脑海里浮现货船上的画面。   桅杆就好像是一个圆心,二三十具尸首绕著圆心摆放,从上空俯瞰,就好像是一朵盛开的血色之花。   他下意识的掏出玉佩,指尖在温润的玉佩上轻轻摩挲,沉思片刻,结合前世的经验和学识,缓缓道:“凶手会做这些杀人后的固定行为,往往有三种可能。”   杜构一听,连忙道:“哪三种可能?”   “第一种。”   林枫伸出一根手指,道:“凶手在进行某种仪式。”   “仪式?”杜构露出沉思。   林枫点头:“如僧人沟通佛祖,需要静心念经,同时敲响木鱼或者转动佛珠,这就是属于佛门中人一种仪式。”   “这种仪式往往有固定的流程,固定的方式,这和凶手对死者所做的行为,有共同之处。”   杜构颔首:“有道理……”   他想了想,道:“我会命人收集民间传说,或者相应习俗,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用林枫去说,杜构自己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其他两种可能呢?”杜构继续问道。   林枫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种,这是某种特殊的标记,让某些人知道这些人是他们所杀的标记。”   “某些人?”杜构一怔。   林枫沉沉看向他,道:“比如说……雇主。”   “雇主?”杜构眼眸微微瞪大,意外道:“你是怀疑,这些水鬼是被雇佣杀人?”   林枫笑道:“我只是说出可能的情况,但具体是不是,需要证据才行。”   杜构想了想,旋即道:“若是雇凶杀人的话,确实有这种可能……雇主需要知道人是否是他们所杀,所以需要他们在现场留下一些他们杀人的证据。”   林枫说道:“如果是雇佣,那么杀人者一定是专业的杀手,或者是杀人如麻的山匪贼人,你们可以从这方面著手调查。”   杜构踱了几步,心中已有想法,他说道:“无论是山匪贼人,还是杀手……他们都是为了杀人才来的临水县,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两个月之前来临水县的外来人,而他们动手四次,最后一次在三天前,就说明他们即便不是一直待在临水县,也肯定是在这两个月内频繁来往临水县。”   “故此,我们只需要安排足够的兵力,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筛选出符合条件的人即可。”   林枫笑著颔首,杜构继承了杜如晦的许多优点,即便推理能力不够,可只要将具体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就能迅速做出决断,所谓“杜断”,便是如此。   “那最后一种可能呢?”杜构满怀期待的看著林枫。   在林枫没有到来之前,他完全是一团乱麻,思绪混乱,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每天重复毫无意义的巡逻守卫之事。   而现在,林枫刚来,就已经给了他两个调查的方向了。   这让他对林枫能够破案,越发充满信心。   “第三种……”   林枫伸出第三根手指,道:“留下图案,以及将尸首摆出固定样子的凶手……曾经受到过某种创伤,这种创伤可能是幼年经历的噩梦,或者较好的生活突遭大变,亦或者其他意外等。”   “这些事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改变了其正常的行为逻辑,使得他会在诸如杀人之后,做出在额头留下痕迹之类的行为,从而满足其心心理的某种诉求。”   杜构听的有些懵。   什么心理创伤,什么心理诉求?   这种后世的心理学专业术语,他闻所未闻。   不过杜构还是努力的去理解林枫的意思,他沉思了半天,说道:“林寺正的意思是,凶手会做出这种事,完全是他个人行为,与他过往的经历有关?”   林枫点头:“不错。”   杜构眉头皱了起来,前两种可能,林枫刚说出来,杜构就迅速给出了验证和查找的方法。   可这第三种可能被林枫给出后,杜构却犯了难。   他说道:“这没法调查啊。”   “我们不知道凶手的身份,怎么去调查他的过去?总不能对临水县的所有人的过去都调查吧?”   “不说能不能调查的出来,单单这个任务,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能完成的。”   赵十五也是点头如啄米。   他也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谁知,林枫却笑著摇头:“不必这样去广撒网的调查,这不会有结果的,真凶不可能会如实告诉你们他的过去。”   杜构一怔:“不这样查,那怎么查?”   赵十五也十分不解。   便见林枫笑了笑,道:“过去要查,但不必对著所有人去查……你们只需要在我们确定嫌疑人后,再去查他的过去便可,这样就能与我的推理进行对照。”   赵十五都懵了:“义父,你这逻辑错了吧,我们不调查他的过去,怎么知道嫌疑人是谁?”   “为什么不能呢?”林枫反问。   “什么?”赵氏和杜构都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便听林枫缓缓道:“只需要去查以前发生的案子里,是否有类似的案子便可。”   “以前的案子?”两人一愣。   林枫缓缓道:“莱国公说,所有死者额头上的图案都一样,这就说明凶手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否则的话,不可能每个图案,都一模一样,不仅大小一样,甚至在额头的位置,都是眉心正中,完全对称……也就是说,他以前绝对做过同样的事,绝对在其他人的脑袋上多次刻出过这样的图案。”   “所以,你只需要发布协查函,请其他州县的官员调查过往卷宗,寻找是否有类似的案件便可以。”   “同时也可以向刑部请求协助,各地案子无论是否破解,最后都会送往刑部,刑部的速度要比偏远的州县更快。”   “而一旦发现有著相同图案的案子,我们就可以将其并案侦查,从而获得更多的线索,线索多了,嫌疑人自然会慢慢浮现,到时候你们再去调查他的过去,就能准确的揪出他了。”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怔怔的看著林枫,脸上难掩震撼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还在为发愁如何调查所有人的过往时,林枫竟然直接另辟蹊径,找出了一条更加畅通的路。   而这条路,绝对能通!   这让他内心不由连连感慨,只有和林枫一起查过案,才能明白神探二字意味著什么。   “当然。”   林枫继续道:“这种寻找之前案子的方法,不是专门为第三种可能使用的,是为所有可能使用的。”   “正如我刚刚所言,凶手能画出如此规整的图案,绝对在之前进行过多次练习,这绝不是一次两次能练出来的……所以,他肯定还做过其他的案子。”   这一次林枫所用的是“肯定”,而非“可能”!   心思敏锐的杜构,顿时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不由激动起来,恨不能手舞足蹈来表达内心的激动和振奋!   林枫的推测,他认真思考过,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完全经得起推敲!   也就是说,凶手绝对在以前,还做过一样的案子!   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仪式也好,是留下记号也好,是满足心理的某种欲求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前一定做过!   这就够了!   杜构只觉得原本蒙蔽自己双眼的浓雾,瞬间散开。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隐约能看到真相了。   而这一切,都是林枫带给他的!   林枫甚至还没有正式开始调查,就直接给了他能够直捣真相的方向,让他如何不振奋,又如何不敬佩。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我给你写信向你请求,真的是我这些天内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林枫闻言,哈哈一笑:“莱国公毕竟不是我这种专门的刑狱之人,会忽视这些也正常。”   杜构重重点头,旋即转头看向护卫,道:“还不快去按林寺正所说的,向刑部和其他衙门送信?记住,以莱国公的名义,隐蔽去送信,只给县令或者刺史,让他们秘密调查,不要声张。”   若是以刺史的身份,其他州的刺史未必会积极配合,但以莱国公的名义,那就不同了。   护卫自然不敢忤逆,称是后便迅速离去。   杜构目送护卫离去,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转过头看向林枫,发自肺腑道:“林寺正,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天,内心压力有多大,这个案子太过诡异,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指向他的线索,我真的毫无头绪……我眼看往日热闹的漳河变得空无一条船,眼看百姓们天还未黑就不敢出门,眼看商贩叹气,眼看慈州生意凋敝,慈州的东西运不出去,外面的货物运不进来,整个慈州都要成为一潭死水了……我的心就无比焦虑。”   “可查案这种事,非是焦虑和辛苦努力就有用的,我是真的被逼到没办法了,这才唐突向你请求帮助。”   “现在,你一来,直接为我指明了方向,若能因此直接找出真凶,为临水县百姓祛除心中阴影,让漳河重归往日热闹,那你就是我乃至所有慈州百姓的恩人。”   “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向林枫深深作揖,道:“还请受我一拜,此拜非杜构拜林枫,而是慈州刺史为谢大理寺正而拜。” 第174章 揭晓四象组织的阴谋,震撼众人   的极致推理!   林枫没想到杜构会如此正式的感谢自己,不过见杜构认真与坚定的神情,他想了想,没有阻拦杜构。   他心思通透,知道杜构此拜的意思,所以他安静的等杜构感谢完自己后,才扶起杜构,苦笑道:“莱国公这一拜,让我压力骤增啊,原本我肩上只是四象组织,现在更是要扛著慈州数万百姓了。”   杜构闻言,笑著说道:“我是真心实意感谢你,非是要给你增加压力。”   林枫摇了摇头:“我明白,所以我压力更大,这要是破不了案,我以后都没脸再来慈州,再见你了。”   杜构哈哈一笑,只觉得林枫著实是有趣。   哪怕他们面临巨大的压力,可林枫总是能三言两语就让人从焦虑中走出。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满院子的棺材,他说道:“尸首太多了,没时间一个个看……”   说著,他看向杜构,道:“我有几个问题,莱国公直接告诉我仵作检查的情况吧。”   杜构见林枫说正事,当即点头:“好。”   林枫道:“第一个问题,这些尸首身上的伤口是否都一致?死亡原因是否有不同?致死的凶器是否有不同?”   杜构眸光微闪,心道林枫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他明白林枫想知道什么,直接道:“这些船工都是被利器所杀,致死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被一刀封喉,有的是被刺穿心脏,甚至还有的直接被砍掉了脑袋。”   “而杀害他们的武器,也不全都一样,根据仵作判断,一共有六种不同的武器,有刀,有剑,甚至还有斧头,薄厚长短各有不同。”   听著杜构的话,林枫眸中闪过沉思之色。   “六种不同武器,代表凶手至少是一个六人的团体,这是团伙作案。”   “同时这也符合我们之前的判断,毕竟船员数量多的货船,有三十多人,只有团伙作案,才能做到屠杀所有人,而不让任何一人逃走……”   说到这里,林枫心中一动,突然问道:“所有人都是被利器所杀,没有溺亡的?”   杜构摇头:“没有。”   “有没有调查过船员名单,确定所有船员都死了,没有逃走的?”   杜构点头,道:“在发现货船出事后,衙门就去翻找了船员名单,并且通过名单,去这些船员的户籍之所问询这些船员的长相特征,然后进行一一比对。”   “在比对之后,最终确定的确所有船员都死于货船之上,除了唯一的幸存者外,没有一个逃掉的。”   听著杜构的话,林枫摸了摸下巴,缓缓道:“有些奇怪啊。”   “奇怪?”   杜构一怔,忙道:“哪里奇怪?”   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为什么在遭遇生死危机时,没有人跳河逃命呢?”   “跳河逃命?”杜构眸光一凝,大脑迅速思考起来。   林枫点头道:“第一第二艘货船可以解释船员数量太少,凶手团伙轻易就杀光了他们。”   “可第三艘与第四艘货船,那都是二三十号人的,且他们都知道漳河的危险,即便是晚上,也肯定会如我们昨晚乘坐货船时一样,有人在外面守夜,确保发生意外能够及时传信。”   “故此,当危险发生后,除非是凶手能瞬杀他们,不给他们呼喊的机会,否则他们肯定会发出呼声,而当他们发出声音后,其他神情紧绷的船员也定会迅速知晓。”   “也就是说,他们纵使不是敌人的对手,可四散逃命,肯定是能做到的,而货船深处漳河之内,哪怕撞开窗户,都能直接跳入河中……船员多数都会水,跳入水里,夜深光线不好之下,便很难被发现,那就有了活命的机会。”   “所以……”   林枫视线沉沉与杜构对视,声音仿佛带著引人深思的钩子,道:“为何没有一个人通过这样的方式逃走?”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沉思片刻,猜测道:“会不会有人也尝试过跳水逃命,但最后又被抓了回去,没有成功?”   林枫目光沉凝,继续问道:“在水里被利器杀害,因被水浸泡过,并且有水里的各种微生物附著,伤口会与地面上被杀害不同,仵作可有说过这些?”   杜构摇头:“未曾。”   林枫笑道:“那就有意思了。”   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不妨想想,如果伱是凶手,你要杀的人跳水逃走了,然后你愤怒去追……你是会在追上他的一瞬间,将他脑袋按到水里直接淹死他呢,还是会一刀直接砍死他……亦或者会耗费巨大的力气,将他完好无损的抓回到货船上,再一刀砍死他?”   “我……”杜构愣住了。   心思灵敏的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瞪大眼睛,道:“所以,不存在有人真的跳水逃走的可能?”   林枫缓缓道:“不知道莱国公是否跳水救过人,如果有过这样的经历,莱国公就会知道,想要在水里,将一个剧烈挣扎的人弄到岸上,会有多费力……更别说当时船员是要逃命的,他深知被抓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会更加抗拒,挣扎的更加剧烈,这种情况下想要将其抓回那么高的货船上,绝不是只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而这些人的目的是杀人,他们可不是为了救人,所以既然结果都是将船员弄死,那为什么不先将船员弄死,再轻轻松松带回去呢?难道他们是生怕自己杀人的过程太轻松,专门给自己增加难度?”   杜构瞳孔微微收缩,这一刻,他这才明白林枫为何要询问是否有人溺亡,是否有水中受伤的伤口……这都是为了排除真凶是否曾在水里杀人的可能。   而当这种可能排除后,那么只需要依靠逻辑推理,便能直接得出相应的结论。   “这么一说,那些船员未曾跳水逃脱,的确很奇怪。”   杜构眉头紧皱,之前没有林枫为他分析这些,他完全没想过这些事情。   此刻他才知晓,这里面竟也透著诡异。   他看向林枫,疑惑道:“林寺正觉得,为何会这样?”   林枫摇了摇头,道:“我能察觉其中的异常,但想要得知原因,就需要具体的线索和证据了,也许案发现场,也就是货船上,能找到线索——”   话音还未落,林枫声音突然一顿。   继而便见他目光陡然一凛,他直接看向杜构,道:“不好!货船那里可能要出事!”   “莱国公,我们立即去货船那里!”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直接转身就向外走去。   他这突兀的行动,让赵十五和杜构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道林枫想到了什么。   不过赵十五对林枫一直都是马首是瞻,只要林枫一句话,他绝不会迟疑,而杜构是出于对林枫本事的信任,所以哪怕林枫的话没头没尾,他也迅速跟了过去。   几人急行出了山庄大门,林枫直接抛下了马车,和杜构、赵十五等人骑马前行,这样速度能更快。   骑行中,杜构忍不住道:“林寺正,你发现什么了?”   赵十五也好奇的看著林枫。   便见林枫抿著嘴,眼眸半眯看向前方,道:“四象组织既然杀我不成,那就肯定要阻挠我调查。”   “而这个案子,目前只有两个关键的地方,能够让我查出线索。”   “一个是放置这些尸首的破败山庄,另一个就是案发现场的货船。”   “可现在,山庄这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发生,那些尸首都完好无损的放置在那里,我可以清晰从他们身上查出真凶的信息,可以看出四象组织没有对其进行任何破坏……所以,他们没有破坏尸首,那他们为了阻止我,会破坏哪里?”   刷!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和赵十五脸色瞬间大变。   直肠子的赵十五当即瞪大眼睛,惊呼道:“货船!难道他们已经对货船出手了?”   杜构握著缰绳的手青筋露出,眼中难掩急切:“驾!加快速度!”   众人拼了命的驱赶马匹,很快来到了停泊货船的渡口。   而他们还未到达,就发现渡口那里有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同时许多衙役和百姓正在连连惊呼。   “走水了!”   “货船走水了!”   “快救火!”   听著这混乱的惊呼,看著那滚滚黑烟,杜构心里顿时一沉,咬牙道:“竟是真的如此!他们真的对货船动手了。”   赵十五一脸惊慌:“怎么办?”   “慌什么。”   相比起杜构与赵十五,心中早有预料的林枫要显得沉稳的多。   他说道:“先救火,再说其他!”   赵十五连忙点头:“对,先灭火!”   说话间,他们终于到了渡口。   林枫坐在马背上眺望,当他看清楚著火的船只只有一艘,且还没有到没法救的地步,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大声道:“其他货船立即驶离这里,远离著火的货船,其他人十人一队,分开接力,从漳河内原地取水救火!”   正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的县尉章莫闻言,下意识循声看去。   而当他看到那张陌生的脸后,略有迟疑,杜构这时直接喝道:“还愣著干什么,按林寺正说的办!”   林寺正?   章莫愣了一下,但现在来不及思考林枫的身份,他连忙按照林枫的吩咐,指挥人将其他船只驶离,然后迅速开始接力运水。   杜构也看向跟著自己的护卫,道:“你们也去帮忙。”   护卫们纷纷下马,也冲了过去。   很快,一桶桶水不断从漳河内被运到了船上,站在岸边看去,就仿佛是一个灵活运转的流水线一般,没有任何一个人手上是空著的。   眼看一桶桶水浇下,那火焰越来越小,杜构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同时看向林枫的神色,更有感慨与敬佩。   饶是他,刚刚都有些慌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是好。   可林枫却能冷静迅速的给出应对之法,且效率如此之高,远比乱七八糟的救火方法好的多。   再回想之前在长安城时,林枫帮自己给出的所谓物理之法,杜构心中便忍不住赞叹一声“全能之才”。   终于,最后一缕火苗被浇灭,这场突如其来的火情终于结束。   衙役们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气,擦著额头上的汗。   赵十五也长出一口气:“幸亏义父察觉到四象组织要对货船出手,我们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构也是点头赞同:“四象组织狡诈狠毒,但林寺正智慧完全不输他们,这一次我们能及时熄灭火焰,没有让这把火烧了所有货船,林寺正与他们的第一次对弈,还是林寺正更胜一筹。”   你们的话还怪好听的……林枫说道:“现在说更胜一筹还太早了,不过先不说这些……”   他抬眸看向火灾后的现场,道:“不知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杜构闻言,脸色也直接一沉。   他看向船舱被烧没了一半的破败样子,看著那仍旧从焦黑的木头里冒出的黑烟,冷冷道:“章县尉,本官记得你曾向本官保证过,说这里一直有人看守,绝对万无一失……所以,你能给本官一个解释,这把火为何会烧起来吗?”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县尉章莫,听到杜构不满的声音,全身下意识绷紧,他连忙点头哈腰,道:“莱国公,下官……下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官是午时来的这里,想著一边巡逻漳河,一边看看能否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可谁知道不久前,下官正向手下兄弟们询问是否发现了什么时,突然有人大喊,说有烟。”   “下官听到喊声,连忙循声看去,就看到货船上有烟雾升起,下官不敢耽搁,连忙吩咐人查探,可还没等我们登上船,那火焰直接就熊熊燃烧了起来,瞬间将半个船舱吞噬。”   “这火焰的速度完全超过下官的预料,让我们手足无措,而正在这时,莱国公你们就到了。”   说著,他脸上露出庆幸与敬佩之色:“幸亏莱国公与林寺正及时赶到,并且组织我们救火,否则后果当真是不敢想像。”   看著章莫这谄媚的奉承样子,林枫不由回想起之前在货船上,章莫看待没有官身的自己时那不屑的神情。   还真是两幅面孔!   杜构道:“这都是林寺正的功劳,是林寺正指挥有功。”   章莫闻言,忙看向林枫,经过救火的这段时间的思索,他已经知道眼前的林寺正究竟是谁了。   毕竟整个大唐,能被称之为寺正,还是姓林,且能让杜构都如此尊重的人,也就只有那个探案之名响彻天下的神探林枫了。   他连忙露出崇拜之色:“素闻林寺正断案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下官敬佩!”   听著章莫奉承的话,林枫似笑非笑道:“章县尉说错了,我们可不是‘今日一见’。”   “什么?”章莫一怔。   便见林枫带著深意的看著他:“你应该说‘昨天一见”。”   昨天一见……   章莫先是愣了一下,可忽然间,他猛的想起昨天遇到的案子,想起那不过短短一两刻钟内就找出真凶的超快破案之事,脑袋顿时嗡的一下,头皮都麻了。   原本他就觉得昨天的案子有些奇怪,一个毫无任何名气的大理寺卿之女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在突然遇到一个残忍的凶杀案后,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还能迅速找出真凶……关键是那个案子真凶还专门进行了伪装,甚至将凶器都抛下了漳河之内,困难程度比寻常案子高了不少!   这样难度的案子,他自认自己是绝对做不到那么快侦破的。   只是当时他虽感觉对方过分厉害,却也没有多想,可此刻,林枫提醒他说昨天他们就见过了……   这让章莫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他们能那么快就破了案,怪不得王环费尽心思的筹谋,能被迅速发现……如果是名声在外的神探林枫的话,那就毫不奇怪了!   “难道昨天的书生,就是他!?”   章莫想到这些,顿时手脚冰凉,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毕竟他很清楚,昨天自己对林枫究竟是什么态度。   甚至以林枫的本事,他都怀疑林枫能猜出自己昨天的想法。   这让他脸色猛的变白,原本奉承的笑容,也陡然凝固。   林枫平静的看著章莫由疑惑,到了然,由满脸奉承笑容,变成惨白毫无血色。   他似笑非笑道:“看来章县尉已经回想起来了,我们的初次相遇,真是很精彩,你说是吧?”   章莫声音都抖了,他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百倍巴掌,他连忙道:“下官之前就在想,究竟是谁能如此厉害,那么快就侦破了案件,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林寺正!还请林寺正原谅下官眼拙,导致下官昨天怠慢了林寺正。”   “怠慢本官不要紧,只要章县尉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与我大唐的律法就好。”林枫淡淡道。   章莫浑身绷紧,努力让自己不发抖,连忙道:“林寺正说的是。”   林枫看著脑袋都要低到肚脐眼的县尉,淡淡道:“本官还是喜欢你放荡不羁的样子。”   章莫都要吓晕了,连忙摇头:“下官不敢。”   杜构看著章莫慌张的样子,听著林枫意味深长的话,聪慧的他,迅速就明白这两人在昨天破案时,恐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看向林枫,向林枫露出询问眼神,可林枫却向他摇了摇头,眼前的水鬼案要高于一切其他事,等水鬼案解决后,再处理章莫也不迟。   林枫不再敲打章莫,一边向火后的货船走去,一边问道:“起火前后,可有人进出过这艘货船?”   见林枫没有继续针对自己,章莫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小跑著追了上去,道:“没有,我们人力有限,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沿河巡逻,防止其他船只遇到意外,所以这里只有四人看守。”   “他们人少,只能在渡口处看守,阻止无关人进出货船……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任何人通过渡口,进出货船。”   听著章莫的话,林枫笑道:“有意思,无人进出货船……那这货船是怎么著的火?鬼火烧船吗?”   章莫低著头,不敢乱说话。   很快,林枫就登上了这艘货船。   只见这艘货船要比他来慈州时搭乘的货船还要大一些,不过基本的建造样式没有区别。   起火点位于船舱内,半个船舱都被烧没了,但好在救援及时,火势没有来得及彻底展开,否则这艘大部分材料都是木头的船绝对要被烧毁。   这时,林枫吸了吸鼻子,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赵十五道:“好像是火油的味道。”   杜构点头:“就是火油的味道……如此说来,这船舱之所以会迅速烧起来,是因为有人在上面泼了火油?”   章莫闻言,不由皱眉道:“明明没有人进出这艘船,而且之前船舱里根本就没有火油……这火油是怎么被人带上来的?”   林枫踩过湿漉漉的甲板,来到了船舱内。   船舱的门被烧得漆黑,但并未完全烧毁,林枫推门进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火灾后的疮痍画面,而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地面上和几张没有被烧毁的桌子上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这是第几艘出事的船?”林枫问道。   杜构说道:“第三艘,也是死亡人数最多的那艘船。”   “第三艘……十四天前遇害的那艘船,死亡人数三十三人。”   随著杜构的声音响起,相关信息迅速在林枫脑海中浮现。   他踩著地板上的血迹,来到左边的墙壁旁。   只见墙壁上有溅射的血迹,同时在木制的墙壁上,林枫看到了指甲抓过的划痕——十指划痕,长约两寸。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划痕上,感受著划痕的凹凸,林枫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随著他眼眸的闭上,他脑海中出现一幅画面。   一个船员,惊慌失措的在逃窜,最终跑到了墙壁前,可眼前已是死路,这时,追杀他的敌人来到了他的身后,看著他绝望的样子,狞笑的举起手中的武器……   鲜血溅出,染红了墙壁。   他转过身,面向船舱。   脑海中又出现一个个船员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们有的撞到了桌子上,有的被逼到角落求饶,可那些敌人,没有任何的手软,纷纷举起武器。   于是,鲜血染红了地面,溅射到了桌子上。   这个平日里船员们最放松的船舱,在那一刻,成为了人间炼狱。   林枫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杜构不知是不是幻觉,他觉得林枫在这一刻,和之前好像有些不同了。   “莱国公,不知这艘船上,都有哪些地方有血迹?”   因为所有尸首都被抬到了桅杆处,所以没法根据尸首知晓他们是在何处遇害的,只能通过血迹粗略判断。   回想起这艘船上的惨状,杜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道:“货仓里,房间里,这间船舱内,以及上面的甲板上,皆有血迹。”   林枫刚要点头,而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忽然走来,道:“禀莱国公,我们在靠近侧壁的位置,发现了火油的痕迹。”   “侧壁?”   杜构一听,忙看向林枫,林枫道:“走,去瞧瞧。”   众人迅速离开船舱,来到了船舱后面的侧壁旁。   这时已有衙役守在这里。   “就在这里。”衙役道。   林枫上前,便发现挨著侧壁的位置,确实有一些火油。   火油的量不多,且周围其他地方都没有,看样子就好像是不小心洒在这里的一样。   他用手指沾了沾火油,放在鼻前闻了闻,旋即道:“和船舱里的火油味道一样。”   火油根据品质不同,味道也有轻重之分。   味道一样,便可证明这火油就应该是引起刚刚火情的火油。   杜构蹙眉道:“火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著,他看了看距离极近的侧壁,以及侧壁下连接的滚滚漳河水,忽然间……杜构眸光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连忙抬起头,视线在火油周围寻找著什么。   没多久,便见他眸光一定。   “找到了!”   杜构的话,迅速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章莫连忙道:“莱国公,你发现什么了吗?”   杜构点头:“你们看这里。”   一边说著,杜构一边上前一步,指著火油挨著的侧壁上面的围栏,道:“这里有一道痕迹。”   众人连忙看去,果然,在那个防止人掉下去的围栏上,有著一道半寸大小的,看起来比较深的倒三角形痕迹。   “这是什么痕迹?形状如此特殊。”有衙役问道。   杜构说道:“若是不出我所料,这应该是贼人从漳河偷偷潜入货船所用的工具,造成的痕迹。”   众人一怔:“贼人从漳河潜入?”   “所用的工具?”   章莫连忙道:“莱国公,你的意思是……这个纵火的贼人,是从漳河内,从这里偷偷爬上来的?”   杜构看了一眼林枫,却见林枫一直在皱著眉,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他点了点头,道:“看守在渡口的衙役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人进出货船,那么贼人想要纵火,就只能通过其他的方法登船才行。”   “根据船舱里的火油味道,我们能知道,贼人是用火油纵火的,但这艘船上原本是没有火油的,所以他必须从外面带来火油。”   “同时,你们也能看到,烧毁的船舱是在另一部分,也就是说,火油绝对洒不到这里……故此,这里会有火油,只有一种可能……”   他看向众人,道:“那就是贼人在经过这里时,不小心洒出来的,结合贼人那么小心,什么情况会洒出来……我想,只能是他在攀爬的时候,掌握不了平衡与力度,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我便推测这里就是贼人爬上来的位置,而船的侧壁光滑,想要爬上来只能借助相应的工具才行,并且无论什么工具,必须得勾住船上的东西才行,也就是说,必然会留有痕迹,所以我便尝试寻找这种痕迹……”   “最终,被我找到了这个痕迹,正好就在火油的上方……算是验证了我的推测。”   听著杜构的话,一众衙役们不由露出敬佩之色。   章莫连忙道:“莱国公思虑周全,明察秋毫,轻松就破解了贼人的登船之法,下官敬佩。”   其他衙役们也都纷纷送上马屁。   便是赵十五,都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有著谦谦君子般温和的杜构,竟也有这般查案之能。   杜构面对奉承坦然处之,明显早已免疫这些马屁,他没理睬章莫等人,视线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觉得我的判断对吗?”   章莫等人见到杜构竟然向林枫询问对错,姿态摆的如此之低,不由一愣。   这还是那个以如此轻的年纪,就掌权慈州,压的所有人不敢放肆的杜构吗?   他们不由下意识看向林枫。   却听林枫说道:“我之前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杜构见林枫没有回答自己,反而说了一件看似不挨边的事,他不由道:“什么事?”   林枫漆黑的眸子看向杜构,缓缓道:“为何贼人要在这个时候纵火。”   “什么?”   杜构怔了一下,他不解道:“林寺正,你不是说,他们要阻拦你查案吗?所以他们放火,不是十分正常的事?”   林枫点头:“没错,他们是要阻拦我,放火也的确合情合理,但……莱国公,我的问题不是这个,我的问题是时间!”   “时间?”   “是时间!”林枫与杜构四目相对,沉声道:“他们在昨夜就对我动手了,但他们失败了……所以正常来说,他们在昨夜就已经知道杀我是做不到的事了。”   “既如此,他们就该迅速为了阻挠我而行动。”   “也就是说……”   林枫看著脸色有了变化,明显已经开始明白的杜构,道:“他们昨夜就该行动的,甚至今天早晨,今天上午……他们都可以行动。”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行动了,恐怕这艘船已经被烧毁了。”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不仅没有在更好的时间点行动,反而选择了在我们即将抵达这里的时候,放火烧船。”   “你觉得……”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这会是巧合吗?”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内心猛然一紧。   心思灵敏的他,知道林枫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四象组织的人之前一直在寻找林枫,并且肯定会盯著自己,也就是说,在林枫不隐藏之后,四象组织很可能就已经掌握了林枫的踪迹了。   那么这种情况下,四象组织早不烧船,晚不烧船,偏偏这个时候烧船……就绝不可能会是巧合!   “所以……”   杜构脸色不由一白,道:“我错了?”   “什么?”   “莱国公错了?”   衙役们一脸惊愕。   林枫在杜构紧盯之下,沉声道:“在我看到货船著火,且还是能被浇灭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以他们的能力,在有那么多时间准备的情况下,绝不可能给我们破坏的机会……但我在那时,也想不出他们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看向脚下的火油,看向围栏的痕迹,他说道:“他们对我真正的出招,根本就不是那一场火,那场火只是一个引子,其真正的目的。”   “是这个……”   林枫指著划痕与火油,道:“他们想要引我上钩,想要让我如莱国公你刚刚一样,做出错误的判断!”   赵十五闻言,只觉得脑袋都转不过弯了,他疑惑道:“可这有什么用吗?不过就是一次登船的方法罢了,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吧?”   “不!”   林枫摇头,说道:“这可不是一次的登船方法……他们要欺骗的,是这四艘船的所有登船之法!”   “什么?”   “所有的船?”   众人一愣。   杜构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一变,他连忙道:“立即去其他三艘船上查看栏杆,看看栏杆上是否有相同的三角痕迹!?”   衙役们一听,自是不敢耽搁,迅速跑开。   杜构则来回踱著步,眉头紧紧皱著。   赵十五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就好像是十分严重的事发生了一样。   好在这几艘船都在一起,没过多久,衙役们就返回了。   “禀莱国公,第一艘船的栏杆上,发现了相同的痕迹。”   “第二艘也有!”   “最后一艘也有!”   他们纷纷开口。   听到衙役们的话,杜构脸色陡然一变,他忙看向林枫。   “林寺正!这……”   林枫迎著杜构的视线,脸色却没有杜构那般惊骇沉重,他说道:“莱国公,你们之前未曾检查过这些货船的围栏吗?”   杜构声音低沉,目光凝重,道:“倒是看过,但这些船都有些年头了,木头上早就有不少孔洞,如果不是根据某种已知的特定痕迹去寻找,就如这三角痕迹,根本没法确定是否是攀爬所造成的痕迹。”   林枫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缓缓笑道:“真是好一出算计啊,通过一次纵火,来引导我们调查出他们的登船之法,从而让我们以此为根据,找出其他船上的痕迹,最终判定他们在屠戮这四艘船时,用的都是这样的方法……”   “而我们一旦真的这样认为,就会造成查案过程中不可逆的最大的错误,从而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神色顿时闪过一抹沉重之色,他紧紧皱著眉头,拳头紧握,道:“这些贼子,当真是狡诈多端,让我们防不胜防!”   林枫闻言,却是轻笑摇头:“狡诈多端是真,可一旦被我们识破了,那他们就反而帮助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说著,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之前不是在火灭时,说过我与他们的对弈,是我更胜一筹吗?”   “那个时候这句话,有些不妥当。”   “但现在……”林枫笑道:“莱国公可以这样说了……他们的阴谋被我瓦解,反帮我更接近真相,这一次对弈,的确是我稍胜一筹。”   好像双倍月票的最后一天了,求下月票!呜呜呜 第175章 破解!真凶的身份浮出水面!(   二合一)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不由怔怔的看著林枫,那原本沉重的脸色,随著林枫声音的响起,终于有了改变。   林枫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种敌人狡诈、危险,己方压力又极大的时刻,最怕的就是自己一方先丢了士气。   所以在看出杜构因他做出了错误判断,差点中了敌人奸计而有些自责和内心沉重时,林枫便连忙通过略有自负的言语,来为杜构营造一种优势在我的心理感觉。   现在见有了效果,林枫放下心来的同时不由感慨,当一个主事人就是累啊,不时还得中二的说些热血台词。   但该说不说,效果显著。   杜构稳坐慈州刺史,自然也不是会自怨自艾之人,刚刚被真相冲击的略有失神,但随著林枫的话,他迅速就重新振作,恢复往昔的冷静。   他看向林枫,叹息道:“聪明人对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都会抱有怀疑,可若是自己在费尽心思之后,一点一点根据发现,经过推理而得出的结论,那就会无比信赖,哪怕有人再指出问题,也会内心抗拒不愿接受。”   “他们先用大火吸引我们调查,之后再给我们线索,引导我们去调查……不能不说,他们这是将人心给算计到了极点,倘若不是你,我真的会完全中计。”   林枫笑了笑,道:“过程如何不重要,结果是我们没有中计,那么优势就还在我们,并且他们越是这样做,就越证明他们畏惧我们的调查,他们认为我们真的有找到真相的希望,甚至也证明我们正在一步步靠近真相,压力已经落到他们身上了。”   杜构只觉得林枫当真会说话,几句话下来,饶是他都内心振奋不已,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著玉佩,脑海回想起在那破败的庄园里看到的那些尸首,回想起船舱里的那猩红刺目的血迹,回想起自己之前提过的诸多的不解之谜,他眸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他说道:“莱国公,借一步说话。”   杜构闻言,心中顿时一动。   林枫要和他单独说话,是有什么发现,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他毫无迟疑,当即道:“走。”   两人远离衙役,由护卫和赵十五跟在身后,隔绝其他人。   林枫走下楼梯,向船工居住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声道:“不知莱国公是否想过,那些屠戮了货船的贼人,是如何登上货船的?”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直接道:“自是想过。”   “因货船都是在漳河中心被屠戮的,所以贼人登上货船的方式只能有两种。”   “一种是依靠其他船只,靠近货船,从而登船。”   “另一种则是通过潜入水中,游到货船一旁,再借助工具登上货船。”   林枫点了点头,他推开一扇门,目光向里面看去。   只见这是一个大通铺,应是船工的集体宿舍,而此时这个房间内,被子被鲜血染红,地面有著一大片血迹,远处看著,就好像是一个血色的深潭一般。   他想了想,转过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打开的门。   门闩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没来得及锁上门闩?”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摇了摇头,离开这个房间,向其他房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只有两种可能,而现在四象组织已经体贴的帮助我们排除了一种可能,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杜构眼眸陡然亮起:“乘船登船?”   林枫缓缓道:“是否乘船,不重要。”   “什么?”杜构一怔,没有太理解林枫的意思。   便听林枫平静道:“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就能顺利登上货船?更简单来说……”   林枫停在又一扇门前,突然转身看向杜构,沉声道:“为什么货船上的人,会让他们登船?”   杜构皱眉道:“为什么……”   林枫声音带著一抹低沉,说道:“为了完整体验一次货船驶入漳河的情况,了解那些出事的货船在航行中会遇到的问题,以及我们这些从未参与货船航行的人可能会忽视的地方,我和蔓儿姑娘专门找了一艘通往慈州的货船。”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视线更加认真的看著他。   林枫道:“从船老大那里我们得知,货船的航行,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有很多,不止是天气的因素,人为的危险更多。”   “山上有山匪劫掠,水上也有水匪,且因为他们货船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满船的货物,水匪劫上一次,足够他们吃上一年。”   “因此,水匪动手的频率比山匪还要高,所以为了应对水匪的袭击,他们的船上,都会配备一些武器,也会将船舷上的围栏加高加厚,以免水匪能迅速攀爬上来,更会时刻安排人手,日夜不停的巡守,好及时发现水匪的到来。”   “也就是说……”   林枫向杜构道:“这些经常往来的货船,有著丰富的应对危险的经验。”   “在他们警惕之下,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水匪,都很难占到便宜,很难轻易靠近他们,更难顺利登上他们的货船。”   “所以……”   林枫沉声道:“为什么,这些贼人,就能顺利登上货船呢?”   听著林枫这一席话,杜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说道:“我们检查过所有的货船,上面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伤痕……若是水匪对货船进行攻击,强行登上货船,在强登货船的地方,肯定会留下刀剑之类的痕迹,围栏上定然会沾满鲜血。”   “可这些货船并没有这些痕迹,也就是说,不存在如水匪一样强行登船的可能。”   林枫点著头,道:“所以,这就很奇怪了啊。”   “在我们乘坐的这艘货船上,我们能清晰感受到船工们对于水鬼杀人的恐惧。”   “这种恐惧,更甚于他们对水匪的恐惧。”   “故此,为了防止意外出现,船老大安排了比平时更多的人来巡守,目的就是防止有其他人偷偷靠近货船。”   “我想,除了第一艘出事的货船外,其他三艘货船肯定也是如此。”   “他们在到达临水县水域后,绝对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神经紧绷,都要小心,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其他的船只靠近他们。”   “而我们刚刚已经排除了潜水偷偷登船的可能,也就是说,贼人只能通过船只登船……可是如我刚刚所言,这些货船绝不会轻易允许别的船靠近他们,那么……这些贼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够让神经紧绷,内心紧张不已的货船船员,允许他们登船?”   杜构温和的脸上,满是想不通的表情。   林枫提出的问题,确实很矛盾。   货船笼罩在水鬼杀人的阴云之中,绝对警惕的不行,再加上他们有著丰富的应对水匪的经验,船只也都经过特殊处理,不是那么容易强行登陆。   贼人只能是在货船船员允许的情况下,正常登船。   可是,货船船员为何会让贼人登船?   林枫见杜构茫然不解的样子,继续道:“既然这条路想不通,那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去思考。”   “换个角度?”杜构迅速收敛思绪,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既然船员的行为动机想不通,那我们不妨将注意力,放在这些贼人的身上来。”   “贼人?”杜构眉头微蹙。   林枫微微点头,不甚明亮的船舱过道内,林枫一半的脸露在明亮处,一半的脸处于阴暗中。   他看著杜构,声音低沉的让杜构觉得有些心惊,便听林枫道:“如果说那些船员不是失忆了,突然忘记了自己处于危机之中,那他们会任由对方上船,而不做任何防备和阻拦,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这些贼人,对货船上的船员来说,是绝对值得信任的!是他们完全可以放心的,换句话说……是他们认为,绝对不可能是水鬼的!”   “所以……”   林枫双眼定定的盯著杜构,沉声道:“莱国公,你觉得,在这临水县的水域范围内,有哪些人对这些神情紧绷,警惕不已的货船船员来说,是完全不用怀疑的呢?”   “又有哪些人,出现在漳河上,并且登上他们的货船,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且热情欢迎的呢……”   轰!   林枫的话,就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响彻在杜构的脑海之中。   刹那间在杜构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双眼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   “难道……难道……”   杜构脸上充满著不敢置信,或者说不愿相信的神情。   他骇然的看著林枫,忍不住道:“难道你怀疑的……是,是衙役!!?”   此时,远处站立的赵十五等人,都发现了杜构那不同往常的表情。   这让他们都是一怔。   章莫站在阳光没有照到的阴影之中,看向远处那单独站立的两人,看著林枫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而让无比沉稳的杜构露出那般异常神情的样子,他手指抓著腰间刀柄,好奇道:“赵勇士,伱可知林寺正说了什么,让莱国公神情如此异样?”   其他衙役和护卫,也都一脸好奇之色。   别人不了解杜构,可他们一个是在杜构下面干活,一个是日常跟随保护杜构,所以对杜构的性子都各有了解。   在普通衙役看来,这位继承了杜如晦爵位的慈州刺史,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十分有手段的能人,他担任慈州刺史没有多久,就杀鸡儆猴,将原来的长史抓进了大牢,以雷霆手段彻底坐稳刺史的位子,谁也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   而在这些护卫看来,杜构是杜如晦从小就带在身旁悉心教导的,那是完全继承了杜如晦能力,要在未来担任大唐宰相的人,无论心性,还是手段,都非同龄的其他人能比拟的。   所以这样的杜构,在此时,竟然因为林枫的几句话,而导致神情有如此剧烈的变化,这让他们都惊愕不已,心里有如猫挠一般,很想知道林枫究竟说了什么。   可他们距离太远了,连一个字都听不到,现在见章莫向最了解林枫的赵十五询问,也都不由看向赵十五。   赵十五见众人都一脸希冀的看著自己,压力顿时就起来了……不是,你们是不是对我有误解?我什么时候能猜出义父的想法了?   “那个……”   赵十五憋了半天,才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   嘎吱——   林枫推开了一旁的门,走了进去。   只见这是一个单人的房间,就和之前乘坐货船的船老大的房间摆设差不多,想来应该就是这艘货船的船老大的房间了。   他视线一边环顾房间,一边道:“我不是怀疑他们,我只是根据现有的线索,进行合理性的猜测罢了。”   “而莱国公能说出衙役二字,想来也和我一样得出了相同的猜测。”   杜构眉头紧锁,说道:“这段时间,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已经禁止普通百姓来到漳河两岸了。”   “也就是说,只有衙役才会在漳河两岸来回走动,也只有衙役会乘船在漳河内巡查。”   “故此,如果说,对那些内心紧张,神情紧绷的货船船员而言,有谁出现在漳河上是十分正常的,有谁想要登上他们的船,而他们不会有任何怀疑,还会觉得更有安全感,而主动让其登上的……”   杜构深吸一口气,低沉道:“也就只有这些衙役了。”   “毕竟在那些船员看来,衙役是衙门派来保护他们的……既然是保护他们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防备这些衙役呢?”   林枫能够听出杜构仍是不愿相信问题会出现在官府之中,但他却仍旧在冷静的分析,这能看出杜构很明显的性格特点来。   杜构是一个理性要完全压过感性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不是站队上出现问题,基本上都有一个不会差的未来。   林枫道:“还有他们作案的时机。”   “时机?”   杜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视线扫过房间后,便直接来到了房间的角落,然后蹲了下来。   在角落里胡乱堆迭的书簿里翻找,似乎在有目的的寻找著什么。   林枫一边翻找,一边道:“在货船接连出事后,先是临水县衙增派人手在巡逻,后来事情越来越大,临水县衙不得已求助你后,慈州刺史衙门也增派了人手。”   “也就是说,在这水域周围,巡逻的人数其实不算少。”   “那么……这些贼人,是如何能每次行动,都能准确的避开巡逻的人员呢?”   “要知道,想要杀害三十余人,且这些人还会逃跑反抗,这可不是极短时间内能完成的,更别说杀完人后,他们还要想办法逃跑藏匿……这可都需要时间。”   “而且我们推测出来,他们是用船登上货船的,那他们在杀人后,他们乘坐的船肯定也要处理好,否则直接就会被衙门发现了。”   “因此种种,可以知道,这需要的时间绝对不少!故此,在巡逻人员不算少的情况下,他们能次次做到完美避开巡逻人员作案,这背后的原因,本就值得深思。”   杜构越听林枫的话,内心越沉重。   到最后,他直接闭上了眼睛。   “能够完美避开巡逻人员作案,且作案时间不算短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衙役发现……那只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要么衙役里,有他们的同伙,为他们提供情报,要么作案的贼人就藏在巡逻的衙役之中。”   “而结合刚刚的推断,只有衙役才能让船员放心,基本上就能断定……”   他长出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眸漆黑冰冷:“贼人,绝对藏在衙役之中!杀人的就是巡逻的衙役,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避开巡逻的衙役,也因为凶手就是他们,所以这段时间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任何贼人的线索……毕竟,贼去抓贼,怎么可能会抓得到?”   说著,他转过身,看向长廊里,那向这里张望的衙役们。   目光冷峻,缓缓道:“林寺正,你说,我们该如何从衙役里找出贼人?”   林枫迅速翻看著一本本书簿,头也不抬道:“衙役数量不少,对每个人挨个调查,必然需要大量时间精力,而且若直接询问,不说是否会打草惊蛇,他们也绝不会如实供述。”   “所以我们还是需要选出重点嫌疑对象,然后暗中挨个调查。”   杜构眸光微动,能力不差的他,迅速有了想法。   他说道:“选出重点嫌疑对象……可以从案发当晚在岸边巡逻的衙役入手。”   “除了第一艘船出事时,衙门没有安排衙役,后面三艘船都有人员巡逻。”   “所以,如果贼人真的在衙役中,那只需要查看案发那三晚的巡逻人员里,有多少人是重合的,重合者的嫌疑程度就是最大的,可以重点调查。”   林枫笑著点头:“莱国公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抬起头看向杜构,道:“至于如何去调查他们,我可以给莱国公几个建议。”   杜构忙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道:“首先,莱国公可以去调查,最近几年来,这些衙役是否曾经遭遇过重大的挫折与困难,是否有过急需用钱但根本不够的情况,而在遇到这些情况后,他们又是否很快得到了解决,且是那种完美的解决……亦或者,是否有人突然暴富,是否有人娶了他的身份根本高攀不上的女子之类的只能在梦中实现的事。”   杜构眸光一闪,他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道:“林寺正是怀疑……四象组织在这些年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收买了他们?”   林枫笑道:“四象组织对普通成员的招纳,不会如招纳星主一样费尽心思,还会抹掉所有能够查到的痕迹,毕竟若都那样的话,工作量简直大上天了,所以必定有迹可查。”   “而四象组织的星主,都是有一定势力或官身的,这些普通衙役还配不上星主的级别。”   杜构直接点头:“这个好说,我会安排从长安带来的护卫去暗中调查,不动用临水县衙,甚至慈州刺史衙门的人。”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而其次,莱国公可以去调查这些衙役的户籍,他们究竟是本地人,还是外地来的,这些年他们都去过哪些地方……而那些地方,是否发生过类似的案子。”   杜构心中一动,他不由回想起在停放尸首的庄园里,林枫向他说过的话。   他说道:“林寺正之前推测过,刺字的凶手绝对不是第一次犯案,他在其他地方肯定也做过类似的案子,所以,你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判断谁做的?”   林枫笑道:“甚至都不用并案侦查,若发生类似案子的地方,正好只有那一个衙役在,那就能直接断定是他所为。”   杜构眼眸越来越亮。   林枫的话,直接让他看到了一条通往真相的捷径。   这可比传信给所有州县去询问,更有针对性,效率更高!   临水县的衙役数量不多,也就三十来人,不过这一次人手短缺,所以临水县还动用了一些不良人,加起来五十余人,三次都完全重复的,杜构估摸著,应该也就二十余人。   这下调查起来,速度会更快。   想到这些,做事果断的杜构毫不耽搁,直接道:“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著,他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见杜构做事麻利的背影,林枫笑了笑,越是这种时候,越能感受到有一个能懂自己且做事效率极高的队友的便利。   杜构离开了,林枫也没闲著,他继续快速翻著这里的书簿。   片刻后,林枫放下了最后一本书簿。   他眉头微蹙,眸中闪烁著思索之色。   “林寺正,你在找什么吗?”   杜构返回,见林枫对著那堆书簿蹙眉,不由问道。   林枫起身,向杜构询问:“莱国公,你们可曾拿走过这艘船上的帐簿?或者过去装载的货物清单之类的东西?亦或者个人日志?”   杜构摇头:“我们没有拿走船上的任何东西,原本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至于你说的装货清单,我记得有一本吧?”   林枫说道:“是有一本,但只是这一次的装货清单,没有之前的。”   杜构道:“会不会正好没有携带?”   林枫抿了抿嘴,道:“麻烦莱国公,让你的护卫去其他几艘船上也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我要的东西。”   “好!”   杜构毫不迟疑,立即吩咐了下去。   林枫长出一口气,离开了这个房间,接下来他又走了两个房间,最后进入了货舱之中。   看著一个个箱子堆迭在一起的货舱,林枫道:“当真任何货物都没有丢失?”   杜构点头:“我们对著清单一样一样查过,确实没有任何丢失。”   说著,杜构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说来奇怪,即便知道这就是四象组织所为,可我也完全想不到他们这样做的用意。”   “在这艘货船上,装了不少贵重物品,丝绸、陶瓷,甚至还有一箱子珠宝首饰。”   “这些东西足以让很多人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可他们却没有取走哪怕任何一件,你说,他们费尽心思的杀人,还伪装成水鬼杀人的用意何在?”   林枫笑道:“这不是明摆著吗?”   “什么?”杜构一愣。   便听林枫缓缓道:“杀人!”   “杀人?”   杜构怔住,皱眉道:“你是说,他们的目标只是杀人!?”   林枫点头:“根据目前得知的线索,只有这一个解释。”   “可他们为何要杀这些人?”   杜构难以理解:“这些船工我们都查过,就是最普通的工人,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也没有得罪过谁……而四象组织这样的势力,怎么可能会为了杀害一些普通船工,耗费这么多心思?这著实是奇怪。”   林枫眼眸眯著,缓缓道:“我们会觉得奇怪,只是因为我们线索掌握的还不够多……不过。”   他看向杜构,轻轻一笑:“我已经有所推测了。”   甲板,桅杆旁。   林枫和杜构来到了堆放尸体的区域。   此时这里有用炭黑画出来的一个个人形图案。   这些图案代表著曾经摆放在这里的一具具尸首,看著这些图案,林枫便能想到当时这里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三十多具尸首依次摆放,形成一个圆形,同时他们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流出,最终这些鲜血在桅杆处汇聚,若从上面俯瞰,绝对是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血色之花。   想著这些,林枫忽然抬起头,向上方桅杆上方看去。   便见这个桅杆有三层楼的高度,上面挂著白色的帆,而此时帆已经收了起来。   “十五!”林枫突然开口。   赵十五忙道:“义父。”   林枫抬起手,指著桅杆,道:“你能爬到最上面吗?”   赵十五呲了呲牙,道:“有些难度……这桅杆太过光滑,没有能够借力的地方,对腿部和手臂的力量要求比较大,但我可以试试。”   林枫点了点头:“试试,看看能不能爬到最上面。”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自是二话不说,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搓了搓手,便直接抱著桅杆爬了起来。   这个桅杆为了防止水汽腐蚀木头,外面涂了漆,所以较为光滑,比起寻常的树难爬的多。   但好在赵十五的本事当真不是盖的,哪怕他爬一步就会向下滑落一点,也还是稳步向上。   很快,他就够到了悬挂船帆的横著的木头,有了借力的地方,他速度更快。   没多久,就爬到了最上方。   “义父,我到了。”赵十五向林枫吼道。   林枫道:“向下看,视觉效果如何?”   赵十五看著桅杆周围已经凝固的鲜红血迹,还有那些人形轮廓图案,不由倒吸一口气,道:“很吓人。”   林枫笑了笑,道:“看看桅杆的最上面,有没有其他人爬上去过的特殊痕迹。”   赵十五找了找,忽然道:“有一个倒三角的痕迹,看起来就和我们之前在围栏上看到的一样,而且木头的原色还在,比较新。”   听著赵十五的话,林枫眼眸陡然眯起。   他指尖摩挲著玉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下来了。”   一旁的杜构不解道:“难道贼人还爬上过桅杆?可这桅杆又高又难爬,他爬上桅杆干什么?”   林枫依靠著前世的经验,呵笑道:“自己亲手制造的艺术,哪能不好好欣赏?”   “什么?欣赏?”杜构瞪大了眼睛。   刚刚下来的赵十五闻言,更是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欣赏这种吓人的诡异画面,这是个疯子吧?”   林枫笑道:“是否是疯子,等抓到他就能知道了。”   “抓到?”赵十五一怔,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忙道:“难道义父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现在还不知道,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他和杜构对视了一眼,旋即便直接转身向渡口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走吧,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我们去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赵十五问道。   杜构也好奇的看向林枫,按照林枫的办法,现在他们只需要等待调查结果就行了,还有什么事需要做?   然后,他就听林枫缓缓道:“去把鬼船——也就是那艘沉没的船打捞出来。”   “打捞?”杜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能打捞出来?我问过船匠船工,他们都说不可能完整打捞上来,所以我们最多只能派人潜入到沉船里调查一下,根本就没想过能弄出来。”   林枫笑道:“那艘船是造成后续所有案子的起始,且那艘船上还藏著船员消失之谜……而如莱国公你所言,你们就没想过能将沉船弄出来,派人潜入水底,也就能查看那么一小会儿,又能查到什么?”   “所以,我想……四象组织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会对后续的四艘船将痕迹打扫的干干净净,让我们无法从这些船里发现他们的直接线索。”   “可是,对第一艘被他们弄沉的船,他们可未必会耗费时间做那在他们看来无意义的事。”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杜构,缓缓道:“那艘船里,或许藏著其他船都没有的线索和秘密。”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内心猛的狂跳了几下。   他不由道:“林寺正,难道你真的能将其打捞出来?”   林枫转过身,朝向骄阳的方向走去,笑道:“能不能成功,试试不就知道了?” 请假一天   最近有些太焦虑了,状态很不好,感觉陷入了死循环,所以,调整一下状态。   很抱歉,明天尽量早些更新。 第176章 釜底抽薪!林枫的降维打击!   翌日。   林枫打著哈欠走出了房门。   刚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的赵十五正在练武。   只见赵十五手持横刀,随著他手起刀落,空气中不断有破空的啸声响起,银色的刀刃幻化无数刀影,有如狂风骤雨般倾压而来,给人一种无处可逃的绝望之感。   林枫看到这一幕,不由赞叹感慨,赵十五不愧是从战场上活著走出来的战士,那恐怖的杀伐之气,凌厉迅捷的杀招,远非普通衙役能够比拟,有赵十五保护,安全感简直拉满了。   见林枫从房里走出,赵十五手腕一转,便见横刀迅速在他掌心转动,而后他指尖一勾,横刀于空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便铿的一声,乾净利落的归鞘。   那顺畅的收刀动作,让林枫不由击掌笑道:“漂亮!”   赵十五嘿嘿一笑,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他说道:“义父怎地起的这么早?”   林枫一边拿起泡在水里的杨柳枝,放在嘴里,然后用牙齿将其咬开,杨柳纤维随之支起,就好似牙刷的刷头,他一边刷牙,一边道:“心里装著案子,哪能无忧无虑的赖床。”   刷过牙后漱了漱口,然后来到水盆前,用水洗脸,随著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浑身毛孔都跟著颤栗,原本初醒的混沌之感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接过赵十五递来的毛巾,一边擦著脸,一边道:“莱国公来找过我吗?”   赵十五摇著头:“昨天义父托付莱国公寻找打捞沉船需要的东西后,与莱国公分别,我就没有再见过莱国公。”   林枫点了点头。   这一次水鬼杀人案的起点,就是第一艘沉船。   作为四象组织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又是火烧,又是将其沉没,四象组织做了这么多事,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说明船上大概率有什么秘密,迫使他们必须这样做。   且这艘船上还存在许多未解之谜。   在货船燃烧时发出求救声音的船员哪里去了?   船上和水里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尸首,而当时又有百姓在岸边一直盯著,未曾发现有人游到岸边逃生,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原因是什么?   而后来出事的货船里,仅有唯一一个逃生的船员,但这个船员却发疯的喊著屠戮他们的就是第一艘船的船员,他为何这样说?   是真的看到了?还是其他原因?   这艘沉船上真的有太多的秘密了,若不能将这些疑问解开,即便抓到了藏在衙役里的贼人,林枫心里也仍觉得不妥。   他断案,一直追求的都是所有疑惑都能解开,证据链完整,证据足够充足,整个案情没有任何地方存在含糊之处,如此这个案子才能真正确保不会出错。   而想要查清楚这些,必须要将沉船打捞上来才行。   只是在这个时代,打捞沉船这门技术,掌握的人不多,也没多少人专门研究过这些。   导致杜构纵使曾经有这个想法,也因为没人能做到而不得不放弃。   但这可难不住林枫。   毕竟初中物理,林枫可不是白学的。   所以他就向杜构说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而杜构也是二话不说,直接说他来准备这些。   没想到这一准备,就是一个晚上。   不过林枫也理解杜构,毕竟自己所要的最主要的东西,临水县没有,需要杜构从其他州县调配,这自是需要一些时间。   “走吧。”   林枫一边伸展筋骨,一边慢悠悠向县衙外行去。   赵十五不由道:“义父去哪?不吃早饭吗?刚刚付县令让人传话,说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我们随时可以去吃。”   “吃这里的饭菜?”   林枫笑著摇头:“我可不敢赌命。”   明知衙役可能有问题,林枫自是不会冒这个险。   赵十五并不知道林枫和杜构已然怀疑衙役,且开始调查,此时听著林枫这意味深长的话,满脑袋的问号。   好在他跟随林枫,已经习惯林枫的神神秘秘了,便也没为难自己的大脑,跟著林枫离开了县衙。   两人随便选了一家客人较多的饭馆,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吃点啥?”小二热情招待他们入座。   林枫道:“两碗粥,四个面饼。”   粥与面饼都是现成的,没多久就被小二端了上来。   赵十五一边啃著刚烤出来的酥脆的面饼,一边道:“义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林枫刚要说,忽然听到一旁食客的交谈声。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传说中的神探林寺正要打捞沉船了。”   “当然听说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呢……林寺正真的能打捞出沉船吗?那沉船沉没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现在我们晚上但凡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都害怕是水鬼来了,吓得我们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差点被屁给臭死,他要是真的能将其打捞出来就好了。”   “是啊,现在天一黑,外面街道上就没人了,我有时候回家的迟,都觉得瘆得慌……而且我听说啊,那水鬼之所以作恶,就是因为他们的家也就是那艘沉船不能上岸,导致他们一直被束缚在水底,若是沉船能打捞上来,也许这些水鬼就不会继续作恶了。”   “只是林寺正断案本事绝伦,可打捞沉船不是破案,他能行吗?我之前问过一些船家,他们都说那货船很沉,不可能打捞的出来。”   “你们都太小瞧林寺正了。”   最开始说话之人大手一挥,直接将众人视线引了过来。   “怎么说?”有人问道。   这人道:“你们只知道林寺正断案的本事,却不知道林寺正是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伱们难道忘记林寺正之前破获的案子里,他所展现的本事了?上到月圆月缺能为他断案,下到泥土泥巴能为他所用,现在不过是打捞沉船罢了,以林寺正那不断创造奇迹的本事,肯定不难。”   “而且我还听说,林寺正已经有了办法了,三天后他就会进行打捞,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也许那会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壮观的场景。”   听到这人的话,有人意外道:“三天后?这么快?”   “这算什么快。”这人道:“我听说的是最迟三天后,也许这一两天林寺正就会出手!”   “我也听说了,据说还是衙门里传出的消息,肯定没错。”   “经你们这样一说,我都心痒痒了,到时候我也一定要去岸边观看,娘嘞,打捞沉船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啊。”   “哈哈,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等林寺正打捞上来后,我们一起来喝酒,这种喜事当值浮一大白!”   食客们一听,纷纷举起手中的粥,就好像是豪侠饮酒一般,纷纷一饮而下。   看著这一幕,赵十五不由有些激动自豪,他低声道:“义父,现在所有人都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可林枫却是在这时,眉头皱了皱。   赵十五这个憨货脑子转的少,但林枫岂会察觉不到这里面的问题。   他转过头看向刚刚说话的男子,拱手道:“这位兄弟,不知你这消息都是从哪得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人闻言,奇怪的看著林枫:“你是刚到临水县吗?现在你随便找个人多的地方,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这还需要费心打听吗?”   “原来如此。”林枫不好意思道:“我早上出门赶路走得急,没怎么停留,所以才刚听说。”   那人倒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林枫好奇道:“你们都这么相信林寺正?万一他到时候没有打捞成功该怎么办?你们就没想过这件事?”   “林寺正怎么可能会失败?”   “没错,你休要胡说!”   “林寺正还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失败的事,休要诋毁林寺正!”   未等那人回答,其他食客都不高兴了。   林枫见状,连忙一一道歉,将自己狠夸一顿,这才让这些食客消除了怒火。   他转过身,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这辈子奇葩事没少见,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不夸自己,会被其他人揍的事情。   赵十五看著林枫那复杂的表情,连忙将脸蒙在碗里,以免被林枫发现自己正忍不住想要狂笑。   林枫叹息道:“你那张大脸,两个碗都遮不住,想要笑就笑吧,别憋著,憋坏了身体我还得给你治病。”   “噗哈哈哈……”赵十五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林枫听著赵十五的笑声,更觉得这特么真是世事无常,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这个憨厚的义子嘲笑。   他端起碗,默默的喝了一口粥。   赵十五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他看著眉头紧锁的林枫,迟钝的他终于发现林枫的神情过于奇怪,不像是尴尬的样子。   他不由低声道:“义父,你是担心打捞不上来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对自己那九十八分的初中物理成绩还是有些信心的。”   什么九十八分的物理成绩,赵十五自然不懂,但不妨碍他明白这是很厉害的事,也能让他明白林枫对打捞沉船很有信心。   可既然如此,林枫为何还如此发愁?   林枫知道赵十五的疑惑,他视线环顾四周,看著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自己三天后打捞沉船的事,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问你,你听到我说过我会在三天之后打捞沉船吗?”   赵十五怔了一下,他皱眉想了想,道:“好像,义父真的没说过会在哪天打捞。”   林枫道:“所以,三天这个时间是怎么来的?如此准确的时间,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百姓们是如何知道的?甚至都已经准备一起去亲自观看了。”   赵十五这一刻,终于明白林枫神色为何不对了。   没错,连林枫都不知道他会在哪天打捞,百姓们怎么会知道?   “还有。”   林枫看著赵十五,眉头紧皱道:“我是在昨天傍晚时,说出要打捞沉船的……也就是说,这些消息只能在昨天傍晚到宵禁的那段时间,以及今早宵禁结束到此刻这段时间传播而已。”   “这个时间可不算长……为何如此多的百姓都能知道?”   这个时代可没有网络,没有热搜,没有推送……消息的传播是十分滞涩的,所以短短时间内,能传的几乎人尽皆知,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赵十五越听脸上笑容越少,到现在,他已经绷紧了表情了。   他皱眉道:“义父这么说,确实太奇怪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点我也很在意……”   “什么?”赵十五询问。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这些百姓对我太有信心了。”   赵十五一怔:“这不是好事吗?”   林枫道:“是否好事不去论,我们只去冷静的去看待这件事的本身……你要知道,我是大理寺正,不是工部的官员,更不是有名的工匠大师,说的不好听点,我就是个破案的……所以,为什么这些百姓对连大师都做不到的事,会如此信任我这个只会破案的人?”   “甚至我提出了质疑,他们都恨不得揍我一顿?”   “这……”   赵十五这时才终于明白,林枫刚刚为何要去得罪这些百姓。   原来林枫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不正常,并且去试探了。   只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蹙眉沉思片刻,道:“快些吃,吃完后我们去找莱国公,我怀疑四象组织又要搞事。”   两人返回县衙,就去找杜构。   而他们还未到达杜构办公的房间,就碰到了匆匆而来的杜构。   “莱国公,我正要去找你。”   “林寺正,出事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然后他们神色便都是一顿。   林枫率先道:“怎么了?”   杜构脸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你看。”   林枫接过信,发现信封已经被撕开了。   他取出信封内的纸张,目光向上看去……   下一刻,林枫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这封信上,只有一行字。   ——沉船打捞上岸之刻,吾将杀十名百姓助兴。   没有落款,没有任何其他的墨迹。   只有这突兀的一句话。   可这足以让林枫知道,这是四象组织给他的威胁信。   杜构快速道:“这是刚刚我在处理公务时,衙役送来的,衙役说,这是一个孩子送到衙门的。”   “我已经见过那个孩子了,这个孩子很小,只有五岁,他说是一个穿著灰衣,脸上蒙著黑布的人给他的,那人给了他一块糕点,让他将信送来,所以他也不知道让他送信之人是谁。”   林枫点了点头,并无意外。   以四象组织的谨慎,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留下线索。   杜构看著林枫,脸色很是难看:“四象组织这是想要阻止你打捞沉船,看来沉船里,真的有他们很在意的秘密。”   “恐怕不止如此。”林枫缓缓道。   “什么?”杜构一怔。   然后他就听林枫说起刚刚在饭馆里发生的事。   当杜构听到打捞沉船之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甚至连具体时间都有了,而且所有百姓都相约届时去观看林枫打捞沉船时,他脸色彻底变了。   以他的见识和头脑,迅速就这意味著什么了。   他眉头紧锁,道:“我一直在办公房内处理公务,未曾离开……而我的护卫也都去办事了,没人告知我这些消息,我竟完全不知晓。”   他看向林枫,脸色沉重:“他们这不仅是要阻止你打捞沉船,更是要让你身败名裂,要将你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进行沉重打击。”   跟在林枫身后的赵十五闻言,不由一惊:“让义父身败名裂?”   林枫笑道:“想要彻底毁掉一个人,就先将他捧起来,捧得越高,到时候摔得越狠。”   “刚刚在饭馆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十五,你可以想一想,在所有人对我充满期待充满信心的情况下,他们联袂去岸边等待著我将沉船打捞起来,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庆祝的准备。”   “可结果呢?”   他平静道:“结果我压根就没有去打捞沉船,或者我去了,但我为了保护临水县的百姓不受伤害,不敢将沉船真的打捞出来……到那时,你能想像会发生什么事吗?”   赵十五眼眸迅速瞪大,瞳孔剧烈颤动,这一刻,便是憨厚如他,都终于明白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忙说道:“在所有人都对义父满怀期待,甚至不容任何人质疑一句的时候,义父没有将沉船打捞出来,那绝对会让所有人由希望转为失望。”   “若只是单纯的失望就好了。”   林枫沉声道:“只怕这失望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会化为他们被欺骗了的愤怒,而愤怒最终,更会演进成对我的谩骂与诋毁……到那时,什么神探林枫……”   林枫笑著摇头:“恐怕我会直接被称为骗子林枫,或者无能之辈吧?”   赵十五没经历过这些,可前世林枫却是亲眼见证过一个国家运动员,是如何在有伤的情况下退出比赛,而招致多年谩骂的。   赛前他有多被人期待,退赛后就有多让人失望,从而被人骂了那么多年一直未停过。   正因经历过,所以他更能知道一旦被四象组织得逞,自己会跌的有多惨。   赵十五听著林枫的话,脸色不由发白:“会不会是义父想的太严重了?我们可以解释的,也许他们会理解呢。”   “解释?”   林枫笑道:“怎么解释?告诉百姓说我们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被四象组织的人杀害,才失败的?”   “我……”赵十五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林枫摇了摇头:“首先,这解释百姓会信吗?会不会认为是我们的借口?”   “其次,如果百姓真的信了,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官府无能,竟然会被贼人威胁……同时,是否又会引起更大的恐慌,让百姓知道有能威胁他们生命的贼人隐藏在他们之中,随时会要了他们的命?”   “而这后果,你觉得比起我的声望受损,哪个严重?”   赵十五听著林枫的话,顿时心凉半截。   他焦急道:“那这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著义父声望受损?甚至被谩骂诋毁?”   杜构原本温和的脸庞,此时也布满寒霜。   他声音森冷道:“这四象组织,当真是卑鄙无耻,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连杜构这么温和有礼的人,都说出卑鄙无耻和下三滥的评价了,足以看出四象组织真的让他愤怒的不行。   同时也能看出,他一时间也没辙了,否则他会直接给出应对之法,而不会浪费口舌骂四象组织无耻。   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宣泄情绪的无意义之事,除非真的没办法了。   杜构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眼前怎么看都是死局,他只能暂时思考如何安慰一下林枫。   可是当他看到林枫的神情后,整个人却是一怔。   因为林枫的神情,完全不像是他想像的焦虑无力,反而是噙著笑容,这样子,哪有一点被四象组织逼到绝路的样子。   他不由道:“林寺正,你这是?”   林枫迎著杜构茫然的神情,他知道杜构心中所想,他直接道:“其实眼前之事,并非无解。”   “有办法解决?”赵十五连忙问道。   林枫微微点头,说道:“四象组织的目的很明确,一方面想要阻止我打捞沉船,调查沉船里的秘密,一方面想要趁此机会让我身败名裂……如果我们不受他们的威胁,执意打捞沉船,那他们便可将威胁信的内容公布,说我不顾普通百姓死活,这样仍旧可以让我身败名裂。”   “可以说,他们在对我出招的那一刻,就已经认为他们立于不败之地了,无论我怎么做,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心都凉了:“他们这已经明显是阳谋了,前后都无解,义父你怎么还这么轻松啊?”   林枫笑道:“说是阳谋也没错,这符合四象组织一贯的风格,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不会让人轻易能逃脱。”   “可是……”   林枫话音突然一转,缓缓道:“他们想要将这个阳谋真正做成功,还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赵十五连忙问道。   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得有人去做。”   “有人去做?”赵十五很懵,没明白林枫这句话的意思。   可杜构却是在此时,猛的瞪大了眼睛,聪慧的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一拍手掌,双眼充满激动的看著林枫,满是振奋道:“对啊,我怎么忘记这件事了!这是釜底抽薪!林寺正昨天就已经有了破解之法了!”   赵十五看著杜构激动的样子,还有林枫轻笑的模样,不由挠头道:“莱国公,义父……你们在说什么呢?四象组织这不是今天才出的招吗?怎么昨天义父就有破解之法了?”   林枫笑道:“十五,你不知道,其实昨天在船上时,我和莱国公已经缩小了四象组织成员的范围,并且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隐藏了。”   “什么?”赵十五当即露出惊喜之色:“真的?”   林枫笑著点头:“而且莱国公已经开始调查了,所以……若是我们能在三天内,找出他们来,并且将其抓捕归案……那么他们连人都没有了,还如何去执行他们的阳谋呢?”   今天晚上还有第二更,来补请假章节。 第177章 截止之日到来,四象名单出炉!   (第二更)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只觉得热血都沸腾了起来,他激动道:“如果真的能将他们给找到并且抓起来,那的确什么都不用怕了,连人都没了,再精妙的计划又有何用?”   林枫笑著颔首,同时心中感慨庆幸,亏得昨天四象组织贴心的帮他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让他能通过贼人是乘船登船的结果,推测出四象组织的贼人藏匿在衙役之中,否则突然遇到四象组织这样的阳谋,他也会感到头疼。   他看向杜构,说道:“莱国公,接下来我们与四象组织争锋的焦点,就在三天这个时间了。”   “怎么样?有把握在三天时间内,找出他们吗?”   赵十五闻言,也连忙看向杜构。   便见杜构沉思了一会儿,旋即道:“说实话,我很想向你保证能做到,但事实是我没有十成把握……”   赵十五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林枫则眸色微深,等待著杜构的解释。   杜构看向林枫,说道:“我能动用的人太少了,只有从长安带来的这些护卫,而这些护卫对临水县衙役了解的也不深,在调查时还要瞒著临水县衙……这一切,都导致他们束手束脚,没法大开大合的调查,时间也会因此而延长。”   赵十五愣了一下,旋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们难道怀疑四象组织的人,藏在临水县衙役里?”   林枫瞥了他一眼,这傻小子才听明白?   杜构点著头:“没错。”   赵十五神色间满是意外,不过想了想已知的四象组织成员的身份,他又不觉得这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   他说道:“既然临水县衙役不能用,那刺史府的人呢?其他县的衙役呢?他们不能动用吗?”   杜构摇头:“我们无法确定这些人在其他衙门里是否有内应,而且慈州范围内的几个衙门,都因公务经常往来,难免不会因此有交情,所以一旦这件事让其他衙门的人来做,未必不会将消息透漏出去。”   “而一旦消息透露,打草惊蛇,让四象组织的人给跑了,或者藏起来了,亦或者狗急跳墙直接报复性杀人,那就更麻烦了。”   赵十五闻言,也头疼了起来。   确实,四象组织的人太狡诈谨慎,要调查他们,处处都要考虑周全,但凡有任何一处有纰漏,都可能会被对方察觉。   这样的敌人,是赵十五最不愿碰到的,他宁可在战场上遇到那些只会蛮力硬干的敌人,也不愿碰这些玩脑子的对手。   没办法,真玩不过。   “我也可以给你增添一些帮手。”   这时,林枫向杜构说道:“为了保护我,萧公他们为我安排了一些护卫藏于暗中,只是我走水路时,他们没法上船,所以走的是陆路,因此比我晚了一些时间,但现在也已经抵达临水县了。”   杜构没想到林枫也有护卫,他当即道:“若是能增加一些人,那速度绝对会更快。”   赵十五忙问道:“这下能有十成把握了吗?”   杜构见赵十五那般为林枫担忧,沉吟了片刻,道:“应该差不多了。”   林枫抓起腰间的玉佩,指尖轻轻摩挲著,缓缓道:“差不多可不行……我们要做,就必须有万全把握。”   和四象组织斗,但凡有任何的不确定性,最终都可能引发不可料想的影响,林枫不能赌。   这时,林枫视线瞥到了自己手中的玉佩,他忽然想起萧瑀对他说过的话。   萧瑀让他将萧蔓儿带来的理由,是萧蔓儿要走亲戚的陈家,乃是临水县颇具势力的大户人家,在临水县地界拥有不低的力量,让自己在需要时,可以借用陈家的力量。   所以……   林枫看向杜构,道:“若是让陈家也出手帮忙呢?”   “陈家?”   杜构眸光一闪,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忙说道:“若是陈家的话,那就绝对没问题了。”   “陈家于临水县发迹,也算百年家族了,虽不及七宗五姓那般的高门大户,可在临水县,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与之媲美。”   “且陈家暗中掌控临水县许多生意,药铺、当铺、布帛、首饰乃至赌坊之类的行当,都有涉猎,若是陈家愿意帮忙,效率会比我们调查快的多。”   这是专门对陈家进行过调查啊……林枫又问道:“陈家有人在县衙任职吗?”   杜构摇头:“陈家目前有三人为官,有一人在他州刺史府任刺史,有两人在长安城为官,品级虽一人是六品,一人是七品,但一门三官,还有萧寺卿这个远亲在,足以让县衙甚至我们刺史府,都客客气气的了。”   没有人在县衙任职,那就能避免陈家与衙役有直接联系。   不过林枫觉得还要再稳妥点,他向杜构问道:“莱国公看来对陈家很了解,伱觉得陈家可信吗?”   杜构明白林枫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陈家也就偶尔会和县令接触,对下面的衙役,甚至县尉,都不会搭理……怎么说陈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大家族从来不会自降身份。”   也就是说,陈家自有牌面,普通衙役根本不入他们的眼呗?   这样看来,陈家应该不会偷偷和那些衙役有什么勾结。   这个时代,世家大族对门楣的重视,达到了恐怖的程度,毕竟连唐文宗让世家大族的女子嫁给太子,人家都不愿意……所以他们自是不会跌份去和普通衙役交好。   能和县令接触,都可能只是因为身在县城,要给县令点薄面而已。   如此……便可彻底放心。   当然,若陈家也和四象组织有关,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以四象组织的习惯,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发展太多的成员,有成员藏匿在县衙里,已经足以收集情报和秘密行事了,没必要发展一个有相同作用的成员,毕竟成员越多,暴露的风险也越大。   更别说萧瑀既然敢将陈家推荐给自己,应当也是有一定把握的。   思于此,林枫便不再耽搁,他向杜构道:“我们分头行动,我走一趟陈家,莱国公你继续为我准备打捞的东西,继续暗中调查,我也将护卫全部交给你,你尽管吩咐他们。”   杜构闻言,当即点头:“好。”   陈宅。   林枫在自报家门后,陈家的门房便快步进入宅邸内禀报。   没多久,林枫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后传来。   门被打开。   一道靓丽的身影,迅速映入眼帘。   看著好像更加窈窕漂亮的萧蔓儿,林枫笑道:“蔓儿姑娘,别来无恙啊。”   萧蔓儿视线仔细打量了一下林枫,见林枫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松了口气,她想告诉林枫昨天听说林枫住的客栈出事后,她有多担心,可话到嘴边,萧蔓儿只是轻轻一笑:“林寺正,快请进。”   林枫跟著萧蔓儿进入了陈宅内。   走在宽敞平整的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他一边走一边道:“怎么是你来迎我?陈家不欢迎我?”   按理说自己这个五品官身的大理寺正拜访,就算陈家老家主不亲自迎接,也得安排陈家其他嫡系来迎自己,可结果,却是萧蔓儿来迎的他。   萧蔓儿摇著头,声音沉静悦耳:“虽我没有和老家主说你隐藏身份的原因,但老家主也猜到你此来必有秘密,必不希望被太多人注意,故此老家主便让我来迎你……原本老家主是想亲自来迎你的,只是他现在正好在处理一件很麻烦的事,脱不开身。”   “麻烦的事?”林枫挑眉。   萧蔓儿摇了摇头,叹息道:“很麻烦的事。”   没多久,他们就进入了正厅之内。   婢女送上茶后,便迅速离去,装修的大气庄正的正厅中,只剩下林枫和萧蔓儿两人。   萧蔓儿见左右无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担忧和好奇,向林枫询问两人分别的这段时间,林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枫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萧蔓儿听见四象组织接连两次对林枫使用诡计,这一次更是要用阳谋让林枫身败名裂时,饶是温柔如她,眼眸都不由冷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林枫此来的用意,直接道:“放心,我一定让陈家帮你,谁也别想伤害你。”   这话听的,竟有一些霸道。   林枫笑了笑,没想到萧蔓儿还有这般霸气的时候。   而就在这时,一道老迈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林枫和萧蔓儿看去,便见一个身著华服头发半白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老者虽年龄不小,可背嵴仍旧挺直,那双眼睛充满著时间沉淀的沧桑与沉稳,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让林寺正久等,老夫很是抱歉。”   陈家主陈倚天向林枫拱手致歉,林枫连忙起身摆手:“突然叨扰陈家主,陈家主别嫌我打扰就好。”   陈倚天哈哈一笑:“林寺正这是哪里的话,传说中的断案如神的神探林寺正能来我陈家,是我陈家的荣幸,更别说林寺正还是萧寺卿的得力干将,在萧寺卿这里,我们更是一家人。”   林枫心中微动,陈倚天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他这是在表述,自己的名声和萧瑀的关系上,萧瑀是占了大头的。   这是让自己记萧瑀的情?   看来他和萧瑀的关系,的确很亲近。   林枫点头,连连称是。   萧蔓儿看向陈倚天,问道:“老太爷,事情解决了吗?”   林枫闻言,便知萧蔓儿问的是那件所谓的很麻烦的事。   “别提了。”   陈倚天叹息的摇了摇头:“房间也搜了,打也打了,问也问了,可就是说冤枉,我也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只能送官了,但县衙现在忙于水鬼之案,估计短时间内也没空帮我们调查。”   听著陈倚天的话,林枫心中一动,道:“陈老家主是遇到了什么案子吗?”   陈倚天沧桑的眼眸看向林枫,缓缓点头:“不瞒林寺正,确实是一个案子。”   “不知是什么案子?”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案,就是我重孙的家传玉佩丢失了……今早婢女为我重孙穿衣时,突然发现挂在重孙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她们一开始以为掉在了被子里,可无论她们怎么找,整个房间翻遍了也没找到,所以她们连忙告知了我们。”   陈倚天在说起这件事时,语气很平静,但林枫能感受到他压抑著的怒火,他继续道:“我们得知消息后,便直接让人调查,结果得知昨夜婢女哄重孙睡觉时,玉佩还在。”   “之后她们便来到门外守夜,一整夜都没有离开……也就是说,如果玉佩是被人偷走的,只能是她们昨夜哄我重孙睡觉的婢女,可无论我们怎么询问,她们都说不是她们偷的。”   “我们搜身,搜她们的房间,也仍是一无所获。”   “这让老夫一时间也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我们查不到任何线索,正想著要不要送官。”   林枫恍然点头。   怪不得陈倚天为了这件事,都顾不得见自己。   对这种望族来说,家传玉佩是很重要的东西,代表著他们的传承,更是代表著陈家嫡系的身份,就如同皇帝的玉玺一样,一旦丢失,麻烦很大。   如果偷走玉佩的人犯了坏事,将玉佩扔在案发现场,直接就能给陈家带来很大的麻烦。   而且有了陈家的家传玉佩,那就可以假装陈家嫡系招摇撞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认得陈家人,但玉佩的贵重程度绝对能判断出来……就如之前萧蔓儿用玉佩自证萧瑀女儿时,哪怕是县尉章莫,也不敢轻易怀疑。   这就相当于给陈家埋了一个雷,对声望门楣十分看重的陈家,岂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这时,陈倚天突然说道:“都说林寺正断案如神……不知林寺正能否帮我们这个忙,帮老夫找回玉佩?若林寺正能找回玉佩,老夫一定将此事铭记于心。”   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才来求我帮忙,看来他事先并不想求我,只是实在找不到了,只好欠我这个人情……林枫心里有若明镜,不过他正好也需要陈家帮助,这个案子来的正是时候。   他笑道:“陈老家主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了,既是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陈倚天闻言,那历经沧桑的双眼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旋即爽朗一笑,对林枫的态度更加认真:“林寺正说的是,那我们现在就去调查?”   “也好。”林枫点头。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有著单独院子的房间外。   此时房间正被护卫看守,除却护卫外,再无其他人。   陈倚天道:“老夫知道林寺正不喜吵闹,所以将无关人等都挥退了,林寺正尽管调查,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做事还真够周到的……林枫点了点头,他看著用栅栏围成的院子,说道:“晚上院外有人看守吗?”   陈倚天点头:“每晚至少有一个护院守在院门,不瞒林寺正,我陈家子嗣不算太多,这个孩子是我第一个重孙,所以我很在意他的安全,无论任何时候,都有婢女和护院保护。”   “昨晚有两个护院守在院门口,他们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而昨夜也有两个婢女照顾重孙,她们晚上是守在房门外,也说无人进出过房门。”   都没人进出过,那东西是怎么丢的?   林枫一边想著,一边进入了房间内。   房间很宽敞,是里屋外屋的格局。   林枫先在外室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便进入了里屋。   里屋的床榻很大,两个人躺下也没有任何问题,挨著床榻的梳妆台上,放著一些金手镯和金脚镯,看手镯与脚镯的大小,陈倚天的重孙估计也就两岁左右,这个年龄就算被偷了东西,也不会有意识。   他视线一寸寸扫过房间,墙壁,柜子,地面……   这时,林枫眸光一闪。   他来到床榻前,蹲下身来,手指在地面上轻轻一抹。   旋即目光看向自己的指尖,只见自己的指尖上,沾著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涂墙的白漆?”   林枫心中一动,突然趴下身来,向床榻下看去。   片刻后,他站起身,目光环视四周。   旋即他快步来到窗前,看著眼前的窗户,林枫意外道:“陈老家主,你家的窗户能打开?”   陈倚天点头道:“这是工匠研究出来的,说这样可以让空气更好的进入房间。”   唐初的窗户多数都是不能打开的直棂窗,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然看到了可以打开的窗户……虽然只能向外推出一些距离,但已然是窗户界的一大进步了。   他想了想,直接走出了房间。   陈倚天见林枫毫无征兆的离去,不由有些疑惑,林枫怎么跑了?   了解林枫的萧蔓儿,却是笑道:“老太爷,看来林寺正是有所发现了。”   “有发现了?”   陈倚天眸光一动,直接跟了出去。   当他来到房外时,便见林枫正站在房子后方的栅栏旁,视线看著外面。   “林寺正,你这是?”陈倚天来到林枫身旁,向林枫询问。   “陈老家主,我知道你重孙的玉佩是怎么丢的了。”林枫忽然说道。   “什么?”   陈倚天不由露出意外之色:“这么快?你真的知道了?”   林枫缓缓点头,他转过身看向陈倚天,道:“刚刚我在你重孙的床榻旁,发现了些许的白色粉末,经过判断,那粉末应是刷墙的白漆。”   “可刷墙的白漆怎么会出现在床榻旁的地面上呢?那里明明距离墙壁不近,而且墙壁也并未开裂,按理说白漆不该出现的。”   “所以,我便因此察觉到,这白漆的出现,很可能是意外,被人不小心带到那里的。”   “可是什么情况下,有人能将白漆带到床榻旁,而其他地方都没有呢?”   陈倚天目露思索之色,林枫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道:“我想,只有藏身床榻下,脚或者身体不小心蹭到了墙壁,因此在爬出来时,才会在床榻前留下白漆,而其他地方没有。”   “有了这样的推断,我便直接趴下查看,结果就如我所推测的那样,在你重孙的床榻下,有一处灰色的脏痕,那应该是鞋子不小心划蹭所致。”   “也就是说……”   他看向陈倚天,道:“昨夜,在你重孙睡著之前,在婢女离开之前,就已经有人藏在你重孙的床榻下了,而等你重孙睡著后,婢女离开后,他便爬了出来,取走了你重孙的玉佩。”   听著林枫的话,陈倚天脸色不由一变,一想起自己重孙的床榻下,藏著一个盗贼时,他心就不由一惊。   倘若那个贼人存著害人的心,可能他重孙就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让他不由背嵴发凉。   “那这个贼人是怎么离开的?”陈倚天忙问道。   林枫说道:“很简单……你重孙房间的窗户能打开,且内室的窗户距离门口很远,夜深后,婢女不可能不打瞌睡,他只要瞅准时机轻手轻脚爬出窗户,不发出声音,婢女就很难发现。”   “之后,他只需要避开守在门口的护院,来到这房子的后面,然后翻出这围栏便可……”   陈倚天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他皱眉道:“这是不是太简单了?林寺正有证据吗?”   “简单?”   林枫笑道:“若非对你重孙的房间足够了解,对你重孙这里的守卫情况足够了解,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前藏好,想要做到这些,可不容易。”   “至于证据……”   林枫抬起手,指向栅栏外的花坛,道:“他为了翻出去时声音不高,专门选择了泥土较软的花坛,不过也正因此,花坛里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只是他足够谨慎,将脚印给抹掉了,可那泥土颜色的不同,足以证明昨夜有人踩过这里。”   陈倚天闻言,连忙看去。   果不其然,在花坛内,正有一处泥土的颜色较重,和周围的泥土不同。   他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著震动,深吸一口气:“竟真是如此!老夫果然没信错林寺正!”   林枫闻言,笑了笑,他收回手指,说道:“对于盗贼的身份,我还可以给陈老家主一些参考,陈老家主按照条件去找,应该能找到。”   陈倚天连忙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道:“第一,盗贼能轻易藏进你重孙房间,并且对你重孙这里如此了解,应该是你府上之人,非是外来盗贼。”   “第二,梳妆柜上的金手镯金脚镯没有偷走,只偷走了家传玉佩,看来是专门针对的你陈家,恐怕盗贼与你们有仇……所以陈家主可以想想,这段时间你们是否惩罚过谁,让谁心生了怨恨。”   “第三,盗贼绝对是天黑之前就藏进了这个房间,一直到深夜才离去……所以这个人应该是单独居住的,并且昨天应该有某种理由,可以不见任何人……否则,他早就该被发现了。”   听著林枫的话,陈倚天猛然抬起了头,那双沉稳的眸子里,陡然闪过一抹冷意。   “原来是他!”   看陈倚天的样子,林枫就知道,陈倚天应该已经根据自己给出的条件,想到是谁了。   陈倚天深吸一一口气,旋即十分认真的向林枫拱手道:“百闻不如一见,林寺正断案之能,当真宛若神人,今日林寺正帮老夫找到玉佩,他日林寺正但凡有任何需要,直说便是,陈家上下绝不推辞!”   林枫等的就是陈倚天这句话。   他趁热打铁,趁著陈倚天对自己感激之刻,直接道:“不瞒陈老家主,我今天来叨扰,还真的有事想请陈老家主帮忙。”   陈倚天闻言,当即道:“林寺正尽管直言,老夫一定帮!”   他都不问林枫让他帮什么,只凭林枫帮他找到盗贼,找回玉佩,他就必须得还了这个情。   这已经不是萧瑀的人情了,是林枫与他陈倚天的人情。   林枫见状,自然不会迟疑,迅速和陈倚天说了起来……   萧蔓儿笑吟吟的看著这一幕,对眼前的画面毫不意外,在她看来,林枫答应为陈倚天查案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待林枫说完,陈倚天眉头不由蹙起,他脸上难掩愕然之色,忍不住道:“林寺正要调查他们,这……”   林枫笑道:“陈老家主若是感到为难,或者陈家也办不到,老家主直说便是,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陈倚天摇头:“没什么为难的,这不算什么大事,陈家能轻松办到……只是他们的身份……不过林寺正的身份比他们重要多了,既如此……”   他不再迟疑,当即点头:“林寺正给老夫两天时间,两天后,老夫将林寺正需要的信息,全都给你,保证准确全面!”   林枫闻言,心中石头落了下来,他笑著拱手:“那就有劳陈老家主了。”   时间迅速流逝,眨眼睛,两天已过。   第三天到来。   距离四象组织为他选择的打捞日只剩下这一天时间了。   清晨,林枫尚未和周公辞别,就被一连串的敲门声叫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懵了一下,才坐了起来,道:“谁?”   “义父。”   赵十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莱国公来了,有急事要见你。”   “莱国公?”   林枫迅速清醒了过来。   杜构有君子之风,等闲不会扰人清梦,既然这么早来找自己,绝对有大事。   他迅速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刚开门,就看到赵十五和杜构站在门外。   赵十五额头上有著汗,看来已经练了一会儿武了。   杜构则神情凝重,他未等林枫开口,直接道:“我又收到了一封信。”   林枫眸光一闪,心有猜测:“还是四象组织的?”   杜构点了点头,他将信封递给林枫:“你看吧。”   林枫接过信封,见信封已经撕开,便直接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他将信纸打开,目光向上看去。   便见这张信纸上,又是一行字。   ——明日沉船打捞之刻,以百人之命为君庆贺。   看著这行字,林枫眉毛直接一挑。   他笑道:“四象组织这是怕我忘了他们的威胁,专门来提醒我的?甚至连人数都多了十倍。”   “怎么?”   林枫目光暗沉,冷笑道:“这是觉得十个百姓的命不够威胁我,所以提升到了百人?”   杜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们为了阻止你,真的有些丧心病狂了。”   赵十五道:“那怎么办?明天就是打捞的日期了……”   说著,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调查的怎么样了?确定他们的身份了吗?”   杜构神色沉重,摇头道:“已经查出了四个人有问题,但根据仵作对武器的判断,还差至少两人。”   赵十五心中一沉:“还有一天时间,能查出剩下的人吗?”   杜构抿著嘴,不敢乱给承诺。   他看向林枫,面带歉意:“林寺正,我现在也不知明天到来之前,情况会如何……”   林枫闻言,刚要说什么。   忽然,一个护卫跑了进来,道:“莱国公,林寺正……外面有人求见,说是陈家的人,要给林寺正送东西。”   听著护卫的话,林枫眼眸直接亮起。   他笑道:“陈老家主还真是说话算数,说两天时间,就两天时间,不早不迟。”   杜构心中一动,不由激动道:“难道?”   林枫笑著颔首:“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   第二更送上!   大家若是有月票,就投一下吧~感谢大家支持 第178章 四象落网,完美大胜!   没多久,一个穿著灰色劲装的男子,跟著护卫来到了林枫三人面前。   “见过莱国公,见过林寺正。”   陈府护院连忙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林枫笑呵呵道:“不必多礼,这么早前来,辛苦你了。”   护院连忙摇头:“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一边说著,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取出怀中的书簿,交给林枫,道:“这是家主让小人交给林寺正的书簿,家主专门交代过,这书簿必须亲手交给林寺正,不能让任何人中间转交。”   林枫一边接过书簿,一边说道:“陈老家主思虑周全。”   “另外……”   护院看向林枫,说道:“家主还有件事,让小人转告林寺正。”   “哦?”林枫好奇道:“不知是什么事?”   护院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赵十五和杜构,林枫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都是自己人,直说便是。”   护院这才开口道:“家主说,三个月前,曾有一批武器从其他县城秘密运到了临水县,以我陈家的势力,竟是都不知道那批武器落到了谁的手里。”   “不过反向追查,我们找到了打造那些武器的铁匠铺,根据铁匠铺的人说,他也不知道买家是谁,买家秘密付了钱财,让其打造八把尺寸大小薄厚等皆与现在常用的武器不同的武器。”   “八把?”   林枫眉毛一挑,道:“八把武器彼此都不同吗?还是有相同的武器,一共八把?”   护院说道:“家主说,按照铁匠所言,是六种样式的武器,一共打造了八把,其中有两种武器是打了两把。”   听著护院的话,杜构脸色不由微变。   他迅速明白陈倚天让护院带来的这些话的用意。   他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也正好看向他,林枫向他微微颔首,示意杜构稍安勿躁,旋即林枫道:“能告知我们铁匠的住处和身份吗?”   护院摇头,叹息道:“不用去找了,那个铁匠铺两个月前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死了。”   “大火?都死了!?”   赵十五听著这话,不由一惊:“意外吗?还是有人故意纵火杀人?”   连憨厚如赵十五,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护院道:“火灾发生时没有任何人证,而在灭火后仵作验尸,确认的确是被火烧死的,同时铁匠铺的钱财并未丢失,所以当地衙门以意外结案。”   赵十五听著这话,连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神情,仿佛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枫神色如常的看向护院,道:“陈老家主还有什么别的话吗?”   护院摇头:“只有这些,家主说林寺正永远是陈家的挚友,只要林寺正需要,陈家愿随时帮忙。”   听著护院的话,杜构不由露出意外之色。   林枫没有向他说明自己在陈家遇到的事,只是说陈家愿意帮忙,所以杜构还以为林枫依靠的是萧蔓儿和萧瑀的情面,让陈家出手的。   可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样。   陈倚天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萧家半个字……杜构可不是不谙人事的毛头小子,他很清楚人情世故,很清楚如果真的用了萧家的人情,陈家肯定会大肆宣扬,以免萧家不知道陈家做了什么。   所以……这应该就是纯粹的林枫自己的面子。   可林枫不是和陈家没有任何交情吗?林枫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第一次见面就有这么大面子?   林枫自是能轻松看出杜构的意外和疑惑,他笑了笑,也没解释,只是向护院道:“还请转告陈老家主,就说林某很感谢老家主的提醒与帮助,以后陈家若有需要,林某也绝不推辞。”   护院闻言,自是连连称是,旋即便告辞离去。   待护院和护卫离开后,杜构便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你怎么看?”   林枫笑道:“莱国公问的是陈老家主在县衙内有眼线,能准确的猜到我们要做什么,还是问的四象贼人的数量?”   杜构怔了一下,旋即失笑摇头:“你说呢?”   林枫缓缓道:“陈老家主能了解案子的具体情况,知道仵作的验尸结果,不值得意外,怎么说也是在那个动荡年代拼出来的英雄好汉,没这点本事早就成为一捧黄土了。”   “不过他提供的工匠的线索,却是真切的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直接帮我们确定了四象成员的数量……这个人情可不小啊。”   赵十五闻言,不由道:“那些武器,真的是为四象组织打造的?”   林枫笑道:“三个月前神秘人定制武器,并且武器偷偷运送到临水县,然后刚过一个月,四象组织就第一次做案,同时在那之前,打造武器的铁匠铺直接无缘无故失火,所有人全部烧死……时间和地点如此吻合,若强说这是巧合,估计都没人信。”   “更别说,武器的样式正好是六款,这与仵作的验尸结果一致……这一切都能直接证明,这就是四象组织所为。”   杜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怪不得在得知那些武器的情况后,我就让人张贴告示,悬赏相应的线索,同时派人去附近的铁匠铺问询,结果却毫无收获……原来那些铁匠早在他们动手之前就被灭口了,而且运送也是偷偷运抵,连陈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交付的,我们能查到线索就奇怪了。”   林枫点了点头。   清晨的温度有些寒意,林枫紧了紧衣袖,眼中带著一抹深意,笑道:“不过陈家应该早就掌握这些线索了,可现在才拿出来……这个时间点很有意思。”   杜构眸光闪烁:“之前我们没有任何头绪,估计陈家也不愿趟这趟浑水,毕竟我们没有嫌疑对象,拿出武器的线索也没用。”   “而现在,在伱拜托陈家主调查后,陈家主就知道贼人藏在哪了,再给我们提供信息,就能直接准确的帮我们捉拿贼人……更重要的是。”   他与林枫对视一眼,道:“这下,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人情了,我也欠了陈家一个人情,这个信息无异于雪中送炭,否则一旦有人因此逃脱,再让无辜百姓因此惨死,我们可就是大过了。”   林枫笑道:“一个情报,卖两个人情……一石二鸟,只能说不愧是陈家的掌舵人。”   杜构深以为然的点著头。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低下头看著手中的书簿,道:“人情以后再说,先看看有哪些人,上了我们的名单吧。”   杜构一听,也连忙走了过来。   两人迅速翻看著书簿。   只见这书簿里的内容十分详细。   这些衙役的来历,出身,遇到过哪些大事,是否嗜赌好色,是否家有困难,是否突然暴富,都记载的十分详尽。   陈倚天向林枫说过情报一定准确全面,准确与否不知道,但全面是真全面。   饶是林枫这样的高要求的人,都对这情报赞不绝口。   看过之后,杜构道:“数一数,看看人数够不够。”   两人又迅速回翻,将明显有问题的人,单独列了出来。   “六……七……”   杜构一边数著,一边向后翻,可这时,他却发现后面的纸张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内容。   他愣了一下,道:“七个?怎么不是八个?是我数错了吗?”   林枫眉头微蹙,道:“没有错,就是七个。”   林枫比寻常人的记忆力更强,且还专门锻链过记忆力,他不会记错。   杜构看向林枫:“只有七个人……可武器却有八件,这说明还少一人。”   他拿起书簿,又仔细翻了一遍,脸色不由凝重了起来:“其他人的信息都很正常,没有明显问题……这最后一人,难道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赵十五听著杜构的话,脸色也不由一变:“这怎么办?我们可没时间了。”   林枫抿了抿嘴,沉吟片刻后,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你发现的四个人,在这七人名单中吗?”   杜构脸色沉重点头:“都在里面。”   这就没法通过杜构那边找出缺少的第八人了。   林枫想了想,道:“走,先进房间。”   几人迅速进入林枫房间。   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这张纸上是后面三次案发时,所有在漳河巡逻的重合的衙役名单。   一共二十二人。   他找来毛笔,沾了沾墨水,在七个人的名字上画了圈,这七人就是筛选出来的必然是四象组织的人。   “还剩下十五人。”   林枫看著剩余十五人的名单,缓缓道:“我之前说过,四象组织对招纳的普通成员,不会费力的抹除相应的痕迹,但若是级别更高的成员,就会为了更好的隐藏其身份,而抹除所有存在问题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个消失的第八人,应该就是隐藏在临水县的这支四象组织力量的领头者。”   “而他大概率,就是那个在尸首额头上留下图案,以及让人将尸首摆在桅杆周围的人。”   “毕竟若那些图案是某种仪式的话,只有领头者有资格去执行仪式。若那些图案代表的是某种心理诉求的话,那也只有领头者有权利去做这些,其他成员想要在杀人后浪费时间做这些事,领头者绝不会允许,别的成员更不会允许,毕竟杀人后耽搁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危险越大,只有领头者能压住其他人。”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沉思一会儿,旋即点头赞同:“有理。”   “如此说来,这个藏起来的第八人,反而是最重要的人,那两封威胁信,可能就是他写的!”   “而如果找不到他,在其他人被抓住之后,他绝对也是最疯狂的那个!”   赵十五内心不由咯噔一下。   没找到疯狂的源头,只找到虾兵蟹将,又有什么用?   甚至连那些虾兵蟹将都不敢抓。   毕竟一旦抓了,最后剩下的那个,可能直接会做出极端丧心病狂的事。   他忙道:“这该怎么办?”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案上磕动,大脑飞速运转,越是这种紧急时刻,林枫就越冷静。   他向杜构问道:“莱国公三天前就开始发函让其他州县帮忙寻找类似的案件,可有消息传回?”   杜构神色沉重的摇著头:“时间还是有些短,很多文书现在都还无法抵达其他州县,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赵十五内心更沉重了。   他著急的抓耳挠腮。   眼看时间到了截止点,真的没时间再寻找了,更别说按照现有的线索,已然无法进一步寻找。   他不由焦虑的看著林枫,杜构也是在房间内来回踱著步,该用的办法他们都用了,可谁知道,最后仍是会漏掉一个人。   这下真的麻烦了。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桌子上的名单,视线在一个个名字上扫过。   大脑在同一时间,迅速闪过从他抵达临水县后,所遇到的每一件事,见到的每一个人,接收到的每一条信息。   林枫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绝对隐秘的隐藏,只要对方别有用心,就一定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这个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或者说……不应该如此普通的地方。   “究竟是谁……究竟哪里不应该如此普通……”   林枫眼珠不断在一个个名字上转动,耳边响起一个又一个声音,额头渐渐浸出汗水……忽然间……   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陡然间一滞,继而迅速沿著一个个名字寻找著什么。   最终,他视线定格在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   看著这个名字,大脑回想起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然后他迅速拿起陈倚天给他送来的书簿,将其打开,翻到了记载著这个人情报的那一页上。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著,看著这个人的过往经历,看著他那平平无奇,毫不出彩的生活,看著他那毫无任何跌宕起伏的人生……嘴角不仅轻轻上扬。   “我有一个怀疑对象。”林枫直接开口。   刷!   随著林枫声音的响起,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齐刷刷落在了林枫身上。   杜构两步并作一步,眨眼间到了林枫面前,道:“谁?”   赵十五也充满期待的看著林枫。   林枫拿起毛笔,直接在名单上画了一个圈,同时在后面写了一个问号。   看著这个名字,杜构直接瞪大眼睛:“县尉章莫?”   “义父怀疑他?”赵十五也是一惊。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你对章莫了解吗?”   杜构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我来慈州其实还不到一年时间,前面半年,一直和原本的刺史府里的人勾心斗角,那些家伙看我年轻,以为我就是依靠父亲余荫混日子的纨绔,还想著架空我的权利,被我花费了半年时间,逐个击破,抓的抓,贬的贬,这才让我彻底掌控了慈州的权柄。”   “而下面县城的人,其实我接触的不算多,县令还好一些,有一些公务要直接向我汇报,但县尉这些更下面的人,就很少有机会与我接触了……所以我对他的了解,完全是这些天调查水鬼案时他给我的印象。”   林枫道:“印象如何?”   杜构看著林枫,毫无隐瞒,道:“能力有限,但比较努力勤奋,不耍滑偷懒……付县令对他的评价也不错,说他担任县尉这些年,勤勤恳恳,严正公义,在百姓心中形象比较不错。”   听著杜构的话,林枫眯著眼睛道:“莱国公与他相识时间不长,可能被表象所惑,但付县令与之相识这么多年了,想来对他的评价,应该比较公允。”   杜构点头:“没错。”   林枫视线与杜构相交,声音带著一抹意味深长,道:“那莱国公想听听我对章莫的评价吗?”   杜构见林枫这样神情,便想到林枫应有不同想法,他直接道:“林寺正请说。”   林枫道:“在我眼中,章莫是一个为了自身利益,无视百姓安危,不顾百姓性命,眼中毫无任何大唐律例,毫无任何原则底线的狗官!”   “什么!?”杜构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在县令付远怀口中表现如此优异的章莫,在林枫嘴里,却是完全相反的评价。   他不由道:“林寺正为何这样说?”   林枫道:“原本我想等案子结束后,再和莱国公聊一聊章莫的,既然事情到了这里,那我就向莱国公讲述一下我和章莫初次相遇时的事情吧。”   接著,林枫就将章莫是如何看到王衡尸首,便直接下令绑住其他船员,说水鬼就藏身在船员中的事,告诉了杜构,其中自然也包括见到自己等人后,说出的杀无赦的嚣张跋扈的话,以及知晓了林枫三人身份后,还要坚持带走其他船员的事……   他没有说出自己对章莫做这些事的任何判断,也没有在讲述时增添个人情绪,他就是平铺直叙的讲述,因为他知道,以杜构的能力,可以轻松揣摩章莫的心思。   果不其然。   随著林枫说完,杜构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眼眸锐利,含著怒意,道:“岂有此理!这章莫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身,竟要屈打成招,让无辜船员替罪!他眼中还有大唐律法吗?”   林枫早已过了最初羞恼的时候了,看著愤怒的杜构,他缓缓道:“章莫的脾性,在那一刻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从他当时的表现来看,他没有任何的纠结和迟疑,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所以……一个完全以自身利益为中心,根本不顾他人死活,眼中毫无底线的人,怎么在平常生活里,就能获得那么高的评价?甚至评价里还有严正公义四个字?”   杜构神色闪烁,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双眼直勾勾看著林枫,道:“所以林寺正是认为……章莫在平常,刻意隐藏自己的习惯脾性?”   林枫说道:“不是简单的隐藏……而是瞒过了所有人,连县令,连所有百姓,都能被他给瞒住,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   他与杜构对视,道:“在船上时,我曾提起过地面有放射状的墨迹,而当我提起这个细节的一瞬间,章莫神色就有了明显的变化,想到了死者就是在那里被杀害的,这说明他有著很敏锐的思维能力,绝不是一个庸人。”   “可莱国公你对他的评价却是能力有限……”   杜构瞳孔一震,道:“他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林枫轻轻一笑:“正常来说,一个人想要往上爬,应该在上位者面前全力展现自己的能力才行,如此才有机会被看重,才能爬的更高。”   “可是,他却刻意的隐藏起了自己的出色之处……这说明什么?“   杜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他长出一口气,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沉声道:“这说明他不想让自己引人注目,他在刻意让自己维持中庸的样子,不显眼……”   一边说著,他一边看向陈倚天送来的书簿,道:“就如书簿里记载的那样,十分普通,毫无跌宕起伏……与那七人的经历一比,毫不起眼!当有人调查时,谁又能怀疑他?”   林枫笑了笑,他说道:“如此一来,他强势的要抓那些船员,甚至都对我们说出杀无赦的话来,可能也并不仅仅是为了有所表现,不丢官职……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为了替他自己寻找替罪羊。”   “只要将那些船员定罪,后续四象组织再无行动,那自然就没有人会再去寻找四象贼人了,他们也能因此彻底安全……而他们自身就是四象贼人,所以接下来是否还有命案发生,还不是他们一个念头的事?”   这一刻,连赵十五都听明白了。   如果章莫真的是四象组织成员,那他在那一天的行动,直接就有了完美的解释。   他激动道:“肯定就是他!绝对不会有错!”   杜构也点头道:“他身上的可疑之处太多了,这么多的疑点都落在他一人身上,绝不可能是巧合。”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看著名单上的章莫二字,道:“不过这毕竟只是推断,远没有其他人那般明显,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搜证据,再抓人!”   “先搜证据?”杜构眸光微闪。   林枫转身看向杜构,道:“章莫毕竟是县尉,我们若贸然将其抓捕,能搜出证据还好,可若搜不出来证据,到时候我们不仅没法向章莫交代,县令,还有县衙其他人,也都不好交代。”   “所以,我建议先将章莫八人……不,叫更多的人,至少十几个衙役叫到一起,以防止章莫他们有所怀疑,让他们与外界失去联系。”   “然后找一个借口,派人去他们家里就说帮忙寻找东西,进行搜查。”   “若是能找到武器,或者其他的物证,那就可以直接将其抓捕。”   “若是没有……”林枫深吸一口气:“那就只能再想办法了,可时间……”   他看向门外,沉声道:“未必够了……”   两个时辰后。   县衙后院。   章莫等十几个衙役站在院子里,十分不解的看著紧闭的门。   他们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原本是说莱国公和林寺正有新的安排,让他们来此听唤。   可他们等了一个时辰,连林枫与杜构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让他们疑惑的同时,也都有些站不住了。   这时,一个衙役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正上方的太阳。   他左右瞧了瞧,不由来到章莫身旁,低声道:“章县尉,这是怎么回事啊?莱国公和林寺正人呢?他们将我们叫过来,怎么一个人影都不在?”   章莫眉头也微微皱著,暗沉的眸子里,充满著疑虑。   他说道:“再等一会儿……身为下属,我们只有听命的份,但若是太久没有动静,大家都抱怨了,我就可以替大家去询问了。”   听著章莫的话,这个衙役眸光微动,顿时明白章莫的意思。   他迅速返回人群里,低声抱怨了起来。   而此时,房间内。   赵十五站在门口,通过门缝偷偷向外看去。   桌子旁,林枫则与杜构在商议著明天的沉船打捞事宜。   林枫让杜构准备的所有东西,杜构都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就等明天打捞了。   “义父。”   这时,赵十五转身道:“有一个衙役站不住了,来到了章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章莫看了我们房间一眼,回了一句什么,那个人就回去了。”   林枫笑道:“这个衙役是名单上的人吗?”   赵十五点头:“我认得他,他叫韩久,就是名单上的人。”   韩久……   杜构看向林枫,道:“这下,越来越确定了。”   林枫倒不意外。   他端起水杯抿了口水,平静道:“无缘无故站了一个时辰,普通人也快待不住了,更别说心里有鬼的他们,等著吧……不出意外,很快章莫就得以衙役们议论纷纷,没有办法之下,只好被迫来找我们为理由,敲响房门。”   过了没多久。   果然如林枫所料。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同时章莫的声音传来:“莱国公,林寺正,兄弟们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大家都还有公务在身,还想赶紧寻找水鬼的线索,所以不敢浪费太多时间,故此他们托下官来询问,不知莱国公和林寺正要交给我们什么任务?。”   听到章莫的话,赵十五不由敬佩的看向林枫。   连杜构都难掩笑意。   赵十五忙道:“义父,怎么办?”   林枫放下水杯,缓缓起身:“他们耐心已经到极限了,我们也该出去了,再不出去,恐怕他们会琢磨出什么来,万一趁机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杜构点了点头,他也随之起身,同时道:“我们的人已经搜了一个多时辰了,如果有发现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赵十五闻言,心中不由连忙祈祷起来。   可林枫纵使即将揭晓他的命运,神色也毫无异样,他从容来到门前,打开了门,就看到门外站著的章莫。   章莫连忙向林枫一拜,态度恭顺,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枫笑道:“章县尉等的心急了吧?”   章莫忙摇头:“下官不敢,是弟兄们为了水鬼案,有些心急……”   林枫笑了笑,黑漆漆的眸子扫过章莫,被林枫视线注视的那一瞬间,章莫竟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看穿的错觉。   这让他心中不由悚然一惊。   脸都低下了头,不敢与林枫直视。   林枫没理章莫,来到众人面前,他看向衙役们,缓缓道:“本官很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倒不是我们故意让你们久等,只是本官在和莱国公商量明天打捞沉船的事情时,遇到了一些意外,而解决这些意外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章莫闻言,眼眸转了转,道:“不知下官是否打扰了林寺正和莱国公,你们意外解决了吗?”   林枫看向章莫,说道:“暂时还没有……”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   忽然见一个护卫疾步行来。   这个护卫正是杜构的心腹,去搜查的任务,也是交给了他。   他迅速来到林枫和杜构面前,然后在杜构耳边说了些什么。   便见杜构眼眸陡然亮起,他视线迅速看向林枫,在林枫的注视下,重重点头。   看到这一幕。   饶是沉稳如林枫,也有如心底的大石头,轰然坠落。   他长出一口气,继而看向章莫,意味深长的笑道:“之前还没有解决,但现在……解决了。”   未等章莫反应过来。   林枫当即后退一步,大喝道:“动手!”   砰!   赵十五早已做好了准备,随著林枫声音的落下,一拳瞬间轰中了章莫的肚子。   打的章莫顿时弓腰痛呼,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赵十五一个上勾拳已经袭来。   砰!   又是一道声响,章莫只觉得自己下巴都碎裂一般,整个人直接向后倒飞而去。   而这时,其他护卫已经纷纷冲来。   迅速就将章莫压在了身下,任凭章莫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赵十五一把捏住了章莫的嘴,指尖向里面扣去,但扣了半天也没找到毒囊。   他缩回了手,向林枫摇了摇头。   林枫倒也不意外,毒囊有的时候很好用,但有的时候反而会成为证据。   不是每一个四象组织的成员都会随时在嘴里藏著毒囊,也不是每一个四象组织成员都愿意为了组织而死。   在赵十五动手的同时,其他隐藏在一侧的护卫,也已经动了手。   另外七个衙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迅速被一一拿下。   很快,这一场针对章莫八人的行动,就结束了。   而从林枫大喝开始,到所有人被按住,也不过几息时间罢了,以至于其他的衙役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一脸懵然的表情,完全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而章莫等人也都在剧烈挣扎。   “林寺正,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们做了什么了?”   这八人纷纷大吼。   章莫也是脸色涨的通红,他双眼怒视林枫,怒道:“林寺正,就算我之前得罪过你,可你也不用如此针对我吧?”   林枫闻言,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是故意偷换概念呢?”   “还是真不知道我为何要抓你?”   章莫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我之前在货船上,对林寺正有过不敬,但我已经向林寺正你道歉了,你何必如此小心眼?”   林枫笑道:“你很不老实啊,章莫,你真以为你藏的足够隐秘?”   “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会贸然对你动手?”   “你真以为……这天下只有你是智者,我们都是傻子?”   他缓缓道:“很遗憾,明天我就会去打捞沉船……但你的杀十人、百人计划,没机会执行了。”   “很抱歉,让你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阳谋失败了,我不会身败名裂,而你……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刷的一下!   章莫瞬间呆若木鸡,脸色苍白,宛若雷噼。 第179章 打捞!鬼船上岸!无法阻止的崛   起之势!   “你……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章莫死死地盯著林枫,那惨白的脸上充满著无法理解的神情。   他自认自己已经足够谨慎了,并且目前为止,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的破绽露出,所以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林枫究竟怎么就能找出自己来。   林枫居高临下看著被按在地上一下都动弹不得的县尉,平静道:“这都要感谢你啊。”   “什么?”   “感谢伱在和我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的猖狂冷酷,要对我杀无赦,让我明白我大唐的临水县县尉,究竟是一个如何霸道的大官。”   章莫瞳孔骤然一缩:“竟是那一次……”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为了找替罪羊,竟是和林枫第一次见面时,就露出了破绽。   他不由咬牙切齿道:“早知那时我就在你心里留下了破绽,我就该直接真的杀无赦的!”   林枫淡淡道:“你在那时应该就已经认出了我吧?我很好奇,你都已经知道是我了,为何还敢找那些船员做替罪羊?你是觉得我闯出的那些名声,都是名不符实的?所以认为我根本看不出你的想法?”   章莫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本该当晚就死的,我怎么会怕一个死人?”   林枫恍然点头:“也对,当晚你们就对我所住宿的客栈动手了。”   “只可惜,你太过奸诈了!”   章莫恶狠狠地看著林枫,声音里充满著不甘:“否则,你早就该化成灰了!”   林枫都被章莫的话给逗笑了:“你们要残忍的杀我,我躲开就成奸诈了?怎么,在你们看来,我伸长脖子等你们来砍,才叫纯良?”   “哼!”   章莫冷哼一声,梗著脖子道:“成王败寇,何须废话!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林枫看著硬气的章莫,脑海里回想起之前落在自己手里的四象成员,笑道:“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硬,不过放心,我可舍不得杀你,毕竟你临水县的秘密,可不仅仅只有这些。”   “我还等著你帮我解开更多的秘密呢。”   林枫之所以不远千山万水来临水县,可不仅仅是为了抓到真凶,他更多的,为的是王勤远的“人”与“鬼”之秘。   现在揪出章莫他们来,不过是刚完成第一步罢了。   听著林枫的话,章莫脸色不由微变,他冷声道:“人都是我们杀的,你已经抓到了我们,还有什么秘密没解开的?”   “林枫,你要折磨我,要报复我,就直说,何必找借口?”   林枫闻言,只是笑了笑:“你慌了,而你会慌,偏偏证明我的话没错。”   他黑漆漆的眸子盯著章莫,那视线就仿佛瞬间窥探到了章莫的内心最深处一般,声音悠悠道:“多谢你为我增添信心……原本只有你的那两封信,还不足以让我确定沉船里是否真的有很重要的秘密,可现在……我能确定了。”   章莫表情顿时一僵,他下意识抬起头看著林枫,当他看到林枫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低下了头。   “还说你不奸诈!”   章莫咬牙切齿,林枫真的太狡诈了,任何一个字,一个眼神,都可能是某种陷阱,自己对林枫回应的越多,就越容易暴露内心的想法!   他不由道:“无论那沉船里是否有秘密,你打捞不起来,又有何意义?”   “那沉船杜构也不是没想过打捞,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没少给各方去信,工部,船坞……多少个地方他都问过了,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能打捞的出来。”   “所以,林枫,不是我小瞧你,这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说你能做到?”   林枫不受激将,声音仍旧从容:“既然你都不相信我能做到,又何必写信威胁我?”   章莫冷笑道:“你自己给了我一个对付你的机会,我岂能放过?只可惜我在最后一步时被你发现了,不过那又如何,我的阳谋已经开始,不会因为我们的被抓就停止,只要你无法打捞出沉船,那明天的你,一样会身败名裂,笑到最后的人一样是我!”   林枫双眼看著章莫,想知道章莫是真的不相信自己,还是在色厉内荏,不过章莫已经知道自己的厉害了,不再看自己,也不再多言,他轻轻一笑:“既如此,那我们就瞧一瞧,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我林枫,能否做到!”   陈府。   陈家偏厅内。   萧蔓儿坐在侧位,身旁的桌子上摆放著精致的糕点,可她却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向门外看去,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主座上,陈家家主陈倚天手持茶杯,他轻轻吹动茶水上面的腾腾热气,缓缓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轻笑道:“蔓儿,你对林寺正这般关心,萧寺卿知道吗?”   萧蔓儿蕙质兰心,听著陈倚天的话,顿时就明白陈倚天的言外之意,她收回视线,声音悦耳:“父亲应该很愿意知道。”   若是赵十五在这里,说不得要在心里腹诽一句“两个谜语人”,可陈倚天却哈哈一笑。   他放下茶杯,说道:“林寺正能力卓绝,未来潜力很大,虽身后没有庞大的家族支撑,但有些天才,自身就能创造出一个庞大的家族来,况且萧寺卿淡泊名利,不愿去追逐权势,如此一来,林寺正最大的短板也就不存在了。”   萧蔓儿没想到最重视门第的陈倚天,会说这些话,她疑惑的看向陈倚天,却听陈倚天继续道:“不过,好事是否能成,却也要看林寺正能否先过接下来这一关。”   他目光深邃,充满著历经世事的沧桑与智慧:“他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能否将沉船打捞上来,直接关系到他这段时间积累起来的名望能否保得住,保得住,他能更上一层楼,保不住……一个神灵飞的有多高,当他摔下来后,人们就会骂他为魔有多深。”   萧蔓儿眸中不由露出一丝忧色。   “而这一切,还只是后话……”   陈倚天继续道:“若林寺正能找出那些贼人来,那还能尝试去打捞,可若是连贼人都找不到……”   他叹息道:“那就真的麻烦了。”   萧蔓儿秀眉微微蹙起,绝美的脸庞上,难藏担忧。   林枫已经将威胁信的事告诉了她,所以她很清楚,今天就是最后的截止日期了,若林枫还无法抓到那些贼人,真的就连去尝试打捞的机会都没有。   正因此,一大早,她就来陈倚天这里等待消息,她知道,若衙门里有什么动静,陈倚天绝对能第一时间知道。   可这都午时了,仍是毫无消息。   陈倚天看了一眼满是担忧的萧蔓儿,手上轻轻盘著两颗鸡蛋大小的铜球,眼眸微深。   “家主。”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迅速冲进了偏厅,他一进偏厅就忙道:“有消息了!”   听到这话,萧蔓儿的剪水瞳迅速看向来者。   陈倚天也收敛眼中的思绪,道:“说。”   “抓住了!”   “林寺正先让那些衙役都去了县衙,然后暗中命人去他们家中找借口搜查,最终……于他们家里,发现了那些特殊的武器,还有染血的衙役服,原来那些衙役竟然偷偷准备了好几套衙役服。”   来人说道:“有了这些物证,林寺正当即下令抓人,那些衙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抓住了!”   听到这话,陈倚天追问道:“林寺正抓住了几个人?七个人还是八个人?”   萧蔓儿也紧张的看著来者,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就见来人迅速道:“八个人!那个隐藏最深的人竟然是县尉章莫!”   “八个人!竟然真的被他给找到了!”   陈倚天脸上难掩意外和感慨:“这可是连我陈家都没有任何思绪的第八人,没想到林寺正才来临水县短短三四天罢了,竟能找得出来。”   他不由摇头赞叹道:“断案如神,果真是名副其实的评价啊。”   这可和林枫帮他破解盗窃案不同。   盗窃案的侦破有迹可循,窃贼远没有这隐藏的第八人如此谨慎,线索处理的并不完美,所以林枫能迅速破解,他并不意外,可章莫这个县尉,是连他这些年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的,林枫能迅速揪出他来,这就真的很不一般了。   萧蔓儿听著陈倚天的感慨与赞叹,水润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她松开了下意识握紧的小拳头,视线看向桌子上精致的糕点。   可她没有拿起来一块,而是又将视线移开,看向陈倚天,道:“老太爷,明天我要去漳河旁看林寺正打捞沉船,你要去吗?”   陈倚天听著萧蔓儿的话,沉吟了一下,旋即爽朗笑道:“蔓儿邀请,老夫自然要去,而且老夫也真想瞧瞧……让老夫都感到惊奇的林寺正,能否创造奇迹。”   翌日,天晴。   城门刚开,就有数不过来的百姓乌压压冲出了城门,来到了漳河岸边。   他们有人占据有利地势,直接一屁股坐在紧挨著河道的岸上,等待著打捞的开始。   有人直接爬到树上,占据视野更好的地方,享受寒风吹拂鼻涕横流的快感。   而剩下的人,则只能挤在后面,踮著脚尖向河面上看去,同时问道:“怎么样?开始了吗?”   然后就会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答复声:“没呢,河面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哎呦,谁特么踩我脚了,靠,别推我啊,老子要掉下去了……”   噗通!   声音随著落水声消失。   好在临水县的百姓多吃水会水,掉下去的人很快就爬了上来,他伸出手刚要对推自己的人破口大骂,就听到一声大喊:“陈家也来了!”   骂声到了嘴边顿时就被咽了下去。   临水县谁人不知,陈家老太爷最不喜欢听到粗话,有人敢在他面前说粗鄙的话,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众人已然顾不得看此人的热闹了,他们纷纷转头看向岸边。   就见陈家的护院在前面迅速开路,百姓们见状,也都纷纷自动向两侧退去。   几辆华美的马车停下,一个个身著华服的人从中走了下来。   “陈家少爷,陈家少夫人,陈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以前可没见他们这么多人同时出现。”   “我没看错吧?那是陈老太爷吧?没想到连陈老太爷都来了!”   “真的是陈老太爷!连他老人家都惊动了,看来水鬼的事情,让陈老太爷都不安生了。”   “咦,那个带著面纱的姑娘是谁?那双眼睛好漂亮。”   “是啊,只看气质,就绝对不是一般人,她好像不是陈家人。”   “陈家的客人吗?真的好漂亮。”   百姓们议论纷纷。   而陈家的家丁则迅速行动,直接现场搭了一个简易的亭子,同时将桌凳摆好,桌子上面还有瓜果糕点,和周围那乌压压的百姓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倚天坐了下去,视线看向空无一人的河面,道:“林寺正还没来吗?”   身旁的管家连忙道:“林寺正和莱国公天还未亮就离开县城了,小人还以为他是来这里准备打捞事宜,可真奇怪,完全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陈倚天微微颔首,他向坐在身侧的萧蔓儿道:“蔓儿知道林寺正他们去哪了吗?”   萧蔓儿一直待在陈府,自然不清楚林枫的行踪,但她知道,林枫既然在昨天解决了威胁信的后顾之忧,那今天就绝对会打捞的。   纵使再困难,希望再渺小,她认识的林枫,也绝不会试都不试就放弃。   她轻声道:“老太爷莫急,他一定会来的。”   陈倚天听著萧蔓儿的话,手指轻轻转动铜球,刚要说什么,便听有百姓的呼声传来:“有船!好大的船!”   “你们看,有船来了!”   众人闻言,视线迅速循声看去。   便见远处的漳河河面上,正有四艘十分大的船只,浩荡驶来。   这四艘船只,比以往出事的任何一艘船都要大,其破浪而行,旌旗展展,伴随著划船的号子声,直接撞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看著这四艘毫无征兆突然到来的船只,萧蔓儿眸光闪动:“一定是林寺正带来的船!”   听著萧蔓儿的话,陈倚天苍老的眼眸眺望目前大唐最大的货船,神色幽深。   而此时,最前方的船上。   林枫和杜构并肩站立,两人的衣衫被风吹动,猎猎作响,他们视线都在眺望岸边那黑压压的人群。   林枫咂舌笑道:“我知道会有不少百姓关注今天的打捞之事,但没想到人数会这么多,县城里的百姓,得来了一半还多吧?”   杜构沉稳点头:“至少六成,水鬼之事闹得人心惶惶,这第一艘沉船更是被百姓们称之为鬼船,在他们看来,能否打捞出鬼船,直接意味著水鬼会不会继续作恶,会不会伤害他们,这是关乎他们自己的大事,只要是能来的,自会都来。”   还未靠近岸边,就能听到风声带来的乱糟糟的议论声,林枫道:“原本我压力不大,但现在莫名有了一些压力,莱国公……”   他看向杜构,笑著说道:“你说我今天要是失败了,百姓们会不会用吐沫把我淹死?”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神色间不由露出一抹凝重,他知道,林枫虽然表现的很轻松,还能说出这般幽默的话,可林枫的压力是想像不到的大的。   毕竟正如章莫被抓时所说的那样,阳谋已经开始,并不会随著林枫抓住了他们而结束,林枫抓住了他们,只能解决他们去残杀百姓的事,但无法解决打捞的事。   一旦林枫失败,胜利者,还是这些四象贼人。   而打捞沉船之事,整个大唐都无人能做到,林枫真的能行吗?   杜构不是不相信林枫,只是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终究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可事到如今,说任何话已经无用,他只能与林枫站在一起,共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   他看向林枫,沉声道:“若真有那一刻,淹死的人里有我陪你。”   林枫听著杜构的话,内心不由震了一下,杜构真的符合他对古代翩翩君子的所有认知,这是真正的君子,值得用心相交。   他双手负于身后,视线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扫过有如处于真空地带的,甚至有吃有喝的陈家人,扫过临水县衙的一众官员衙役,最终,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轻笑道:“放心吧,我不可能会失败。”   这时,有护卫声音响起:“我们已经到了沉船之处。”   听到护卫的话,林枫当即道:“停船。”   四艘船迅速停了下来。   然后,他便看向杜构,笑道:“莱国公,打捞鬼船这种小事,我们就不用挑什么良辰吉时了,开始吧。”   杜构一听,深吸一口气,再无任何迟疑,直接大声道:“按计划行事。”   而此时,岸边的众人,也发现货船停了下来。   “船停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船停的地方,就是鬼船沉没之处。”   “是不是要开始打捞了?”   “可要怎么打捞?难道要像钓鱼一样钓出来吗?”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那艘鬼船有多重吗?而且我还听说鬼船上装满了货物,想要钓出来,除了神仙外,谁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林寺正要怎么将其打捞出来?只凭那四艘船?可船有什么用?”   百姓们议论纷纷,可都不知道林枫要怎么做。   县衙官员们的区域。   “哈哈哈,你们也听到了吧?根本都没几个人相信林枫,林枫就算抓住了我们又如何,笑到最后的还不是我们!”   被绑著的章莫听著百姓的议论声,直接大笑了起来。   其他被绑著的衙役,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县尉说的没错,林枫肯定不行!”   “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他林枫还想做到,痴心妄想!”   “我们就等著看林枫身败名裂吧!”   “在死之前能看到林枫败于我们手中,值了!”   为了确保章莫八人不被四象组织灭口或者救走,林枫专门让县令付远怀走到哪,就将他们带到哪,而不是关在大牢里。   以林枫的经验,县城的大牢危险系数太高,带在身边,有衙役护卫看守,远比关在大牢里安全的多。   所以,付远怀即便很讨厌这些刺耳的笑声,也只能忍受著。   他站在河堤之上,遥遥看著货船上忙碌的人影,向身旁的身著县丞官服的中年男子道:“你觉得林寺正能成功吗?”   中年县丞脸色有些发白,似乎身体有恙,他沉吟片刻,旋即道:“下官这些天因病休息,未与林寺正接触过,对此事不好说……不过看样子,大家似乎都对林寺正不抱太大的希望。”   付远怀闻言,视线却是瞥了一眼亭子里稳如泰山的陈倚天,平静道:“但陈家家主却亲自来了。”   县丞心中微动,道:“难道陈家得到了什么消息?”   付远怀摇了摇头,视线重新看向河岸,道:“且看吧,结果如何,很快就能知晓。”   漳河河面上。   船工们已经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   便见他们一边喊著号子,一边将一棵十分粗的大树,向对面的船上递去。   这棵大树不仅有数人环抱的粗壮,周围更是用一根根两寸粗细的铁管绑著,这些铁管环绕著树木绑了足足一圈,使得其格外的沉重。   十几个人一边借助工具,一边用尽全身力气,这才递到了另外一艘货船的甲板上。   然后两艘船开始缓缓分离,移开一顿距离,有人对距离进行计算,在确定距离足够后,便大喊停止,这两艘船迅速停下。   其他两艘船,也用相同的方法,将木头固定在了两艘船上。   四艘货船两两一组,正好位于沉船的首尾两端。   “下绳索!”林枫见第一步完成,便开口下令。   很快,一根根十分粗的绳索,被绑在了两艘船之间的木头上,并且由水性极好的船工潜入河底,将绳索的另一端,绑在沉船的两端。   在林枫的计划里,若是能从船底穿过,形成一个网兜,将船兜住,那才是最理想的状态,但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做不到这些,潜水的船工也没法在沉船下面的泥沙里挖出一个个洞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绑在沉船两端。   但好在下面这艘沉船沉没时间不算太长,船体还算结实,且属于小型的货船,重量不算太过分,而且林枫也不准备将其修好再利用,就算损坏了一部分也无所谓,因此这种打捞之法还是能行得通的。   没多久,一个个船工从河面下返回。   “林寺正,所有绳索都已绑好。”他们纷纷开口。   杜构听到这句话,目光不由看向林枫,呼吸在这一刻,都快屏住了。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林枫也深吸一口气,看著已然绷直的绳索,不再耽搁,直接道:“卸沙!”   便见船工们迅速返回货仓内,将一袋袋沙子扛了出来,然后将袋子打开,直接将里面的沙子向河内倾倒而下。   整个水面上,顿时不断响起沙子坠落水中的声音。   而随著沙子的不断倒出,林枫明显能看到货船开始向上浮动。   同时绑著绳子的木头,也传来一些声响。   但木头与铁管足够结实,没有任何要折断的迹象,看到这一幕,林枫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所采用的,其实是最简单的浮力打捞法。   林枫先从杜构那里得到了沉船的情报,得知船体的重量,以及货物的重量,从而算计出了整艘沉船的重量。   然后,他便让杜构寻找能够找到的最大的货船,并且在货船里装填足够多的沙子,那些沙子加起来的重量,必须要超过沉船的重量。   这样的话,通过对浮力的利用,只需要将沙子向外倾倒,因为沙子的重量完全超过了沉船的重量,在浮力的作用下,自然会将沉船从河底缓缓拉起。   现在看来,物理老师果真没有骗他,真的可以做到以物理之力,达到神仙之法!   杜构看到货船上浮,迅速道:“快去看看沉船是否有了动静。”   顿时就有船工大吸一口空气,然后直接钻进了漳河内。   这一刻,船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紧张的看著河面。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正当众人等的内心都焦虑的时候,终于有脑袋从河面下冒出。   同时,激动的声音传来:“沉船起来了,真的被拉起来了,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真的拉起来了!林寺正成功了,林寺正真的做到了!”   听到船工激动的声音,船上其他人都先是一愣。   继而全都不约而同的欢呼了起来。   “奇迹!真的是奇迹!”   “林寺正太厉害了,我没想到,真的能做到!”   “是啊,林寺正简直就是神人!”   船工们欢呼不已。   杜构听到这些话,紧握的拳头也瞬间松开。   他当即看向林枫,那双往日温和的眼眸,不受控制露出激动之色:“子德!”   杜构不再称呼林寺正,而是称呼林枫的字。   林枫轻轻一笑:“我说过,肯定能成功。”   杜构重重点头。   林枫看著欢呼的众人,笑道:“诸位还要再辛苦辛苦,将沙子都扔出去,让沉船抬起的高度更高,然后我们就可以缓慢的向岸边移动了……待沉船打捞成功之后,本官请你们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船工们闻言,哪还会犹豫,干的更加起劲了。   那四艘船上发出的欢呼声,也传到了岸边。   这让岸上的百姓们都是一愣。   “他们在欢呼什么呢?”   “好像是喊什么‘林寺正做到了’。”   “林寺正做到了……难道林寺正真的能将沉船打捞出来?”   百姓们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   章莫等四象成员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欢呼声。   这让原本还在等著看林枫笑话的他们,当即呆住了。   “怎么可能成功,那么多靠船吃饭的人都做不到,他林枫怎么可能做到?”   章莫摇著头,不愿相信:“我们肯定是听错了!”   其他人也跟著摇头:“没错,一定是听错了!”   可话虽这么说,他们却已经没有了笑容。   双眼都在死死地盯著漳河里的那四艘船。   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所有沙子都被卸了出去,沉船提起的高度已经足以避开河底的所有障碍。   而这时,四艘货船终于开始了移动。   便见他们十分小心的,缓慢向岸边靠近。   同时有一艘小船行驶在最前方,为这些货船指引方向,船上也有著一根十分粗的绳子,这绳子是直接绑在沉船上的。   只靠这四艘货船,仅仅能把沉船靠近岸边,而想要沉船彻底上岸,还需要岸上的人帮忙。   不过这已经不算难事了。   如何将沉船靠岸,才是杜构他们一直以来都做不到的事。   一旦船到了岸边,那就不算问题了。   不算远的距离,这四艘货船硬是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   不是它们走不快,而是这些货船的距离也很近,一旦控制不好彼此发生碰撞,那就完蛋了。   所以为了求稳,他们速度很慢,但终究是到了岸边。   这时,岸上的衙役们已经抓著绳子,开始向岸上拉拽。   不过只靠衙役不够,在衙役的组织下,吃瓜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跑了过来。   他们彼此紧挨著,抓著绳子,就如同是拔河一般,在一声声号子声中,用力向后拉去。   终于,那艘表面已经被烧毁,连桅杆都烧没了的沉船,在数百人的全力拉拽下,终于上了岸。   看著那艘表面黑漆漆的,不断向外流著水的沉船,整个岸边,不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但下一刻,激动兴奋的声音骤起。   “真的做到了!”   “这沉船真的打捞出来了!”   “林寺正真的太神了!”   百姓们激动不已。   饶是那些一直不说话的高冷的陈家人,都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竟然真的打捞出来了!?”   陈倚天听著儿孙们的惊愕声,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感慨赞叹道:“老夫内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波动了。”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满怀笑意,甚至带著一些与有荣焉的萧蔓儿,笑道:“两个难题,林枫都完美解决了,这下,恐怕整个大唐,都没有任何人,能如林枫名望如此炙手可热了。”   萧蔓儿闻言,视线仍旧看著那个站在船头上俯瞰岸边的身影,缓缓道:“他值得。”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真的将其打捞出来!?”   与热火朝天的百姓们不同,章莫八个四象成员,此时都如同见了鬼一样,满是不敢置信的看著那个被打捞出来的沉船。   “这可是杜构求了工部,工部都说不可能做到的事,可他林枫,却只凭这么几艘船,只凭那些绳子和两根木头就做到了……开什么玩笑!”   章莫整个人都有些疯狂,他神情扭曲:“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他做到了!”   其他七人也都纷纷点头。   “简单?在你们眼中,全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竟然叫简单?”   这时,赵十五走了过来。   为了确保这些四象成员不出意外,林枫专门让赵十五盯著他们。   此刻听到章莫他们的话,赵十五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冷冷看著章莫八人,道:“虽然我没有义父那样聪明,但我还是明白一件事……你们以为的简单,只是因为它遇到了义父,所以看起来它才简单!如果没有义父,章莫,不说给你三天,就说给你三年,三十年,你能将其打捞出来吗?”   “我……”章莫张著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没法反驳。   “三十年你都做不到的事,我义父三天做到了,你哪来的脸说简单?”   赵十五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就你这个目光短浅之人,自负狂妄之辈,还想赢义父,还想让义父身败名裂?”   “呵忒!下辈子吧。” 第180章 揭晓!隐藏在沉船之内的秘密!   鬼船的打捞成功,让临水县百姓们皆振奋不已。   在他们看来,水鬼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鬼船沉没河底,导致水鬼怨魂无法步入轮回,现在鬼船打捞上来了,水鬼自然会投胎转世不再作恶,水鬼之危也就解决了。   漳河会重新恢复往日的船来船往的热闹景象,临水县也会重现往日的繁华。   虽然这些想法很简单,甚至很幼稚愚昧,但因章莫八人被抓住,杀人凶手落网,水鬼杀人之事因此不会再发生,反而还巧合的与百姓的想法契合起来。   因此,林枫和杜构也没有说出实情。   毕竟四象组织在民间,仍是秘密,这样的组织存在,一旦泄露,难免引起恐慌与舆论动荡,能秘密解决就秘密解决。   林枫站在船头,看著百姓们激动的样子,他轻轻一笑,拱手向百姓们前来支持表示感谢。   百姓们没想到堂堂五品的大理寺正,传说中的林枫会向他们感谢,都连忙行礼进行回应。   杜构看著这一幕,心中感慨,他知道林枫今日打捞沉船的奇迹,接下来必将随著这些百姓的讲述而迅速向其他州县传播,继而蔓延至整个大唐。   林枫的名声与名望,必将因此更强数倍。   以后,恐怕林枫真的就要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在林枫向百姓表示感谢后,百姓们也便纷纷转身离去,沉船已经打捞上来,最精彩的瓜已经吃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分享,跑的快点,还有机会收获没出城的那部分人的赞叹与关注。   就这般,岸边黑压压的人群,心满意足离去。   陈家亭子内。   陈倚天听著百姓们对林枫止不住的夸赞,感受著百姓们对林枫溢于言表的敬佩,转动铜球的手掌直接一握,他笑呵呵的看向萧蔓儿,道:“蔓儿,要不要去恭喜一下林寺正?”   萧蔓儿漂亮宁静的眼眸看向船头上的林枫,轻轻摇了摇头,她缓缓道:“打捞沉船之后,他还要调查,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就不必打扰他了。”   陈倚天爽朗一笑:“蔓儿如此善解人意,真是林寺正未来的福气。”   说完,他便直接起身,目光扫了一眼脸上还带著惊愕和震动神情的子孙,淡淡道:“瞧瞧林寺正,再看看你们,回去后好好想一想,给老夫都写一篇深刻的文章,说明一下为何与林寺正都是同龄人,差距却如此之大!”   言罢,他便直接大步离去,只留下陈家子孙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太爷为何突然教训起了他们,甚至还留了作文任务。   他们眼巴巴的见陈倚天离去,然后都不由低声哀嚎了起来。   “爷爷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我就是一个武夫,我也要写吗?”   “你可以不写,看看爷爷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老天爷啊……”   萧蔓儿听著这些哀嚎声,点绛朱唇不由微微上扬,她最后看了林枫一眼,旋即也起身离去,那窈窕的背影中,带著来时所没有的轻快喜悦。   百姓们离开了,但船工和衙役们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因沉船船体内积存了不少的水,林枫若这样进入直接就得游泳了,所以在调查之前,必须将积水处理乾净。   因此任务就落在了船工和衙役身上。   他们按照林枫的吩咐,分成多组,依次接力,就如之前救火时一样,以流水线的方式彼此配合。   一桶桶水被倒出,而倒出的水依据地势的高低,又重新流回到了漳河之中,宛若一个轮回。   就这样,上百人,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将船体内的水处理的差不多。   “莱国公,林寺正,沉船内的积水已然处理乾净,可以进入了。”   一个护卫前来禀报。   听著护卫的话,林枫和杜构对视一眼,彼此微微点了点头,便直接登上了沉船。   来到沉船之上,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宛若被一刀横切的,甲板之上空无一物的,黑漆漆的船体。   看著这艘被百姓们称之为鬼船,表面全是被火烤的黑漆漆的神秘沉船,林枫道:“莱国公,再让船工们辛苦一下,检查完船体沉没的原因再休息吧。”   杜构自是不会反对,他直接向跟在一旁的护卫下令:“按林寺正说的做。”   护卫点头称是,快步离去。   在等待船工给出检查结果的间隙,杜构视线也看向眼前的船只,忍不住道:“看来这艘船在沉没之前,烧的真的很厉害,桅杆、船帆,船舱,任何最上面的东西,都烧的精光,什么也没有剩下,也就是这艘船最后沉没水中,否则可能烧毁的还要更加严重。”   林枫点了点头:“和这艘船相比,之前四象组织用来欺骗我们的火灾,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杜构看向林枫,神色间有著一抹忧虑,道:“这艘船被烧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在河底浸泡了这么久,水火无情,时间更无情,还能有线索留存吗?”   林枫闻言,却是笑了笑:“如果能轻易抹除掉线索,四象组织又何必费尽力气将船沉没?”   “若他们认为线索会因沉没而被破坏,章莫又何必给我写威胁信,用十人百人之命胁迫我,不让我打捞?”   “当然,这里面固然有为了让我身败名裂的打算,可他在昨日专门写了一封信提醒我,且将人数提升了十倍,这足以证明他对我打捞沉船之事有多忌惮。”   “所以……”   林枫一边说著,视线一边扫过岸上被绑著的章莫,看著章莫惊恐紧张的盯著自己这里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们的行动,已经为我们证明了这里绝对有他们认为不会消失的,且不愿意被我们发现的秘密!”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原本有些担忧的心,顿时就平和了下来,他担心林枫好不容易将沉船打捞出来,结果却是一场空……但现在,他反而充满信心。   这让他心中不由感慨,林枫真的是一个冷静和理智到极点的人,从来不会自己内耗,在林枫身上,他竟是似乎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在他记忆中,父亲为陛下出谋划策时,就是这般智慧冷静。   他抿了抿嘴,旋即重重点头:“如此看来,我们必会有收获了。”   林枫轻轻一笑:“我可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向楼梯走去。   货船最上面一层已经完全被火焰烧没了,甚至烧过的灰都被河水冲刷走了,所以上面完全没有调查的必要。   这艘货船不是那种大型货船,只有上下两层。   下面的船体内,货舱占据主要空间,还有两个通铺和一个独立的房间。   通铺就是普通船工的宿舍,独立的房间是船长的住处。   除此之外,吃饭的地方,日常休息的地方,都在上面的一层。   林枫一边拾级而下,一边看著杜构给他的船体结构图。   这是杜构在确定货船的身份后,专门派人去了扬子江县的造船厂,索要的货船图纸。   有了图纸,林枫即便第一次来这里,也能轻松分出哪个门对应的是什么地方。   这时,有船工从前面走来,船工道:“林寺正,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在最里侧的船工休息的房间内,地板上有一个不小的窟窿,直接贯穿了船底,这艘船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窟窿不断有河水灌入,最终导致沉没的。”   “船工的房间?”   林枫看了一眼图纸,道:“能判断窟窿是怎么造成的吗?是船外造成的,还是船内造成的?”   船工说道:“根据窟窿周围的情况,以及木头断裂的痕迹,应该是被人为的在房间内部,用斧头之类的东西给硬生生凿出来的。”   “人为的?还是在房间内部凿出来的?”杜构听著船工的话,心中不由一动。   他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眸中也闪过思索之色,片刻后,林枫继续道:“根据伱的经验,从这个窟窿出现开始,多久后,能使得整艘船沉没?”   船工道:“这个窟窿不算小,随著水流的进入,沉没速度会更快……按照小人的估算,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   “不超过半个时辰……”林枫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又问道:“按照这艘船的航行速度,你觉得在河水能从窟窿倒灌的情况下,半个时辰这艘货船能航行多远?”   这一次船工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最多也就十里左右。”   “十里左右?”   林枫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又道:“那若是没有人划桨,只靠水流和风力呢?”   “那就更短了,最多五里,这还是风足够大,最理想的状态,若差一些,一两里也可能。”   林枫想了想,旋即点头笑道:“本官明白了,多谢。”   船工一脸受宠若惊,连忙道:“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林枫笑了笑:“你先去休息吧,今天你们的功劳本官都看在眼里,等案子结束后,本官一定和你们不醉不归,我们好好庆祝。”   “是是。”   船工一边点头,一边退了下去。   待船工离开后,杜构迫不及待道:“导致货船沉没的窟窿,是从内部破坏导致的,这岂不是证明……”   林枫明白杜构的意思,他微微点头,笑道:“有意思,这证明要么是这艘船的船长或船员发疯,连吃饭的家伙事儿都不要了,要么证明……”   他眯了眯眼睛,缓缓道:“这艘船,在当时,还藏有其他人!”   杜构瞳孔微微一缩,可他想了想,又皱眉道:“我们询问过委托他们运货的商户,商户提供的人员名单,就是那些船工,并无其他人。”   林枫闻言,却是平静道:“这没什么值得意外的……我和蔓儿姑娘在来这里时搭乘的货船人员名单上,也一样没有我们的名字。”   “若是让商户知道运送他们货物的船上还偷偷运了其他人,一艘船赚两份钱,商户肯定不愿意,所以这些船老大,都会偷偷去做这件事,从而神不知鬼不觉的赚下这份钱。”   “因此,名单什么的,可以参考,但不能全信。”   杜构完全没想过这些,此刻听到林枫的话,这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隐秘。   他叹息道:“若不是子德你亲自乘坐货船前来,将这些隐秘的事都亲身经历了一遍,我根本就不会想到,原来这名单还会有假。”   林枫哈哈一笑:“这也正是我为何非要乘船的原因,只有亲自和那些出事的货船走一次相同的路,才能发现官方明面上发现不了的隐藏在暗中的秘密。”   杜构重重点头,他认真道:“受教了,以后若再遇到类似案子,我也会如你一样亲自走一遍。”   杜构毫不遮掩自己的不足,就如同一块海绵一样时刻汲取著知识和经验,林枫觉得,未来有朝一日,这样的杜构,绝对能在朝堂上有重要的位置,纵使达不到杜如晦的程度,但也不会太差。   只可惜,历史上的杜构有个坑哥的弟弟,因谋反被牵连,这辈子若是有机会,自己说什么都得帮杜构一把。   杜构沉声道:“如此说来,这艘船隐藏其他人的可能性很高?”   林枫摇了摇头:“只是存在这种可能,具体如何,还得找到证据才行,不能轻易下结论,以免造成主观臆断。”   杜构点了点头,现在有了猜测,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他说道:“那我们快查吧……希望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林枫笑了笑,微微点头。   两人走在阴暗潮湿的走廊内,脚下是湿漉漉的地面,墙壁上有船工挂上的灯笼。   在灯笼的暖光中,他们来到了一扇门前。   此时这扇门半掩著,左边的门把上,还挂著一把锁。   林枫看了一眼这把锁,然后用自己的拳头对著锁头试了一下。   他不由咂舌道:“砂煲大的拳头我见过,两个砂煲大的锁头我还是第一次见。”   杜构看著那大小都能和自己的脸相媲美的锁头,也是一脸意外:“就算是刺史大牢里关押死刑犯的锁头,就算是锁著粮仓的锁头,都没这么大……”   一边听著杜构的话,林枫一边将锁头取了下来,感受了一下脸盘大的锁头的重量,他不由带著惊奇目光看向眼前的门,道:“这扇门挂著这么重的锁头都不偏坠,仍旧能轻松拉动,看来这扇门也不一般啊。”   说话的同时,林枫抬起手,敲了敲门。   便听沉闷的咚咚声响彻在船体内。   杜构道:“铁的?”   林枫点了点头,他将锁头挂回原处,笑道:“有意思,这扇门的背后是一个货舱,我很好奇这货舱里究竟装了什么好东西,还需要专门用铁门保护,甚至还有这般大的锁头锁著。”   杜构也是一脸疑惑,他说道:“其他出事的几艘货船内,并未有这样大的锁头,也没有这般特殊的铁门。”   “而这艘货船不算特别大,运载的货物有限,一般贵重的货物都会优先选择更大的,更安全的,装载量更多的货船,所以按理说,这艘小货船著实不该有这样的配置。”   林枫闻言,眸光微闪:“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不同于其他船的地方……也许,就是它必须要沉没的原因。”   听到林枫的话,杜构猛然抬起头,双眼锐利的看著眼前的铁门。   林枫也不耽搁,他抓著铁门,用力一拉。   便听嘎吱的声音响起,这扇沉重的铁门,被林枫缓缓拉开。   随著铁门的打开,两人借助灯笼的光,迅速看清了铁门后的景象。   只见这是一个正方形的货舱,长宽约一丈左右,一些箱子堆放在里面,不过因为沉船又打捞的缘故,这些箱子不是整齐堆放的,而是有的倾倒,有的倾斜,一些布匹和瓷器凌乱的散落在各处。   杜构看著这一幕,道:“这应该就是他们此行运送的货物,我有商户提供的单据,他们此行主要运送的就是布帛丝绸以及贵重瓷器。”   林枫点了点头,拿著灯笼走了进去。   他先后打开了一些箱子,箱子里正如杜构所言,不是布帛就是瓷器,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杜构皱眉道:“这些货物固然贵重,但也不至于用那么大的锁头和铁门保护吧?其他货船还有的装的直接就是珠宝翡翠,那东西更贵,也没见他们如此特殊对待。”   林枫视线扫过货舱,道:“应该不是为了这批货物准备的锁头和门。”   “不是这批?”杜构一怔。   他皱眉道:“不是这批,那我们还能找到线索了吗?这里面只有现在这些东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啊?”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莱国公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什么?”   林枫道:“我刚刚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艘船有不同于其他船的地方,就可能是四象组织沉船的原因。”   “而你看……”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抬起手,指向货舱的四周墙壁,道:“这货舱的墙壁,乃至这地面……”   林枫抬起脚,跺了跺地面,便能听到咚咚的沉闷声响。   他继续道:“都和外面的不同……刚刚我们走过的廊道,地面与墙壁都是木头的,可这里呢?不仅门是铁的,甚至地面和墙壁,也都是铁的!”   林枫笑道:“你说,他们要装什么样的货物,需要将墙壁和地面都打造成铁板的?难道不是铁板的,这些货物还能钻洞跑了不成?”   “这……”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双眼不由一凝。   灯笼的光线能够照到的范围有限,越远越蒙胧,林枫不说,他还真的没有发现墙壁也都是铁的。   他皱眉道:“门是铁的还能理解,可墙壁甚至地面都是铁的,就著实有些奇怪了。”   林枫来到左侧的墙壁前,抬起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抹,冰冷湿润的触感随著指尖蹦入脑海。   他忽然道:“莱国公……你说,这样一间屋子,拆起来应该很困难吧?”   杜构点头道:“当然不容易,装的时候有多难,拆的时候也有多难。”   “那你说……”林枫眼眸深邃,带著深意道:“用火烧,这个房间恐怕也烧不坏吧?”   “那是当然,都是铁板,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杜构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在看到这艘船整个上层都被烧没了时,我就在想一件事。”   “既然都能将上面烧没,为何不多洒点火油,将下面也一并烧了呢?”   “虽然说在水上不能彻底烧成灰烬,但除了浸泡在水中的船底部分,其他地方根本就不受影响,一把火完全能烧光。”   “所以,为何不直接烧光,非要将其沉入河底呢?反正目的都是毁掉这艘船,不让我们调查,何必要多费一遍事?”   “而现在……”   林枫转过身,视线看著这个用铁板打造的特殊船舱,缓缓道:“我终于明白了。”   “因为这个货舱烧不毁!而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个货舱,所以他们没得选!”   说到这里,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如此说来,毁掉这艘船,在船员房间内凿出窟窿的,大概率就是外来人!”   杜构眸光一动:“为何?”   林枫道:“如果是船工他们做的,那他们其实还是有机会直接拆掉这些铁板的,虽然说很麻烦,但拆掉铁板,将其沉入河底,基本上不会有人发现,之后再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更加的安全,这样就能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任何秘密了……即便是我,也没法从一堆灰烬里找到任何线索。”   “以四象组织的性子,能有更稳妥更安全的选择,他们一定不会退而求其次。”   “所以,他们会选择沉没,很大原因就是他们没法让船工做这些事,只能选择沉没这种方式。”   杜构眸光闪动,大脑迅速思索起来,片刻后,他点头道:“的确,从章莫的行事上能看得出来,他对沉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会被打捞出来的,如果有更稳妥的方法,他们绝对会选择那一种。”   “如此说来。”   杜构视线也看向眼前的货舱,目光沉凝,道:“这个货舱,可能真的藏著四象组织的秘密。”   “但这里的货物没有问题,那秘密会藏于何处?”   林枫闻言,手指微弯,轻轻磕著那铁板墙壁,听著那沉闷的咚咚声响,缓缓道:“四象组织没机会拆掉这个货舱,但我们可有机会……所以,唤人,拆铁板!”   随著林枫话音一落,杜构当即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将蹲在外面休息的船工和衙役叫了过来。   当衙役与船工知道他们要拆铁板时,每个人脸上都不由泛苦。   先是打捞沉船,又是连续忙碌一个时辰不停歇的,将积水从沉船内弄出去,结果刚休息没一会儿,连牛逼都没吹完,就又被叫来干苦力活,而且看著这些沉重的铁板,他们腿都在发软,这特么没有一个时辰,根本干不完吧?   心里满是不情不愿,可在堂堂的五品大官面前,在堂堂的国公爷面前,他们又根本什么话都不敢说。   只能心里满是牢骚的撸起袖子干活。   以林枫和杜构的能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众人的不满。   林枫给杜构使了个眼色,杜构当即道:“今天凡是辛苦做事的,每人除却相应的工钱外,可以额外多领五十文。”   对于普通船工来说,五十文足够他们吃好多天的饭了。   对于衙役而言,这也算是他们本职工作之外的奖金。   都算是意外之喜。   一下子,就让船工和衙役心底的牢骚减了不少,干活也由慢吞吞变得麻利了起来。   一旁的县令付远怀看到这一幕,不由弱弱的向杜构道:“莱国公,县衙没钱啊……”   杜构瞥了哭穷的付远怀一眼,淡淡道:“刺史府出,本官就没想过让你出,你怕什么?”   付远怀闻言,老脸一红,连忙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下官也是想自掏腰包的。”   “那就给你一个表现机会,你来掏?”林枫笑呵呵道。   付远怀大惊失色,连忙摇头道:“莱国公已经做了决定,下官哪敢忤逆莱国公,林寺正不要开下官的玩笑了。”   砰!   而就在这时。   忽然间,一道震得地板都颤了几下的巨响忽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便见一块铁板已经被船工给撬了下来。   倘若不是地板也是铁板铺就的,就这一下,估计就直接能将地板砸塌。   林枫刚要感慨钱财的力量著实恐怖时,忽然间,听到一道尖锐的惊呼声响起:“那是什么!?”   “铁板后面的墙壁上,有……有血!”   “什么!?”   听到这声音,付远怀等人一愣,完全被这话给惊到了。   货舱里怎么会有血?   杜构更是目光一凝,回想著林枫刚刚所说的,这个货舱里隐藏著四象组织不希望他们发现的秘密,他心中就不由揪起,忙迅速走上前去。   付远怀等人,也纷纷向前靠去。   这时,他们就看到被拆除了铁板的木头墙壁上,竟然沾染著触目惊心的鲜血。   那血迹面积很大,完全浸入了木板之中,只是看著这露出的冰山一角,众人就能想像到,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   “这里还有字!”   有船工声音都在发抖。   众人听著他的话,连忙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右下角。   便见那里,有一个血色的字。   “救”   这个字不甚完整,被另一块铁板给挡住了。   可只是看著那用鲜血写下的“救”字,众人的内心就不由一颤。   “怎么会有血迹。”   “这个血字是怎么回事?”   “这艘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听著这些声音,付远怀不由看向林枫与杜构。   而这时,他就发现杜构正看向林枫,林枫则双眼充满著冰冷与沉重。   “还愣著干什么?继续拆!”林枫声音低沉道。   众人一怔,旋即连忙点头:“对对,快拆!”   他们的动作更加的快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敢再偷懒,甚至连心里的抱怨都没有了,他们只想知道,这些铁板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他们只想知道那血字的后面还有什么。   就这样,一块块铁板被拆除。   一处处触目惊心的血迹重现天日。   一个个不知道被写下了多久的,早已经暗沉的黑红血字映入眼帘。   当众人将墙壁上的最后一块铁板拆下后,他们看著四周的墙壁,都紧抿著嘴,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见四周的墙壁上,都沾染了或多或少的血迹。   同时,更多的,则是一个个血手印。   一行行血字。   “救救我,我不想死!”   “救命啊。”   “我们饿了三天了,无人管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必死无疑,所以我决定逃,如果成功,我会去报官救下其他人,如果失败,这就是我的绝笔。”   “娘!等我,我也要跟著肖大哥一起逃,我们会撞破墙壁,趁机出逃,若失败,就别等孩儿了,孩儿再也不能尽孝了。”   这样的内容还有很多。   这是……遗书。   “他们……他们成功了吗?”   有船工忍不住问道。   众人闻言,视线都连忙看向林枫。   在他们看来,是林枫让他们来拆掉铁板的,所以林枫一定知道结果。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著货舱墙壁的唯一一处被修补的地方,声音低沉,叹息道:“如果成功了,那这些鲜血也就不会存在了,这些铁板也就不会存在了。”   众人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惨白而毫无血色。   “怎么会……”   他们不由捂住了嘴。   “莱国公。”   这时,林枫看向杜构,道:“你不是好奇王寺正的‘鬼’与‘人’里,‘鬼’我找到了,‘人’去哪了吗?”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林枫视线扫向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字遗书,道:“他们,就在这里。” 第181章 孙伏伽到来,来自长安的情报!   杜构听著林枫语调低沉的话,内心不由感到揪起,看著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迹,看著那一句句决绝的遗言,看著那被修补起来的破口,还有地面上堆迭起来的厚厚铁板,他不由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在这一刻,仿佛响起了一声声彼此鼓劲的声音,可很快,这声音却变成了杀戮之下的惨叫声。   四象组织是一个怎样冷酷的势力,杜构已然十分清楚,所以他明白,逃亡失败后,等待他们的,会是生不如死。   这里的鲜血就是一切结果的佐证。   而也因为这些先驱者的失败,导致四象组织也有了经验,所以才有了这比大牢还要坚固的全是铁板铺就的所谓货舱,才有了那脸盘大的巨大锁头,之后的人,再想逃离,已然彻底没有机会。   杜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鼻腔嗅到了不知多久之前的血腥味,他双手死死地握著拳头,重新睁开了眼睛。   “子德。”   他看向林枫,道:“四象组织为何要偷运这些人?他们这些年来,又偷运了多少人?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林枫摇著头,沉声道:“你所问的问题,现在我一个也回答不了你,不过这正是我此行来的目的……之前我会来此,只是我的主观猜测,但现在,发现了这艘船,发现了这间船舱,已然证明我此来完全正确。”   “所以,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查出这被光阴所掩盖的真相,一定查出当年为了生存而努力过的这些勇敢者的身份,一定将他们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话,传递给他们的家人。”   杜构紧抿著嘴,神情肃穆,重重点头:“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帮你。”   林枫微微颔首。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从船工脸上,他看到了伤感、恐惧、叹息,从衙役脸上,他看到了惊愕、意外和沉重,这些普通人,只是看到这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痕迹,就痛惜不已,真不知道当年四象组织那些人,究竟冷血到了何种地步,能做出这等罄竹难书之事!   这一刻,林枫不由回想起萧瑀曾经向他说过的,四象组织的志向。   四象组织这些人,一直以正义自居,一直说他们在为创造美好的世界而努力……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正义?就是他们所谓的美好世界?   看著眼前的画面,再回想他们组织的信仰,林枫就觉得可笑至极。   明明行的是罪恶之事,却以正义来标榜自己,这比伪君子还要让人作呕,这样的组织不除,林枫内心何安?   他深吸一口气,以理智将心中的愤懑情绪压了下去,没有耽搁时间,直接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思绪引回,开口说道:   “大家再加把劲,把地板上的铁板也拆卸下来,做完这些后,大家就可以上去休息了。”   众人闻言,这才缓过神来。   船工们不敢继续去看墙壁上的鲜血和血字,衙役们也不忍去看这些,听到林枫的话后,他们便迅速转移注意,纷纷行动了起来。   很快,一块块铁板都被撬了起来。   这些铁板被船工和衙役们一块块搬出货舱,置于廊道内。   没多久,整个货舱的铁板就都被搬了出来。   此时再看,便是最初的,最原始的船舱样貌。   墙壁与地板都是木制的,而被铁板遮掩的地板上,不出意外,仍是一片片大量的血迹。   看著那些血迹汇集最多的地方,便是普通衙役都能猜到,没有几具尸体的堆积,是达不成那种程度的。   林枫视线一寸寸扫过船舱,漆黑的眸子里有如暗云翻涌,旋即,他收回视线,看向船工和衙役,声音温和道:“大家辛苦了,待案子结束后,本官再宴请诸位以示感谢,大家先去休息吧。”   众人也都对这沉闷的船舱感觉很不适,听到林枫的话后,再无耽搁,连忙转身离去。   林枫又看向县令付远怀,道:“章莫这八个贼人的安危,就拜托付县令了,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   付远怀一听,连忙点头:“林寺正放心,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亲自盯著他们。”   言罢,他便也快步离去。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林枫、杜构以及几个心腹护卫。   杜构知道林枫是故意将所有人支走的,待众人离开后,他看向林枫,道:“子德,接下来要怎么办?伱尽管说,我一定力所能及去配合你。”   林枫也没和杜构客气,他说道:“莱国公,我需要包括这艘船在内的所有出事的船只,它们从贞观元年开始,到现在为止的所有货运信息,它们都走过哪些地方,为哪些人运送过货物,货物的种类是什么……这些信息,你能弄到多少就给我多少,越多越好。”   杜构闻言,不由心中一凛,道:“你是怀疑其他四艘出事的货船,也偷偷运过人?”   “不!”   林枫摇头,说道:“其他货船的货舱都很正常,没有如这里这般专门为防止人员出逃而配置的铁板和铁门,所以那些货船应该没有偷运过人。”   杜构眉头皱起:“那你这是?”   林枫目光看向血腥的货舱,声音微沉,缓缓道:“莱国公可曾想过,为什么四象组织会屠戮那四艘货船,为什么四象组织对付的五艘船,都是货船?而非其他类型的船只?”   “这……”   杜构脸色凝重,他点头道:“我自然想过这些问题,在你来之前,我就让人收集了这些船的相关信息,可是我并没有从中发现任何异常,这些货船彼此之间没有多少往来,就算平常遇到,也都是为了争抢生意,关系并不佳。”   “而且他们有的是区域运输,有的是全大唐水域都走,路线并非完全重合……所以怎么看,我都找不到它们之间的共同之处,也想不明白四象组织为何非要针对它们。”   林枫微微颔首,杜构只是没有断案天赋,但他足够聪明冷静,做事有章法,所以该查的东西都会调查,并不会比专业的刑侦人员差多少。   杜构看向林枫,道:“你会问出这些问题……难道你有思绪?”   林枫没有隐瞒,他说道:“四象组织选择的目标都是货船,而货船的作用就是运送货物,其空间大,接触的人少,毫无疑问,很适合运送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杜构眸光一闪,对林枫的言外之意,迅速明白过来。   他说道:“你是说……这些货船的共同点,是与四象组织有过合作?四象组织利用这些货船,运送了什么十分秘密的,不能被人知道的东西?后来屠戮这些货船船员,是在杀人灭口?”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莱国公还记得我在著火的那艘货船上,让你帮忙寻找的东西吗?”   杜构略微回忆,便忙道:“帐簿、日志?”   林枫点头。   杜构皱眉道:“我让人仔细搜查过,可四艘船只都搜了个遍,也没有搜到任何相关的东西。”   “你当然搜不到。”   林枫毫无意外,缓缓道:“毕竟……这些东西,很可能会暴露四象组织的秘密,他们在杀过人后,岂会不毁掉它们?”   “四象组织毁掉的……”杜构眼眸越发瞪大,神色剧烈闪烁:“看来这些货船,真的为四象组织效力过。”   他不由看向林枫,意外道:“我一直没想过寻找这些东西,子德你怎么会突然盯上这些?难道你一开始,就有这方面的猜测?”   林枫摇了摇头:“我初来乍到,对案件的信息了解的并不多,如何能比你想的更多。”   “那你是?”   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簿,缓缓道:“这是我在来时乘坐货船的船老大的房间里,发现的日志,莱国公可以看看。”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连忙接过书簿。   他迅速将其翻开,视线认真看去,一开始他神色充满茫然,这书簿的记载十分正常,就是什么时候运载了什么货物,同时还夹杂著商家的吐槽,哪些商家给钱利落,哪些商家事多还爱找借口扣钱。   日志内容比较杂乱,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直到……他下意识翻过一页后,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将其翻回。   双眼紧紧地盯著这一页的内容,前前后后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难道?”   林枫明白杜构的意思,他微微点头:“我乘坐的那艘船的船老大,喜欢用笔记录日常的繁琐之事,所以他很巧的,留下了一个关键的信息——在他的日志里,他写到,三年前,有一个神秘人找到他,想要让他运送一些货物,但在他具体询问要运送什么货物,运往何地时,神秘人却没有给出任何信息。”   “只说会给他平常运货的十倍工钱,但要求他们不许询问货物的任何消息,且在运送途中完全听命行事,不许好奇,不许乱问,事后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船老大王衡性子谨慎,虽然十倍的钱财很诱人,但连货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且还有那么多的要求,这让他感觉很不妥,所以他拒绝了。”   “可在他拒绝后不久,他偶然间,在一个渡口,又一次发现了那个神秘人,并且看到那个神秘人从一艘货船上下来……而那艘货船……”   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正是出事的第三艘货船。”   杜构一边听著林枫的话,视线一边看著书簿里的内容,他蹙眉道:“神秘人……运送神秘的货物,不许船员询问……这和四象组织的行事风格确实很像。”   “而出事的货船里,就有神秘人去过的货船,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般看来,章莫他们会屠戮这些船只的船员,确实是为了灭口。”   杜构终于明白林枫为何索要这些货船的信息了。   他不再迟疑,直接道:“为了调查这些货船的共性,在你未来之前,我其实已经让人收集了一些它们的相关信息,不过没有六年那么久,我目前只收集了最近两年的信息。”   “两年……”   林枫眸光微亮,他看向靠谱的队友,道:“虽然只有两年,但这些船若一直都为四象组织运送货物,也应该能从中发现些什么了。”   “莱国公,那些情报在哪?”   杜构说道:“就在县衙,我这就命人去取来。”   林枫也不客气,直接点头:“好。”   杜构一边向护卫吩咐取来情报,一边又道:“我还会继续让人去搜集相关信息,尽可能为你找来这六年的信息……不过六年的时间跨度有些长,信息未必能收集的太周全。”   林枫对杜构毫无保留的相助感到心暖,他说道:“尽人事。”   杜构重重点头。   长达六年的时间跨度,敌人又是神秘狡诈且谨慎至极的四象组织,想要查出真相,有些地方可能真的要“听天命”。   不过即便是听天命,杜构也觉得天命在林枫这里……毕竟林枫只是偶然的乘船,就在那艘船上发现了如此多的线索,不仅帮他找到了“水鬼”,更是获得了这至关重要的日志。   所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天命所归”?   护卫迅速离去,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在等情报的间隙,我们再仔细检查一下这艘货船,看看能否还有其他线索吧。”   杜构刚要点头,可就在这时,一个护卫忽然疾步行来。   他来到两人面前,连忙行礼,道:“莱国公,林寺正,刑部孙郎中自长安而来,已然抵达船外,他说……有急事要见林寺正。”   林枫和杜构快步走出了沉船,就看到岸边马车旁,那个正在用力敲著后背的孙伏伽。   “孙郎中!”   林枫颇有些意外的看著远道而来的孙伏伽。   算算时间,孙伏伽能现在抵达,若孙伏伽是除了必要休整外一直赶路,那也至少是三天之前就出发的。   而那个时候,自己给萧瑀写的信,才刚发出不久,绝对到不了长安。   也就是说,孙伏伽是在收到自己消息之前就出发了……为何孙伏伽会来找自己?难道长安城在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特殊的变故?   孙伏伽正伸展腰肢,敲著快要被马车巅碎的骨头,听到林枫的声音,连忙转头看去。   看到林枫的身旁还有杜构时,他敲背的不雅动作微微一僵,然后便不动声色的顺势将手置于身前,神色如常的拱手道:“莱国公,林寺正。”   林枫没做寒暄,他直接道:“孙郎中,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突然来了?”   杜构也好奇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略有迟疑的看了杜构一眼,但想到林枫既然会在杜构面前询问,就代表杜构是可以信任的,思于此,他不再耽搁,直接道:“是萧公、魏公和戴公他们让我来的,他们让我告诉你一些事,同时配合辅佐你。”   萧瑀三人的主意?   林枫眸光微闪,忽然间,他看向孙伏伽,道:“是不是我的替身出事了?”   孙伏伽一愣:“你怎么知道?”   果真如此!   林枫道:“我刚到临水县,身份就暴露了,四象组织对我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这让我意识到,我偷偷离开长安城的事,被四象组织提前知晓了。”   “而这件事,为了确保足够隐秘,连你都没有告知,唯一可能出卖我的,只有我不熟悉的替身,所以当时我就意识到替身有问题,并且我也立即写信送往长安,现在那封信应该也到萧寺卿手中了。”   虽然林枫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四象组织对他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可孙伏伽何其聪明,他直接就能意识到,在这段时间内,恐怕林枫已经经历了许多明枪暗箭。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的信即便送到萧寺卿手中,也迟了。”   “发生了什么?”林枫问道。   孙伏伽说道:“在你离开的第三天,你的替身突然消失了,他是傍晚在从大理寺去往你府邸路上的马车里,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的。”   “赶车的马夫直到抵达了你的府邸,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应答后,拉开车帘查看,才发现的人已经消失了。”   “而整个过程里,马车没有任何停留过,且萧寺卿也安排人暗中监视保护,他们也能确定马车并未停留过,但人就是消失了。”   “你替身消失的著实诡异,萧寺卿连忙派人调查寻找,可是都没有任何收获,这让萧寺卿迅速意识到,事情暴露了。”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话,毫无任何意外的点头。   如果真如他之前推测的那样,他的替身就是让他做替身的原大理寺丞林枫,那么只是在一个马车里消失的把戏,根本就不算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毕竟那个家伙都能从死牢里偷天换日呢,一个马车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那个家伙就逃走了……林枫心中冷笑一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一点危险都不愿去冒。   “后来呢?”林枫继续询问。   如果只是这一些,萧瑀让人送一封信便可,没必要让孙伏伽亲自跑来。   孙伏伽说道:“无论替身是自己消失的,还是被人弄走的,都能证明你的替身计划已经暴露了。”   “这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而且萧寺卿还知道你来调查的,是十分关键的案子,四象组织既然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肯定会多番阻挠,所以萧寺卿便去找了齐宣,想要从齐宣嘴里问出一些线索。”   “齐宣毕竟亲自参与了人员的输送,若他能开口,或许就能为你提供帮助。”   齐宣?   杜构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他身处慈州,对四象组织的事,了解的还是有限。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能猜出齐宣是四象组织成员的身份。   而且看样子,还是和人员失踪有直接关系的成员。   “问出来了吗?”林枫问道,杜构也期待地看著孙伏伽。   孙伏伽点头道:“齐宣在被你我抓住后,嘴硬的厉害,什么也不说,还以为他自己隐藏的多厉害,我们不知道他的四象组织成员的身份。”   “可你走的第二天,萧寺卿一方面为了替你吸引四象组织的注意,一方面也要报复一下四象组织,直接用齐宣进行了钓鱼。”   “结果……”   回想起当日的收获,饶是沉稳如孙伏伽,都不由面露喜色,道:“结果收获颇丰,萧寺卿与戴尚书秘密联手,设下了天罗地网,直接就地斩杀五十余个四象成员,活捉十个四象成员,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出击,且得到如此的大胜。”   听著这般大胜的结果,林枫刚刚因为货舱而沉闷的内心,也得到了几分纾解。   他笑道:“萧寺卿为了这一次行动,可是鼓足了劲,有这样的结果,倒也不意外。”   孙伏伽点著头,继续道:“而有了这一次的行动,齐宣顿时意识到他的身份早已暴露了。”   “并且萧寺卿还借此攻心,说齐宣帮他报复了四象组织,哪怕这非齐宣本意,四象组织也肯定不会对齐宣再有任何信任了,以后要么直接抛弃齐宣,要么干脆派人暗杀齐宣……”   “萧寺卿拥有丰富的审问技巧,再加上齐宣内心有了动摇,被萧寺卿连续的攻心之后,终于招了。”   林枫心中一动:“他招了?他说了什么?”   齐宣是王勤远发现的“人”的线索里,处于供给端的一环,绝对知道一些信息,而这些信息,很可能会给林枫极大的提示与帮助。   孙伏伽见林枫激动,可他神情反而越发凝重。   他看向林枫,说道:“齐宣虽然一直帮四象组织偷人,但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些人被运往何处,要用这些人做什么。”   “四象组织拥有十分严格的规矩,每个人只需要做好自己负责的那一环即可,多余的不允许询问,所以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   “但他还是透露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林枫问道:“什么信息?”   孙伏伽看著林枫的双眼,沉声道:“齐宣说,我们去庄园的那一夜,其实是齐宣最后一次的偷人行动。”   “最后一次?”林枫大脑飞速运转,刹那间就意识到了孙伏伽的意思。   这让他脸色顿时一变。   孙伏伽点头道:“没错,就是最后一次……四象组织已经通知他,在将最后一批人送走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秘密撤离庄园,前往四象组织为他安排的其他地方了。”   “可是很不巧,那一夜他遇到了我们,还以为我们是为他而来,匆忙之下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最终被我们抓住。”   林枫眉头紧锁,脸色十分凝重。   他说道:“最后一批人……这代表四象组织要秘密做的事,即将完成,已经不需要新的人了。”   “而也代表,一旦四象组织完成了计划,那这些被他们秘密掳走的人,也就没了用处……”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没了用处的人,四象组织会怎么处理?”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终于明白为何在孙伏伽说出最后一批人时,林枫脸色会那么难看。   他也连忙看向孙伏伽,孙伏伽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萧寺卿也问出了这个问题,齐宣说,四象组织不会留无用之人,更不会给自己留下尾巴,这些被掳走的人是计划的一环,定然也会知道四象组织的一些秘密,所以……四象组织不可能给他们说出来的机会。”   不可能给他们说出来的机会……如何才能让他们一定说不出来?   林枫转过身,看向眼前的沉船,回想著那四艘被屠戮乾净的货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杜构只觉得头皮发麻,越是深思那些人的后果,他就越觉得内心悚然,他忍不住道:“六年时间,四象组织得掳走了多少人?这可不是那几艘船的几十条人命了,可能是几百,甚至几千条!!!”   孙伏伽点著头,他看向林枫,道:“没错,这涉及的人数太多了,所以萧寺卿他们专门让我来将消息告知你,同时让我配合你,如果可能的话……”   他沉声道:“能救一个是一个。”   林枫眉头紧锁,目光闪烁,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转动。   他说道:“事情不乐观。”   孙伏伽心中一惊,忙道:“怎么说?”   林枫道:“若我所料不错,出事的这些船,都是帮助四象组织做事的船只,现在这些船已经被灭口了,要么证明四象组织即将完成所有的事,要陆续进行灭口行动,处理掉可能暴露的风险……要么证明,他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事,而若是这种情况,就真的什么都迟了。”   听著林枫的话,孙伏伽与杜构内心都悚然一惊。   “若真的如此,那就真的麻烦了。”孙伏伽脸色沉重。   杜构更是一颗心不断向下坠落,原本他以为只是寻常的连续杀人案,谁知道越是向下查,牵出的秘密越多,现在更是关乎数百数千无辜之人的命。   “走!”   这时,林枫忽然转身。   “去哪?”杜构和孙伏伽连忙看向他。   便听林枫缓缓道:“与其在这里乱猜,不如去主动寻找线索。”   “这些船只的灭口之事,都是由章莫负责的……这代表章莫很可能也会知道其他人的下落,知道其他人是否被灭了口。”   “所以……去想办法从他嘴里,问出这些来。”   杜构闻言,连忙道:“对,章莫就是负责灭口的任务,肯定知道这些……不过……”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不由皱起:“章莫嘴硬的厉害,恐怕不会随意开口,且他对你十分怨恨,见你越著急,恐怕他会越瞒著。”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所以啊,得用特殊的手段了。”   章莫等人仍旧被衙役绑在不远处的岸边。   从沉船打捞出来后,衙役们就一直被林枫当成苦力,所以根本没机会返回县衙,因此章莫他们只能继续受著风吹日晒。   不过他们此刻都顾不得这些,他们怔怔的看著那艘被打捞出来的沉船,所有人仍旧处于不敢置信之中。   他们仍是无法想像,全天下人都做不到的事,林枫怎么就能做到。   林枫真的还是人吗?   而这时,被他们心里忌惮为不是人的林枫,缓步走了过来。   他来到章莫等人面前,视线扫过章莫八人,最后落在了章莫身上。   看著章莫那张苍白的,隐藏不住惊骇神情的脸庞,林枫不由嗤笑一声:“章莫,之前你不是很自信的说本官一定打捞不出沉船,你的阳谋一定会成功吗?”   “怎么现在成了这样一副表情了?本官还是更喜欢你那桀骜不驯的愚蠢模样。”   “你!!”   章莫原本就对林枫怨恨不已,此时听到林枫这冷嘲热讽,不由愤怒的瞪著林枫。   他咬牙切齿道:“林枫,你别得意!我承认我看走了眼,但你以为你将这艘沉船打捞出来,就能有什么收获?我告诉你,这艘船毫无用处,你费尽心力的行为,不过就是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毫无用处?浪费力气?”   林枫闻言,只是睥睨著章莫,淡淡道:“章莫,看来你还是狗眼看人低啊。”   “也是,只凭你那短浅的目光,愚蠢的大脑,确实无法想像我的本事。”   章莫被林枫的话,直接刺激的双眼充血:“林枫,你休要猖狂!”   “猖狂?”   林枫冷笑的看著章莫,淡淡道:“如果本官告诉你,本官将那间货舱的铁板都拆掉了,看到了铁板后面的血迹和血字,你会觉得本官猖狂吗?”   “什么?”   章莫愣了一下。   其他七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林枫一脸不屑的看著他们,继续开口。   “如果本官告诉你,本官已经知道,你之所以会屠戮那四艘货船,是因为它们曾效力过你们四象组织,你是在杀人灭口,你会觉得本官猖狂吗?”   “如果本官告诉你,本官已经知道,你们这些年来,不断从大唐各地偷运人口,并且就是用这艘沉船运送的,为的是完成你们四象组织那阴险歹毒的阴谋计划,你还觉得本官猖狂吗?”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章莫八人看著林枫的视线都充满了惊悚之色。   特别是另外七人,他们看著林枫的神情,就如同见了鬼一样。   章莫也是瞳孔剧烈收缩,整张脸上根本隐藏不了惊愕神情:“你……你……”   “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终于认识到本官的厉害了?终于知道你和本官为敌,究竟有多么愚蠢可笑了?”林枫继续刺激章莫。   孙伏伽和杜构在一旁看著这一幕,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佩服。   林枫这张嘴,真的太厉害了。   在破案时,他能环环相扣,将案情的推理说的引人入胜。   而在挤兑人时,这张嘴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特别是林枫查案太厉害了,而且最擅长观察细节,所以章莫的反应,章莫的心理,完全被林枫迅速掌握。   林枫再以此针对章莫,章莫在毫无意识中,就已经完全被林枫牵著鼻子走,进入了林枫为章莫悉心准备的陷阱之中。   果不其然,在林枫一系列的打击和鄙视刺激下,本就对林枫怨恨和不甘的章莫,彻底失去了冷静。   他死死地盯著林枫,咬牙切齿道:“林枫,你休得张狂!”   “你不过就是查出了一些滞后的线索罢了,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告诉你!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就在两天之前,你还为那可笑的打捞发愁时,我们最后一步已经完成!”   “你就算查到这些线索,也没有任何用处,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们的计划了!”   两天前完成了这里的计划……   林枫心中微惊,不过想了想,他并未听到任何大事发生,说明四象组织的计划也是一环一环的,这里的计划完成了,传导到终端也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且计划完成,不代表一定会立即行动……他还有时间。   林枫冷笑道:“完成了又如何?你以为我们毫无准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早已做好了完善的计划,就等著你们计划实施,主动暴露了……到时候,你们四象组织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还有,你可知道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章莫刚要开口,就被林枫打断了,便见林枫不屑的看著他:“算了,你如此目光短浅,头脑简单,问你你也不会知道。”   “你!!!”   “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林枫睥睨著章莫,淡淡道:“我的目的,是来救那些被你们掳走的无辜之人的,你们的计划自有朝廷去管,我只需要救出那些人,我就足以完成任务,立大功,到时候我升官封爵,而你……只能在黄泉眼巴巴的看著我走上巅峰。”   章莫听著林枫的话,愤怒的他,大脑直接充血,他迫不及待的反驳林枫,冷笑道:“还想救出这些人,林枫,你别做梦了!”   “他们被关在十分隐蔽的地方,你根本找不到他们!别说你了,这是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之处!”   “而且,我告诉你,在我们计划完成那一刻,我们就已经不再管那些家伙的死活了,他们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眼看就要活活饿死了……你还想救出他们,还想升官封爵,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哈哈哈……”   章莫充满快意的看著林枫,大笑道:“林枫,你不可能完成任务的!胜利者还是我们!!”   章莫一边肆意大笑,一边想看著林枫脸上露出失望灰败的表情。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林枫却笑了,那笑容完全不像勉强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笑什么?”他紧皱眉头。   然后他就看到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脸真诚的说道:“章莫,本官要感谢你,感谢你告诉我他们还活著,感谢你们选择这种方式灭口,感谢你让我知道我还有机会解救这些无辜的人。”   “什么!?”   章莫表情一僵,瞬间愣住了。 第182章 找到!唯一物证!神秘人浮出水   面!   章莫足足愣了五息,这才终于确定……自己被林枫给耍了!   林枫的任务,根本就不是救援什么被掳走的人,他分明是故意引自己愤怒失去冷静,从而说出这些人的情况。   “你……当真卑鄙!”   章莫额头青筋暴起,神色扭曲狰狞,带著被骗的愤怒大声质吼。   林枫见状,却是轻笑一声,缓缓摇头:“本官可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救那些无辜百姓,是你著急打击我,告诉我他们还活著,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要怪难道不该怪伱自己的嘴太快吗?”   “你!!”   章莫愤怒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双眼死死地盯著林枫,牙齿都要咬碎了:“林枫,你休要得意!”   “就算你知道他们现在还活著,又有什么用?你根本就找不到他们在哪!”   “他们还是一样要死!你也根本救不出任何一个人!”   林枫闻言,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平静的看著章莫的双眼,缓缓道:“我说我能找到他们,你信不信?”   章莫一怔。   “我说我不仅能找到他们,还能在他们真的渴死饿死之前救出他们,你信不信?”   “你说我救不出任何一个人,我偏要救出所有人,你信不信?”   章莫瞳孔剧烈跳动,脸上难掩心中的紧张:“你……”   他还要说什么,可林枫已经转身,和杜构孙伏伽离开了。   只留下章莫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后死死地盯著林枫的背影。   “县尉……林枫,他,他不会真的能找到吧?”有人忍不住问道。   章莫咬牙切齿道:“我们都不知道的神秘之地,他凭什么找得到?”   “看吧!他现在有多嚣张,当他失败后,就有多可笑!我会等著那一天的到来!”   林枫三人远离人群,停在了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林枫转过身,看向宽阔的漳河,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莱国公,孙郎中……我这牛皮已经吹出去了,接下来为了不让我被章莫他们嘲笑,两位可要多多帮助啊。”   杜构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林枫这看似幽默的话,不过是林枫不愿将压力表现出来,让他们也跟著沉重罢了。   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已经断水断粮两天了,即便现在还能保证安全,但也坚持不了几天。   而他们被藏于何处,更是连章莫这些天地阁的成员都不知道,他们目前也没有任何线索。   时间紧迫,还无任何线索与突破口,林枫的压力可想而知。   杜构沉声道:“子德,接下来需要我们怎么做,你直说便是,我们绝无二话。”   孙伏伽也点头,以他与林枫的关系,自然更不用多说。   林枫深吸一口气,大脑在飞速旋转。   他在思考前世的经验和知识,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如果不面临高温、疾病之类的困扰,超过三天身体机能便会明显受损,但还不至于直接死去,理想情况下,应该可以坚持到五到六天……不过这不绝对,有人意志力薄弱,可能三四天就不行了,有人意志坚定,就算十几天的奇迹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那毕竟是小概率事件,所以最稳妥的时间,最好定在五天之内。   也就是说,他最多还有三天时间。   亏得他们是用这种方法灭口,若是用其他法子,可能连三天时间都不会有。   不过林枫觉得,若四象组织有更好的选择,肯定会优先用其他方法,他们会用这种断水断粮的方法杀人,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诸多原因下,终是为他留下了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啊……”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看向杜构与孙伏伽,直接道:“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   孙伏伽忙道:“哪两条路?”   杜构也紧紧地看著林枫。   林枫说道:“第一,从那些出事的船只航运路线图上,看看能否找到线索,能否找到它们的共通之处,如果能找到大量重合的路线,那就极有可能是他们为四象组织效力时所去往的地方。”   杜构眸光亮起,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取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取来,不过我目前得到的只有近两年的信息,不知能否足够。”   林枫沉声道:“先看看再说,够了最好,不够那就抓紧时间不眠不休继续搜寻更早的信息……总之,我们不能放弃,一旦我们放弃了,他们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杜构重重点头:“不管够不够,我现在就吩咐人继续寻找,抓紧每一刻钟。”   这一直都是杜构在做的事,他有著足够的经验,也知道从哪里寻找,林枫自然不会反对,他说道:“有劳莱国公了。”   杜构摆手:“不必说这些。”   说罢,杜构便迅速向身旁的护卫吩咐了起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第二,就是这艘沉船了。”   “沉船?”   孙伏伽与回过头来的杜构都看向林枫。   林枫目光看向沉船,说道:“以四象组织的谨慎程度,他们固然通过利益或者其他手段,让这些货船为其所用,但他们绝对不会完全相信这些船工。”   “而他们会进行灭口,也能证明这些船工只是被他们收买,非是真正加入了四象组织。”   “所以,在运送那些被掳走的百姓也罢,还是运送更加神秘的货物也罢,四象组织肯定要防备和盯著这些船工……换句话说,在运送途中,大概率是有四象组织的人亲自跟在船上的。”   孙伏伽要比杜构更了解四象组织,他迅速就点头,赞同林枫的推断。   而杜构则突然想起林枫从来时乘坐的货船里找到的日志,想著日志里记载的内容,他眸光微动:“你是说……那个尝试去收买船老大的神秘人?”   “神秘人?”孙伏伽一怔,他并不知道这些情报。   杜构简洁的向孙伏伽解释了一下日志里的内容,这让孙伏伽一边感慨于林枫的运气真的是好到极点,偶然间乘坐的船只都能获得这么重要的线索,一边又眼眸微亮:“那个神秘人会亲自往返于各个船只中,可能就是专门负责与这些船老大接触,并且在船上监视船工的人。”   林枫微微点头,道:“四象组织虽然势力庞大,但人员并不臃肿,就如齐宣一样,安排了齐宣做什么,那么齐宣就不会再去做其他事,也不会有人在齐宣附近和齐宣做一样的事。”   “所以,既然四象组织让那个神秘人负责货船的事,就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代替。”   杜构和孙伏伽皆是连连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林枫视线重新看向被打捞出来的沉船,继续道:“而在刚刚对沉船的检查时,我们已经知晓,这艘船之所以会沉没,是有人在船员的房间内,将地板凿出了一个窟窿。”   “并且我之前和莱国公也进行过推断,如果是船上的船工要毁掉那艘船,他们完全可以将铁板拆卸下来沉入河内,之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这样做就会毫无任何破绽,谁也查不出来这艘船的秘密。”   “可是,四象组织选择了退而求其次的方法,这只能证明那些船工没想过毁掉船只,做那毁船灭口之事的是隐藏在船只里的其他人。”   杜构心思敏锐,听到林枫提起窟窿的事,他大脑迅速就转过了这个弯,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忙道:“你是怀疑……隐藏在沉船之内的其他人,就是这个神秘人?”   孙伏伽心中一动,还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情报?   林枫迎著两人视线,深吸一口气,道:“不是怀疑,我觉得,就是他!”   “为何?”杜构不解。   林枫道:“之前莱国公说船上名单没有外人时,我用自己当例子,说有时船老大为了多赚一份钱,会将搭船的外人信息隐藏,避免货主不满。”   杜构点头,林枫确实是这样说的。   “但这种情况,不适用于这艘沉船。”林枫突然话音一转。   “不适用?”杜构眉头紧皱了起来。   林枫缓缓道:“我说的情况,适用于普通正常的船只,可这艘货船……莱国公可以想一想,他那货舱何其特殊?厚重的铁门,脸庞大的锁,还有里面那铜墙铁壁……但凡一个外人看到,都会下意识去注意。”   “而这艘船,干的可是偷运百姓的犯法之事,一旦被发现,这艘船上的所有人,谁也跑不掉,都必死无疑!”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么一份小钱,让自己面临暴露的风险?”   “故此,他们不仅不会搭乘外人,我想……就算在装卸货物时,估计也不会让外人来装卸,应该都会由他们自己来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确保秘密不被发现。”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眼眸亮起,他说道:“子德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在我让人调查这艘货船时,询问一些渡口的工人,他们的确说过……这艘船的船工都十分辛劳,装卸货物都不用他们登船,直接就自己干了。”   “原本我没怎么在意这条信息,可现在听你一说,我才明白这句话意味著什么。”   林枫没有任何意外,这是用正常的逻辑推理就能推理出来的事。   他说道:“所以,我自身的例子就完全不适用于这艘船了,而这艘船的船工如此谨慎,他们不让外人进入船只,那么能搭乘他们船只的外人……也就只有一直与他们合作的那个四象组织的神秘人了。”   林枫的推断有理有据,且有杜构之前的调查结果为佐证,这让杜构和孙伏伽都毫无异议,直接点头赞成。   “而这个神秘人,既然一直参与著货船的运送,也就证明……”   林枫看向两人,在两人激动的注视下,沉声道:“他一定知道这些货船的起终点是哪里,换句话说……即便他不知道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具体关押之地,但一定知道是在哪个渡口将人卸下去的。”   “那么多人被掳走,四象组织也肯定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所以卸人之地,绝对距离他们的藏身之处不会太远……”   “换句话说……”林枫在杜构和孙伏伽的希冀目光注视下,缓缓道:“只要能找出他来,我们就有极大的可能,找到被掳百姓的下落了!”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内心不由振奋了起来。   原本他们对寻找百姓的事,毫无任何头绪和思路,可林枫却硬生生找到出两条路。   并且每条路,都有通向终点的希望。   这对压力巨大的他们而言,无异于一束光,为他们驱散了头顶的浓浓雾霭,帮他们指引了方向。   做事最怕没有方向,有了方向,那就能知道该怎么使劲了。   林枫见两人脸上的激动之色,轻轻一笑,他直接迈步向沉船行去,道:“所以,在等待那些船只的情报到来之前,我们再好好仔细的检查一下沉船吧,看看能否找到那个神秘人的线索。”   “同时,也瞧瞧能不能找到那些被灭口的消失的船员尸首的线索……”   林枫一边走,一边道:“他们让这些船员消失,为的应该就是制造水鬼杀人的假象,以试图蒙混过去,逃脱法网……甚至那个唯一逃生的发疯船工,都可能是他们故意放走的,为的就是帮他们传播水鬼杀人的消息。”   “而这些船员在货船沉没时,并未飘浮到水面上……我想,应该也是这个神秘人做了些什么,若能找到这些船员的线索,也许也能顺藤摸瓜找到神秘人的线索。”   杜构和孙伏伽闻言,彼此不由对视一眼,他们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感慨和佩服,这就是与林枫搭档最好的地方,哪怕前方看似无路,林枫也能为他们硬生生踩出一条路来。   并且这条路,还能与其他的路相连,最终皆能通向真相。   他们迅速返回了沉船之内,走下台阶,来到昏暗的廊道内。   林枫拎著灯笼,这一次他没有再去货舱,货舱里的秘密已经被全部揭晓,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他直接转向人员居住的房间。   过了货舱的门没多久,就是一扇紧闭的门。   按照图纸,林枫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是第一间船工的宿舍。   门没有上锁,不过因为这扇木门被河水浸泡的时间有些久,变得十分沉重,需要格外用力才能将其推开。   推开门后,入眼的,就是一幅宛若被洪水肆虐之后的灾后景象。   被子乱七八糟堆迭在一起,湿漉漉的。   衣服之类的,更是满地都是,林枫甚至在一件衣服下面,看到了一条缺水的鱼在乱蹦。   他走进房间,目光一寸寸扫视著这间宿舍,因为船舱的空间有限,所以宿舍没有太多的家具。   除了一个大通铺外,只有一个柜子,连个桌椅都没有。   林枫来到柜子旁,将盖子打开。   便见柜子里还存有小半柜的水。   水下是一些衣物。   他将衣物捞出,一一看了看,道:“都是普通船工穿的粗布麻衣,没什么特殊之处,看来神秘人并未住在这里……”   见这个房间寻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林枫便直接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走,去下一间。”   时间紧迫,林枫没法耽搁。   很快,他们来到了另一扇门前。   按照图纸,林枫知道这扇门的背后是船老大的房间。   应是整艘船里,唯一可能有这艘船各种纸质资料的地方。   将门推开,拿著灯笼走进,林枫眸光便陡然一闪。   “绳子?”   “怎么这么多绳子?”   杜构和孙伏伽随著林枫进入房间,而随著三个灯笼的进入,房间里的黑暗迅速被驱散,杜构和孙伏伽顿时看到地面上散落著不少绳子。   林枫快步来到床榻旁的一截绳子前,他看了一眼床脚,床脚上明显有被绳子蹭过的痕迹,看来这绳子之前应该绑过这里,他蹲下身拿起绳子,看著绳子一头被打成的死结,以及中间十分整齐的断口。   林枫说道:“绳子之前应该将什么东西绑在了床脚上,后来被人用匕首之类的利器,将其切断。”   杜构和孙伏伽也都各自捡起了一根绳子,他们检查后,都纷纷点头,得出了和林枫一样的结论。   孙伏伽皱眉道:“这船老大的房间,怎么有这么多被人切断的绳子?”   林枫眼眸微动,他忽然看向杜构,道:“莱国公,数数绳子的数量,看看与这艘船的船员数量是否一致。”   杜构闻言,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   他们三人直接分开,去翻动柜子桌子之类的东西,寻找是否有被压住隐藏的绳子。   这艘船毕竟经历过沉没与打捞,很多东西都已经移动了位置,绳子是存在被盖住的可能性的。   没多久,三人检查完毕。   林枫道:“我找到了五根。”   孙伏伽道:“三根。”   杜构看著手中的绳子,道:“我也是五根,那就是一共十三根绳子……正好与这艘船的名单上的人数对应的上。”   “看来不会有错了。”   林枫看向眼前混乱的房间,道:“那些消失的船员,不出意外……在货船沉没时,应该被神秘人绑在了这里。”   他看向杜构,道:“之前我就疑惑,神秘人在船员的房间里凿出了一个窟窿,那么大的动静,其他船员不可能听不到,怎么可能允许他这样做……现在看来,那个时候,这些船员就已经被神秘人不知用何种手段给绑了起来。”   “之后神秘人凿出窟窿,再在船的上面洒上火油,然后用蜡烛或者其他东西设置成定时燃烧的装置,最后再将这扇门一关,他提前撤离……”   林枫缓缓道:“这艘船,就可以按照他的计划,在需要燃烧的时候燃烧,在需要沉没的时候沉没,而船沉没之后,衙门在当晚没有发现尸身浮上来,就是因为他们都被绑在这里,门还关著,自然没法飘浮上去。”   “后来,趁著夜色衙门没法进行调查时,章莫八人再依靠职务之便,打著守在岸边的幌子,偷偷潜入货船,他们有著明确的目标,哪怕夜色也还是能够找到这里,之后割断这些船员的绳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的尸首运走……这样的话,第二天衙门再派人调查,自然找不到尸首。”   “这也就造成了最诡异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水鬼消失之谜。”   听著林枫的分析,看著手中被切断的绳子,杜构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想到,那些消失的尸首,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般。”   他不由冷笑道:“这些四象贼人当真狡诈,他们的行动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就算是灭口毁船,也不忘记最后利用一下这些被他们灭口的船员。”   孙伏伽对此案在来的路上,也有了解,此时闻言,他也不由感慨道:“谁能想到,真相会是如此,只是通过简单的对尸首的藏匿,竟就演变成了吓退无数船只,让漳河变成鬼河的致命谣言。”   林枫听著他们的话,只是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平静道:“很多鬼怪之说的真相,往往就是如此简单,但若发现不了这关键的绳子,即便再简单,我们也识破不了。”   杜构重重点头:“来水下检查的衙役,要求水性极好,这样的人本就少,再加上普通衙役也根本没有我们这般敏感,并且这个房间隐藏在河底,光线很暗,衙役又没法如我们这般打著灯笼,能确定没人就已经不易了,更别说注意到这些绳子了。”   “因此种种,倘若不是这艘船被打捞了出来,恐怕船员消失之谜,会永远成为未解之谜,被一直流传下去。”   越是这时,杜构越觉得林枫能将沉船打捞出来,究竟有多大的意义。   林枫微微颔首,他在想,这世上的诸多未解之谜,也许很多真相就是如此简单,只是重要的线索不见天日,才导致有那么多牛鬼蛇神的精彩推测。   一边想著,林枫一边观察这间房间,只见这个房间要比之前的船员通铺乱的多。   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单人床榻,占据的空间不算大,所以桌椅柜子这类的家具都有。   不过这些家具因为货船的经历,都移动了位置,桌子更是直接倾倒,显得混乱不堪。   而那些纸质的书簿,则都堆在墙角,可因为水泡的原因,书页都粘在了一起,即便能翻开,上面的墨迹也都完全浸染开了。   一个字都无法认出。   林枫揉了揉额头,即便神秘人没有拿走日志之类的重要书簿,也没用了。   他视线向四周看去,因货船沉没又打捞,使得房间本就混乱,所以根本没法依靠房间的混乱,来判断神秘人绑起船员时,是否经历过打斗。   “一次沉船,还真是将所有的线索都破坏了……”   林枫眉头微蹙,心下有些凝重。   这里可能是神秘人活动量最多的地方,也是神秘人唯一可能与船员发生搏斗而发生意外的地方,若是这里什么线索都发现不了,恐怕……真的就很难找到神秘人的线索了。   现在神秘人是唯一能够确定,一定可以找到被掳走百姓藏身之处的人,若找不到他的线索,就真的麻烦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刻,必须越冷静。   数百甚至数千人的命,都等著自己,自己不能乱。   他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过房间,就如以前查案时一样,不错过任何一处异常的痕迹。   地面,墙壁,柜子,桌子……床榻……   “嗯?”   这时,林枫眸光忽然一闪。   他看向自己捡起的第一个绳子所在的床脚位置,突然快步走了过去。   “子德,怎么了?”   孙伏伽见到林枫的异常,忙问道。   杜构闻言,也忙看向林枫。   “你们看这里。”   只见林枫来到床板外侧,道:“这里有一道痕迹。”   “痕迹?”   孙伏伽与杜构忙凑了过来,两人仔细看了一眼,孙伏伽意外道:“好像是一个箭头,不过这箭头刻的太浅了,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林枫眯了眯眼睛,回想著绳子散落的位置,他若有所思道:“能不浅吗……这大概率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指甲!?”两人一怔。   林枫点头,他蹲下身来,仔细看著床板上的箭头,道:“而且不出意外,还应该是手被置于身后,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抠出来的,能有这样的痕迹,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著林枫这句话,孙伏伽和杜构都是聪明人,他们瞬间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孙伏伽道:“子德,你是说……这是被绑在这里的船员所留下的?”   林枫道:“没错!”   “而他专门留下这个箭头,应该是为了让后面来到这里的人,能找到什么东西……”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顺著箭头的指向,直接躺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之上,他不顾后背的凉意,迅速滑进了床榻下面。   然后林枫将灯笼向上方照去……   “果然有东西!”林枫突然开口。   杜构和孙伏伽一喜,杜构忙问道:“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枚玉佩。”   “玉佩?”两人意外。   林枫道:“莱国公,帮我一下。”   杜构连忙也蹲下身来,接过林枫的灯笼,为林枫照亮,而林枫则用手将卡在床板间隙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很快,林枫从床榻下爬出,杜构与孙伏伽连忙凑了过来,视线看向林枫取出的东西。   “还真是玉佩!”   孙伏伽有些意外:“这床板里面怎么会藏著一枚玉佩?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是被绑起来的船员藏的。”   林枫将玉佩凑到灯笼旁,在灯笼的照耀下,能看出玉佩散发著柔和的微光,玉质通透,十分澄净,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   “这个房间里能看到一些金银首饰散落在地板之上,很明显神秘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贵重之物。”   林枫一边仔细查看玉佩,一边道:“所以,被绑住的船员没必要怕自己的贵重之物会被取走,而且在他被绑在这里的那一刻,他应该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没机会活著离开了,而就在他死之前,他偏偏将这枚玉佩藏在了绑在身后的手能触碰到的最隐秘之处……”   “并且还专门在床板上用指甲留下标记……而他并不知道他死后,尸首还会被利用,所以在他看来,神秘人杀了他之后,根本不会去管他的尸首,也就是说……这标记是专门留给后来人的,他是希望若有朝一日,在他死后,有人能来到这艘船上,在他尸首的后面,发现他藏匿的东西。”   说到这里,林枫抬起头看向杜构和孙伏伽,那漆黑的眸子里,有灯笼的光芒在闪耀,他说道:“以此种种,你们觉得……这玉佩,会是谁的?”   杜构与孙伏伽都是心思敏锐之辈,此刻听到林枫的提示,当即福灵心至。   孙伏伽道:“神秘人!”   杜构也双眼亮起,充满激动:“难道神秘人在绑起这些船员时,身上的玉佩不小心掉了?或者被船员趁机偷了下来?所以船员专门留下这枚玉佩,就是希望有人有朝一日能发现这枚玉佩,从而找到神秘人,为他报仇?”   林枫笑了笑:“与虎谋皮之人,也不会是小绵羊,他们会留下这一手,来报复神秘人,倒也不值得意外。”   杜构忙道:“那这玉佩上,能发现什么线索吗?”   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眼眸微眯,眸中闪烁著凛凛精芒,他缓缓道:“这玉佩材质很好,即便比不上蔓儿送我的玉佩材质,也不会差太多,这说明玉佩绝对不是来自寻常人家。”   “而它的正面,刻有一个古篆的金色大字。”   “什么字?”孙伏伽问道。   林枫将玉佩一转,将正面转向孙伏伽和杜构,然后借著灯笼的光芒,他们清晰的看到那玉佩上的金色大字——陈!   “陈!?”杜构眉头皱起:“姓氏吗?姓陈,大户人家,难道……”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忙看向林枫,却见林枫缓缓道:“莱国公别急,也别轻易做出判断……这玉佩后面,可还有几个字呢。”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将玉佩倒转。   杜构连忙看去。   而当他看到玉佩后面的小字后,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孙伏伽也懵了:“这……这……”   只见玉佩的后面,正有两行小字。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孙伏伽忍不住惊呼道:“神秘人是女子!?”   关于不喝水几天会死的事,我查了好多资料,说几天的都有,所以综合整理,选择了六天以内的结果。 第183章 破解!四象组织的终极目标!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这两句话源自《诗经》,表述的是对女子品性的极高褒扬。   所以,这枚玉佩上会有这两句诗,毫无疑问,这是专为女子准备的玉佩。   而孙伏伽也罢,杜构也罢,在他们的料想中,能多次跟船奔波,还能如此心狠手辣的杀人,更是能抡起斧子凿穿船板,怎么想那神秘人都该是男子,故此对这枚玉佩的主人是女子身份,著实是惊愕不已。   林枫听著孙伏伽意外的惊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在没有足够证据指向犯人身份之前,他永远不会主观去判断犯人就是男人或者就是女子,所以哪怕犯人是一个不男不女的人,他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船员纵使死也要将其藏好,专门留给后来人,应该就是认为后来人能通过玉佩找到神秘人。”   林枫视线看著翠绿澄澈的玉佩,缓缓道:“这也就证明,这枚玉佩非是神秘人偷的或者抢的,确实是神秘人自己的东西,并且应该很有辨识度,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拥有的……再加上这玉佩带有姓氏,且质地极佳,绝非凡品,不出意外,这枚玉佩应该是某个家族的传承玉佩或者身份玉佩。”   “若是我们能找到这个玉佩代表的家族,应该就能知晓它的主人是谁了。”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皆是连连点头。   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   杜构说道:“陈姓的大家族,临水县就有一个!”   说著,他看向林枫,温润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异样神情:“子德,你说……会是陈家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脑海回想起自己在陈家的一幕幕画面,与陈倚天接触时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萧瑀和萧蔓儿对陈家的信任。   他摇了摇头,道:“目前为止,至少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我接触的陈家人只有陈家家主,这枚玉佩是女子玉佩,就算是陈家的玉佩,也肯定不是陈倚天的。”   “所以具体是否是陈家,还需要亲自走一趟才行。”   杜构提醒道:“切莫打草惊蛇。”   林枫笑道:“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杜构对林枫的谨慎自然是信得过的,毕竟林枫之前为了隐藏身份,和他的见面,开创性的选择在茅厕之中,对那一次带味道的茅厕会面,杜构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他提醒林枫,也只是出于自己的谨慎性子。   有了后续调查的方向,林枫便暂时将玉佩收起。   他视线再度环顾房间,想了想,道:“稳妥起见,我们再仔细搜查一下这个房间,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看看是否有隐藏的其他东西。”   杜构与孙伏伽闻言,自然不会有异议。   三人迅速分开,进行搜查。   半刻钟后,三人纷纷起身。   “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听著两人的话,林枫点了点头:“看来这里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说著,他直接转身,向外走去:“走吧,去最后一间房间。”   三人离开了船老大的房间,沿著昏暗的廊道继续向前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前。   眼前的这扇门半开著,可门上有著明显的粗暴撞击的痕迹。   杜构道:“衙役们在处理这里的水时,这扇门是用锁锁著的,他们没有钥匙,便只能用这种方法将其砸开,从而放出里面的水。”   林枫微微点头,缓缓道:“这是整艘船里唯一被锁的门,而被凿开的窟窿也正好就在这里,看来神秘人也怕自己离开后,那些船员会挣脱绳索逃出来,所以专门将这扇门锁上,为的应该就是即便船员会意外逃脱,也不让他们改变沉船的结果。”   杜构想了想,道:“如此看来,在神秘人眼中,沉船的重要性要高过灭口的重要性。”   孙伏伽对这个案子了解的不算充分,此刻闻言,不由疑惑道:“既然怕船员挣脱绳索,为何不直接先杀了?反正都将他们绑起来了,杀了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林枫笑道:“既然要伪造成后续的水鬼杀人假象,自然要做足诡异的样子,只有让岸边的人听到船里有呼救声,才能让人相信沉船时真的有船员在,这样的话,衙门的人找不到任何尸首,才能更加的诡异,也才能让人联想起水鬼的传闻。”   杜构点头赞同:“子德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当时岸上的农人确定有呼救声,也确定没人逃出来,这才导致县衙找不到尸首时,各种谣言传的漫天飞……否则的话,定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否在沉船之前已经逃脱,后续这些屠杀案,传的可能就是第一艘船的船员诡诈杀人,而不是水鬼杀人了。”   林枫一边推门而入,一边道:“就是如此,再说以神秘人的谨慎,既然绑了他们就绝不可能让他们有挣脱的机会……他会锁门,只是出于更加谨慎的性子罢了。”   孙伏伽听著林枫与杜构的话,点头道:“这个神秘人的计划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心思极其细腻,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极致。”   说话间,三人进入了最后一个船工宿舍。   随著灯笼照亮宿舍,眼前的一幕,让三人都有些异样。   只见眼前这个房间,地面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窟窿,窟窿很深,直抵船底,而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竟是让人看不出一点货船经历了沉船又打捞的过程,和另外两个房间相比,简直乾净的不像同一个货船的房间。   没有乱成一团的湿漉漉被子。   没有任何垃圾。   “怎会如此乾净?”   孙伏伽蹙眉道:“难道这个房间里,没人住吗?”   在孙伏伽说话的间隙,林枫径直来到了唯一的柜子旁,看著柜子上的锁,他眯了眯眼睛,旋即转身来到门外,指挥护卫去取来斧子。   没多久,护卫返回,将斧子递给林枫。   林枫重新来到柜子前,一斧子下去。   便听“砰”的一声巨响,锁著柜子的小锁当即被敲开。   林枫扔下斧子,撤下锁头,将柜盖翻开。   视线向里面看去,下一瞬,便见林枫瞳孔陡然一缩。   “子德,怎么了?”   杜构和孙伏伽看到林枫的异样,下意识上前一步,目光向柜子看去。   而后,两人皆陡然瞪大眼睛。   “这……”   “这里怎么会有一具女尸!?”   两人充满愕然。   便见那柜子里,装满了水。   而水中,赫然有著一具身著粉色褶裙的披头散发的女尸。   只是这女尸少说也泡在这里两个月了,早已没了原本的样子,看起来触目惊心,十分恐怖。   饶是杜构和孙伏伽看惯了死尸,都不忍再去看第二眼。   “来人!”   林枫盯著柜子里的女尸,道:“立即将其带走,然后让仵作迅速验尸,无论用任何办法,告诉仵作,必须验出她的年龄、死因以及他能验出的一切。”   护卫听著林枫的话,不敢有任何迟疑。   他们连忙将女尸从柜子里取出,刚要将其抬走,又听林枫道:“这件事隐秘去做,不要让任何其他人知晓女尸的存在,包括临水县衙众人……另外,仵作验尸之后,控制住仵作,在没有本官的许可之前,不许他离开。”   护卫虽不明白林枫为何要这样做,但没有任何二话,连忙点头,便迅速将女尸抬了出去。   杜构安静的等林枫发完命令,才说道:“子德,你是防备陈家?”   林枫没有隐瞒,他缓缓道:“玉佩是否是陈家的玉佩,暂且不知,万一是陈家的,以陈家的力量,县衙能知道的事,他们必然也会知道,所以我们不能不防。”   “当然,我也并不是仅仅防著陈家……”   林枫看向杜构,道:“这个女子既不是名单上的船员,也不是神秘人……她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第三方人员。”   “如我之前所说,这个船只做的是违法买卖,绝对不敢让外人登船……而神秘人若来杀人灭口,我也不觉得神秘人会带个不信任的外人。”   “所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被锁在这里?神秘人为何要将其锁在这里,为何没有如其他人一样一起让章莫他们带走?”   杜构听到林枫的话,不由道:“你说她是被神秘人锁在这里的?”   林枫点头,他视线仍旧看向柜子,道:“伱们看柜子里,在那具女尸的下面,是迭好的被褥。”   “而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被褥存在,床榻上干干净净……这个货船只有三个房间能住人,第一个房间是船员住的,第二个房间是船老大住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个被凿出窟窿,又十分乾净的房间,只能是神秘人住的。”   一边说著,林枫视线一边看向乾净的房间,道:“这个神秘人应该对乾净整洁有著极高的要求,他知道沉船后被褥若置于床榻上,会被弄的怎样脏乱,故此他提前将其放到了柜子里,为的就是保持房间的乾净整洁。”   “所以,这具女尸被置于被褥之上,应该就是神秘人在准备动手沉船之前,才将其锁到里面的。”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与孙伏伽沉思片刻,旋即皆点头赞同。   孙伏伽道:“如此说来,这个女子,应该和神秘人有著某种关系,若是能查出她的身份,或许直接就能锁定神秘人。”   杜构闻言,不由振奋道:“我们距离神秘人更近了。”   林枫笑了笑,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吧……无论怎样,有新的发现,就是好事。”   查案最怕毫无进展,毫无思路,毫无任何线索与发现,这一次对沉船的检查,能发现玉佩与不明身份的女尸,已然算收获颇丰了。   林枫最后看了一眼干净整洁的房间,道:“这个房间被神秘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看来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出去吧,算算时间,这些船只的航行信息应该也该到了,接下来……就看看航线上,能否给我们惊喜吧。”   正如林枫所言,他们刚离开沉船,就碰到了从县衙返回的护卫。   护卫连忙将自己取来的所有船只的信息,递给了林枫。   林枫看著厚厚的一沓纸,不由道:“这么多?”   这才是仅仅两年的航行信息。   若是搜集到完整的六年信息,那不得摞个一尺厚?   杜构道:“这些纸张上不仅记载著航行信息,还有货物信息、雇主信息等等,信息比较全面,但也繁杂,因此比较厚。”   林枫皱眉道:“我们若时间充分,仔细看一遍也无妨,但现在我们时间紧迫,没那么多时间深入研究。”   “所以……”   他看向两人,道:“我们只挑重点,只看航线。”   “莱国公,孙郎中,我们接下来分工合作,我与莱国公将航线与日期摘抄出来,其他的信息暂时略过,然后孙郎中将我们摘抄出来的航线,用不同颜色的涂料标注在舆图上,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很直观的看到他们的航线是否有高度重合之处,也就能判断是否能根据航线找到那些百姓的关押之处。”   杜构与孙伏伽闻言,眼眸皆是亮起。   他们都是头脑聪慧之人,所以林枫一说,他们就能知道林枫的办法有多高效直观。   杜构当即道:“没问题……不过你要的东西,这里没有,我们得进城才行。”   林枫点头:“无妨,这艘沉船已经调查完毕,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走吧……回县城。”   三个时辰后,临水县县衙。   杜构的临时办公房内。   随著孙伏伽将最后一个航线信息在舆图上绘制出来,林枫他们对五艘船的航线整理工作,终于结束。   即便三人联手合作,即便他们完全不去看其他信息,可仍是耗费了两个多时辰。   好在,在天黑之前,他们终于整理完毕。   看著舆图上密密麻麻的航线,看著那些交叉又分开的航线,饶是孙伏伽都觉得有些眼晕。   他说道:“直观是直观,但所有航线都画在同一幅舆图上,不免有些过于拥挤,且密密麻麻的,很是混乱。”   杜构看著这幅舆图,也和孙伏伽是同样的想法。   可林枫却紧盯著舆图,仔细的辨别上面的航线与停泊的渡口,缓缓道:“若是每一艘船的航线都各自在一幅舆图上绘制,那固然看起来美观,可我们比对起来就麻烦许多。”   “如现在这样,虽然拥挤,但可以直观的体现著这些船航线的情况。”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抬起手,指著用朱砂笔涂出的红色线条,道:“你们看,这红色线条代表著沉船的航线。”   “这艘船的航线,遍及大唐的各个水域,它这两年走过许多地方,看似没有什么规律,但将时间扩展到两年,且将所有航线标注出来后,就能看到……”   林枫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圈,道:“它在这片水域途径的次数最多,无论始发点是哪里,十次里至少有六次会途径这片水域。”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与孙伏伽迅速看去。   孙伏伽眸光微动:“难道说……它不同的始发点,是从不同的地方接被掳走的人?而它途径最多的地方,就是它卸下那些百姓的地方?”   “肯定是这样!”杜构双目灼灼的看著舆图,道:“否则不至于走这里的频率如此之高,这和其他船只的航线有著明显的区别……这些货船的生意都是不固定的,哪个雇主给的钱多,他们就会走哪里,所以除非有固定的雇主,否则不会高频率的走一个水域。”   “可我的调查里,沉船并没有固定的雇主。”   林枫闻言,笑著摇头:“不是没有固定的雇主……而是固定的雇主隐藏在了暗中,并且正如你所言,有固定的雇主,才会高频率的走一个水域。”   林枫这话就好像在故意和杜构犟一样,但杜构心思敏锐,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连忙点头:“没错,沉船的雇主是四象组织,这些年一直在为四象组织偷运百姓,所以……”   他看向林枫:“这些人,一定在这片水域之中。”   “而这片水域……”杜构看著舆图,沉声道:“就是漳河水域……看其长度,足有两百里长,其中甚至还包括我们慈州范围。”   林枫摸了摸下巴,颔首点头:“不过距离还是有些长了,两百里沿河长度,涉及的区域太广泛了,还有许多深山密林,根本不是三天内能搜查完的。”   “但这已然是巨大的突破了。”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两人,缓缓道:“不瞒你们,其实我一直担心那些百姓被藏的地方很远,若是远到如长安那种程度,那就真的要绝望了,即便我们知道他们被藏在哪,也根本来不及救援……毕竟路程就超过三天了。”   “而现在,知道他们就在我们方圆两百里内,甚至都不到两百里,这就足以让我们在查明他们被困之地后,能用不到一天的时间赶到,这对我来说,无异于解决了我最担忧的事。”   “让我知道,我的努力,是有机会救下他们的,而不是在无力的挣扎。”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彼此对视一眼,旋即都满是疼惜的看著林枫。   林枫那看似轻松的笑容背后,真的背负了太多太多。   孙伏伽露出笑意:“哪怕只有这些,我们辛苦制造出来的路线图,也不算亏了。”   “孙郎中可千万别这么说。”   林枫笑道:“我可还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呢,若是能直接找到他们的被困之地,那就再好不过了。”   孙伏伽忙呸呸两声:“瞧我这张嘴,对,能一口气找到才好呢,我们快继续找找。”   众人视线再度落在舆图上。   可除了沉船的路线图有著十分明显的集中水域外,其他船只的路线不能说高度重合,只能说毫不相干。   那四艘货船倒是都有过漳河水域的航行经历,但它们却不像是沉船那般集中。   除却第二艘被屠戮的船只,还算在漳河水域航行的次数较多,其他三艘船,甚至一年都不跑一趟。   这让杜构与孙伏伽眉头都不由皱了起来。   杜构凝重道:“怎么会这样?为何其他船只在漳河航行次数如此少?难道我们的推断错了?那些百姓不是被藏在了漳河水域?”   孙伏伽一听,内心不由一沉,这可是林枫好不容易得出的好消息,若是因此给否定了,岂不是林枫好不容易轻松一点的压力,又会骤增?   他不由担忧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摇了摇头,道:“不!运人的货船只有沉船一艘,它的航线绝对不会有问题。”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沉船,而是其他四艘船。”   杜构一怔:“其他四艘船?”   林枫点了点头,他指著舆图,道:“你们看,第二艘船在最近一年半的时间,于漳河水域的航行次数,明显比一年半之前的要多。”   “并且一多就是持续的,一直持续到两个月前……”   “还有这一艘船。”   林枫手指移动,指向第三艘出事的货船,道:“而这艘船,在两年前与一年半前的时间段内,于漳河水域航行的次数每个月至少一次。”   “可是在一年半前的那个时间节点,它航行的次数陡转直降,半年内只走了一次,剩下的一年,只有这一次被屠戮了,才又走的漳河水域。”   林枫看向两人,道:“你们看出问题了吗?”   “第三艘船,正好停止于漳河水域的航行后,第二艘船就紧接著开始增多于漳河水域的航行次数……”   杜构大脑迅速转动,便见他眸光一闪,忙道:“你的意思是说……四象组织并不是同时利用的这四艘船,而是一段时间用一艘船?”   林枫迎著杜构的视线,道:“莱国公还记得我们在王衡日志里看看到的内容吗?王衡说他看到神秘人从第三艘船走出的时间,是三年前……”   “三年前!”杜构双眼陡然瞪大,瞳孔微微一扩,道:“对,三年前……所以,神秘人是三年前才找到第三艘船,也就是说,第三艘船是从三年前开始才为他效力的,而在一年半前,第三艘船突然不走漳河水域,第二艘船开始接力……”   “没错,就如子德你所言。”杜构激动道:“它们不是同时行动的,而是每一艘船只走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每一艘船的利用时间就是一年半。”   每一艘船是一年半,四艘船就正好是足足六年……这与原大理寺丞林枫藏身大理寺的时间一致,林枫眸光微闪,他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   “不过……”   林枫拿起纸张,将第二艘、第三艘船与沉船在漳河水域内停靠的渡口一一进行比对。   而后眉头皱了起来,说道:“它们在漳河水域内停泊的起终点有不下十几个,还有更多的只是路过漳河,并不在漳河水域内停靠。”   杜构与孙伏伽都是聪明人,他们迅速明白林枫的言外之意。   孙伏伽皱眉道:“他们刻意将藏匿之地的渡口藏了起来?”   杜构沉思片刻,道:“未必是刻意藏了起来,毕竟它们航行都是有明面上的合理理由的,所以那些终点渡口,应该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所接的明面上雇主的终点,可实际上,他们只需要在漳河航行过程中,于夜色偷偷停靠在某个渡口一段时间,天亮之前再离开,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孙伏伽内心不由一沉,道:“那这岂不是说,我们根本就没法依靠他们的航行起终点,来确定渡口的位置?”   杜构沉重的点著头。   本以为发现了四象组织利用货船的规律,能有所突破,可谁知道,竟然被孙伏伽的乌鸦嘴一语中的。   他们能够得到的有用线索,也就是最开始划定的范围。   这让他们不由凝重的看向林枫,而这时,他们之间林枫眉头紧锁。   林枫道:“其实这一点,我早有预料,以四象组织的狡诈谨慎,是这种情况才正常。”   “而我最担心的,是这里。”   杜构与孙伏伽下意识看向林枫手指指向的区域。   然后,他们表情骤然一变,瞳孔陡然收缩。   便听林枫沉声道:“四象组织是利用货船秘密运送某种神秘货物的,也就是说,漳河水域这里要么是起点,要么是终点……那么,就肯定还有另一头,要么是起点,要么是终点。”   “所以,将第二艘和第三艘船其他的航行路线都去掉,只留下连接漳河水域的,就能发现……”   “它们的另一头,无论走的是哪些水域,最后都会交汇于这片区域。”   “这是渭河、泾河等八河的集中地,而这八河附近,有著最重要的一座城池。”   林枫一边说,一边看向杜构与孙伏伽:“长安!”   “怎么会是长安?”   孙伏伽心中悚然大惊。   杜构更是头皮发麻。   以他们的能力,他们瞬间就意识到这意味著什么,而这猜测,使得他们的沉稳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惊悚欲绝。   林枫看著两人,沉声道:“如果长安是起点还好,可若长安是终点……那就说明,长安城就是四象组织的目标!”   “这六年时间,四象组织不间断的往长安运送某些东西。”   “他们用了足足六年时间,一点一点往长安城运送,一点一点筹谋,不急不躁,不紧不慢,隐秘的六年时间无人知晓。”   “而今,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运送计划。”   “甚至已经灭口,处理尾巴,解决了一切后患。”   “所以……两位。”   “长安城……”   林枫盯著舆图,深吸一口气,声音带著令人心惊胆战的凝重,道:“恐危矣!” 第184章 推理反转!神秘第九人浮出水面   !(万字)   房外秋风呼啸,击打著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那如血夕阳顺著窗棂流淌而来,照在众人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血色长衣。   简朴整洁的房间内,随著林枫话音的响起,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之中。   儒雅随和的杜构双眼看著舆图上那八水环绕的唐之皇都,掀起巨大波澜的内心,久久难以平息。   学识渊博内心沉稳的孙伏伽,也一改往日的沉稳,双眼紧盯著舆图,双手下意识的握起拳头,唇不断开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是他们不够冷静。   著实是林枫的推断,一旦为真,那所代表的结果,就真的太过恐怖了。   长安那是什么地方?   百万人口,国之中心,皇权所在,王公贵族云集,一旦出事,对整个大唐而言,可能直接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倘若四象组织的目标真的是长安,一旦让他们得逞,后果根本不敢想像。   这一刻,饶是孙伏伽,都忍不住问出了赵十五惯用的问题:“子德,你有几分把握?”   林枫看向难掩心中波澜的孙伏伽,缓缓道:“因为我们现在只掌握了航线的线索,其他方面的线索全然不知,八水交汇之处和漳河流域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我们不清楚,且八水交汇之处的附近也不仅仅只有长安城,所以我的把握也不多,严谨的说,连五成都不到。”   “而哪怕这不到五成的猜测,也是基于对四象组织的了解,进行的偏主观的推测,所以真实把握,甚至还要更低。”   杜构抿了抿嘴,沉声道:“即便子德说推断主观,可我觉得,这很可能就是真相,毕竟四象组织这样神秘强大的势力,他们会花费六年时间筹谋的目标,怎么看……也只有长安城有这个资格。”   孙伏伽长出一口气,在场只有他的资历最老,经历的事情最多,他必须得担当起来,道:“别说不到五成的把握,哪怕只有些许可能,我们也不能赌!大唐更不能赌!”   他直接看向林枫,道:“子德,给长安去信吧,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安全,不过若你没有十足把握,最好换个说辞,不要直接说四象组织的目标是长安城,以免万一真的错了,有人会利用这些攻讦你,伱可以找一个其他理由,让长安城增加安防力量,让皇宫增派人手护卫陛下安危。”   林枫眸光微闪,他瞬间明白了孙伏伽的意思。   四象组织的目标是长安城,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著实太大了,可能直接会引起整个朝廷的紧张与恐慌,如果自己对了倒还好,可如果自己错了,也许就会被人以此机会攻击。   身为一个刑狱人员,揭穿了很多人的恶行,不可能没人忌惮痛恨自己。   所以,绝不能忽视官场上的明枪暗箭,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而自己给出其他理由,比如说发现了危险分子出现在长安城之类的理由,以此建议长安城增加安防力量,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样去做,如果四象组织的目标真的是长安城,自己提前让长安城增添安防力量,毫无疑问,大功一件跑不了。   若四象组织的目标不是长安城,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错,毕竟这又不是自己去信的原因,至于危险分子……潜藏的四象成员,犯下杀人罪行的犯人,甚至小偷小摸的盗贼,严谨来说,他们都算危险分子,这种人一抓一大把。   这就足以去封上其他人的嘴,以免有人挑自己问题,趁机对自己发难。   同时,自己在给萧瑀戴胄三人的信里,再说明实情,萧瑀他们自然会对自己的提议格外重视,会亲自督促这些事,这就足够周全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林枫心中感慨,论查案推理,他能傲视所有人,可论起官场的明争暗斗,如何做才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不留隐患,孙伏伽足以当他的老师。   他向孙伏伽点头道:“多谢孙郎中提醒,我这就给萧公修书。”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拿起毛笔,迅速在纸张上写了起来。   他除了告知萧瑀他们四象组织的目标可能是长安城,建议他们如何不惊动任何人提高安保力量外,还将自己得到的关于这些货船的信息,一并以简略方式写了下来,让萧瑀他们秘密调查这些货船在八河交汇之处装卸货物的情况。   长安城不似慈州人手有限,萧瑀他们有三司的力量,背后还有李世民的全力支持,只要给他们一个方向,他们定能查出足够多的信息来。   也许就能发现四象组织究竟想干什么。   没多久,林枫就将信写完。   他放下毛笔,看向杜构和孙伏伽,道:“你们看看是否有疏漏之处,如果没有,就立即将信送出。”   杜构和孙伏伽也不推辞,他们仔细看过后,都微微点头。   孙伏伽道:“很完善了,他们在长安调查,我们在这里调查,彼此隔空配合,也许会有超出预料的收获。”   他看向林枫,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这封信会在四象组织行动之前送达。”   林枫宽慰道:“孙郎中也别太担心,往往这种大事,都会需要一个时机,他们即便已经准备周全,可动手的时机未必也来临了。”   “更别说长安城还有陛下坐镇,有魏国公齐国公这些重臣辅佐,有萧公他们一直在秘密布防,就算四象组织真的行动,也未必能成功。”   孙伏伽点著头:“希望如此。”   林枫见两人对自己的信都没有异议,便不再耽搁,直接将信折迭起来,放进信封中,并且用蜡油封住。   然后他又写了两封同样内容的信,交给杜构,道:“莱国公,拜托了,务必以最快速度送达长安。”   杜构重重点头:“放心,我会用八百里加急去送。”   孙伏伽见林枫竟然写了三封一样的信,有些疑惑,林枫见状,直接给出了四象组织可能会截杀的解释。   这让孙伏伽内心更加凝重,他明白,到了这个关键时期,四象组织一定不希望他们的计划被破坏,一定不希望发生多余的波折,所以,四象组织会疯狂的来阻止林枫。   也就是说,林枫与四象组织之间的明枪暗箭,最危险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见杜构出门送信,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子德,从现在开始,你身边必须时刻有护卫保护,赵十五不能离开你一步。”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笑道:“孙郎中放心,我可是十分惜命的,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孙伏伽知道林枫的性子,也不再多说,他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恰巧杜构返回,听到孙伏伽的话,也看向林枫。   林枫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我们除了要救出那些百姓外,更重要的,是要查明漳河流域这里究竟是起点还是终点,从而来确定四象组织的目标是否真的是长安。”   “同时,我们也要查明四象组织掳走这些百姓的目的,更要知道四象组织通过这些货船运了什么……只有这些线索,才能帮我更进一步的推测出他们的计划具体是什么,也才能更有的放矢的做出应对。”   孙伏伽点头道:“这样最为稳妥。”   “所以……”林枫看向两人,道:“重点,还是要找出那个藏身于沉船之内的神秘人!”   说著,林枫目光落在杜构身上,道:“莱国公,仵作验完尸首了吗?”   杜构点头:“已经验完了,目前被控制在临水县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同时有护卫看守,任何人都不能和他见面。”   林枫一听,当即道:“走,去见仵作!”   他一出门,就看到赵十五正守在外面,眼巴巴的看著他。   对赵十五熟悉的林枫,瞬间就能猜到赵十五的想法,他笑道:“在县衙里,有县令看著章莫他们,不用你盯著了,走吧,带些人手,跟我出去一趟。”   赵十五一听,双眼顿时亮起,连忙“哎”了一声,便麻溜的跟了上去。   他们离开县衙,乘坐马车,迅速远去。   约半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林枫走下马车,就看到一座比较破落的院子,院子的栅栏有著一些破洞,正有护卫在修补,此时门半开著,有护卫守在门口。   见林枫三人到来,护卫连忙行礼。   林枫开门见山:“仵作呢?”   护卫道:“回林寺正,仵作刚验完尸,正在写验尸结果。”   林枫点了点头:“将仵作叫来。”   护卫二话不说,迅速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林枫看了一眼周围环境,这个院子位于临水县县城的东侧边缘地带,周围多是破落的院子,住户不多,倒是清净。   他走进院子,视线扫了一圈,这个院子不算大,只有一口不知道能否打上来水的井,除此之外,院子里空落落的,再无他物。   在院子后方,有著一座房子,房子有三个房间,此时中间的房间房门被推开,一个身著灰衣的男子快步跑了过来。   “小人见过莱国公,林寺正,孙郎中。”仵作紧张的行礼。   身为县城的仵作,他哪见过这种验尸后还被关起来软禁的操作,此时内心十分忐忑,生怕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要被灭口。   林枫三人都是人精,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仵作的想法。   林枫露出笑容,温和道:“不必多礼,也不必紧张,是本官下令让你在这里休息的,至于原因,只是为了暂时保守我们对案子调查进度的秘密,以免被贼人察觉,造成不好的后果。”   “所以你安心在这里休息便是,等案子结束了,不仅会放你离去,还会给你一笔钱财做奖励。”   贼人不是县尉八人吗?难道还有别的贼人……仵作心中充满疑惑,可在听到还有额外钱财收入后,顿时眼眸亮起,连忙道:“林寺正尽管放心,小人一定乖乖在这里待著,绝对不向任何人泄露任何有关案子的消息。”   林枫微微点头,道:“那就说说这次的验尸结果吧。”   仵作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簿,恭敬的托在掌心:“这是小人写好的验尸结果。”   林枫对仵作的懂事很满意,他接过书簿,一边翻开,一边道:“你也同步简单说一说,让莱国公和孙郎中听听。”   仵作忙道:“死者女,年龄十六到十八岁之间,因泡在水里时间太久,已然无法准确确定其死亡时间。”   “不过她的颈部有勒痕,勒痕平行向后,且脖子后方也有明显痕迹,全身无其他致命伤痕……而她的嘴里和鼻腔内没有泥沙浮萍之类的东西,所以可以确定,她应是先被人勒死,后泡在水中的。”   先被勒死的……   听著仵作的话,孙伏伽与杜构眸光皆是一闪。   这也符合林枫的推断,神秘人先将女子关到柜子里,再沉的船……只是之前无法判断关到柜子里时,女子是死还是活,现在倒是能判断了。   孙伏伽想了想,道:“死者死前,可有明显的搏斗痕迹?”   搏斗痕迹是否明显,可以判断死者被勒死时的挣扎情况,从而间接知晓凶手与死者之间的体能、力量等方面的差距。   仵作摇头道:“死者尸首被泡的时间过久,受损严重,已经很难分辨了。”   “死者是否是处子之身?”而就在这时,林枫突然开口。   孙伏伽和杜构一怔,旋即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也纷纷看向仵作。   仵作点了点头:“仍是处子之身。”   林枫眯了眯眼睛,继续翻动书簿。   仵作应是知道自己要查看,因此写的十分详细。   包括衣服的凌乱,朱钗的滑落,都写了下来。   而这时,当林枫看到仵作对死者身体情况的记载时,表情忽然定住了。   “这……”   他猛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盯著仵作,道:“你对死者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记载错误?”   “小人每一个字都是十分小心写下的,绝不敢有任何错误。”仵作连忙说道。   孙伏伽和杜构见到林枫这般异常举动,皆不由好奇疑惑起来。   孙伏伽道:“子德,怎么了?”   杜构和赵十五也疑惑看著林枫。   便见林枫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看这里……”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将书簿置于几人眼前。   众人视线看去。   然后……杜构最先瞪大眼睛,瞳孔猛然骤缩。   “这……这怎么会?不应该啊,不应该如此的!”   孙伏伽听著杜构的话,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他不是跟著林枫一起查案,很多信息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这让他脸色也是一变,迅速明白林枫和杜构为何是这般神情了。   “这具女尸身上,怎么会也有‘井’字图案!?”   没错,在仵作给林枫的书簿上,清晰的写著这样几个字——肚脐四周,以利刃对称刻出类“井”字图案。   直白点,就是以肚脐眼为圆心,刻有两横两竖,如同井字的图案,也就与后续四艘出事的船员额头上的特殊图案,相一致!   可之前按照林枫与杜构的推断,这特殊图案无论是什么原因刻在船员额头上的,都只有领头者才能做出!   而屠戮船员的八个衙役已经全部落网,领头者是县尉章莫的事实也已经得到了验证。   所以,如之前的推断,这特殊图案,只能是章莫刻出来的!   可是,林枫从沉船里搜出来的女尸身上,竟也有这样的图案!   而那个女子,被锁在了沉船的柜子里,除了神秘人外,谁也接触不到,更别说刻字了……   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杜构猛的抬起头,脸色一变再变的看向林枫。   孙伏伽也一脸的凝重。   而赵十五,则左瞧瞧,右看看,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所以为了不显得自己太特别,也一脸严肃的看著林枫。   林枫视线看向紧张的仵作,连赵十五都察觉到气氛不对了,仵作更是从林枫的视线里感受到了恐怖的压迫感,他连忙道:“林寺正,小人不敢乱写,那死者的身上,真的有这个图案,若林寺正不信,现在就可去查探。”   林枫虽然相信仵作不敢欺骗自己,可稳妥起见,仍是道:“带路!”   仵作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林寺正请。”   几人很快来到了最左面的房间。   一进入,就能看到一张临时拼接成的桌子上,正有一具泡的浮囊和腐化的尸首。   仵作揭开肚子上的布,道:“林寺正请看,虽然这图案因为尸首的腐化已经不是太明显了,但好在凶手刻的足够深,因此仍旧能复原出完整的图案。”   林枫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即看向杜构,道:“莱国公,我记得你随身带著那些尸首额头上的刻字图案……”   杜构闻言,忙道:“没错,我一直带著这些。”   一边说著,杜构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沓纸张,他挑了一下,很快便找出了林枫要的那张纸。   他将纸张递给林枫。   林枫接过纸张,将其打开,这上面正画著两横两竖类似井字的图案,且这图案横竖笔直,干脆利落,正是一比一从死者额头上复刻出来的。   林枫将这张纸置于女尸的一旁,仔细比对了一下纸张和死者肚脐上的痕迹。   赵十五不由惊呼道:“一模一样!”   连赵十五都看出来了,林枫再无怀疑。   他收起纸张,走出了房间。   杜构几人迅速跟上。   “子德,虽然两个图案的位置不同,但那图案和那些船员额头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绝不可能是两个人刻出来的!”杜构忍不住开口。   林枫停下脚步,漆黑的眸子里翻涌著暗潮,不由感慨摇头:“不愧是四象组织专门安排的灭口小队,这张嘴是真的严,心思也都足够狡诈……八个人,愣是没有一个人透漏出一丝半点的信息来。”   “以至于……”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直到这一刻,我们才知道……我们错了!”   赵十五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林枫他们在说什么。   他不由挠了挠头,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眸光深邃,道:“女尸身上的图案,只能是神秘人刻的,而在沉船那些天,章莫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临水县,甚至没怎么离开过县衙,也就是说……章莫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登上沉船,并且在沉船做这一系列的事情。”   “那么,也就能证明,章莫绝对不是神秘人!”   “而既然章莫不是神秘人,章莫就不可能在那四艘货船的受害者额头上,刻出井字图案……其他七个衙役同样与章莫一样,也没有离开过县衙,他们也不是神秘人,更不可能刻出井字图案。”   “所以,与这具女尸身上一模一样的井字图案,怎么来的?”   赵十五下意识道:“还能是怎么来的,当然是神秘人刻的……”   话还未说完,他声音直接一顿。   后知后觉的赵十五,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他瞪大眼睛道:“义父,你的意思是说……在那四艘船上屠戮船员的,不仅仅只有章莫他们八人,还有第九个人!?”   林枫沉声点头,说道:“这第九个人隐藏的太深了,他没有直接动手杀人,在定制武器时,也没有带他的份……我不知道神秘人是因为谨慎,怕有人查到武器上,能查出他的存在来,还是有其他的理由,不愿亲自动手杀人。”   “总之,我们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如果不是我将沉船打捞出来,这个秘密将永远不会被我们发现。”   赵十五这一刻,才明白他们的敌人,究竟有多狡诈。   竟是连他的义父,都给瞒住了。   杜构叹道:“我们对四象成员人数的判断,是基于他们秘密打造的武器的数量,所以谁能想到,最吸引我们注意的刻出了这些图案的人,竟然完全不在我们抓捕的八个人之中,而那章莫也一口咬定那就是他刻出来的……这种情况下,我们能知道还有第九人才怪了。”   孙伏伽也感慨道:“这个神秘人比我们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要狡诈的多啊,若非是子德你将沉船打捞出来,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就真的能人间蒸发了。”   杜构和赵十五都连连点头。   敌人的狡诈,案子的压力,让杜构都不由有些挫败感,谁能想到,在这一刻,还能推翻之前的结论。   真的是解开谜题越多,就越是心惊和沉重。   林枫没时间在这里感慨敌人有多狡诈,他直接大步向外走去,道:“走,去见章莫他们!”   杜构闻言,心中陡然一动,道:“子德,你是要?”   只见林枫眸中闪烁著精芒,缓缓道:“虽然现在的发现,推翻了我们之前的结论,证明我们错了,但也正因此,给了我们全新的思路!”   “我们正愁不知该如何找出神秘人呢,这下好了……神秘人是灭口小队的第九人,甚至他才是真正的领头者!那也就证明,章莫他们有极大概率,知道第九人的身份,就算第九人很谨慎,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可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哪里的口音,章莫他们也一定知道!”   “有了这些线索,再有玉佩,或许我们就能有更清晰的调查方向,甚至一口气直接查到对方也未必!”   杜构眸光亮起,道:“对,章莫他们一定知道神秘人不少线索,快……去见他们!”   县衙。   关押章莫八人的柴房。   随著嘎吱声音响起,紧闭的柴房门被打开。   被绑在柱子上,浑身都是鞭子抽打出来的伤口的章莫,下意识看向门口。   而当他看到打著灯笼走进来的林枫后,满是伤痕的脸上,顿时充满著扭曲的怨恨,他死死盯著林枫,咬牙冷笑道:“你来干什么?来告诉我你已经放弃寻找那些百姓,彻底绝望了吗?”   “住口!”   赵十五紧随著林枫进入,直接呵斥道:“休要胡言!”   “胡言?”   章莫看著林枫,冷笑道:“虽然我脑子没有你厉害,可我也不蠢……你若不是有什么事,你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来见我这个阶下囚?”   “而你能有什么事找我呢?我想,除了那些百姓,也没别的事了吧?”   林枫抚掌而笑:“果真聪明,怪不得能被四象组织委以重任,负责灭口的重要任务。”   章莫冷哼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就断了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线索的念想吧,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你也别想让我说出来。”   林枫看著浑身鲜血的章莫,知道县令付远怀没少折磨他,缓缓道:“你这样嘴硬有意义吗?除了徒增皮肉之苦,什么也不会改变。”   章莫愤恨的盯著林枫:“少在那里假惺惺!我们的意志根本不是你能想像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别指望我告诉你任何事,赶紧滚吧。”   “你……找打!”赵十五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挥过去。   林枫抬起手,拦住了赵十五,他笑呵呵说道:“你虽聪明,但就如我之前说的一样,都是些狂妄自大的小聪明,你仍是猜错了我来的目的。”   “什么?”章莫一愣。   便听林枫缓缓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我调查的进度的。”   “进度?”章莫疑惑的看著林枫。   林枫看著章莫的眼睛,淡淡道:“本官今天忙了足足一整天,而收获也十分巨大,完全对得起这一整天的忙碌,这不……本官刚从外面回来,想著找个人分享这些好消息,直接就想到了你。”   章莫眉头不由皱起,他说道:“你究竟搞什么鬼?”   “可不是搞鬼,是真的要和你分享。”   林枫搬来椅子,坐在章莫面前,他与章莫对视,道:“比如说,本官已经查到,那些被你们掳走的百姓,就藏在我们方圆两百里范围内。”   “什么?”这是其他七人的意外声。   章莫呵斥道:“别说话!你们难道忘记林枫上一次对我们的欺骗了吗?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听著章莫的话,赵十五内心不由一沉,这个章莫竟然如此警惕……义父还能成功吗?   门外偷听的孙伏伽和杜构,心里也不由悬了起来。   他们知道对章莫他们,严刑拷打根本没用,所以林枫只能用特殊的法子。   但现在看来,章莫已有心理防备,恐怕再想破开其心防,不会容易。   房间内。   林枫眸光微沉,但表面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之色,他看著章莫,笑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怎么就这么少呢?”   “我是真的来和你分享的,比如说,本官已经查到……”   林枫双眼盯著章莫,一字一顿道:“你一直在骗我。”   章莫瞳孔微缩,视线不由上移:“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林枫笑道:“还不承认吗……章莫,其实屠戮那些船只的人,根本就不止你们八个人吧?”   “你——”   章莫眼皮狠狠一跳,双眼下意识看向林枫,脸上充满了惊色。   林枫将章莫的反应收归眼底,笑吟吟道:“就算你们以衙役的身份,能够顺利登上货船,可当你们亮起屠刀时,那些船员也绝对不会站在那里任由你们去杀而不跳船逃亡……”   “所以,其实在你们登船之前,就已经有人藏在那些货船上了吧?那人用蒙汗药之类的东西,迷晕了或者让多数船员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守在甲板上的少数船员,拥有自由活动的能力。”   “这时,你们登上船只,再迅速对那些能自由活动的船员展开杀戮,然后再屠杀那些中了蒙汗药或者失去反抗之力的船员,自然就能确保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其他七人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章莫也是难以控制脸上的神情,但他还在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笑至极的推测!人就是我们杀的,你对我们的本事一无所知。”   “可不是推测。”   林枫看著他,淡淡道:“本官所言,皆有足够的证据,你的反驳毫无力度。”   “不可能,你一定还是在诈我。”章莫道。   “诈你?”   林枫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如果本官说出刻字的人,就是那个隐藏在船上的第九人,你还觉得本官是在诈你吗?”   “什么!?”   其他七人彻底忍不住了,再度惊呼了起来。   而这一次,章莫没有再呵斥他们,因为他也跟著惊呼了一声。   章莫脸色彻底变了。   林枫将众人神情收归眼底,淡淡道:“本官可不仅知道这刻字的第九人存在,甚至已经有足够的线索和证据,知晓他的身份了。”   “而就是他,将百姓运送到那神秘的藏匿之地的,所以只要抓住他,百姓立即就能救出来。”   “现在,莱国公已经去带人抓人了……”   林枫笑呵呵的看著章莫,道:“正因为本官所有的事都做完了,这才有闲情逸致来和你分享,否则你以为本官这明闲,会来看你?”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章莫失去了冷静,他不断摇著头:“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他们,而且他藏的那么深,还有另一个替罪羊,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   另一个替罪羊?   林枫眸光微闪,他淡淡道:“别说只有一个替罪羊,即便两个三个,在本官眼中也没有任何区别……章莫,若你听过我破过的案子,你就该知道,这种寻找替罪羊的真凶,我抓过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怎会如此,怎会……”章莫低著头,他双手握成了拳头,全身都在颤抖,然后,便见他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林枫!你果然还是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找到他!你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他的线索吧!?”   “什么?”   刚刚都准备在心里庆祝的赵十五,猛然一惊。   躲在门外的孙伏伽和杜构,也脸色一变,他们不知道章莫怎么突然就清醒了,明明刚刚已经被林枫牵著鼻子走了。   林枫看著突然仰头大笑,一脸自得的章莫,他意识到章莫不是在骗自己,他是真的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他大脑迅速转动,忽然,他说道:“神秘人根本就没有准备替罪羊?”   章莫哈哈一笑:“林枫,没想到吧,星主会将灭口的任务交给我,就是因为我足够谨慎……我都跌倒过一次了,岂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   “你的确很会骗人,饶是我足够警惕,可你的话真真假假,我也无法分辨出哪些真哪些假。”   “所以我只能试探你……可你以为我和之前一样被你骗到了,根本就没想过我会试探你。”   “没错……什么替罪羊,他的存在你们都不知道,何须准备什么替罪羊?”   听著章莫的话,赵十五等人内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完了,被章莫识破了他们的意图。   这下,绝对问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了。   林枫揉了揉额头,叹息道:“这一天用的脑太多了,一直在推理,一直在用脑,已然有些用脑过度,未曾想,竟犯下了这样的错误。”   章莫戏谑的看著林枫,他冷笑道:“林枫,你的确很厉害,能查出第九人的存在!”   “但那又如何?你根本找不出第九人的身份!你还是找不到那些百姓!”   “我说过,你不会成功的!我说过,我会等著看你绝望失败的那一天……现在看来,那一天真的不远了!”   赵十五愤怒扬起拳头:“你这恶徒,害死这么多无辜百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章莫冷笑道:“任何美好的世界到来之前,都会流血,这是必然之事。”   “狗屁的必然流血!”赵十五想要痛骂章莫,可他最笨脑子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骂。   林枫也眉头紧皱,看著章莫坚定而决绝的样子,这一刻,他内心都有些裂开。   真的麻烦了,章莫绝不会再透露任何线索了……怎么办?   林枫的大脑不断转动,即便用脑过度导致他大脑发疼,甚至都在犯恶心,他也不能停止思考。   没时间了。   现在已经天黑了,只剩下两天多的时间了。   百姓等不起!   长安也等不起!   “看来只能从玉佩下手了……可玉佩一旦不是临水县陈家的玉佩,也一样毫无任何作用。”   “它能起到极大的作用,但前提是找到它代表的陈家,可整个大唐那么多陈家……”   这一刻,饶是林枫,都不由感到一丝绝望。   “除非……”   林枫抬起头:“有新的突破口。”   可所有能够查的地方自己都查了,还有什么地方能有突破口……   “子德!”   而就在章莫冷笑不已,林枫内心无比沉重之事,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只见杜构快步走进了柴房,他看向林枫,道:“我刚刚得到通知……你在抵达临水县当日,让我向各地州县发布的协查文书,有了回应了。”   思绪还留在思考突破口的林枫,先是怔了一下,而当他的思绪落在杜构身上后……   林枫蹭的一下,猛然起身。   他看向杜构,道:“你是说?”   杜构重重点头,激动道:“六年前,有一起相同的案子发生过……同样的额头刻字,同样的死在井边……你要找的相同案子,真的存在!”   林枫眸中的沉重之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燃烧的火焰。   “新的突破口……真的出现了!”   他直接抬起头,看向脸上冷笑之色尚未褪去,但已然被不敢置信神情所替代的章莫。   很明显,足够聪明的章莫,也已然明白杜构的意思了。   林枫看著章莫,沉声道:“你很聪明,也很狡诈,但很遗憾,我不是孤军奋战,我的背后是整个大唐……”   “这一次我骗了你,但当我下一次返回来见你时,我会真正来和你分享我救出了所有百姓的好消息……那一次,我保证,一定是真的。”   说完,林枫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向外走去,同时道:“立即将卷宗给我,看我揪出这个神秘人来!” 第185章 奇怪的旧案,找到突破口!   夜色已至,烛火蒙胧。   临水县衙,杜构办公房内。   林枫三人围桌而坐,手中各持卷宗的一部分,在交换著翻阅卷宗。   这是来自与慈州相邻的相州安阳县县衙的卷宗。   卷宗内记录的是一个发生在六年前,但仍未破解的案子。   说的是六年前的夏夜,六月初八的晚上,安阳县大族夏家三公子夏浩瀚,于县城内一座破落的无人居住的院子内的枯井旁惨死。   根据仵作检查,夏浩淼心口中了两刀,一深一浅,浅的已入心器一寸,深的直接差点贯穿心器,以仵作的判断,浅的一刀也足以致命,死亡时间在亥时到丑时之间。   而除了心口这两刀外,夏浩瀚额头上有一被利刃刻出的两横两竖如同“井”字的图案,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任何伤口,且衣衫完整,未有丝毫凌乱。   死者死于院子的枯井旁,头向外,脚朝枯井,是被外面路过的路人发现的,路人发现有人死了,连忙向县衙报案,衙门立即前去调查。   根据县衙的调查,可以知晓,案发的院子左右也都是空房子,无人居住,案发时又是深夜,已然宵禁,所以没有任何人听到惨叫声,没有任何人证。   至于物证,凶器并未被凶手留下,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不该存在的东西,所以物证也没有。   人证物证皆找不到,案子的调查就此陷入困境,哪怕夏家多次催促衙门调查,可这种毫无线索的案子,衙门也没有任何办法,最终成为了悬案,一直到今日也没有破解。   倘若不是杜构将协查文书送到了安阳县,可能这个案子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了。   而按照大唐的官制,有品级的官员需要定期轮换,所以安阳县中途换了县令,这个县令对过去不是自己任期发生的案子,并不是太了解,且杜构又要求秘密比对卷宗,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否则以安阳县和慈州的距离,若当天发现卷宗,用不到第二天就能送来了。   但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卷宗此刻到来,对林枫他们来说,更是雪中送炭。   简单看过卷宗后,林枫缓缓抬起头,看向杜构与孙伏伽,道:“你们怎么看?”   孙伏伽指尖轻轻磕著书案,沉吟片刻后,他说道:“我刚刚比对了下六年前案子的额头图案。”   说著,孙伏伽从卷宗里翻出一张纸,纸上正是两横两竖的井字图案。   “这个是六年前的……”   一边说著,他又从桌子上拿起另一张纸,这张纸上也是井字图案。   “这个是近两个月被神秘人刻在船员额头上的。”   孙伏伽看向两人,道:“这两个图案都是完全复刻出来的,将其比对,可以看出……两张纸上的井字大小基本上一致,但那横与竖,却有著些许的不同。”   杜构视线看著两张纸,微微颔首:“六年前的井字,明显有些生疏,横与竖并非一蹴而就,中间能看到明显的停顿,且有弯曲,与船员额头上的横竖相比,就好像是一个初学者与书法大家的区别。”   林枫笑道:“所以,你们是认为,这两个图案,的确为同一个人所刻下,但六年前可能是初犯,因此很生疏?”   “这就到了我擅长的领域。”   孙伏伽笑呵呵道:“子德,看一个字是否是同一人所写,要关注细节,一个人除非是初学者,还在模仿临摹的阶段,尚未有固定的写字习惯,他们的字可能一天一个样……但写的多了,就会渐渐的形成自己的风格和习惯,而这种风格与习惯,会形成一种本能,只要去写,就会带有自身独特的风格。”   “你看这两个图案,虽然都只是简单的横与竖,可我们能明显看到,书写者在每一个笔画结束时,都会笔尖略微上扬些许,若我所料不错,其蒙学时,临摹的可能是魏晋时期的书法大家,因此下意识有了这样的习惯。”   “所以,即便六年前的井字比较生疏,不是一蹴而就,却因早已有了个人风格习惯,留下了个人烙印,这与后面的井字完全一致,因此可以断定,必为同一人所写。”   论起学识来,整个大唐也找不到几个人能比第一代状元郎孙伏伽更渊博的,孙伏伽只是看一眼,甚至连凶手模仿的是哪个时期的字帖都能判断出来,这让林枫不由感慨赞叹。   还是老搭档好啊,总能在这些需要文化水平的事情上,给自己最准确的帮助。   他点了点头,道:“如我之前推测的那样,凶手之前早有作案,这也算验证了我的判断,而看其字迹的生疏,应就是初次作案。”   其他两人都点头赞同。   杜构这时道:“伱们看仵作的验尸情况,仵作说死者除了心口和额头的伤口外,没有其他伤口,且衣服并不凌乱,这代表凶手在死前并未挣扎搏斗过,应是被死者突然面对面近身刺杀,所以凶手与死者应该是熟人,还是熟悉到凶手不会设防的熟人。”   孙伏伽蹙眉道:“卷宗里说,死者身为夏家嫡系,挥金如土,因此奉承者众多,与之交好的人也众多,他的熟人太多了,调查起来并不容易,安阳县衙花费了足足七天的时间,才将与死者交好的那些人盘查了一遍,可结果并不遂人愿,这些人在当夜,要么在家中休息,要么在青楼厮混,都有不在场证明。”   杜构听著孙伏伽的话,眉头紧锁,一脸凝重:“连个嫌疑人都没有,这要怎么去查?”   他看向林枫,道:“这已经是六年前的案子了,死者的尸首早已化作白骨,甚至连当年负责此案的官员都不知道调到哪里去了,现在卷宗上更是一点有用的线索证据都没有,即便我们能推测出凶手是死者熟人又如何?我们总不能再对他们重新挨个调查吧?”   “别说六年过去,他们自己的记忆都不准确,很可能每个人的口供都有出入,就算他们记忆很好,且真凶被我们一问就露出马脚了……可这么多人,当年县衙还足足用了七天时间才问完,我们又得需要多久?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孙伏伽闻言,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卷宗的到来,固然可喜。   但案子的毫无头绪,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与口供,又让他感到十分的棘手。   倘若无法在一到两天内破案,那就算有了卷宗,也无济于事。   他们的时间真的太紧迫了。   可一到两天的时间……调查的还是六年前的悬案,除非……林枫能再现普光寺案的奇迹。   孙伏伽想到这里,不由看向林枫。   而这时,他便见林枫视线正盯著卷宗,面露沉思与疑惑,似乎完全没感受到气氛的沉闷压抑。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你在看什么呢?”   杜构闻言,也忙看向林枫。   “我在想一件奇怪的事。”林枫缓缓道。   “奇怪的事?”孙伏伽蹙眉道:“什么奇怪的事?”   “卷宗记载,案发当夜,死者是专门去青楼招待远道而来的好友的。”   林枫这时才将视线从卷宗上抬起,看向孙伏伽两人,说道:“所以,你们说……死者,一个安阳县的大族公子哥,晚上要去青楼招待好友,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多么美好的夜晚……可结果人家姑娘都开始沐浴了,他却突然离开了青楼,留人家姑娘沐浴完独自凌乱,你们就说奇怪不奇怪?”   “而且大晚上的,宵禁都开始了,他还不顾宵禁,不理青楼舒适房间里的温香软玉,反而去到距离青楼有著一定距离的,那么一个破落的院子里,这又奇怪不奇怪?”   “这……”   孙伏伽也面露狐疑,道:“的确很奇怪,且如莱国公刚刚所说,死者衣服并不凌乱,浑身上下没有其他伤痕,应该不是被绑过去的。”   杜构听著两个经验丰富的刑狱专家的分析,点头道:“确实很奇怪,完全说不通……他没有理由要去那里的。”   林枫眸光闪烁,缓缓道:“一个案子里最大的异常之处,往往很可能就是破案的最关键所在。”   “死者的行动很是怪异,但他是一个正常人,必有这样行动的逻辑和缘由……所以,若我们能找出夏浩瀚离开青楼,去那个破落院子的缘由,也许我们直接就能找出凶手。”   听著林枫的话,孙伏伽和杜构眼眸都不由亮起。   从林枫的样子能看出,林枫心里必然已有明确的调查方向,而有了方向,且这个方向行得通,以林枫的本事,未必没法在一两天之内破案。   杜构忙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枫当即起身,道:“莱国公,你先帮我准备马车,只靠卷宗里的内容,根本没法更进一步的靠近真相,所以我需要亲自赶赴安阳县调查。”   杜构直接点头:“好说,我立即让人准备,安阳县虽不属于慈州,但和慈州相邻,明早之前就能抵达。”   林枫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我要知道一个人的过往。”   孙伏伽眸光一闪:“谁?”   林枫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听著这个名字,孙伏伽还没什么反应,杜构却是不由一愣:“林寺正,你这是?”   便见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莱国公,你有没有想过……沉船里的那十三个船员的尸首,哪里去了?”   杜构心中一惊,神色不由一变:“你是怀疑?”   林枫迎著杜构不敢置信的神情,微微点头,道:“你说……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更适合藏匿尸首的?”   杜构神色不断变幻,但最后,他不能不点头:“我竟没有想过那里……”   林枫道:“当然,我这也是推测,具体是与不是,还需要挖掘寻找才行,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那样做也可能会打草惊蛇。”   “故此……让人暗中调查一下他的情况,是最为合适的……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也许他也会是我们寻找神秘人的一条线。”   杜构见林枫这样说,哪里还会再迟疑,他直接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我找人配合你。”   孙伏伽笑著颔首:“我从长安也带来了一些人手,而且为了确保安全,他们都隐藏在暗中,直接让你的人和他们接触配合便可。”   杜构爽利点头:“好!”   林枫见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他直接向外走,道:“在离开前,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咱们就出发。”   杜构心中一动:“你要去陈家?”   林枫没有隐瞒,他眸光闪烁著精芒,缓缓道:“没错,我得去陈家一趟。”   “这玉佩是否代表著陈家,还没确定呢,我得在走之前确定一下。”   “另外……”   他看向两人,勾起嘴角,笑道:“你们说巧不巧,这个被杀的夏浩瀚在青楼宴请的好友,正是咱们这临水县陈家的人,所以这么关键的证人,我怎么都得亲自见一见,也许到时候离开,咱们还得带著他呢。”   陈家正厅。   陈家家主陈倚天亲自迎接林枫进入。   林枫拱手道:“陈家主,深夜叨扰,打扰了家主的休息,还望家主见谅。”   陈倚天闻言,那充满沧桑智慧的眼睛看向林枫,他直接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让人听不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笑道:“林寺正可千万别这么说。”   “之前老夫就说过,林寺正帮老夫找出了偷盗重孙玉佩的盗贼,帮了我大忙,以后就是我陈家的贵客,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林寺正需要,陈家一定竭力帮助。”   “老夫虽然人老了,但还是和年轻时一样重诺,别说老夫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间,就算真的睡下了,听到林寺正要见我,我也会立即爬起来的。”   林枫听著陈倚天的话,心中微动,陈倚天对自己的态度,可比自己上一次到来时热情多了。   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前后差距这么大?   是因为蔓儿?   林枫看向站在陈倚天身后,正笑吟吟看著自己的萧蔓儿。   萧蔓儿十分聪慧,与林枫已有足够的默契,见林枫看向自己,就知道林枫想的是什么。   可她却摇了摇头,表示和她无关。   林枫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笑呵呵道:“陈家主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了,所以我帮你,那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能要回报?陈家主以后切莫再这样说,你这样说,我都觉得自己的帮忙是别有用心的了。”   陈倚天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爽朗笑道:“好好,那老夫就不这么说了,来,快坐。”   陈倚天邀请林枫坐下,让婢女为林枫端上糕点水果,倒了茶水后,这才好奇道:“不知林寺正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林枫见陈倚天询问,也不和这个心思很深的老狐狸卖关子,他直接道:“此来叨扰,为的是两件事。”   “哦?不知是哪两件事?”陈倚天问道。   萧蔓儿也好奇看著林枫。   便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道:“不知陈家主是否认得这枚玉佩。”   “玉佩?”   陈倚天好奇的看著林枫手中的玉佩,林枫主动起身,将玉佩递给陈倚天。   陈倚天接过玉佩看了看,轻咦了一声:“上面有陈字,看起来也像是陈姓人家的家传玉佩。”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陈倚天的脸庞,不放过陈倚天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道:“陈家主知道这是哪个陈家的吗?”   陈倚天仔细翻看了一会儿,旋即摇头道:“不识得。”   他看向林枫,道:“不瞒林寺正,如我们这些家族,虽然有家传玉佩,但平常并不会带在腰间,不会随意放在外人能看到的地方……那著实是有些刻意显摆,显得过于张扬,很不谦逊,只有暴发户才会恨不得全天下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地位。”   “因此,除非特定场合,我是见不到其他家族的家传玉佩的……而这枚玉佩,我相信我的记忆,我从未见过。”   陈倚天在说这些话时,神色平静,目光沉稳,毫无任何闪烁之意,至少林枫没看出他在说谎。   林枫偷偷看向萧蔓儿。   萧蔓儿虽不知道这枚玉佩林枫是哪里得到的,意味著什么,但她能明白林枫的意思,她微微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林枫见萧蔓儿点头,心中再无疑虑。   萧家和陈家交情很好,萧蔓儿肯定见过陈家的家传玉佩,所以萧蔓儿认同陈倚天的话,就代表这枚玉佩果真不是这个陈家的。   “还真如我之前所料,就算有玉佩,也不会那么顺利,一下就找到玉佩代表的家族……好在还有夏浩瀚这个案子这条路能走。”   林枫向陈倚天点了点头,道:“陈家主也不认得,那看来整个临水县,应该也没人能认得了。”   陈倚天看著林枫,他布满沧桑的眼眸微微转动,道:“老夫可以动用陈家的力量,帮林寺正调查一下,也许会有收获。”   对陈倚天的主动,林枫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现在时间紧迫,任何能帮他找到神秘人的机会,林枫都要抓住。   他笑道:“那就有劳家主了。”   陈倚天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   他将玉佩还给了林枫,继续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林枫看向陈倚天,说道:“我想见一见陈淼公子。”   “陈淼?”   这一刻,连陈倚天这个阅尽沧桑的人,都有些意外:“林寺正,不知你要见我的孙儿所为何事?”   似乎觉得自己直接询问不妥,陈倚天又道:“若是事情需要保密,林寺正可不必说,只是这和我的孙儿有关,我有些好奇罢了。”   萧蔓儿也有些意外和好奇的看著林枫。   林枫笑道:“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   “我是因为一个过往的案子,有些事情要向陈淼公子了解一下……当然,陈公子只是凑巧和这个案子沾了点关系罢了,他并非是有什么嫌疑,所以陈家主可以放心。”   见林枫这样说,陈倚天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苦笑道:“林寺正莫见怪,人啊,一老了,子孙在我心里就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凡是涉及到他们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块玉佩呢,我也没法安心。”   林枫点头道:“我能理解,陈公子他们有家主这样的爷爷,是他们的幸运。”   陈倚天哈哈一笑,他直接起身,道:“那好,我这就让人帮你把他叫来,林寺正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你们接下来要询问案子的事,老夫一把年纪了,就不掺和这些了,所以老夫先去休息,林寺正你若有什么需要,既可以向蔓儿说,也可以向陈淼说,陈家一定全力帮你。”   不用林枫说,陈倚天就主动避嫌。   这让林枫十分感慨,陈倚天对任何事的分寸当真是掌握的炉火纯青,一言一行只会让自己感激,而不会给自己任何头疼的感觉。   他忙起身,道:“家主好好休息,待此间事了,晚辈再好好登门拜访。”   陈倚天笑著点头,旋即不再耽搁,慢步离去。   在等待陈淼到来的间隙,萧蔓儿漂亮的剪水瞳看向林枫,笑吟吟道:“还没恭喜你成功沉船打捞,你今天打捞沉船创造奇迹的画面,我觉得此生都应不会忘记。”   听著萧蔓儿的话,林枫不由有些恍惚。   虽然他是今天早上才将沉船打捞上岸的,可在那之后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事,得到了太多太多之前没有预料到的线索,身上也背负太多的压力,以至于他都觉得打捞沉船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看著萧蔓儿脸上那柔美的笑容,看著那双漂亮眸子里亮晶晶的奕奕神采,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似乎今天,唯有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背负数百乃至数千条性命、背负查出四象阴谋、保卫长安的大理寺正,而是一个有著短暂安宁,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可以放松微笑的普通人。   他轻轻一笑,温声道:“谢谢。”   萧蔓儿笑道:“谢什么?怎么今天这么客气?”   林枫摇了摇头,身体向后靠拢,一直挺直的背嵴微微放松,长出一口气,声音极轻,宛若耳语:“谢谢你给我片刻安宁。”   今天有些累,这一章字数有些少,望见谅 第186章 怀疑!陈倚天!那一夜的青楼秘   事!   林枫的声音很轻,便有如微微春风吹拂而过,让萧蔓儿听到了声音,却又没有听清林枫在说什么。   她秀眸眨了眨,灿灿明眸看著林枫,好奇道:“什么?”   林枫轻笑著摇了摇头,只是看著眼前这个聪慧乐观的女子,林枫的心情就舒缓了许多,他笑说没什么,不愿将自己的烦心事让眼前女子的内心起著波澜。   萧蔓儿蕙质兰心,虽然看出林枫隐瞒了什么,但见林枫不说,她也没有追问,她看著林枫桌边的糕点,笑道:“尝一尝,这里的糕点和长安的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林枫闻言,轻笑著点头,他拿起一块淡红色的糕点尝了尝,旋即点头笑道:“甜而不腻,口感顺滑,的确很不一般。”   萧蔓儿眉眼弯弯,道:“我吃过后,就猜到你肯定会喜欢,所以见你来了,我专门让人给你端上来的,伱若是喜欢……”   她双眼看著林枫,声音宛若微风吹动林枫耳廓,温温痒痒:“我可以偷偷将秘方学来……”   听著萧蔓儿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心思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大唐真的是古代这些朝代中,对女子最友好的朝代了。   唐律有明确规定,夫妻双方无论是成婚还是和离,都要获得女子同意,特别是离婚,并非单方面男子给一封休书完事。   并且唐朝也是少有的可以自由择偶的朝代,在唐朝,若是两情相悦,但父母因为门楣之类的原因反对,那么男女可以偷偷成婚,有夫妻之实,这种情况下,法律会承认这段婚姻关系,就算是双方父母也不能违背,当然,如果有一方尚未到达成婚年龄,或者是被强迫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种种,盛唐风气开放,女子可以大胆表露心中情意,而不用担心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林枫对萧蔓儿抛来的直球,笑著接住:“那你可要好好学,我的嘴可是很刁的。”   萧蔓儿见林枫给予回应,脸颊不由偷偷浮上一缕红霞。   林枫见萧蔓儿竟然有些害羞,不由哈哈一笑。   他又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一边吃,一边笑道:“这个糕点也不错,不如再多学一份?”   萧蔓儿见林枫调笑自己,不由嗔怪的白了林枫一眼:“知足是福。”   林枫再度捧腹而笑,他担心萧蔓儿脸薄,没有再继续调笑萧蔓儿,林枫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旋即闲聊道:“在陈府待的如何?可有人为难你?”   萧蔓儿摇著头,视线看了一眼门外,见外面无人,缓缓道:“陈家还是要仰仗我萧家的,对我自然不敢怠慢。”   林枫闻言,便知萧蔓儿心如明镜,对这些人情世故的本质看的很清楚,他点了点头,又道:“刚刚陈家主对我有些过于热情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萧蔓儿笑吟吟看著林枫:“还不是因为你?”   “我?”   萧蔓儿点头:“你不仅将陈家找不到的第八人给找了出来,还创造出了打捞沉船的奇迹,这让陈老家主对你很是刮目相看……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听你的传说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更大。”   “所以,陈老家主这是故意向你表露好感呢,他是认为你以后一定能在朝廷上更进一步,想著先和你结交情分,总比以后你真的更进一步后,再与你结交的好。”   林枫听著萧蔓儿,不由想起自己刚破解东宫案后,那些官员将自己包围的画面。   他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陈老家主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已然不重视这些了。”   萧蔓儿缓缓道:“即便他不重视这些,也要考虑陈家那三个在朝为官的人,也要考虑陈家以后的未来。”   萧家在隋朝时就是大族,不是因从龙之功才跃迁的阶层,所以萧蔓儿自小就耳濡目染,纵使心思不在这上面,可仍是对这些看的很清楚。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这般看来,接下来陈淼应该会很配合我。”   萧蔓儿闻言,却是道:“那可未必。”   “什么?”   便听萧蔓儿意味深长道:“哪个家族都会出现几个奇葩纨绔。”   听著萧蔓儿这带著深意的话,林枫眸光不由闪了闪,他笑道:“巧了,我还就喜欢和特立独行的人交流,这种人往往十分有趣。”   萧蔓儿笑而不言。   “对了。”   林枫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说道:“蔓儿,陈家玉佩找回来了,那个盗贼怎么样了?我没听说陈家将贼人送到衙门,他们怎么处置的盗贼?”   萧蔓儿明白林枫的意思,道:“放心吧,虽然陈老家主很愤怒,但在找回玉佩后,也只是命人打了二十板子,让其一段时间内下不了床而已,并未伤其性命。”   “这么轻?”   林枫有些意外。   他不由回想起当日陈倚天的愤怒与眼中的冰冷,陈倚天原本是不想欠自己人情的,可为了找回玉佩,还是向自己提出了请求,以陈倚天的心机和沉稳,倘若不是真的怒到了骨子里,既然一开始不想求自己,就绝不会再找自己。   可他如此愤怒,却只是让人打了二十板子……这著实有些轻。   林枫问道:“偷盗者是什么身份?”   萧蔓儿道:“一个十四岁的书童。”   “十四岁的书童?”   林枫眯了眯眼睛,古代的书童,往往都是欠了卖身契的,这种身份,在偷盗主家的东西被发现后,打死也不算多过分的事。   可陈倚天却轻拿轻放……林枫想了想,道:“可知他为何要偷盗玉佩?”   萧蔓儿点了点头:“我听说了一些,这个书童名叫郑三通,与其姐姐在四年前一起卖身给陈家,陈家对他们都很照顾,没有让他们做太辛苦太累的活。”   “一年前,郑三通从一个普通杂役,被选为了书童,还有了识字读书的机会,但他姐姐却在不久之后,因为一次意外坠崖身亡。”   “可是郑三通却认为那不是意外,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认为是陈家杀的他姐姐,所以他心里一直怀有芥蒂,这一次看到陈家人那般疼爱小宝宝,内心想起他姐姐小时候对他的照顾,所以愤怒冲昏了脑海,便做出了偷盗玉佩的事,想著以后用玉佩伪装陈家人胡作非为,以打击陈家。”   听著萧蔓儿的话,林枫眉毛挑了挑,道:“若是依靠一块玉佩就能打击到陈家,那陈家也就不会是临水县第一家族了,这个郑三通还是太想当然了……不过他都那般愤怒了,却还只是偷走了玉佩,没有伤及陈家孩子,看来,还是个有底线的人?”   萧蔓儿点了点头。   林枫指尖微微磕著桌子,道:“他为何会认为是陈家杀的他姐姐,而不是意外?总要有些原因吧?”   萧蔓儿看向林枫,道:“下人们议论时,正好被我听到了……他说他姐姐出事的前几天,曾经对他说过一些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爹娘的话,当时他觉得莫名其妙,并不理解,但随著他姐姐出事,他才意识到,他姐姐肯定是察觉到了危险,才说出那些话的。”   “而在陈府里,能让他姐姐哪怕察觉到有危险,也无力反抗的,只有陈家人。”   林枫听著萧蔓儿的话,沉吟片刻,道:“你怎么想?”   萧蔓儿毫不犹豫,道:“不会是陈家所为。”   “哦?”林枫意外道:“为何这样说?”   萧蔓儿缓缓道:“郑三通的姐姐已经卖身给陈家为奴为婢,生死其实就已经相当于给了陈家,陈家若真想杀害郑三通的姐姐,完全没必要制造什么坠崖意外,随便给他姐姐安排一个莫须有的错误,就足以杖毙。”   林枫点了点头,萧蔓儿说的没错,一个大家族要弄死一个奴婢,甚至连理由都可以不用编,更别说还制造什么坠崖意外了……陈家和郑三通姐姐的身份差距,和人与蚂蚁的差距没什么区别,没见谁捏死蚂蚁还要伪造成一场意外的。   但问题又来了,陈倚天对这个郑三通著实是太仁慈了,而且郑三通的姐姐在出事前,还和郑三通说过那些如同交代后事的话,这一切,都有些奇怪……   林枫问道:“郑三通姐姐多大?”   萧蔓儿道:“比郑三通大三岁,死的时候十六岁。”   死的时候十六岁,若是活著,今年就是十七岁……十七岁的女子……   忽然间,林枫眸光一动,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林枫忙向萧蔓儿问道:“她坠崖后,尸首可曾被找到?”   萧蔓儿摇了摇头:“那悬崖很高,陈家去山脚时,已然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可他们在山脚仔细找过,却也只找到了一只鞋子,发现了一些血迹,但没有找到尸首,陈家怀疑是被野兽叼走了。”   “她为何会坠落悬崖,坠落山崖时有多少人看到?”林枫又问。   萧蔓儿想了想,道:“我听说……好像是陈家的人在赶路,中途在悬崖旁的路上休息,其他人有人去一侧树林里如厕,有人闭目休憩,而就在那时,他们听到了一声惨叫……”   “等他们听到声音前往悬崖边查看时,就发现那里只剩下一只鞋子,郑三通的姐姐已然不见踪影。”   林枫目光闪烁,追问道:“也就是说,其实并没有人亲眼看到郑三通姐姐坠落悬崖?”   萧蔓儿不知道林枫为何对这件事如此在意,但还是点头:“没错……不过他们去山脚下查看时,发现了血迹和另一只鞋子,足以证明郑三通姐姐就是不小心意外坠崖了。”   果然!   林枫眸中精芒闪烁,内心波澜陡然惊起。   他大脑飞速转动,诸多想法于脑海中骤然升起,他忽然回忆起周家灭门案发生的一些事。   突然,林枫看向萧蔓儿,道:“蔓儿,接下来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秘密的,不惊动任何人,帮我打听出郑三通姐姐的长相、身体特征,看看是否有明显的,不同于其他人,可以直接辨认他姐姐身份的特征……还有,她这几年在陈家的任务是什么,陈家待她具体如何?”   萧蔓儿听著林枫的话,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她虽然不知道林枫为何要让她做这些,但毫无疑问……这很可能代表陈家有什么问题。   林枫见萧蔓儿花容微变,低声道:“我现在还是推测阶段,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所以陈家未必真的有什么问题……不过陈家毕竟和萧家牵连甚多,最好查的清楚些为好。”   萧蔓儿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迅速就调整了过来,点头道:“我明白。”   林枫微微颔首,想了想,又道:“若是在调查时,你察觉到了危险,或者察觉到有某种力量在阻挠你,那就立即放弃……并且迅速来找我,不要再留在陈家。”   萧蔓儿见林枫关心自己,目光柔柔的向林枫点头:“我的背后是萧家,陈家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轻易对我动手,不过我会听你的,我会让护卫时刻跟随保护我,若真的觉得危险,会立即离开,不会勉强自己,让你担心。”   林枫笑了笑,刚要再说什么,外面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林枫与萧蔓儿见状,两人对视一眼,对刚刚的话题不再交谈,目光同时向外看去。   这时,他们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著华服,腰悬玉佩,整个人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吊儿郎当走进了正厅内。   “林寺正,我听下人说你要见我?”   陈淼一进入,就拱起双手,向林枫说道。   他行礼完全符合礼制,有板有眼,一看就是世家专门训练出来的,可就是给林枫一种轻佻的没正形的感觉。   怪不得陈淼一到安阳县,夏浩瀚就去青楼招待他,这好像天生的纨绔气质,只有青楼才能安放陈淼那无处不外泄的轻佻。   还有……陈倚天刚刚才说,他们这种大家族,不会如暴发户一样将玉佩露在外面,显摆自己的身份,结果……转眼间,陈淼的玉佩就挂在腰间,甚至还做了一个黄金做的的外框,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林枫这一刻,终于明白萧蔓儿刚刚对陈淼的评价了,果然够奇葩,没被陈倚天打死,的确是亲孙子……他温和点头:“没打扰陈公子休息吧?”   陈淼手腕一转,折扇顿时展开,在这充满寒意的深秋夜晚,潇洒的扇著纸扇,露出自以为倜傥的笑容:“不仅没有,我还要感谢林寺正呢,倘若不是林寺正将我救出来,我现在还得和那些无趣的家伙一起写深刻的检讨呢。”   竟然真的有傻子觉得秋冬时候玩扇子是风流倜傥……林枫疑惑道:“检讨?”   陈淼看向林枫,眼中带著一抹幽怨:“在见到林寺正你将沉船打捞上来后,爷爷就让我们每个人都写出为何不如你的文章,还专门要求必须深刻,不深刻连饭都不让我们吃……这不,我现在午饭晚饭都没吃呢。”   一边说著,陈淼视线一边瞄向林枫身旁桌子上的糕点水果。   林枫眼不由跳了一下,自己这还成“别人家的孩子了”?他露出温和笑容,推了推桌子上的盘子,道:“若陈公子不嫌弃我刚刚吃了几块,不如也吃点?”   “多谢林寺正!”陈淼就等林枫这句话,完全没有推辞。   看著陈淼狼吞虎咽,林枫又一次深刻意识到萧蔓儿刚刚提起陈淼时的深意了。   他看向萧蔓儿,便见萧蔓儿正弯著眼眸掩嘴偷笑,林枫不由摇了摇头,他看著风卷残云的陈淼,道:“陈公子,你还记得夏浩瀚吗?”   正在狼吞虎咽的陈淼突然一顿,他嘴塞得满满的,意外看著林枫,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便有糕点碎末向外掉。   林枫忙道:“你先咽下去再说。”   陈淼迅速嚼吧嚼吧就咽了下去,然后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这才满意的发出了一声喟叹:“还是吃饱了舒坦啊。”   说完,他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突然问起夏浩瀚了?”   林枫双眼从提起夏浩瀚后,就一直观察著陈淼的反应,见陈淼询问,林枫说道:“本官正在调查一些事,凑巧牵扯到了夏浩瀚的案子,所以便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陈淼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林枫道:“看来陈公子对夏浩瀚还很记忆深刻?”   陈淼折扇一展,难得露出一抹忧伤:“毕竟说好一起嫖……咳咳。”   他看了一眼萧蔓儿,连忙咳嗖一声,道:“毕竟说好一起逍遥到天亮,结果他却中途去了西天,而我逍遥的钱还是他垫付的,这经历恐怕其他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一次,我自然记忆深刻。”   别怀疑,这经历恐怕上下五千年还真的只有你遇到过……林枫点了点头,道:“说说当天的情况吧。”   陈淼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陈家和夏家有些私交,我和夏浩瀚很小就结识了,因为我们脾性相对,所以关系很好,每一年我们都会聚在一起潇洒。”   “我记得那是六年前的夏天,天太热了,我也跟著燥热不止,可爷爷不许我们在临水县青楼厮混,怕我们坏了陈家的名声,所以我就想到了我的好兄弟。”   陈淼说起这些事来,丝毫不脸红,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继续道:“而我的好兄弟不愧最懂我,我一来,甚至都没说缘由呢,他就二话不说,先带我喝酒,喝的我头昏脑涨,以为要等到后一天才能和姑娘们相聚,结果喝完酒,他愣是没等我醒酒,见我走不动路,甚至直接把我背到了春满楼。”   “到了春满楼后,立马给我安排了不少姑娘陪著,他则一个人坐在一旁喝酒,丝毫不和我抢姑娘们的风头……”   想到这里,陈淼不由感慨道:“真是好兄弟啊。”   萧蔓儿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找了个缘由便起身离开了。   林枫则认真听著陈淼的每一句话,任何一个字都不错漏,待陈淼说完,林枫道:“夏浩瀚性子如何?喜欢女色吗?”   陈淼一摆折扇,故作潇洒道:“我这么风流倜傥,他和我脾性相同,岂能差了?”   好,知道了……也是一个轻佻,喜欢女色的纨绔子弟。   林枫眸光微闪,道:“他和你一样喜欢女色,可案发当夜,他给你找了很多姑娘陪著,自己又出钱又出力,却独坐在一旁喝酒,不近女色……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这……”陈淼怔了一下,他皱眉想了想,道:“林寺正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难道他深知不如我风流倜傥,怕姑娘们不关注他,怕丢脸,所以干脆不和我争?”   你哪来的自信……林枫深吸一口气,对陈淼的反应也不意外。   普通人对线索不敏感,即便发现了什么,也未必会在意,所以这就需要经验丰富的刑狱人员进行引导。   看来,异常在那时就已经出现了……林枫看向陈淼,引导道:“你仔细回想一下,夏浩瀚与你见面后,情绪如何?是高兴?还是憋闷?是低落?还是愤懑?与你记忆中的样子,是否有不同?”   陈淼听著林枫的引导,大脑下意识按照林枫说的回忆了起来,片刻后,他皱眉道:“好像还真的有些和以往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林枫问道。   陈淼道:“以前他和我见面,都会和我吹嘘,说他得到了什么赏赐,说春满楼又有什么新的姑娘被他拿下……可是那一次他见到我,却完全没提这些,整个人显得有些安静。”   林枫沉思片刻,摸了摸下巴,道:“可知道他为何安静?他有没有与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陈淼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才摇头道:“他没和我说任何关于他的事,案发后我记得当地县衙也询问他家里,他家里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林枫引导道:“他和你喝了那么多酒,酒酣之后,就真的什么都没说过?你好好想一想,可以是抱怨,可以是愤怒,也可以是眉飞色舞的向你表达他遇到了什么好事。”   “这……”   陈淼在林枫引导下,不断去回想著当年的事,而就在这时,他突然道:“事情毕竟发生了六年了,很多话我也不记得了,但经你这么提醒,我确实想起,他和我喝的都有些醉时,向我很不甘的说过一句话。”   “什么?”林枫身体前倾,忙问道。   沉默看向林枫,道:“他说……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   林枫脑海迅速思索这句话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他说道:“他指的是谁?”   陈淼摇头:“不知道,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出去上茅房吐去了,再回来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些,我当时也昏昏沉沉的,对这句话都没在意,若不是林寺正你提醒我,我根本想不起这些。”   看来只能等到了安阳县后,才能具体调查夏浩瀚究竟对谁不甘嫉妒了……林枫微微点头,道:“继续吧,你们到了青楼后,又做了什么。”   陈淼说道:“就青楼那些事呗,天色渐黑,我们便各自选了个姑娘进入房间,之后第二天我从房间出来后,见他没在外面等我,还以为他仍旧在姑娘的被窝里呢,所以我就多等了一会儿。”   “而太阳都日上三竿了,其他客人都走了,他仍没出来,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去询问,这才得知昨夜我和他进入房间不久后,人家姑娘沐浴都没结束,他就离开了。”   陈淼收起折扇,看向林枫,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出现了意外,我还以为他抛下我了,所以我怒冲冲去夏府,想著找他算帐,说好一起逍遥到天亮的,他怎么能弃兄弟而去。”   “可结果,我到了夏府后,才被告知他根本就没回去,而正当我疑惑,不知道他究竟去哪了时,衙门突然来人,说他死了……”   “后面的事,林寺正应该都知道了吧?”   林枫点了点头。   他脑海不断回想著陈淼的话,对陈淼所说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去思考,去辨别。   虽然陈淼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他说这些话时,神色没有任何躲闪,动作一如既往的骚包,并无说谎的迹象。   林枫沉思片刻,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入的房间?”   “亥时左右吧。”   亥时左右……而案发时间是亥时到丑时之间,的确是刚进房间不久就离开了……   林枫说道:“你们是一起去的,按理说他若有事离开,定然得通知你,这才合乎礼仪,可他却没有这样做……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什么情况下,会连告诉你一声都不会,就突然离开?”   “这……”陈淼想了好一会儿,仍是摇头道:“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毕竟若是我的话,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敲个门喊一声再跑。”   林枫道:“敲个门……你们距离很近?”   “我们的房间就是挨著的,这是我们习惯的较量,要比谁的姑娘喊声更大……呵!”陈淼向林枫挑眉,下巴高高抬起,道:“每次我都赢。”   林枫眼皮跳了一下,心道你们没被自己家族长辈打死,真是命大。   他说道:“所以,哪怕他在他的房间里喊一声,你也会听到?”   “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这是卷宗里所没有的内容。   而这代表的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如果两人房间比较远,遇到了突发事情,夏浩瀚来不及告诉陈淼还能说得通,可现在是两人房间就挨著,夏浩瀚随便一嗓子,陈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情况下,就算再著急的事,夏浩瀚也来得及通知陈淼。   但他最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否说明,夏浩瀚出去要做的事,是不希望任何人,包括陈淼这个能一起嫖的好兄弟,也不能知道的……   究竟是什么事呢?   已经进入了姑娘房间,姑娘都沐浴了,却在这时离开……应该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临时改变了夜宿青楼的计划。   那会是什么事?   还要背著好兄弟。   林枫想了想,道:“在你们进入房间后,可有人来找过夏浩瀚?”   陈淼摇头:“不知道……不过衙门问过沐浴的姑娘,姑娘并未听到有人敲门,也没听到他和任何人说过话。”   “哦对了。”陈淼向林枫解释道:“姑娘的房间由屏风隔著,姑娘会在屏风的那一头沐浴,我们这些正人君子就在屏风的这一头目不斜视的喝茶。”   好一个正人君子,好一个目不斜视……林枫指尖轻磕桌面,大脑不断分析著案情。   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能够确定的是死者夏浩瀚,当日情绪不对,应对某个人存在不甘与嫉妒的想法,陈淼去找他,为了发泄心中愤懑,与陈淼先是痛饮,又去青楼。   但到了青楼后,却在一开始远离姑娘……以陈淼的说法,夏浩瀚不是洁身自好的人,远离姑娘可能与当日的异常情绪有关……但不甘与嫉妒某个人,为何会导致远离青楼女子呢?   难道……他嫉妒与不甘的对象,是因洁身自好将他比过去的?这一点暂时存疑。   后来选好姑娘进入房间,却在不久后,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主意,突然离开,且故意瞒著陈淼……但偏偏同一个房间的姑娘没听到敲门声,也没听到交谈声……这代表不是有人来找的夏浩瀚。   那夏浩瀚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的?   酒精的作用下越想越憋屈,心中的愤懑到了极点,所以才出去的……可若是这样,那他的出去,恐怕是不抱什么好的心思。   还是说,在他等待姑娘沐浴的时间里,发生了某件他必须出去的事……可没有人来叫他……   林枫有如剥洋葱一般,一层一层剖析著案情。   他的两种想法,直接代表著两种不同的方向与结果。   若夏浩瀚是受不了憋屈离开的,他故意避开陈淼,恐怕是抱著报复的心态,那他最后被杀,很可能是被反杀了。   可若是被引出的,那就是被人有预谋的算计杀害。   必须要先确定夏浩淼离去的理由,否则方向一旦错了,就真的没法在一两天之内破案了。   而想要知道这些,必须得亲临现场才行,只靠卷宗和他人讲述,仍可能会有缺漏的线索。   思于此,他直接看向陈淼,道:“想彻底逃脱写深刻的检讨的命运吗?”   陈淼一愣。   林枫道:“跟我去安阳县。” 第187章 未曾设想过的推理思路!孙伏伽   的震动!   安阳县虽为相州所属,但相州与慈州本就挨著,地理距离并不算远,所以连夜行马,一夜不休,第二天安阳县刚开城门,林枫等人也便抵达了。   “义父。”   赵十五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我们已经到了安阳县城了,接下来去哪?”   睡梦中的林枫被赵十五的声音唤醒,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略微反应了一下,便迅速转为清醒。   查案是一件极耗脑力的事,只有足够清醒的大脑,才能做出最合理的判断,对细节做出更细致的观察,所以为了让自己以最佳状态查案,林枫也是抓紧每一刻钟来休息。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被巅的都要错位的筋骨,挑起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的安阳县城城门已然洞开,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如织,比起临水县,安阳县明显要更加的热闹。   一旁也刚刚转醒的杜构看到这一幕,不由叹息道:“临水县作为航船中转之地,往日也如安阳县一样热闹,可随著四象组织杀人灭口,伪造水鬼杀人,使得原本热闹的漳河被传为了鬼河,繁荣的临水县也变得十分清冷。”   正在偷偷揉肩的孙伏伽闻言,凝重道:“四象组织不过杀了一些曾经为其效力的人,便差点毁了一城之繁荣,若真的让其在长安城的计划得逞,恐怕今日之临水县,会变成明日之大唐。”   杜构心神一凛,初醒的倦意迅速被这句话惊走,他说道:“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林枫听著两人的话,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既然目标已经明确——查案,找出真凶。那他就不会再去考虑四象组织的阴谋,集中精力做好眼前事,避免不必要的精神内耗。   时间本就紧迫,若再被其他事牵制精力,无法专心致志,那才是真的让人绝望。   “派人去县衙通知县令我们的到来,让县令安排人手配合我们查案。”   林枫冷静发出命令:“我们直接前往夏家,了解死者的具体情况。”   时间紧迫,林枫不准备去县衙和县令寒暄,直接开始查案。   赵十五一听,自然不会迟疑,直接道:“明白。”   说著,就有护卫向县衙方向行去,而他们则调转方向,在被林枫拐来的陈淼的指引下,向著夏府快速赶去。   赶路间隙,林枫向陈淼道:“夏家和你陈家相比,势力如何?”   陈淼下意识就要展开折扇表现一下自己的骚包,可见马车内的三个大佬都在严肃的看著自己,他缩了下脖子,默默将折扇合拢,道:“夏家的总体势力比不上我陈家,虽然也有人在朝为官,但最高者也就是一个刺史,并无在长安城为官者,不过在安阳县,还是威望地位极高的,整个安阳县没有其他家族能与之比拟。”   没有在长安为官者,代表游离在权力中枢外,但有担任刺史的族人,在地方上还是有些声势,可与有著随大唐从龙立功经历的陈家比,还是差了很多。   看来夏家与陈家关系的确不错,否则陈淼这个浪荡的奇葩纨绔,也绝不会说的如此含蓄。   林枫点了点头,对夏家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也就能知道接下来该用何种态度和方式,能有最高的效率来进行查案了。   “夏家在安阳县一家独大,没有能与之争锋的其他家族……既如此,身为夏家的嫡系子孙,还有什么人能让夏浩瀚不甘甚至嫉妒痛恨的?”   林枫指尖轻轻在腿上点著,脑海不断思索著这个让夏浩瀚不甘的人,无论夏浩瀚究竟是因什么理由离开的青楼,但他最后被杀,绝对与这个让其不甘的人有关。   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也是夏家人?或者,官府的人?   林枫眼眸眯起,在安阳县,似乎也只有同为夏家人的其他人,以及官府的人,能压住夏浩瀚了。   会是他们吗?   正思索间,马车停了下来。   “义父,我们到了。”   林枫听著赵十五的话,直接下了马车。   只见眼前是一座红墙绿瓦、门楣高大的宅院。   院门前是两座石狮子,门上钉著银钉,纵使人来人往风尘不断,大门仍是被擦拭的十分乾净,从细节窥全貌,这夏家的规矩和对自身形象的在意,应比陈家还要重。   林枫收回视线,道:“十五,叫门。”   赵十五一听,当即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敲响了门。   没多久,门内传出了声音:“别敲了,我们刚擦好的门,别给我们敲脏了。“   随著声音响起,门被打开。   然后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后。   男子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向外看了一眼,见到身著官袍的林枫等人后,当即愣了一下。   夏家毕竟有人在朝为官,所以府里下人还是能看懂一些官袍的,而且大唐官袍是以颜色区分品级的,哪怕不认识图案,可只看颜色,就能知道大概是几品官。   此刻一眼看出林枫和孙伏伽的品级都在五品之上,开门的男子当即大惊,他连忙行礼,道:“小人夏府管家,不知诸位高官所为何事?”   林枫上前一步,双手负于身后,以清冷的口吻道:“本官大理寺正林枫,与莱国公和刑部孙郎中今日叨扰夏府,是为了调查六年前夏浩瀚被杀一案,你速速通知夏家家主,让其来见本官。”   林枫今天不准备走亲民路线,那需要花费不少口舌,现在一切以效率优先,官府命人配合,无需任何废话,就是最高的效率。   管家听到林枫的话,内心简直一惊盖过一惊。   为六年前的案子而来,而且还是两个五品的高官,以及当朝国公……他腿都要软了,连忙道:“林寺正稍等,小人这就去禀告家主。”   说完,他根本不敢耽搁,疾步离去。   看著管家离去的背影,林枫心中暗暗点头,夏家比陈家果然在权势和档次上低了不少,自己去陈家时,陈家下人可没有这么惊慌。   没过多久,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宅内传出。   林枫等人看去,便见一个身著华服的中年男子,带著一群同样身著华服的人,快步走来。   他一到林枫三人面前,就忙行礼:“夏家家主夏寻功见过莱国公、林寺正、孙郎中。”   林枫打量著夏寻功,夏寻功面庞方正,神色沉稳,行礼一丝不苟,有著大家族特有的气质,不过他虽然年龄只有四十余岁,可头发却明显有著银丝,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了不少。   “夏家主不必多礼。”   林枫神色温和道:“我们最近在调查一些事情,正好查到了六年前的夏浩瀚被杀一案,抱著遇案必查的原则,前来贵府了解情况,还望贵府能给予配合,帮助我们查清真相,找出真凶,为令郎报仇。”   林枫话音刚落,就能看到眼前华发早生的夏家家主,原本沉稳的眼眸不由投射出一抹激动神情,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可那下意识紧握的拳头,眼眸的亮意,仍能让林枫清晰的感受到眼前之人对自己的话,有多激动多振奋。   林枫心中若有所思,便见夏寻功忽然躬身行礼,声音坚定,并充满著绝望多年忽然有了希望的激动,道:“林寺正但有需求,夏家必全力以赴,只求林寺正能找出真凶,为我儿报仇!”   林枫三人没想到夏寻功反应如此激烈,但一想起赵德顺对赵明路,傅阳对傅雪的厚重父爱,林枫便明白过来,看来即便六年过去了,可时间能让沧海变桑田,却仍没有抚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痕,没有让夏寻功放弃寻找其子被杀的真相。   他看向夏寻功的神色变得更加温和,直接上前一步,扶起夏寻功,道:“夏家主不必这般,查明真相,本就是我大理寺与刑部之责,本官既然亲自来你府上,自是会竭尽全力。”   夏寻功重重点头:“夏家一定全力配合林寺正调查。”   林枫微微颔首,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夏浩瀚的房间可还留存?”   夏寻功忙道:“仍旧保留当年的样子,他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无法接受他的离去……所以,我一直保留著他的房间,每天过去转转,看著他的房间,过去的记忆回荡在脑海,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一样。”   听著夏寻功的话,饶是陈淼这个奇葩纨绔,此刻都不由叹息一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林枫见房间仍旧保留,心中松了一口气,房间还在,那么便很可能留存夏浩瀚当日异常的线索,这是最好的情况,他当即道:“劳烦带我们去令郎房间瞧一瞧。”   夏寻功见林枫直接就要查案,他连忙道:“林寺正这边请……”   说著,他便在前面带路。   林枫等人陆续进入了夏府内。   一进入夏府,林枫就被夏府的乾净整洁惊艳到了,夏府的乾净整洁到了什么程度……地面上的石板,甚至都反射著阳光的光芒,整个院子里,看不到任何乱摆乱放的东西,饶是树木,都是左右对称,这里简直就是强迫症的福音。   同时路上遇到的下人,每个人都穿戴整齐,衣衫乾净,见到林枫他们,无论有多忙,都会立即停下脚步,十分认真恭敬的行礼,等林枫他们走远了,才会疾步离开,可即便再著急,也不会不雅的跑起来。   看到这些,林枫心中已然明白,夏家大门的整洁光亮看来不是偶然,这夏家的规矩果真很多很严格。   林枫沉吟片刻,道:“不知夏家主对子嗣要求是否严格?”   夏寻功没想到林枫会问这个问题,但他仍是毫不迟疑道:“严师出高徒,严父出孝子,夏家不比其他大族底蕴深厚,仍需一辈辈的努力才能壮大门楣,所以我对所有子嗣,无论嫡系旁系,都要求严格。”   林枫点了点头,又道:“那夏浩瀚出事的那段时间,夏家主可曾察觉到夏浩瀚是否有什么异常?”   “异常?”   夏寻功眉头蹙起,沉思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一切正常,早上我还对他的读书成果进行考校,后来若不是陈淼来寻犬子,犬子连出门的机会都不会有,我每天都给他安排规定的课业,不完成是不允许出门的。”   要求如此严格?那您是否知道您的儿子和陈淼在青楼的比试内容呢?   林枫眯了眯眼睛,怎么夏寻功对夏浩瀚的评价,似乎和陈淼说的有些不同?   林枫道:“若让伱对夏浩瀚给一个公正的评价,你会如何去评?”   夏寻功眼中不由浮现一抹悲痛,他说道:“犬子为人孝顺,用功好学,严于律己,我夏家规矩多,其他子嗣在不懂事时多有抱怨,可唯独他恪守己身,十分懂事。”   听著夏寻功的话,林枫不由瞥了一眼陈淼,暗道这和陈淼说的那个好色的纨绔子,真的是同一个人?   究竟是夏寻功对痛失的爱子主观色彩太浓厚了,还是夏浩瀚太会隐藏了?亦或者陈淼这奇葩家伙在忽悠自己?   正思考间,夏寻功的声音响起:“前面就是犬子生前居住的地方。”   林枫闻言,抬起头看去。   便见眼前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四周用篱笆围著,有著浓厚的个人地盘的感觉。   院子里有一个小湖泊,上面有假山凉亭,十分漂亮。   在后方,则是一排房子,这些房子瓦片已经因风吹日晒而褪色,可门窗却在阳光的照耀下反著光,乾净的不行,看来哪怕夏浩瀚不在了,夏家也都每天打扫。   林枫看著这个院子,道:“你们夏府每个子嗣,都有自己专属的院子吗?”   夏寻功摇头:“只有大郎才有。”   “因为他是嫡长子?”林枫问道。   夏寻功摇头,道:“因为他足够优异,各方面表现都远超其他人,所以在他十七岁生辰时,我既是奖励他,也为了激励其他子嗣,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要一个安静的院子来读书,我就让人为他准备了这个院子。”   “那院子里的假山湖泊也是你让人弄的?”林枫询问。   “这倒不是,我只是将院子给了他,至于如何摆弄,全是他自己安排的,我不会事事都管束著他,会给他一定的决断权。”   “他的院子,其他人能随意进入吗?”   “当然不能。”夏寻功说道:“他索要院子就是为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读书,岂能让人再打扰他?”   林枫缓缓道:“也就是说,只有他的许可,其他人才能进入,是吧?”   夏寻功点头。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脑海中思索著刚刚得到的信息……夏浩瀚专门索要一个属于他的院子,且完全能隔绝其他人随意进入的个人地盘,真的只是为了读书?   以夏寻功所说的懂事上进的儿子,的确有这种可能,但若以陈淼所说的臭味相投的夏浩瀚,那可就未必了。   所以,同一个人,却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评价,原因是什么?   林枫一边想著,一边进入院子,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夏寻功将门推开,介绍道:“这是犬子的卧室。”   林枫走了进去,便见夏浩瀚的卧室很宽敞,和其他的大户人家一样,分外室和内室两个部分,外室是用来休息或者招待客人的地方,内室则是放置床榻的睡觉之处。   跨门而入,进入外室,林枫环顾四周,发现这外室的装修著实是朴素。   墙壁上没有常见的字画,空荡荡的,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摆放在中间,上面放著水杯水壶,一些雕花的朱漆柜子靠著墙壁摆放……除了家具比较贵重外,没有任何的特色。   他又走过内室的门,进入内室,视线环顾一圈,也都是寻常的衣架、梳妆台之类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要说唯一可能有些值得说道的,就是那张四个人躺著都不会觉得拥挤的超级大床。   “有意思……其他地方平平无奇,唯独床榻大的惊人,这是否说明夏浩瀚只对睡觉在意?”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给陈淼使了个眼色。   陈淼虽然吊儿郎当,可身为世家子,还是懂眼色的,他连忙屁颠跑了过来:“林寺正,有什么吩咐?”   林枫又给一旁的孙伏伽使了个眼色,默契的孙伏伽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他找了个理由,将夏寻功叫了出去。   林枫看著眼前这张大床,这才缓缓道:“刚刚夏家主的话你也听到了,为何他与你对夏浩瀚的评价如此不同?”   “这……”   陈淼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不解道:“我也觉得很奇怪,刚刚我都差点想问夏伯伯是不是说错人了。”   林枫眸光微闪,道:“也就是说,你确定你对夏浩瀚的评价没有错,你熟悉的夏浩瀚,就是与你脾性相同,喜欢去青楼,喜欢女色,喜欢饮酒作乐的夏浩瀚?”   陈淼咳嗽了一声,道:“那叫风流倜傥,有魏晋遗风。”   魏晋遗风,你们不会还嗑了药了吧?   林枫深深看了陈淼一眼,看的陈淼有些心虚,道:“林寺正,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们有没有服用过五石散?”林枫开门见山。   陈淼忙摇头:“当然没有,五石散那不是好东西,会让人神智错乱,爷爷严令我们碰这些东西。”   “夏浩瀚呢?”林枫又问。   陈淼皱眉道:“应该也不会吧……夏家规矩比我们陈家还多,虽然夏兄与我都放荡不羁,但我们还是知道底线的……更别说我们都清楚五石散的害处,夏兄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被五石散荼毒?”   没有服用过五石散,那应该能排除当夜离开青楼,是因五石散导致的神智出现问题的可能……林枫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指著眼前的大床,道:“你对这张大床有什么看法?”   陈淼挠了挠脑袋,道:“没想到他在青楼的比拼中不如我,可在家里却如此勇猛。”   林枫:“?”   陈淼刷的一下,折扇一展,他将折扇挡在脸前,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嘿嘿笑道:“林寺正,你该不会还没和女子同床共枕过吧?”   我就查个案,至于如此扎心吗……林枫深深看著这个床,道:“你是说……这是夏浩瀚为了与女子同床共枕所设?”   “应该还不止一个。”   陈淼浪荡的笑道:“一个的话,可用不到这么大的床……”   生怕林枫这个单身狗不懂,陈淼还专门解释道:“我可以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保证。”   林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给眼前这个炫耀的家伙一拳的冲动,沉思片刻,道:“夏浩瀚有妻妾?”   陈淼点头:“三个妾,暂时无妻。”   古人娶妻纳妾,并没有先后顺序,完全可以先纳妾再娶妻,毕竟妾室的重要性不高,可以有很多个,可正妻只能有一个,而对夏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娶妻必讲门当户对,还要考虑妻家对夫家的帮衬作用,因此娶妻对接班人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且繁琐的事,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不过,夏浩瀚虽没有正妻,可家里足有三个妾室,还去青楼厮混……以夏家在安阳县的势力,夏寻功不可能不知晓夏浩瀚去青楼的事,可即便如此,夏寻功还对夏浩瀚的评价都是正面的,为何会这样?   难道仅仅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让他不忍说已经去世的儿子的坏话?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飞速转动,脑海中回忆起自己来到夏家后,所见到的整洁整齐过分的庭院,以及那森严的规矩,和夏寻功这个人给自己的感受……   一种推测,缓缓浮上心头。   他忽然转身来到外室,看向夏寻功,道:“夏家主,不知夏浩瀚房间里的那张巨大床榻,是一开始夏浩瀚搬到这里就有的,还是后来打造的?”   夏寻功对夏浩瀚的事明显熟记于心,他毫不迟疑道:“一开始就是普通的双人床榻。”   “那何时换成了这个床榻?”林枫问道。   夏寻功道:“大郎出事前两个月左右。”   “出事前两个月……”   林枫记住了这个时间,道:“夏家主可知道为何他会突然改换这个床榻?”   夏寻功摇头,叹息道:“我刚刚说过,我对大郎的事不会什么都管束,只是换一张床榻的事,他没必要向我禀报……所以我起初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还是大郎出事后,我来他的房间才发现床榻换了的,至于原因是什么……”   他神情难掩悲伤:“大郎已经离我而去,我连问的机会都没有。”   林枫微微颔首,他想了想,道:“不知夏浩瀚在两个月前,可曾遇到过特殊的事?或者他在两个月前,可曾有过不同往常的情况?”   “这……”   夏寻功皱了皱眉,他说道:“林寺正且让我先想想,我没想过大郎的案子还与两个月前的事有关,我需要点时间回忆。”   林枫点头道:“夏家主不必著急,慢慢想。”   在夏寻功思考的间隙,林枫又将陈淼叫到一旁,道:“有件事我不方便去做,你帮我去找夏浩瀚的妻妾打听一下。”   “什么事?”陈淼好奇问道。   林枫咳嗖了一声,道:“问问她们……在夏浩瀚打造那个大床后,床笫之事和之前是否有区别,对她们的态度是否有差异,打造大床之前,夏浩瀚可曾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陈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道:“林寺正……虽然我放荡不羁,可你觉得我询问人家遗孀的床笫之事,合适吗?”   林枫温和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难道你要告诉我你能力很差?还是说你根本不想为你兄弟查明真相?”   陈淼这样自恋的人,最受不了这种激将,此刻一听,他当即涨红著脸道:“林寺正休要小瞧我,我这就想办法帮林寺正问出来!”   说完,陈淼直接大步转身离去。   看著陈淼离去的背影,林枫不由松了口气,他在考虑以后查案是否要带个女子陪同,否则一些专门对女子的问询,他们这些大男人还真的不合适开口。   目送陈淼离开后,林枫重新返回内室。   看著那张足以容纳四人的床榻,他目光深邃,眸中若有所思。   “林寺正。”   而就在这时,夏寻功的声音响起:“我想起来了。”   林枫闻言,忙转身看向夏寻功。   就听夏寻功说道:“在大郎出事的两个多月前,他曾去过一次潞州。”   “潞州?”   林枫脑海中迅速浮现潞州的地理位置,潞州位于相州的西侧不到三百里的距离,不过因为中间隔著太行山,即便只有两百多里的距离,却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抵达的。   从相州出发到潞州,一个来回……以他目前仅剩的时间来看,绝对不够。   他问道:“不知他去潞州所为何事?”   夏寻功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我们夏家控制著一些商人,其中有一些生意要在潞州开辟商路,需要我们夏家出人去判断一下是否值得花费人力物力财力经营潞州的商路,所以我便让大郎去看看,也算锻链他。”   林枫点了点头,在这个时代,商人属末流,夏家作为安阳县的大族,自然不能自降身份去经营商业。   但大族人口多,这么多张嘴,总是要吃饭的,所以他们会控制一些商人,利用他们去赚取钱财,维持开销。   “然后呢?”林枫道:“潞州之行顺利吗?”   夏寻功点头:“很顺利,大郎认为潞州人口多,很繁荣,适合开辟商路,甚至他还向我保证,说潞州的生意会盖过我们在相州的生意。”   “哦?”   林枫眉毛一挑,意外道:“你们夏家的主要势力范围就在相州,结果他却说潞州的生意会盖过相州,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信心?结果又如何?”   夏寻功叹息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大郎为何有如此信心,但结果……大郎错了,潞州的大族数量比相州还多,因此竞争十分激烈,我们外来的,刚进去就被排挤,最后我不得不选择放弃潞州。”   “夏浩瀚是亲自去过潞州的,潞州的情况绝对要比夏寻功清楚,可他回来后却说在潞州的生意会比相州还火爆……这里面,一定有夏寻功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让他如此自信?”   “而最后夏家却又被迫退出潞州,这是否证明让夏浩瀚自信的原因,随著他的死去,消失了……而这,和夏浩瀚的死,是否有关?”   林枫想了想,道:“夏家主,不知当年跟随夏浩瀚赶赴相州的商人,有人在安阳县吗?我想见见他们。”   夏浩瀚蹙眉想了一会儿,旋即道:“我想起来了,有一人仍在安阳县经营生意,其他人则被外派到其他地方了,我这就让人将其叫来。”   林枫点头:“多谢。”   夏浩瀚二话不说,直接吩咐一旁的管家,让其叫人。   随著管家的离去,林枫沉吟了一下,说道:“夏家主,我这有一枚玉佩,不知你是否见过。”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将从沉船里获得的玉佩交给了夏浩瀚。   夏浩瀚接过玉佩,仔细翻看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未曾见过,这应该是某个大族的家传玉佩,相州没有陈姓大族。”   非是相州的大族……林枫心中沉思片刻,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向夏寻功问道:“不知夏兄这些年,是否经常离开安阳县?”   夏寻功摇头,道:“大郎的主要任务还是读书,而且贞观元年之前,天下仍旧战火不断,不是太安稳,所以我没怎么让他乱走过,他去潞州,还是陛下登基,天下真正稳固,第一次独自出门做事。”   “第一次出门……只去过潞州。”   林枫目光剧烈闪烁,原本想不通的一些疑云,此刻已然悄然散去。   “玉佩非相州之人所有,可神秘人第一个目标却是在相州的夏浩瀚,以夏浩瀚离去的方式来看,定是有所预谋,也就是说他们一定有过交集,不可能是随机杀人……”   “而夏浩瀚平常一直在相州,只在案发前两个月去过一次潞州,在从潞州归来后,就突然更换了容纳四人的床榻,以陈淼所言,是为女色,但两个月后,却在被杀前向陈淼说过不甘的话,并且在青楼表现出不近女色的反常举动,再加上他之前对潞州的生意信心满满,死后夏家生意又完全失败……这前后的矛盾,巨大的差异,只能证明一件事……”   林枫嘴角勾起,夏浩瀚被杀案原本毫无头绪且混杂的线条,在此刻终于被他捋出了头绪。   “夏浩瀚被杀的原因,就在潞州!”   “他与神秘人的交集,也在潞州!”   而就在这时,孙伏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瞪大眼睛,脸上满是激动之色看向林枫,道:“子德,潞州!他只去过潞州!而且前后异常明显……”   林枫见孙伏伽的表情,就知孙伏伽也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关键之处。   他笑著点头:“没错,就在潞州!”   孙伏伽道:“那太好了,等夏家商人到来后,也许我们就能通过夏浩瀚在潞州的行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枫笑著颔首,同时眸中闪烁著精芒,道:“除此之外,我们也还有另一条路,可以不用等待,直接去做。”   “什么?”孙伏伽一怔。   就听林枫缓缓道:“夏浩瀚与神秘人的交集在潞州,可他的死,却是在安阳县,孙郎中,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蹙眉还在深思,林枫为了不耽搁时间,便说道:“说明啊……神秘人一定在那两个月的时间内,从潞州来到了安阳县。”   “而通过玉佩可知,他不是相州的人。”   “所以,他从外地来到安阳县,一定要登记过所(唐朝路引),而这些过所,是需要县衙登记检查的,也就是说……”   林枫看著孙伏伽,深邃的眸子里,充满著熠熠之光:“衙门一定有记录,若我们能从衙门那里,查到案发前两个月内,从其他地方前往安阳县的过所记录,而从记录里,查到陈姓的,且还是大族的人……”   “那这个人,不出意外……”   孙伏伽内心猛的一跳,双眼顿时瞪大的看著林枫,整个人都难掩激动和兴奋。   林枫迎著孙伏伽的激动神情,轻轻一笑,缓缓道:“他,就是神秘人!” 第188章 终于找到你了!神秘人!   听著林枫的话,饶是沉稳的孙伏伽,这一刻都不由下意识激动的挥了下拳头。   他双眼看向林枫,振奋道:“倘若真的能就此查出神秘人的身份,那就太好了,我们迅速就能揪出他来!”   林枫笑了笑,道:“事不宜迟,既然被我们找到了这条路,需抓紧时间去验证。”   孙伏伽毫无任何迟疑,道:“我这就吩咐人……不,事关重大,我亲自去县衙调查。”   林枫想了想,孙伏伽前去,确实比寻常侍卫更稳妥,也能避免县衙官员偷懒松懈耽误时间,他点头道:“好,那此事就交给孙郎中了。”   孙伏伽重重点头:“县衙的事交给我,你继续调查,我们分头行动,避免一边遇到问题,而导致整体的停滞。”   林枫点头:“放心吧,对这个案子,我这里已有一些思绪了。”   孙伏伽闻言,便知林枫心中有谱,他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看著孙伏伽离开的背影,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这一次的查案,和以往不同,因为他提前掌握了神秘人的玉佩,对神秘人的身份有了一定的了解,甚至连姓氏都知晓,所以在难度上就要比以往查案简单一些。   不过因为他时间紧迫,又增加了一些难度。   否则若不限制时间,林枫足以轻松解决这个案子,而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压力巨大。   视线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只有床榻特殊的房间,林枫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夏寻功说道:“夏家主,不知令郎的书房在哪里?”   夏寻功迅速明白林枫要去书房调查,他忙道:“就在隔壁。”   随著夏寻功将房门拉开,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映入眼帘。   与卧室的平平无奇一样,书房的装修装饰,也很普通。   几个书架依次排列,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书籍。   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置著一张梨花木桌子,桌子上雕刻著繁复的花纹,给人一种厚重感,让人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而除此之外,和寻常人家的书房没有明显的区别。   林枫视线环顾房间,只见墙壁上仍是空白,没有任何名师字画,他好奇道:“夏家主,令郎就没有喜欢的书画大家吗?”   夏寻功道:“大郎对王羲之的字较为推崇,平日里临摹的,都是王羲之的字帖。”   “既如此……”   林枫看向墙壁,道:“为何令郎的书房里,不见任何悬挂的字画?”   “这个啊……”夏寻功哪怕时隔多年,仍旧能随口说出:“大郎认为读书就如同高僧的苦修,要在宁静朴素的环境中进行修心,如此方能有所成,这般克己复礼,严守规矩,十分符合我夏家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所以说,他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好的继承人。”   林枫微微颔首,在夏家这种大家族里,身为嫡长子,书房能和寻常人家一样,的确能称得上朴素二字了。   来到书架前,林枫随手取出一本书,看著乾净的书面,林枫心中明白,这书房看来夏家人也是天天打扫,让其哪怕时隔六年没有主人,也没有被半点尘埃覆盖。   他随手将书翻开,便见书里有著十分规整的字写在每页的最下方,有如读书笔记一般,在记录著自己读书的心得。   看到这些,林枫眯了眯眼睛,越发在心底确定自己对夏浩瀚真正性子的判断。   他认真的看了一眼夏浩瀚所写的读书心得,旋即将其合上,放了回去。   林枫走过书架,来到桌子后,坐了下去。   他看著桌子上整齐摆放在左侧的几本书,以及整齐迭放在眼前的纸张,道:“夏家主,这是?”   夏寻功看著桌子上的书本纸张,眼中带著无法掩饰的追忆,道:“这都是大郎在出事当天看的书,写的字,我一直不忍让人去动,看著这些书,这些字……我便会觉得,时光好像未曾走过,仍旧停在那一天,有时坐在这里,我甚至有时会恍惚的认为大郎其实没有被残忍的杀害,他会如往常一样,推门而入,继续大声诵书。”   听著夏寻功的话,林枫点了点头,夏寻功果真是如赵德顺一样的父亲,从夏家的大门、院落的地砖都能反光就能看出,夏寻功一定有强迫症,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规矩范畴了……可即便如此,面对夏浩瀚桌子上这未收整的书本纸张,仍能忍住六年不让人去收起整理,足以看出他对夏浩瀚的感情了。   林枫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这本书是《诗经》。   他刚要将《诗经》翻开,便见这本书竟是自动翻动,并且最终停在了一页上。   看著书页里夹著的金箔,林枫眉毛一挑:“书签?”   还是黄金书签?   阳光穿过窗棂,照在黄金书签上,闪的刺目,这让林枫心中不由感慨一声,大族就是大族,即便朴素……也是用金箔当书签的朴素。   “这一页夹著书签,是夏浩瀚正好看到这里?还是说,他著重看著这一页?”   林枫一边想著,一边将书签拿起,视线向书上看去。   而就在这时……   “这是?”   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看著这一页的内容,忽然抬起头向杜构道:“莱国公,你来看看。”   杜构正在一旁检查书架,听到林枫的话,连忙将书塞回,快步走了过来。   “子德,怎么了?”   刚说著,就见林枫将书举起,置于其面前。   杜构视线正好看到了这一页的内容。   他先是不解,可当他看清楚这一页的内容后,双眼倏地瞪大,脸色陡然一变:“这……”   他连忙看向林枫:“难道他也见过玉佩?”   林枫眯著眼睛,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再度看著书页上的内容。   只见这一页上,乃是《诗经》里的一首诗,诗的名字是《邶风·燕燕》。   这首诗很有名,是历史上可查的第一首送别诗。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林枫和杜构为之变色。   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这首诗里,有这样几句诗“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没错,神秘人的玉佩上,那“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就是来源于这首诗!   而现在,夏浩瀚临死前所看的书里,夹著书签,随手就能翻到的那一页上,正好就有玉佩上的这首诗……这,意味著什么?   杜构看向林枫:“会不会是他刚好读到这一页?”   林枫将书页向后翻去,道:“后面都有读书心得,要么是复读此书正好重读到这一页,要么就是专门进行的标记……而这枚玉佩的主人正好杀了他,莱国公,你觉得会是哪种?”   杜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会有那么巧的事,看来的确是专门标记的。”   林枫抬起手指,指著书页的最下方,道:“莱国公,伱看这里,这有一句诗,看墨迹的颜色,应该是后来写的,与原本的读书笔记有不同之处。”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忙看去。   只见在书页最下方,一个十分狭窄的区域,写著这样一句诗:“揽枕北窗卧,郎来就侬嬉。”   他看到这一句诗,先是微微一怔,可忽然间,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诧异和意外之色。   林枫将杜构的反应收归眼底,道:“莱国公识得这句诗吗?”   在他读书生涯背过的诗里,并未见过这首诗,所以林枫不确定这是夏浩瀚原创的,还是有出处。   杜构眉头微蹙,道:“这是南朝乐府诗,诗名《子夜歌》,说的是男女幽会的事情。”   男女幽会……   林枫脑海中陡然闪过一抹闪电,仿佛刹那间,蒙在眼前最浓的乌云,便瞬间散开!   他快速说道:“这首诗是后写的,且与他之前所写的读书心得完全不同,而诗经里的这首诗,写的是送别诗,与男女幽会毫无任何关系!”   “所以,夏浩瀚会在这里写下这首突兀的幽会诗,只有一种情况……”   杜构瞪大眼睛看著林枫,便听林枫道:“要么,他与玉佩的主人幽会过,要么,他在幻想与之幽会……”   “而无论哪种情况,都只能证明一点……他,绝对倾心玉佩的主人!”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内心不由掀起波澜,他先是激动:“有线索了!终于有直接指向神秘人的线索了!”   可继而,他又蹙眉道:“若是神秘人是夏浩瀚倾心之人,那神秘人没必要因此杀夏浩瀚吧?难道是夏浩瀚过于纠缠了?”   林枫道:“杀人不同其他事,若只是因为倾慕者纠缠,一个女子,就痛下杀手……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这……”   杜构皱了皱眉,旋即点头:“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所以……神秘人是死者倾心者不假,但他们之间,绝对还发生了其他事!”   林枫这时,看向夏寻功,道:“夏家主,不知令郎对他的婚事,可曾向你说过什么?”   “婚事?”   夏寻功一愣,没想到林枫会突然提起这茬,他摇了摇头:“他从未向我提过婚事,我们夏家有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子嗣,只需听家族安排,为家族壮大迎娶合适的妻子便可。”   林枫眸光微闪:“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自主选择婚姻的权利?”   夏寻功皱了皱眉,对林枫的说法有些不满意:“这不是有没有权利的事,而是为了家族壮大,身为夏家子嗣应尽的义务,更别说他还是嫡长子,更应担负起这个责任。”   虽然唐朝可以自由恋爱,但并非所有父母都是开明的,甚至唐朝严重的世家体系,让他们对子嗣的婚姻更加看重,到了这个层级,婚姻的意义,早已不是两情相悦,而是强强联合,彼此深度绑定,互相壮大。   如萧瑀这般,不拿女儿的婚姻当砝码的人,还是极少的。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将这本书放下,又翻了翻其他书。   其他书没有书签,都是正常的读书笔记,由此也能间接证明,那本《诗经》的特殊。   他放下书,目光看向面前的纸张。   林枫将纸张拿起,视线向上看去,便发现上面写的是一篇没有最终完成的文章。   文章的内容,是对夏家在培养读书人,增加夏家势力的建议。   上面写著建造学堂,招揽读书人为先生,从安阳县内寻找有天分的学子进行培养,助其科考。   当然,不要以为夏浩瀚是在做慈善,以家族利益为先的世家,他们不会做这种慈善,他的目的是培养一批对夏家忠心感激的读书人,从而增加夏家在朝廷上的实力。   而这也是各个世家大族都在做的事,不算多特殊。   这些林枫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夏浩瀚没有写完的后半部分。   除了为夏家从娃娃开始培养读书人外,夏浩瀚还写了一个法子,他建议夏家对安阳县的读书人进行招揽,让这些读书人拜夏家一个有名望的读书人为师,将其强硬的纳入夏家的势力。   若是有人不愿,那就动用夏家的力量,进行各方面的打击,排除异己,彻底将安阳县的读书人掌控于手中。   当然,夏浩瀚不会写的这般露骨,用词十分考究,让人乍一看是挑不出毛病的,毕竟夏浩瀚用的是资助、帮助同县读书人更好的增长学问等等,可是他的心思,完全瞒不过林枫。   林枫指尖轻轻磕著书案,看著这篇未写完的文章,眼眸眯起。   他不意外夏浩瀚的胆大想法,他意外的是夏家真的有实力,能做到夏浩瀚说的事吗?   毕竟夏家不同陈家,陈家还有从龙之功呢,还有萧瑀这个朝廷重臣为远亲呢,可即便如此,陈家也不敢如夏浩瀚这般,招揽不成,还要打击,排除异己的……   真当当地官府是摆设呢?   唐朝开科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打击世家,提携寒门子弟,当地官府岂会对这些大家族不关注?   平常与你和和气气,可一旦你做了触及底线的事,朝廷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而寒门读书人的死活,就是李世民的底线。   所以,夏浩瀚怎么就敢给夏家提这样的建议……   林枫沉吟些许,视线看向夏寻功,道:“夏家主,不知令郎的这篇文章,你看了吗?”   夏寻功闻言,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他如实道:“自是看了。”   “那不知夏家主对这篇文章上的建议,怎么看?”林枫慢条斯理的说道。   可这一刻,夏寻功却骤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落在肩上,这让他心中微悚,脸色微变……林枫固然是来破案的,但别忘了,他还是朝廷五品官员,是拥有上早朝的核心官员的一员,所以看到这样的文章,无论是为了查案,还是为了大唐,他都不可能会忽略。   夏寻功连忙道:“还望林寺正周知,我夏家绝对没有对县内读书人做任何打压,我夏家一向规矩严苛,其中就有绝不能恃强凌弱,绝不能仗著夏家人的身份肆意妄为的规矩。”   “我们一直严于律己,对普通百姓都十分和气,若林寺正不信,可派人询问,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听著夏寻功的解释,林枫全身散发的压迫春风化雨般消散,他笑呵呵道:“夏家主何必如此紧张,本官自然相信夏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本官只是想知道,令郎为何会写出这篇文章?他一直都如此激进吗?”   夏寻功见压力消失,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著林枫,眼中带著一抹慎重,林枫虽年龄不大,可其一眼就能看出这篇表面正常的文章的深层含义,足以证明其眼力和智慧。   夏寻功说道:“不瞒林寺正,其实我也不知道大郎为何会突然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我之前说过,他一向是最守规矩,表现最好的一个,他对夏家的三百五十条规矩熟记于心,在外对人也都温文有礼,所以,在他出事后,我来到书房看到这篇文章时,也十分的意外。”   林枫沉思片刻,缓缓道:“也就是说,这篇文章出现的很奇怪?”   “是。”   杜构听著夏寻功与林枫的话,视线看著纸张上的文章,不由道:“子德,这文章还未写完,是案发当日他所写的,这是否与他被杀有关?”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见一道身影冲了进来。   “林寺正,我回来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就听刷的一声,纸扇展开。   骚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陈家奇葩纨绔陈淼回来了,只是他衣衫有些乱,头发都有一些从幞头内冒了出来,这让林枫有些意外:“你和人打架了?”   听著林枫的话,陈淼便一脸幽怨的看著林枫:“林寺正让我去干了啥,心里没数吗?”   林枫愣了一下,继而陡然一惊。   陈淼该不是被夏家女眷给挠了吧?   想想也是,自己让陈淼提的问题,确实有些找挠。   他咳嗽了一声,装作不明白陈淼的幽怨,起身向外走去,道:“外面说。”   两人离开书房,来到了窗前。   看著眼前被风吹皱的湖面,林枫道:“说说吧,夏浩瀚的遗孀是怎么说的?”   陈淼深吸一口气,合拢纸扇,道:“如我所料,夏兄在命人打完那个大床后,就大被同眠。”   “听她们的形容……啧啧,十分勇猛,这让我十分怀疑,是不是夏兄偷偷服了药,明明在青楼时都是我赢啊。”   林枫认真的听著陈淼的话,道:“继续。”   陈淼在深秋寒冷的秋风里,骚包的扇著扇子,道:“在夏兄从潞州回来一个月内的时间里,夏兄基本上天天都大被同眠,勇猛非凡。”   “但突然在一个月后,夏兄不再找她们了,不仅不再大被同眠,甚至一个也不要。”   林枫心中一动,他陡然看向陈淼,道:“突然间的改变?毫无预兆吗?”   陈淼点头:“没错,就是毫无预兆,从一个夜夜笙歌的人,变成了吃素的和尚……”   说到这里,陈淼感慨道:“如此说来,夏兄带我去青楼时,给我叫了那么多姑娘陪著,他却一个人坐在一旁喝酒,是真的不近女色啊,我还以为他是见我更加英俊潇洒了,不敢和我比呢。”   一个月后,突然改变……   从潞州回来后,为何突然对女色需求如此之大,可为何一个月后,又突然远离女色?   林枫回想著那张大床,回想著书房里看到的那句诗,以及那篇文章……   他突然抬起头,道:“在他改变的前后,他的那些妾室们,可有发现他情绪的改变?”   陈淼想了想,道:“她们倒是说过,她们说夏兄本就为人严肃。不苟言笑,那段时间更是一直板著脸,皱著眉头,让她们都不敢靠近。”   “不过我觉得她们在胡扯。”   陈淼道:“夏兄明明和我一样风流倜傥,幽默风趣,天南地北无所不知,怎么会是她们所说的又严肃,又不苟言笑。”   林枫听著陈淼的话,双眼幽幽的看著他,眼中充满著意味深长。   陈淼被林枫那特殊的视线看得有些心虚,道:“林寺正,你看我干什么?”   林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挺幸福。”   “什么?”陈淼一怔。   林枫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眸光闪烁,脑海中不断有诸多想法翻涌而出。   随著得到的线索越来越多,林枫脑海中的思绪,也开始渐渐合拢,一个完整的推断,渐渐成型。   忽然,他直接转身,来到杜构面前,道:“莱国公,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份名单。”   “名单?”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先是一愣,继而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他忙道:“难道……你又有发现了?”   林枫迎著杜构激动的神情,缓缓点头:“我大概能确定夏浩瀚在案发前,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   林枫点头道:“如我们从《诗经》得到的线索,可以确定夏浩瀚在潞州,结识了神秘人,并且对其产生了倾心的爱。”   “而后他离开潞州,与其分开,心中的爱意不仅没有因为离开而减削,反而更加浓烈,以至于到了他需要其他女子来释放的程度……”   杜构皱眉道:“你是说……那个大床?”   林枫点头。   “可值得他这般来释放吗?专门打了一个大床……”杜构有些怀疑。   林枫道:“正常来说,或许不用……但不要忘记夏家的情况。”   “夏家规矩森严,且有著壮大夏家的野心,而夏浩瀚身为嫡长子,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背负著巨大的压力。”   “有些人能在巨大的压力下坚韧内心,有的人则会承受不住,而内心扭曲,拥有著和常人不同的心理问题。”   “而那一次……是夏浩瀚第一次离开夏家,第一次摆脱压在肩上的枷锁和让他无法喘息的森严规矩,也是他第一次找到了倾心之人,可以说潞州是他第一次有自我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从自由和有喜欢之人的潞州,重返有如樊笼一样规矩森严的夏家……他又对倾心之人日趋思念,爱意浓烈,最终这种浓烈转化为了必须释放的男女之事……”   林枫看向杜构,沉声道:“他刚刚在潞州找到自我,可在夏家甚至连提出婚姻的资格都没有,诸多因素下,莱国公……你觉得,他用大床的方式来反抗自己周身的禁锢,以此来发泄心中的诸多情绪,很奇怪吗?”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旋即缓缓点头,叹息道:“大家族的共病,而夏家更甚,确实不值得奇怪。”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后来一个月后,他突然停止了发泄,停止了大被同眠,且那些天脾气很不好,之后再也没有碰过任何女色……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杜构眸光微动,猜测道:“难道……是他对倾心之人的感情,出现问题了?”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杜构,而是道:“莱国公还记不记得夏家主说过,在夏浩瀚刚从潞州回来时,自信满满的说在潞州的生意会很好,甚至会超过安阳县,可是他死后,夏家在潞州的生意遭遇了重创,失败退出。”   杜构点头:“是有这回事。”   “那莱国公是否想过,夏浩瀚为何会有这样的自信?为何会认为潞州的生意连安阳县的大本营都能超过?是什么给他的信心?”林枫问道。   “这……”杜构蹙眉思索,可他尚未想出,就听林枫的声音响起:“联姻!”   “什么?”   杜构一愣。   他忙看向林枫,只听林枫道:“大家族的玉佩,除了陈淼这样的奇葩外,没多少人会露在外面显摆。”   “身为女子,只会更含蓄。”   “所以,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子的贴身玉佩,会被一个男子看到?”   杜构也是大族中人,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忍不住道:“难道是……定情信物?”   林枫回想著萧蔓儿送自己的玉佩,缓缓道:“这种可能性最高。”   杜构双眼陡然亮起,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说道:“这个陈姓玉佩,肯定也是某一个大族的!”   “所以,夏浩瀚很可能与陈家的这个女子彼此倾心,交换了定情信物,正因此,两个大族联姻,有女方家的帮助,他才会自信生意会更好……也就是说……”   杜构看向林枫,激动道:“这个陈家,一定就在潞州!”   “潞州陈家……找到了!”   他激动的手舞足蹈,满脸兴奋:“子德,我们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这个玉佩所代表的的家族了!那个神秘人,逃不掉了!无论我们能否救出那些被掳走的百姓,他……绝对逃不掉了!”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第189章 谜团破解!真相到来!   看著激动不已的杜构,林枫轻轻笑了笑,能让谦谦君子的杜构露出这样的神情,足以看出神秘人给其多大的压力,也足以看出他对自己能够找到突破口,有多高兴。   只有真正拿自己当成朋友的人,才会为自己突破了难关而由衷的高兴。   林枫说道:“潞州陈家,应该就是神秘人的家族,不过关于潞州的事我们不是太清楚,但夏家在潞州经营了一段时间的生意,虽然最后被迫退出,可想来对潞州的大家族应该了解,所以问问他,应当就能知道陈家的情况。”   听到林枫的话,杜构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转身去向夏寻功询问。   片刻后,他返回,向林枫道:“夏家主说,潞州有两个陈家,实力都不算差,可他与这两个陈家都没有过多接触,所以也不清楚玉佩代表的陈家,会是哪个。”   林枫点了点头,虽有些意外,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夏寻功之前就说过潞州的大家族更多,情况更复杂,只是没想到,一个同姓的大家族竟是有两个。   “虽然无法知道具体是哪个陈家,可神秘人来自潞州陈家的事,应该是板上钉钉的,所以莱国公,你直接下令,命人拿著这枚玉佩的拓印图案,前往潞州问询,应该就能知晓具体是哪个陈家了。”   杜构蹙眉道:“一个来回,两天恐怕来不及……”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林枫:“未必能在你需要的时间返回。”   林枫笑著摇了摇头:“放心吧,对这个案子我还有别的想法,而且我找你来做的事,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些……我让伱派人去潞州调查,也是为了回来后有更充分的证据来彼此验证。”   见林枫仍是自信的神情,杜构担忧的心这才放下,他点头:“好,我明白了。”   说完,杜构立即转身,向护卫进行吩咐。   护卫接过玉佩拓印的图案,毫无任何迟疑,转身便快步离去。   杜构这才长出一口气,向林枫道:“神秘人的身份彻底藏不住了,最迟三五日,他必暴露……只是现在我们最缺的是时间,能否在今天之内找出他,才最关键。”   林枫笑道:“这也是我找你来的最主要原因,还记得我刚刚说,想让你去调查一份名单吗?”   杜构眸光微闪:“什么名单?”   林枫说道:“莱国公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夏浩瀚可能都得到了神秘人的家传玉佩了,可神秘人,却又杀了他?”   “这……”   杜构闻言,皱眉道:“确实很奇怪,按理说,这种家传玉佩,代表的是女子的心意,既然给了夏浩瀚,那就也是倾心的,并且夏浩瀚都决定在潞州布局夏家产业了,若不是两人感情确定,他也不会有这般信心。”   林枫微微点头:“在夏浩瀚从潞州回来的一个月内,一切都很正常,而就在那一个月的节点,他突然反常的不近女色了,且情绪很不好,达到了连妾室都察觉到的程度……如我们刚刚推断的那样,两人的感情必然出现了问题。”   “那么,会是什么问题呢?”   杜构也在蹙眉思索。   林枫看向杜构,说道:“之前询问陈淼时,陈淼跟我说过一件事。”   “他说,夏浩瀚与他酒酣之时,曾经说过一句不甘的事——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杜构一怔。   旋即他猛的瞪大眼睛,道:“难道!?”   林枫微微颔首,沉声道:“之前我也不理解这句话指的是什么,但若是结合前因,他与神秘人倾心,甚至都有了私定的可能,但最后感情却出现问题,那么再想想这句话,也就能知道了……”   “不出意外……”林枫迎著杜构的视线,道:“出现了第三者!神秘人移情别恋,抛弃了夏浩瀚,选择了另一人!”   杜构皱眉沉思了片刻,而后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之前他其实就有这种推测,毕竟影响感情的,除了家族外,就是有了其他插足的人。   家族方面,神秘人的家族应该与夏家有些差距,要么更强,要么更弱,这一点从夏浩瀚一直对夏家隐瞒此事,没有告知夏寻功,也没有让夏家安排媒人上门提亲就能看出,夏浩瀚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他怕贸然提及,夏家会因他是嫡长子,婚事要著重考虑门楣和对方家世的门当户对而反对。   其他人插足……那就更别说,都不爱了,还何谈感情。   只是这两种可能性皆有,他没法进一步确定,但现在,有了陈淼的话,终于能确定。   杜构向林枫道:“看来神秘人真的移情别恋了,但若只是因此,也不至于让神秘人杀人吧?毕竟犯错的是她,又不是夏浩瀚?”   林枫眯了眯眼睛,语调低沉,给人一种沉重压抑之感,道:“可如果夏浩瀚要害神秘人喜欢的第三人呢?甚至夏浩瀚已经做了这些事呢?”   杜构瞳孔骤然一缩,他猛然看向林枫:“你是说?”   林枫微微点头:“莱国公还记得夏浩瀚写的那篇文章吧?”   “按照夏寻功所说,夏浩瀚本不该写出那般激进的文章的,本不该对读书人那般强势的……”   杜构也是聪明人,被林枫提示,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为夏家掌控读书人是假,趁机报复才是真,也就是说……”   杜构深吸一口气,惊疑道:“那个抢走了神秘人的第三人,就是安阳县的某个读书人!?”   林枫在杜构惊疑的注视下,微微点头:“至少以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这种可能性是最高的,否则无法解释一个一直表现都很沉稳冷静的夏家嫡长子,会有这般激进的表现,甚至这都不是激进了,这已经超过夏家的能力,和朝廷的底线了。”   杜构目光闪烁,蹙眉沉思。   林枫视线看向远处的陈淼,缓缓道:“夏浩瀚在我看来,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在夏府,克己复礼,遵守规矩,沉著刻苦,夏寻功也罢,他的妾室也罢,对他的评价都不差。”   “可是,陈淼却说夏浩瀚和他一样,是一个风流倜傥,幽默风趣之人……陈淼与夏家其他人的评价,截然不同,这说明什么?而夏家主如此一个重规矩的人,见自己儿子带著陈淼去青楼潇洒,也没有表现出夏浩瀚错了的样子,又说明什么?”   杜构蹙眉沉思片刻,忽然看向林枫,惊异道:“说明夏浩瀚是刻意在逢迎陈淼,陈淼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就将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夏家主知道真相,自然不会怪陈淼。”   “那夏浩瀚为何要这样做?”   “陈家实力比夏家更强,夏家一直鼓足劲想要壮大门楣,自然不会放过陈家这棵大树。”杜构身为杜如晦之子,幼时没少被杜如晦教诲这些,所以关于这种事,很是门清。   林枫点头道:“没错,陈淼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看不出来,那只能证明夏浩瀚为了夏家,牺牲很大,更能证明夏浩瀚心思很深,十分冷静沉著,很能忍……否则一般人也做不到他这般。”   “所以,如此沉稳能忍的夏浩瀚,却在被杀前夕,写出了这种完全超出夏家能力,挑战朝廷底线的文章……除了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来回踱步片刻,旋即脚步一停,看向林枫道:“有理有据,必然如此!”   林枫见杜构认同自己,笑著点了点头,道:“那么,也就能确定,抢走神秘人的第三者,一定是他要针对的读书人……所以,若是我们能得到六年前安阳县的读书人名单,还是那种普通人家出身的读书人名单,那么抢走了神秘人的第三人,必在其中。”   “而神秘人来安阳县,不出意外就是为了找第三人的,第三人是普通人,神秘人是大家族的大小姐,这样的大小姐去到一个普通人家,绝对会有人注意,若能找到第三者,询问第三者的家人,或者邻居,也许就能直接知晓神秘人的身份!”   杜构眼眸越发明亮,他说道:“因读书是一件很耗费财力的事,更会直接去掉一个重要劳力,普通人家很少能支撑得起,所以这种读书人数量并不算多,而这些读书人为了扩大圈子,拜访名师,交流文章,也一定会经常聚会……”   “能找到!”杜构忽然道:“交给我,半天之内,一定给你弄出这份名单。”   林枫既然提出让杜构寻找,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并不会超出杜构的能力范畴,他点头道:“那就辛苦莱国公了。”   杜构闻言,二话不说,直接道:“此事我亲自去办,在找出名单后,我会立即命人前往他们家中询问,以最快速度得出结果。”   杜构就是这样的性子,果断爽利,林枫点头:“好,我等你消息。”   杜构重重点头,不再有任何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看著杜构离去的背影,林枫再度长出一口气,有孙伏伽去县衙调查过所名单,有杜构去调查读书人名单,有人去潞州确定玉佩归属……指向神秘人的路已经被他走出三条了。   但敌人是四象组织的人,狡诈多端,谨慎至极,为了稳妥,林枫决定还是要继续查案,以防止神秘人为了避免被人追查,做过一些反追踪的手段。   这时,夏寻功走了过来,道:“林寺正,当初跟随大郎赶赴潞州的商人来了。”   听到夏寻功的话,林枫迅速收敛心神,他转过头,便见在夏寻功身后,正站著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男子衣著质量很好,此刻正躬腰行礼,脸上满是紧张的赔笑。   “小人赵庆,见过林寺正。”胖商人恭敬行礼。   林枫微微颔首,他开门见山:“说说夏浩瀚去到潞州后,都做了什么。”   赵庆连忙道:“回林寺正,少爷抵达潞州后,便先亲自去了潞州最红火的那些铺子,去看那些铺子的生意,经营的手段,同时去打听这些铺子背后的主子。”   “然后,少爷还专门去人最多的酒楼,听酒客们交谈,了解潞州的情况,做足了调查。”   林枫点了点头,看来夏浩瀚很有规划。   “然后呢?”他问道。   赵庆继续道:“在确定潞州适合做生意后,少爷也打听到了那些商铺后面的主子,然后少爷便以夏家嫡长子的身份,去递交拜帖,登门拜访。”   “少爷想先具体了解一下潞州的各大家族,看看有谁对夏家有亲近之意,有谁对他态度不好,从而选择能够与夏家合作的家族,再进一步进行沟通。”   听到这里,林枫心中一动,道:“你家少爷拜访的家族里,有没有陈姓家族?”   赵庆想了想,旋即连忙点头:“有,两个陈姓家族,少爷都登门拜访过。”   “那结果呢?”林枫追问道。   赵庆道:“态度都一般吧,不过分熟络,但也没有明显抗拒。”   这才正常,若一开始就过分抗拒,或者表现的太热情,那这里面才有问题……林枫说道:“你家少爷对这两家的看法如何?”   赵庆说道:“少爷说,只要不是表现的太冷漠,就可以继续与之交往,夏家要进入潞州,少不得和这些家族接触,现在关系好一些,以后就能更容易些。”   “所以这两家,少爷后面也各去了几次。”   林枫蹙眉道:“都去了?”   “是。”   “你家少爷有没有更多次数的,去过哪一家?”   “这……”赵庆摇头:“好像没有,少爷是掌握一个频率去拜访的,每一家的次数都差不多。”   如果每一家都一样,那夏浩瀚是如何与神秘人增进感情的?不对,正常去拜访,人家肯定不会让女儿去招待陌生男子……   林枫意识到自己方向错了,他说道:“你家少爷在潞州,有没有单独出去过,有没有参加过什么诗会之类的?”   赵庆一脸意外的看向林枫:“林寺正怎么知道?我家少爷的确去过一次诗会,因为那诗会是当地大家族公子小姐们举办的……少爷也的确有过几次单独出去,但少爷说是正常游览潞州,没让我们跟随,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少爷具体去了哪。”   “他单独离去,是诗会后才有的,还是诗会前就有了?”   赵庆这一次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诗会后,一共差不多五次。”   果然……赵庆的话,更加验证了林枫的推测,看来是夏浩瀚在诗会上,结识了神秘人。   夏浩瀚刻苦读书,为了安静读书,连书房都不装饰,而且他的读书心得也都十分认真,可以看出,他的学问绝对不差,因此在诗会上,很可能一鸣惊人,继而获得神秘人的青睐。   之后再单独约见几次,以夏浩瀚都能将陈淼忽悠的当成亲兄弟的本事来看,夺取一个女子的心,并非难事,所以在不舍分离时,交换定情信物,那也就完全有可能了。   虽然赵庆没给他太多的帮助,但彻底帮他复原了夏浩瀚在潞州的情况,帮他确定了夏浩瀚与神秘人的接触过程,也算帮他补足了二者相识的拼图。   而第三者的事,也有杜构去帮他追查,那接下来……就是对案发当夜的情况,进行调查了。   夏浩瀚的离开,是因为陈淼到来,之后的一切就与夏家无关了,所以下一步,需要去当夜最重要的两个地方。   春满楼与案发现场。   林枫看向陈淼,道:“前面带路,去春满楼!”   春满楼是安阳县唯一的青楼,生意十分火爆。   不过此时是白天,辛苦了一夜的姑娘们都在休息,春满楼难得处于安静之中。   “就是这间房。”   青楼的老鸨小心翼翼陪著笑,推开了房间的门。   林枫刚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并不刺鼻,一闻就知道不是那种廉价的水粉。   房间不算大,但装修的很好,地板铺有地毯,墙壁上挂著字画,靠著墙壁的位置,还放著一些乐器,有古筝,有琵琶,甚至一侧还有一个小书架,书架上放著书籍。   乍一看,还以为是进了哪个大家闺秀的书房。   林枫不由心中感慨,看看这个时代人家的敬业精神,琴棋书画,差一点都不行。   他来到窗前,站在窗边,可以清楚听到外面的街道上行人的声音,林枫道:“这个房间临街?”   陈淼点头:“没错,这是最边缘的房间。”   林枫听著陈淼的话,视线看向窗外,想了想,道:“你们每次来春满楼,都会来这里?”   陈淼说道:“差不多吧,春满楼最好的房间,也就这么几个,再加上我们两个还要比拼,自然要靠边点,否则被其他房间听到声音,自惭形秽,玩的不开心,就不好了。”   你还真会为其他人著想……林枫视线看向老鸨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道:“当夜就是你陪的夏浩瀚?”   女子粉面桃腮,那双眼睛就仿佛会勾魂一般,她怯生生的看著林枫,点头道:“是奴家。”   林枫双手负于身后,一脸严肃的说道:“现在是下班时间,不用拿出工作时的态度,放松点。”   女子:“?”   “咳咳。”   林枫咳嗖两声,道:“说说当晚的情况。”   虽然过去了六年,但夏浩瀚毕竟不是一般人,再加上官府多次盘问过,所以女子记忆还是很清晰,她说道:“当晚夏公子选了奴家后,就和奴家进了房间。”   “之后奴家说要给夏公子弹奏一曲,可夏公子却不让奴家弹筝,他让奴家为他吹奏‘尺八’,但奴家并未学过‘尺八’,夏公子有些不悦,便让奴家沐浴了。”   “尺八?亏我前世逛过博物馆,知道尺八是什么。”林枫知道,尺八就是洞箫,在唐朝,因箫长一尺八得名。   “说起尺八……”   陈淼这时忽然说道:“林寺正,我想起来了,刚刚询问我兄弟的遗孀时,她们说,我兄弟从潞州回来后,不仅打造了那张大床,还要求她们吹奏尺八。”   “她们不会,他还专门让人找师傅教,只是还未等她们学会,夏兄就将教箫的师傅赶走了。”   林枫眼中精芒陡然一闪,他瞬间转过头看向陈淼,道:“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陈淼缩了缩脖子:“我以为不重要,毕竟你让我问的是床笫之事嘛……”   林枫目光闪烁,他忽然看向女子,道:“在当晚,你沐浴的时候,有没有听到过尺八的声音。”   女子十分诧异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怎么知道?”   “因为奴家刚好因为不会吹奏尺八被夏公子嫌弃,所以后来有尺八声音响起时,奴家十分在意,心底还发誓一定要学习尺八,绝对不能让客人失望。”   就凭你这服务态度,销冠不是你我第一个不同意……林枫道:“你可知道那声音是哪里传来的?谁演奏的?”   女子摇了摇头:“这奴家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某个姐妹吹奏的吧。”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他快速道:“夏浩瀚离开时,是不是就是尺八声音响起的时候?”   女子回想了一下,旋即点头:“还真是,声音响起不久,奴家就听到开门声响起,然后奴家再唤夏公子,就没有回应了。”   这一刻,跟著林枫前来的夏家家主夏寻功,突然瞪大了眼睛,道:“难道……难道这就是大郎无缘无故离开的原因?”   他怒视青楼销冠:“之前官府来询问你,你怎么没有说这件事?”   销冠被吓得俏脸发白:“奴家还以为是其他姐妹吹奏的,也没当回事……谁能想到,夏公子会因为这个声音离开。”   林枫向夏寻功道:“夏家主不必动怒,她非专业的刑狱人员,对证据线索分辨不出很正常……”   当然,销冠分辨不出正常,可当时查案的衙门没引导出这些来,那就是衙门的失职了。   但古代侦查手段有限,经验有限,最喜欢的就是严刑拷打……所以林枫对这些,也不意外。   “夏浩瀚从潞州归来后,就让他的妾室们学箫,看来他倾心的神秘人,应该擅长此道。”   “而他在青楼这里,听到了箫声……”   林枫看向窗外:“这里临街,倘若有人在外面吹奏洞箫,在寂静的夜晚一定能听到,以夏浩瀚对箫声的在意,必会来此查看……”   说著,林枫看向女子,道:“夏浩瀚出事后,你房间的窗纸,有没有出现小洞?”   女子道:“的确有洞,但奴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林枫彻底确定下来。   夏浩瀚与陈淼都是大家族子弟,来青楼肯定会选最好的这几个房间,再加上两人的比拼,选择靠边的房间几乎就是确定的事,所以,事先是可以预判夏浩瀚会住在这里的。   若这时,在外面吹奏洞箫,引夏浩瀚来看,然后夏浩瀚看到了一直魂牵梦绕的倾心之人,绝对会毫不迟疑追出去……   “终于破解了夏浩瀚离去的不解之谜,那剩下的,就是最后一点了……杀人!”   林枫转头看向夏寻功,道:“夏家主,带我去案发之地吧。”   案发之地是一个破败的院子。   左右也都是空房子,因为有人死在这里,这条本就破败的街道,人烟更少了。   林枫走进院落,看著满院的枯草,缓缓道:“这六年时间,院子一直空著?”   夏寻功沉声道:“大郎在这里出事,衙门又毫无进展,所以为了留下一个希望,不让人破坏这里,我已经将其买了下来,并且平时紧锁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林枫回想著来时空无人烟的街道,和其他早已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很想说即便你不买,估计也没人会来……但他能理解夏寻功,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在找不到真凶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保全现场,等待著有朝一日,能有人找出真相。   “周围的房子,在六年前,也都没人居住吗?”林枫问道。   夏寻功点头:“没错,这里本就是贫穷人家居住的地方,多年前安阳县经历战火时,导致不少人为了躲避战火,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也就导致这里人家十不存一。”   林枫眯了眯眼睛。   他是从春满楼直接来这里的,可以说春满楼距离这里并不算近,且途经之处,和这里一样的没有人家的破败院子也有好几座。   所以……为何凶手会选择在这里杀害夏浩瀚?   论距离,明明有更短的,更好的院子可以选择,为何非要在这里动手?   这座院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林枫视线环顾院落,只见这座院落荒草遍地,房子已经半塌,院子里有著一些荒废的农具,除此之外,就是一口枯井孤零零伫立在那里。   整个院子,无论是破败之象,还是荒凉之意,都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为何会选择这里呢……”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来到枯井旁。   夏寻功指著枯井前方的一处位置,道:“这就是大郎惨死之所。”   哪怕时隔六年,哪怕没有任何标记,夏寻功也一眼就找到了夏浩瀚死时的具体位置。   林枫回想著卷宗记载,当时夏浩瀚是脚朝向枯井,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的。   他的衣服没有多少凌乱,心口有著两处刀伤,额头刻有不连贯的两横两竖……   “按照经验来说,一个连续杀人犯,他的第一次杀人,绝对是最特殊的,是最能体现他心境,最能体现出他目的的……而当他杀人多了,都麻木了,那杀人很可能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和本能,未必会有心境表现。”   “也就是说,神秘人的初次作案,这里,绝对十分特殊!”   看著枯井,回想著额头上的图案,林枫眸光微深:“在船上,那些被杀的船员,都是脚朝向桅杆的,因为在船上,能选择的极其有限,而在这里,她是早有预谋的,所以死者的脚朝向枯井……这是否意味著,真凶是将桅杆当成了枯井。”   “那些死者额头上的两横两竖,确实就是‘井’字!”   “也就是说……”   林枫站在井边,黑漆漆的眼眸盯著眼前的这口井,缓缓自语道:“井,在神秘人心中,十分重要!”   “甚至有一种可能……神秘人会选择这座院子动手,就是因为这口井……”   林枫当即转身看向夏寻功,道:“你们当时调查,可有人下过井底查探?”   夏寻功点头:“有衙役下过,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还是有什么,但没有被发现……   林枫沉思了一下,直接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准备绳子,我要下去。”   赵十五道:“义父,还是我下去吧。”   林枫摇头:“你不知道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不重要,下去了未必有用。”   见林枫这样说,赵十五想了想,也只能点头。   他迅速为林枫准备了绳子,牢牢绑好,道:“义父,可以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耽搁,抓著绳子,就顺著枯井滑了下去。   很快,落到了井底。   这口水井已经多年未用,下面一点水都没有。   因为灰尘的落下,盖了一层极厚的灰尘。   林枫视线先向井壁看去,只见井壁十分光滑,上面被灰尘附著,仿佛诠释著时间的流逝。   林枫想了想,用衣袖擦了擦井壁的灰尘,而这时,他目光一闪。   只见他蹲下身来,拿起衣袖著重擦拭了一处区域,旋即他便看到,在这井壁上,有著许多道凌乱的划痕。   看那划痕,应该是用石头划出来的。   但并没有任何完整的字迹,就仿佛是发泄一般,在胡乱的划着名。   林枫指尖落在划痕上,感受著划痕的凹凸不平,就好像体验到了刻下这些划痕之人,当时那混乱又愤怒的心境一般。   他沉吟些许,又低下头看向脚下。   只见井底有著许多石头,大小石块铺满了井底。   他用鞋子蹭开这些石头,视线仔细看去,可石头下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整个枯井,似乎除了这些划痕外,再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林枫抿了抿嘴,刚要放弃返回地面。   而就在这时,他视线忽然扫到了井底一角。   林枫蹲下身来,从井底捡起了一个东西,仔细看去:“头发?”   他有些诧异:“还是两缕绑在一起的头发。”   只见林枫手中,是沾满了灰尘的,灰扑扑的两缕头发。   这两缕头发绑在一起,若非林枫眼尖,根本就不会发现它。   “为什么会有头发?”   林枫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通,但看这头发是绑在一起的,绝对不会是自然掉落,可为何会出现在这枯井里?   不小心掉落的?   还是故意扔下来的?   林枫不确定这头发是否与案子有关,暂时将其放到怀里,准备回到地面上再思考。   他不再耽搁,利用绳子爬回了地面。   他刚走出,夏寻功便连忙走了过来,焦急问道:“林寺正,如何?可有发现?”   林枫蹙眉道:“井底确实有些东西,但是否和案子有关,还需进一步确定。”   一边说著,他一边拿出从井底捡起的头发,进行检查。   而这时,夏寻功突然道:“林寺正,你成婚了?难道我记错了?”   林枫一愣,夏寻功怎么无缘无故说这话,他疑惑道:“夏家主为何这样说?”   夏寻功看向林枫手中的头发,道:“你手里拿的不是合髻之礼绑起来的头发吗?新郎新娘在合髻之礼时,要取彼此的一缕头发绾结在一起,这不就是绾结之后的头发吗?”   合髻之礼?   新郎新娘的头发?   听著夏寻功的话,林枫简直有如轰隆雷鸣,响彻耳边。   他突然道:“我明白了!”   “什么?”   夏寻功愣了一下。   便听林枫盯著手中的头发,双眼闪烁著精芒,沉声道:“我明白杀人的动机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夏寻功听著林枫的话,呆呆的愣了片刻,旋即猛然瞪大眼睛,他刚要向林枫询问杀人动机是什么。   就听一道声音,从院外传来:“子德!我找到过所名单了!陈姓之人,我找到了!”   听著这声音,林枫视线顿时看去。   便见孙伏伽正翻身下马,快步向他走来。   而与此同时,又有一阵马蹄声响起,林枫循声看去,便见杜构正策马而来。   一边骑马,杜构一边大声道:“子德,读书人名单已经找到!”   听著这两道声音先后的响起,林枫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他心中忽然想起一句话。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当自己想明白动机,想明白最关键的问题之时,孙伏伽和杜构的结果也来了!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的!   他更是想起一句话。   时来天地皆同力!   看来,是老天都要帮他。   有了孙伏伽的名单,有了杜构的名单,再有自己刚刚得到的头发,刚刚掌握的动机……神秘人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而现在午时还未过,来得及!   救人来得及! 第190章 抓住神秘人!推理开始,揭晓一   切!   思绪间,孙伏伽与杜构都已经来到了林枫面前。   林枫率先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如何?”   孙伏伽二话不说,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簿。   他一边将书簿展开,一边道:“亏得陛下登基后,对地方上的官吏有了更细致更全面的考核标准,官吏们不敢偷懒,这才让过所记录十分详细,且完好保存,否则还真的找不到这详细的名单。”   说话间,孙伏伽已经将书簿翻到了自己做好标记的那页,他指著这页道:“从这页向后五页,记载的便是案发前两个月内,来安阳县的外地人的名单。”   “而在这五页名单里,姓陈之人,一共有八个。”   “其中女子……”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三人!”   听著孙伏伽的话,林枫视线直接向书簿看去,便见孙伏伽专门用笔做了标记,那三个名字,十分明显的映入眼帘。   “陈乐萱、陈诗竹、陈珠珠。”   孙伏伽说道:“不出意外,神秘人的身份就在她们三人之中,但遗憾的是,我对潞州陈家并不了解,所以不确定哪个是我们要找的陈家神秘人。”   林枫微微点了点头,陈家非是五姓七望那种级别的世家豪族,而且还是在远离长安的潞州,孙伏伽认不出也正常。   他也一样认不出来,不过不要紧,还有杜构的名单呢。   想著,林枫视线直接看向杜构,道:“莱国公,你那里怎么样?”   杜构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他将纸展开,道:“说来也巧,我先打听了安阳县读书人经常会聚会的酒楼,然后前去那里,以官府身份见了酒楼掌柜。”   “在听到我的来意后,酒楼掌柜便说他直接就有名单,原来是这座酒楼的掌柜一直保存著历年在他那里聚会的读书人名单,他有著自己的小心思,想著在那些出身贫困的读书人没有起势之前,为他们送一些书籍衣物,送一些水酒之类的东西,来结个善缘,一旦哪个读书人科举成功,入朝为官,必然会念著他在贫困时的资助,对他有所帮衬。”   “所以,那些名单他都小心的保存著,六年前的名单,自然也有。”   林枫听著杜构的话,心里不由浮现秦朝吕不韦的“奇货可居”,老祖宗们玩人才投资这套,可是一直都很熟练。   一边说著,杜构一边将纸张递给了林枫。   林枫视线看去,只见纸张上写著十五个名字。   这代表贞观元年时,安阳县只有十五个普通人家出身的读书人。   虽然十五个不多,但要知道,那是贞观元年,天下稳固、科举开设才没几年,而之前一直都是世家大族垄断知识,普通人想要读书比登天还难,所以一个安阳县就有十五个普通出身的读书人,已然不算少了。   现在,贞观六年,肯定会更多,盛唐繁华,不仅是物质繁华,更有文化繁华,而这种繁华,已然初现。   看著名单上的十五人,林枫继续道:“莱国公派人去他们家中,以及邻居家询问了吗?”   杜构点头,说道:“拿到了名单,我就立即吩咐护卫,以名单去问询。”   “而结果,有一家人在五年前举家搬迁离开了,不过通过对他家的邻居问询,得知……”   杜构看向林枫,沉声道:“在六年前,他们确实看到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进过他家。”   “甚至……”   一听甚至两个字,林枫就知道肯定有更重要的情报。   他视线看向杜构的双眼,便听杜构道:“他们已经成婚了。”   “而大婚之日……正是夏浩瀚被杀当天!”   林枫听到杜构的话,眼眸陡然一闪,脑海中刹那间风云涌动,无数的思绪在这一刻迅速转化为实质的线索,并且不断自动连接,案发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在此刻,于林枫脑海,终于彻底确定。   一旁的孙伏伽,因为离开的早,并不知道林枫让杜构调查什么,此刻一脸茫然:“莱国公,你们说的名单和成婚是?”   杜构简单的为孙伏伽解释了一下林枫对神秘人移情别恋,以及夏浩瀚要害神秘人喜欢的第三者,并且由此引发神秘人杀人的最终结果,告诉了孙伏伽。   孙伏伽听过后,只觉得念头瞬间通达,笼罩在自己头顶的疑云,在这一刻,彻底散去,整个人满是激动,道:“这不就形成闭环了!神秘人和第三者要成婚,夏浩瀚内心定然充满恨意,所以在他们大婚之夜,偷偷离开了青楼,连好兄弟都没有通知,然后潜入了神秘人与第三者的新婚之家,想要杀害他们进行报复。”   “可是,夏浩瀚没想到,他杀人不成反被杀!最后,却是他惨死于此!”   杜构也赞同孙伏伽的话,点头道:“以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可谁知,林枫听著他们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错了。”   “什么!?”正在高兴的杜构和孙伏伽一愣。   孙伏伽蹙眉道:“什么错了?子德你是认为我哪里推断错了?”   “不是哪里,是都错了!”   “什么!?”这下,连杜构都神色一惊。   可杜构仔细思考著他目前得到的线索,一切都是如孙伏伽说的那样啊。   他不解道:“子德,怎么回事?”   孙伏伽也紧紧盯著林枫。   “我得到的线索,是夏浩瀚不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而是被引走的!”林枫直接说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之前他就说过,夏浩瀚是主动离开,还是被引走离开,直接代表的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而现在,杜构他们得出的结论,正是与夏浩瀚被引走的方向,完全南辕北辙。   “被引走的?”   孙伏伽一惊:“怎么会这样?”   杜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不应该啊,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明明指向的就是这样的结论,可为何他却是被引出去的……”   林枫目光闪烁片刻,直接向外走去,道:“时间紧迫,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两人连忙询问。   林枫道:“衙门,户籍登记之所,去确定神秘人的真正身份!”   “还有……”   他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杜构,道:“莱国公,麻烦伱派人再去一趟第三人的邻居家,去那里帮我询问一件事……”   安阳县衙。   后堂。   县令笔直著腰,很是淡然的吩咐衙役将户籍册搬来,放到桌子上。   “下去吧。”   他目送衙役离开,然后迅速点头哈腰,脸上满是恭顺之色,道:“莱国公,林寺正,孙郎中……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林枫平静的看著县令前后的变化,微微颔首:“多谢。”   安阳县令忙摇头:“都是下官该做的,希望能帮到林寺正。”   林枫没再和他废话,迅速拿起桌子上的户籍册翻阅起来。   根据《唐律·户婚律》规定,嫁娶和离都需向衙门申请报备,然后由衙门登记造册,或者出具许可和离文书,才算具有法律效力。   因此,神秘人与第三者的成婚,必然要在县衙登记,县衙定会有关于两人身份的详细信息。   林枫三人迅速找到贞观元年六月份的新婚户籍册,查找翻阅。   因为杜构已然知晓第三者,也就是新郎一方的名字,所以他们目标很是明确,没多久,便听孙伏伽道:“找到了!”   听到孙伏伽的话,林枫与杜构迅速看去。   只见孙伏伽将桌面上的其他书簿扫到一旁,然后将自己找到的书簿展开,放在桌子上,手指指向其中一行,道:“你们看这里,新郎一方的名字叫卓凡,正是莱国公所找到的那个读书人的名字。”   “而女方……”   孙伏伽指尖向下挪动,很快停下,看著女方的名字,他抬起头道:“陈珠珠。”   陈珠珠正是孙伏伽在过所记录里,所找到的三个陈姓女子之一。   此刻在这里又发现了陈珠珠的名字,正好与孙伏伽之前的调查结果互相验证。   “肯定不会错了!”   孙伏伽长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与杜构,道:“神秘人绝对就是这个陈珠珠。”   杜构闻言,视线看向官府对陈珠珠户籍信息的记录,说道:“陈珠珠,祖籍潞州黎城县……黎城,夏家主说过,潞州的陈姓大族,一个在乡县,一个就在黎城,这方面的信息也对应上了。”   因为神秘人的身份毕竟太过特殊,而且林枫他们也没有试错的机会,所以在对神秘人身份的确定上,他们是十分小心谨慎的,力求方方面面的信息都能应对。   现在,有新婚户籍册,有过所记录,还有籍贯信息,三者一致……那就足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杜构与孙伏伽都一脸振奋的看著林枫,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隐藏的再深,可终究……还是被我们找到了!”   见林枫赞同,杜构和孙伏伽心中最大的石头,直接落了下来,脸上都难掩激动之色!   神秘人的狡诈程度,是他们亲眼所见的,毕竟若非林枫将沉船打捞上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个神秘人的存在!   而中间的调查,因时间太过紧迫,太多人的命压在他们肩上,让他们都不由感到窒息和焦虑。   但终究,林枫扛住了所有的压力,完美发挥出神探该有的探案水准,到安阳县不过半日,便将神秘人彻底揪出!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绪,他说道:“只可惜卓凡已经搬走了,而且还是举家搬迁,我们接下来得需要知道他们搬到了何处。”   “我知道他在哪。”   孙伏伽刚说完,杜构的声音便迅速响起。   “什么?你知道?”孙伏伽一脸惊异的看著杜构。   林枫神色也有些意外。   杜构迎著两人视线,神色有些复杂,他缓缓道:“之前我在得到卓凡的名字时,其实我就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   “而直到刚刚,确认了他的户籍信息后,我才终于确定,这个卓凡,就是我知道的卓凡。”   看著杜构复杂的神情,林枫心中不由一动,道:“莱国公,这个卓凡,不会在你手下做过事吧?”   杜如晦身死之前,杜构一直在长安,杜如晦死后,杜构离开长安在登州与莱州做官,后来立功,又调到了慈州担任刺史,与远在相州的普通人不会有多少接触的机会,更别说还能让他记住。   再加上卓凡本是读书人,读书人即便六年前再贫困潦倒,可一朝科举有名,那就会立马翻身。   因此种种,再结合杜构那特殊的神情,让林枫顿时意识到,这个卓凡,很可能已然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且曾经……甚至现在,就在杜构手下任职!   孙伏伽忙道:“莱国公,当真如此吗?”   杜构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头,道:“如林寺正所言,他的确在我手下做过事,并且现在,仍是我管辖的官员。”   “谁?”   孙伏伽连忙追问。   林枫也看向杜构。   便见杜构沉声道:“临水县县丞。”   “临水县县丞?”孙伏伽一脸意外:“竟然是临水县的县丞!岂不是说说,他的娘子……神秘人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林枫神色也带著异样,他大脑迅速回忆关于临水县县丞的记忆,可是林枫思索再三,却发现对卓凡基本上没有任何记忆,唯一的记忆,也只有未曾说过话的一面之缘……他看向杜构,问道:“我们打捞沉船那天,与付县令站在一起的,脸色苍白,身体单薄的那个人?”   杜构有些意外,道:“林寺正竟然记得?”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当日与付县令出现在岸边的,就是县丞卓凡,卓凡三个月前带队剿匪,受了伤,又因夜晚行动感染风寒,因此病情较为严重,一直在家养伤养病,在你打捞沉船那日,才刚刚返回衙门当值,所以林寺正你在县衙没有见过他。”   林枫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杜构神色复杂,说道:“卓凡在安阳县表现十分出色,在我看来比县令付远怀还要好,我都准备今年年底将他向吏部举荐了,他有能力去担任一县县令。”   “可是没想到……”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他的娘子,竟然会是犯下这一切罪行的四象神秘人!”   孙伏伽理解杜构的复杂心情,毕竟卓凡算是杜构看重的下属,被杜构举荐后,很可能会成为杜构的左膀右臂,但现在这般,其娘子是四象贼人,只此一条,卓凡的前程算是彻底毁了,甚至还可能连坐入狱。   他感慨道:“这就是遇人不淑啊……但那神秘人若是卓凡娘子,也就很合理了,毕竟神秘人作案之地,都是在临水县境内,而她身为县丞娘子,身份地位都极高,足以为她提供所需要的一切便利,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地方,比临水县更适合作案。”   杜构内心复杂,充满著对世事无常的叹息,却也重重点著头,对孙伏伽的话表示认同。   神秘人将所有的灭口行动,都选择在临水县的漳河水域动手,本就值得思考,现在得知神秘人的具体身份,一切也就彻底顺理成章了。   “子德!”   杜构看向林枫,道:“神秘人身份已经确定,我们得抓紧了!”   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稳坐如山,道:“再等等。”   “等?还等什么?”两人不解。   林枫看向紧闭门扉,眸光沉凝道:“等去打探消息的护卫回来,我需要最后确定一件事。”   夜色已深。   城门紧闭的临水县县城外,一架马车和数十个护卫策马而来,停在了门外。   马蹄溅起的灰尘被夜风吹走,城墙上值守的将士,便看到驾车的魁梧男子抬起头看向他们,同时一道大喝也随之传来:“莱国公、大理寺林寺正、刑部孙郎中要入城办案,速速开门!”   听到赵十五的话,他们当即伸长脖子低头看去。   在看清赵十五的脸,以及赵十五举起的令牌后,将士们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大声道:“开城门!”   杜构本就是慈州刺史,林枫之前更是一直在县衙查案,所以将士们对他们都很熟悉,此时看到熟悉的面庞与令牌,自然不敢怠慢为难。   很快,紧闭的巨大门扉发出刺耳的声响,缓缓打开。   “义父,城门开了。”赵十五道。   马车内的林枫手上正拿著一本书簿在翻阅,听到赵十五的话,他沉声道:“直接去卓凡宅邸,到那里的第一时间,命人包围。”   赵十五闻言,顿时挺直了腰杆,全身肌肉在这一刻悄然绷紧,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要到来了。   “驾!”   他赶动马匹,带著马车迅速进入了县城之内,数十护卫也随之迅速入城。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   整座县城都已陷入了沉睡之中,白日里热闹拥挤的街道,此刻空落落的,马蹄踩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甚至还带著回响,给人一种寂寥肃穆沉重之感。   马车里的孙伏伽和杜构此刻都十分安静,两人视线皆各自看著车窗外的漆黑街道,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著期待与担忧。   期待是他们马上就要能抓到神秘人了。   而担忧……则是担心对手是四象组织,会有变故。   时间已经来到最后一天了,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去寻找神秘人了。   此行,几乎决定最终结果,决定那些被掳走的无辜百姓,是死……还是活!   在这种肃穆气氛下,马车于县城内行驶了一刻钟后,终于停下。   “义父,我们到了。”赵十五似乎怕惊动敌人,压著声音开口。   听到赵十五的话,杜构与孙伏伽顿时齐刷刷看向林枫。   林枫这时,才终于合上手中的书簿,抬起头迎著两人的注视,道:“胜负,就在这一刻了,两位……去迎接最终结果吧。”   三人依次下了马车。   林枫抬眸看去,便见眼前是一座很普通的宅邸。   宅邸面积不算大,门上的朱漆都剥落了不少,给人一种颓败之感。   他说道:“后门有人守著吗?”   赵十五道:“兄弟们已经过去了,且为了防止有人翻墙逃走,每隔一段距离,街道上都有人看著,沿途路口也有人把守……绝对叫一只苍蝇也逃不掉。”   林枫闻言,十分欣慰的点著头,经历了这些案子,赵十五也得到了成长,现在做很多事都能考虑周全。   他收敛心绪,不再耽搁,直接道:“行动!”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他们当即行动了起来。   只见他们纷纷来到院门旁边的墙壁下,两人一组,彼此面对面,双手交叉,扎著马步,然后转过头看向站在远处的护卫。   这些护卫见状,当即向墙壁冲去,借助长距离的街道助跑,到了墙角下,便直接向上一跃。   双脚先后落在已然准备好的另外两个袍泽手上,这两个袍泽再用力向上一送。   护卫便借力直接向上跳去,双手轻松抓住院墙的顶端,继而顺势一爬,便翻到了院墙之上。   他们向院子里看了看,然后向外面的林枫等人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便绑好绳子,顺著绳子进入了院子内。   没过多久,就听紧闭的门扉传来一些声响,旋即门被翻墙进入的护卫从内部打开。   从林枫说出“行动”二字开始,到他们从内部将门打开,不过二十息的时间,且没有惊动卓府内任何人员。   “记住。”   林枫见门被打开,直接道:“接下来无论遇到任何人,都先将其绑起来,我们不确定卓府内是否还有其他的四象贼人,为了稳妥起见,先抓后审,以免被贼人逃脱。”   赵十五等人自是毫无迟疑的点头。   “去吧。”   林枫看著他们,拱手道:“今夜胜负之关键,就仰仗诸君了。”   众护卫见状,早已热血沸腾,哪里还会耽搁,纷纷转身冲进了卓府内。   原本寂静无声的卓府,仿佛一瞬间,被石头砸中了水面一般,迅速起了涟漪,继而有如暴雨倾盆,水沸涌动,喧嚣骤起。   惊呼声,怒喝声,质问声,声声入耳。   夜晚的安静,终究被打破了。   林枫看向孙伏伽和杜构二人,道:“我们也进去吧,该是结束这一切了。”   杜构二人对视一眼,旋即重重点头,与林枫相继迈入卓府内。   卓府面积不大,宅邸老旧,地面的砖石有些都翘了起来,走起路来并不平整。   沿途所经,先看到的是护院家丁被按在地上绑了起来,他们不断挣扎,不断质问来人知不知道这里是县丞的宅邸,还呵斥他们敢在卓府撒野不知死活,可在看到林枫三人到来后,这些喧嚣声瞬间戛然而止。   “莱……莱国公!?”   “还有林寺正!”   “怎么会是他们?”   护院家丁们直接蔫了。   林枫三人没有理睬这些下人,穿过廊道,饶过前堂,来到了后院主人居住的院落。   而他们还未到达最后的房间,就见赵十五绑著一个人快步前来。   此人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有著病态,被赵十五一推,差点没有踉跄倒地……杜构看到此人,连忙道:“卓县丞。”   “他就是被四象贼人坑了的卓凡?”孙伏伽看向此人。   林枫视线,也落在了卓凡身上。   “莱国公,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卓凡看到杜构后,双眼顿时亮起,脸上原本的惊慌之色,终于消退了一些,他忙道:“为何他们会突然闯入下官宅邸?又为何二话不说,直接将下官绑了起来?”   杜构对自己这个有能力,但遇人不淑,运气很差的下属,内心很是怜悯,他轻声道:“你不用紧张,此事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卓凡神色更茫然了。   孙伏伽在意神秘人,没心情向卓凡解释这些,他直接向赵十五问道:“十五,你怎么只抓了卓县丞一个?他的娘子呢?陈珠珠呢?”   赵十五摇头道:“卧房里只有卓县丞一人,没有他的娘子,兄弟们也搜了其他房间,同样没有找到陈珠珠。”   “什么?没有?”   孙伏伽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杜构内心也是一惊。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担忧,他们最怕的,就是陈珠珠察觉不对,提前溜了……若是这般,那他们此次行动就扑空了。   并且,他们也没有任何时间再去追查陈珠珠的下落了。   那些百姓根本等不起,他们真的没时间了。   “你娘子呢?”林枫双眼盯著卓凡,声音带著一股让人心悸的低沉。   听到林枫几人的话后,卓凡终于明白过来,他一脸意外道:“你们要找珠珠?”   “你们找珠珠干什么?珠珠做了什么吗?至于让你们这样深更半夜来抓她?”   “别废话!”   林枫紧盯著他,道:“陈珠珠哪里去了?”   杜构解释道:“卓县丞,你可能不知道,你娘子就是临水县漳河水鬼杀人案的主谋,最近一段时间死的这数十人,都和她有关系,现在她身上更是关乎数百乃至数千无辜百姓的性命……所以,你赶紧告诉我们你娘子的下落!”   “什么!?水鬼杀人案的主谋?还关系到数百数千人的命……这,这怎么可能呢!?”   卓凡听著杜构的话,双眼瞪大,脸上充满著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似乎完全无法想像,平日里与他同床共枕的温柔娘子,会是那样的人。   孙伏伽道:“具体的事稍后我们再为你解释,先告诉我们陈珠珠的下落。”   卓凡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为县丞,还是被杜构看重的下属,他总归要比普通人有更强大的内心。   他虽然脸上仍旧带著不敢置信的神色,但声音已经勉强冷静了下来,道:“珠珠昨天跟我说,想要回潞州看望岳丈岳母,我之前因为伤病已经歇了很长时间,没法陪她去潞州,所以她便自己带著丫鬟离开了。”   “她是昨天清晨离开的,先行水路,再走陆路,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走了能有一半路程了。”   “什么!?回潞州了?”听到卓凡的话,孙伏伽脸色顿时大变。   杜构瞳孔一缩,脸色也发白了起来。   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笼罩自身。   绝望的情绪,直接浮上心头,最糟糕的,他们一直不敢去想的意外,发生了。   陈珠珠走了……而且是昨天就走了!   昨天正是他们去安阳县的时候,而陈珠珠就在他们在安阳县查案时离开,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也就是说,陈珠珠已经料想到,他们很可能会破解夏浩瀚被杀一案,很可能找到她。   所以,谨慎如她,直接跑了!   现在,他们对陈珠珠逃到了哪里全然无知……哪怕他们知道陈珠珠要去哪,可陈珠珠已经离开一天了,他们想追也来不及了。   那些等待他们救援的百姓,更是等不及。   “完了……”   孙伏伽内心彻底凉了。   杜构忍不住双手颤抖,往日里温润如玉的含笑脸庞,此刻充满灰败。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已经这样努力了,明明我们已经拼尽一切了……”   杜构的内心,难以控制的流露悲观与绝望。   赵十五这个超过两米的壮汉,此刻眼眶也都红了,他虽然不聪明,但到了此刻,他也已然明白一切。   知道义父他们所努力的一切,都白费了。   人救不了了。   他死死地咬著牙,不由看向林枫:“义父,这该怎么办啊?”   孙伏伽和杜构听到赵十五的话,也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可是,当他们看向林枫后,却都忽然一愣。   因为他们发现,林枫的神色,和他们完全不同,林枫嘴角噙著冷笑,哪有一点绝望的样子。   “子德,你这是?”孙伏伽忍不住说道。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平静道:“孙郎中,我怎么了?我很奇怪吗?”   孙伏伽有些发懵:“陈珠珠已经逃了,我们来不及抓她了。”   “我知道。”林枫说道。   “那你为何一点都不紧张?”孙伏伽忍不住问道。   “紧张?我为何要紧张?”   林枫奇怪的向孙伏伽几人道:“陈珠珠又不是四象组织的神秘人。”   “什么!?”   孙伏伽等人听到林枫的话,全都愣住了。   他们怔怔的看著林枫,然后就见林枫视线看向被赵十五绑起来的县丞卓凡,缓缓道:“真正的四象神秘人,那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其实是你吧,卓县丞?”   明天慈州的案子应该就能完全结束了,终于要结束这个大长篇的案子了,但这个大长篇也只是后面案子的一个引子,为了写好接下来最关键的超级大案,头快秃了……求点月票和推荐票为我植个发吧。 请假   家里突然遇到了一些事,明天要去医院检查,没法静心,状态很不好,现在又到了关键的推理剧情了,这个状态根本写不好,所以只好先,很抱歉。 第191章 结案!真相大白!   “什么?四象神秘人不是陈珠珠,而是卓凡!?”   随著林枫声音的响起,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双眼瞪大,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控制之力,露出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   往日里温润儒雅的杜构,在此刻直接惊呼出声,他满是不敢置信的看著卓凡,道:“卓县丞,真的是你?”   孙伏伽也难掩惊愕神情,赵十五更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抽出腰间武器,瞬间就架在了卓凡脖子上。   而被林枫指名道姓的卓凡,也在那一瞬间,脸上的神情陡然僵住,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初,他露出茫然不解之色,道:“林寺正,你在说什么?什么四象神秘人?下官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   林枫平静的注视著卓凡,对于卓凡的否认没有丝毫意外,他缓缓道:“伱是觉得有你娘子为你背锅,而你娘子很可能已经被你杀了灭口,我们找不到她,死无对证……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什么!?”赵十五瞪大眼睛,忍不住道:“义父你说……陈珠珠,被他,被他给杀人灭口了?”   孙伏伽和杜构脸色也陡然巨变。   他们忙看向卓凡。   而卓凡,则一脸恼怒,他用力挣扎无果后,愤怒道:“林寺正,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雠,你为何要这般冤枉我?”   “夫人明明是回潞州了,很多人都亲眼看到她昨天乘坐马车离去,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著卓凡,说道:“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等到了那里后,你再考虑一下,是否还要说出本官血口喷人的话来。”   卓凡死死地盯著林枫。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我们要去哪?”   只见林枫黑漆漆的眸子平静而毫无任何感情的盯著卓凡,缓缓吐出几个字:“城外,收尸之庄。”   半个时辰后。   临水县城外,破败的庄园。   迷蒙的月光下,庄园内的一口口棺材安静的躺在满是荒草的地面上,棺材盖子半开的支在地上,尸臭裹挟著周围的空气让人作呕,树枝上的白绫被风吹动,有如魅影绰绰,而呜呜的风声更如人的呜咽哭诉之声一般,让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的赵十五汗毛竖起,头皮麻的都失去知觉了。   他白天时跟随林枫来到这个装著被杀船员尸首的庄园,都感到惊悚,此刻深夜到来,更是心神一刻都不得放松,只觉得身后就好像一直有什么东西在盯著他一样。   他强忍著向后转头的冲动,道:“义父,我们为何要来这里啊?”   听著赵十五的询问,孙伏伽等人也都纷纷看向林枫,他们眼中也都有不解。   “为何要来这里?”   林枫笑了笑,道:“这一点,你们可以问问我们的卓县丞,本官相信卓县丞一定知道。”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下意识看向卓凡。   然后他们就见卓凡瞳孔剧烈跳动,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复之前在卓府内的沉稳,甚至连赵十五都看出卓凡不对劲了。   孙伏伽阅人无数,瞬间就看出了卓凡的异常,他忙道:“子德,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山庄内,藏著什么秘密吗?”   林枫笑著向卓凡问道:“你说,还是本官来说?”   卓凡双眼紧紧盯著林枫,牙齿咬著,声音就仿佛从牙缝里吐出的一般:“下官不明白林寺正的意思。”   “还装傻?”   林枫摇了摇头,缓缓道:“既如此,那就本官来说吧。”   他看著卓凡,平静道:“说实话,论起狡诈,你在本官所遇到的四象贼人里,能排在前列……毕竟你是第一个,能够隐瞒本官数日,在将沉船打捞起来之前,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你存在的隐形人”   “你以养病养伤为借口,潜藏了起来,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而你又有县尉章莫作为你的眼线,能够清楚的知道本官在做什么,所以你可以稳坐钓鱼台,在后方操纵章莫他们与本官作对……而本官对你的存在毫不知情,完全被章莫他们所迷惑,直接陷入了你的陷阱之中。”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对我很不屑,觉得我这个被夸上天的神探也没什么真本事,随随便便被你耍的团团转?”   卓凡双眼冷冷的盯著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笑了笑,不在意卓凡的态度,继续道:“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你没想到,本官竟然能做到天下人都做不到事,本官竟然真的能将沉船打捞出来。”   “而那沉船里,又有你不小心掉落的玉佩,那玉佩太有标识度了,只要本官能发现玉佩,哪怕用最笨的办法,也迟早有一天能查出玉佩代表的家族,继而查出玉佩的主人来。”   “所以,你慌了……并且因为章莫他们被本官识破身份抓了起来,没有人充当你的眼线了,你只能亲自现身,只能结束以养病养伤为借口的躲在背后放冷箭的计划,不得不返回县衙当值,从而亲自来监视本官,了解本官的一举一动,来确定本官究竟查到了哪一步。”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瞳孔微微跳动,卓凡在林枫打捞的那一天重返县衙,竟是这个原因!他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这些。   孙伏伽对卓凡并不了解,此时只是紧盯著卓凡。   赵十五这时却挠了挠头,疑惑道:“义父,你说玉佩是他的,可玉佩不是陈珠珠的吗?”   孙伏伽和杜构闻言,视线也都看向林枫,他们一开始会判断神秘人是女子,就是因为这枚玉佩,以及玉佩上明显为女子所刻下的诗句。   林枫平静道:“玉佩的确是陈珠珠的不假,那就是陈珠珠在潞州陈家的身份玉佩……但是,玉佩是陈珠珠的,却不代表带著玉佩的人,就一定是陈珠珠。”   “比如说……”   林枫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他举起手中材质温润的玉佩,道:“这枚玉佩是蔓儿姑娘的,是在蔓儿姑娘出生后,萧公亲手为她选的,可是,现在携带玉佩的人,却是我,而非蔓儿。”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而杜构,则不由回想起,他们当日在沉船上发现玉佩时,他与孙伏伽都惊讶神秘人是女子,可林枫却没有任何的附和……   他心中一动,惊诧道:“子德,难道你在沉船时,就没有认为神秘人一定是女子?”   林枫笑道:“我在来慈州之前,亲眼见过一个无论从任何方面去看,都妥妥是一个女子的人,可最后结果那个女子却是男子假扮的……所以,有这样的经历在,别说只是一枚玉佩了,就算亲眼看到一个女子行凶,我都得怀疑她是不是男扮女装。”   孙伏伽回想起林枫在半月庵和东宫调查的案子,不由点头道:“原来如此。”   “当然,这一点只是让我不会轻易断定神秘人是男是女,真正让我对神秘人的性别有了具体猜测的,是其他的事情。”   杜构忙问道:“什么事?”   林枫视线看向被赵十五牢牢禁锢的卓凡,说道:“你想知道你究竟哪里留下了破绽吗?”   卓凡扭过头,一脸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呵!”   林枫先是冷呵一声,旋即直接抓住了卓凡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眼卓凡的嘴,确定卓凡嘴里没有毒囊后,才缓缓道:“你的第一个破绽,是凿穿沉船的大洞。”   “那个大洞本官亲自检查过,是被人在船舱内部,一斧子一斧子凿出来的,而船为了确保在航行中不出现意外,船壁十分坚固,想要将其凿穿,所需要的力气要求很大。”   “即便是本官,都未必能将其凿穿,更别说一个女子了。”   “所以,在那时,我就更倾向于,凿穿的应是一个男子。”   “不过,这个猜测,在发现被你锁在箱子里的女尸后,受到了一些挑战,让我差点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   “挑战?”孙伏伽皱了皱眉。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林枫的意思。   他说道:“女尸仍是处子之身?”   杜构闻言,也迅速回想起了仵作对女尸的检验结果,他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点著头,道:“没错,就是这一点,让我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按照我的推断,沉船的船员们做的都是无本生意,绝不敢带外人上船,即便想女人了,也会登岸去青楼,而不敢在船上乱搞,并且他们对自己的船只十分警惕,在搬卸货物时,也不会让其他工人帮忙,由此便可知,女子偷偷混进去的概率也不高。”   “所以,排除这些可能,那个女尸会出现在船上,只能有一种可能—她是被神秘人带进去的。”   “而在无聊枯燥的航行过程中,若神秘人是男子,一个妙龄女子被一个男子带上船,其目的不言而喻……可是,验尸结果却是女子是处子之身,这对我来说,不亚于一道惊雷忽然噼下。”   听著林枫的话,饶是赵十五都点了点头,他完全能明白林枫的意思,也能意识到,这个结果与林枫的推测有著多大的出入。   “这不是更能证明神秘人就是女子吗?只有女子才不会让另一个女子破了处子之身。”   赵十五成为了所有人的嘴替,问道:“所以义父又是怎么认定真凶不是女子的陈珠珠,而是卓凡的?”   这一刻,连卓凡都紧盯著林枫。   林枫笑道:“别急,这就是我们到相州安阳县调查夏浩瀚被杀之案的事了。”   “在我们的调查陷入停滞时,恰巧夏浩瀚被杀案,进入了我们的眼帘。”   “而在确定这个案子就是神秘人所犯下的罪行后,我们立即到了安阳县,通过一件件被忽视的线索,终于查明了夏浩瀚被杀的始末。”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看著卓凡,说道:“六年过去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被你第一个杀害的人。”   卓凡冷冷的盯著林枫,已然不再开口。   林枫不在意卓凡的态度,他看向杜构和孙伏伽两人,道:“你们之前给出夏浩瀚因爱生恨,知道卓凡与陈珠珠的大婚,怒气攻心,所以想要杀人报复,但杀人不成却被反杀的结论……可本官却对你们的推断进行了反驳,现在本官可以告诉你们原因。”   杜构与孙伏伽忙看向林枫,他们早就想知道林枫为何会认为他们的判断错了,只是一路上他们一直在抓紧赶路,林枫也一直蹙眉沉默著,他们也就没找到机会询问。   此刻听到林枫的话,他们的耳朵直接就支了起来。   卓凡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是‘尺八’的声音。”   “尺八?”孙伏伽和杜构一怔,卓凡则眼眸下意识瞪大。   林枫一直在关注著卓凡,此刻见卓凡神色有异,笑道:“你是不是没想到,时隔六年过去了,一个在当年被所有人忽视的尺八声音,却会被本官给查出来?”   “什么尺八,我不明白林寺正的意思。”卓凡冷冷道。   林枫笑了笑,道:“好一个不明白……若你不明白,那你能给本官解释一下,为何你会吹奏尺八?”   “什么?卓凡会吹奏尺八?”杜构一脸诧异:“我怎么没听说过?”   林枫平静道:“他学吹奏尺八,是为了完成杀人的计划,并不是真的喜欢尺八,在杀完了人后,尺八也就没有了用途,自然不会再吹奏。”   “不过,他学习吹奏尺八时,家境还很贫寒,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家里学习,因此邻居不可避免会听到……而本官专门让人去他邻居家打听过这些事,自然轻松就能打听的出来。”   说著,林枫看向卓凡,似笑非笑道:“要本官将你邻居请来,和你当堂对质吗?”   卓凡眉头紧锁,视线闪烁片刻,冷冷道:“就算我学习尺八又如何?我大唐律例应该没有要求我不能学习尺八吧?”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大唐律例的确没有要求你不能学习吹奏尺八,但……”   他话音一转,冷冷道:“你用尺八来完成杀人的勾当,那就是我大唐律例所不能允许的了!”   卓凡磨著牙,发出咯吱的声音来,他目光冰冷,却没有再开口。   林枫对卓凡的沉默,很想说一句“你可以保持沉默”的话来,他说道:“在案发当夜,青楼的销冠姑娘说她听到了尺八的声音,而就是尺八声音响起的同时,夏浩瀚无缘无故,毫不迟疑的立即离开了房间……”   “在此之前,本官也调查到,夏浩瀚在从潞州回来后,专门让他的妾室们学习吹奏尺八,在青楼也专门命人演奏尺八,这一系列的事,都只能证明一件事……”   “夏浩瀚,他倾心的姑娘……也就是被你抢走的陈珠珠,应该就擅长演奏尺八,或许就是陈珠珠演奏尺八这种音色苍凉辽阔的乐器,让卓凡为之倾心。”   “所以,在青楼,他心乱如麻时,忽然听到尺八的声音,可以想像,对他而言,意味著什么。”   孙伏伽仔细思索了一下林枫的话,说道:“可如果只是听到尺八的声音,应该还不至于让他立马跑出去,甚至一声招呼都不打吧?”   林枫道:“那如果,这声音是从街道上响起的,并且夏浩瀚看到街道上站著一个穿著喜袍,蒙著盖头的人呢?”   “这……”孙伏伽一怔:“如果真是这样,那夏浩瀚也许会认为是陈珠珠回心转意了,但真的是这样吗?”   林枫视线看著卓凡,缓缓道:“本官询问过销冠姑娘,她说她房间的窗纸不知何时,被人捅出了一个洞……我想,那应该就是夏浩瀚听到声音传来后,捅开窗户查看留下的吧?”   “而同时,夏浩瀚的衣服很是平整,没有任何凌乱之处,这说明他没有与人搏斗过,没有挣扎过……因此,从青楼到案发之地,那么远的距离,夏浩瀚一个沉稳的正常人,在不是被绑走的情况下,如何去的呢?”   “毫无疑问……只能是有人在前面引著他,而谁能引走他?还有谁能获得他的信任,在他面前,近距离用匕首刺穿他的心脏,而他不会防备……符合这一切条件的,只有陈珠珠。”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都懵了。   他挠著脑袋道:“义父,你刚刚不是还说杀人者是卓凡,不是陈珠珠吗?怎么现在又成陈珠珠了?”   孙伏伽和杜构面露思索之色,很明显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卓凡这时瞪大眼睛道:“难道真的是珠珠?真的是她杀的人?我竟是完全不知道此事!”   林枫听著卓凡的话,冷笑道:“你为了如这一次一样,让你娘子为你背锅,成为你的替罪羊,还真是能开得了这个口!”   卓凡咬牙道:“这不是你说的?”   林枫道:“想想本官刚刚的用词,本官说的是一个蒙著盖头身著喜袍的人,在那种场合,会尺八,还穿著这一身,在夏浩瀚看来,那就是陈珠珠……但,真的是陈珠珠吗?”   卓凡目光越发阴沉。   “是否是陈珠珠,我们放后再说,现在说第二点。”   林枫竖起第二根手指,他看著卓凡,道:“让本官怀疑你的第二点,是你的过所记录!”   卓凡脸色悚然一变:“你……”   林枫见卓凡这般反应,笑呵呵道:“你是不是很意外,本官竟然会专门去查你的过所记录?”   卓凡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卓凡还在安阳县读书时,他的过所是安阳县衙所开出的,记录因此十分详细。”   “在卓凡的过所记录里,显示著一条很有意思的记录……那就是,卓凡也去过潞州,并且去往潞州的时间,就在夏浩瀚出发去往潞州的两天后!”   卓凡冷笑道:“这有什么?我是去拜访一个有名的潞州读书人,难道这都不可以?他夏浩瀚我又不认识,难道我出门还要避开一个我不认识的纨绔子?”   林枫点头道:“的确可以……那你可以解释一下……”   他看著卓凡,双眼锐利道:“你回来时,过所记录上,为何与陈珠珠来到临水县的过所记录时间,一模一样吗?”   卓凡刚要张嘴说巧合,就听林枫道:“你是要说巧合吗?”   卓凡盯著林枫。   林枫冷笑道:“若你要说巧合,我建议你不必说了,毕竟你邻居说过,你回来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辰,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在那一天你回来了,同时还带著一个十分漂亮的大家闺秀,且你所学的尺八就是那个大家闺秀教的你,他亲眼见过你们在院子里一教一学,而你所迎娶的新娘,也正是那个大家闺秀——她就是陈珠珠!”   “所以……”   林枫双眼盯著卓凡,厉声道:“夏浩瀚去了潞州后,你立即就跟了过去,夏浩瀚找了倾心之人离开后,你迅速就抢走了陈珠珠,甚至带著陈珠珠来到临水县,且专门去向陈珠珠学习尺八,学习陈珠珠吹奏尺八的特点……而夏浩瀚就是因为陈珠珠吹奏尺八被吸引的,所以对陈珠珠的吹奏技巧定然很熟悉……后来,他就是被这个尺八之音给引走的,如此前后相连的事,你还敢说是巧合!?”   “我……”卓凡张著嘴,被林枫的接连质问,大脑已经有些跟不上速度了。   杜构则在这一刻,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澜,他终于意识到一件和他固有认知,完全不同的事实!   他看向林枫,意外道:“子德,如你所言,卓凡是有目的去的潞州,更是有目的抢走的陈珠珠,有目的学习陈珠珠的尺八技巧……那这是否可以说,卓凡会杀夏浩瀚,压根就不是夏浩瀚要杀他们被反杀了,而是……”   一边说著,杜构一边双眼紧紧盯著卓凡,沉声道:“卓凡,本就对夏浩瀚有仇!他的目标,甚至他会娶陈珠珠,都是为了他杀夏浩瀚做的准备?”   孙伏伽也在这一刻,洞悉了林枫的意思,道:“所以,卓凡去伪装陈珠珠杀人,伪装夏浩瀚是为情被杀,都是为了掩盖他要杀害夏浩瀚的真正动机?”   赵十五左瞧瞧杜构,右看看孙伏伽,见两人一脸的笃定,然后他重重点头,摸著下巴,装作明白一切的样子,道:“果真如我所料……”   “可笑至极!”   这时,卓凡大声讥笑:“说什么我利用陈珠珠,说什么我伪装陈珠珠……林枫,这都是你毫无逻辑,毫无证据的推理罢了!这个推理在我看来,漏洞百出,全是你的主观臆想,可笑至极!”   “连娘子都不叫了,改叫陈珠珠,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爱这个被你抢来六年的娘子啊。”   林枫看著卓凡,缓缓伸出了第三根手指,道:“其实你的伪装很成功,倘若你不是在那个院落杀人,倘若你不是在夏浩瀚额头上刻下‘井’字,我还真的以为杀人者就是陈珠珠。”   “但你所选择的杀人之地,你刻下的那个字,终究……还是暴露了你!”   卓凡听著林枫的话,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你……你……”   他死死地盯著林枫,杜构则不由道:“子德,你难道知道那个图案代表的意思?”   孙伏伽等人也都连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莱国公,我之前告诉过你,一般情况下,凶手会在死者额头上刻下那些图案,会将死者尸首固定摆成一个样式,有三种可能性。”   杜构连忙点头:“某种仪式,向雇主证明自己杀人的证据,以及因心理伤痕而造成的扭曲之下的心理慰藉。”   林枫微微点头:“没错,就是这三种,因为事发之地正好在井边,且死者是脚朝向的井,这与航船上的一致,而因为航船上空间有限,可选择的东西有限,所以我当时推测,死者脚朝向的桅杆,可能就是代替的井。”   “所以,井在凶手心中,十分重要……基于此,我专门进入了枯井内调查,结果……”   杜构心都提了起来,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林枫视线看向脸色冰冷,正死死盯著自己的卓凡,道:“结果,我在井底不高的位置,发现了井壁上,有著许多用石头划出来的混乱痕迹,那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就仿佛是蕴含著无尽恨意怒意,可又无能为力,而发泄出来的一般。”   “同时……在那井底,还有大大小小许多石块……而那些石块,我在那座破败的院子里,见到了不少。”   “所以,这就让我有了一个猜测……”   林枫看向杜构等人,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一个人,在小的时候,身高不高的时候,被人欺凌,困在了井底……而欺凌他的人,站在井口的位置,不断向井底投掷石头来砸他?”   “这……”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都露出沉思之色,在思考林枫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林枫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当时我在井底,抬起头看向井口时,赵十五就站在那里,而在井底向上看去,我最先看到的,就是赵十五的双脚紧挨著井口,他的身体远离井口……所以,你们可以想一想,那些尸首脚朝著井口,朝著桅杆……看起来像不像是一个人站在井底,抬起头看向井口的样子?”   “这!!!”听到林枫的这些解释,杜构和孙伏伽再去回忆死者被摆成的情况,以及额头上被刻下的“井”字,心中再无疑虑。   “肯定是这样!”   杜构道:“凶手小的时候在井底遭遇了欺凌,欺负他的人在井口肆意嘲笑欺辱他,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理,让他无法释怀,最终让他内心扭曲……所以在杀人后,他会在他们的额头刻下井字,会将脚朝向如同井口的地方,就是为了满足他那扭曲的报复欲!”   孙伏伽也认同的点著头:“难道……卓凡小的时候,就遭遇过这样的欺凌?”   杜构等人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看向卓凡,缓缓道:“其实刚刚你邻居所说的内容,都只是我让人顺带著打听的,我真正想从你邻居那里知道的……就是你小的时候,是否掉落过井下,是否被欺凌过。”   “结果……”   林枫道:“他说,在你七岁时,你突然不见了,你爹娘以为你丢了,没日没夜的寻找你,最终……有人说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听到了求救声,他们前去,才发现你已经晕倒在了井底,且浑身都是被石头砸伤的伤痕。”   “后来他们救出了你,还向你询问你为何会在井底,你身上的伤是哪来的,但你只是摇头,闭嘴不说,且自那之后,你由一个开朗的孩子,变得沉默,变得连你邻居都觉得你有些陌生恐怖……”   “别说了!!”   这时,卓凡忽然大声嘶吼道:“你别说了!!”   “你们都一样……”   他忽然发疯一样看著林枫,双眼充血,眼眸猩红道:“你们都该死!他本就该死的!他不就是有一个好的出生吗?他不就是有一个好爹吗?他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吗?我不就是不小心将他喜欢的东西撞碎了吗?我都已经说我不是故意的了,他凭什么不原谅我?凭什么要惩罚我!”   “他让我跪下,我不跪,他就把我赶到井下用石头打我,还不让我说出去,他威胁我,说一旦说出实情,坏了他的名声,他就杀了我……呵,杀了我……”   卓凡咧嘴大笑,笑的有些癫狂:“他说他要杀了我……我不知道他后来是否忘了这件事,但我不会忘,我不会忘记他如同看待蝼蚁一样看著我,我不会忘记他威胁我时的嘴脸,他说他要杀了我,那我就要杀了他!”   “我努力读书,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考取功名,而是我知道,只有读书,我才有机会实现杀了他的愿望!”   “原本我是想偷偷跟著他去潞州,想办法在不是他夏家的势力范围内,杀了他的,但我没想到,见到了他对一个愚蠢的女人那般痴心的样子,这一下子就给了我思路,让我想到了让他先痛苦不已,再绝望而死的绝妙计划!”   “呵……”   卓凡看向林枫等人,大笑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抢走他的心上人,然后再让他以为是他的心上人亲手杀了他,更畅快的事?还有什么能比杀了他之后,还能睡他的心上人,让他的心上人叫我夫君更畅快的事?”   听著卓凡的话,众人都沉默了。   饶是赵十五,都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脸色苍白,看起来一脸书卷气的卓凡,内心竟然阴暗扭曲到这种程度。   童年的阴影,害了多少人……林枫看著卓凡,道:“你不仅仅是让他误以为自己的心上人杀了他,也不仅仅是睡了他的心上人,你更是想要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陈珠珠。”   “什么?”孙伏伽和杜构一怔。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两缕绑在一起的头发,林枫道:“这是新婚之礼中,通过合髻之礼绾起的头发,而这些头发,往往都是由新婚妻子收起来的,也就是说……只有在新婚之夜,只有新婚妻子才可能会携带合髻之礼的头发。”   “而这个头发,正是我在枯井内发现的……所以。”   林枫看向卓凡,目光冰冷道:“这头发是你亲自扔到井里的吧?你不仅要让夏浩瀚以为他是被陈珠珠杀害的,你更要让陈珠珠为之偿命,而让夏浩瀚在黄泉都不得安生,痛苦不已。”   “卓凡,你与夏浩瀚的恩怨,你报复他一个,本官不会说你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一个无辜女子作为算计的对象,作为替罪的羔羊。”   赵十五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卓凡,道:“陈珠珠都嫁给你了,你竟然还要让她当你的替罪羊,你的心难道是黑的吗?”   杜构和孙伏伽也都冰冷的看著卓凡。   可卓凡却只是冷笑道:“谁让她也对夏浩瀚倾心了?她对夏浩瀚的倾心,在我看来,就已经是死罪了……只怪当年查案的官府太没本事了,根本就没有发现我扔下的头发,完全不知道夏浩瀚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所以,她已经多活了足足六年了,我已经够仁慈的了。”   “你仁慈?”   林枫淡淡道:“应该说陈珠珠仁慈吧?”   “什么?”卓凡一愣。   便听林枫似笑非笑道:“面对一个不能人道的夫君,还要为你的面子而隐瞒……她难道不仁慈?”   “你!?”卓凡脸色顿时大变:“你怎么知道!”   林枫看向杜构等人,道:“你们不是觉得卓凡带女尸进入沉船,却让女尸保持完璧之身很奇怪吗?”   “现在,本官可以为你们解惑了。”   卓凡大声喝道:“林枫,你住口!”   林枫闻言,似笑非笑看著卓凡,道:“我刚刚指出你的杀人动机时,指出你那阴暗的心思和算计时,你没有让我住口……可现在,我在说你不能人道时,你却让我住口……卓凡,这就是你为何哪怕很不喜欢陈珠珠,也一直没有休了她,没有纳妾的原因吧?”   “你……”卓凡瞳孔剧烈跳动的看著林枫,用力摇著头。   可林枫根本不理睬他,他说道:“陈珠珠嫁给你六年时间,却没有给你生下一儿半女,而你在不喜欢陈珠珠的前提下,竟然没有休掉陈珠珠,更是没有纳妾……如此反常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生不了孩子的问题,不在陈珠珠,而在你身上!”   “但我想,一个正常男人,应该都不会先考虑自己不能生育的问题,更别说你已经有了官身,纳妾完全不成问题,通过其他女子再尝试尝试,也很正常。”   “但你没有,连和其他女子尝试都没有过……这就只能证明,你很清楚问题就在你,那么什么情况下,你会如此清晰的知道问题在你呢……我想……”   林枫在卓凡近乎哀求的注视下,冷冷道:“只有你不能人道这一点!”   “正因为你不能人道,连洞房都做不到……所以,哪怕你再不喜欢陈珠珠,也不敢休了她,你怕她说出来这件事,毕竟从你刚刚的反应来看,你太在意这一点了。”   卓凡听著林枫的话,全身都在发抖,他牙齿都要咬碎了:“这都要怪他,这都要怪夏浩瀚……是他那一次,他那一次伤了我的根基,让我,让我做不成男人!”   他脸色扭曲的笑著:“他让我做不成男人,我就让他体验一样的痛苦,让他有喜欢的人,但求而不得,让他自以为被喜欢的人杀死,让他痛不欲生……”   听著卓凡的话,众人终于明白了一切。   关于夏浩瀚与卓凡的一切。   关于卓凡为何扭曲,为何那般痛恨夏浩瀚,为何会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杀人……   真相终于大白,只是众人的内心,却都充满著唏嘘……   一切的悲剧,都源于童年的创伤……如果夏浩瀚能原谅卓凡,如果卓凡没有碰坏夏浩瀚的东西,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林枫看著卓凡,缓缓道:“一切已经真相大白,那接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破败的庄园,听著那如诉如泣的呜咽风声,道:“找到这个被骗了足足六年的可怜姑娘的尸首……送她,回家吧。”   检查结果有惊无险,终于放下心来,从医院回来后就立即码字,终于写完这一章,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宽慰,爱你们。 第192章 极限推理!破解最后的秘密!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内心不由揪起,与林枫最为默契的孙伏伽随著林枫的视线看向摆满了棺材的破败庄园,忍不住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陈珠珠,她的尸首被藏在了这里?”   “什么!?陈珠珠在这里?”   赵十五猛的瞪大眼睛,下意识扭头看向这座让他瘆得慌的破败庄园,脸上充满著对陈珠珠这个可怜女子的复杂神情。   林枫看著月华洒落,宛若铺满寒霜的院落,缓缓道:“以卓凡的冷血狡诈,在发现我们去了安阳县后,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本官很可能会破解夏浩瀚的案子,而一旦本官发现了陈珠珠这个关键人物,定会回来去找陈珠珠。”   “他知道陈珠珠是无辜的,一旦被我们找到陈珠珠,稍微问话,以我的本事,绝对能发现会问题所在,所以他便做了当年就准备要做的事……杀陈珠珠,来一个死无对证!”   “只是当年,他想的应该是伪装陈珠珠畏罪自尽的方式杀人,来让陈珠珠成为杀人凶手……而这一次……”   一边说著,林枫视线重新落在神色扭曲的卓凡脸上,道:“你想要欺骗我们,让我们误以为陈珠珠发现危险逃匿离开,所以你是偷偷将她杀害的,来一个彻底的人间蒸发。”   卓凡听著林枫的话,双眼阴郁的盯著林枫,咬牙切齿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枫,真不愧是我们组织必杀榜上位列前十的林枫……若早知道六年前的案子能被伱破解,我早就该彻底毁掉我和陈珠珠所有存在的痕迹的,让你无处可寻!”   必杀榜前十?   没想到自己刚穿越到大唐没几个月,竟是获得了这般名列前茅的名次,还真是优秀的人到哪都会成为瞩目的焦点。   虽然这个焦点,林枫不是太想要。   他看向卓凡,缓缓道:“这世上就没有所谓的完美犯罪,更没有所谓的完美隐藏……你已经足够谨慎了,但你的过往,你根本无法彻底掩盖,除非你杀了你的邻居,可你的邻居一旦意外身死,一样会将你拉进我的视线之中,所以……当你选择犯罪杀人的那一刻起,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卓凡神色一僵,他张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很明显,他纵使不服,却也不得不服,遇到林枫,真的是再如何谨慎,都没有用处。   除非不杀人,除非不在额头留下井字,可那是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的噩梦,是他这辈子最无法释怀的过往,他若不这样做,他心绪难平,意难消!   “同样的……你们四象组织的四象星主也罢,你们最神秘的首领紫微也罢……”   林枫的声音继续响起,卓凡听到四象星主与紫微,猛的抬起头,瞳孔聚焦在林枫身上,便听林枫冷笑道:“他们和你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以为自己藏在暗中,可以将他人当做棋子,自己稳坐钓鱼台,谁也发现不了他们……可实际上,就如你,只要他们做过恶,就不可能完美掩盖那一切,而随著我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接近他们,那他们终究会如你一般无所遁形!”   卓凡瞳孔剧烈跳动,脸色扭曲,额头血管根根显形,就仿佛是有一条条爬虫在他额头攒聚:“林枫,你休要猖狂!你根本不知星主的强大,你根本不知紫微的恐怖……你不可能找到他们的,你不可能破坏我们星宫的伟业的!”   林枫见卓凡反应如此剧烈,眸光微闪,看来卓凡对四象组织的忠心,比他想像的还要忠诚。   这样的人,想要撬开他的嘴,让他开口吐露四象组织的秘密,恐怕会比假赵嫣然他们要更难。   不过林枫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能被四象组织安排灭口任务,解决一切后顾之忧的人,非忠心耿耿者不可。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笑道:“能否做到,你说没用,当然我现在说也没用,具体如何,我们留待他日……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一日,若你活不到,你可别指望我给你烧纸告诉你,我没那个闲情逸致。”   “你……”卓凡怒视林枫。   林枫却已经转过头,看向破败的庄园,缓缓道:“该结束这一切了……十五,带人进庄园,捉拿看守庄园的老头,询问他……”   林枫眯著眼睛,淡淡道:“沉船上的那些船员的尸首,以及陈珠珠的尸首,都被卓凡给埋在这座庄园的什么地方了。”   “老头?”赵十五一愣。   孙伏伽也有些意外,道:“子德,你是说……为官府看守这座庄园的老头,是卓凡的同伙?”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在我来到临水县的那一天,我就一直在思考,四象组织的人究竟将沉船上的那十三具尸首给藏到哪里去了。”   “按照莱国公所言,在发现沉船上的人不见后,县令便立即命人地毯式的搜查,虽然说领队的章莫是四象贼人,但当时参与搜查的人,更多的都是正常的衙役和不良人,章莫怕被怀疑,不敢做的太明显,因此该搜查的地方,他还是搜查了。”   “但即便如此,沉船上的十三具尸首仍旧不见踪影……那么这些尸首会被藏在何处?”   “一夜的时间,章莫他们不可能将十三具尸首运出临水县,所以尸首肯定还在临水县境内,而且他们也要防止尸首被其他人偶然发现,一旦尸首被发现,水鬼杀人的事就会立即被戳穿。”   “因此种种,四象贼人只能将那些尸首,藏匿在普通人根本不会去的地方,且那些尸首因为腐烂发出尸臭时,也不会被人在意……那么,临水县内,有什么地方,可以确保普通人不会去,可以确保尸臭的出现很正常,即便被人闻到也不会怀疑呢?”   孙伏伽内心一动,忙说道:“乱葬岗……或者,这座专门放置尸首的庄园!”   林枫点头,道:“没错,只有这两个地方活人很少去,有死人很正常……但乱葬岗毕竟还是有活人会去祭奠,且临水县人不多,乱葬岗的坟头有多少,并不是秘密,一旦出现新坟,绝对会有人注意,所以卓凡他们即便要将这些尸首藏在乱葬岗,也不敢弄出坟头来引人关注……可若没有坟头,正巧这段时间有人死了要去挖坟,便有机会去挖那里,而一旦他们在挖坑时,将尸首给挖出来,可就有意思了。”   “哪怕这种可能性不高,但毕竟还是存在,四象组织这些谨慎至极的人,明知道有暴露风险的情况下,自然会避开这种风险。”   “因此……”   林枫看向眼前的庄园,道:“只有这座破败的,装那些意外死亡之人尸首的庄园,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一方面,这里棺材极多,死尸极多,且很多都是被杀横死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敢来这里,即便来了,也会和我们一样只会在院子里看尸首,而不会去其他荒废的地方乱转。”   “另一方面,这庄园里死尸极多,因此即便出现尸臭,也会被认为是这些尸首发出来的,而不会去怀疑还藏有其他尸首。”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林枫看向孙伏伽等人,道:“是这座庄园属于官府用地,本身就是官府的地盘,谁又能想到,那些消失的尸首,会被四象贼人藏在官府的眼皮底下呢?”   听著林枫的话,孙伏伽不由想起林枫之前在东宫查案时,那件丢失的嫁衣,就一直藏在丢失的房间之中的事……林枫当时说,那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去想,他们一直寻找的东西,其实就藏在自己脚下。   这的确最容易被忽略!   杜构叹息道:“我确实完全没想过,那些尸首会被藏在这庄园之中……谁能想到,我一直要找的尸首,会被藏在这座我来过那么多次的庄园之中。”   林枫宽慰道:“不是莱国公思虑不周,而是敌人太狡猾。”   杜构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会逃避自己错误的人,他父亲杜如晦从小就教育他,不要怕错,也不要躲避错误,吃一堑长一智,不在同样的地方摔倒第二次,那就仍是未来可期。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林枫道:“所以你在离开临水县,要去安阳县之前,让我秘密调查这个看守庄园的老头,是因为在那时,你就已经想到尸首会被藏在这里了?”   “什么?”   卓凡听到杜构的话,双眼不由瞪大,他猛的看向林枫,道:“你……你在离开安阳县之前,就已经怀疑他了!?”   见卓凡这般吃惊的神情,林枫淡淡道:“现在你该明白……即便我不去安阳县,也一样会怀疑你了吧?”   卓凡瞳孔剧烈收缩,脸色难看至极。   孙伏伽看到卓凡这异样神情,不由道:“子德,怎么回事?”   林枫道:“还是莱国公说说他的调查结果吧。”   众人连忙看向杜构,便听杜构沉声道:“经过我的调查,我得知,看守庄园的老头,是临水县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他本来养活自己都难,是卓凡在两年前,以县丞身份,给了他这个看守庄园的差事,让他有口饭吃。”   林枫继续道:“十三具尸首可不算少,要将其掩埋,必然会制造出不小的动静,而且掩埋后,也要防止有人会过去那里发现尸首……刚刚本官说过,普通人不会乱逛这座庄园,但在这里生活了足足两年的老头,这里就和他的家一样,家里哪有不同了,他绝对能第一时间知道。”   “因此,想要确保万无一失,只能是看守庄园的老头,就是四象组织的一员,这才能保证尸首绝对不会被发现,且若有人要靠近尸首掩埋之地,老头还能找理由帮忙遮掩。”   孙伏伽恍然点头:“所以你才会让莱国公调查他的事……”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卓凡,道:“两年前你就用救命之恩将其收到手下,然后将其放在了这里当一颗闲散棋子,一直到最近,才真正启用它……看来,你是在两年前,就已经在考虑今日之事了。”   “怪不得这些船只的屠戮没有留下一点你的线索,足足两年的谋划,确实能让你将一切都筹谋的无比周密。”   卓凡死死地盯著林枫,这一刻,即便他再想隐瞒,却也仍旧难以遮掩心底的无力。   他怎么都没想到,就算他能挡住夏浩瀚的案子,可林枫一样能通过这里查到他。   “你真是个怪物!”卓凡咬牙切齿道。   林枫笑道:“多谢你的夸奖。”   他继续道:“所以,在从夏浩瀚的案子那里知道你后,又从庄园这里同样知道你的名字……就算不能从你邻居那里知道你的过去,我也足以确定,你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那些人一定被你藏在了这里。”   “同样的,你要让陈珠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比这里更安全的了,故此,你一定会旧计重施。”   卓凡已经无话可说,连张嘴都不张了。   赵十五见状,哪还会有一点迟疑,他直接道:“我这就带人去抓他!”   说完,他便迅速带人冲了进去。   很快,那个老头就被抓了起来。   因为这个老头是因感激卓凡,被卓凡收买的,并非四象组织正式成员那般心志坚定,所以被赵十五稍微一吓唬,再见卓凡已经被抓,便直接心房崩溃,什么都说了。   赵十五二话不说,直接押著老头去带他们寻找埋藏尸首之地,一行人就这般浩浩荡荡进入了荒草横生,往日里无人踏足之地。   看著赵十五等人的背影,林枫转过头看向卓凡,道:“卓凡,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卓凡满是怨恨的盯著林枫,冷冷道:“成王败寇,何须多言!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姓卓。”   “不不不。”   林枫闻言,却是摇著头,道:“本官怎么舍得杀你剐你呢?毕竟本官费尽周折的来找你,可不是为了杀你的,你这条命还不值得本官如此费心费力,本官之所以找你,为的是那些被你们掳走的无辜百姓。”   “怎么样?要说说那些百姓被你们藏在了何处吗?若你说了,本官可以保证,留你一条命,让你看到四象组织的终点,如何?”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和孙伏伽视线也都顿时齐齐看向卓凡。   他们双手下意识握拳,脸上满是希冀之色。   他们与时间赛跑,短短时间内来回奔波在两县之内,更是侦破了一个六年前的大案,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他们想救人!   现在终于到了这一刻了!   他们视线紧盯著卓凡,可是谁知道,卓凡听到林枫的话后,却忽然大笑了起来,他脸上充满著讥讽与嘲弄之色,笑声十分刺耳:“林枫,你这样一个聪明人,难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些?”   “我刚刚都已经说过了,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辈?”   “所以,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他们的下落!你让我多年的苦心付之一炬,我岂会让你如意!”   “你还要救人?”   卓凡仰头刺耳大笑道:“别做梦了!我死不要紧,会有上千人为我陪葬,我比一些君主的陪葬之人都要多,这辈子也不枉活这一次,哈哈哈哈……”   听著卓凡这刺耳的笑声,杜构与孙伏伽脸色骤然大变。   “卓凡,你敢!?”孙伏伽怒目大喝。   杜构也脸色难看,他说道:“卓凡,你当真不怕死?”   卓凡闻言,戏谑的看著杜构与孙伏伽,冷笑道:“我怕不怕死,咱们可以慢慢来验证……但那些蝼蚁,恐怕没时间等待你们的验证结果了,哈哈哈。”   “你……”   杜构与孙伏伽内心都猛然一沉。   一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整个人都不由充斥著一股无力和绝望,以及滔天的愤怒!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   他们耗费了这么多的心神。   他们战胜了时间,提前找到了卓凡……   可是,卓凡却不开口,那他们如此费尽心力的揪出卓凡,又有什么意义?   卓凡见杜构与孙伏伽脸色惨白,紧握的拳头在剧烈发抖,笑声更加猖狂:“可惜啊,真是可惜,你们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说著,他看向林枫,嘲弄道:“林枫,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就没想过我会不会招供吗?你难道就没想过,即便我被你找到了,一样不会告诉你秘密?”   “你这些反问,问的很好。”   而就在这时,林枫听到卓凡嘲弄的问话,忽然道:“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当然想过你会不会招供,当然想过你会不会告诉我这些。”   “什么?”   卓凡愣了一下。   他完全没想到林枫会这样回答他。   他只是在肆意嘲笑林枫,哪里想让林枫真的回应他。   他下意识盯著林枫,却发现林枫的反应,与杜构孙伏伽截然不同。   林枫哪有一点的绝望愤怒啊,反而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那眼神,让卓凡无比的讨厌。   “你……”   未等卓凡说完,便听林枫淡淡道:“这世上,我想没几个人比我更了解你们这些四象组织成员的心狠手辣与嘴硬的,所以我岂会没想过即便我找到了你,你也根本不会乖乖招供。”   “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没得选了。”   “我的调查陷入了僵局,上千人的命就那样摆在我的面前,我若什么都不做,那他们就真的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哪怕我知道即便找到你后,你也不会说……我也必须去做,纵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能放弃。”   杜构与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卓凡也怔怔道:“那你为何一点也不绝望?”   “我已经知道他们被藏在什么地方了,何必绝望?”林枫反问道。   “什么!?”卓凡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你知道?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杜构和孙伏伽,则双眼陡然亮起。   两人直接被林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蒙了,道:“子德,你真的知道?”   林枫迎著众人或惊喜,或不敢置信的神情,缓缓点头:“关乎上千人性命的事,我岂能开玩笑。”   “你怎么可能知道?”卓凡一脸的不愿相信。   林枫平静道:“如果这个神秘人不是你,说实话,我还真的猜不出他们被藏于何处。”   “但知道这个神秘人是你后,那就简单多了。”   “简单?”卓凡一怔。   林枫淡淡道:“我问过莱国公,你是什么时候做官的。”   “莱国公告诉我,你在贞观元年时,就参加了科举,当年年底,就已经为官了。”   “而你为官之地,正是慈州的滏阳县,你运气还行,第一个官职就是县丞。”   “你在滏阳县做县丞,不算好也不算差,因此在贞观四年轮换官职时,你被换到了临水县,一样担任县丞。”   杜构点著头,道:“的确如此。”   林枫看著卓凡,道:“而这里,让我发现了问题。”   卓凡紧紧盯著林枫。   便听林枫平静道:“正常情况下,朝廷轮换官员,特别是地方官,为了确保地方官不会在当地积累势力,都会调到比较远的其他地方任职。”   “可你呢?别说远了,你甚至都没有离开慈州!”   “并且临水县和滏阳县是挨著的,你在临水县与在滏阳县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毫无疑问……”   林枫淡淡道:“你的这次调任,一定是走了关系,用了手段,否则……别说滏阳县了,你绝对会在远离慈州的地方任职,甚至比潞州相州还要远。”   “那么,有趣的地方就来了……”   林枫视线落在卓凡身上,意味深长道:“你说,你一个普通的小县丞,且刚做官没几年,为何要想方设法让自己不远离滏阳县呢?”   “难道……”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猛的瞪大眼睛,连忙道:“那些人,被藏在了滏阳县内?”   “真的吗?”孙伏伽也忙看向林枫。   林枫则视线一眨不眨的看向卓凡,道:“如果只有这一点,我也还不敢确定,但我们之前已经将那些百姓的藏匿范围给圈定了,而那个范围内,正好就有滏阳县,这下子,我想应该不能再用巧合来形容了吧?”   卓凡脸上刚刚那得意猖狂的表情一点点在崩掉,他咬牙道:“是又如何……滏阳县面积那么大,一样不是你一天两天能搜完的!”   “你别急啊。”   林枫笑呵呵道:“的确,滏阳县面积很大,不容易搜查。”   “可是,我也还有别的线索,能够帮我缩小范围呢。”   “什么线索?”杜构连忙询问。   卓凡也紧紧地盯著林枫。   便见林枫突然看向杜构,说道:“莱国公,你不该问我的,要问你才是。”   “什么?”杜构一愣。   林枫提示道:“莱国公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长安城分别时,你向我询问的那些闹鬼意见……”   “闹鬼意见……”   杜构内心猛的一震,他连忙道:“你的意思是,那些闹鬼传闻,难道就是……”   林枫笑道:“莱国公当日一共向我说了四个在你们慈州流行的闹鬼传闻。”   杜构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有百姓说看到了已经死去很久的亲人突然出现;有人说看到黑夜里有百鬼夜行,十分恐怖;还有人说晚上看到头顶出现一座血色炼狱,无数惨叫声从中发出,许多已死之人从中飞了出来……更有人说在深山中看到了鬼怪集会,用人的脑袋心肝和冥钞做交换,天色一亮什么都消失了……”(在第九十六章)   孙伏伽听著杜构的话,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闹鬼传闻的。   林枫看向杜构,道:“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如果只有一个两个的闹鬼传闻,那没什么,可闹鬼传闻如此之多,且十分集中,还说的有板有眼,那这些传闻,就很值得推敲了……”   “且这里面,还包括已死之人突然出现……”   林枫笑道:“莱国公,孙郎中……你们仔细品品,这和王寺正所留下的‘鬼’,与我们对失踪之人的分析,是否正好相契合?”   杜构双眼一点点瞪大,整个人难掩震动与激动之色:“难道……难道……那些鬼,就是被四象组织掳走的人?”   “他们真的都被困在我们慈州之内?”   林枫视线看向卓凡,笑吟吟道:“卓凡,你说呢?”   卓凡脸色一变再变,他死咬著牙关,冷笑道:“错的离谱!”   “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林枫笑呵呵道:“你若说我们猜对了,我反而还会担心。”   “你……”卓凡脸色彻底变了。   孙伏伽和萧瑀看到卓凡的变化,心中彻底确定,林枫竟然真的说对了!   孙伏伽忙道:“那这些百姓被困于何处?”   林枫看向杜构,道:“莱国公,那座出现了鬼怪集会的深山,是哪座深山?”   杜构忍住心中的激动,连忙道:“位于滏阳县西侧的……礠山!”   “礠山?”   林枫点了点头,看向卓凡,笑道:“看来就是这里了!你瞧,本官说过,神秘人是你,想找到他们就很简单了……你看,的确很简单吧?”   卓凡表情都失去控制了。   他很想咆哮,这特么能叫简单?   可他想反驳,却又浑身无力。   他还能说什么?   林枫这个怪物,他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别说卓凡了,杜构和孙伏伽,此刻也是感慨不断。   特别是杜构,他早就知道闹鬼传闻了,毕竟这是他在几个月前告诉林枫的,可他却完全没想到,这闹鬼之传闻,竟会成为最重要的线索!   所以,林枫所谓的简单,也就只有林枫自己,才简单,换做其他人,何止登天的难?   这时,赵十五从庄园内快步走出,道:“义父,所有人尸首都找到了,陈珠珠的确也在这。”   林枫闻言,微微点头,他说道:“先去救人,等救了人之后,再帮陈珠珠回家吧。”   说完,他直接转身,翻身上马:“走,去礠山……救人。” 第193章 与四象的对弈结束!完胜!   礠山位于滏阳县西九十里处,山路崎岖,陡峭难行,因此即便林枫他们深夜骑快马出发,可抵达礠山时,也已然是申时了。   “吁——”   随著众人拉紧缰绳,前冲的骏马顿时抬起前蹄,停了下来。   “子德,这就是礠山了。”杜构向林枫介绍眼前高大的山峰。   林枫抬起头看去,便见眼前的礠山,约有四百多丈高,上面植被茂盛,风景秀丽,深秋时节,树叶金黄,遍及整座山峰,看起来十分悦目。   他说道:“好一座风景秀美的山峰。”   杜构点了点头:“的确风景秀美,但因为山上野兽伤人,闹鬼传闻还传的很凶,所以附近的百姓们,都不会来这座山上,即便是赶路,也会绕开这里。”   “野兽伤人?”   林枫缓缓道:“是一直都有野兽伤人,还是就最近几年,突然有了野兽伤人?”   杜构想了想,说道:“这座山上的确有野兽,据说还有大虫,不过虽有野兽伤人的事发生,但并不多,可最近几年,野兽伤人之事时有发生,甚至是最优秀的猎户都死于了野兽的利爪之下,肺脏都被掏走了,自那之后,便是猎户们,也都会避开这座山打猎。”   林枫冷笑道:“四象组织当真好算计,先用野兽将普通人和猎户吓走,再用鬼怪传闻进行巩固,从而将礠山变成一座活人禁入的禁地……这样一来,他们就能隐蔽的去完成自己的阴谋,而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那些被四象组织掳来的百姓,就被困于礠山之内,这件事已经根据卓凡的反应确定了,所以杜构现在也已然明白那所谓的野兽伤人和鬼怪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说道:“野兽伤人之事刚频繁发生时,其实滏阳县县衙也召集了不少人上山清除野兽,可往往都是清除没多久后,就又有新的野兽出现,且官府也发现那些野兽并不下山,不会伤害礠山外面的百姓,慢慢的,官府也懒得管这些了,只是提醒百姓没事不要来礠山了事。”   “至于鬼怪传闻,我亲自派人调查,也没有发现问题,因此礠山也就渐渐被忽视了。”   林枫点了点头,道:“你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且多次因野兽和闹鬼来过礠山,只是负责此事的卓凡本就是滏阳县的县丞,后来又在临水县,一样能监控你们,所以有他的配合和狡诈的手段,瞒过你们并非难事,伱们发现不了四象组织的阴谋也正常。”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看向卓凡,道:“莱国公,你派人调查过闹鬼的急事,应该记得具体在什么位置吧?”   卓凡点头:“自然。”   “那就不要耽搁时间了。”   林枫看了一眼天色,道:“尽量天黑之前找到百姓们被困之地,否则天一黑,视线不明,就麻烦了。”   杜构闻言,自是不会迟疑,他说道:“以我们的速度,再来一个时辰,足以抵达。”   林枫点了点头:“那就继续出发吧。”   一个时辰后。   马蹄声整齐的停了下来。   被马蹄溅起的尘土随风而去,眼前视野迅速恢复清亮。   林枫这时便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礠山的半山腰。   不过眼前是一片树林,荒草野蛮生长,枯黄一片。   这里的景色,与他们一路前来的景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杜构翻身下马,道:“当时有一个猎户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所以即便他知道礠山很危险,也还是来礠山打猎。”   “而他从白天打到黑夜,收获颇丰时,刚要下山,就发现深山之中竟然有火光出现,他觉得好奇,想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来礠山,便摸了过来。”   “可谁知,当他抵达这里后,他竟是发现火光之中,有人的脑袋被砍下,有人拿著脑袋大声发笑,有人用碗装血,大口将其饮下……总之,可怖至极。”   “他当时就被吓到了,联想到礠山的闹鬼传闻,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惊叫一声便屁滚尿流的跑了……而等他返回县城时,已经天亮了,他就连忙去报了官。”   “正巧当时我就在县衙办事,听闻此事,便派人前来调查,可是我派出的人,却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什么脑袋,什么鲜血,完全没有发现,甚至连火堆燃后的灰烬也没有……所以最后,我也将其当成是这个猎户看花眼或者在山上休息时做噩梦了,没有继续调查。”   林枫听著杜构的话,点了点头。   他下了马,走在树林中,一边观察著这片林子,一边道:“他的大喊大叫,惊动了四象组织的人,以四象组织的能力,有足足一晚上的时间处理自己的痕迹,这并非难事。”   杜构叹道:“我当时并不知道四象组织的阴谋,否则也许在那时,就有机会救下那些百姓。”   林枫笑了笑,道:“过去的事不必多想,现在发现也不迟。”   这时,他停了下来。   转身看向身旁的一棵树,指尖在上面轻轻摸了摸,道:“你们过来看。”   听到林枫的话,杜构等人迅速赶了过来。   杜构忙问道:“子德,你发现什么了吗?”   林枫微微抬了抬下巴,道:“你们看这棵树的树干,上面树皮缺失,有著很整齐的切口,这必然是某种利刃将其切出来的。”   “还有这里……”   林枫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那棵树,指尖指著树上褐色的树皮,道:“看这树皮的褶皱处的间隙,里面有些红点。”   “红点?”   杜构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旋即眼眸微微瞪大,道:“血迹?”   林枫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血迹,但这棵树的树皮是褐色的,且血迹不算大,还潜藏在树皮褶皱的间隙内,我估摸著四象组织那些人,在深夜处理血迹时,应该也没发现,所以忽略了这处,否则至少应该用土糊上,那就真的没法辨别了。”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再仔细去看那隐藏极深的血迹,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眼神也太好了吧……若不是你提醒,哪怕是大白天,我都绝对发现不了,四象组织他们是深夜行动,绝对更加发现不了。”   林枫闻言,只是笑了笑:“身为一个合格的刑侦人员,必须有一双鹰的眼睛,视线所及之处,任何犄角旮旯的细节也不能放过……更别说,我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其他人容易忽视的细节了。”   杜构连连点头,他说道:“那么,有血迹,有人为存在的痕迹,是不是就能证明那个猎户没有说错,我们真的找对了地方?”   孙伏伽和赵十五闻言,也都紧张又期待的看著林枫。   林枫轻轻颔首:“这是自然。”   见林枫点头,孙伏伽等人的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   哪怕他们也有九成的把握,可林枫不点头,他们仍是不能放心。   不知不觉间,林枫已然实质的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了。   “百姓们会被藏于何处?”   孙伏伽视线向四周看去,皱眉道:“这周围除了山,就是树林……我们要派人搜山吗?”   林枫摇了摇头:“没用的。”   几人忙看向他,就听林枫道:“树林是困不住上千人的,也是藏不住上千人的……四象组织既然决定困死饿死渴死他们,就一定有把握他们逃不出来,也就是说……”   林枫眸光闪烁,沉声道:“那一定是空间很大,且绝对无法逃离的密闭环境。”   “空间很大?密闭环境?”孙伏伽皱了皱眉。   林枫继续道:“而且,这里也一定是外人等闲无法发现的,哪怕有猎户不受控制的登山,哪怕衙门再来调查鬼怪,再来清理野兽,也不会轻易发现……”   孙伏伽蹙眉道:“那就直接能排除树林了,毕竟树林里有任何东西,只要有人经过,就会发现。”   赵十五都迷糊了:“可不是树林,还能是哪?这礠山,除了山,就是树了啊。”   “对!”   这时,杜构忽然一拍大腿,吓了赵十五一跳,道:“就是山!山是有可能的!”   “山有可能?”赵十五更懵了。   林枫则笑了起来,道:“看来莱国公有些想法了?”   杜构连忙看向林枫,道:“我之前在莱州剿匪时,进过一个山洞,山洞内部别有洞天,里面是天然形成的溶洞。”   “所以……如果这礠山也有一样的溶洞,且溶洞更大的话,就完全足以容纳上千人了……而且,溶洞在山体内部,外人进不去,绝对发现不了!”   学识渊博的孙伏伽闻言,也双眼亮起,道:“虽然我没见过溶洞,但我在书上也看过相应记载……”   他忙向林枫问道:“子德,真的是溶洞吗?”   众人也都紧张看向林枫,便见林枫转身面向郁郁葱葱的山体,笑道:“是与不是,搜一搜是否有通向山体内的山洞,不就知道了?”   “对对,搜山洞!”   杜构听著林枫的话,当即道:“立即搜!”   林枫提醒道:“他们会在这里活动,代表那入口距离这里绝对不远,就以此为中心,在上下两公里范围内搜查即可。”   听著林枫的话,杜构看向护卫,直接道:“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快搜!”   众护卫闻言,不敢有任何耽搁,迅速分开,按照林枫的要求,进行搜查。   林枫道:“咱们也加入吧,天色越来越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杜构等人自然没有意见。   很快,包括林枫他们在内的数十人,都开始了搜查。   他们有著明确的目的,沿著山体,拨开茂密的草丛,去寻找是否有被遮掩的山洞。   就这样,过去了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忽然间,一道激动的声音突然响起:“义父!你快来看!”   正在搜查的林枫闻言,猛的抬起头,迅速看向赵十五。   就见赵十五正站在一块大石头面前,向他摆手。   “这里有异常。”赵十五向林枫大喊。   林枫眸光一闪,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走了过去。   杜构和孙伏伽见状,也连忙赶了过去。   很快,众人聚集在赵十五身旁,赵十五抬起手,摸著面前的大石头,道:“这块大石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林枫闻言,直接看去。   只见眼前这块石头,有著近两丈的高度,宽也有一丈左右,厚度更达半丈,这简直就是一块巨型石头,如果就此倒下,绝对能把他们四人压成肉泥。   且石头上,有著很明显的工具打削的痕迹。   看样子,就仿佛是从什么地方给专门抠下来的一样。   林枫来到石头的侧面,便发现这块石头正好嵌在山体之内,四周有著许多的碎石头,就好像山顶的石头掉落下来,自然堆积在这里一般。   “将这些碎石头弄走。”林枫说道。   护卫们迅速行动。   很快,巨型石头四周的碎石头就被清的干干净净,而随著碎石头被清理开,隐藏在巨型石头后方,被巨型石头完全挡住的一个山洞轮廓,映入眼帘。   “山洞!这石头后面有山洞!义父,难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山洞?”   赵十五连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微微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意:“十五,做的不错,这次若能救出这些百姓,有你重要一功。”   赵十五一听,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看著眼前的石头,道:“这块石头已经完全嵌入到了山洞内,如果山洞里面的人没有工具,只凭人力根本无法将其挪开。”   “也就是说……”   他看向孙伏伽等人,道:“只凭这一块石头,足以让上千人叫天无路,叫地无门……彻底被困死于此!”   孙伏伽眼中瞳孔剧烈跳动,忍不住道:“四象组织当真是够狠,怪不得他们没有亲手杀了这些百姓,只凭一块石头就能做到的事,何必再亲自动手?”   杜构也说道:“而且平日里礠山根本不会有人来,就算有人来,连我们都如此费力的才找到这里,其他人根本不会发现……所以,困死那些百姓,在他们看来,确实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   “没到五天……总算是赶上了。”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立即道:“快找工具,还有,找更多的人来救人!”   听到林枫的话,护卫们自是二话不说,有人转身策马下山,去叫更多的人,有人则飞奔到农夫家里,去借工具。   然后他们又带著人和工具,迅速返回了山上。   等他们返回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们救人。   因为大石头已经完全嵌入进了山洞内,严丝合缝,根本就没法挪动,所以林枫当机立断,命人用工具去敲石头,将大石头一点点敲碎,再将碎石运走,然后继续敲,直到大石头的体积和重量缩减到一定程度,再最后以上百人之力用绳子去拉……   轰!   便听轰的一声响起。   这块完全堵住洞口的石头,终于被众人拉动了,然后他们一鼓作气,用力向后拉去。   那石头,当即向后倒去。   直接将地面都砸的震了几下,灰尘瞬间漫天升起。   可随著石头的倾倒,被它完全堵死的洞口,终于重见天日。   林枫道:“快!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赵十五一听,迅速拿著火把冲了进去,而他刚进入,便吼道:“有人!这里有很多人!他们都没死,还有气,快救人……”   衙役和护卫们闻言,哪里还会迟疑,纷纷冲了进去。   “他们真的在这里!我们真的做到了!真的救出了他们!”   这一刻,饶是沉稳的孙伏伽,饶是温文儒雅的杜构,都不由激动的手舞足蹈。   他们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为了寻找这些百姓,为了救出这些百姓,他们这几天,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查案,一直在绝望与希望中挣扎,其中的辛苦与压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而现在,他们真的做到了!   “子德!”   孙伏伽猛的转头看向林枫,杜构也眼眶发红的看著林枫。   便见林枫向他们轻轻一笑,道:“我看到了,我们做到了。”   翌日夜晚。   临水县,县衙。   紧闭的门被推开,门外的火光骤然闯入,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让被绑在柱子上的章莫等人下意识眯起眼睛,来适应这突然的光明。   章莫适应了一会儿,才完全睁开眼睛,而这时,他便发现门前站著一道身影。   当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后,顿时冷笑道:“我还道谁如此有闲情逸致,大晚上来看我们,原来是堂堂的大理寺正啊……”   林枫笑吟吟的迈步走了进来,道:“有奖竞猜,猜猜我来找你,所为何事?”   章莫呵笑一声,面带嘲弄的看著林枫,道:“别告诉我,你是来求我告诉你第九人身份的?”   未等林枫开口,他便继续道:“若是如此,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说过,绝不会再告诉你任何我们的秘密,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消息……而且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六天了,那些蝼蚁没水没饭,也该差不多渴死饿死了,你就算现在求我,也来不及了啊。”   其他七人闻言,也都跟著哄笑了起来。   他们都清楚,自己落在朝廷手中,必死无疑,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忌惮。   林枫听著他们的哄笑,也跟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见林枫也跟著大笑,章莫眉头不由一皱。   然后,他就见林枫笑吟吟的看著他,道:“看一些自以为是的恶人,在那里愚蠢的大笑,真的很有趣,本官实在是忍不住不笑。”   “你说什么?”章莫一愣。   林枫双眼盯著章莫,忽然收敛笑容,认真道:“章莫,你还记得我上次离开这里时,对你说过的话吗?”   章莫先是一怔,但很快,他脸色就猛然一变:“你……”   林枫点了点头,缓缓道:“上一次我骗了你,想要以此诈出你们的秘密,但被你识破了,你还好一阵嘲笑我……那时我对你说过,当我下一次返回来见你时,我会真正来和你分享我救出了所有百姓的好消息,那不再是诈你,而是事实……”   “现在……”   林枫看著章莫瞳孔一点点扩大,脸上表情一点点僵硬,轻轻笑道:“我来和你分享了——被你们困在礠山的无辜百姓,我已然救出。”   刷!   章莫也罢,另外七人也罢,全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呆滞的看著林枫,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真的找到他们?”   “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哪,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做到!”   他们都不愿相信的开口。   可林枫,已然转身,淡淡道:“想知道具体的过程……等卓凡与你们关到一起后,你们问他便可。”   “卓凡!!!”   听到这个名字,章莫全身如遭雷击。   他看著林枫离开的背影,看著门重新被关闭,看著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黑暗,嘴唇剧烈颤抖:“他找到了卓凡,他真的救出了那些人,他真的没有骗我……”   林枫离开了关押章莫等人的房间,来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   推门而入,便见被绑成粽子的卓凡,正靠著墙角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卓凡低著头,似在假寐,而随著林枫的进入,他睁开了双眼。   看到林枫后,他眼中迅速闪过怨恨、愤怒、不甘、恐惧等诸多神色,但最终,这一切的神色,都迅速寂灭。   他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近乎死寂:“救出那些蝼蚁了?”   林枫走到卓凡面前,蹲了下来,直视著卓凡:“那块大石头的确很难搞,但好在,我们人多工具多。”   在听到大石头三个字后,卓凡瞳孔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此刻,已无需林枫再说任何话,卓凡便已然明白一切。   “所以,你是来向我炫耀你的胜利的?你是以胜利者来嘲笑我这个失败者的?”卓凡询问。   林枫笑著摇了摇头:“我刚刚已经向章莫他们分享完这个好消息了,同样的事,我不喜欢做两遍。”   “那你是?”   林枫看著卓凡,缓缓道:“我想和你聊一个人。”   “一个人?谁?”   林枫沉声道:“那个被你带上沉船的,最后又被你给勒死的女子……她是谁?” 第194章 隐秘曝光!新的金钗传承者浮出   水面!   门外的火光自林枫身后照射而来,照亮了卓凡的脸,却是将林枫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之中,使得卓凡抬起头看著林枫,却无法窥探出林枫此刻的内心想法。   他神色带著一抹诧异,道:“你连她都关注了?”   林枫平静与卓凡对视,声线沉稳,给人一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自若,他缓缓道:“第一,你一个不能人道之人,没有理由要带一个妙龄女子上船,更别说你对自己不能人道之事十分在意,为了隐瞒,伱甚至能容忍陈珠珠在你身旁六年,所以你怎么可能主动给自己找个女子陪伴,这无异于自戳伤疤。”   “第二,你要做的是灭口之事,这需要绝对的保密,需要避免任何不相干的人出现,以免造成意料不到的影响……而你会在动手之前杀她,就证明她绝对不是你们四象组织的人,既如此,以你的谨慎,你绝不应该带著她上船。”   “因此种种。”   林枫说道:“这个女子,是绝对不该登船的,可你却亲自带她登了船……这其中必有缘由。”   卓凡安静的听著林枫的解释,他感慨的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心中满满都是那些蝼蚁的命呢,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没想到,你早已将一切的不合理之处都想到了。”   林枫淡淡一笑:“事有轻重缓急,你带上船的女子已死,我自然要先关注那些百姓的命。”   卓凡叹了口气:“我现在不能不承认,有你做我们的敌人,是我们的霉运。”   林枫笑了笑,他看著卓凡,道:“你既然会杀她,代表她绝对不是你们一伙的,所以我想,你应该没必要隐瞒她的事吧?”   卓凡想了想,旋即笑著点头:“没错,我确实没必要隐瞒她的事,但……”   他话音一转,冷笑道:“我也没有任何理由,要告诉你这些。”   “理由嘛,找找总会有的……”   林枫神色从容,很明显早已想过卓凡的反应,他说道:“你娘亲年岁已高,而按照律例,以你所犯之罪,你娘亲有很大可能要受到牵连,可她这把老骨头,进一次牢房,恐怕活的时间都未必有你长。”   “但凡你有点人性和孝顺之心,都应该不希望她因你承受这样的苦痛吧?”   卓凡目光一寒:“你威胁我?”   林枫平静道:“本官只是根据律例,为你分析一下你娘的情况,你之前也是朝廷官员,我想你应该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卓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双眼紧盯著林枫,想要窥探林枫的想法,可林枫脸庞被黑暗遮掩,他根本看不真切。   林枫将卓凡的反应收归眼底,继续道:“本官知道你对四象组织很忠诚,宁可自己死也绝不吐露半个字,就算你娘的命,估计在你眼里,也不如四象组织的大义重要……但这个女子和你四象组织又没关系,本官给你一次尽孝的机会,让你当个孝子,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卓凡神色闪烁,嘴紧紧抿著,整个人充满著犹豫和迟疑,但过了没多久,他终是深吸一口气,道:“你真的能确保我娘亲不受牵连?”   林枫平静道:“这要看你娘是否知道你的事,是否包庇了你,以及你是否说的实话。”   卓凡松了口气:“我娘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好人,可这世上好人哪能长命?”   他说道:“你放心吧,我娘对我所做之事一无所知,她一直以为我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官……至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在你面前,我不会自找没趣。”   “好人能否长命我不知道,但至少比你要活的坦荡……”林枫看著卓凡,道:“说说吧,那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虽然林枫是敌人,但卓凡对林枫的承诺,却出奇没有任何怀疑,他长出一口气,想了想,说道:“她是一年前与我相识的,她说她叫关悠悠,出生于江南地区的商人家族,现在来慈州开辟商路。”   “你用‘她说’来介绍她,这意思是……”   林枫看著卓凡,若有所思,道:“你怀疑她的身份?”   谈起非四象组织的事,卓凡很是痛快,点头道:“没错,我对她一直都有怀疑。”   “为何?”林枫问道。   卓凡说道:“她和我是在一次庙会偶然相遇的,之后我和她便频繁相遇,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而熟了之后,她直接对我表露好感,且不顾他人看法,给我送饭,送我礼物,甚至还跑到我的府里,去找陈珠珠,明确说想要当妾,希望陈珠珠成全。”   林枫听到了这里,摸了摸下巴,点头道:“你长得没我帅,气质没我好,赚的没我多,官职没我高……我都没人如此倒贴呢,确实很值得怀疑。”   卓凡:“……能别趁机讽刺我吗?”   林枫笑了笑,道:“所以,你感觉她是刻意在接近你?”   卓凡点头:“没错,而且我的身份这般特殊,别说她刻意接近我,就算没有刻意接近,若是短时间内遇到两次,我都要考虑一下是否是我暴露了,故此她的行为,直接让我心中十分警惕。”   林枫能理解卓凡的感受。   一个藏有巨大秘密的内奸,神经必然整日紧绷,疑神疑鬼,然后这个时候有人很不寻常的刻意接近,卓凡没立即弄死那个女子,都算女子运气好了。   “然后呢?”林枫问道。   卓凡沉声道:“我当时不确定她接近我,到底是不是刻意,所以我明确拒绝了她,以此来试探她。”   “如果她就此结束,伤心离开,再也不靠近我,那有一定概率是我判断错了,可她若仍不死心,那就必然是故意接近我。”   林枫想了想,道:“结果是后者?”   卓凡点头:“没错,所以我当时就确定,她接近我绝对另有目的,但她伪装的很好,且我专门派人根据她给出的信息调查过,确实有这样一个商人家族,那个家族里也确实有她这号人物。”   “这让我一时间也摸不准她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因此我就寻找了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抓起来拷问,然后杀了她以绝后患,也不会被人注意的机会。”   林枫眸光微闪:“沉船之上?”   卓凡到此刻,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了,他说道:“沉船上那些人,都是利欲薰心之辈,只要给够了铜板他们根本不管为谁卖命,而且他们马上就要死了,因此我也不怕他们知道什么……所以我就伪装对关悠悠动了情,秘密邀请其登船幽会,从而抓住了她。”   林枫沉吟片刻,确定卓凡的话里没有逻辑漏洞,而且卓凡神色一直很平静,并无故意躲闪之处,微微点头:“然后呢?问出了什么吗?”   卓凡摇头:“她嘴很硬,哪怕我都要将其勒死了,她也只说是被我吸引喜欢我而故意接近我,并无其他理由……我见她死不开口,且我马上就要去灭口其他人了,没时间浪费,便直接将其弄死了。”   “所以……”   他看向林枫,道:“你问我对这个女子知道多少,其实我知道的真不多。”   林枫眉头微微蹙起,他能确定卓凡没有欺骗他。   毕竟这个女子摆明了对卓凡没有安什么好心,卓凡没必要为一个敌人说谎,更别说他肯定巴不得自己找到女子的秘密,也许还能促成自己和女子背后的势力发生冲突。   能让两个敌人起冲突,卓凡绝对乐见其成。   可卓凡提供的信息,确实比林枫料想的要少,不过……倒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卓凡见林枫蹙眉,有些幸灾乐祸:“我可没有骗你啊,是你非要用我娘亲换这个没多少用的消息的,林枫,你亏了也别怪我。”   林枫见卓凡眼中的快意,却是笑了笑,略带深意道:“你自己没用,都一年时间了,也没弄清楚她的底细,但可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啊……心里对她的身份,已经有想法了。”   “什么?”卓凡一瞪眼睛:“你已经有想法了?怎么可能?你甚至都没有见过活的她!”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看著一脸不敢置信的卓凡,似笑非笑道:“有些时候,人真的还得信命,我的命比你好,我的运气也比你好,所以有些线索,即便我来的迟,一样会落到我的手里。”   说完,林枫直接转身向外走去,声音慢悠悠传来:“不出意外,这两日我就能查明她的底细,若我心情好了……也许会来和你分享一下。”   声音落下的同时,林枫的身影也消失于视线之中,只留下卓凡怔怔的看著门外的光芒,而随著门被关闭,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了。   “子德。”   林枫刚出房间,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孙伏伽。   孙伏伽向林枫走来,说道:“百姓那里已经处理妥当了,莱国公召集了全慈州的大夫,为那些百姓检查身体,同时也开始询问这些百姓的籍贯姓名,然后以公函方式送往各地县衙,让当地县衙通知这些人的家人,让他们过来接人。”   林枫微微点头,笑道:“莱国公虽年轻,可已有其父风采,有他处理此事,我们都能放心。”   孙伏伽点头:“没错……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留在这里处理后续,还是直接返回长安?”   林枫沉吟片刻,道:“我已经让莱国公通过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我们得到的最新情报送回长安……不过四象组织未必不会中途拦截,所以最保险的,还是我们亲自赶回去。”   林枫昨夜救出被四象组织困于礠山的百姓后,也终于知道四象组织偷偷掳来这些百姓的目的。   按照百姓所言,四象组织将他们掳来这里后,是为了让他们替四象组织挖矿。   他们最早一批人是贞观元年的年底被掳来的,之后每年都会增加一两百人,而随著人数的增多,他们挖的矿也越来越多。   现在六年时间,已经将礠山内部不小部分给挖空了。   当然挖矿之事并非一帆风顺,刚开始时,他们挖矿的位置没有选好,埋了不少人,不仅有被掳来的百姓,也有看管这些百姓的四象组织成员。   后来四象组织专门掳来了一批十分精通挖矿选址的老师傅,才终于开始正式挖矿。   而一挖,就是五年多。   四象组织会定时定期来将他们挖出来的矿运走,但运于何处,这些百姓就不知道了。   不过四象组织虽然强迫他们挖矿,却也不是完全的压榨他们,反而还会每个月给他们休息时间,让他们轮班出去晒太阳休息。   因此,才会导致有人看到死去的人又出现的闹鬼之事。   当然……林枫不觉得这是四象组织有人性,而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掳来,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频率掌握不好,被朝廷发现异常,或者掳人时被发现,都会导致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所以这些被掳来的人的命就很重要了,若是累死的太多了,没人干活就麻烦了,这才让四象组织大发慈悲,让他们每个月能休息几天,不至于被累死。   但当他们的利用价值消失后,那他们的命,在四象组织眼中,就毫无任何留下的必要了……   林枫他们借此终于知晓,四象组织是在秘密挖矿。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他们挖矿做什么?   如果想要什么东西,为何不直接买?   是买不来?还是需求的量太大,容易被关注?   而且挖来的矿物是没有直接利用价值的,必然需要进一步加工,那么加工之地又在哪?   按照林枫的判断,这些被挖出的矿物,都被送到了长安城附近,这是否意味著加工这些矿物的工坊就在长安附近?   可长安乃天子脚下,是朝廷眼线最密集之地,他们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在长安附近做这些事。   以林枫对四象组织的了解,这著实不像是谨慎小心到极致的四象组织会做的事。   所以,是四象组织还有什么依仗,能确定一定不会被发现?还是说,运到长安只是幌子,实际上长安只是中转,他们又换了别的地方?   虽然说,这次行动并未直接破解四象组织的终极目标,可也让林枫松了口气……因为加工矿物必然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加工完成之后,也还需要运输,送到需要的人手中,这都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或许还有一点时间,事情并未糟糕到四象组织已经动手的程度。   不过原料端的事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有生产端和运输端,留给林枫他们的时间仍是不多,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矿物这条线索,找到加工矿物的工坊,继而确定这些加工完成之物,最终送到了谁的手上。   若能找到这些人,那么四象组织的最终阴谋,也自然会暴露。   “时间还是很紧张啊……”   林枫思于此,心中已作出了决定,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准备一下吧,今夜子时我们就出发……不过我们不能就这样直接走。”   孙伏伽眸光一闪:“不直接走?你是说?”   便见林枫抬起头,看著漆黑的夜空,沉声道:“四象组织如果拦截了送往长安的八百里加急,那就意味著,能够将他们的秘密传递到长安城的人,只有我们。”   “你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声音充满凝重,道:“他们会眼睁睁看我们顺利返回长安,将重要的线索送回,然后进一步调查他们的阴谋吗?”   孙伏伽面色微变,他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你是说……他们会中途截杀我们!?”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我们的护卫数量有限,就算向莱国公借一些人,也借不了太多,毕竟慈州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而且莱国公和我们一起破坏了四象组织的灭口计划,他们未必不会报复莱国公,莱国公也很需要人手。”   “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动些头脑,来确保我们能安然返回长安城……”   孙伏伽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说道:“如果我们时间充足的话,我们可以向最近的军营请求保护,可那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五日的时间。”   林枫摇了摇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耽搁,就算四象组织生产端与运输端需要时间,也不会太久,三五天也许就是他们做完这一切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那我们就没有额外帮手了……”   “无妨,我已然有一些想法了。”林枫笑了笑,旋即俯身在孙伏伽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眼眸随著林枫的声音响起,迅速变亮,听到最后,他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这主意……太妙了,四象组织肯定会中计!”   林枫闻言,只是笑著摇头:“时间紧迫,我们准备的时间很有限,我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不过应该是能帮我们安然度过前期了。”   孙伏伽利落果断,他直接道:“我这就去准备。”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你先准备,我去一趟陈家。”   孙伏伽恍然:“你要带萧姑娘一起离开?”   可很快他又皱眉:“萧姑娘跟我们一起走,恐怕会有危险。”   林枫漆黑的眸子翻涌著暗潮,他视线看向漆黑的星空,缓缓道:“是带她还是不带她,我还没有决定。”   “你要询问萧姑娘的意见?”   “不。”林枫摇头:“蔓儿善解人意,十分聪慧,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理解,并且支持我。”   “那你是?”孙伏伽一脸疑惑。   便见林枫收回视线,一边向外走,一边带著深意道:“我得确定陈家的成分……”   陈府,正厅。   “陈老家主,又一次深夜来访,著实冒昧,还请见谅。”林枫向头发半白的陈倚天满是歉意的拱手。   陈倚天爽朗摆手:“老夫说过,林寺正是自家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无需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林枫笑道:“陈老家主著实让我受宠若惊啊……若不是时间不允许,我一定要好好宴请老家主,来感谢这段时间陈家主对我的照顾和帮助。”   陈倚天闻言,迅速抓住了重点,他说道:“林寺正要走?”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来慈州的事情已经办完,而长安城还有不少公务等著我,所以我著实是不能久留。”   “林寺正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我还想著等林寺正忙完了,在府内设宴招待林寺正呢。”陈倚天一脸的不舍。   林枫说道:“陈家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著实是公务繁忙,耽误不得。”   “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我也做过官,理解你。”陈倚天叹道:“老夫只是感觉可惜,一直想要和林寺正不醉不归,结果不知此生能否有这一天了。”   “肯定会有的。”   林枫笑道:“我和莱国公关系莫逆,以后定然还会来此,届时肯定会来拜访陈家主。”   陈倚天很懂人情世故,见林枫这样说,便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老夫等著你。”   林枫笑著点头,见寒暄的差不多了,他便说明来意:“萧姑娘是与我一起来的,现在我要回去了,我想问问她是否要和我一起返回,所以还请陈家主派人唤萧姑娘前来。”   陈倚天说道:“也该如此,你们一起来的,现在要回去了,自然是要商量商量,萧姑娘正和夫人说话,老夫就帮你走这一趟吧。”   林枫忙道:“岂敢劳烦陈家主亲自去做,让下人唤一声便可。”   陈倚天摆了摆手:“无妨,我也正好有话和夫人说,此事顺路,林寺正稍等片刻即可。”   见陈倚天去意已决,林枫只好点头。   很快,陈倚天便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而林枫,则坐在桌子旁,闭目休息,等待著萧蔓儿的到来。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只是听著脚步声,林枫便露出了笑意,他睁开眼睛,就见身著褶裙的萧蔓儿,好像夜晚中的精灵一般,走进了正厅内。   一进入,她就看向林枫,眉眼藏不住的高兴:“我们要走了?”   林枫笑了笑,道:“是我要走了,你是否要走,还未必。”   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这话,少不得要委屈不高兴,可萧蔓儿心思聪慧,迅速就意识到林枫这话有深意。   她转过身,向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上了房门,迅速来到林枫身旁,压低声音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枫见萧蔓儿这一系列的动作,眼中满是笑意的点头:“是有些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我拜托你调查的事,有结果吗?”   萧蔓儿直接坐在林枫对面,灵动的眼眸看著林枫,道:“郑三通的姐姐?”   林枫点头。   “有结果了。”   萧蔓儿没有任何耽搁,直接道:“你让我秘密调查郑三通姐姐的事,所以我不敢直接询问郑三通,怕被人发现我在调查他姐姐,我便通过向其他下人旁敲侧击,以及命人偷偷去郑三通家里询问其家人,来帮你调查你要知道的消息。”   “蔓儿果真聪慧,做事就是让人放心!”   林枫毫不吝啬溢美之词,道:“如何?”   萧蔓儿听著林枫的夸赞,眼眸微微弯起,她说道:“下人说,郑三通姐姐郑阳阳在来到陈府后,一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待。”   “但在一年半之前,郑阳阳被陈家主调到了身旁伺候,这使得郑阳阳直接从一个普通丫鬟,变成了家主身旁的丫鬟,地位有了很高的提升,甚至在其他丫鬟犯了错时,都能帮其向陈家主说几句好话。”   “而郑阳阳也为人善良,心怀感恩,在郑阳阳刚来陈府时,有一次犯了错,管事念她初来乍到,且是初犯,就没有罚她,这让郑阳阳将恩情记在了心里,在郑阳阳来到陈家主身旁伺候后,多次帮过那个管事,因此在陈府,下人们对郑阳阳评价都很好。”   “这些事,我派到郑阳阳家里,也从她亲人那里得到了验证,郑阳阳确实是一年半前,给家里人的钱财忽然多了。”   林枫指尖轻轻磕著桌子,他沉吟片刻,道:“可知陈家主为何突然看中了郑阳阳,让她到身边伺候?按理说一个丫鬟的调动,应该用不著堂堂家主来亲自下令吧?”   萧蔓儿说道:“下人们说是因为郑阳阳聪慧,学任何东西一学就会……有一次郑阳阳学一个下人家里的俚语,其他人都听不懂,可郑阳阳只是听过几遍就学会了,正巧被陈家主撞到,陈家主觉得郑阳阳很聪慧,就叫到身旁伺候。”   “聪慧,学习俚语……”   林枫眼眸眯了眯,心中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从卓凡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   他沉思了一会儿,旋即道:“后来呢?”   萧蔓儿道:“自从郑阳阳跟在陈家主身旁后,就再也没有做那些苦累的事,而且陈家主也越发看重郑阳阳,去书房看书时,只让郑阳阳在一旁伺候,甚至高兴时,还会教郑阳阳识字。”   “我听一个和郑阳阳关系比较好的丫鬟说,郑阳阳在失踪之前,都能随口说出不少《诗经》和《论语》里的内容,看起来十分饱学的样子。”   林枫缓缓道:“也就是说,仅仅是半年时间,郑阳阳就已然脱胎换骨了?”   “是这样。”萧蔓儿说道:“很多丫鬟几个月不见郑阳阳,再见到她时,都有些不敢认了,觉得她真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时间有些短啊,耳濡目染不至于蜕变的如此之快,除非……”   林枫抿了抿嘴,他看向萧蔓儿,道:“郑阳阳的特点打听到了吗?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她的独特特征?”   萧蔓儿漂亮的剪水瞳微微露出笑意,道:“说来也巧,被我旁敲侧击的丫鬟,曾经与郑阳阳一起洗过澡,她告诉我……郑阳阳的后腰处,有一块半月胎记,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后腰处有半月胎记……”   林枫听著萧蔓儿的话,忽然坐直了身体。   他双眼瞳孔剧烈跳动,在萧蔓儿看来,就仿佛是眼中有火焰在熊熊燃起一般。   见林枫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萧蔓儿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林枫神色闪烁,他突然从怀中取出几张纸。   视线看向这些纸张,找了片刻,便迅速从中抽出了一张纸。   林枫将这张纸打开,目光看去……   只见这是临水县仵作的验尸报告。   在报告上,有这样一行字。   死者,女,年龄……后腰中心位置,有长约一寸的半月胎记……   “果真如此!”   林枫的大脑,在这一刻宛若一颗炸药轰然炸裂一般。   只觉得无数的思绪,瞬间炸开。   原本想不明白的事,在这一刻陡然清晰了起来!   “怪不得,他对我的态度忽然变得如此之好!”   “怪不得在一开始时,他不愿找我帮忙……”   “怪不得,他能准确的知道那些武器的事……”   “这一切,看似巧合,实则必然!”   萧蔓儿听著林枫的话,脸上不由露出茫然之色:“你这是?”   “蔓儿。”   林枫直视著萧蔓儿的双眼,说道:“你要跟我一起走!”   萧蔓儿不知道林枫究竟想明白了什么,但正如林枫之前对孙伏伽说的话,萧蔓儿善解人意,十分聪慧,无论林枫做任何决定,她即便不明白,也绝对会支持。   “好。”萧蔓儿点著头。   林枫看著脸上仍有疑惑的萧蔓儿,心中不由捏了一把汗,满是后怕。   卓凡说,接近他的女子,是一年前出现的。   而陈府的郑阳阳,正好是一年前出现意外身亡,且找不到尸骨的。   卓凡杀的那个女子,后腰处有一块半月胎记。   陈府的郑阳阳,也正好在相同的位置有一块半月胎记。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更别说陈倚天对郑阳阳这么一个普通丫鬟的突然在意,以及郑阳阳出事前对郑三通说过的话,还有陈倚天对犯了错的郑三通处罚如此之轻……   这些看似不合理的地方,如果郑阳阳的学习能力被陈倚天看中了,郑阳阳心怀感恩的品性被陈倚天认可,要将其培养成内应……如果郑阳阳提前知道自己要出去执行任务……如果陈倚天是记著郑阳阳为陈家的付出,所以优待郑三通……   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毫无疑问,卓凡不知身份的女子,就是陈倚天派出去的!   陈倚天已然知晓了卓凡的问题!   还对卓凡不动声色的派出了自己的人。   而卓凡是四象组织的人,那么对卓凡出手的陈倚天呢?   若没有之前的郑县之行,若没有对周家灭门案的调查,林枫或许还真的不敢轻易去判断陈倚天的身份和立场。   但现在……   林枫一边想著,一边从另一侧的怀里,取出了一张纸。   将这张纸打开,便见这是一份官府出具的“过所”。   执此过所,便可一路畅通。   这张过所,正是周家灭门案的幕后真凶,郑县县尉王鹏程在跑路时伪造的。   王鹏程乃是金钗传承者,为了夺回金钗,他策划了周家灭门案。   后来自己的到来,让他感受到危险,要逃跑离去!   而这张过所,就是他逃跑的重要依仗。   上面的目的地,就是王鹏程逃跑所去的终点。   而过所上所写下的终点,赫然就是——慈州!   之前林枫得到王鹏程伪造的过所时,就曾在想,王鹏程为何要去慈州?   他一旦逃跑,必然会暴露,到时候整个大唐都会通缉他,如果他去往边境,逃出大唐,那还合理,可他却选择了一个和边境毫不沾边的慈州!   当时林枫怎么都想不通,属于金钗传承者的王鹏程,一辈子都没去过慈州,为何非要将逃跑的目的地选择慈州。   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慈州,有能帮他的人。   可他没来过慈州,为何如此笃定有人能帮他?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慈州一定也有金钗传承家族,且能够庇护他!   而整个慈州,唯一能拥有与官府对抗能力的,唯一能够做到将被通缉的王鹏程完美保护的,只有陈家!   再结合陈倚天对卓凡的出手……   一切,都有了结果。   陈家,也是金钗传承家族!   陈倚天,就是这一代的金钗传承者!   关于王鹏程的过所信息,在第一百一十四章,忘记的朋友可以回看。   然后,月底了,大家有要过期的月票就投来吧。 第195章 风云汇聚!一切终结的预告!   好在听闻郑三通姐姐的存在时,林枫就已经开始怀疑陈家了,心里已然有了足够的准备,否则突然间得知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金钗传承家族,高低得给林枫惊出一些冷汗来。   不过即便如此,林枫也仍旧心有余悸,毕竟萧蔓儿在陈家生活了这么多天,但凡陈家想要对萧蔓儿不利,萧蔓儿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幸好,陈倚天仍旧想要继续隐藏,仍旧想要利用萧家壮大自己,且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怀疑他了。   否则会发生什么事,林枫真的不敢去想。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顺著已知的情报继续向下分析。   “陈家是金钗传承家族……但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可以知道,当年金钗传承者分开时,他们为了避免有人被抓而导致所有人被一锅端,这些金钗传承者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藏匿之处,也就是说……这些金钗传承者之间的联系都可能已经断了上千年了,王鹏程怎么就会知道距离如此遥远的慈州,存在另一个能够庇护他的金钗传承者呢?”   “他这些年的生活轨迹,要么在郑县,要么在长安,根本就没有来过慈州,所以……他是如何知晓陈家就是金钗传承家族的?”   林枫指尖轻轻磕著桌子,声音缓慢而富有节奏,回响著在寂静的正厅之内。   这时,林枫指尖忽然一顿,他眸光微闪,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陈倚天曾经去过郑县,以某种方式识别出了王鹏程的身份,告知王鹏程若遇到危险,可前往陈家避难。”   “要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自语:“要么……唯一知晓所有人下落的金钗关键之人也已经开始了行动,或许是四象组织对金钗的掠夺,或者是其他因素,使得金钗关键之人开始寻找其他的金钗传承者,且至少找到了陈家与王鹏程两个。”   “不对,不能排除那个金钗关键之人就是陈倚天或者王鹏程其中之一,若是他们的话,他们也可以找到彼此……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寻找线索进行确定。”   “而这些金钗传承者自成一股势力,因此在王鹏程遇到危险时,自然而然就选择来慈州投奔陈倚天,来寻求庇护。”   林枫看著手中的“过所”,根据现在得到的线索,终于算是为他解决了关于王鹏程的一些疑惑。   王鹏程为何敢什么都不顾的放心逃跑?   为何直奔慈州而来?   甚至为何敢孤身一人做出屠戮周家满门的事,这里面,未必没有陈家愿意为其兜底的可能,让其认为即便失败了也能跑得掉,才如此胆大妄为。   这一切的不解,现在终于有了完美的解答。   “王鹏程的问题算是解决了,那陈倚天呢……”   林枫眸光闪烁:“卓凡藏得如此之深,可仍是被陈倚天发现了,且陈倚天派人靠近他,要打探他的虚实,而他却无法反向查出陈倚天……这足以证明陈倚天的段位,要比卓凡还要高。”   这时,林枫忽然想起自己到来后,陈倚天给自己提供的武器情报。   他摸了摸下巴,心中有了明悟:“他给我提供八把武器的情报,是为了引起我与四象组织的正面对决,让我们两方打生打死,而他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而明明有八个人,他却只告诉我七个人的信息,将章莫隐藏……这是为了试探我的本事,看看我究竟有多少能耐?”   陈倚天连藏得如此之深的卓凡都发现了,林枫不认为章莫的存在能瞒过陈倚天。   毫无疑问,陈倚天是故意将章莫藏了起来,目的是试探自己。   在确定了自己的本事后,陈倚天也许是忌惮自己的能力,怕自己发现他的隐藏身份,也许是想著以后利用自己,帮他完成什么目的……所以对自己的态度才忽然间十分热情起来。   萧蔓儿以为陈倚天是看重自己的能力,想著提前与自己结交,方便以后抱大腿……很明显是被陈倚天的伪装给骗了。   “不愧是能在混乱的隋末立下功劳的人物,果真是一个老狐狸啊,倘若不是我打捞出了沉船,发现了郑阳阳的存在,正巧又遇到了郑三通偷盗玉佩,担心他以私刑打死郑三通,向蔓儿多问了一嘴……而且还有之前从王鹏程那里得到的过所,我绝对无法识破他的身份。”   “甚至还会因为他多次帮过我,而对他心怀感激,十分信任。”   林枫心中不由感慨连连,陈倚天的隐藏,真的十分完美。   比卓凡,要高了太多档次了。   他这一次能发现陈倚天的身份,真的是运气占了很大成分。   无论是郑阳阳的尸首,还是郑三通的偷盗,亦或者王鹏程的案子……这三件事,但凡有一件自己错过了,自己此刻都无法知晓陈倚天的真正身份。   那么,自己该怎么处理陈家呢?   直接表明自己知道了陈倚天的身份,为朝廷索要金钗,避免金钗被四象组织夺走,看陈倚天会如何反应?   还是说,暗中观察,盯著陈倚天,以陈家为突破口,看看能否找到其他隐藏的金钗家族?   林枫大脑在这一刻飞速的运转,对两种方法,进行各种可能结果的推演。   而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义父。”   赵十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淼陈公子求见。”   “陈淼?”   林枫眸光一闪,他来做什么?   萧蔓儿道:“需要我先离开吗?”   林枫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没必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说完,林枫便向门外喊道:“十五,请陈公子进来吧。”   门被推开,手持折扇,一脸骚包表情的陈淼走了进来。   他来到林枫面前,笑著拱手:“林寺正。”   林枫与陈淼也算很熟了,他直接无视对方深秋寒夜用扇子扇风,自认潇洒的愚蠢行为,开门见山:“陈公子,你这是?”   陈淼道:“我听说林寺正要准备回长安了?”   林枫不知陈淼来意,便顺著对方的话点头道:“不错,慈州的事已经做完,长安还有公务在身,不能耽搁。”   陈淼听著林枫的话,自认潇洒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些扭捏,他合拢折扇,有些不好意思道:“林寺正,你们返回长安时,能带上我吗?”   “带上你?”   林枫眉毛挑起,有些意外道:“陈公子,伱这是?”   “唉……”   陈淼长长叹息了一声,摇头道:“还不是爷爷对我寄予厚望,爷爷说我一直困在临水县这个小地方,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长进,恰巧我有幸帮林寺正查案,与林寺正也有几分交情,所以他希望我能好好向林寺正学习,跟著林寺正去长安城,见一见世面……以后回来,好让陈家壮大门楣。”   他看著林枫,一脸无奈道:“没办法,谁让我是爷爷最优秀的孙子呢,爷爷有求,我也不好拒绝,所以只能觍著脸求林寺正带我上路。”   听著陈淼的话,原本脸色恬静的萧蔓儿,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在陈府这些天,关于陈淼的荒唐事和荒唐性子,萧蔓儿没少听说,所以她很好奇,陈淼怎么就能好意思说出他是陈倚天最优秀的孙子这句话的。   这人真的对自己一点认知都没有吗?   可林枫听著陈淼的话,却是神色闪烁,目光深邃。   若不知道陈倚天的身份还好。   可现在,知道了陈倚天的身份,那么此时此刻,陈倚天在得知自己即将离开时,专门让陈淼跟著自己去长安城,他的意图,就很值得推敲了。   从自己来到临水县后,陈倚天对自己所做的事,就没一件多余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其目的。   或试探,或坐山观虎斗,或伪装亲近,让自己心怀好感……   所以,陈倚天让陈淼跟著自己去长安,绝对也有他想要达到的目的,而无论陈倚天究竟想干什么,他都绝对不会派一个草包跟著自己。   此去长安,路途遥远,陈倚天不可能对陈淼时刻进行指导,所以能否达成陈倚天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陈淼自己的本事。   因此……或许陈淼这一次,还真不是在胡说。   他真的可能,就是陈倚天最优秀的孙子!   至于陈淼现在表现出来的荒唐与可笑……谁又能知道,这不是他的自污与伪装,不是如夏浩瀚面对陈淼时,所伪装出来的荒唐呢?   这些世家优秀的继承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基本素养。   唯一的不同,也许只是夏浩瀚的伪装是一时的,可陈淼的伪装却是十几二十几年。   而倘若真的如此,那陈淼的心机……就真的有些恐怖了。   “一个看起来很荒唐的纨绔,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也许,这就是陈淼的目的,而连蔓儿对其评价都如此,可以看出,陈家的其他人,应该也都认为陈淼就是单纯的荒唐……”   林枫心中感慨:“或许,整个陈家,只有陈倚天才知道陈淼真正的本事吧,因此即便陈倚天如此严格,可面对陈淼的荒唐,也不闻不问……果然,老狐狸的后代,不可能没有小狐狸。”   林枫心中思绪百转,表面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他只是轻笑道:“此来慈州,你们帮了我不少忙,这点小忙我岂能拒绝。”   “不过到了长安后,本官公务繁忙,恐怕未必能将你照料周全。”   陈淼一听,刷的一下,折扇顿时展开,他再次骚包的扇著风,洒脱道:“林寺正放心,爷爷在长安有一处宅子,我去后买几个下人就能住了,不会一直打扰林寺正的。”   “而且爷爷也专门吩咐过,林寺正公务繁忙,让我没事不要去打扰林寺正,所以林寺正只需将我带到长安便可。”   听著陈淼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陈倚天已经将所有事都考虑周全了,自己只是顺路带人罢了,还真的是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在陈倚天让陈淼到来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如陈倚天所愿了。   不过……陈倚天的目的,真的只是让自己顺路将陈淼带到长安?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简单了?   还是说,陈淼的任务不在自己身上,而在长安?   再联想四象组织有很大概率将那些矿物运到长安……   林枫眸光闪烁:“这是天下风云都汇集到长安了?这长安,接下来……恐怕会十分热闹啊。”   他向陈淼点了点头,温声笑道:“在临水县,你们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岂能真的对你不管不问,所以接下来在长安,若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可直接来寻本官,只要是本官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陈淼闻言,眼眸顿时亮起,他连忙向林枫拱手行礼:“不瞒林寺正,刚刚的话都是爷爷让我说的,其实我心里还是慌得很,毕竟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去长安……现在有林寺正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纨绔的好处就在这里,说任何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唐突……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事不宜迟,陈公子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吧,收拾完,就去县衙找本官。”   陈淼一愣:“现在?”   林枫点头道:“本官决定今夜子时出发,所以留给陈公子的时间可不多了。”   陈淼瞪大眼睛,脸上充满著意外:“怎么如此著急?”   林枫缓缓道:“公务重要,耽搁不得。”   陈淼见林枫这样说,忙道:“我这就去收拾。”   说完,他便毫不迟疑,连忙转身快步离去。   待陈淼离去,萧蔓儿水润的眼眸看向林枫,朱唇轻启,带著一抹担忧:“子时就要离开,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萧蔓儿心思聪慧,自然不会相信林枫给出的理由。   林枫对萧蔓儿没有隐瞒,他点头道:“长安可能有危险,我们必须尽快返回长安。当然,若只是如此,不至于非要子时离开……”   “那是?”萧蔓儿看著林枫。   便听林枫沉声道:“四象组织绝不可能允许我们顺利返回,所以路上定然会有波折,为了暂时避开他们,我需用些计谋。”   说到这里,林枫视线看向萧蔓儿那漂亮的眼睛,笑道:“此行返回恐怕会有危险,怕吗?”   萧蔓儿毫无任何迟疑的摇头:“若怕,那我都不会和你来这里……更别说……”   她明亮的眼眸与林枫对视:“我相信你的本事,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只要你愿意,四象组织绝对拦不住我们。”   林枫没想到萧蔓儿会突然说出这样的夸奖,他笑道:“我可当不起这个最字,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平安回到长安。”   萧蔓儿重重点头:“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你是等我,还是先回衙门?”   林枫道:“等你。”   在知道陈家就是金钗传承家族,林枫哪敢让萧蔓儿单独留在陈家。   萧蔓儿要比寻常女子更加果断利落,她闻言,再无任何耽搁,直接起身道:“等我。”   言罢,她便快步离去。   看著萧蔓儿离去的背影,林枫指尖再度敲响桌面。   听著那有节奏的咚咚之声,他的大脑也随之再度转动。   在他选择接受陈淼请求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证明,他对陈家的处理方式,已经做出了决定。   四象组织行动在即,金钗传承家族已然不知多久之前就开始了秘密联络,甚至现在还将继承人送往长安……长安局势已然肉眼可见的混乱起来,各方势力都必然有自己的算计。   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想办法弄清各方势力的底细。   四象组织,只需要顺著矿物的线索向下查便可,无论过程多难,方向绝对没问题。   而金钗传承家族……因为它们太神秘了,每个家族都隐藏的极深,想要知晓谁是金钗传承家族很难。   所以,林枫必须要找一个对金钗传承家族的突破口。   陈家,就是这个突破口!   现在陈倚天并不知道自己已然知晓他的底细,这也就给了自己机会,暗中监视,密切关注,陈家的势力不弱,金钗传承者们想做什么,绝对不会浪费这股力量,所以一旦陈家有异动,必然代表他们要做什么,自己便可由此为突破口,查明他们的目的!   更别说,还有陈淼这个小狐狸,陈倚天让他跟自己离开,绝对有所图,暗中关注陈淼,也许也能给自己一些惊喜。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自语道:“四象组织和金钗传承家族都向长安汇聚了,接下来所差的,就是一直隐藏在最后方,推动争夺金钗之事的那个所谓的西域商人了。”   “若是他也去了长安,那长安就真的更热闹了……”   林枫刚说到这里,忽然间,他猛的顿住。   双眼瞳孔瞬间一凝。   他霍然起身。   “谁说,西域商人没有去长安……”   “李世民为李承乾祈福,所找的神僧就是来自西域!”   “半月庵的案子里,慧云三人就是因为一些西域商人的话,才来到半月庵偷盗袈裟的,而那袈裟也是为了给李承乾祈福所用……”   “祈福,神僧,西域商人,慧云,袈裟,藏有皇室秘密的紫檀云珠……”   林枫眸光剧烈闪烁:“李承乾在今年生病,真的是巧合吗?”   “李世民要找西域的神僧,也是巧合吗?”   “所有势力在此刻汇聚长安,是巧合,还是谁在暗中推动?”   他双眼不由看向门外,只见夜色弥漫,天地被黑暗笼罩,所有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长安……”   林枫目光深邃,忽然有一种预感,喃喃自语:“恐怕一切的终结,就在长安……”   今天就这些了,后面的剧情算是本书最重要的大剧情,各方势力汇聚,风云激荡,彼此碰撞,需要好好设计,不敢著急,若是著急的话,没写好,就白费这一百多万字的铺垫了。   所以还请大家原谅今日的短小无力。   最后,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我一求票,大家就咣咣投票,感动的呜呜哭。 第196章 正面对弈!两个林枫的宿命对决   !   子时,夜色更深。   整座临水县都笼罩在黑暗之中,所有百姓也都沉浸在梦乡之内,这时,紧闭的县衙大门,忽然打开。   一辆辆马车迅速从县衙内驶出。   这些马车的车帘落下,里面似乎有人专门拉著车帘一般,使得马车急行时带起的风,根本无法将车帘吹动分毫,外面的人也就无法看到马车内部的分毫景象。   同时,赶马的马夫,也都身著长袍,头戴斗笠,将自己的身体和脸庞完全遮住,外人根本没法判断他们谁是谁。   他们就这般低著头,默不作声的赶著马。   一共六辆马车,沿著空无一人的街道,向城门迅速行去。   抵达城门后,第一辆马车上的人低著头举起一枚令牌,同时故意压著声音道:“开城门!”   守门将士看到令牌,不敢有任何迟疑,连忙道:“快开城门!”   巨大的门扉,就这般缓缓打开。   在守城将士的注视下,眼前这六辆看起来颇为神秘的马车,在城门彻底打开后,便没有任何迟疑,更没有任何废话的向外行去。   他们冲出临水县,抵达城外的四岔路口后,没有任何交谈,更无任何耽搁,直接向著前方的三个路口分开行去,每个路口都正好有两辆马车前行。   而当他们到下一个路口后,这些马车又再度分开,最终每一条路上,只剩下一辆马车在急速前行。   月色蒙胧,星辰闪烁,在六辆马车分开前行后,无人发现,路口旁边的半人高草丛堆里,爬出了一道身影。   他身材瘦高,胡子拉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瘦猴一般,迅速转身冲进树林之中,没多久,就来到一片开阔之地。   此地正有十几人倚靠著树木假寐,几个没有燃烬的火堆迸射著火星。   “星君。”   瘦猴冲到一个正在假寐之人面前,连忙道:“果然如星君所料,林枫选择深夜离开!”   白虎座下,七宿之一的奎宿星君闻言,紧闭的眼眸陡然睁开。   只见他面蒙黑布,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只有一双眼睛有如鹰隼般锐利的露在外面。   听到手下的话,他冷笑道:“这个本该早已死去的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对危险的预知,逃生的能耐还是不差的。”   “所以,他定然会料到我们不可能让他安然返回长安,因此,他只有出其不意的离开,想著出乎我们的意料,让我们反应不及,才有机会安然抵达长安,而深夜毫无预兆的出行,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瘦猴闻言,连忙点头:“星君说的是,那个林枫自诩聪明,可殊不知,他的一切想法,早已被星君牢牢掌握。”   奎宿缓缓道:“倒也不能太小瞧他,他能多次从我亲手安排的死局里逃脱,也是有些本事的……之前我就因为小瞧他,以为他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而多次让他逃掉,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瘦猴连忙道:“星君亲自从长安前来,他绝对逃不出星君的手掌心。”   奎宿坐直身体,看向即将熄灭的火堆,缓缓道:“他应该不止是深夜出行这么简单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星君。”   瘦猴拍了个马屁,迅速道:“刚刚属下远远数过,从县城内一共驶出了六辆马车,且这六辆马车的赶车之人都戴著斗笠披著长袍,没法分辨谁是赵十五……它们到了路口后,就迅速分开,到最后,每一辆马车都单独去了一条路,没有任何两辆重合的。”   听著属下的话,奎宿从怀中伸出一双白净的手,他手上持著舆图。   将舆图打开,周围详细的山川河湖,官路山路,清晰的映入眼帘。   看著舆图,他勾起嘴角,冷笑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擅长逃命啊,不仅选择深夜出行,更是准备了六辆马车,这是想要让我们分辨不出他究竟乘坐了哪辆马车,从而让我们踌躇不敢行动,为他的逃脱争取时间和机会?”   瘦猴重重点头:“肯定如此!这个林枫当真狡诈多端!”   “确实够狡诈……但他并不知道我亲自来了,更不知道这一次,我们为了带走他的命,究竟带了多少力量。”   “别说兵分六路了,就算兵分十路,也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一边说著,奎宿一边将舆图收起,同时大喝一声:“都别睡了,该干活儿了。”   随著他一声令下,倚靠著树木假寐的众人,纷纷睁开了眼睛。   他们身材魁梧,双眼锐利,有的脸上有著刀疤,有的身披兽皮,有人持刀,有人持剑,随著他们眼睛的睁开,恐怖的煞气和杀气骤然弥漫开来。   白虎有七宿,而七宿中的奎宿亦有十六星辰护佑。   奎宿看著杀机弥漫的众人,笑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向我抱怨,躲在长安不能杀人,不能见血,太憋屈了吗?今天,我就让你们大开杀戒!”   “去吧!六条路,各自带著自己的人去截杀那些马车,记住……”   寒风乍起,森寒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山林之中,惊的鸟儿尽皆飞起:“不留活口!”   翌日,清晨。   临水县县城城门开启。   百姓们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没有了水鬼杀人的阴霾,临水县终于恢复了往昔的热闹景象,来往行人很多。   而在众多行人之中,一辆马车,不起眼的驶离了临水县城。   赶车的马夫是一个二十多岁模样普通的年轻人,他头上顶著一个黑色的幞头,衣著朴素,此时正笑吟吟的看著周围的百姓,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时,他身后的车厢内,传出一道声音:“义父,还是让我赶马吧,这突然让我歇著,我浑身难受。”   听著车厢内的声音,年轻人轻轻笑道:“你那小山般的魁梧身材,哪怕易容,特征也太明显了,若让伱来赶马,不出多久,我们就得被发现,那我好不容易创造的离开机会,也就白白浪费了。”   马车内的赵十五闻言,只得缩了缩身体,让自己勉强蜷缩在马车角落,叹息道:“那好吧。”   赵十五身材太魁梧了,马车对他来说著实是拥挤狭小。   看著赵十五委屈巴巴把自己快要窝成一个球的样子,孙伏伽不由失笑摇头。   不过他也没办法,毕竟马车空间有限,要同时容纳赵十五、萧蔓儿、他,以及陈家来的陈淼,这已经算满员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给赵十五伸展肢体。   而且比起冒著巨大危险去奔波,现在能安全的出行,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倘若没有林枫,这样的机会都未必会有。   思于此,孙伏伽不由回想起昨夜林枫的安排。   昨夜林枫对所有人都说要子时出发,并且专门让自己准备了六辆马车。   当时林枫对他说的,是要借助这些马车蒙蔽四象组织,让四象组织不知道他们究竟乘坐了哪一辆马车,从而分化四象组织的力量,获得更多的时间和离开的机会。   他按照林枫的吩咐,将一切都准备周全了。   且在子时到来,登上马车之前,专门将马夫都叫了出去,使得连马夫也不会知道他们究竟登上了哪辆马车,从而确保他们走哪条路的消息不会泄露出去。   可谁知道,就在他准备完毕,告诉林枫可以登车时……林枫却突然告诉他,他们不走了。   当时,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满是愕然。   而更让他们意外的,是林枫不仅不让他们乘坐马车离去,还让他们藏起来,让那六辆马车准时准点的离开。   并且专门在马车内将车帘绑了起来,使得风吹不动车帘,外人无法知晓马车内根本就没有坐人,还让赶车的马夫人人头戴斗笠,穿著长袍,无法分辨出谁是谁。   而且也让人分开告诉那些马夫行进的路线,同时吩咐他们走多远后,就丢弃马车自己逃进深山老林里。   林枫安排的十分细致,因为这些马夫都是单独被告知的,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其他人也得到了同样的吩咐。   也就使得,他们都以为自己等人登上了别人的马车,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所有的马车都是空的。   眼看著六辆马车全部离去,众人脑袋都嗡嗡的,完全不知道林枫究竟想干什么。   直到有人回来禀报,说发现那些马车离开后,远处的山林里有飞鸟惊起,有马蹄声响后,孙伏伽才陡然明白过来林枫的目的。   林枫其实没有骗他,林枫让他准备六辆马车,的确是为了让四象组织的人分兵,但不仅仅如此,他还要利用这六辆马车,将所有人的敌人都引走……四象组织的人绝对不会想到,那六辆马车会全部都是幌子。   毕竟连他们在出发前,都是完全笃定自己会离开的,敌人肯定更会如此。   而这……也就导致,盯著临水县的四象组织的人,全都被引走了,且林枫提前告知那些马夫走一定距离后就弃马车逃进山林里,那山林广袤,一旦藏匿起来,想要将其找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象组织的人满心欢喜想要截杀,却突然发现马车停在了路边,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必然会认为马车里面的人逃进了山林里,届时他们必然会搜查山林。   可还是那句话,山林广袤,藏起来容易,搜起来难……他们最初在寻找被掳走百姓的藏匿之地时,都因为这些山林而无比头疼,四象组织的人也是一样。   所以,他们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搜查山林中,哪怕他们人再多,在广袤的山林里,也不够看,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更别说,即便他们找到了马夫,从马夫嘴里得知的,也是自己等人在其他马车上的结果,且马夫不知道自己等人究竟在哪辆马车,这就让四象组织的人只能去另一条路上继续截杀搜查……不抓到最后一个马夫,他们就不可能知道真相。   而自己等人,就趁著这个机会,美美的睡上一觉,再在第二天易容伪装,光明正大离去……四象组织的人如何能知晓?   一环扣一环的谋划,子时出发与六辆马车的两层假象伪装,谁又能想到,林枫真正的目的在第三层?   孙伏伽不由感慨,果然查案厉害的人,骗起人来也厉害。   就这般,马车从容的驶离了临水县,进入了山路之中。   林枫一边赶著马,一边道:“若昨夜没有睡好,你们可以放心去睡,接下来这一天之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天?”   孙伏伽眉毛挑起:“子德,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能骗过他们一天?”   陈淼听到孙伏伽的话,双眼陡然瞪大,他不由道:“林寺正如此绝妙的计谋,只能瞒过一天,真的假的?还有……我们究竟在躲著谁啊?这里有林寺正和孙郎中在,谁敢对我们不利?不想活了吗?”   对陈淼的推测,林枫还没来得及告知孙伏伽,所以孙伏伽只当陈淼是陈家送来攀关系的人,他说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陈公子只需听从安排便可,无需多想。”   陈淼见孙伏伽这样说,连忙缩了缩脖子,道:“我这人最懂事了,孙郎中千万别说,你就算说了,我也会堵住耳朵不听的。”   孙伏伽很明显也熟悉陈淼的奇葩个性,听闻这些话,不仅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才正常,他点头道:“陈公子知道就好,我们不会害你的。”   坐在马车外面的林枫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眼皮一个劲的跳。   以他对陈淼的推测,陈淼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正在躲避谁,而这也是他愿意让陈淼跟随的原因之一……毕竟陈倚天希望自己将陈淼带到长安,那就要确保自己等人能安然抵达长安。   也就是说,在回程与四象组织的争斗中,陈家……乃至其余的金钗传承家族,都可能会暗中帮助自己。   能得到一个神秘势力的无偿帮助,自己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何乐不为?   所以,孙伏伽以为陈淼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出“知道越少越安全”的话……若是未来,被孙伏伽知道陈淼什么都知道,也不知道孙伏伽会不会尴尬的脚趾扣出一座大明宫来。   至于陈淼那完全符合他奇葩性子的回答……林枫眯了眯眼睛,真是滴水不漏啊。   陈倚天能放心让陈淼跟著自己,果然不是随便决定的。   林枫指尖轻轻在缰绳上点动,心道接下来得寻个机会试探一下陈淼,探探陈淼的虚实。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莫名的有趣,一条路上,明枪暗箭,勾心斗角……回家的路看来不会无聊了。   “子德,你看前面。”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林枫闻言,收敛心绪,向远处看去。   下一刻,他眼眸眯了一下。   只见前方的拐角处,山林道路旁,正停著一辆马车,马车附近的树上还绑有不少马匹。   这些马匹或站著吃草,或仰头鸣叫,似乎已经被绑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而那辆马车,林枫很熟悉,正是……昨夜从临水县离开的六辆马车之一。   马车停在这里,且还有不少马匹在附近,足以证明马夫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已然逃进了山林之中,并且至今没有被四象组织的人抓到,否则的话,四象组织的人发现自己等人不在这片山林里,早就骑马去其他的路了。   “马匹数量至少有几十匹……”   孙伏伽偷偷将车帘掀开一道缝,脸上带著惊色,道:“他们为了对付我们,竟是派出了这么多人。”   林枫微微颔首:“他们不确定我们究竟在哪辆马车上,稳妥起见,必然要兵分六路,且六路的兵力不会相差太大,也就是说,他们的人数,至少是眼前所看的这些马匹的六倍……且马匹珍贵,一般情况下不会所有人都有马匹,他们的人数只会更多。”   说到这里,他呵笑一声,似笑非笑道:“看来,我们真的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了,一向以隐蔽著称的他们,一口气派出了几百人来截杀我们……孙郎中,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孙伏伽没感到荣幸,只感到了凝重与后怕。   他虽然料想到四象组织不会让他们顺利返回长安,却没想到竟然会动用这么多人。   倘若昨夜不是林枫思虑更加周到,想到的计谋更加绝妙……那现在,也许他们就在被几百人追杀,孙伏伽不敢想像那会是什么结果。   赵十五顺著缝隙看到那些马匹,他难得机灵了一次,道:“义父,我们要不要偷偷将这些马给放了?这样的话,他们出来后发现马没了,就只能依靠两条腿,速度会极大的减慢。”   孙伏伽闻言,也有些心动。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们若这样做,毫无疑问是在告诉他们我们用了计谋,根本就没有在那六辆马车里。”   “而且,这样做,更会暴露我们选择这条路的秘密,这无异于直接给他们指明了我们的回程路途,那我们就真的要麻烦了。”   赵十五先是一愣,继而想到自己那样做的后果,头皮顿时麻了起来,他忙摇头:“那就不要放了……和这些家伙交手,还真是一个脑力活,我做不了。”   林枫哈哈一笑。   他驾车经过这些马匹,驶过停在路边的马车,视线平静的看著它们,缓缓道:“虽然不能放了这些马,可这些马匹的存在,仍旧帮我们知晓了敌人的最少数量,这会为我们后续的计划提供十分重要的数据支撑。”   “有些时候,双方掌握的信息差距,会直接导致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有著碾压性的结果……”   说著,林枫抬起头,看向一对面的树林。   望著枯叶遍地的山林,他继续道:“他们对我们的下落,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而我们已经知晓了他们最重要的人数信息……这场战斗,在这一刻起,天平已然开始倾斜了……”   对面的山林中。   瘦猴从一棵树上爬了下来。   他来到一身黑袍的奎宿身旁,道:“星君,林枫他们当真是属老鼠的,怎么这么会藏?我们都追出这么远了,还是没发现他们半个人影。”   奎宿踩在一堆枯草之上,唯一露出的眼睛带著一抹冰冷,他声音森寒,仿若被冰雪冻住一般,森冷道:“我们这条路上的人未必就是林枫,但无论是与不是,都要继续搜!我们的方向没错,沿途的痕迹指向的就是这个方向……只要抓到了逃跑的人,哪怕不是林枫,也能从他嘴里问出林枫的下落。”   瘦猴闻言,连忙道:“没错,星君说的对,林枫他再狡猾,也逃不出星君的手掌心,属下这就带人继续搜查。”   说著,他便连忙继续搜查。   而身披黑袍的奎宿,则站在原地,双眼幽深冰冷的看著前方:“林枫,你逃不掉的,你的宿命就是为我而死,之前你侥幸逃过了,可这一次我亲自到来,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再逃掉!”   寒风骤起,吹动奎宿的黑袍猎猎作响,也将他脸上的黑布缓缓吹起,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庞。   若萧瑀在这里,看到这张脸,绝对会无比的震惊。   因为……这赫然是,那个诡异消失的……林枫替身。 第197章 碾压的对弈!林枫的第二步算计   !   烈日移过正中,已过未时。   漳水河畔的一块巨石之上,奎宿面无表情的看著汹涌湍急的河流,听著身后属下的禀报。   “星君,老五那里也传来消息了,他终于将人抓到了,不过经过审问得知,那辆马车上只有马夫一人,林枫根本不在上面。”   “而林枫究竟坐了哪辆马车,这个马夫和我们抓住的马夫一样,也完全不知……他的说辞也和我们抓到的马夫完全一致,在林枫他们登车时,他们都被叫走了,并不知道哪辆马车里有人,且逃进山林的事,也是林枫让他这样做的。”   “所以……”   瘦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奎宿,才说道:“我们仍无法确定林枫究竟在哪辆马车里,只能等其他人的结果。”   说到这里,他怕奎宿迁怒,忙道:“都怪林枫太过狡诈,他真是太阴险了……谁能想到他连为他赶车的马夫都会瞒著,且提前就告知让他们丢弃马车逃进山林,好像知道我们会来追杀他一样,给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奎宿不用回头,就能知道自己属下此刻有多战战兢兢。   若是往日,他还可能会说上一句废物,抓个普通马夫都如此费劲,但此刻,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看来我们都被骗了。”他望著涛涛河水,沉声开口。   “什么?”瘦猴一愣:“什么骗了?”   奎宿双手负于身后,面目宛若挂著寒霜,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还是小瞧他了。”   瘦猴都被奎宿的话说蒙了,他不解道:“星君,你是说?”   奎宿摇头道:“都没有……六辆马车里,都没有林枫。”   “什么!?”瘦猴陡然瞪大眼睛,声音尖锐的发出惊呼。   “我们已经抓到了三个马夫了,而林枫让他们所做的事,都完全一致……这足以证明,林枫已然料到我们会分兵追杀他,也料到我们的兵力足够做到这一切。”   “所以,以他的狡诈,以他善于逃命的手段,既然知道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去追杀他,又岂会冒险乘车?”   奎宿缓缓道:“更别说他对这些马夫的逃命,都做出了安排,只要达到一定距离,不管是否有人追杀,都要丢弃马车逃进山林之中……而山林如此广袤,一个人逃进其中,想要将其抓到必然会耗费大量时间……也就是说,我们必会因此被困于山林之中很久,你说……林枫专门让我们被困于山林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瘦猴脸色倏地一变,弓著的腰背下意识瞬间挺直,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惊声道:“难道……难道他是故意将我们引进山林的,为的,是他可以完全摆脱我们的监视而逃走。”   “难道这六辆马车,真的……真的都没有林枫!所有的马车都是幌子!?”   奎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瘦猴了解奎宿,奎宿不回答,就代表默认。   他忙道:“星君,如果真是这样,林枫在我们进入山林之后跑了……我们岂不是完全失去了他的踪迹了?这还怎么去找他?”   其他人脸色也都是一变。   奎宿虽然神色不太好,可仍是保持著冷静。   “慌什么?”   他淡淡道:“县城内有我们的眼线,如果林枫是昨夜离开的,城门必会开启,而城门开启,我们的眼线必会发现……可眼线没有给我们任何消息,这证明昨夜城门只开启了那么一次。”   “也就是说,林枫只能是今早城门开启后,跟著其他百姓出的城。”   “从临水县前往长安的路,也就这么六条……而林枫还带著萧蔓儿与孙伏伽一起前行,萧蔓儿是女子,孙伏伽身子骨弱,年龄也大,经不起骑快马的奔波,林枫又看重那可笑的所谓情谊,不可能抛下他们自己独自逃走,所以他只能采取马车的方式。”   “马车的速度,快与慢间,差距也就那么多,按照他出发的时间,很容易估摸出他可能在天黑之前抵达哪几座城池。”   “所以我们只需要快马加鞭,沿著这六条路追去,同时吩咐沿途所有城池内的暗子,重点关注各家客栈是否有至少五人的队伍入住,如果有……那就立即通知我们。”   “林枫他们肯定会进行伪装,让暗子只需关注人数即可,不必浪费精力去确定……以林枫的狡诈,他们是无法轻易识别出林枫的身份的,所以我们宁杀错不放过,就绝对不会错。”   一边说著,他一边转过身看向身后众人,用掌握一切的自信声音道:“沿途的路上,有我们亲自探查,即便林枫他们夜晚不在城池内停留,我们最迟第二天早上也能追上他们,而城池内再有暗子调查……双线并进,也就是说无论林枫进城池还是不进,无论他要休息还是不休……”   “最迟明天早上……”   奎宿冷笑道:“他必重新落在我的手上……想如此简单就逃出我的手掌心,他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夕阳西下。   宽敞平整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向著夕阳而行。   “子德,前面就是潞城县了。”   孙伏伽将车帘挑开一道缝隙,看著被夕阳染红的城池,说道:“天要黑了,我们是去潞城县借住一晚,还是继续赶路?”   赵十五等人闻言,也都连忙侧耳倾听。   便听林枫声音从外面缓缓传来:“进城,找客栈休息吧。”   “休息?”   赵十五意外道:“不继续赶路了?义父,我们不是时间很紧张吗?而且一旦被他们识别出我们的计划,也许就会来追杀我们,我们现在不应该抓紧时间走的更远吗?”   陈淼对赵十五的话十分认同的点头。   林枫却是笑著摇头道:“时间是否紧张的前提是我们自身的安危能否得到保障。”   “我的计划因为时间太短,并不算多么周密和完美,可以瞒过他们一时,却不可能瞒过他们太久,只要他们抓到两个以上的马夫,从马夫口中得到完全一致的口供,就很可能推测出我的计划,知晓我没有乘坐那六辆马车离开。”   “所以,不出意外,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然在追赶我们的路上,而骑马的速度本就比马车要快,更别说他们很可能会不计代价,不管马匹的死活,这样的话,他们的速度会更快。”   “我们倘若连夜赶路,有不小的可能性,会在山路上被他们追上……而连夜赶路的人本就稀少,更别说我们还是如此明显的五人组合,一旦被追上,他们定会立即识破我们的伪装,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也可想而知。”   “但县城内呢?”   林枫声音从容:“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出发时间和速度,无法准确的知晓我们究竟在哪座城池休息,而且城池内人口众多,想要找到我们并不容易,更别说县城内还有衙门的力量在,就如在临水县一样,他们不敢在县城内轻易动手……”   “因此种种……”他笑道:“今夜在县城休息,是最稳妥的。”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露出了然神情:“原来如此。”   陈淼扇子一摆,也露出赵十五同款表情:“还是林寺正思虑深远,在下佩服。”   你佩服……确定不是早有预料?   林枫继续道:“不过我们不能就这样直接去住店,我们得分开。”   “分开?”赵十五茫然。   林枫缓缓点头,他说道:“以他们的情报能力,必然知道陈公子也跟我们一起离去,也就是说,他们会知晓我们至少会是一个五人的团体。”   “对客栈而言,一口气承接五人同时住店的事,并不常见,所以他们若在潞城县有内应和眼线,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晓我们住进了哪家店内。”   “以他们对我们的杀意,哪怕他们无法确定那五人是否是我们,也绝对会动手……毕竟他们可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啊……”   林枫眯著眼睛看著前方的城池,淡淡道:“我们怎么能给他们如此轻松找到我们的机会呢?”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不由张著嘴巴,只觉得若四象组织针对的目标是自己,自己绝对活不过一天。   他完全没想到,他们五个人的人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说头。   幸亏他跟的是义父,而义父足够聪明,否则的话,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他连连点头:“义父说的是,我们还是赶紧分开吧。”   孙伏伽道:“那我们怎么分?”   林枫沉吟片刻,旋即道:“也不用分开的太多,越分散,若遇到意外,越难应对……所以,兵分两路便可。”   赵十五忙道:“我要跟义父在一起,我要保护义父。”   在赵十五心里,林枫的安全永远处于第一的位置。   这是在他于长安被四象组织算计,最终被林枫从鬼门关硬生生拽回来时,心底暗暗立下的誓言,只要他不死,只要林枫仍旧愿意让他保护,他就绝不会让林枫被任何人伤害。   可谁知,林枫却否决了赵十五的话,林枫道:“十五,伱和陈公子一起,住在一间客栈,我们三人住在另一间客栈,一会儿快到城门时,你和陈公子就下车,你们走进去,不要和我们一同进入,以免被人注意到我们五人是一起的。”   赵十五闻言,忙道:“义父,这……”   林枫知道赵十五要说什么,他没给赵十五开口的机会,说道:“十五,陈公子在慈州时帮了我们不少忙,陈家更是无偿帮助我们许多,陈家主不求我们任何回报,只希望我们能平安将陈公子带到长安,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确保陈公子的安危。”   “敌人的主要目标是我,陈公子远离我才会安全,而你的本事我清楚,这世上论起单打独斗,没有几人是你的对手,有你保护陈公子,我也才能最放心。”   “所以你不用多说,就按我说的做。”   赵十五听著林枫的话,张著的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闭合了。   林枫的要求,他不能拒绝。   陈淼则是一脸感动,他忍不住道:“林寺正,你……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若爷爷知道你对我如此好,肯定十分感激。”   陈淼没有发现,马车外的林枫,此时目光深邃,闪烁著异样光芒,听著陈淼的话,林枫带著深意的笑了笑,道:“你陈家如何待我,我自如何回报,此乃人之常情,陈公子不必多想。”   日落黄昏,在天边最后一缕光芒消失之前,林枫三人终于住进了一间客栈。   他们要了两间挨著的上房后,向小二吩咐送来饭菜,便聚在了一个房间内。   孙伏伽送走小二后,便连忙将门关上。   他来到林枫面前,双眼直视著林枫,问道:“子德,陈淼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将他与十五安排在一起?”   听著孙伏伽的话,萧蔓儿灵动的眼眸也望向林枫。   林枫看著两人的神情,笑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拿起水杯,抿了口水润喉,道:“发现问题了?”   孙伏伽沉声道:“你安排时没察觉到有问题,但你给的解释,让我察觉到了异常。”   “你说是因为四象组织的目标是你,远离你才安全……首先,以你的本事和智慧,倘若四象组织真的来了,在你身边才更安全,毕竟只有你能提前察觉到危险,能有足够的智慧来化解危机。”   “其次,就算真的远离你才安全,那你要安排远离你的,也该是萧姑娘,而不会是他陈淼,毕竟对你来说,萧姑娘在你心里的地位肯定远高于陈淼,你不是一个迂腐之人,肯定会优先选择自己最在意的人,而不会是一个和你没多少交情的陈淼。”   萧蔓儿听著孙伏伽的话,俏脸微微浮上一抹嫣红,但她认同孙伏伽的话。   她心思细腻,知道林枫的为人,哪怕林枫不让自己远离,也会让最好的友人孙伏伽远离,绝不会因为陈家的一些帮助,就将唯一的机会给陈家……毕竟陈家的帮助还没到林枫可以放弃一切的程度。   而且,远离林枫的名额,又不是仅仅只有一个,还可以让那边是三人,这边是两人,林枫一样可以让自己或者孙伏伽远离他。   但林枫没有这样做,这一切,都意味著林枫的决定有不同寻常的目的。   “你们既然早就察觉到不对了,还能忍到这里才说,也是为难你们了。”   林枫笑了笑,并未反驳孙伏伽的话。   孙伏伽眸光闪动:“果真如此?是陈淼有什么问题吗?”   陈淼?   萧蔓儿不由回想起林枫在陈府内的异样:“难道不是陈淼,而是陈家……”   她脸色微变,双眼忙紧紧盯著林枫,毕竟陈家和萧家是有些关系的。   在两人的注视下,林枫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抛出了自己推测出的重磅炸弹,道:“我怀疑,陈家是金钗传承家族。”   “什么!?”   “陈家是金钗传承家族?”   孙伏伽和萧蔓儿都被林枫的这句话给惊住了。   原本捋著胡子的孙伏伽,一把揪下了好几根头发,疼得他龇牙咧嘴。   萧蔓儿更是凤眸瞪圆,脸上充满著吃惊和不敢置信。   “陈家真的是金钗传承家族?”她忍不住道:“陈家是我们萧家的远亲啊。”   孙伏伽也忙点头。   “远亲也只能代表往上几辈可能有关系,但金钗传承家族的传承是长达上千年的,这么久之前,萧家和陈家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谁。”   林枫迎著萧蔓儿吃惊的神情,缓缓道:“更别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接著,林枫就将自己得到的关于女尸的证据,关于郑阳阳的证据,关于过所的证据,十分详细的说了出来。   萧蔓儿和孙伏伽是可以信任之人,而且接下来他们还要一直和陈淼在一起,陈家更是和萧家有关系,接下来萧家必然要面临断舍离的相关问题……所以林枫十分详细的将一切告知他们,让他们有心理准备,以免被陈淼和陈家欺骗利用。   听完了林枫的分析后,萧蔓儿沉默了下来。   身为萧家人,她很不希望这是真的,毕竟陈家和萧家关系不错,陈家若是金钗传承家族,会让萧家很难办。   而身为萧蔓儿,她又必须承认,林枫的分析有理有据,这绝对就是事实,接下来她必须提高警惕,免得自己或者萧家被利用。   至于孙伏伽,则忍不住感慨道:“真的没想到,陈家会是金钗传承家族……他们藏得著实是太深了,我们在慈州做了这么多事,和四象组织打的有来有回,结果硬是没有发现陈家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看向林枫,道:“亏得子德你发现了陈家的秘密,否则,我们可能被陈家卖了还给他们算钱。”   林枫笑了笑:“所以,陈倚天专门让陈淼跟著我们离开,必有算计。”   孙伏伽闻言,不由道:“那你还让陈淼与十五在一起,十五那般憨厚,万一被陈淼算计怎么办?”   “算计?”   林枫摇了摇头,淡淡道:“有我在慈州所做的这些事在,陈淼绝不敢乱动心思。”   “他的最终目标在长安,我想陈倚天应该也交代过他,中途不能乱来,以免被我发现异常……所以,陈淼最多也就是向十五套个话,绝对不敢算计什么,而十五憨厚老实,知道的事情不多,随便他怎么套,也问不出什么来,反而还能因十五而觉得我们对陈家和他的事情一无所知,让他安心。”   孙伏伽怔了一下,旋即不由苦笑点头:“倒也是,没想到十五的憨厚,反而还能帮我们迷惑陈淼,反而还立功了。”   林枫哈哈一笑,继续道:“更别说,陈家和金钗传承家族,肯定也会暗中保护陈淼,十五与陈淼在一起,即便四象组织真的来了,也有金钗势力会出手,因此……有人帮我保护十五,让我不用分心,我又何乐不为呢?”   孙伏伽闻言,连连点头。   心中感慨不已,林枫真的是将一切都算计到了。   四象组织,金钗家族,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会做什么,完完全全在林枫的掌握之中。   这种情况下,他们拿什么赢林枫?   孙伏伽刚要开口赞叹,可忽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愣了一下:“陈家是金钗家族,而且陈倚天还对四象组织出过手,这岂不是意味著……”   他猛的瞪大了眼睛,脸色忽然涨的通红,满是尴尬:“陈淼知道四象组织的存在,知道我们一路上躲避的就是四象组织……那我白天时还对他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看著孙伏伽尴尬的脚指头将鞋子都扣弯的样子,林枫直接捧腹大笑。   他就猜测孙伏伽知道真相后,会是这个样子。   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萧蔓儿见林枫笑成这样,眼眸也弯成了月牙,烦心事还是交给老爹处理吧,她只需要跟著林枫一起看热闹就好。   孙伏伽原本就够尴尬的了,此刻被林枫和萧蔓儿一起发笑,不由老脸更红,他忙咳嗖几声,强硬的转移话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按照你所说,到明天后,四象组织应该就会重新追上我们,我们该怎么避开他们继续赶路?”   萧蔓儿闻言,俏脸也凝重了几分,这的确是最迫在眉睫的事。   四象组织对他们的追杀,随著他们距离长安越近,只会越疯狂。   “对这一点……”林枫看向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早有准备。”   听著林枫的话,两人忙看向他,孙伏伽道:“怎么说?”   林枫又喝了一口水,身体向后椅去,舒舒服服道:“接下来,四象组织肯定会重点关注马车,关注五人以上团体的赶路,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能如今天这样赶路了。”   孙伏伽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分开吗?和今晚住的一样,分成两路?”   林枫摇了摇头:“不行!分开的话,我们的力量也会分散,一旦遇到意外,应对风险的能力也会相应变差,而且陈淼的问题,只是让他不在我眼皮底下一晚上,没什么,可若是一直不在我眼皮底下,我怕会错过重要的线索。”   “所以,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我才能彻底放心。”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除了林枫外,其他人若单独遇到四象组织,未必能安然应对,林枫是放心不下他们。   “那该怎么办?”   孙伏伽凝重道:“在一起行动,会被四象组织重点关注,必有危险,而分开行动,一样有危险……这岂不是进退无路了?”   萧蔓儿秀眉也蹙了起来,感到了棘手。   “很简单。”   可这时,林枫却笑道:“想让我们五个人不明显,那就躲在更多的人之中就好了……”   “躲在更多的人之中……”   萧蔓儿灵动的眼眸忽然一闪,她忙道:“你是说……商队?”   “商队?”   孙伏伽眼眸扩大,一拍大腿道:“对啊,我们可以混进去往长安城的商队之中。”   “能够去长安城的商队,往往都是至少几十人的,我们若能想办法混入其中,跟著这些商队前行,必能极大的减少我们被发现的概率。”   大唐的盛世之景,不仅仅体现在万邦来朝上,更体现在活跃的经济活动。   大唐广邀诸国来唐经商,给各国商人都提供优待的政策,对本国的商人,更不用多说。   而长安是大唐皇都,每日往来长安的商队根本数不过来,因此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商队。   “刚刚我们来客栈的路上,我就看到有一支商队入住了不远处的客栈,若是需要,我们可以想办法去找他们,商人重利,只要给足了钱财,相信他们不会拒绝我们的。”萧蔓儿说道。   “找商队带我们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是……”   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说四象组织会不会猜到我们会藏身于去往长安的商队中?”   “他们若是一直都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会不会猜想到我们使用了其他方法,从而想到商队。”   萧蔓儿闻言,沉思了一下,脸上也不由露出凝重之色,她忙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笑著说道:“不用怀疑,他们肯定会猜到。”   “那我们还要选择商队吗?”孙伏伽心中一沉。   “为什么不选择呢?”   “可你不是说他们一定能猜到我们藏身在商队中吗?”孙伏伽都被林枫弄糊涂了。   林枫放下水杯,平静道:“猜到又如何?他们不知道我们究竟选择了哪一条路,不知道我们究竟藏身于哪一座城池,又如何能确定我们选择了哪一支商队?”   “而且商队人员很多,且敢走这种远距离商路的人,都多少有些自己的实力,而四象组织这次截杀我们的人数,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人虽然不少,可也不至于能随意屠戮一支商队而不留下任何痕迹的,所以,在不确定我们藏身在哪个商队之时,绝不会轻易动手……这可和只有我们五个人不同。”   “更别说……”   林枫嘴角勾起,他看向两人,道:“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拜托莱国公,帮我做一件事。”   “一件事?什么事?”孙伏伽忙问道。   “我拜托莱国公在今日清晨,派遣一些人沿著去长安的路远行,然后在与我们相差差不多距离的其他县城内,寻找一些商队,然后加入其中,让商队帮忙载上一程……”   “什么?”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先是一愣,旋即猛的瞪大眼睛,脸上充满著惊喜,道:“子德,你这是要重现六辆马车的法子?”   萧蔓儿也没想到林枫竟然还提前做了这些准备,美眸也满是惊喜的看著林枫。   林枫轻轻一笑:“我们的敌人如此难缠,我既然敢带你们离开,自然要有一些周全的准备。”   “所以,明天要带人的商队,可不仅仅只有我们选择的这一支……孙郎中,你说……”   林枫看向孙伏伽,带著深意道:“四象组织没有找到我们存在的踪迹,怀疑起了商队,结果发现有很多商队都带了人……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而前面正好刚有六辆马车的幌子在,你说他们会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继而怀疑起这些商队是不是也是幌子?”   孙伏伽瞪大了眼睛,脸上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他只觉得四象组织和林枫为敌,真是够惨的。   以林枫缜密的心思,若想玩弄对手,对手真的只有被牵著鼻子走这一条路可选。   这就如棋盘对弈,敌人根本就没有自己可以选择落子的机会,他的每一步落子,都在林枫的引导和算计之中,这种情况下,对方怎么赢?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想知道,负责截杀林枫的人究竟是谁,若他知道林枫算计的一切,不知道会不会崩溃。 第198章 妙法混入!第三方势力西域商队现身   ?   如林枫所料,这一夜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安然而过。   晨曦的朝阳刚从东边升起,林枫三人便起来了。   他们一边在客栈一楼用饭,一边交接自己打探到的情报……昨天傍晚在林枫做出决定后,他们便趁著宵禁没有开始,专门走了一些客栈,收集了一些商队的情报,今天他们就需要决定混进哪个商队中前往长安。   “子德,你那里如何?”孙伏伽向林枫问道。   林枫一边抓紧时间吃饭,一边道:“我和蔓儿走了三个客栈,其中有两个客栈各居住一支商队,不过这两支商队,一个是去江南地区的,另一个才是去的长安,所以我这里只有一支商队可以选择。”   孙伏伽点了点头,道:“我这里情况和你一样,我走了两个客栈,但也只有一个客栈里住著商队,好在这个商队的目的地也是长安。”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林枫笑道:“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被我们找到了两支可以利用的商队,还可以进行二选一,有挑选的机会,这比我料想的还要好。”   孙伏伽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可能没法进行二选一了,不出意外,我们只能选择你发现的那支商队。”   “哦?”   林枫眉毛一挑,有些好奇的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为何这样说?伱找到的那支商队有什么问题吗?”   正在安静喝粥的萧蔓儿闻言,也抬起头,带著疑惑的看向孙伏伽。   便见孙伏伽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发现的那支商队也是去长安的,可是这支商队并非我大唐商人,不是那么好收买混进去的。”   “不是大唐商人?”   林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眸光忽然一闪,道:“你是说外邦人?”   孙伏伽点头,说道:“这是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   “西域商人?”   “没错。”   林枫顿时来了兴趣,他说道:“孙郎中对这支西域商队了解多少?”   孙伏伽道:“我简单打听了一下,这支商队经常往来西域和大唐,一年至少会走两次,它会从大唐购买丝绸运往西域,然后从西域收购大唐没有的东西运来大唐售卖。”   丝绸之路上的商人?   林枫心中不由想起关于“丝绸之路”的事情,点了点头,盛唐时期,确实是丝绸之路最繁盛的一段时期。   而且李家皇室十分包容开放,对诸国来大唐经商提供了许多便利,因此外邦商人来往大唐也很常见。   “人数呢?”林枫问道。   孙伏伽道:“因西域商人行程很远,路途多有危险,所以他们往往会聚集足够多的人,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才会出发,这一支商队至少有一百五六十人,仅仅是护卫就有数十人之多。”   “一百五六十人……”   林枫摸了摸下巴,说道:“是我和蔓儿找到的商队的三倍人数……我们五人就算藏于其中,也十分不起眼,确实比我找到的商队更适合。”   “而且这支商队有数十个护卫,护卫众多,四象组织行事时,就会思虑更多,这也能为我们拖延更多的时间,从这两点考虑,这支来自西域的商队,最适合我们。”   萧蔓儿也连连点头。   他们之所以选择商队,就是因为商队人多,他们藏身其中不易被发现,所以商队的人越多,他们就越安全。   可孙伏伽闻言,却皱眉道:“我自然也知晓这些,只是这些西域商人,因行途艰险,警惕心都极强,他们轻易不会让外人加入其中,免得遇到危险,这不是一些金钱就能轻易打动他们的。”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话,微微点了点头,他指尖轻轻磕动桌面:“这确实是个问题。”   丝绸之路中间要途径许多国家,要先后经过无人的山川大漠,路途十分险峻,未知的危险极多,这也就导致这些商人对任何人都抱有极大的戒备之心,想要中途加入他们,确实不容易。   即便商人重利,可在危险与那蝇头小利之中,这些戒备心极重的西域商人,也会做出最稳妥的决定。   总而言之一句话,只用钱不足以打动对方。   孙伏伽见林枫蹙眉凝思,劝道:“虽然西域商队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混进其中难度太大,成功的概率不高,我们时间有限,再过一会儿这些商队就都要出发了,所以我们还是选择你找到的那支商队吧,我们大唐人的商队,还是比较容易说话的。”   “我明白孙郎中你的意思,但正如你所想,我们外人混进西域商队很难……那么四象组织的人,肯定也会是同样的想法,也就是说,我们选择西域商队,绝对要比其他的商队更加安全。”   林枫目光闪烁著思索之色,大脑一边疯狂转动,思考著方法,一边道:“既然有最好的选择,那就绝不能放弃。”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林枫没说……西域商队,西域商人,这两个名词,著实是让林枫很难不在意。   目前已知的三方势力中,他与四象组织和金钗传承家族都交手多次了,对这两方势力皆有著不同程度的了解,但唯独对那隐藏在最后方散布金钗消息的西域商人,可以说丝毫了解都没有。   可他知道,未来的长安,必将成为三方势力混乱角逐的中心,西域商人必然也会在长安有所谋划,所以,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找到关于西域商人的线索,对这方势力进行了解。   而现在,眼前正好出现了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他如何能放过?   当然,这支商队未必就是那个神秘的西域商人的势力,未必和西域商人有关,但万一呢?毕竟这支商队就是要去长安的,而长安马上要迎来巨变……所以,概率不是没有的,纵使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林枫也要抓住。   更别说……他们都来自西域,都是有实力的商人,即便与那个神秘的势力无关,也许也会了解一些相关隐秘。   再加上藏身西域商队能更有效的躲避四象组织的追杀……这一系列的事,都让林枫对这支西域商队势在必得。   “可是,钱财打动不了他们,那要怎么样,才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让他们欣然接受我们呢……”   林枫目光闪烁,大脑就如同一个筛子一样,将那些行不通的办法一一筛除,最终……剩下了几个可以使用的办法,他挑挑拣拣,又从中选择了一个成功机会最高的法子。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衣服,打扮一下。”   林枫突然起身,向萧蔓儿和孙伏伽说了一句后,便快步登上楼梯返回了房间。   只留下两人一脸茫然的彼此对视。   “子德是想到什么法子了?”孙伏伽问道。   萧蔓儿眨了眨灵动的眼眸,旋即展颜一笑:“肯定如此,毕竟对他而言,这世上就没有所谓的不可能之事,连沉船他都能创造奇迹打捞上来呢,这些西域商人,还能比打捞沉船更困难?”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也松了口气,笑道:“倒也是,那我们就瞧瞧子德会用什么法子撬开这些西域商人的内心吧。”   没过多久,林枫就从楼上返回了。   而当他来到两人面前时,直接让孙伏伽和萧蔓儿愣住了。   两人看著林枫的衣著,看著林枫的模样,脸上都难掩意外和愕然,孙伏伽忍不住道:“子德,你这是什么打扮?你怎么穿上道袍了?”   只见林枫正身著一身白色道袍,手持拂尘,嘴上贴了一缕胡子,妆容画的略年长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三十余岁的道士,此刻听著孙伏伽的问话,他一摆拂尘,故意压著声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成熟,笑道:“孙郎中,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得道高人的感觉?”   孙伏伽仔细看了半天,才说道:“确实有一种道士的感觉,但你还是显得有些年轻,若是须发皆白,那就真的有些仙风道骨了。”   林枫叹道:“一方面这种易容太费时间,等我易容完,西域商队可能都走了,一方面我还是太年轻了,想要伪装那种特别年迈的人,很容易出现违和之处,我们接下来同行的时间会有几日,那样太冒险了,一旦被发现,就真的麻烦了。”   “所以不如大大方方的,年轻就年轻……毕竟,又没有哪一条律法要求得道者一定就年长。”   论起诡辩来,孙伏伽自然不是林枫的对手,他见林枫这一身装扮,猜测道:“你是要以道士的身份获得他们的信任?可道士的身份,也没什么特殊的吧?”   林枫笑呵呵道:“道士的身份的确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有道行,可以辨吉凶的道士,那就不同了。”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向外走去,道:“走,我们去找他们,路上孙郎中好好为我分享下你打听到的更具体的消息,接下来能否成功,就看我的功力如何了。”   一刻钟后。   几人来到了距离他们居住客栈两条街远的一间客栈外。   他们刚到,就发现已经有样貌特征和大唐人截然不同的外邦人,正纷纷从客栈内向外搬运货物,他们已然开始收拾东西,为出发做准备了。   看到这一幕,孙伏伽道:“我们时间不多,他们收拾完,肯定就会立马出发。”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商队的领头者是谁?”   孙伏伽找了一下,旋即道:“就是那个站在门口指挥众人搬运东西的胖子。”   林枫循著孙伏伽的提示,找到了商队的领头者。   只见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他身著特征明显的异域服装,身材较胖,鼻梁高挺,眼窝内陷,瞳孔发蓝,标准的西域样貌。   此时他正脾气不好的指挥众人,不时抬起头看向太阳,似乎觉得时间太晚了。   可现在天刚亮不久,其实并不算晚……林枫眸光微闪,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这时,一个穿著灰衣的人跑了过去,在胖商人面前停下,然后递给了胖商人一个精致的盒子。   胖商人将盒子打开,取出了盒子内的东西,林枫遥遥看去,便见那是一枚质地很好的玉佩。   胖商人仔细看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将玉佩重新放回盒子内,给了这个灰衣人一些铜板,让其离去。   而这时,林枫发现那个盒子的盖子上,正印有烫金的三个字——新月轩。   看到这一幕,林枫沉吟些许,旋即道:“走吧,去会会他。”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挺直腰背,手持拂尘,大步向著对面的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门口后,他故意与发脾气的商队领头者肩膀一撞,直接撞得商队领头者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   “谁?没长眼睛吗?脸上那两个眼珠子是干什么吃的?”   商队领头者本就脸色不好,此时差点被撞得摔倒,直接愤怒看向林枫。   林枫闻言,脚步停顿,他转身看向愤怒的商队领头者,刚要道歉,可忽然间,他脸色一正,猛然上前一步,直接来到了商队领头者面前。   胖商人刚刚还在愤怒质问林枫,却见眼前的道士突然到了自己面前,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向后倒退了一步,道:“你干什么?”   林枫深邃的眼眸看著胖商人,同时手指指尖掐捏,似乎在演算什么,片刻后,他一摆拂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祸事啊,祸事。”   说完,林枫便摇著头,转身向客栈内走去。   这一幕,直接让商队领头者愣了一下,而就在这时,他听到跟著眼前这个年轻道士一旁的漂亮女子发问道:“道长,你说祸事?他怎么了吗?”   商队领头者下意识支起耳朵听去。   就听到一道绵长沉稳的声音响起:“贫道观刚刚这位居士面堂发黑,头顶笼罩著一抹阴云,不出意外,几日之内,应有祸事发生。”   “什么?”商队领头者脸色一变。   女子道:“真的吗?那道长为何不告知他?”   林枫轻摆拂尘,缓缓道:“贫道不过与他不小心相撞,他便恶语相向,这是无缘的表现,我道家讲究因缘际会,既无缘,何须说,而且看他刚刚的样子,即便贫道说了,他也未必会信,何必做那无意义之事。”   林枫并不知道真正的道士会如何与人交流,但无妨,这个西域商人肯定不会比自己更了解道士。   所以他完全不怕露馅,更别说,对这个商人来说,道士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刚刚的话。   他了解人性,知道很多商人多少都会信一些东西……哪怕是后世,一些做生意的人,都会养猫,或者在柜台上摆放各种有象征意义的物件,越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年龄越大的人,往往就越会对神佛鬼怪在意。   所以他就用这种法子,想著先引起对方的注意,只要对方主动和自己创建联系,那接下来的节奏,就会被自己接管。   对付这些心怀警惕的人,一定不能主动接近,主动接近只会让对方觉得你心怀不轨,更加戒备……可若是对方主动靠近自己,主动邀自己加入,那就完全不同了。   现在,钩子已下,就看这个商人上不上钩了。   林枫心思百转,但脚下不停,解答完萧蔓儿的话后,便毫不停留的向客栈内继续行去。   萧蔓儿心中焦急,不知道这个西域商人是否会上钩,正当她想要再开口配合林枫多问一些问题时,只听一道声音从身后突然响起:“道长且等一下。”   听到这声音,萧蔓儿眼眸陡然亮起,她连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从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西域商人,平静道:“无量天尊,商客有何事吗?”   西域商人快步来到林枫面前,眉头紧锁,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紧盯著林枫,似乎在打量林枫的本事,道:“我刚刚听到道长说我有灾祸?”   林枫平静道:“确是出自贫道之口。”   “我真的有灾祸?不是我不信道长,只是道长突然没头没尾说这样一句话,让我很难接受。”   林枫看了西域商人一眼,缓缓道:“客商是怀疑贫道在乱说?”   “这……”西域商人一时间弄不清林枫的底细,有些犹豫。   林枫笑了笑,说道:“恭喜客商,喜得贵子,若客商以现在的速度前行,必能在贵子满月之时抵达长安,为令子庆贺。”   “什么!?”   西域商人猛然一愣。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著林枫:“你……你怎么会知道。”   跟在林枫身后的孙伏伽和萧蔓儿也面面相觑。   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林枫怎么就会知道,而且看西域商人的样子,林枫说的十分准确。   林枫迎著众人惊愕的神情,拂尘一摆,平静道:“些许微末的道法罢了,算不得什么。”   西域商人听著林枫的话,看向林枫的神色终于有些变化,他忙道:“那道长可知我所求为何?”   林枫笑道:“你是让贫道给你算命?算算你所求能否成功?”   西域商人连忙摇头:“只是想知道道长能否知晓我的所求。”   还在试探我,还真是够警惕的……林枫淡淡道:“贫道今晨曾掐指算过,今天会遇到一位有缘人,既然商客想知道,那贫道就再多言几句吧。”   他掐起指尖,有模有样的掐算了一下,旋即道:“你求你子之未来……但很难啊。”   西域商人脸色骤变,看向林枫的神色,在这一刻彻底变了,他忙道:“为何很难?”   林枫看著他,缓缓道:“贫道刚刚说过,你未来将有祸事……不,是你接下来去往长安途中就会遭遇祸事,你既有祸,你子如何能有未来?”   “这……这……”   西域商人完全被林枫忽悠瘸了,他此刻对林枫之话,再无任何怀疑。   他忙向林枫行礼,道:“请道长帮我,只要道长能帮我,无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看著西域商人这般样子,孙伏伽和萧蔓儿心中都不由感慨……林枫真的是太厉害了,骗起人来,简直就是无敌。   他们本以为林枫会顺势答应,可谁知林枫却摇头拒绝了。   “贫道帮不了你。”林枫说道。   这话一出,西域商人如遭雷噼,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孙伏伽和萧蔓儿却是一怔,完全不明白林枫为何会拒绝。   “为何?道长为何不愿帮我?若是因刚刚我对道长的无礼,我愿付出一切请求道长原谅,只求道长帮我度过灾祸。”西域商人连忙道。   林枫摇了摇头,平静道:“不是这件事,你是否对贫道无礼,贫道并不在意。”   “那是?”   林枫看著他,说道:“你的灾祸很奇怪,贫道一时间也看不真切,无法确定你究竟会遭遇什么灾祸,只能知道你的灾祸会在路上发生,所以你让贫道现在帮你,贫道还真的没有办法。”   “那……那……”   西域商人眼珠迅速转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连忙向林枫行大礼道:“求道长和我一起前行……只要道长愿意随我前行,到了长安后,我愿出钱为道长所在道观修葺,来报答道长。”   林枫皱了皱眉:“道人行事,岂会在意这些黄白之物?”   西域商人忙道:“是是,是我眼界狭窄,但还请道长救我,只要道长愿意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你应该就是贫道今早掐算到的有缘人,既然贫道发现了你的灾祸征兆……那就随意走一程吧,不过贫道还有几位友人……”   “若他们也愿意,也可以一起前往长安,我会安排好一切。”西域商人连忙道。   林枫一摆拂尘,缓缓点头:“那就这样吧。”   “谢道长,我这就去吩咐他们为道长准备马车。”   商队领头者生怕林枫返回,连忙向外跑去,进行安排。   看著他的背影,孙伏伽不由道:“子德,竟然真的被你办到了。”   萧蔓儿漂亮的眸子满是异彩的看著林枫,道:“而且这是他再三请求的结果,他绝对不会怀疑我们跟随他商队的理由,反而觉得这都是他的幸运。”   林枫轻轻一笑:“还好没露馅。”   说起这事,孙伏伽不由好奇道:“子德,你怎么知道他在长安有孩子,而且还未满月?你又怎么知道他所为的是他儿子的未来?”   萧蔓儿一听,也好奇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看著忙碌的胖商人,道:“很简单。”   “刚刚在外面,我发现他一直在催促工人搬运货物,一直在抬起头看太阳,如果现在时间很晚了,那还正常,可时间明明很早,他仍是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赶时间。”   “而他从西域前来,还在大唐多绕了一些城池,不绕远的话,根本不会经过这里……这说明他在去长安之前,应该想著先在其他城池卖一些东西,再最后抵达长安,而这也说明他应该并不是特别著急去长安。”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在赶时间,十分著急,不出意外……他应该是最近遇到了一些事,突然对时间在意的。”   “不过那时我还无法确定他因什么突发之事而赶路。”   “直到那个灰衣伙计来给他送来玉佩。”   萧蔓儿眸光一闪,说道:“那枚玉佩质地很好。”   刚刚她也看到商人拿起的玉佩了。   林枫点头道:“玉佩不重要,重要的是装玉佩的盒子上,写著‘新月轩’三个字。”   “而‘新月轩’正巧我很熟悉,那正是赵德顺专门为这些富人打造的,里面都是最珍贵的珠宝玉佩,且新月轩内,最出名的一个生意,就是可以根据需求,量身打造出一枚新生儿玉佩——赵德顺还专门为其宣传什么‘父亲最厚重的爱’之类的话,使得有钱有权的,都会为自己刚刚出生的子嗣去新月轩量身制造一枚饱含父爱的玉佩。”   “这样的玉佩,又一般都会在满月宴上,由父亲送给孩子……所以,在看到那枚玉佩后,我就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新月轩最出名的新生儿玉佩。”   “再加上他之前一点也不急,忽然间就对时间著急了起来,那也就更符合在行商的路上,收到了家书,突然得知子嗣出生,然后想著在孩子满月酒宴到来之前赶回去的推测。”   “至于他的孩子在长安……”   林枫笑了笑,道:“他是从西域前来的,而西域到长安少说得两三个月的路程,他再怎么赶路也根本来不及……可他现在却抓紧时间赶路,明显是他认为能赶得及,联系到他一直往返于长安和西域之间,因此我便断定,他的孩子不在西域,而在长安,只有这样,他才能赶得及。”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脸上难掩感慨和赞叹,他不由道:“原来是这样……我还真以为是你算出来的。”   萧蔓儿也满是惊艳的看著林枫。   林枫摇头笑道:“我哪会算命,不过是根据掌握的线索进行推断罢了,有句话说得好,和人对弈,就要想办法把对方拉到自己的专业范畴内给予降维打击,而恰巧……根据线索进行推理,这,就是我的专业范畴。” 第199章 林枫的计划,攻守易形!   “不过这个西域商人的警惕心是真的强,即便我说出了他接下来的目的,他都仍旧对我有所怀疑,还给出了第二个试探。-漫舞舞漫-”   孙伏伽闻言,也忙看向林枫,道:“子德,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所求为何的?这一点现场应该没有什么线索能帮你吧?”   萧蔓儿秀眸也满是好奇之色,刚刚西域商人的第二个试探,真的让她心都悬起来了,毕竟这可比林枫一开始有所依仗完全不同,她真怕林枫说不出来,可结果,林枫却十分准确的说了出来,这让她很好奇,不知林枫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啊,其实也很简单。”   林枫迎著两人的视线,笑著说道:“首先,他一个外邦人,却学我大唐的习俗,给他刚出生的孩子准备最好的玉佩……这在他所在的国家来看,也许是一个很可笑的很无法理解的行为,但他仍是如此珍视这枚玉佩,这只能代表一件事——他对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十分重视,他发自内心的喜欢呵护这个孩子。”   “这一点,从他著急赶路,想要赶在他孩子满月宴之前抵达长安也能看出,他对他的孩子重视到了一定程度,两相验证,便能知晓其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孙伏伽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   林枫笑道:“其次,还是他的身份。”   “他是一个外邦人,可为何他的娘子会留在长安?为何他的孩子会在长安出生,而不是在西域的家?”   孙伏伽与萧蔓儿都露出沉思之色。   林枫说道:“硬想肯定是想不到的,可若结合现在西域诸国的情况,也就能有一些猜测了。”   孙伏伽闻言,眸光陡然一闪,道:“西域诸国的情况在贞观三年覆灭,西突厥可汗肆叶护不久前被设卑达干与弩失毕部突然袭击,战败逃亡而死,整个西突厥乱作一团粥。”   “突厥的诸多部落势力进一步向西方迁徙,直接导致西域诸国因此发生动乱,战火不断,形势就如隋末一般十分复杂,百姓难以安宁。”   “所以……”   他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躲避战乱?”   林枫点了点头,道:“孙郎中思虑果然迅捷,没错,就是如此。”   “但外邦人终究是外邦人,在我大唐可以短暂停留,可想要一直留在大唐,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他的家乡,很可能正在遭遇战火,即便没有遭遇,可西域诸国乱象已生,迟早有一天会重新分定势力,若那一天到来了,而大唐又要赶他们走了,他要如何?他那个十分重视的刚刚出生的孩子又会如何?”   “所以,我给出‘他孩子未来’的答案,后面还加了一个他自身的福祸,无论在他心里他孩子最重要,还是他自己最重要,都符合我的话,这就是他内心最焦虑的诉求,我按照他的焦虑来说,又岂会说错?”   听著林枫的话,孙伏伽和萧蔓儿心中止不住的感慨连连。   林枫说的很轻松,好像这如同算命一样的推理不算什么,可他们很清楚,如此短的时间,在对这个西域商人毫无任何了解的情况下,只根据那么些许的细节,迅速做出最准确的推理,究竟有多困难。   这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调查了,是只有林枫才能做到的极限推理。   毕竟,这第二个试探,已经不局限于眼前的线索了,更要将视野放到天下大势上,这种视野与格局就非一般人所有,更别说还要将其纳入到推理的线索中,进行细致的分析。   这一点,真的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别说西域商人还对林枫满怀警惕和戒备,刚刚但凡林枫慢一点,但凡林枫语气迟疑一下,但凡林枫给出的话稍有不对,这个西域商人都不可能会相信林枫。   而也正因为难度极高,在林枫给出绝对准确的回答后,西域商人才会对林枫再无怀疑。   孙伏伽感慨道:“子德,这个装得道高人的法子,真的是只有你能做到,其他人根本复刻不来,若换做是我,今天我绝对要暴露。”   林枫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特长,孙郎中何必以己之短和我之长相比?”   孙伏伽不是那种会自怨自艾之人,他点头道:“倒也是。”   他看向忙碌的商队成员,低声道:“看样子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去将十五和陈淼唤来吧。”   林枫现在是得道高人的人设,自然不能做这种跑腿的事。   “那就辛苦孙郎中了。”   林枫向孙伏伽提醒道:“来的途中告诉十五和陈淼我现在伪装的身份,别让他们给我弄露馅了。”   孙伏伽点头:“我知道……”   说完,孙伏伽便没有任何耽搁,迅速离去。   看著孙伏伽离去的背影,看著忙碌的热火朝天的商队众人,萧蔓儿轻声道:“希望我们能一直这般顺利的抵达长安。”   林枫闻言,看向湛蓝的苍穹,轻笑道:“放心吧,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要能平安过了今明两天……”   他眼眸里突然闪过一抹精芒,意味深长道:“攻守之势,就将易形了。”   三刻钟后。   潞城县外十里长亭。   此时长亭外,正有一些马匹绑在树上。   马匹旁是十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们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倚靠著树站著,此时皆在安静的啃著冷硬的干饼。   这时,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声忽然自远处传来,瘦猴等人下意识向路上看去,便见一支浩浩荡荡的商队,正踩起漫天尘土,从他们眼前的路上经过。   瘦猴看著那扬起的灰尘,连忙将手中的饼子收了起来,同时吐了几口吐沫,骂道:“这条路经过的人怎么这么多,一个饼子没吃完,倒是这土都快把老子吃饱了。”   一旁坐著的脸上带著刀疤的男子闻言,嘿笑道:“谁让这是潞城县去长安城唯一的路呢?长安乃百富之地,商人们打破脑袋都想往长安钻,就觉得只要去了长安就能一夜暴富,可去长安的商人这么多,我也没见谁真的一夜暴富……一夜赌的倾家荡产的我倒是见过不少。”   “呵!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一夜暴富,那长安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人了。”   瘦猴冷笑一声,他看著眼前经过的庞大商队,道:“不过这个商队还真是够大的,这得有一百多人了吧。”   刀疤男子点头道:“马车内的人数不知,马车外有一百三十五人,而且这些人都是西域人,看样子应是西域来的商队。”   听著刀疤男子轻描淡写的给出准确数量,瘦猴丝毫惊讶都没有,奎宿会选择他们十六人,不仅是因为他们忠诚,更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项普通人没有的绝技。   “西域商队?”   瘦猴眯著眼睛看著眼前这支庞大的商队,语气带著一丝危险道:“我听说这种往返于大唐和西域的商队,装的货物都十分珍贵,若能抢这么一支,足够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刀疤脸男子闻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倘若不是现在有重任在身,我还真想尝尝这些外邦人的血好不好喝。”   瘦猴深以为然的点著头,可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凉亭内假寐的奎宿,低声道:“只可惜我们还要解决林枫……如果能尽快解决林枫,也许还有时间……”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前方的商队,刀疤脸迅速明白瘦猴的意思,他吐了口吐沫,低声骂道:“这林枫真是属老鼠的,怎么这么能藏?”   “别让我知道他在哪,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亲手将他脑袋拧下来。”   瘦猴听到刀疤脸的话,视线看向商队后方蜿蜒曲折的路,道:“我们连夜赶路,都跑到前面上百里远了,可在路上并未发现林枫的踪迹,星主说林枫应该是藏身在途径的城池内了。”   “所以星主带我们原路返回到这里,林枫他们速度再快,最远也就能到潞城县,如果路上耽搁了一些,还要在更前面的城池……现在只能守在这里,看看是否有马车经过,以及看看那些城池里的暗子,能否发现林枫他们住店的踪迹,如果有线索……”   瘦猴脸上闪过一抹杀机:“那你就真的有机会拧掉林枫的脑袋了。”   刀疤脸视线也从商队身上移开,看向商队后方的路,脸上带著一抹残忍的期待:“希望能有好消息……”   这时,一匹快马忽然在商队的后方出现,迅速超过了商队,来到了凉亭这里。   马上的人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凉亭前,向正在假寐的奎宿道:“星君,沿途各县暗子已有消息传来,他们皆言除了整支商队外,并未在客栈内发现五人或五人以上的团体在昨夜入住。”   “什么?没有?”   瘦猴和刀疤脸都难掩失望。   瘦猴道:“难道林枫他们没有选择我们这条路,而是走的其他路?”   刀疤脸吐了口吐沫:“算他运气好,否则他若在这条路上,我一定拧掉他的脑袋。”   凉亭内。   倚著柱子假寐的奎宿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对探子的话没有任何失望之色,只是平静道:“去做三件事。”   瘦猴和刀疤脸连忙起身看向奎宿。   便听奎宿黑色的眸子里宛若深潭一般深不可测,他淡淡道:“第一,安排人手去潞城县等待,其他五路无论是否发现林枫,都会给我送信,在分开时我已命他们送信到潞城县,接到他们的消息后,立即禀报于我。”   “第二,继续盯著这条路上的行人,这是去往长安城的唯一的路,林枫他们若走这条路,一定会从我们面前经过,一旦发现有马车,无论赶马的人是否符合赵十五的魁梧特征,也立即找机会动手……现在,我们宁杀错,不放过。”   “第三……”   他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派人调查包括潞城县在内的距离我们最近的三座城池内的商队,是否有去往长安的,如果有,再确认是否有人通过钱财或其他方式混进商队……若有,那就盯紧这支商队,给其他五路人马传信,让他们也这样做。”   听著奎宿的话,瘦猴和刀疤脸一愣一愣的。   瘦猴道:“星君是怀疑林枫还可能在这条路上?”   奎宿平静道:“林枫此人十分狡诈,也许他已然料到我会根据五人住店寻找他,所以他可能与其他人分开居住,这样的话,我们自然找不到他。”   “不过只要他还想去长安,就必须要从我们眼前经过,如果不是继续以马车方式前行,那就必须想一个不会轻易被我们发现的法子……而纵观这些行人,只有商队人多,混入其中才可能不被我们发现。”   瘦猴闻言,连忙道:“不愧是星君,才智无双,将林枫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这下他若还不死,那就没天理了。”   刀疤脸嘴没有瘦猴会说,只是点头道:“我也这样认为。”   奎宿对两个手下的奉承毫无异色,他说道:“去做吧。”   瘦猴刚要转身,他忽然想起刚刚经过的商队,道:“星君,刚刚在我们面前有一支西域商队经过,你说林枫有没有可能藏身在这里?”   未等奎宿开口,刀疤脸便冷笑道:“你太看得起林枫了……谁不知道这些西域商队是最不会允许外人靠近的?他们警惕心极强,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害他们一样,别说混进去了,就算主动和他们说一句话,他们都得怀疑你是不是不安好心,所以林枫哪个商队都可能混进去,但唯独这西域商队进不去。”   奎宿也点头道:“在长安时,我曾尝试过与这些西域商人接触,想著打探一些情报,可这些人,除了买卖外,不和我说任何话,他们的戒备心远超普通人……而现在他们还在路上,还没到长安呢,警惕心只会更强,等闲不会让人中途加入的。”   “所以,我连打探情报都做不到,伱觉得林枫能直接加入他们?”   瘦猴挠了挠脑袋,嘿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星君都做不到的事,他林枫自然更加做不到,这哪还用想。”   说著,他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   可这时,奎宿却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林枫这厮确实狡诈多端,为了以防万一,谨慎起见,还是派人去查一下。”   瘦猴闻言,自是不敢忤逆奎宿的命令,连忙点头,然后便迅速离去。   奎宿缓缓起身,视线看了一眼前方的商队,旋即很快移去,他虽让瘦猴调查这支西域商队,但他心中仍是不认为林枫能做到他都做不到的事,让瘦猴调查,只是谨慎的习惯使然。   他将视线移到商队后方,看向潞城县的方向,缓缓自语:“林枫,你所有去往长安的手段,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凭什么逃出我的手掌心……我有预感,你我之间的恩怨,必在近日终结,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   西域商队后方的一辆宽敞的马车内。   这辆马车十分宽敞,容纳林枫五人轻轻松松,饶是赵十五的那双大长腿,都可以伸直,这是商队领头者……来自龟兹国的布利多专门提供的,比林枫他们来时的马车豪华许多。   此时,林枫正挑起车窗上的窗帘,让其露出一条缝隙,视线顺著这条缝隙,向不远处的十里长亭看去。   看著凉亭内外的那些人,他忽然眯了下眼睛。   “子德,你看什么呢?”   孙伏伽见林枫神色有些奇怪,不由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放下车帘,笑道:“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人。”   “有趣?”孙伏伽更觉得奇怪,究竟什么有趣的人,能让林枫给出这样的评价。   他下意识就想也掀起车帘看一看。   可林枫却阻止了孙伏伽,道:“其实也不是多有趣,孙郎中别看了,免得被人家发现,再来找我们麻烦。”   孙伏伽先是不解,可当他看到林枫眼中的深意后,与林枫的默契,刹那间让他内心猛然一凛。   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言外之意。   “难道……”他用视线向林枫询问。   林枫微微颔首。   孙伏伽瞬间瞳孔骤然一扩,连忙伸手将车帘抓紧,生怕露出一丝缝隙,被外面的人发现!   “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吧?”孙伏伽不由问道。   林枫笑著摇头:“他们的视线,都是看向我们的后方……很明显,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我们可能会在这里,或者说,压根就不相信我们能进入以谨慎戒备著名的西域商队中。”   孙伏伽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道:“那就好。”   “不过……”林枫一句话,又让孙伏伽的心提了起来:“我看到他们有一人骑著快马向我们追来,不出意外,应该是出于谨慎,还是想打探一下这支商队是否有外人混了进来。”   孙伏伽瞳孔一缩,脸色倏地一变。   他忙低声道:“那要怎么办?他们就在不远处,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岂不是立即就能动手?”   陈淼坐在右侧对面的角落处,此时见到孙伏伽脸色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放松,似乎遇到了什么大事,他眸光微闪,微微侧过身体,将耳朵对准孙伏伽,想偷听一二,可外面动静太大,仔细听了半天,却也没听清孙伏伽在说什么。   林枫虽然一直在和孙伏伽交谈,可余光却一直在打量著陈淼,此时见陈淼不动声色的侧身对著他们,他嘴角微不可查的微微上扬。   “小狐狸,终于开始渐渐露出尾巴了……”   林枫笑了笑,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不必担心,他们问不出来的。”   孙伏伽一怔。   便听林枫道:“出发之前,我专门向布利多说我喜欢宁静,不愿被人关注,此番与他同行只是为了结与他的因果,不愿再与任何其他人结下因果……他答应我不会向任何外人透露我的存在,所以他们是问不出来我在这里的。”   “更别说这些西域商人都十分警惕,戒备心极强,外人想靠近他们都难,更别说向他们打探消息了……大概率,是他们的人还未开口,就会被赶走,哪怕我不吩咐布利多,他们也难以打探出任何有用的消息来。”   林枫笑道:“我会选择西域商队,自然是有一定把握能够隐瞒一段时间,否则若轻易就暴露了,那我何必费尽心思混进来呢?”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一颗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他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四象组织的这些人是真的难缠,竟然都追到了这里,就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不过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在他们眼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林枫哈哈一笑,他重新将车帘挑起一道缝隙,看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凉亭,看著那个身著黑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眼眸幽深。   “别急,距离我们见面的时间不远了……到时候,就算你找不到我,我也会帮你找到我……”   林枫放下车帘,背嵴挺直宛若一把即将出窍的利剑。   他从未想过,就这样真的一路逃回长安。   前世今生,他都不是那种只会被动防御的人。   所以,从出发之前,他心中就已然有一套完整的计划。   自己是四象组织的猎物?   呵!   他可从来没这样承认过。 第200章 新的案件!不该出现的尸首!   因布利多想要赶在孩子满月之前抵达长安,所以商队虽然人多货多,可速度愣是差点赶上了林枫他们昨天的速度,在天黑之前,翻山越岭,赶到了晋州的神山县。   看著笼罩在夕阳红霞中的神山县县城,赵十五忍不住感慨道:“除了马匹牲畜的必要休息外,这支商队愣是一刻时间也没有耽搁,而商队里的人,也没一个叫嚷著喊累的,我从未见过这样上下一心吃苦耐劳的商队,就算普通的行伍兵士,在行军时,或许都未必能比得上。”   孙伏伽看著近在咫尺的县城,心中松了一口气,抵达县城,就意味著暂时的安全,四象组织轻易不会在县城内大肆动手,意味著他们又安然度过了一天。   此刻听著赵十五的感慨,孙伏伽笑道:“毕竟贯穿西域与大唐的路危险重重,不仅是路途会有强盗阻拦,恶劣的雨雪风暴有时更为致命,若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不够团结,不听命令,吃不了苦,那这支商队也根本走不到这里,早就不知道在何处成为路上的累累白骨了。”   “本以为选择他们速度会耽搁一些,但现在看来,并没有多大影响,我们返回长安的进度,反而因布利多能得到保证,这也算意外之喜了。”   赵十五等人闻言,都满脸喜色的点著头。   这的确算是一个意外之喜,毕竟正常情况下,商队的速度绝对赶不上他们自己的赶路速度。   萧蔓儿笑著看向林枫,想说些什么,可这时,她眼眸内却不由闪过一抹疑惑,因为她发现林枫眉头微蹙,目光深邃,神情带著一些严肃。   “怎么了吗?”萧蔓儿低声问道。   “十五说的没错。”   “什么?”   林枫摇了摇头,视线穿过被风带起的车帘,看向不喊苦不喊累的商队成员,眼眸眯起,若有所思。   说话间,商队已然进入了神山县的县城大门。   随著他们进入县城,热闹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市井声,迅速冲进耳膜之中,与一路的冷冷清清相比,仿佛重回人间。   商队一进入县城,就拐了弯,离开了县城主道。   林枫看到这一幕,心中明悟,看来布利多应该早有计划,每天走多远,住在什么地方,都有著严格明确的规划,为了赶上其子的满月宴,布利多也是够拼的。   没多久,商队在一间很大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林枫等人下了马车,就见客栈的掌柜带著伙计,已然迎了出来。   掌柜四十余岁的模样,身材高大,没有寻常商人的富态,体型偏瘦,他迅速来到布利多面前,道:“除了三间客房已有客人外,接到你们的消息后,其余客房便没有再对任何客人出售,全部都在为你们留著。”   听到掌柜的话,布利多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不能让那三间客房的人离开吗?我派人来时,要求是包下整间客栈。”   掌柜搓了搓手,有些为难道:“那三间客房的客人最少的也已经住了两晚了,我这无缘无故著实不好将人家赶走,同为生意人,还请理解,我不能为了这一次生意,坏了人缘,否则以后谁还来我这住店?”   “而且虽然那三间客房有人,但我这里是神山县最大的客栈,其余的客房也足够住下你们了。”   布利多听著掌柜的解释,脸色仍是有些犹豫,他视线看向一旁的商队成员,这人低声道:“只有这里能住下我们的人,若换其他客栈,我们至少要分成两个客栈才行。”   布利多眉头皱的更紧,他想了想,看向客栈掌柜,道:“你可以去问一下那三个房间的人,就说我愿意出三倍的房钱赔偿他们,请他们去其他客栈居住,问他们是否愿意。”   客栈掌柜犹豫了一下,见布利多坚持,便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去让人问一问。”   说著,他便转身唤小二去询问。   布利多很有耐心,就这般安静的站在客栈门口,无视来往行人的指指点点。   啪的一下,陈淼的折扇骚包展开,他一边扇著扇子,一边腹诽道:“你们说这布利多是不是谨慎的有些过分了?不就是有三间房有其他人居住吗?至于费尽心思的要将其弄走吗?”   孙伏伽苦笑道:“陈公子没经历过布利多他们一路的艰险……他们能安然来到这里,或许就因为布利多的过分谨慎。”   “我明白,不就是大唐之外的地界都很混乱嘛。”   陈淼折扇一摆,道:“可这里不是西域,是大唐,而大唐歌舞升平,山匪都很少见了,更别说在这县城之内还有官府保护,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孙伏伽想了想,难得对陈淼的说法有所认同:“确实如此……或许是他们还没习惯过来大唐的安宁吧。”   真的是没习惯过来吗?   林枫眯著眼眸,潞城县位于长安城的东北区域,由西域来的商队,想要途径潞城县,少不得要在大唐转上一小圈,而这一小圈,加上他们在各地做的生意,没有一两个月是做不到的。   这么长的时间了,还不够他们习惯过来大唐的安宁?   更别说布利多会将自己的妻儿放在长安,图的就是大唐的安宁……他又岂会不习惯大唐的安宁?   出于谨慎,不和外人交谈,不让外人加入商队,这很正常,可现在连和其他人居住在同一个客栈都不愿意,而且还是人家先来的……这确实是有些谨慎的过头了。   为何如此谨慎?   真的是习惯使然?   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林枫沉思过程中,小二返回了。   “如何?”   客栈掌柜连忙询问。   小二摇头道:“都不愿离开,他们都不是差钱的主,反而有一个客官说……”   “说什么?”   小二有些为难道:“说他愿意出十倍的房钱,请让他离开的人离开,还让我问问对方是否愿意。”   听到小二的话,布利多眼皮不由一跳。   客栈掌柜也有些尴尬,他没敢让小二继续开口,而是为难的看向布利多,道:“他们都不愿走,你看?”   布利多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然彻底沉落,只余一缕最后的残霞,已经无法继续赶路了,根本来不及在宵禁之前抵达下一座城池。   而让自己的人分开……他摇了摇头,道:“就这样吧。”   客栈掌柜连忙喜笑颜开,道:“快里面请。”   “不急,先卸货!”   布利多拒绝了客栈掌柜的邀请,迅速指挥手下搬运货物。   客栈掌柜见状,忙道:“装货物的房间也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一边说著,他一边让小二前面带路。   便见商队成员们手脚麻利的开始搬运起来,为了保护货物在长途跋涉中不被破坏,所有的货物都由一口口箱子装著,所以商队成员们只需要两人一组抬著箱子便可。   “都慢点,小心著些,若是箱子里的货物被破坏了,卖了你们都不够赔的。”   布利多一边紧盯著手下人搬运箱子,一边小心的叮嘱。   见箱子全部搬运到客栈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连忙来到林枫面前,赔笑道:“道长,刚刚忙的顾不过来,怠慢了道长,还望道长见谅。”   林枫一副得道高人的淡然,平静道:“我道门中人讲究随遇而安,不计较这些,商客不必介怀。”   布利多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带著林枫向客栈走去,一边道:“我专门为道长准备了最好的上房,虽然道长可能不在意这些,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道长不要推辞。”   林枫仍旧神色淡然:“随遇而安,商客为贫道准备什么房间,贫道就住什么房间。”   布利多连连点头,他们进入客栈的一楼大厅,并未登上台阶,而是穿过大厅,进入后门。   出了后门后,林枫便发现后面是一个很大的类似四合院的院落,院落里有许多房子,此时这些房子的房门都打开著,商队成员正将那一口口箱子向角落处的两个房间搬去。   “原来如此,我就说从正门看这个客栈也住不下一百多人,原来后院也能住人。”   布利多带著林枫进入了最北侧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坐北朝南,十分宽敞,分内外两室,确实堪称豪华。   进入房间后,布利多十分殷勤的邀请林枫坐下,然后又是给林枫倒水,又是嘘寒问暖,林枫眼皮抬了抬,淡淡道:“贫道喜欢有话直说,商客不必拐弯抹角。”   听到林枫的话,布利多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过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脸皮厚是标配,他很快脸色恢复如初,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道长……我就是想知道,道长对我的灾祸推演,有没有结果?”   听著布利多的话,萧蔓儿等人不由看向林枫,想知道林枫会如何忽悠布利多。   便见林枫神色如常,指尖轻轻掐了几下,旋即道:“商客该清楚,具体的天机是不能直接泄露出来的,否则贫道受到天道反噬的同时,也因天机已经泄露,会导致天谴降下,反而会让你的灾祸变得更加厉害,让伱本可能避开危险的机会也荡然无存。”   布利多一听,脸色不由一变,他连忙道:“这……这……”   林枫继续道:“所以具体的天机,贫道不能告诉你,但贫道也有一句话可以告诉你。”   布利多连忙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贫道既然随你前来,就是为了帮你趋吉化凶的,所以你尽管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便可,即便灾祸到来,有贫道在,也可保你安然无恙,得以顺利抵达长安。”   布利多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他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他忙行礼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以后我一定好好为道长所在的道观捐钱修葺,宣扬道长精湛的道法,为道长扬名。”   林枫摇了摇头,一副高人做派:“贫道在下山之前,恩师专门教导,不可在意虚名,一切随缘,任何事不要强求,所以商客不必做这些,你若有心,以后多做善事便可。”   布利多闻言,脸上更多敬意,他连忙点头称是,正好外面有人唤他,他便迅速转身离去。   见布利多离开,孙伏伽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孙伏伽笑道:“子德,你这话回应的真是滴水不漏,若他一路顺遂,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也可以解释是你帮他驱灾避祸的,他对你仍是不会有任何怀疑。”   陈淼连连点头,双眼灼灼的看著林枫,一脸又学到了的模样。   林枫轻轻一笑:“毕竟我又不会真的算命,万一说错了,灾祸来了或者没来,那就麻烦了,所以不如用这种话来回答,后面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能灵活的解释。”   众人皆是点头。   林枫伸了个懒腰,视线看向门外的华灯初上,笑道:“大家都早些休息吧,不出意外,我们的敌人已然开始调查商队,并且应该得知有许多商队都有外人加入的消息了……现在他们应该头大如斗,充满犹豫,所以我们还算安全,今夜可安然入睡。”   距离神山县六十里的山林中。   篝火被燃起,一口铁锅架在火堆上,里面正煮著一些骨头。   不远处,身披黑袍的奎宿站在一棵树下,正听著瘦猴的禀报。   “星君,其他路线的兄弟们已经陆续有消息传来,他们那里皆没有发现林枫等人的踪迹,林枫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关于商队,目前距离我们最近的三条路上的兄弟们传来消息,他们都在今晨发现了有外人依靠钱财加入了商队前往长安的事,且还不是一个两个商队,而是足足五支商队。”   “这还不算我们这条路上发现的一支商队,若是算起来,那就是六支商队了。”   瘦猴说到这里,眉头不由皱起,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有这么多人都加入商队去长安呢?”   奎宿听著瘦猴的话,脸色十分难看,他沉默了许久,才压著声音道:“你觉得这是巧合?”   瘦猴一惊:“难道不是?”   奎宿冷冷道:“你还没发现吗?这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六辆马车?”   瘦猴愣了一下,继而陡然瞪大眼睛,惊呼道:“难道……这都是林枫做的?是林枫的诡计?”   奎宿宽大的袖口被风吹的猎猎发响,他一甩袖子,负于身后,道:“我从不相信巧合。”   “这……”瘦猴皱眉道:“如果真的是林枫的诡计,岂不代表林枫就藏身在这些商队中?可商队的数量未免太多了,而且商队人数不少,我们不能轻易出手,一旦找错了目标,恐怕会打草惊蛇,更会引来朝廷的注意。”   奎宿漆黑的眸子里翻涌著恐怖的暗潮,他沉声道:“如果他藏身在这些商队中还好,我们还有具体的目标,可如果这又是一次幌子呢?就如那六辆马车,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则趁机逃走……若再来一次,我们恐怕就真的未必能再找到他的下落了。”   瘦猴脸色一惊:“那该怎么办?”   奎宿目光闪烁,诸多心绪浮上心头,他沉默了许久,才长出一口气,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最稳妥的方法了。”   “重点调查这些商队,同时通知沿途所有城池的暗子,让他们继续关注客栈,寻找是否有符合林枫五人特征的人入住,不必再局限五人的限制,如果有,立即禀报。”   瘦猴很想说这样调查,必然会有错误的情报,毕竟林枫他们会易容,而只是以身高体重等特征来调查,数量再不固定,肯定会有人被误认。   但见奎宿脸色难看,他也只得将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毕竟如果奎宿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就不会这般广撒网了。   原本在接到截杀林枫的任务时,瘦猴觉得这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又有奎宿亲自出马,又有他们十六人全部出动,别说截杀一个林枫了,就算一百个林枫,也手到擒来。   可现在……眼见以智谋沉稳闻名的奎宿屡次三番落后林枫,现在更是毫无任何办法来应对,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这次行动,该不会真的出现意外吧……   瘦猴偷偷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寒风中,脸色冰冷的奎宿,忙缩了下脖子,迅速离去。   夜色终于彻底降临。   黑暗吞噬天地。   翌日。   清晨。   林枫还在宽敞柔软的床榻上与周公畅谈,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林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就听门外传来赵十五的声音:“义父,官府的人来了,要搜查客栈。”   “官府?”   林枫迅速清醒了过来。   但很快就转为疑惑:“官府来干什么?还要搜查客栈?难道是四象组织的人?”   “不对!”   林枫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是四象组织的人,在发现自己藏身这里后,暗中跟踪商队,然后选择在渺无人烟的山路上截杀更为合适。   那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而在县城里动手,人多眼杂,极不方便。   更别说自己若真的出事,朝廷肯定会派人来这里,那么隐藏在县城官府内的四象组织成员,也必然会暴露。   因此种种,四象组织都不会做这明显不划算的买卖。   可若不是四象组织,那是因为什么?   一边想著,他一边穿好衣服,迅速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看到门前的赵十五后,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赵十五道:“好像是县衙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信上说有一朝廷缉拿多年的江洋大盗躲进了我们所在的客栈内,官府不知真假,所以前来搜查,进行确定。”   “匿名信?江洋大盗?”   林枫眯了下眼睛。   这时,官府的人已经冲了过来,为首的县尉道:“所有人站在院子中间等著,我们要一一进行画像比对,同时我们要搜查所有的房间……”   林枫看著鱼贯而入的衙役,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几人汇合后,便和商队成员一起站在院中。   看著衙役冲进房间搜查,孙伏伽皱眉道:“哪来的江洋大盗?而且还是匿名信?什么事不能直接说,还要不留姓名的写信?”   林枫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缓缓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四象组织?”孙伏伽心中一惊,低声道。   林枫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不过具体的,还要看看他们能否搜出什么……”   就在这时,神山县县尉忽然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说道:“房间里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布利多连忙赔笑道:“回县尉,都是我们从西域带来的商品,没什么特别的。”   “打开!”县尉说道。   布利多脸色微变,他忙道:“县尉,真的没什么,就是一些常见的西域商品,我们将其装填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这要是打开后,再装就麻烦许多,我们本就在著急赶路,著实是耽搁不得,所以还望县尉能通融一二……”   一边说著,他一边偷偷给县尉塞了一些珍贵的珠宝。   县尉不动声色收了珠宝,然后道:“倒是懂事……”   布利多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可谁知,县尉突然翻脸道:“那也要打开!这个江洋大盗手上沾了至少几十条人命,现在难得有他的消息,若他就藏在你的箱子里,被你带走,以后说不得还要害多少人。”   “所以,打开!”   布利多没想到县尉收了钱还要为难自己,他还要开口,可县尉已经不理他,直接吩咐手下衙役将所有箱子打开。   布利多脸色越发难看,他说道:“县尉,当真要为难我们吗?你们大唐对我们西域商人,可是有优待的,你这样为难我们,就不怕——”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间,在他身后的房间内,传出了一道惊呼声:“有……有死尸!赵县尉,箱子里有死尸!而且还是两具死尸!”   “什么!?”   布利多当即一愣,瞬间呆立原地:“怎么可能!?”   而人群里,孙伏伽则猛的看向林枫:“子德!”   林枫眯了眯眼睛:“孙郎中,或许我真的有几分算命的天份,这布利多还真的有灾祸啊……”   一边说著,他一边看向布利多。   看著布利多不敢置信的样子,回想著布利多刚刚紧张的,完全不希望箱子被打开的模样,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有意思,他应该不知道尸首的事,那他那般紧张,为的是什么?寻常的货物,值得得罪官府都要阻拦?”   “这支商队……”   林枫缓缓自语道:“恐怕……真的藏著什么秘密啊。” 第201章 摊牌!本官,大理寺正林枫!   “布利多是吧?”   这时,神山县县尉赵斜阳冷冷看著西域商队的领头者布利多,冷笑道:“在你商队的箱子内,有著两具尸首,而你刚刚费尽心思要阻拦本官搜查这些箱子,说……”   他忽然厉声一喝,双眼锐利的盯著布利多:“这两具尸首是不是你藏进去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布利多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他连忙摇头道:“不……不是我,县尉明鉴,小民就是一个勤恳老实的普通商人,赚的就是些辛苦钱,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作奸犯科之事,更别说杀人了,箱子里有什么尸首,小人真的是全然不知。”   “全然不知?本官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斜阳大手一摆,喝道:“来人,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关入大牢!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外邦人骨头有多硬,能嘴硬到几时!”   布利多等商队成员闻言,脸色瞬间惊慌了起来。   布利多忙道:“县尉明鉴,这真的和我们无关,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何会有尸首。”   其他商队成员也都纷纷告饶。   可赵斜阳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吩咐衙役拿人。   孙伏伽等人看到这一幕,脸色也是微变。   他们没想到县尉会直接拿人,若真的被关入大牢,他们的返程速度必会受到影响。   “子德,我们该怎么办?”孙伏伽向林枫问道。   萧蔓儿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目光闪烁,指尖在衣袖内摩挲著玉佩,沉吟些许后,林枫道:“县尉倒不是专门针对布利多,著实是布利多刚刚的阻拦太可疑了,再加上尸首就在他们商队的箱子里,会怀疑布利多他们十分正常……我们没有理由阻挠,也没法阻挠,除非我们主动表露身份。”   “可现在这里发生了案子,四象组织的探子绝对会关注,若我们现在就表露身份,会立即让四象组织的人知晓,那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更别说……”   林枫缓缓道:“还有那封神秘的举报信,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举报江洋大盗藏身客栈,结果却搜出了两具尸首……这匿名的举报信究竟是为了那江洋大盗呢?还是为了这两具尸首呢?是为了商队呢?还是……为了藏身于商队中的我们呢?”   “这个案子……”他看向孙伏伽,带著深意道:“恐怕比我们想像的,要更加复杂啊。”   孙伏伽瞳孔微微跳动了几下,与林枫的默契,让他迅速明白林枫的意思,他说道:“所以……继续隐藏身份,跟著商队配合调查?”   林枫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微微点头:“至少先弄清楚这个案子与我们是否有关……”   众人见林枫做出了决定,自是不会反对,就这般,众人随著商队等人,被带到了县衙大牢之中。   一个时辰后。   神山县县衙大牢。   看著不见天日昏暗的牢房,嗅著潮湿难闻的气味,踩著湿哒哒仿佛永远不会干燥的潮湿地面,林枫不由有些感慨,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后,自己又一次被关到了大牢。   不过相比于刚穿越而来时的大牢,这里更加的脏乱,还是长安的刑部大牢体验更好。   林枫因为有了坐牢的经验,显得十分镇定。   可陈淼就无法镇定了。   他一个被家族寄以厚望的接班人,去青楼都要与人比拼叫喊声的主,哪受过这样的苦。   他不断地来回踱步,显得很是焦躁:“怎么办?我们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吧?若他们一直不能破案,我们岂不是一直无法去长安了?”   听著陈淼的话,林枫眸光一闪,他笑道:“你去长安有急事?这么著急?”   陈淼脚步微顿,连忙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去长见识,顺便联络感情的,只是林寺正你们不是特别著急吗?我是在为伱们担忧啊。”   虽然陈淼的话没有任何问题,语气也和往常一样,可他踱步的频率在刚刚那一瞬乱了,这让林枫心中顿时有所明悟……看来这个家伙,对去长安的事也很急。   这是否说明,金钗传承家族要做的事,也在近期?   林枫心中诸多思绪不断浮现,脸上却是不露分毫,他轻笑一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一边说著,他一边看向牢房之外那些吃吃喝喝的狱卒,道:“我们现在对案情一无所知,根本无从调查,所以先等等,等被带走问话的布利多回来,就能知道一些信息了,到时候了解案情,要怎么做,也就能有的放矢了。”   听到林枫的话,陈淼这才知道林枫早有打算,他连忙笑道:“对对对,先等布利多回来,算算时间,他都被带出去快一个时辰了,也该差不多要问完话了。”   话刚说完,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林枫眼眸陡然眯起。   只见布利多正被狱卒从外面带回。   只是区别于他刚被带走时,原本的华服已然消失不见,里衣上有著一些明显的鞭子伤痕,他头发散落,脸色惨白,走路都走不稳,需要狱卒托著才行,整个人充满著焦虑和惶恐。   嘎吱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布利多直接被狱卒蛮横的推了进来,若不是赵十五眼疾手快,扶住了布利多,布利多肯定要狠狠地摔倒在地。   “呸!”   狱卒一边锁门,一边吐了口吐沫:“没想到你这外邦人嘴还挺硬,但这次只是开胃菜,若接下来你还如此嘴硬,就不是这么容易能回来了。”   说完,两个狱卒骂骂咧咧离去。   林枫和孙伏伽听闻此话,看著满身伤痕的布利多,脸色都不是太好,虽然朝廷一直强调不能无端用刑,严刑拷打只能当成辅助手段,在非必要时不许使用,可地方上的衙门,却总是会将辅助手段当成主要手段,而这,十分容易屈打成招,造成冤假错案。   刑部和大理寺在每年对地方上案件的覆审中,都会见到不少这种有著明显漏洞的屈打成招的案子,虽然经常打回让地方重查,可仍屡禁不止。   眼前这个案子,很明显,神山县县衙用的就是严刑拷打这一招。   “布利多,你怎么样?他们都怎么待你了?”   赵十五扶著虚弱的布利多,关心询问。   可布利多只是摇头,他满脸的焦虑惶恐,神情中有著眼藏不住的焦急,他忽然看向林枫,连忙推开赵十五,踉跄的跑到林枫面前,焦急道:“道长,这灾祸是你算出来的,所以你肯定有办法帮我渡过吧。”   他向林枫连连行礼,甚至直接跪下,祈求道:“还请道长帮我渡过灾祸,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还请道长救我!”   看著布利多从一个冷面大商人,只是一个时辰,就变成了眼前这个惶恐的样子,林枫深吸一口气,他扶起布利多,轻声道:“贫道之前就说过,会帮你度过灾祸,所以你不必如此,贫道从不轻易承诺,可一旦承诺了,必会做到。”   布利多闻言,连忙惊喜的抬起头:“谢道长,谢道长。”   林枫摇了摇头,他让布利多坐在自己面前,道:“先向贫道说说他们都做了什么,以及他们是否向你透露过那两具尸首的情况。”   布利多没有多想,连忙道:“县尉赵斜阳命人将我叫出去后,就对我进行严刑拷打,询问我为何要杀人,问我杀的是什么人……可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我完全不知道箱子里为何会有尸首啊,那箱子里原本装的明明是我从西域带来的货物……”   “故此我根本没法回答,赵斜阳就认为我是故意隐瞒,便对我用刑,只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回答不出他的任何问题,他见状,这才暂时作罢,命人将我送了回来。”   林枫听著布利多的话,大脑飞速运转,迅速抓住了一个关键,他说道:“他们不知道尸首的身份?”   布利多没想到林枫能迅速抓住案子的信息,点头道:“不错,他们不知道尸首是谁。”   “赵斜阳在审问我时,问我为何要将尸首的脸都毁掉,问我究竟藏著什么险恶用心,可我连尸首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毁掉他们的脸?”   林枫眸光微闪:“尸首的脸被毁掉了?是被杀之前毁掉的,还是被杀之后毁掉的?”   这意味著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前者可能是在杀人动手中,使用的某种手段导致死者面部受损。   而后者……那就有一定概率是为了隐瞒死者的身份了。   布利多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赵斜阳没有具体说这些。”   林枫大脑迅速转动,很快,他心中一动,问道:“尸首有没有穿外衣?”   布利多一脸震动的看著林枫,双眼越发明亮,连忙道:“道长果真道法高深,连这都算到了。”   “没错,这两具尸首都没有穿外衣,好像连鞋子也没有……他们还问是不是我将其偷走了。”   说到这里,布利多忍不住道:“我虽然称不上多富贵,可买几身好衣服的钱财还是有的,怎么可能会去偷两具尸首的衣服?更别说还有那两双臭鞋子了。”   果然!   林枫目光闪烁,心中已然有了确定。   死者面部大概率是在死后被毁掉的……没有外衣与鞋子,再加上脸部毁容,那就丧失了最显著的辨认之法,也就是说,凶手故意让人辨认不出死者,他在刻意隐瞒死者的身份。   这个推断,让林枫迅速回想起之前查过的一个案子。   在绥州无头案中,韩成林杀害了甘青后,就是通过割掉了甘青头颅的方法,来隐瞒死者的身份。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了甘青的身份,就会立即联想到与甘青同行的他,从而迅速怀疑他……   所以,这是否也意味著,这两个死者的身份一旦得到确认,也会立即让人怀疑到凶手的身上?   凶手与两个死者也同行,或者同住?亦或者有著许多人都知晓的矛盾仇恨?   如此说来,确定死者的身份,就是接下来最迫切需要做的事了。   林枫心思百转,脸上却仍是洒脱淡然的神情,他继续道:“这两具死尸是在客栈内发现的,客栈里的人,是否有失踪的?”   布利多摇头:“没有,赵斜阳在审问我时,也提过一嘴,他说客栈里的人都在,所以问我究竟在哪杀的人。”   不是客栈里的人……   林枫眯了眯眼睛,不是客栈里的人,那会是哪里的人?那两具尸首被藏在箱子里,难道是抵达神山县后就被杀了,一直藏在箱子里?   可尸首腐烂必会有尸臭,箱子又不隔绝气味,布利多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更别说布利多对箱子里的东西十分在意,恐怕每天都会查看……   所以,这尸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藏进箱子里的?   他沉思片刻,旁敲侧击道:“他们有没有说死者死亡了多长时间?”   布利多摇了摇头:“没有。”   林枫想了想,换了一种方法询问:“他们有没有问你在哪个时间点,在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   布利多忍不住道:“道长,你真的是神算啊,他们问我的事你全都算到了……”   果然……   林枫直接道:“他们怎么问的?”   布利多道:“他们问我昨夜子时在何处,在干什么,我说我在客栈睡觉,他们还说我说谎,还让我找证据和证人……可我一个人在房里睡觉,去哪找证人?道长,你说他们这是不是故意在为难我?”   昨夜子时……   林枫内心了然,看来昨夜子时附近,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了。   而昨夜子时,他们都在客栈里休息……   如此说来,可以确定,死者是身处神山县的人,非是在布利多行商路上被杀的,寻找死者身份的范围,固定在神山县县城便可。   不过,凶手将死者杀死后,为何要藏身在布利多的商队箱子内,目的是什么?   陷害布利多的商队,让布利多他们成为替罪羊?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写匿名信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亦或者……是想通过布利多的商队,将尸首运出神山县?   一旦尸首离开神山县,即便布利多他们之后发现,也不会知晓尸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商队的,而且布利多他们身为外邦人,怕惹麻烦,恐怕也会将尸首直接处理掉,不会去报官,因此凶手很可能就此逍遥法外。   可若是这样,那又会是谁写的匿名信?   还有,那个有名有姓的江洋大盗,真的只是幌子吗?   林枫心思百转,他说道:“那两个死者是怎么死的?脸又是怎么毁容的?”   布利多摇著头:“不知道,赵斜阳没有说这些。”   林枫微微点了点头,布利多毕竟是被拷问的对象,赵斜阳为了审问,会透露一些信息,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要知道更多更具体的线索,恐怕必须得向赵斜阳询问才行。   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道士,赵斜阳会如实说出吗?   难道自己也要在赵斜阳面前展露一番神奇的神算之术?   就在这时,突然有两个狱卒走了过来,他们拿出钥匙打开了锁,目光在牢内众人脸上巡视一番,最后指著林枫,道:“你,出来,赵县尉要审问你。”   听到狱卒的话,孙伏伽等人脸色皆是一变。   看著布利多现在凄惨的样子,他们能够想像得到,一旦林枫被叫出去,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布利多也是心中一惊:“道长!”   赵十五更是起身,一双铁拳已然紧紧握了起来。   但凡林枫点个头,赵十五都敢带著林枫杀出大牢。   萧蔓儿凤眸里也满是担忧。   林枫念头百转,旋即轻轻向孙伏伽等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缓缓起身,道:“放心,贫道相信赵县尉是讲理的人,贫道与此案毫无关系,他不会为难贫道。”   说完,他便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看著林枫跟著狱卒离去的背影,赵十五不由担忧道:“孙郎中,义父不会有事吧?这个赵县尉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官。”   这一刻,饶是心思玲珑的萧蔓儿,都因心急而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同样担忧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看著林枫从容离去的背影,回想著林枫一直以来的冷静睿智,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放心吧,子德不是冲动的人,他想要查案,想要破局,就必须与县衙的人接触,必须接触到更多的线索才行,此行是必须的,我们耐心等待便是。”   他安抚了众人,可心里却也充满担忧,毕竟林枫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林枫不能轻易暴露,一旦暴露就会引来四象组织……但若不暴露,这个赵斜阳又不是好相与的……   这一刻,连他都想不到破局之法,只能在心里为林枫祈祷。   正如孙伏伽所说,林枫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必须要见赵斜阳,所以在得知赵斜阳点名要见他时,他才会欣然前往。   在狱卒的带领下,他们穿过漆黑的甬道,来到了一个装满了刑具的房间。   此时,房间内,县尉赵斜阳正坐在一个桌子旁。   桌子上摆放著鞭子和酒菜。   不远处是一个炭炉,炭炉烧得通红,一个烙铁置于炭炉之中,也已然通红一片。   墙壁上挂著诸多刑具,暗红的鲜血染红了这些刑具,使得这个房间一进入,就给人一种极大的内心压迫感。   倘若是普通的犯人,林枫估计,刚进入这里,恐怕就会被吓得腿软。   赵斜阳瞥了一眼被带进来的林枫,端起酒碗仰头喝了一口,酒水四溅,旋即砰的一下,将酒碗重重置于桌子上。   就这么一道突然声响,一般人估计就得吓得心肝胆颤了。   可林枫,只是从容的看向赵斜阳,笑道:“不知赵县尉找贫道,是为何事?”   赵斜阳双眼锐利的看向林枫,冷声道:“没想到你这小小道士,倒是有几分胆色。”   林枫轻笑道:“贫道没有做过任何作奸犯科之事,内心坦荡,自不会惧怕什么。”   砰!   赵斜阳直接一掌拍到桌子上,厉声喝道:“内心坦荡?我看你就是那个内心狡诈,诡计多端的凶手!”   林枫眸光一闪,说道:“赵县尉刚刚不是怀疑布利多吗?怎么现在一下子,又说贫道是凶手了?”   赵斜阳冷笑道:“在本官要搜查箱子时,他推三阻四,明显不希望本官调查箱子,本官不该怀疑他?”   “而你……”   他双眼死死地盯著林枫,道:“布利多说,你是昨天早上才进入商队里的,结果你进入商队的当晚,就有人惨死,你说……你是不是有嫌疑?”   “布利多说你道法精深,可以预测祸福吉凶,但本官可不信这茬,什么道法精神,什么神佛鬼怪,在本官看来,都是骗人的!”   “你加入商队,绝对有所图谋!这样看来,你的嫌疑才最大!”   他再一次一拍桌子,将桌子上的酒碗震的嗡嗡直响,喝道:“说!你加入商队,是不是就是为了杀人!?”   听著赵斜阳的话,林枫心中陡然一沉。   布利多已经将他加入商队的事说出来了。   如果这个消息被泄露出去,四象组织的人肯定会得知。   而他们之前来西域商队询问时,直接被布利多赶走了,他们以为不会有人能中途加入西域商队……可结果,却在此时得知真的有人加入了,还是五人……   以四象组织的能耐,绝对会迅速反应过来,知道加入这支商队的人,就是自己!   “计划果然没有变化快……”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虽然料想到不可能事事一帆风顺,可著实是没想到,会因为这种问题而暴露自己。   好在,眼前这个县尉应当不是四象组织的人。   否则……这个县尉早就对自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还有理有据的怀疑自己。   “事情已经发生,抱怨无用,想想该怎么做,能挺到明天……只要到了明天,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林枫眸光闪烁,忽然间,他抬起头看向赵斜阳,十分严肃问道:“我加入西域商队的事,有几人知晓?你们是否向外说过?”   这一刻,林枫的气质陡然转变。   原本淡然洒脱的道人气质,直接转换为了上位者的压迫和锋锐,伴随著他那命令的口吻,强大的气势,直接让赵斜阳愣了一下。   “你……”赵斜阳看著气势突然转变的林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说!”   林枫道:“回答我!”   赵斜阳被林枫的气势所慑,下意识道:“只有我,还有两个拷问他的狱卒知道,我们一直待在大牢,未曾与外人接触……”   只有他们三个知道,没有与外人接触……还好,这意味著消息尚未泄露出去。   砰!   这时,赵斜阳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猛的一拍桌子,双眼锐利的盯著林枫,脸色涨的通红,仿佛是被羞辱了一般,道:“你……你敢质问本官?你好大的狗胆,看来本官不对你用刑,你根本就不会招供!”   “来人啊!将这个妖道绑起来!本官倒要看看,你骨头究竟有多硬!”   眼看两个狱卒向自己拿著绳子走来,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目前只有三个人知晓自己的身份,但随著案子的发生,西域商队进入四象组织视线,但凡四象组织的人多个心眼,将潞城县和神山县的西域商队比较一下,就能知道多了五个人……   所以,暴露是迟早的。   在敌人也是一个狐狸的情况下,这已然成为了必然之事。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耗费心神在忽悠赵斜阳的事情上了。   趁著四象组织还未来得及发现自己,破解谜题,为自己争取安然度过今天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思于此,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无视走向自己的两个狱卒,直接看向赵斜阳,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本官,大理寺正林枫。” 第202章 出乎意料的发现,死者是四象成员!   挂满刑具的审讯室内,随著林枫声音的响起,刹那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县尉赵斜阳的手还在重重的压著桌子,视线仍旧锐利的盯著林枫,脸庞也仍旧因感到羞辱而涨的通红,可他却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直接僵在原地。   而两个靠近林枫的狱卒,则更是瞬间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呆滞的看著林枫,脸上的表情充满著惊愕和不敢置信,完全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在场的几人,都被林枫的自爆身份给惊住了。   过了能有三息的时间,赵斜阳才猛的坐直身体,双眼紧紧地盯著身著道袍的林枫,脸上满是怀疑之色:“你说你是大理寺正?那个传说中的神探林枫?”   林枫视线上下打量了赵斜阳一眼,缓缓道:“你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眶周围暗沉,这代表你昨夜没有休息好,而你的左侧脖颈下方有著一道略淡的模糊的红色痕迹,哪怕在这血腥的审讯室内,仍旧有淡淡的劣质香味从你身上弥散,同时你的前襟沾著明显的污渍,不出意外,应是昨晚应酬时沾上的菜渍。”   “而你今早天刚蒙蒙亮,就来到客栈内搜查,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起来,远未到伱上值的时间,这说明你必是在睡梦中被叫醒,起来著急忙慌穿上衣服就来客栈搜查的。”   “若你昨夜在家,哪怕你应酬喝多了,你娘子也肯定会为你准备好干净的衣服,不会让你这个堂堂县尉穿著一身脏衣服出来办公。”   “并且你堂堂县尉,在这神山县是地位前几的存在,想来也不会缺钱买劣质的胭脂给你的娘子……”   “所以,若本官所料不错,你昨夜应该是在青楼过夜的,你身上的劣质香味就是那些风尘女子使用的胭脂,你脖子上模糊的红色痕迹,应该是昨夜陪你过夜的女子在你脖子上留下的,因你早上是被突然叫起来的,青楼女子可不会如你娘子一样,会服侍你更衣,所以没人为你将这唇印擦得干干净净,你只能随手抹几下,让其变淡,看不出是嘴唇留下的痕迹。”   “同时,也因为你是被突然叫起来执行公务的,你根本没机会返回家中更换乾净的衣服,这才没办法穿著这身沾染了明显菜渍的衣服办公……哦还有……”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著赵斜阳,淡淡道:“你昨夜没休息好,应该是在青楼大战了很久吧?”   林枫的声音消失了,可本就寂静的审讯室内,却在这一刻,更加的安静了。   两个狱卒全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林枫,脸上充满著震撼震惊的表情。   而赵斜阳,更是觉得脑瓜子嗡嗡直响。   这般细致入微的推理,这般准确的推理……只是看到自己一面,就能将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完全推断出来,这……这不是那传说中的林枫,还能是谁?   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充满著意外愕然,连忙向林枫行礼:“下官见过林寺正!”   两个狱卒见状,这一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也都连忙跟著赵斜阳向林枫行礼。   林枫见状,笑道:“不继续怀疑本官了?用不用本官去让人将身份令牌取来?”   赵斜阳连忙摇头,他说道:“林寺正前些天在慈州打捞沉船的奇迹之事早已传开,而这支西域商队恰巧就是从慈州方向赶来的,所以林寺正处于其中,并不值得意外。”   林枫闻言,深深看了赵斜阳一眼。   虽然赵斜阳习惯用严刑拷打的方式审人,但他并不是随便对任何人都会动刑的。   他选择的两个人——布利多与自己,正如赵斜阳刚刚所言,都是最有嫌疑的。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赵斜阳还算有些底线,而且赵斜阳在自己说出身份后,就能迅速想到慈州的传闻,这代表他反应很是迅敏,倒也不算一个庸人。   林枫笑了笑,道:“那你现在还怀疑是本官杀的人吗?”   赵斜阳忙重重摇头,紧张道:“以林寺正的能耐,倘若真的杀了人,也不可能会让下官轻易发现。”   林枫笑道:“你这是夸本官呢,还是说本官比凶手更狡诈?”   赵斜阳心中一惊,他怕林枫记恨自己刚刚的无礼态度,忙道:“下官的意思是说下官坚信人不是林寺正杀的。”   林枫视线轻飘飘看了赵斜阳一眼,顿时给赵斜阳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全身上下的所有秘密,都在这一刻被林枫看穿了一般。   他心中大骇,连忙低下头,对林枫敬畏之心更重。   林枫见震慑的效果已有,不再耽搁时间,道:“两件事交代你。”   赵斜阳连忙躬身行礼:“林寺正请吩咐。”   “第一,本官的身份,以及本官五人在西域商队的消息,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哪怕是你神山县县令也不许透露!”   赵斜阳闻言,脸色不由微变,他迅速意识到林枫藏匿在西域商队恐怕另有机密,而现在这个机密,只有自己三人知晓,他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他此刻不敢迟疑,忙道:“下官明白。”   林枫微微颔首:“第二件事,将此案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的告知本官,不许有任何隐瞒。”   赵斜阳猛的抬起头,一脸惊喜的看向林枫:“林寺正要查案?”   林枫笑道:“怎么?觉得本官出手,你就可以完全放松了?”   赵斜阳忙摇头:“下官不敢,只是下官一直仰慕林寺正的断案之能,今日有幸得见林寺正亲自查案,顿感幸运而已。”   林枫并不在意赵斜阳是怎么想的,眼前这个案子疑点重重,他必须要确定是否与自己有关。   他直接来到赵斜阳的身旁,不用他开口,赵斜阳就十分有眼力的让开自己的位置,道:“林寺正请坐。”   林枫坐了下来,道:“说吧。”   赵斜阳深吸一口气,道:“不瞒林寺正,昨夜下官的确是在青楼过夜,今早天还未亮,就有衙役敲响了房门,说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信件上说朝廷通缉长达四年的江洋大盗韩墨此刻正藏身在有福客栈之中。”   “韩墨在武德年间和贞观前两年犯下了累累罪行,手上沾染了至少几十条人命,朝廷一直在悬赏捉拿他,所以若能将其捉拿归案,下官就是大功一件,也许能在年底吏部考核时,直接得到升迁的机会。”   “所以下官便连忙穿上衣服,顾不得回去换一身乾净的衣服,慌忙就带人去了客栈。”   “但结果……”   他小心翼翼看向林枫,道:“下官没有找到韩墨,反倒是在林寺正所在的西域商队的箱子里,发现了两具尸首。”   林枫拿起桌子上的鞭子,看著鞭子上沾染的暗红色的血迹,缓缓道:“那两具尸首,有可能是韩墨的尸首吗?”   赵斜阳摇了摇头:“韩墨在贞观二年最后一次作恶时,被官府撞到,逃命时后背被砍了一刀,可这两具尸首后背并无刀疤。”   林枫点了点头:“那客栈内的其他人呢?”   赵斜阳道:“还没来得及检查所有人……不过下官正在安排手下挨个检查后背,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林枫微微颔首,提示道:“跟本官一起来的五人就不用检查了,他们都有不低的身份,本官可以确保他们不会是韩墨。”   赵斜阳连忙点头,笑话,和林枫同行的人,身份绝对不一般,他供著还来不及,哪敢脱了人家衣服检查。   林枫沉吟片刻,继续道:“你说衙役是天还未亮时就去找你了……那他是怎么收到匿名信的?天还未亮,就算送信也送不进衙门吧?”   赵斜阳连连点头:“没错,信送不进衙门里……它是被夹在衙门的门缝中的,衙役夜晚巡逻返回衙门,正好发现了插在门缝里的信。”   “夹在门缝?”   林枫双眼看著沾了不知道多少人鲜血的鞭子,大脑飞速转动。   匿名也就罢了,连送信的方式都如此隐蔽,这是生怕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啊……   “匿名信呢?”林枫说道。   赵斜阳忙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林枫。   林枫接过信封,目光向上看去,便见信封就是最常见的白纸信封,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没有任何字迹,完全是空白一片。   信封的表面有蜡油被撕开的痕迹,说明写信之人在写完了匿名信后,还不慌不忙的用蜡油将其封住……且蜡油很平整,四方形的边缘都很整齐,分明精心处理过蜡油……这意味著什么?   林枫指尖轻轻摩挲著信封,缓缓自语道:“这不是给熟人的信件,上面也没有留下写信之人的任何信息,写信之人分明不希望有人通过信件找到他,既如此,何必要费心思将蜡油都处理的如此整齐完美?这与给瞎子抛媚眼有何区别?衙役们可不会因为蜡油滴的好夸赞写信之人,再说也不知道该夸谁。”   “而且一般人写信,往往是随便滴下蜡油将信封粘上便可,根本不会还要将蜡油处理的如此整齐……所以,写信之人为何会对一封匿名的举报信在时间不算多的情况下,将蜡油弄得如此整齐?”   林枫视线看著那蜡油,沉吟些许后,心中有所推测。   他最擅长从细节窥探全貌,而细节也往往是一个人性格特点的映照。   “应是本能……”   写信之人没有任何的必要和理由,要将蜡油精心处理,所以写信之人会这样做,那就只有一个理由——本能,亦或者说浸入骨子里的习惯。   而什么样的人,会如此的追求完美和讲究呢?   “要么和魏征一样,是强迫症。”   “要么……是对细节要求极其严格的人,可能是出身在家风严格的世家大族,可能是出身在家世渊博的书香门第,这样的人因家教因素,更容易将严格化为习惯与本能。”   林枫一边猜测,一边将信纸从中取出。   打开信纸,便见里面只有一句十分简单的内容。   “韩墨藏身于有福客栈之中,速去。”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墨迹,连多一个墨点都没有。   足以看出写信之人的乾净利落。   不过区别于内容的乾净利落,这个字……就显得有些潦草了。   并非草书那种潦草,而是字迹真的不咋地。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照猫画虎写上的一样,每个字上的横竖撇那,大小用笔都不同,要说是小孩子刚学字时模仿写出来的,林枫都能信。   不过这明显不是小孩子写的,因为字迹力透纸背,小孩子没有这种力量。   “这绝不是写信之人的字迹……”   结合那完美的蜡油,乾净利落的内容,林枫推测道:“写信之人为了隐藏身份,隐藏自己的字迹,这是在写完之后,找了一个不会写字的人,让其模仿写出来的?”   “应当如此……否则哪怕是学著写字一段时间的孩子,都不至于每个字的横竖撇那都不同,只有完全不会写字的初学者,在模仿时,才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手,没有形成自己的写字风格……”   林枫将信纸放到桌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是够神秘的啊,找了一个不会写字的人来写这封信的内容,这下,便是谁也认不出这字迹是出于谁人之手,想要依靠这封信找到写信之人,看来是不可能了。”   为了隐藏自己,如此耗费心机……一个粗鄙的江洋大盗,值得这样用心?   这分明是为了应对善于追查线索的人……   林枫眸光闪烁,哪怕韩墨的事还未确定,可他已然基本能确定,写信之人针对的就是自己,这分明是知晓自己的能力,担心被自己根据信件追查到对方身上,才如此耗费心机。   如此说来……   “这两具尸首,难道真的和我有关?”   林枫眉头微蹙:“布利多说他们被毁容了,杀人者故意隐藏他们的身份,难道这两人和我认识?”   “还有,写信之人与凶手是什么关系?写信之人给衙门送匿名举报信,究竟是为了帮我,还是害我暴露?”   林枫心中念头直转,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不断翻涌。   原以为就是一件简单的凶杀案,可此时此刻,林枫却觉得眼前仿佛被无尽的迷障所遮掩,使得这件凶杀案,也在此刻因为写信之人与死者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这些复杂的念头,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查明死者身份,尽快破案,才能明白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看向赵斜阳,道:“死者的验尸出结果了吗?”   赵斜阳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   “不等了。”   林枫直接起身,道:“带本官去见尸首。”   赵斜阳连忙跟上,道:“尸首仍在客栈之内,我们尚未将其带走。”   林枫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道:“与本官同行的几人,你将那个魁梧的壮汉和年龄稍大的读书人给我带出来,而那个女子,找一个环境好的安全之地让其好好休息。”   赵斜阳忙点头,道:“还有一个呢?”   “他……”林枫现在没空理睬陈淼,道:“让他在牢里歇著就行,记住……不要再伤害商队任何人。”   赵斜阳连连点头:“林寺正放心,下官明白。”   很快,赵十五和孙伏伽也被带出了大牢,在牢外与林枫碰面。   他们看到林枫后,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枫,确定林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子德,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出来了?”孙伏伽向林枫询问。   林枫直接道:“我自爆身份了……”   接著,他就将自己为何会自爆身份,以及对这个案子的猜测详细的告知了孙伏伽和赵十五。   二人闻言后,脸上都不由露出意外和愕然之色。   “这个案子,和我们有关?”赵十五差点惊呼出声。   孙伏伽也一脸的意外:“子德,你真的确定?”   “边走边说。”   几人上马,一边骑马林枫一边道:“六成概率吧,毕竟现在我还没有得到更确切更直观的线索,但概率已然超过五成,那就必须查明,否则我们深陷局中无法自拔,到后面恐怕会有更大的危机。”   孙伏伽明白现在局势有多复杂,三方势力皆已开始展露獠牙,林枫现在就相当于各方势力的交汇点,确实需要调查清楚,否则一旦被哪方势力暗中当成棋子利用而不自知,到时候绝对会有大危机。   “写信之人会和四象组织有关吗?会不会是四象组织的人发现了我们,故意杀人写信,想要将我们困在神山县?”孙伏伽不由向林枫询问。   林枫摇了摇头:“这样做,无异于打草惊蛇,让我知道已经被四象组织发现了行踪,万一我来一个金蝉脱壳狗急跳墙,直接孤身一人逃跑,岂不就是鱼入大海,再也找寻不到?”   “与之相比,偷偷跟踪,将所有分散的人手召回,然后在路上埋伏,更加稳妥。”   孙伏伽点了点头,他松了一口气:“这还好……至少证明四象组织暂时还不知晓我们藏身在这里……”   林枫微微颔首:“他们要确定西域商队多了人,还需与潞城县的客栈比对,这需要一些时间,天黑之前,应该问题不大……”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有福客栈。   看著昨天热闹非凡的客栈,今日已然空落落的,只有衙役进进出出,林枫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仍旧有一种“灾难与明天不知谁会率先到来”的感慨。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耽搁,直接迈步走进客栈。   “林寺正,这边请……”   赵斜阳在前面带路,说道:“为了不破坏现场,方便查案,尸首仍在案发的房间内。”   几人穿过后门,进入客栈的四合院,还未达到角落处装著货物的房间,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出。   “赵县尉。”   中年男子连忙向赵斜阳行礼。   赵斜阳看了林枫一眼,示意林枫这人就是验尸的仵作,林枫微不可查的点头,赵斜阳知道林枫要隐藏身份,他便咳嗖一声,道:“验尸结束了?”   仵作连连点头:“结束了。”   “如何?”赵斜阳询问道。   仵作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赵斜阳。   赵斜阳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同时道:“你挑重要的说一下。”   他没法直接将验尸结果交给林枫查看,只能让仵作开口介绍。   仵作没有多想,直接道:“两个死者皆为男性,年龄皆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岁间。”   “他们的面部皆被火焰烧毁,已经达到完全毁容的地步,无法进行样貌的辨认,小人检查过他们的口鼻,他们口鼻内没有烟灰成分,判断为死后被火焰焚烧,非生前焚烧。”   “他们皆身著里衣,外衣和鞋子消失不见,一人脖颈骨头断裂,应是被人直接扭断了脖子,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另一人身上则有打斗痕迹,手臂处有磨损出血的伤口,致命伤是贯穿心口的刀伤。”   听著仵作的话,林枫迅速意识到两人的死亡原因。   脖颈给扭断,身上没有搏斗的痕迹,说明被凶手近身突然爆发导致,要么是凶手与他们相熟,要么是凶手从背后偷袭,这一人毫无任何防备就被解决了。   而另一人发现了第一人出事,因此与凶手展开了搏斗,可最终没有打过凶手,被凶手一刀刺穿心口。   “看来这个凶手武艺不低啊……”   能够徒手拧断死者的脖子,没有足够的力气,不知道如何发力,不知道骨头连接的位置,是绝对做不到的。   林枫心中思索:“凶手与死者展开了搏斗,昨夜客栈内住满了人,如果搏斗发生在客栈,不可能没人知道……也就是说,第一案发现场,不在客栈……凶手是在客栈外杀了人,然后运到了客栈内。”   “那问题也就来了……客栈夜晚大门紧闭,他是怎么将尸首运进来的?”   “而且……布利多对货物很看重,昨晚也是安排人在外面看守的,凶手又是如何避开了护卫,将尸首藏进箱子里的?箱子里被布利多十分重视的货物,又去哪了?”   林枫发现,对这个案子了解的越多,未解之谜反而也越多起来。   但这不是坏事,查案就怕没有问题,问题明确了,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   他沉思片刻,道:“死者身上有什么独特的特征吗?这特征也许能帮我们判断死者的身份。”   仵作听到林枫的话,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在看到林枫身上的道袍后,不由一怔,完全不明白赵斜阳为何会带一个道士来到这案发现场,难道要让道士做法?   他不由看向赵斜阳。   赵斜阳忙道:“愣著干什么?还不快说!”   林寺正亲自询问,你还敢看我眼神,若林寺正因此迁怒我,我岂不是被你害惨了。   仵作见赵斜阳语气不善,再也不敢耽搁,连忙道:“他们身上还真有独特的特征。”   “什么?”林枫问道。   仵作道:“在他们两人的心口处,皆有著一块伤疤,且伤疤的位置,大小完全一致……根据小人判断,那伤疤应该是在几个月前出现的,可这大小位置完全相同的伤疤,小人却怎么都想不通,那伤疤是怎么来的。”   一边说著,他一边皱眉道:“难道他们遇到了同样的意外?可这意外也太相同了吧,伤疤是火烧的,其他地方又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小人总觉得,这好像是他们故意为之的……”   仵作还在那里蹙眉疑惑,可他没有发现,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孙伏伽便已然脸色大变,双眼瞬间瞪大,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而林枫,也瞳孔剧烈跳动了一下,脸上浮现起和孙伏伽一样的意外和惊愕神情。   伤疤……相同的伤疤,几个月前出现的……   这些关键词同时出现,让林枫想说这是巧合,都骗不了自己。   毕竟,就有一些人,因为他,而不得不将身上的图案给毁掉。   他们在毁掉图案后,就会留有一样的伤疤!   而这些人……正是四象组织的成员,他们毁掉的,是身上的白虎朱雀等四象图案。   所以……   这两具尸首,特么是四象组织成员!? 第203章 展开!更深层次四方的博弈!   林枫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那惊愕的神情,心中顿时明悟,孙伏伽和自己想到一起了。   一个人容易判断错误,可两人都这样认为,出错的概率也就不高了。   可如果真的是四象组织成员,那会是谁杀的?   目前来说,沿途四象组织的唯一目标,应该都是截杀自己。   追杀自己的四象组织高层,绝对会命令所有城池内的暗子寻找自己……所以,这个时候,这两个四象组织成员被杀,难道是有人暗中为自己除掉的他们?   而他们是在昨夜子时前后被杀的,昨晚自己正好来到了神山县……在自己来到神山县的当晚,他们就被人秘密解决了,真的是有人在故意帮自己?   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这两个四象组织成员发现了,所以怕自己暴露,解决了他们?   如果是这样,会是谁做的?   绝不会是自己一方的,自己对这两个四象组织成员全然不知。   四象组织一方更不可能,那也就剩下金钗传承家族以及西域商人势力。   可如果是这两方势力的话,杀人就好了,又何必非要将杀的人藏进自己藏身的西域商队中?   一旦尸首被人发现,自己一样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样的话,自己前往长安的速度就会被延误,按照陈淼那焦虑的样子,金钗传承家族应该是希望自己能尽快带著陈淼抵达长安的,所以他们暗中帮自己杀人是有可能的,但将尸首藏进商队中,这种画蛇添足的事应该不会做。   可如果不是他们,难道是西域商人势力?   林枫无法确定眼下这支西域商队是否与那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有关,也就无法判断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是否参与其中。   而就算是西域商人势力,动机也很奇怪。   杀四象成员,看起来像是帮自己。   将四象成员藏进商队之中,那就有潜在的暴露可能性,一旦尸首暴露,就如这一次,自己必受影响……这又不像是在帮自己。   所以,这完全是矛盾的两件事,可这两件事此时此刻又切切实实的发生在眼前。   “奇怪……逻辑说不通啊。”   林枫摸著下巴:“难道是我想复杂了?这两个四象成员被杀,其实和我没有关系?难道是四象组织发现了其他势力的秘密,被其他势力灭口……然后其他势力发现了我,所以要藉机祸水东引,让我和四象组织因此斗的你死我活,他们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随著死者是四象成员的身份曝光,林枫只觉得眼前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呈指数上升。   这里面隐藏的诸多博弈,恐怕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复杂。   更别说,还有一封至今为止都无法确定是谁送出来的匿名举报信……   若是没有这封举报信,这两具尸首应该不会被立即发现,他们应该会顺利离开神山县,直到今晚抵达下一座县城后,布利多检查货物,才可能发现……   也就是说,这封信是直接导致自己被困神山县,不得不亲自调查此案的一切出发点……   写信之人,与凶手究竟是否是同一方势力?   如果不是,他又安的什么心?   短短刹那间,林枫的大脑就浮现了如此多的思绪,仿佛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在迅速分析著诸多可能。   但最后,林枫以毅力按下了活跃的大脑,现在信息太少,想这些还是太早了,先查案,也许案子会帮他解答所有的疑惑。   他长出一口气,旋即看向仵作,道:“带路,带我们去看尸首。”   仵作偷偷看了赵斜阳一眼,赵斜阳瞪他道:“愣著干什么?还不快带路!”   仵作忙缩了缩脖子,迅速转身带路。   很快,林枫进入了装著货物的房间中。   只见这是一个如同仓库的房间,没有桌椅床榻之类的家具,整个房间都是空的,应是这个客栈经常有商队入住,所以专门整理出了这样的房间,来放置商队的货物。   此时房间内堆满了箱子,一口口箱子的盖子都被打开著,而在箱子前的不算宽敞的空地上,正有两具尸首摆放在那里。   尸首的脸部完全烧毁,五官完全被破坏,面目全非,别说辨认长相了,就算是嘴巴鼻子,如果不仔细寻找,都找不到。   而除了脸部外,尸首露在外面的手足脖子,都看不到任何焚烧的伤痕,很明显,凶手的意图只是破坏死者的容貌,让人无法辨认出来。   林枫来到一具尸首旁,直接将死者的白色里衣拽开,随著里衣的扒开,心口处的伤疤,迅速映入眼帘。   看著伤疤的位置,以及伤疤的大小,林枫转头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觉得如何?”   孙伏伽伸出手,用手掌比对了一下,旋即点头,低声道:“大小与我们已经抓获的四象组织成员的伤疤大小完全一致……不过位置倒不是完全一样。”   林枫又绕到另一具尸首旁,也将这一具尸首的里衣扒开,只见这具尸首的心口处有明显的一个伤口,鲜血在伤口附近凝固。   而除了致命刀伤外,心口上的伤疤,与前一具尸首无论大小还是位置,都完全一致。   林枫说道:“位置不同没什么,我们目前发现的那些四象组织成员,他们的伤疤位置也都不同,长乐公主的女官翠竹的白虎图案在大腿上,其他人则多数都在上身,这应该与四象组织内部的派系和个人意志有关,所以位置不能作为评判的标准。”   “但大小……所有人的图案大小都完全一致,后来我们抓到的破坏了图案,只留下伤疤的那些人,伤疤大小与翠竹他们的图案也是一致的,所以大小可以作为评判标准。”   “再加上这两人伤疤出现的时间也符合四象组织暴露的时间,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四象成员。”   一边说著,林枫又一边捏开了他们的嘴。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未发现毒囊,但也不意外,毕竟并非所有四象组织成员都那般忠诚,都愿意为了四象组织立即去死……   想了想,林枫向仵作道:“杀害此人的刀具是常见的制式刀具吗?”   仵作忙说道:“比横刀更宽更厚一些,不出意外,应是比横刀更大的大刀。”   赵斜阳闻言,突然道:“被通缉的韩墨,惯用的武器就是这样的一把大刀,那把刀很厚很宽,可以轻易将寻常兵刃砍断。”   韩墨……林枫眯了眯眼睛,这个在举报信里被指名道姓提及的人,他也有些在意。   隋末唐初这段时间,因天下大乱,各种恶人层出不穷,虽然大唐一统天下后杀了不少这种落草为寇恶贯满盈之人,可终究还是有一些恶人逃出生天,因此大唐通缉的恶人数量并不少。   所以,举报信里为何不提及其他人,专门提及韩墨?   这个韩墨,是随便从被通缉的人里选择一个,让官府前来这里找到尸首,还是另有目的?   林枫想了想,道:“你们可知晓韩墨武器的具体尺寸?”   赵斜阳道:“通缉令上没有详细写韩墨的武器,不过若林寺正想知道他的武器,下官可以命人去隔壁县城查阅卷宗。”   林枫眸光一动:“韩墨在隔壁县城做过恶?”   赵斜阳点头:“他最后一次作恶,就在隔壁县城……所以隔壁县城有受害者的伤口情况。”   林枫沉吟了一下,旋即道:“那就麻烦你了。”   赵斜阳连忙摇头:“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他便迅速转身向外行去。   孙伏伽见状,不由道:“子德,你在怀疑韩墨?”   “在真相不甚明了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既然举报信上指名道姓写著韩墨,我觉得还是好好调查一下为好。”   孙伏伽点了点头,他又看向仵作,道:“赵斜阳对你太恭敬太听话了,恐怕仵作会怀疑你我的身份……”   林枫看了一直低著头,神色紧张的仵作一眼,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了……死的人是四象组织的成员,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没有得到他们的汇报,绝对会意识到出事了……不出意外,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向神山县赶来了,我们是否隐瞒身份,已经没意义了。”   如果只有赵斜阳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还好,自己还能暂时瞒住,可现在死的人就是四象组织成员,这还怎么瞒?   孙伏伽一听,内心悚然一惊,他忙道:“那怎么办?我们不管案子不管商队了,直接离开?”   林枫眉头微蹙,摇了摇头:“恐怕来不及了。”   “四象组织发现他们的人失去联络后,绝对会认为与我们有关,他们在赶来的间隙,肯定也会考虑我们会趁机逃离的情况,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然在沿途设下了埋伏,就等著我们入瓮……而外面是渺无人烟的山路,遇到危险便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还不如留在县城之内,有县衙的保护,能让他们忌惮一些。”   “更别说眼前这个案子,很可能涉及更深层次的博弈,我们若就此离开,这便代表我们彻底远离真相,再想查明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这次博弈,究竟有谁在我们背后算计,也就彻底没机会了。”   “而长安惊变在即,但凡有一点能够收集三方博弈线索的机会,也要抓住。”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出发,我们都必须要查明真相。”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眼中神色不断闪烁,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案子很可能与长安接下来的巨变有关,我们必须将其查明。”   “可是四象组织……”   他皱眉道:“要不然我们直接让县令将城门关闭吧,阻止四象成员进入……”   “不行!”   未等林枫开口,他便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朝廷有律例,城门不是说关闭就关闭的。”   孙伏伽显得有些焦虑,著实是四象组织对他们的威胁,以及眼前这个案子的真相,是两个极端,必须兼顾,可又没法兼顾。   “孙郎中不必焦急。”   这时,林枫的声音缓缓响起。   孙伏伽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正十分冷静的检查著尸首,林枫说道:“他们不敢在县城内轻易动手,只要我们不出县城,就能暂时安全……”   “可我们总是要离开的,我们不能一直被困于这里。”   “不必担心,我已有一些准备,只要坚持过今天,就没有人能够再拦得住我们了。”   孙伏伽愣了一下,继而双眼猛的瞪大,他满是激动道:“子德,难道你?”   林枫笑了笑,他这时才抬起头,看向孙伏伽:“孙郎中什么时候见我打过没准备的仗?”   孙伏伽瞳孔剧烈跳动了一下,旋即长出一口气,他明白了。   他就说以林枫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四象组织一直威胁著他们……果然,林枫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林枫,永远不会屈服于困境。   “而且这神山县内,也不仅仅只有四象组织的人。”   林枫继续道:“四象组织的人会死于神山县,就说明必有人与我们一样,和四象组织不在同一战线……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   他眸光闪动,脸上有著意味深长之色:“四象组织的人如果真的来到了神山县,对他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未尝可知呢。”   孙伏伽内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他忽然有一种精彩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的感觉。   就仿佛是眼前这座不算太大的神山县,有如一个巨大的戏台,各方戏子皆已准备登台唱戏……只是最后谁能唱的最好,犹未可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出大戏,绝对精彩绝伦!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道:“不过想要知道这次的大戏究竟有多少人上台,必须得知晓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怎么样?对这个案子,有思路吗?”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孙郎中请看……”   孙伏伽闻言,连忙凑近查看,便见林枫正指著死者的脚,说道:“死者的鞋子不见了。”   “鞋子不像衣服,款式就那么几种,特别是男子的鞋子,颜色款式更是有限,会有许多人穿同种样式的鞋子,所以按理说,凶手完全没必要将鞋子也弄走,可他却将鞋子和衣服一样都扒掉了,一样藏了起来……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与林枫极有默契,自身经验也十分丰富,此刻一听林枫的提示,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说道:“鞋子很有特点!一旦看到他们的鞋子,会迅速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林枫点头:“不错,鞋子不是那种最常见的鞋子,穿的人应当很有限,或者说,穿的人会是特定身份的某些人,正因此,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凶手才不得不脱掉他们的鞋子。”   孙伏伽蹙眉道:“那会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会穿特殊的鞋子?。”   “还有这里。”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孙伏伽,而是抬起了死者的右手,说道:“孙郎中再看这里,死者的手上,有著很明显的茧子。”   孙伏伽闻声看去,果不其然,死者手心的茧子很明显。   林枫道:“普通的农夫手心会有茧子,常年习武的人手心也会有茧子,但他们的茧子是不同的,同样的……舞枪弄剑的人,与耍刀用棍之人的茧子绝对也不同……所以,根据茧子的位置,可以很轻松的判断出死者的身份,乃至他们所用的东西。”   “死者手心茧子的位置,与赵十五手心茧子的位置相同,同时死者手臂结识,小腿粗壮,下盘很稳……这代表死者必会武艺,且使用的武器应该是刀。”   孙伏伽赞同的点著头,关于茧子的事情,林枫不止一次用其断过案,他说道:“也就是说,死者属于那种需要特定鞋子的人,且拥有武艺,武器是刀的人……”   “那这样的人,会是什么人?”   孙伏伽摸著下巴,脸上露出思索沉吟之色。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凶手杀了他们后,还专门毁容脱衣服,代表不这样做,死者的身份会迅速被发现……如果死者是从外地来的,是跟著那些截杀我们的人来的,那么凶手完全没必要这样做,毕竟没人认得他们,就算调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   “所以,死者绝对本就是神山县的人,只有县城内的人,在张贴画像告示后,才能迅速被确认身份。”   “而这两个四象组织的成员,一直隐藏在神山县,应该是类似于暗子的身份,就如我们在临水县碰到的章莫等人一样,平常是暗子,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动用他们。”   “而暗子,必须要满足几个条件……第一,身份相对自由,不能是那种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这样的人即便接到任务,也没法立即去执行,所以可以排除护院之类的身份。”   “第二,拥有掌握官府衙门最新动向的能力,能够接触足够的信息,可以时刻为四象组织提供最新的情报……”   “再结合特定的鞋子,以及会武用刀的两个条件,其实,死者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瞳孔骤然一缩,脸色不由一变,忙道:“伱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两个四象成员,是……衙门的人!?   特定的鞋子……衙门的人都穿官靴。   会武用刀……衙役都多少会些武艺,且佩戴横刀。   身份相对自由……衙役乃至县尉,不是卖身,有很大的自由度。   最后,能够掌握官府的最新动向,能够接触足够的信息……还有什么比在官府之中任职,更适合的?   最后的最后,他们遇到的四象组织的成员,几乎超过九成都在官府之中,如假赵嫣然那种非官府中人凤毛麟角……   所以,符合这些条件的,除了衙门中人,还能有谁?   林枫见孙伏伽惊愕的看著自己,轻轻一笑:“是与否,问问不就知道了?”   正巧,此时赵斜阳返回。   林枫看向赵斜阳,问道:“赵县尉,不知你们衙门,今天是否有人未上值?” 第204章 极速推理!震撼赵斜阳的神探之能!   赵斜阳听著林枫这突然的询问,整个人不由怔了一下:“林寺正,你这是?”   林枫说道:“赵县尉不必多想,只需告诉本官有还是没有。   “这……”   赵斜阳皱眉沉思了些许,道:“下官从早上被人喊起之后,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时间回县衙,所以是否有人没来县衙上值,下官需要去确认一下。”   林枫微微颔首,道:“有劳赵县尉了。”   赵斜阳连忙摇头:“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下官这就去确认。”   说完,赵斜阳便连忙转身离去。   看著赵斜阳的背影,孙伏伽说道:“他看起来,倒也不像是我们想的那样不堪。”   林枫缓缓道:“动刑审问,算是地方上衙门惯用的方法,他不是特例,想要改变这一点,还需更多的时间和政令慢慢推动……所以不能因此单纯的论他好与差,不过他反应机敏,思维灵动,倒确实比寻常县尉要好一些。”   孙伏伽点著头:“这就好,我们现在能用的也就是他了,他反应机敏一些,不是坏事。”   林枫笑著认同。   他收回视线,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尸首,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处,视线从死者尸首上移开。   林枫又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房间。   “孙郎中……”   林枫向孙伏伽道:“你说,昨晚布利多在门前安排了守卫看守这些货物,凶手是如何避开守卫,将足足两具尸首运送进来的?”   “而箱子里原本的货物……”   林枫来到箱子旁,看著两个空空如也的箱子,道:“又到哪去了?”   孙伏伽闻言,脸上也满是不解之色,他视线环顾房间:“确实很奇怪,无论是将尸首运进来,还是将货物带出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门外一直有人看守……”   说著,他看向赵十五,道:“十五,你爬到房梁上看看,看看房梁上的灰尘是否被破坏了。”   赵十五一听,自是二话不说,向前一跑一跃,双臂上伸,轻松就抓住了房顶的横梁,而后他用力一挺,便迅速攀到了房梁之上。   站在房梁上,借助光线仔细查看片刻,旋即赵十五向林枫和孙伏伽摇头,道:“没有任何异常,灰尘上没有任何的痕迹。”   孙伏伽想了想,道:“十五,你再从外面爬到房顶上看看瓦片是否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赵十五闻言,麻溜的跳了下来,然后跑到外面搬来了一个梯子,就爬了上去。   没多久,赵十五的声音从房顶传来:“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每一块瓦片都严丝合缝,且上面的青苔没有任何被踩动的样子,应该没人来过房顶。”   听著赵十五的话,孙伏伽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看向林枫,道:“可以确定一定不是从房顶进来的了,可门外有人,窗户没有被破坏,那凶手还能是从哪进来的?”   “难道……”   他猜测道:“这个房间有机关暗道?”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三人迅速分开,在房间墙壁和地板上敲敲碰碰。   这个房间原本没有家具,这就为林枫他们节省了不少功夫,他们只需要寻找地面和墙壁上是否有机关便可。   可三人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孙伏伽脸色越发疑惑了起来:“是我们没有找到机关,还是就没有机关?”   林枫眸中神色微闪,道:“墙壁就是一块整体,没有任何裂缝之类的痕迹,应当不存在隐藏的暗门……而地板因为常年不住人,只有货物放置,所以灰尘盖了一小层,如果地板有暗门的话,在暗门开启时,也必会在灰尘上留下十分明显的裂缝,可是也没有这种裂缝……”   “也就是说。”他看向孙伏伽和赵十五,道:“这里应该没有机关。”   孙伏伽心中一沉:“怎么会这样……不是从房顶进来的,也不是从机关暗道进来的,那凶手是怎么将两具死尸搬进来,还能将足足两箱子货物搬走的?”   孙伏伽完全想不明白了,赵十五更不用说,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早就超出他的大脑思考极限了。   林枫站在两个空箱子前,视线一寸寸的环顾著房间墙壁地面和这些箱子,大脑飞速转动。   “房顶排除……机关排除……窗户完好也能排除……门外还有人守著……”   “那么,凶手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什么方法,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林枫看著地面上的尸首,看著空落落的箱子里,那明显沾著的鲜血,忽然间,林枫瞳孔猛然一跳。   “不对!”   他刚要开口,而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迅速靠近。   接著就见赵斜阳快步来到房间内,向林枫道:“林寺正,下官已经确认了,衙门一共有三人没有来上值,其中一人是主簿,今早正常沐休,还有两人是衙役,他们昨天早上因病告假,今天也没有来衙门上值。”   听著赵斜阳的话,孙伏伽陡然看向林枫,而林枫则眼眸瞬间眯起,道:“两个衙役昨天早上就因病告假了?”   他大脑再度飞速运转,昨天早上告假,那其实真正开始消失于衙门视线里的时间,是前天的晚上……   而前天晚上,正是他利用六辆马车,完全让自己消失在追杀自己的四象贼人视线中的时刻,当时他就推测,四象组织会安排各个城池内的暗子,对自己的踪迹进行调查,所以他在前天晚上抵达潞城县时,专门让赵十五和陈淼与他分开,为的就是避免五人同时居住在一个客栈的特征出现,被四象组织的暗子发现。   这两个衙役离开衙门,恢复自由行动的时间,正好符合前天晚上的时间。   再加上正好是两个人,与尸首的数量相对应,而且还是衙役,穿官靴,会武,用横刀为武器,在衙门内方便收取各种情报……这一切的一切,都几乎完美的验证林枫的推测!   “没错,他们两人昨天早上同时告病,说感染了风寒。”赵斜阳点头道:“正好衙门最近也没什么大事,不怎么忙碌,所以便让他们好好休息。”   林枫手指轻轻摩挲,沉吟著道:“他们两人关系如何?”   赵斜阳道:“一般吧,平常见面也就是点点头算打招呼了,很少说话。”   林枫眸光一闪:“关系如此一般?你们衙门的衙役,彼此都这么不熟吗?”   赵斜阳摇头:“倒也不是,大家经常一起执行任务,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其实都还行,不过他们两人之前发生过一次矛盾,因此弄得关系不是太和谐。”   “其他人关系都可以,唯独他们两人关系不好……”林枫听著赵斜阳的话,似笑非笑道:“倘若其中一人出现了问题,那另一人估计谁也怀疑不到吧?”   赵斜阳一怔:“林寺正的意思是?”   林枫那话,著实是有些阴阳怪气,饶是赵斜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林枫对这两个衙役有些不善。   孙伏伽这时点了点,道:“有种故意保持距离的刻意感,更像是他们了。”   赵斜阳为人有些机敏,林枫的话滴水不漏,让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什么,可孙伏伽的话,却瞬间让他内心悚然一惊,双眼猛的瞪大,连忙道:“林寺正……你们,你们难道怀疑,这两具尸首,是……是我的那两位兄弟?”   林枫看著一脸不敢置信神情的赵斜阳,道:“那两个因病告假的衙役,与这两具尸首的身高体型是否相似?”   “这……”   赵斜阳仔细看了一眼被毁容的两具尸首,旋即点头:“真的很像。”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旋即直接向外行去,道:“走吧,去那两人的住处,看看他们是否还在,就能知道死者究竟是不是他们了。”   一刻钟后。   一座院落前。   众人停下马匹。   赵斜阳看向眼前的院落,道:“这就是秦奋的家。”   秦奋是两个衙役之一,体型是又瘦又高,手上力量惊人,符合两个死者里,那个被拧断脖子的那具尸首。   林枫看著眼前的院落,只见院落面积不大,涂有朱漆的门扉此刻紧闭,白色的墙壁布满尘土。   而此时,距离门扉不远处的右侧墙壁上,正有一处十分眨眼的乾净之处。   墙壁的其他地方都布满灰尘,唯有此处十分乾净,就仿佛是有人专门扫掉了上面的灰尘一般。   可正常人家如果除尘,必然会整扇墙面都清理乾净,不可能只处理那么一小块……   林枫眸色微深,他直接翻身下马,道:“叫门。”   赵斜阳连忙上前咣咣敲门。   可敲了半天,也没任何人回应。   这让赵斜阳脸上忧色越来越深。   林枫见状,干脆道:“破门!”   赵十五早就等著林枫的这句话了,此刻闻言,直接侧身向门扉撞去。   他身躯魁梧,有如小山,此刻助跑借力,就仿佛是一头蛮牛冲撞一般,只听砰的一声响,那扇并不算多坚固的门扉,顿时被直接撞开。   锁门的门闩,应声断裂。   赵十五双手将门一推,咧嘴笑道:“义父,可以进入了。”   林枫微微点头:“辛苦。”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与众人入内。   穿过门扉,这座院落的样子便一览无余。   只见这是一座类似四合院的院子,周围都是房子,属于标准的一进出的院落。   院子里有一棵两人环抱粗的老树,树旁是一座水井,不远处放置著一些打扫卫生的扫帚之类的工具。   地面用石砖铺就,很是平整。   左右厢房的房门此刻都紧闭著,而正对著大门的正厅,此刻却门扉敞开。   赵斜阳一进入,便大喊道:“秦奋,你在吗?有人在吗?”   仍是无人应答。   林枫说道:“挨个房间去看看,是否有人。”   众人迅速分开,对所有房间一一进行检查。   林枫也没闲著,进入了敞开门扉的正厅。   正厅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一般有些地位的人家,会分正厅偏厅,用来招待不同身份的客人。   眼前的正厅,装修的没有多大特色,房间宽敞,正对著大门的墙壁下,有一张小桌子和凳子,那是主人的主座,而两侧靠著墙壁和窗户的位置,则各有三张桌凳,那是客人的座位。   此时,主人的桌子上,正放有一个水壶和一个水杯,左侧第一张桌子上,也有著一个水杯。   林枫来到两张桌子前,先看了一眼客桌上的水杯,便见水杯里有著半杯水。   他又看向主桌上的杯子,杯子里的水是满的。   孙伏伽跟在林枫身旁,看到这一幕,说道:“有客人来访……这个房间当时应该有两人。”   林枫微微颔首,他视线一寸寸扫过这间正厅,从墙壁,到地板,最后到桌凳,每一寸位置都看得十分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   这时,林枫眸光闪动,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过未等他开口,赵斜阳等人已然返回。   “没有。”   赵十五说道:“我们查过了所有房间,都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赵斜阳眉头紧皱:“大门是从内部用门闩锁上的,根本不是外面用锁头锁上的……怎么会没有人呢?难道……那两具尸首,真的是秦奋他们?”   “赵县尉,这个秦奋没有家人吗?”林枫突然开口询问。   赵斜阳忙道:“秦奋父母双亡的早,不过他有妻儿,几天前我听他说过,他妻儿回娘家了,所以家里目前应该只有他。”   林枫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另一人呢?”   “另一人父母都还健在,与他住在一起。”   “父母健在……唯独秦奋家里没有其他人……”林枫眸光闪烁了一下,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派人去另一人家里打探下消息,问问另一人是否在,如果不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里。”   赵斜阳关心自己手下衙役的安危,此刻闻言,自是二话不说,立即命人前去问询。   手下衙役离开后,赵斜阳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他说道:“林寺正,秦奋不在自己家里,而他的家却是反锁状态……这是不是真的意味著?”   孙伏伽和赵十五等人,也都脸色凝重的看向林枫。   林枫没有著急回答赵斜阳,而是心中沉吟片刻,才抬起手指,道:“伱们请看这张桌子。”   “桌子?”   众人一听,下意识跟随林枫的手指看去。   便见林枫指的是左侧靠著墙壁的,最外侧的桌子。   “桌子怎么了?”赵斜阳有些不解的询问。   林枫提醒道:“赵县尉仔细看一眼这个桌子,看看这张桌子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赵斜阳下意识来到桌子旁,视线向上看去,他先是神色疑惑,可忽然间,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双眼突然瞪大:“这……这桌子,少了一角!”   “什么?少了一角?”   赵十五闻言,也连忙上前看去,当他看到桌子紧挨著墙壁的左上角是空的时,连忙道:“的确少了,而且少的这一角……”   他将桌子搬开,得以清楚的看到缺少的这一角的情况,他道:“义父,这一角像是被利刃给一下切开的,切口十分平整。”   孙伏伽也来到了桌子旁,看著那切口,道:“而且切口的木材颜色十分鲜亮,分明是刚切下不久,否则不会如此鲜亮。”   林枫听著三人的话,笑了笑,道:“你们再去看桌腿……对,就是缺少桌角那里的桌腿。”   众人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去。   而后……他们瞳孔皆是骤然一缩。   “这……”   “血迹!桌腿有血迹!”   “怎么会有血迹!?”   赵十五和赵斜阳皆下意识惊呼。   孙伏伽则忙看向林枫:“子德,难道这里就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什么?案发现场?”赵斜阳闻言,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著众人或惊讶,或意外,或不敢置信的视线,没有著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道:“先等等。”   “等?等什么?”赵斜阳问道。   林枫道:“等另一个衙役的消息。”   赵斜阳闻言,很想焦急的说让林枫先说再等也不迟,可见林枫打定主意要等另一人的消息,他也不敢多嘴,只得焦虑的来回踱步,视线不断向外看去。   过了又有一刻多钟的时间,外面忽然有马蹄声响起。   接著就见一个衙役快步跑了进来。   赵斜阳看到这个衙役,双眼顿时亮起,连忙道:“怎么样?张横在家吗?”   这个衙役不敢耽搁,连忙道:“小的问过其家人,他们说张横昨天早上就离开了,张横是被秦奋叫走的,但去了哪里并不清楚,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去,他们也派人去张横经常去的地方找过,可同样没有找到张横的下落。”   听到衙役的话,赵斜阳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一个人失踪,他还能心存侥幸。   可两人同时失踪,还是一起离开的,而且他们的体型完全符合尸首的情况,再加上林枫之前给出的推断……赵斜阳就算再不愿承认,也必须承认……这两人,恐怕就是那两具尸首。   他们……真的被杀了!   赵斜阳忍不住看向林枫,道:“林寺正,这下你该说了吧……这里,真的是他们遇害之地?”   众人闻言,再度看向林枫。   林枫这一次没有再耽搁,他直接道:“刚刚在门外时,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过墙壁,外面的墙壁中间,有一处被打扫的十分乾净的地方。”   “正常打扫,必会将整面墙都清扫乾净,可外面的墙壁却只有那一处打扫的干干净净,很明显,这很奇怪……而且紧挨著道路的墙壁,往往灰尘都很大,哪怕打扫过,不出几天,墙壁上就必然又会落一层灰尘。”   “可是那块乾净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的灰尘,很明显……它必然是在近期内被打扫出来的。”   “而为何要专门打扫那里呢?必然有必须打扫它的理由,比如说……”   林枫看著众人,缓缓道:“清理墙面的脚印。”   “脚印!?”赵斜阳瞳孔剧烈一跳。   林枫微微颔首:“那两具尸首里,有一具尸首的脖子是被拧断的,而那具被拧断脖子的尸首身上,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说明他要么是被毫无怀疑的人突然出手拧断了脖子,要么是被人从身后突然偷袭拧断了脖子。”   “结合正厅内的两个杯子可以知道,在秦奋失踪之前,应该只有一个客人,也就是说,当晚在秦奋的宅邸内,只有两人而已……而你的人也说了,张横是被秦奋叫走的,所以在秦奋宅邸内的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张横。”   “可张横也同时被人杀害,所以秦奋不可能是被张横杀的……那也就说明,秦奋的脖子,只能是被第三个不应该存在的人给偷袭拧断的!”   “那么这第三个人想要偷袭秦奋,在进入秦奋宅邸时,必不会通过敲门进入,那他要怎么进入呢?”   赵十五忽然想起自己在临水县捉拿卓凡时做过的事,他连忙道:“翻墙跳进去!”   “翻墙!?这……”赵斜阳心中一惊。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只有翻墙这一种方式可以在大门被反锁时进入宅邸,可以在不惊动主人时,偷偷进入……而这院墙很高,直接跳是不可能跳进去的,必然要借助墙壁才行。”   “而墙壁上沾满了灰尘,只要脚踩上去借力,必然会留下脚印……所以,凶手想要不留下自己的线索,就必须要将脚印除掉,而灰尘那般明显,在除掉脚印的同时,也必然会留下那么一块干干净净的区域。”   “再结合另一具被刀刺穿的尸首,以及这里被砍掉一角的桌子,还有桌腿上沾的血迹……我想,这里是否是案发现场,已经很明显了。”   听著林枫的话,赵斜阳双眼不由瞪大,眼中充满著震撼之色。   他怎么都没想到,只凭墙壁上的一处乾净区域,只凭两个水杯,只凭一个桌角,只凭一滴血迹,只凭两具尸首的死因……林枫就轻松能将其联系起来,以如此快的速度,以完整的证据链判断出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探的本事吗?   他忍不住心生感慨:神探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第205章 四象抵达,各有算计的棋盘博弈!   一阵马蹄声响起在神山县城门之前,来往的行人下意识看去,便见来者是十几匹快马。   这些快马到了城门前后,便迅速减慢速度,与寻常行人一般,正常进入县城。   入了县城后,他们直接离开主街道,进入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巷道,很快便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宅邸前。   一个又高又瘦,背嵴躬著的仿佛瘦猴一样的男子迅速翻身下马,来到大门前用力敲响门扉。   便听门后传来一道十分警惕的声音:“谁?”   瘦猴看了一眼马匹上带著斗笠的男子,见男子点头,他说道:“奎宿星君到来,速速开门。”   随著瘦猴声音响起,紧闭的大门迅速被开启。   便见门后是一个身著灰衣的男子,他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星君。”   奎宿翻身下马,大袖一挥,直接进入门扉之内。   一边走,他一边道:“说说情况。”   灰衣男子一边弓著腰跟在身后,一边道:“星宫隐藏在神山县县衙的两个暗子勤奋与张横在昨夜子时前后被杀,他们被杀后,被人藏进了一支来自西域商队的箱子内。”   “而不知是谁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说有江洋大盗藏身于客栈之中,引得衙门的人前去搜查,结果直接被衙门的人查到了那两具尸首,可因为尸首的脸被毁,衙门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死者是谁,后来……”   灰衣男子抬头看向奎宿,道:“后来,一个跟随商队前行的道士帮县尉赵斜阳,判断出了死者是衙役张横与秦奋。”   “道士?”   奎宿正在前行的脚步陡然一顿。   他迅速转身看向灰衣男子,清冷的视线穿过斗笠的阴影落在灰衣男子身上,顿时给灰衣男子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将腰背弓的更深。   灰衣男子忙点头:“就是道士,小人在发现张横与秦奋没有按时来传递消息时,就意识到可能发生意外了,恰巧听说有两具容貌被毁的尸首出现在客栈内,所以小人便连忙前去查探,正好看到一个道士跟著赵斜阳去客栈调查,同时赵斜阳对那个道士的态度也奇怪的十分恭敬……”   “十分恭敬?”   奎宿眸光闪动,嘴角忽然上扬了起来:“连身为同僚的县尉都判断不出的身份,这个道士却能判断出来……还能让堂堂县尉那般恭敬,看来……”   他目光冰冷,闪烁著奇异的光芒:“不出意外,他就是林枫了……林枫,我终于找到你了。”   瘦猴听著奎宿的话,内心猛然一惊,他不由瞪大眼睛道:“星君,你是说……那个道士就是林枫?他,他真的藏身在西域商队之中?”   听闻瘦猴的话,奎宿冷冷的看著他:“我让你派人调查这支商队……可你的回复是什么?你说没有外人加入了这支西域商队!”   瘦猴内心一凛,手脚不由一凉,他连忙低头解释道:“这些西域商人防备心极重,属下的人稍靠近他们,就会被驱赶,最后还是在他们中途休息时,属下的人花了些钱财才让一个人开口,可那人说的确实是没有外人加入,所以属下也不知道为何林枫会藏身在这支西域商队之中。”   “废物!”   奎宿冷哼一声:“眼睁睁看著林枫从眼前离开而不自知,还给我传递错误情报,若非两个暗子出事,恐怕林枫到了长安我都不会知晓他究竟在哪!”   瘦猴脸色发白,兢兢战战的低著头:“都是属下办事不力,求星君严惩。”   “若非现在是用人之际,我直接斩了你!”   奎宿大袖一拂,冷声道:“接下来盯紧了林枫,别再让他跑了,否则,就算我要保你,白虎也不会放过你。”   瘦猴连连点头:“是,属下会亲自盯著他,绝不会再让他消失在我们视线之中。”   奎宿这才点了点头,虽瘦猴办事不力,可此刻还要依赖这些手下,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断双臂。   他重新看向灰衣男子,道:“详细说说伱见到的情况。”   灰衣男子地位比瘦猴低许多,就是一个联络暗子和外界的中转站,刚刚见奎宿呵斥瘦猴,吓得他手心都冒汗了,此刻闻言,哪敢有丝毫的迟疑,连忙将自己所见所闻十分详细的说了出来,不敢有一点隐瞒。   奎宿听到他的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此看来,我们的暗子并非死于林枫之手……”   “不是林枫杀的?”   瘦猴一愣:“不是林枫还能是谁?”   奎宿沉声道:“如果是林枫,林枫没必要帮赵斜阳依靠诸多线索去推断尸首的身份,没必要在明知被我们追杀的情况下,还亲自帮赵斜阳调查……他会这样做,不出意外……是他已经发现死者是我们的暗子身份了,所以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杀的人,目的是什么。”   瘦猴听著奎宿的话,脸上充满著意外:“星君说的有理,如此看来,我们的暗子的确不是林枫杀的,可不是林枫,又能是谁?”   奎宿眉头微蹙,眼中闪过道道思索之色,他拢了拢衣袖,缓缓摇头:“我也想不到会是谁……但无论是谁,敢动我星宫的人,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瘦猴忙看向奎宿,道:“星君的意思是?”   奎宿抬起头看向碧蓝如洗的苍穹,沉吟些许后,道:“暂时不要动林枫,看看他能否找到杀害我们暗子的幕后真凶……这个幕后真凶杀人后,还将人专门藏在林枫藏身的商队之中,摆明了拉林枫下水,也摆明了让我们注意到林枫,这是想冷眼看我们与林枫斗的你死我活啊。”   瘦猴心中一惊:“星君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   奎宿冷笑道:“也得看看他是否有这个能耐得利!”   他直接转过身看向瘦猴,道:“先让林枫查案,揪不出这个藏在背后的家伙,我心难安……同时立即派人通知其他五路的人手,让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神山县。”   “无论是那幕后真凶,还是林枫……”   奎宿眼中闪过冰冷的光芒,冷冷道:“都在这神山县,结束一切吧。”   秦奋宅邸。   在县尉赵斜阳仍旧震撼于林枫的推理本事时,孙伏伽和林枫已然开始进一步查探案情。   孙伏伽蹲下身,看著桌腿上沾染的血迹,沉吟道:“被砍断一角的桌子整齐的摆放在墙边,且为了防止被人注意,专门将被砍断的部分面向墙壁,而这血迹……”   孙伏伽看向地面,道:“死者张横是被一刀贯穿了心脏的,不可能只飞溅出这么一滴鲜血,可现在除了桌腿外,地面上找寻不到任何血迹,很明显,凶手在杀完人之后,专门打扫了现场。”   “打扫?”赵斜阳一愣:“为什么要打扫现场?”   林枫笑道:“很简单,这就与凶手将张横与秦奋的脸毁掉一样,凶手不希望我们知道死的人是张横与秦奋。”   “他专门将现场打扫的干干净净,整理的整整齐齐,为的是哪怕有人来到这里,也不会迅速察觉到秦奋与张横已然遇害……当然,也包括故意隐瞒案发现场,也许这里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一旦被我们知道这里是案发现场,会被我们察觉到真凶的身份。”   赵斜阳听著林枫的话,忍不住道:“不希望我们知道死的人是张横与秦奋……难道是他们的仇人?一旦我们知道死者是谁,就能迅速怀疑他?”   “还有这里有特殊之处……”   他环顾正厅一圈,满脸茫然:“这里能有什么特殊的?”   林枫看向赵斜阳,笑道:“这两个就要问你了……赵县尉,张横与秦奋是你手下的人,你应该知道他们是否有仇人吧?”   孙伏伽闻言,也将视线落在赵斜阳身上。   “仇人……”   赵斜阳皱著眉头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下官不记得他们有什么仇人啊……”   他看向林枫,道:“不瞒林寺正,秦奋与张横平常都是很会来事儿的人,他们能说会道,出手也大方,因此与其他同僚的关系都很不错,对待百姓,也不是太过粗暴,甚至比其他衙役做的还要好,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他们与谁有仇……当然,硬要想的话,反而是他们两人有过冲突,关系不佳。”   没有仇人……林枫摸著下巴,心中沉思片刻,旋即道:“那关系极好的人呢?”   “关系极好?”   赵斜阳想了想,也摇头道:“他们与同僚之间的关系都很好,可要说最好,似乎没有什么最好的,毕竟同僚嘛,都是一起做事的人,彼此是靠利益支撑的,没有人会傻到真的掏心掏肺。”   “至于他们在私下里,是否有关系极好的友人,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赵斜阳看向林枫,试探道:“林寺正是怀疑他们共同相熟的友人,杀的他们?”   林枫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测,他平静道:“既然真凶在想方设法隐瞒他们的身份,那就必然有他这样做的理由……而理由,往往都是在我们发现了死者的身份后,会第一时间怀疑他,或者第一时间问询他,因此,他们的仇人、家人或者友人,嫌疑程度是最高的。”   赵斜阳想了想,连连点头:“林寺正说的是。”   林枫看向他,道:“赵县尉不妨派人去张横的家里问询他的家人,张横与秦奋平常关系如何,是否有共同的友人,张横是否有关系极好的友人……以及昨夜子时前后,张横的家人都在做什么。”   “还有……赵县尉最好也派人去秦奋妻子的娘家问询一下同样的问题,确定秦奋的妻子是不是真的在娘家。”   赵斜阳见林枫迅速就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只觉得心中大定,怪不得人家能被称为神探呢,瞧瞧……自己还在如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时,林寺正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和方法了。   他不敢耽搁,连忙点头道:“下官这就命人去做。”   说著,他再度快步向外走去,召来衙役安排命令。   见赵斜阳去到外面,林枫忽然向孙伏伽低声道:“孙郎中,一会儿你安排人,将这里就是案发现场的消息散播出去,将我对秦奋与张横的调查方向散出去……”   孙伏伽一愣:“子德,你这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我们在调查四象成员被杀的案子,于情于理,四象组织都得干点活帮点忙吧?”   孙伏伽眸光一闪,语气带著讶然:“你想要四象组织也帮你调查这些?”   林枫指尖摩挲著玉佩,缓缓道:“秦奋与张横毕竟是他们四象组织的人,赵斜阳不知道的事,他们未必也不知道……更别说有些事,民间的调查,要比官方来的更快更准。”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确实,四象组织要比赵斜阳他们可能更有效率,可他有些担忧道:“四象组织会帮我们吗?”   林枫冷笑道:“只要负责追杀我任务的家伙不是一个蠢货,就该意识到这个案子的背后,是有人故意引我和四象组织鹬蚌相争……所以,我想,四象组织也肯定很想知道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算计我们双方。”   “正如我查不明白这背后牵扯的势力有哪些,目的是什么,会如芒在背一样……四象组织即将要为了筹谋至少六年的计划行动,他们更怕发生意外,所以他们要比我更想查明有谁在背后搞事。”   “因此……”   林枫看向孙伏伽,自信笑道:“孙郎中放心去做便是,四象组织肯定会乖乖帮我们调查,然后将消息想办法送到我的手中。”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脸色有些复杂,忍不住道:“子德……我是真没想到,你和四象组织竟然还会有合作的那一天,明明前一刻四象组织还要杀你而后快呢。”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我们利益目标暂时一致的情况下,只要我们都不蠢,就都会有合作的默契……”林枫笑道:“当然,这不代表四象组织不想杀我,在查到真相的那一刻,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恐怕会第一时间翻脸,拿走真相的同时,也想拿走我的脑袋。”   孙伏伽神色一惊:“那你还……”   林枫意味深长道:“孙郎中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利用这个案子拖延时间呢?”   一旁的魁梧憨厚的赵十五,此刻已然是听得目瞪口呆。   他只觉得眼前的案子再复杂,也复杂不过义父和四象组织的算计。   四象组织要利用义父查案,义父要利用查案拖延时间……究竟谁是棋手,谁是棋子?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这一刻,赵十五都看不真切了。   但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案子真相到来的那一刻,必将是义父与四象组织追杀者胜负揭晓的那一刻! 第206章 奎木狼!   四象组织成员藏匿宅邸。   书房。   身披黑袍的奎宿正立于书案之前,手持毛笔,在宣纸之上挥毫泼墨。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有人声音从外面传来:“星君,瘦猴命人传来了消息。”   奎宿闻声,头也不抬道:“进来。”   便听嘎吱声响,紧闭的门扉被推开。   一个身著劲装,腰佩双钩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来到奎宿身旁,躬身行礼:“星君。”   奎宿手上笔墨不停,淡淡道:“瘦猴说了什么?”   这人抬起头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奎宿面前的纸张,这时他便发现奎宿正在画画。   而所画之物,乃是一头脚踩头骨,昂首嘶吼,展露出凛凛神威的十分高大威武的黑狼。   黑狼四周皆是鲜血,那双獠牙之上更是鲜血淋漓,乍一看去,顿时给人一种凶猛可怖之感,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同时道:“林枫已然发现了秦奋的宅邸就是案发现场,并且让人调查张横与秦奋的人际关系,想要查找张横与秦奋关系极好和极差之人,看样子,似乎是怀疑这些人。”   奎宿闻言,手上笔墨这才微微一顿。   但很快,他便手腕一转,继续绘画,同时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枫,这么快就找到了案发之地,还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   想了想,他忽然道:“命令我们的人,动用我们的力量,也沿著这个方向调查,去查查张横与秦奋的人际关系。”   手下不由看向奎宿,道:“星君想先一步找到真凶?”   奎宿手上动作不停,呵笑道:“我可没这个本事,就算发现了张横与秦奋的仇人和好友,我也没法确定他们是否就是真凶。”   “那星君的意思是?”   “若能查到线索,那就给林枫送去。”   “什么!?”手下猛的抬起头,双眼不由瞪大,惊愕道:“给林枫送去?”   奎宿这时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旋即直接将毛笔一提,随手扔到一旁,他转过头看向手下,淡淡道:“林枫想知道真凶是谁,我更想知道真凶是谁,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帮他一下又何妨?”   “更别说我们筹谋了多年的行动在即,这个时候最不能发生意外,我必须知道这个背后算计我们和林枫的家伙是谁……因此,帮林枫也就是在帮我们。”   手下连忙点头:“星君说的是,是属下狭隘了。”   奎宿呵呵一笑:“当然,同一战线只是暂时的,案子破了,林枫也就没用了,该杀还是要杀……”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桌子上的画,道:“去吧,提醒瘦猴,该帮林枫的时候可以帮,但绝不能让林枫消失于他的视线中,若他跟丢了林枫,那就让他自己将脑袋卸掉吧。”   “是!”   手下不敢耽搁,连忙快步离去。   奎宿视线仍旧看著那匹展露獠牙,满是血腥的魁梧黑狼,缓缓自语道:“奎宿,属木,为狼,又称奎木狼……而狼,对待猎物最有耐心,对待猎物也最为狠辣……自我被授予奎木狼之号后,从未有过任何猎物逃脱过我的手掌心,林枫,你也一样。”   秦奋宅邸。   县尉赵斜阳在按照林枫要求吩咐了命令后,又返回到林枫面前。   他说道:“林寺正,已经办妥了,不过调查这些需要一些时间,我们还需等一会儿。”   林枫笑道:“无妨,在等待的间隙,我们正好可以好好检查一下宅邸,看看能否发现线索。”   说著,他看著眼前的正厅,道:“根据被斩断的桌角,以及桌腿上的血迹,可以确定,这里应该就是被刺穿心口的张横被杀的地方。”   “凶手与张横在此展开了搏斗,一刀斩断桌角,说明并非一下子就杀了张横,张横还反抗了一会儿……这种打斗,宅邸的主人秦奋若还活著,不可能发现不了,而他若是有所防备,就不可能身体毫无任何搏斗的痕迹被人拧断脖子。”   “因此可以推测出……”   林枫看向孙伏伽等人:“秦奋应该是先被凶手偷袭而死,然后张横发现了凶手,与之搏斗失败,被凶手于正厅内刺死。”   孙伏伽闻言,点头赞同林枫的推断,道:“应就是如此,凶手下手果断狠辣,没让秦奋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说明他的来意就是杀人,而非偷听什么消息,或者有其他打算。”   这话赵斜阳听的不是太明白,可林枫与赵十五都很清楚孙伏伽的意思。   秦奋与张横是四象组织暗子,他们之间很可能会交流四象组织的秘密,所以他们的话,其实是有被偷听的价值的。   不过从凶手果断的出手能看出,他应该不是来偷听的,否则的话,不会干净利落的杀人,至少也该拷问一下再杀死,而两个死者身上都没有明显的被严刑拷问的痕迹。   林枫摸著下巴道:“凶手的目标就是杀人……然后杀完了人就将尸首藏在了我们藏身的商队中,这很明显就是朝著我们来的啊……”   “所以,这里面有两个很关键的问题。”   众人看向林枫,便听林枫道:“张横与秦奋隐藏的很好,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凶手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存在的?并且是如何知道我就在商队之中的?”   “隐藏?”赵斜阳一脸懵,完全不明白林枫的意思。   孙伏伽则眸光微闪,道:“没错,这两点确实值得思考。”   “我们与这些家伙接触过太多次了,他们都十分善于隐藏自己,在平常生活里,根本不会轻易暴露……所以,真凶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身份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藏身在西域商队中的事,连追杀我们的人专门派人来打听,都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真凶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就在商队中的?”   赵十五挠著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他觉得,以后这种级别的会议,自己还是别参与了,全程都没有参与感。   “对于真凶为何知道他们的身份,我能想到三种可能。”林枫忽然开口。   众人忙看向他,便听林枫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真凶就是神山县的本地人,与秦奋和张横皆有接触,偶然间得知了他们的秘密。”   “第二,真凶所在的势力,有强大的情报网,早已知晓秦奋和张横的身份,所以真凶只是一个负责执行任务的人,与秦奋张横没什么关系。”   “第三,张横与秦奋是前天晚上就消失在衙役们视线中的,正好与我们的行踪消失于追杀者的视线中相对应,这代表他们一定在执行寻找我们的任务,而执行任务,就不同于平常的隐藏,定会表现出一些特别之处,因此被真凶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有理,无外乎也就这三种情况,而第二种……我觉得应该可以排除。”   林枫笑道:“确实可以排除……真凶专门毁掉张横与秦奋的脸,专门将这里打扫的如此乾净,很明显是为了防止我们识破死者身份后怀疑到他,他必然与张横秦奋有过接触,即便不是我说的关系最好最差的那种,也肯定是在近期有过接触的。”   “而第二种,真凶是被安排杀人的,和杀手性质差不多,与死者毫无任何接触,自然没必要隐瞒死者身份。”   赵十五连连点头,装作懂哥表情:“就是如此,和我想的一样。”   赵斜阳左瞧瞧,右看看,见看起来最憨厚老实的赵十五都明白了,也连忙点头,道:“俺也一样!”   两个张飞……林枫对赵十五和赵斜阳无力吐槽。   赵十五忙道:“那具体会是哪一种?”   林枫摇了摇头:“线索不够,无法确定……所以接下来,我们也要重点寻找这些线索。”   他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我们不仅要寻找张横与秦奋的人际关系,也要想办法打探清楚他们从前天夜里开始,一直到昨夜子时之前,都去了哪里,接触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如果是第三种情况,那么真凶就很可能是他们这段时间接触到的人。”   赵斜阳连忙点头:“下官明白。”   “至于真凶为何会知道我们藏身在西域商队中……”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我会去确定。”   听著林枫的话,与林枫很有默契的孙伏伽眸光陡然一闪。   他顿时意识到,林枫恐怕对真凶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了,否则林枫不会明确说出“他会去确定”这句话。   而林枫对真凶身份已有猜测,却还是让赵斜阳详细去调查各种可能性……是因为林枫对查案十分谨慎,严防主观臆断带来的错误?还是说,故意在迷惑暗中盯著他们的诸多势力?   这一刻,连孙伏伽都有些猜不出林枫的真正想法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林枫对眼前这个案子的思绪,远比眼前所见的多许多。   “好了。”   林枫看向众人,道:“散开检查宅邸吧……还有。”   他看向赵斜阳:“去问问附近百姓,昨夜是否听到过什么动静,如果听到了,我们就能准确的知晓案发具体的时间了。”   赵斜阳连连点头称是:“下官这就去做。”   言罢,他便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转身走了出去。   林枫看向孙伏伽和赵十五,道:“我们也分开查找线索吧……”   说著,他又看向赵十五,道:“十五,你重点去高处查找……包括所有屋顶,所有墙壁的上方,最好连外面的大树也爬上去瞧瞧,看看是否有什么痕迹。”   赵十五一愣:“义父的意思是?”   林枫缓缓道:“我需要确定在昨夜案发时,究竟是只有真凶一方人马,还是也有其他人在暗处冷眼看著真凶行凶……”   孙伏伽闻言,内心瞬间一动,他说道:“那封匿名举报信?”   林枫微微颔首:“我得确定举报信和作案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伙人。”   赵十五这下彻底明白了,他连忙点头:“孩儿明白。”   说完,他也便大步转身离去。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再多言,视线重新看向眼前的正厅。   对正厅就是案发现场有了确定后,再去看正厅的桌凳,看墙壁乃至地面,便会发现一些刚进来时没有的细节。   比如有的凳子,表面明显有磕碰的痕迹。   比如一侧的墙壁上,也沾染了几滴血迹,只是因为被桌子挡住,一开始并没有发现。   这一系列的细节,都能加深验证这里就是案发现场的推断。   “张横与秦奋皆会武,且身为衙役,皆配有横刀为武器……秦奋是被突然偷袭杀害的,来不及动用武器,可张横明显与凶手有过搏斗,倘若那时横刀在身侧,他必也会使用横刀……那么,他是否让真凶受过伤?”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向孙伏伽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孙伏伽蹙眉道:“这还真不好判断,现场只有桌子被砍掉了一角,能确定出现过武器,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过武器的痕迹,所以没法确定张横是否用了横刀。”   “不过……”他看向林枫,道:“如果找到了有嫌疑的人,倒是可以看看他是否受过伤,如果受了伤,且还是横刀刀伤,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林枫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正厅,摇了摇头,道:“这里被凶手专门打扫过,看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孙伏伽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却什么线索都没了。”   林枫笑了笑,倒是没有孙伏伽那样觉得可惜,他转身来到房外,道:“别急,正厅是张横被杀的现场,这里专门被真凶打扫过,我们找不到什么……可秦奋被杀的地方,我们还没找到呢。”   “真凶是突袭的秦奋,在突袭前,必然藏在某个地方,而且必然是在光线不甚明亮之地动的手……因为是突袭直接得手,他未必会如参与了搏斗的正厅打扫的乾净,或许那里能给我们惊喜呢?”   “更别说……就如外面的院墙,就如这正厅的桌角,桌腿上的血迹……很多线索,非是他打扫就能除掉的,也许,我们也能再发现这种线索呢?一个两个线索不足以确定真凶身份,可线索若多起来,那就未必了……”   孙伏伽最佩服的除了林枫的探案之能,就是林枫的乐观情绪,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们还有机会。”   “不过……”   他环顾院落四周,道:“就是不知道秦奋是在何处被杀的。”   林枫衣袍被风吹动猎猎作响,一缕黑发恣意舞动,他抬眸看著乾净整洁的院子,缓缓道:“案发时,秦奋在正厅招待张横,他绝不会无端抛张横离去,正厅明亮,凶手无法冲进去不惊动秦奋而一招杀敌,必然要等秦奋离开正厅,而正常来说,在招待客人时,主人离去,无外乎那么几个原因。”   “要么,去厨房准备食物,用来招待客人。”   “要么,人有三急,去茅房解决。”   “要么,对方需要什么东西,专门去取来……但秦奋与张横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他们来秦奋这里,非是张横要来拜访,所以这种可能性不高,就算要取什么,也肯定早取了。”   “因此……”   林枫轻笑的看著孙伏伽,说道:“秦奋被杀,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厨房与茅房,或者去厨房与茅房的路上,所以……我们不妨去那里瞧瞧,或许,会有收获。”   听著林枫的话,孙伏伽双眼顿时亮起,看向林枫的神色里,充满著感慨与赞叹。   无论案子有多困难,无论案情有多复杂,林枫总是能在满是迷障的案子里,轻松找到前行的路。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旋即重重点头,他忍不住道:“子德,和你一起查案,真是能让人永远充满信心啊……”   他直接转身:“我这就去厨房和茅房查探。” 大年初一,休息一天   过年了,想要休息一天,放一天假,望大家许可。   最后,祝大家新的一年,工作的步步高升,上学的成绩刷刷上涨,自己创业的收入蹭蹭暴涨,打球的嗷嗷进球,玩游戏的把把胜利,所有烦心事纷纷消失,所有好事纷至沓来,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207章 韩墨现身,超出预料的诡谲发展!   孙伏伽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林枫则站在正厅门口,看著院落里忙碌的众人,此时他已经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阻止赵斜阳称呼自己为林寺正,所以衙役们或多或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都不时的偷偷看著自己这位古怪打扮的传说中的人物。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所谓的明星人物……林枫笑了笑,对衙役们的打量毫不在意,同时视线看著赵十五爬上爬下的调查,脑海不断思索著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以及思考盘旋在脑海许久的推测。   真凶属于哪一方势力,其实林枫已经有所推测,只是这个推测,与现实的情况有些冲突和矛盾,这导致林枫即便知道谁有问题,也仍不敢轻易确定。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线索,更多的证据才行。   “真凶在杀完人后,没有著急离开,而是很细致的打扫现场,重新整理桌凳……这代表他心理素质十分强大,目的性十分明确,应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而且确定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因此才能如此冷静沉著的做这些……这也代表,他对附近居民应有一些了解,甚至对巡逻的衙役路线也有了解,如此才能确保在作案时,哪怕发出声响,也不会被邻居和衙役发现……”   林枫摸著下巴,从心理学和行为学上,分析著凶手杀人之后这一系列行动的内在逻辑与缘由。   “除此之外,为了隐藏死者身份,他还给死者毁了容,而这种事,他不会选择人员众多的客栈去做……路上会有衙役巡逻,难免会有一些百姓因为急事半夜出行,所以路上也不可能。”   “那么……”   林枫视线再度看向院落,缓缓自语:“他只可能是在这里将死者毁容的。”   “毁容用火,他应该用的是火盆火把之类的东西,室内太呛,浓烟众多,之后还要费力打扫,缺点太多……因此他会选择室外的院子里动手。”   林枫迈步向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将自己代入凶手的身份,去推演夜晚发生的事。   “因为不是烧毁整具尸首,只是毁掉其面容,所以不需要太多的助燃物,几根火把,一个炭盆足矣……这些东西很常见,凶手应该不会认为这些东西出现在院子里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应当不会将其特殊处理。”   “也就是说……”   林枫眸光一闪:“毁容的工具,应该还在院子里……”   他迅速看向院子的犄角旮旯处,这些地方堆放一些杂物再正常不过,普通人根本不会去注意那些……   “找到了!”   林枫双眼忽然亮起,只见他快步来到院子的东南角,看著角落里堆放的东西,嘴角微微扬起。   便见他的眼前,是一个炭盆,盆里面此刻正有一些燃烧之后的灰烬,炭盆旁边,则堆放著十几块木头。   他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拨了拨炭盆内的灰烬,突然,林枫从那一堆灰烬里,发现了什么。   他掐指将其捏起,继而眯起了眼眸。   只见他的手中,是一小块衣服烧毁后的残片,碎片不大,只有大拇指盖大小,可其颜色与图案,却十分的明显……这分明是县衙衙役会统一穿的服装。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两个死者消失的衣服,看来是被凶手在这里给一起烧毁了,这也能彻底验证我的猜测,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同时也是毁容的现场。”   “不过……”   林枫起身,又仔细看了一眼周围,摇了摇头:“凶手做这些做的很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他自己的痕迹……”   虽然没有得到更多关于凶手的线索,可林枫也不沮丧,查案本就是如此,用出的功夫和得到的线索,往往就是不成正比的。   毕竟凶手不会刻意给你留下线索,所有的线索,都是凶手不得不留下,或者慌乱下不小心留下的,因此案情的复杂与简单,往往与凶手是否冷静沉著,是否有足够的计划和经验相关。   眼前这个凶手,毫无疑问,可以薄纱九成的杀人犯。   “子德!”   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林枫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动,连忙转身看去,便见孙伏伽正站在院子的西北角的一棵树旁,向他摆手:“子德,你快来看,这里有些痕迹。”   林枫闻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忙快步向孙伏伽走去。   很快,他来到孙伏伽身旁,不用林枫开口,孙伏伽便直接指向前方的一个木制小房子,道:“这是秦奋宅邸内唯一的茅房。”   “茅房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在茅房外……”   一边说著,孙伏伽一边带著林枫来到了茅房门口旁边的外墙前,道:“你看,外墙的灰尘有被蹭掉的一块痕迹,还有地面……”   他又指著地面,道:“有一些脚印,这脚印的大小,与秦奋和张横都不同,比他们的都要更大更宽一些,而秦奋的家人没有比秦奋脚大的,所以……”   孙伏伽双眼十分明亮,他满是喜色的看著林枫,道:“子德,真的被你说对了,真凶因为是突袭的秦奋,一招杀人,秦奋没有任何的挣扎,再加上天黑,光线不明,所以他也就因此忽略了自己偷袭秦奋时所留下的痕迹!”   “我们真的找到真凶的线索了!”   听著孙伏伽激动的声音,看著门扉旁边木墙上模糊的痕迹,以及下方的几个脚印,林枫也笑了起来:“看来,这应该就是真凶留下的痕迹……”   林枫抬起手指,摸了一下木墙,道:“木墙上的灰尘很厚,但蹭掉的部分并不多,很明显真凶应该只是为了避免被秦奋发现,而贴著墙壁站立,因此只是蹭掉了一些,而不是如院子外面的墙壁一样灰尘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院子地面大部分都被石块铺就,只有茅厕这一小块区域因栽种花卉或者蔬菜留了空地,再加上茅厕周围土壤柔软,这才让真凶留下了脚印。”   他看著脚印,沉吟片刻,道:“根据脚印可以判断,真凶当时应该是贴著茅厕墙壁躲避秦奋的视线,等秦奋去茅厕小解时,真凶两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来到了茅厕门前……而这里的脚印没有任何凌乱,也没有任何乱踩乱踏的痕迹,可以确定死者毫无任何挣扎,凶手出手即成功。”   “之后凶手离开茅房的脚印,明显比躲避时的脚印更深,说明凶手杀了秦奋后,还一并将其带出了茅房。”   林枫视线跟著脚印一路前行,随著石板路面的出现,所有的脚印刹那间消失不见。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重重点头,道:“肯定就是这样。”   林枫笑了笑,他转过头看向凶手跳进院子的位置,道:“无论真凶目标直接就是躲在茅厕这里,还是去往正厅偷听偷看,从他翻墙进入的位置,都要穿过整个院子才行,但真凶为了稳妥,肯定不会直接穿过,所以他会贴著墙壁在阴影中行动……”   说著,林枫直接转身,沿著墙壁向著真凶翻墙的位置行去。   孙伏伽见状,也连忙跟了过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林枫脚下忽然一顿,道:“这是?”   一边说著,他一边蹲下身来,在墙壁下方一处堆放著破栅栏的木头尖锐处,伸出手指,从上面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一物。   孙伏伽连忙伸过脑袋看去。   “这是?丝线?”   孙伏伽意外。   只见林枫的指尖上,正捏著一缕墨绿色的丝线,他轻轻摩挲了一下丝线,道:“丝线品质不错,不是寻常之物。”   孙伏伽闻言,道:“子德,让我看看。”   林枫知道孙伏伽是大唐百科大全,没有孙伏伽不了解的东西,他连忙将丝线递给孙伏伽。   孙伏伽先用手摩挲了一下丝线,然后又将这缕丝线放在阳光下仔细查看,片刻后,孙伏伽给出了推断:“这应是江南地区上好丝绸的丝线,品质极佳……不过丝绸多是明亮色调的颜色,这种墨绿色都接近黑色的丝绸,并不多见。”   “上好丝绸,还是不多见的那种……”林枫沉吟了一下,转过身向衙役们吩咐道:“仔细搜查宅邸内的衣服,看看是否有墨绿色的丝绸衣服。”   衙役们已然知道林枫的身份,此刻听闻林枫的命令,哪里敢迟疑,连忙称是就去搜查。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心中迅速有所猜测,道:“子德,你是怀疑?”   林枫点了点头:“这是凶手必经之路,所以我要确定……这身衣服,究竟是否是凶手所有。”   “如果是……”   林枫似笑非笑道:“那就有意思了……墨绿色在夜晚可以和黑色相媲美,符合真凶偷偷来杀人的行动意图,可他明知道自己要来杀人,却还是穿著如此贵重少见的丝绸……”   他看向孙伏伽,带著深意问道:“孙郎中觉得,这意味著什么?”   孙伏伽眸光闪动,连忙道:“凶手非富即贵?根本不在意衣服贵重与否!”   林枫笑了笑,刚刚点头,就听到赵十五的声音忽然传来:“义父,这里有痕迹。”   听到赵十五的声音,林枫与孙伏伽下意识循声望去。   便见赵十五正站在西侧厢房的屋顶之上,见林枫和孙伏伽向自己看来,赵十五大声道:“义父,这个屋顶上面的苔藓有被踩过的痕迹。”   “苔藓有被踩过的痕迹!?”   孙伏伽双眼突然瞪大,瞳孔在这一刻骤然一扩,他忙看向林枫:“难道真的有人在案发时冷眼窥探?”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没有立即回答孙伏伽,而是向赵十五喊道:“十五,确定一下苔藓被踩动的范围。”   赵十五闻言,连忙仔细查看著屋顶的情况,片刻后,他摇头道:“只有这一片区域有苔藓被踩动的痕迹,其他地方没有。”   林枫沉吟了一下,道:“能找到是从哪里爬上的屋顶吗?”   赵十五重重点头道:“我刚刚就已经找到了……”   一边说著,他一边抬起手,指向院子之外的街道,道:“后面路上有一棵树,树上有被踩踏的痕迹,应是从树上爬上来的。”   听著赵十五的话,林枫视线闪烁片刻,旋即看向孙伏伽,道:“人是从大树爬到的屋顶,之后运动范围就固定在那里,这说明爬到屋顶的人,没有任何其他的行动……若是真凶借助这里的话,绝对要下到院子里,不可能只停留在屋顶上,所以可以排除真凶留下痕迹的可能。”   “而只停留在某一处不动,居高临下可以确保视线最佳,且在那里足以轻松看到正厅内发生的事,这一切都符合窥探者的需求,故此不出意外的话……”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神情带著一抹拨云见日的确定,道:“案发之时,果真有人进行窥探,写信之人与行凶者的确不是一伙的。”   “孙郎中,此时此刻,在这小小的神山县之内……”   林枫的语调带著一抹意味深长,听得孙伏伽心惊肉跳:“竟是真的包括我们、四象组织、行凶者与写信者四方势力存在,你说精彩不精彩?”   之前孙伏伽其实是更倾向于写信者和行凶者是同一方势力,毕竟两者的行为,一个藏尸,一个写信将其暴露,无论怎么看,都是相辅相成的,可现在却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写信者与行凶者不是同一方势力了。   既然不是同一方势力,他为何要给衙门写信,为何要将事情捅出来,目的究竟是帮林枫他们,还是要害林枫他们彻底暴露?   这一刻,孙伏伽竟是完全想不明白写信者一方的意图。   怪异,不解,诸多情绪随著这方势力的彻底确定而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林寺正。”   这时,一个衙役快步前来,他敬畏的看向林枫,行礼道:“我们搜过了所有房间内的柜子,都没有发现任何墨绿色丝绸的衣服。”   听著衙役的话,林枫嘴角再度扬起,笑道:“如此看来,这珍贵的墨绿色丝绸丝线的来源,也就能确定了。”   孙伏伽难掩激动:“真凶!”   林枫缓缓点头,他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大脑在这一刻急速运转,道:“非富即贵啊……真凶的范围,看来可以进行圈定了。”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只觉得一颗心在这一刻,陡然加速砰砰跳了起来。   终于有明确的思路了!   真凶的范围终于可以初步划定了!   哪怕接下来没有更明确的线索,只凭这范围,也可以挨个进行调查了。   毕竟神山县这种小县城,非富即贵的人也就那多,就算用最笨的法子,只要时间足够,也能初步进行筛选。   更别说,凶手毁掉死者容貌的事,也能做成一个判断凶手身份的因素……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是对真凶的查探,向前迈出了如此坚实的一步!   他连忙看向林枫,道:“子德,开始调查吧。”   林枫手指摸了摸下巴,刚要说些什么,可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传来。   接著就听到县尉赵斜阳的声音快速传来:“林寺正,大牢里传来消息……他们发现了韩墨!韩墨就隐藏在客栈之中,案子破了!韩墨真的找到了!”   听著赵斜阳的话,孙伏伽和林枫都是一怔。   “什么?韩墨找到了?那个江洋大盗的韩墨?匿名举报信里的韩墨?”孙伏伽忍不住开口。   林枫也紧紧地盯著赵斜阳。   赵斜阳已然来到两人面前,他说道:“在我们离开前,下官就命令狱卒根据韩墨后背的刀伤,对客栈内所有人进行检查,结果……真的被他们找到了一个后背有刀伤的男子,这人就是客栈的掌柜!而在掌柜的房间内,他们搜到了那把行凶所用的大刀!大刀的尺寸与死者的伤口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就是韩墨所为!”   “案子,真的破了!”赵斜阳激动道。   “怎么真的会是韩墨……韩墨没理由会挑起我们与四象的斗争啊!”孙伏伽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他想过真凶会是金钗家族,会是西域商人势力,甚至可能是其他未曾现身的神秘势力,唯独没想过真的会是匿名信里的江洋大盗。   不是江洋大盗不能杀人,而是江洋大盗的身份与地位,放在这些势力面前,根本没法比。   “子德,这……”孙伏伽忍不住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目光幽深,漆黑的眸子里跳动著暗涌,他明白孙伏伽的意思,却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道:“走,去见见这位韩墨再说。” 第208章 猜测!数年的谋划!   几人迅速离开秦奋的宅邸,向著县衙大牢赶去。   一边骑马赶路,林枫一边向赵斜阳问道:“赵县尉,让你调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赵斜阳不敢耽搁,连忙道:“下官已然问完秦奋宅邸周围的邻居了,秦奋的宅邸靠著路边,因此只有一面有邻居,不过那个邻居家只住著一个老头,这个老头有些耳背,寻常的动静根本听不到,所以昨夜子时前后,他什么也没听到。”   “至于更远一些的邻居,在子时已经入睡了,也说没听到任何动静。”   林枫一边赶动马匹,一边沉吟道:“凶手敢与张横进行打斗,就说明他不怕发出动静,结合秦奋邻居是一个耳背的老人来看……凶手对秦奋宅邸应当很是了解,他要么来过秦奋宅邸,要么提前知晓秦奋的身份,暗中进行过调查。”   赵斜阳连连点头:“林寺正说的是。”   林枫目视前方,防止马匹伤到行人,一边道:“秦奋与张横的人际关系调查的如何了?”   赵斜阳道:“下官派去张横家里询问的人,已传回结果,张横家人说张横没有亲密无间的朋友,但也没有什么仇人,张横一直都处于一种和谁都好的状态中,缺少知己,而昨夜子时,张横家人都在府中休息,只是那时他们都睡著了,也没法为彼此证明。”   “至于秦奋……因秦奋妻子所在的娘家在其他县城,调查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有知己,没有仇人……林枫想了想,道:“张横家人可知道张横与秦奋有什么共同相识的人吗?张横与秦奋是否经常私下里见面?他们见面的话,又会去哪?”   赵斜阳摇头:“张横很少和家人说他自己的事,所以他家人也不知道张横与秦奋都有什么共同相识的人,至于两人是否经常私下里见面,张横的家人说除了这一次外,几乎没有过,毕竟张横与秦奋关系不佳是众所周知的事。”   “他们不仅在衙门里当差时彼此看不上眼,在私下里遇到,也都是横眉冷对,甚至有一次在青楼找姑娘,还为了同一个姑娘大打出手,闹出了笑话,使得双方家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有多差了。”   “所以,这一次张横会与秦奋离开,张横家人其实是很意外的,若非秦奋也死了,张横家人绝对会认为张横是被秦奋杀害的。”   林枫抿了抿嘴,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张横与秦奋为了能更好的伪装,故意表现的关系极差,所以他们只会避免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而不会没事就碰面。   这种情况下,除了衙门的同僚外,外人很难知道他们有什么共同相熟之人。   可若是如此,凶手为何要隐瞒他们的身份呢?   难道凶手在衙门之中?   还是说,有什么自己忽视的,很明显的他们共同相熟之人存在?   亦或者,是第三种可能,是在他们调查自己时,被凶手识破了身份?可若是如此,凶手准备的时间就有些少了,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又要筹谋好作案的一切,又要提前调查好秦奋宅邸周围的情况,又要确保两人一定会在一起,甚至还要确保两人一定会在秦奋宅邸,而不是其他地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韩墨被发现了。”   林枫眸中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疑惑:“他真的是韩墨吗?如果是韩墨,人真的是他杀的?他符合我三种推测里的哪一种?”   “而且,为何要杀秦奋与张横?难道他已经被某个势力纳入了?”   “可以真凶在秦奋宅邸表现出来的谨慎,他在杀人之后,还会将武器藏在自己房间里?这个错误是不是太不该犯了?”   林枫越想越想不通,他总觉得韩墨不应该出现在眼前这个棋盘之上,但偏偏韩墨就是出现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这些疑惑,看来只能等见到了韩墨后,才能知晓了。   县衙大牢。   林枫几人到了大牢后,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进入了审讯室内。   一进入,便见审讯室那沾血的木头架子上,正绑著一个身材较为魁梧的男子。   这个男子上身无衣,肌肉充盈,旧伤遍及,此刻正死死地咬著牙,用力的挣扎,可绳子被狱卒绑的十分结实,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真的是客栈掌柜!”   赵十五看到男子的脸庞后,双眼不由瞪大,惊呼出声。   林枫眼眸幽深,他视线看著眼前男子,这时,客栈掌柜也发现了林枫等人,他直接恶狠狠地瞪著林枫他们,咬牙切齿道:“老子没想到这都能被你们给发现,你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姓韩!”   听著客栈掌柜的话,林枫慢悠悠来到桌子前,旋即坐了下来,平静的注视著客栈掌柜,语气平静道:“你真的是韩墨?”   客栈掌柜见一身道袍的林枫坐在了主座上,而县尉赵斜阳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并且没有任何的不满,这让他不由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林枫的身份不一般,双眼直勾勾盯著林枫,咧嘴道:“没想到老子昨天接的客人里,还藏有大人物……就是不知道你是哪位大人物?”   林枫淡淡道:“大理寺正林枫。”   “大理寺正……那个传说中的神探林枫?”客栈掌柜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林枫将客栈掌柜脸上的表情收归眼底,一切的细节也没有错过,这让他意识到,除非眼前之人十分擅长细节管理,能够完美控制自己的微表情……否则就只能证明,客栈掌柜对自己的身份的确是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我在商队之中……”林枫心底沉吟些许,旋即继续道:“说说你吧,你果真是韩墨?”   客栈掌柜嗤笑道:“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判断了?我若说我不是,有用?如果有用,那我就说不是。”   “放肆!”   赵斜阳呵斥道:“韩墨,若伱不想吃苦头,我劝你好好回答,休要放肆!”   客栈掌柜看向林枫,咧嘴笑道:“你瞧,我说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既如此,那我只能承认了。”   “不对劲。”   林枫看著咧嘴的客栈掌柜,顿时意识到异常。   真凶在秦奋宅邸所做的诸多事情,为的都是隐藏他自己,这种人林枫太有经验了,有的时候即便给出铁证,也会矢口否认,不断喊冤,所以眼前这个客栈掌柜,怎会如此痛快的承认?   他沉吟些许,缓缓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汉子,自己做过的事一定会承认,是不是?”   客栈掌柜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林枫会说这种话,但林枫的话,还真的颇对他的胃口,他当即点头,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寺正,说话就是比这些狗官中听,没错,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要是我做过的,绝不会否认。”   林枫双眼直勾勾盯著他,指尖缓缓敲击桌面,道:“那你也承认是你杀了秦奋与张横了?”   “什么?”   客栈掌柜懵了一下:“什么我承认杀了秦奋与张横?我什么时候杀了他们?”   “韩墨!你还敢否认!”   赵斜阳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韩墨,怒声喝道:“秦奋与张横死于你的刀下,他们被杀后,还被藏在了你的客栈内,这种挪尸之事只有你最方便做,你还说不是你杀的人!?”   韩墨听著赵斜阳的话,顿时脸色涨的通红,他双手握拳,激动的全身青筋暴露,仿佛受到了莫大屈辱,他吼道:“赵斜阳,你休要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老子这辈子杀人无数,但凡是老子杀过的人,老子从来没有否认过!但老子没有杀过的人,你也别想盖在老子脑袋上!”   赵斜阳没想到韩墨反应会这么大,他抱著膀子冷冷道:“你的刀就是最好的证据,还有那封举报信举报的就是你,事实如此,任你如何狡辩,也毫无用处。”   韩墨双眼仿佛要吃人一样瞪著赵斜阳:“老子明白了,你赵斜阳没有本事找到凶手,所以就冤枉老子,让老子顶罪!”   说著,他直接转头看向林枫,道:“林枫,你不是号称神探吗?不是号称没有任何案子能难到你吗?你该不会也和他赵斜阳一样,找不到凶手就让我来顶罪吧?”   “住口!”   赵斜阳呵斥道:“韩墨,证据在此,你休要糊口蛮缠!”   可韩墨却根本不理赵斜阳,只是双眼直勾勾的盯著林枫,似乎想知道林枫与赵斜阳是不是一路货色。   而林枫面对赵斜阳打量的视线,神情不变,他指尖仍旧轻轻磕著桌案,缓缓道:“韩墨,你刚刚为何承认的那么痛快?”   韩墨冷笑道:“我以为是有人发现了我的身份,举报了我,你们顺藤摸瓜找到了我……我以为你们为的就是我的隐藏身份,谁知道你们竟然会认为我是杀害什么秦奋与张横的真凶,当真可笑!”   林枫沉默片刻,他转头看向孙伏伽,压低声音道:“孙郎中,你怎么看?”   孙伏伽皱眉看著韩墨,沉吟些许,缓缓摇头:“我也有些不好确定了。”   “按理说,韩墨房间内的武器,正好符合杀人的凶器,还有你和我刚刚得到的推断……凶手非富即贵,与死者有过接触。”   “非富即贵上……韩墨经营著神山县最大的客栈,绝对不会缺钱,符合这个条件,而与死者有过接触……”   他看向林枫,道:“四象组织想要找到我们的踪迹,主要目标就是各大客栈,也就是说,秦奋与张横绝对去过我们居住的客栈打探消息,因此他们之间绝对接触过。”   “再加上韩墨是客栈掌柜,想要运送尸首进入客栈十分轻松,也符合移尸的这个条件……因此种种,韩墨的嫌疑程度十分的高,重点围绕他进行调查,没有任何问题。”   林枫微微颔首,赞同孙伏伽的话,继续道:“那你为何不是那么确定?”   孙伏伽看向满脸冷笑的韩墨,皱眉道:“可是韩墨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又给我一种他不是在说谎的感觉,他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了,也不差这么两条,完全没必要隐瞒……所以,我现在心里很是犹豫,理智告诉我韩墨各方面都符合凶手的情况,但心理层面上,我又觉得他不是。”   听著孙伏伽矛盾的话,林枫笑了笑,道:“我能理解你。”   孙伏伽闻言,不由道:“子德,你觉得他是不是真凶?”   林枫摇了摇头:“现在说是与不是还太早了,别急,我再和他聊聊。”   林枫结束与孙伏伽的低声交谈,视线重新看向韩墨,他说道:“我对你这些年的经历很好奇,能聊聊吗?”   韩墨听著林枫的话,脸上满是疑惑的看向林枫,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林枫和他遇到的所有官府中人都不同。   无论是气质,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不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咄咄逼人之感,反倒是让他觉得内心舒畅,让他不自觉就愿意和林枫多说些话。   他下意识收敛脸上的冷笑,道:“没什么好说的,被你们官府通缉,我只能改头换面,换个营生,正巧当时这家客栈的掌柜在出兑,我之前杀人越货也有些钱财,就买下了这个客栈,一直在这里低头哈腰的卖笑赚钱,和之前的生活相比无聊至极。”   “既然无聊,何不回去继续杀人越货呢?”林枫眼眸一副洞穿一切的平静,道:“其实你很喜欢这种安静的生活吧?比起之前刀口上舔血,过著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你应该更喜欢当个客栈老板,靠自己本事和努力赚钱的安稳日子吧?”   “正因此,在被官府发现你的身份后,你才会如此的自暴自弃,直接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的身份……你越是表现的不在意现在的这一切,恰恰就越能证明你心中的在意。”   “你……”韩墨不由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林枫,他张著嘴想要大声反驳,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林枫那双有如洞察一切的眼眸面前,他只觉得自己的任何话都很无力。   林枫平静看著他,仍旧是那副看穿一切的眼神,给予韩墨极大的心理压力,继续道:“在你藏身神山县的这些年,可曾被人发现过你的身份?”   “我……”韩墨刚刚被林枫直接拿捏住了内心,此刻闻言,几乎下意识回答:“应该没有吧,我表现的一直都很正常。”   “你为何要将武器藏在自己的房间里?”林枫再问。   “一直以来的习惯了,只有这样在遇到危险时,我才能迅速应对。”   藏刀是他自己的主动行为,与其他人无关,他又自认隐藏的很好,没有被人发现,那还有谁,有机会有可能知道他就是韩墨……   几年前,在附近的县城最后一次作案……被官府通缉无处可去,不得不换个营生……正巧这个时候,距离不远的神山县,突然有一个客栈要出兑……   忽然间,林枫眸光陡然一闪。   他猛的抬起头,双眼直接看向韩墨,道:“当年卖你客栈的那个掌柜是谁?” 第209章 韩墨的口供!新的势力浮现!   “卖我客栈的掌柜?”   韩墨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林枫会突然将话题跳跃到了这里,询问这样一个在他看来奇怪至极的问题。   孙伏伽则眸光微闪,与林枫的默契,让他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这让他双眼也顿时灼灼的盯著韩墨。   韩墨皱眉想了想,说道:“这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不过,我还真的记得他。”   他裂开大嘴,嘴里牙齿闪烁著森寒光芒,道:“他在卖我客栈时说是因身体原因,禁不起这样的忙碌折腾,所以才出兑的客栈,并非是因客栈赔钱要找个蠢货接手……我得确定他是不是在故意坑我骗我,故此我专门暗中盯了他一段时间,确定客栈生意的确不错,的确没有赔钱,这才放过他,否则的话……”   韩墨视线看向林枫等人,脸上露出著残忍的笑容:“否则的话,我绝对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这世上,还没人骗了我还能好好活著的。”   听著韩墨的话,赵十五只觉得心里有些寒意,这个韩墨还真不愧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连被迫从良做生意,都如此邪性。   林枫对韩墨嚣张的话毫无任何异色,到了他这个地位,普通的好勇斗狠,已然不入他的眼了。   他平静道:“他是谁?现在住在何地?”   韩墨见林枫对自己的话毫无任何反应,仿佛内心丝毫涟漪都没有出现,这让他罕见的心里生出一股挫败感,只觉得在林枫面前,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胆色聪明与狠辣,都毫无任何用处。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提不起劲,道:“他叫江鹤,住在县城东南角的江府,宅邸面积不小,看起来确实用客栈赚了不少钱。”   “江鹤?”   林枫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他转身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你可知道此人?”   赵斜阳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神山县有钱的商人不算少,但下官并未听说有一个叫江鹤的。”   “没听过?”   林枫眯了下眼睛,道:“那座宅邸呢?是否知道?”   赵斜阳继续摇头:“那座宅邸我知道,不过宅邸上的匾额写的是邓府,这个邓府的人下官倒是知道,也是一个商人,以倒卖瓷器玉器为营生,倒也有些钱财,不过在神山县的商人里排不到前面,没什么特别的。”   “呵,你不知道很正常。”   这时,韩墨一声冷笑突然响起,众人视线看向他,便见他嗤笑道:“你赵斜阳是两年半前调到神山县的,而我买下客栈时,是三年多前,在你来时,他江鹤已经离开神山县,你会知道他就怪了。”   “离开神山县了?”   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对这个江鹤有些想法,可现在却被告知江鹤三年前就离开了,一个离开的人,别说韩墨是否知道他的下落,就算知道,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将其叫来。   而他不可能在神山县留太久,不可能为了等江鹤白白在此耗费时间。   “你似乎对江鹤格外关注?”   这时,林枫听到了韩墨的声音。   他看向韩墨,只见韩墨双眼正紧紧地盯著自己,那双眼眸中,有著一抹精神病人的疯狂和闪亮,林枫心中忽然一动,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对江鹤,除了这些外,应该还知道一些更深的事情吧?”   韩墨听著林枫的话,咧了咧嘴:“没错,我在刚买下客栈时,就怕江鹤在骗我,就怕他偷偷卷钱跑了,所以我经常偷偷跟著他,没事就偷窥他,结果,还真是被我发现了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偷偷跟踪,还偷窥,放在后世,就是妥妥的变态,江鹤与你做生意,也是够倒霉的。   林枫心里腹诽了一句,脸色仍是从容淡然,平静道:“说说吧,伱想要用什么来换这个秘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林寺正,就是聪明,与你说话,远比赵斜阳这些废物舒坦多了。”韩墨大笑道。   “放肆!”   赵斜阳没想到自己躺著还中枪,他双眼怒视著韩墨,厉声道:“韩墨,我劝你不要放肆!林寺正问你任何问题,你赶紧乖乖回答,到了大牢还敢和我们讲条件,你当真是在找死!”   韩墨听著赵斜阳的警告,只是不屑一笑:“老子知道这次肯定不能活著离开了,所以老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横竖都是死!舒坦的死与痛苦的死有什么区别?赵斜阳,你还真吓不到老子,亏得这次和老子交流的不是你,否则的话,老子的秘密就算带到黄泉,你也别想问出一个字来。”   “你!!!”赵斜阳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了磕,神色平静道:“说吧,什么条件?”   韩墨闻言,视线这才从赵斜阳身上移开,他重新看向林枫,神色比面对赵斜阳时认真了许多,他说道:“我若说让你们放了我……”   “免谈。”   未等韩墨说完,林枫便开口道:“我觉得你也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懂得什么叫底线,你不必试探本官,也不必浪费时间的斡旋,和你说实话,你还不够资格与本官谈判,现在的情况是你提一个不触及本官底线的条件,本官觉得可以就同意,觉得不可以就一拍两散,你带著你的秘密去死,本官从其他方面去调查江鹤……”   “结果对本官而言,只是得到这个秘密的时间早与迟而已,但对你而言,却是你在死前,能否完成一个心愿,所以……”   林枫从容的看著韩墨的双眼,漆黑的眸子充满著掌控一切的气势,淡淡道:“韩墨,认清现实,别浪费时间了。”   听著林枫的话,韩墨瞳孔在剧烈跳动。   他被绑著的双手下意识紧紧握成了拳头,脸色涨的通红,仿佛林枫的话,对他而言,是如何的刺耳,如何的羞辱一般。   可他嘴唇张合了半天,最后却终是没有说出一句硬气的话来。   韩墨的确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很清楚林枫的话是对是错。   眼看著韩墨从一个雄赳赳的公鸡,变成了低头的落汤鸡,赵斜阳也罢,孙伏伽等人也罢,心中都不由感慨。   林枫真的是从全方位碾压著韩墨,根本不给韩墨任何掌握主动权的机会,韩墨打一开始就在被林枫牵扯鼻子走,这种情况下韩墨能反抗的了林枫,那才是奇怪。   “说吧。”林枫见心理攻势已成,直接开口。   韩墨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林枫那近乎让他窒息的压迫轻松一些,他抿了抿嘴,终于开口:“这两年我讨了一个婆娘,虽然她又蠢又丑,但好在心地善良,和她在一起,我真的有过此生再也不杀人的念想……她完全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更不知道我之前的事,从未做过恶事,所以……”   韩墨看向林枫,似乎身为一个硬汉,为一个婆娘开口请求很没面子,但最后,他还是咬牙道:“林寺正,我希望她不要受到我的牵连。”   纵使一个人再恶,可终究还是有让他可以放下一切面子尊严去保护的人……这就是人性的复杂。   林枫对韩墨表现出来的人性并不意外,前世这种人他见的太多了,那种真的心硬如铁,毫无任何人性的人还是不多的,只是这种人性,不足以掩盖他更大的恶。   “本官会调查她,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说,对你所做的一切都不知情,没有参与过那些恶事,本官自然不会为难她。”林枫说道。   韩墨听著林枫的话,紧握的双拳在这一刻,猛然松开。   全身上下顿时给人一种从极端的紧张,瞬间到了放下一切担子的感觉。   他再度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如果这话是赵斜阳说的,我不会完全放心的信他,但这话是你林枫说的,我会信你。”   林枫笑了笑:“你这是在离间我和赵县尉的关系啊。”   韩墨摇著头,认真道:“我是发自内心的,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说正事吧,关于江鹤,你还知道什么。”   众人闻言,也都连忙看向韩墨。   韩墨深吸一口气,终于道:“在我跟踪江鹤的那段时间,我发现江鹤曾经不止一次从后门去过杜府。”   “杜府?”林枫眉毛一挑。   “杜府!?”   赵斜阳则猛的瞪大眼睛,惊呼道:“是那个杜府?”   韩墨冷笑道:“在神山县,还有别的杜府吗?”   赵斜阳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脸色不由有些迟疑犹豫。   林枫见赵斜阳这般神情,询问道:“赵县尉,这个杜府有什么特别的吗?”   赵斜阳看向林枫,沉声道:“不瞒林寺正,这个杜府的确有些不一般。”   “杜家是我神山县第一世家,是仅次于五姓七望那种级别的豪门望族,在隋朝时,杜家为官者就超过了十人,后来大唐问鼎天下,杜家在朝廷为官者数量一样不少,如今也有十人为官。”   “而且杜家与清河崔有姻亲关系,杜家有两个女儿嫁到了清河崔家,两家关系亲密,在神山县,便是我们官府,都要给杜家许多薄面,不能将事情做绝。”   “所以这个江鹤若是真的和杜家有些关系……事情恐怕会麻烦许多。”   听著赵斜阳的话,林枫眸光不由闪烁了几分。   没想到,一个客栈掌柜的背后,竟然还牵扯出了与清河崔氏有关系的豪门望族……   他指尖轻轻磕著桌案片刻,视线重新看向韩墨,道:“你说江鹤每次去杜家,都是走的后门?”   韩墨点头:“没错,我确定自己绝不会看错,当时我也很意外,很诧异他会与杜家有关。”   “而且不瞒林寺正,原本我都想将买客栈的钱抢回来了,毕竟在那以前,只有我抢别人钱财的份,从来没有他人收我钱财的时候……可是当我发现江鹤与杜家有关系后,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枫看了韩墨一眼,虽然韩墨看起来很残暴很鲁莽,可实际上,韩墨也有他自己的行事准则,他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得罪,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   在被朝廷通缉的情况下,若还将当地的世家大族给得罪了,那他真的不会有一点活路。   而世家大族最看重名誉,最重规矩……所以,江鹤每次都是从后门去的杜府,这一点,就很值得推敲其中的含义了。   林枫沉吟片刻,向韩墨问道:“你可知江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神山县,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韩墨摇头:“在确定江鹤与杜家有关系,且他没有坑我后,我就不再关注他了,毕竟我也怕被杜家盯上,所以他什么时候走的,什么原因离开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眸中眼球不断转动,忽然道:“你可还记得江鹤的长相?”   “当然!”韩墨咧嘴道:“不是我吹,我这个人的记性极好,哪怕是十几二十几年前被我杀的人,我也清楚的记得他死前那绝望惊恐的样子。”   林枫直接无视韩墨这找揍的话,他起身看向赵斜阳,道:“找个画师,按照秦墨的描述,将江鹤的样貌画出来。”   赵斜阳连忙点头:“衙门就有,下官这就派人来画。”   说完,赵斜阳快步离去。   韩墨这里的线索该问的也都问清楚了,林枫也不再停留,他给孙伏伽赵十五使了个眼色,既然便也离开了审讯室。   一出审讯室的门,孙伏伽便连忙看向林枫,问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沉吟片刻,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对这个杜家可有了解?”   孙伏伽点了点头,道:“杜家属于第二层级的世家,确实有些名声地位,有一些家族成员在朝为官,也因与清河崔家的姻亲关系得到崔家的支持,在世家里地位也不算低。”   “目前杜家品级最高的人,是五品的著作郎。”   著作郎是编修国史的主要官员,非学问高深者不可为,看来杜家属于那种大儒世家啊……林枫对杜家有了一定了解。   孙伏伽道:“子德,你难道怀疑杜家有问题?”   林枫摇了摇头:“暂时还无法确定,但这是一个方向,既然有方向,就必须要确定一番。”   “那你?”   林枫眸光深邃,缓缓点头:“待画像出来后,我准备走一趟杜家。”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道:“确实要仔细查探一番……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我与杜家的家主见过面,还曾在年轻时一起参加过诗会,应当有几分薄面。”   杜家是大儒世家,和孙伏伽这位大唐第一位状元,确实调性上比较契合……林枫点了点头:“好,那稍后孙郎中就和我一同前去吧。”   “不过在此之前……”   林枫看向阴暗潮湿的大牢,说道:“画师画出画像还需要一些时间,这点时间我们也别浪费。”   孙伏伽心中一动:“你是要?”   林枫直接迈步向大牢内走去,道:“我准备和布利多好好聊聊。”   “和他聊?”   林枫笑了笑,满带深意道:“孙郎中难道就不想知道被他如此重视的货物是什么吗?孙郎中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个来自西域的商人,究竟……是否是那个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的一员?” 第210章 揭晓!隐藏在案件之下的又一阴谋!   阴暗潮湿,充满著酸臭味的大牢内,西域商队的领头者布利多被狱卒带了出来。   布利多战战兢兢,全身都在发抖,之前被赵斜阳严刑拷打,他心里都有阴影了,生怕再一次经历那般痛苦的拷问。   不过随著他被狱卒带到一个单独清净的牢房后,布利多忽然一愣。   他看著牢房内站立的三人,满是愕然:“道长,怎么是你们?”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布利多,而是先向两个狱卒微微点了点头,这两个狱卒便迅速转身离去,很快,牢房内只有林枫几人。   林枫这才看向布利多,沉声道:“布利多,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否则的话,你这一劫难很难渡过。”   布利多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连忙道:“道长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长一定要助我逃离此劫啊。”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必助你安然离去。”   林枫安抚了一句布利多,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布利多,告诉我,你这一次运送的货物都有什么?”   布利多忙道:“都是一些西域诸国特有的东西,有只有当地产出的珠宝翡翠,有西域诸国才有的野兽兽皮,有那里才有的独特农产……我有一份清单,现在在衙门手中,若道长能说动衙门,就能看到具体的货物和数量。”   林枫当时去存放货物的房间查探时,也曾看过那些箱子里的货物,的确如布利多所言,都是西域的特产。   可是……若只是这些东西,布利多何必那般藏著掖著?   赵斜阳那时如此强势,布利多甚至都搬出大唐律例来阻挠赵斜阳了……身为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不得罪官府与地头蛇是最基本的认知,布利多走丝绸之路,途径如此多的国家,绝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布利多当时的行为,与他的话,就存在明显的矛盾。   如果布利多知道有人藏尸还罢了,但布利多全然不知道这些,那就只能证明一点,那个房间里的货物,绝对有不同寻常之物。   布利多……在说谎!   林枫双眼幽幽的看著布利多,没有说话,可那神情,却顿时给布利多一种巨大的压力。   布利多额头不知不觉间渗出汗水,视线开始有了躲闪,他忍不住道:“道长,你……伱怎么不说话?”   “哎。”   林枫这时才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你既不想渡过此劫,贫道又何必浪费口舌?”   布利多瞳孔骤然一缩,脸色不由微变,道:“道……道长为何这样说?”   林枫摇了摇头,用洞悉一切的神色看著布利多,道:“客商既然知晓贫道的本事,就该明白……在贫道面前,谎言是无所遁形的。”   “所以,在贫道再三叮嘱你要说实话的情况下,你还说谎……那不就等于你自己不想渡过灾厄吗?”   布利多听著林枫的话,脸色不由一白,他张著嘴,连忙解释:“道长,我……我……”   林枫摆了摆手,道:“道家从不强求任何人做任何事,客商既不想渡过灾厄,那不用说便是,贫道绝不为难。”   “贫道还有很多事要做,就不和客商在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客商……我们若有缘,以后再见吧。”   说完,林枫毫不迟疑,直接向外走去。   他背嵴宛若一杆长枪,却有著仙风道骨的气质,此刻一走,顿时让布利多神情彻底大惊,布利多完全慌了。   “道长莫走,我……非是我想瞒著道长,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那货物是什么啊!”   布利多惊慌开口。   听著布利多的话,林枫眸光忽然一闪,孙伏伽也是难掩意外。   布利多身为商队领头者,不知道货物是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旋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林枫脚步这才停住,但他没有转身,而是背对著布利多,平静道:“客商愿说实话了?”   布利多满头大汗的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林枫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   他在来见布利多时,就想过是直接表明自己是大理寺正的身份,还是继续用道士这个伪装的身份。   最后,经过深思熟虑后,他选择了道士。   一方面,从布利多的反应来看,布利多是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对自己也已经全无怀疑,用这个身份可以更好的让布利多开口。   另一方面……则是布利多身为外邦人,对大唐官员可能会有本能的抗拒与怀疑,这种情况下,表露自己的真正身份,反而会让布利多因为多疑而不愿开口。   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十分正确。   他转过身看向布利多,缓缓道:“客商请说吧。”   布利多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牙一咬,道:“不瞒道长,我运送的货物里,多数都是我亲自采买的,这些货物是什么,数量有多少,我闭著眼睛都能说出来。”   “但有两个箱子,非是我要售卖的货物,那里面装了什么,我全然不知。”   林枫心思百转:“这两个箱子不是你要售卖的货物,那你为何要运送它们?而且你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就放心的敢去运送?就不怕里面有什么违禁之物?”   布利多叹息一声:“身为商人,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身不由己?”   林枫眸光一闪:“让你运送这两箱子货物的人,身份不一般?”   布利多摇了摇头:“说起来道长可能不会相信……我甚至都不知道让我运送它们的人是谁。”   “我信你。”林枫毫不迟疑的开口。   布利多一愣,便见林枫认真道:“贫道能看到你的内心,刚刚你在说谎隐瞒时,内心的颜色是晦暗的,可此时,那颗心滚烫红润,这证明你对贫道是真正的知无不言。”   孙伏伽和赵十五闻言,不由偷偷瞄了林枫一眼。   只见林枫眼神真挚,语气诚恳,这一刻,竟是连他们都有些怀疑林枫是不是真的会道法了。   而知情的他们都如此,更别说布利多了。   “道长,你真是道法高深。”布利多果然更加虔诚了。   亏得我审问犯人的经验丰富,对一个人说谎与否有著足够丰富的经验去判断,否则还真的不敢确定你这一听就不靠谱的话是真是假……林枫神情从容,淡淡道:“继续吧,你为何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为何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会给他运送货物?”   布利多抿著嘴,叹息道:“这一切都源于半年前的一件事。”   林枫安静的倾听,布利多看向林枫,道:“半年前,我正在西域的龟兹国采买货物,准备来大唐售卖,而就在那时,我刚采买了一批货物,还没等我离开,忽然被当地的龟兹国官府给抓了起来。”   “当时我很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没有触犯任何龟兹国的律法,甚至为了方便行事,还提前打点了各级官员,确保我的行程足够顺利。”   “所以,在我被官府抓起来后,我就询问抓我的人,为什么要抓我,可他们什么话都不说,更是在将我关起来后,直接就走了,把我晾在了那里,且一关就是足足十天。”   听著布利多的话,林枫眸光一闪。   将一个人关起来十天,且什么也不说,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普通人产生足够的焦虑与恐慌情绪……如此看来,对布利多做这些事的人,十分擅长心理操控之术。   “后来呢?”林枫问道。   布利多回想起龟兹国的那些事,明显仍旧心有余悸,他抬起手揉了揉脸,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继续道:“被他们关第一天的时候,我还在大声质问他们想干什么,可被他们关到第十天的时候,我内心已然焦虑到绝望,而就在那时……”   他抬起头看向林枫,道:“他们终于有人和我说话了。”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布利多深吸一口气,道:“他们说有一个我惹不起的存在,想让我帮忙运送两个箱子去大唐的长安,只要我能运到,就会给我千金,那是我辛苦几次都赚不到的钱财。”   “而我若敢拒绝,或者无法将货物平安运到长安,除非我永远不回西域,否则在我半只脚踏入西域的那一刻,他们就会让我生不如死。”   林枫微微颔首,沉吟道:“若拒绝,以后你就再也无法返回西域,可你就是以往返西域和大唐为生的,且家在西域,不可能不回西域,更别说你若拒绝,连大牢估计都出不去……而接受,你就会获得丰富的利润,两相对比之下,接受就是唯一的选择。”   布利多点头叹道:“道长说的是,我根本就没得选,哪怕我知道他们费尽周章让我运送的货物,绝对不是正常的东西,我也只能接受。”   先是关押十天施加心理压力,在情绪近乎崩溃时,又给根本无法拒绝的选择,以及一旦接受就会获得的足额利润……对一个普通商人来说,这一套连环攻势下来,确实足以彻底拿捏了。   林枫想了想,道:“你接受了他们的运货委托,但他们要求你不许查看箱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布利多点著头:“没错,那两个箱子都是用特殊的锁锁著的,且外面贴了封条,一旦箱子封条被撕开,或者锁被打开,他们就会判定我运送失败,到时候一样会对付我。”   “所以,在运送这两个箱子时,我一直十分小心谨慎,一直亲自盯著,就怕手下人一不小心给磕了碰了。”   “而我也知道这两个箱子里装的绝对不是正常的货物,很可能经不起调查……故此在赵县尉要搜查时,我才会想尽办法来阻挡,毕竟一旦这箱子里的东西被发现,哪怕我说那不是我故意运送的,赵县尉他们也不可能会信。”   林枫点了点头,布利多那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林枫对布利多其实已经排除了怀疑,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认为布利多不是西域商人势力的成员了,只是布利多为了保护货物而与赵斜阳硬刚的事,太过奇怪,让他又觉得布利多藏有秘密,有些问题。   现在,所有的疑惑,终于明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将布利多的话于脑海中进行了梳理,旋即道:“你在逃离大牢后,有没有尝试过调查一下抓你的人究竟是谁?”   布利多道:“我也不愿完全被他人掌控于手心之中,所以就用了一下自己的关系进行调查。”   “结果呢?”   布利多脸色沉重:“结果一切的调查都有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讯,甚至我拜托的人里,有两个突然暴毙,毫无征兆的死了……这让我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遇到了无法抗衡的存在,所以再也不敢去调查,连忙采购完货物就离开了龟兹国。”   林枫眼眸悄然眯了起来,布利多身为能横跨丝绸之路的大商人,自身结识的人脉绝不会差,而就是这样的人脉,在调查那个神秘人时,竟会直接暴毙死亡……看来,那个抓走布利多的神秘人,手段恐怕通天。   再结合神秘人要让布利多将货物运到长安,而四象组织、金钗家族也都要在长安谋事来看……这应当不是巧合,不出意外,那个神秘人,恐怕就是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的成员。   西域商人势力,果然也有图谋!   他缓缓道:“这一路,你真的没有偷偷看过他们让你运送的是什么?”   布利多苦笑道:“别说我不敢冒险,就算我敢,那特殊的锁我也没有钥匙能打开,而硬开,肯定会被发现。”   “那两箱货物现在在何处?”林枫问道。   布利多脸色复杂,有著难以形容的慨叹,摇头道:“没了。”   “什么!?”   站在林枫身后的孙伏伽闻言,不由一怔:“没了?”   布利多神色复杂的点著头:“没错……没了,说来你们可能不信,那两个箱子正是装著两具尸首的箱子,而箱子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他看向林枫等人,道:“如果不是那两具尸首没有腐烂,我都可能会怀疑他们让我运送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尸首了。”   孙伏伽听著布利多的话,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这是不是太巧了?   装著那两具尸首的箱子,正好就是神秘人要运送的箱子,而随著尸首的出现,箱子里的货物都不见了……这简直巧合的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巧合。   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仍旧维持著高人风范,但那漆黑的眸子里却不断闪烁著思索之色,很明显,林枫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这时,孙伏伽见林枫看向布利多,道:“我看过那两个箱子,那两个箱子上面没有你说的特殊的锁。”   “什么?没有?”   布利多一愣:“不应该啊,那两个锁十分复杂,且是精钢打造,根本不是普通的钥匙能打开的,昨天夜里箱子入库时,我还见到上面有锁呢,怎么锁会消失?难道是贼人将尸首藏进箱子里时,破坏了锁?”   林枫眸光闪烁,他回忆著自己在案发现场所见到的画面,沉吟了一下,道:“你商队的这些人,都是一直跟著你的人吗?”   布利多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这种途径多国的商队,行程很是危险,很多人走过几次后,赚够了钱财就不愿再冒险了,所以我们商队的成员有一部分是出发前招募的。”   “当然……即便是临时招募的,也都经过筛选,要么是自己之前认识,要么是其他值得信任的人推荐,我们不会随便一个人都能加入,毕竟这一路危险重重,若不是值得信赖的人,很容易出事。”   林枫微微颔首,他视线看向孙伏伽,询问孙伏伽是否还有什么要问的,孙伏伽向林枫摇了摇头,该知道的事都知道了,而更深层次的事,布利多完全不知道,问也没用。   林枫想了想,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他们让你将那两个箱子运到长安,那他们有没有说这两个箱子到了长安后怎么处理?”   布利多道:“他们说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找我,但谁会来,他们没有说。”   还真是不出意料,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谨慎小心,一个比一个神秘莫测啊……林枫在脑海再度梳理了一遍布利多的话,确定没有疏漏后,便向布利多道:“客商暂且安心留在大牢,贫道会想办法找到真凶,到时会助你逃离此劫。”   布利多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他连连点头称是,不断向林枫表示感谢。   林枫安抚了布利多几句,便和孙伏伽与赵十五离开了牢房。   三人一边走,林枫一边道:“孙郎中觉得如何?”   孙伏伽沉吟了片刻,沉声道:“那两具尸首正好被放置在神秘人的那两个箱子里,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说著,他看向林枫,神色凝重:“子德,这个案子,恐怕比我们原本的想像,要更加的复杂。”   原本只是以为这是某一方势力要引起林枫和四象组织的争斗,从而坐山观虎斗……可现在,两具尸首又正好被放置在了那两个特殊的箱子内,且箱子里的神秘货物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恐怕又多了一个他们之前未曾想到的秘密与阴谋。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话,抬起眼眸,看向前方暗沉的甬道,听著大牢里狱卒的怒喝声与囚犯的喊冤求饶声……拢了拢衣袖,缓缓道:“是啊,要更加复杂……这盘棋,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请假一天   前两天大幅升温,脱下了厚衣服,嘚瑟了一下,结果今天温度下降,一阵冷风直接吹感冒了。   今天,过两天补上欠更。 第211章 画像!赴杜家!   布利多的嫌疑彻底排除了,这支西域商队的秘密也算破解了。卄   可对林枫几人来说,他们眼前的疑惑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多了。   那两个箱子的主人是谁?   箱子里装的什么?   箱子里的货物又到了哪里?   两具尸首被藏身于那两个箱子里,真的不是巧合?   藏尸首的人,与箱子的主人,是否是同一方势力?   诸多疑惑萦绕在几人脑海中,让他们只觉得前路尽被迷雾遮掩,想要驱散这些迷雾,拨云见日,恐怕不是易事。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多想无益,继续调查吧,虽然迷雾重重,却也不是毫无头绪……我们从最开始的一无所知,到现在已经掌握诸多线索,诸多方向,已是收获颇多。”   “或许现在这些看起来很神秘的家伙,已经开始因为我们调查的深入而心慌了。”   听著林枫的话,孙伏伽原本沉重的内心,倏地轻松了不少,他心中不由感慨,林枫真的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总是给人一种向阳的感觉,就仿佛这世上黑暗再多,可只要林枫在,就永远不会让人感到绝望。   他重新露出笑容,看向林枫,道:“子德,接下来我们就等著画像,然后直接去邓家?”   林枫摇了摇头,道:“不……我还要再见几个人。”   “再见几个人?”孙伏伽一怔,好奇道:“谁?”   便见林枫眸光深邃的望向前方,缓缓道:“我要确定贼人究竟是如何将尸首不惊动任何人送进箱子里的……所以,我得见见昨夜守在门外的护卫,看看昨夜是否有什么没发现的异常。”   仍是一间单独的牢房。   一个身体魁梧的西域护卫,被狱卒带了进来。   他神情充满警惕和紧张,在被狱卒带来的过程,不断警惕的打量著四周,充满著防备之心,林枫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中了然,看来这个西域护卫,对大唐衙门这些人,不是太信任。   很快,西域护卫被带到林枫面前。   林枫看著一脸防备之色的护卫,轻轻一笑,温声道:“不要紧张,带你过来,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你而已,你只需如实回答便可,我们不会为难你。”   听著林枫语气温和话,看著跟著他们商队走了一天的林枫,这个护卫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比起那些陌生的狱卒,林枫与他们毕竟还有一日的同行关系。   不过他看向林枫的神色,仍旧充满著怀疑和些许防备,以林枫的本事,自然能看出护卫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但林枫不准备更进一步的解释,有时候似是而非的效果,会比清清楚楚更好。   “说说吧。”   林枫开门见山,直接道:“昨夜有多少人看守放置著货物的房间?昨夜子时之后,你们都在做什么?”   护卫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开口了:“两个放置货物的房间挨著,每个房间外面一共有两人看守。”   加起来就是四人……两个房间挨著,距离极近,即便不是在同一个房外看守,效果也差不多,房间内若出现什么动静,一样会听到。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看著护卫,等待后面的话。   护卫继续道:“而昨夜子时之后,我们都在门外守著,并没有听到房间里传出任何动静。”   “没有动静?”孙伏伽皱了下眉头。   如布利多所言,那两个箱子是被特殊复杂的锁给锁著的,没有钥匙想要开锁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还要将尸首放到箱子里,以及将箱子内未知神秘的货物运出,要做这些事,想不发出声音很难。   护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也是一脸茫然,道:“我也觉得奇怪,我们四人一直守在门外,就算有人去茅厕,也都是单独去的,至少会有三人一直守在门外,再加上夜晚寂静,但凡房间内有任何动静,我们都不可能不知道,可昨夜偏偏就是没有任何异常出现过。”   听著护卫的话,孙伏伽脸上的不解之色越发浓重。   这段时间和林枫一起查案,孙伏伽也算经历过各种不同类型的密室案件了,远一些的有皇宫闹鬼案,近一点的有东宫嫁衣丢失案,这些案子同属最神秘的密室类案件,形式各有不同,但终究是能让人找到贼人制造密室的方法。   可眼前这个密室,孙伏伽却怎么都想不通贼人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从房顶进入,没有机关暗道,窗户是封死的,门外有四个护卫同时看守,且不存在护卫全部离开的情况,而护卫在整个案发过程中,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凶手的行动……那凶手是怎么办到的?总不能真的是拥有穿墙术吧?   他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此刻眸光闪烁,似有所悟,完全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发懵状态。   孙伏伽一怔,刚要开口,便听林枫向护卫继续问道:“在你们昨夜看守货物时,是否有其他人出现过?”   护卫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过,在天黑之后,所有人都去休息了,院子里空落落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没有其他人出现过,一夜都没有任何动静……还真是完美的密室,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啊……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向护卫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去休息吧,若是接下来想到了昨夜有什么忽视的事,或者感觉奇怪的事,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可以告诉狱卒,狱卒会告诉我。”   护卫努力想了半天,然后道:“确实没有任何奇怪的事,不过林寺正放心,我会再好好想想的。”   林枫微微颔首,笑道:“去休息吧。”   很快,护卫就被狱卒带了出去。   孙伏伽见护卫离开,连忙看向林枫,道:“子德,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林枫沉吟片刻,缓缓道:“别著急,我们再问问其他三个护卫,看看他们怎么说。”   孙伏伽连连点头,道:“这一点赵斜阳做的不错,在发现尸首后,他就将昨夜看守房间的护卫分开关押了,不给他们串供的机会,如果他们有人有问题,一定会有与其他人不同的答案。”   林枫点了点头,很快便让狱卒将其他护卫依次带来。   林枫对这些护卫也都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并且在询问后,又用其他的问题侧面验证他们的话,确保他们不是临时胡诌的。   而结果……四人的回答一模一样。   昨夜就是一个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的夜晚,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之人,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这一刻,赵十五都不由疑惑道:“真是活见鬼了啊,真凶该不会真的拥有什么特殊神奇的能力吧?”   林枫瞥了一眼赵十五,笑道:“你是想说穿墙术,还是遁地术?”   赵十五闻言,不由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讪笑道:“义父,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种本事的人,可真凶究竟是如何做到不惊动外面四人进出房间的?而且他不仅仅是将尸首运进来,同时还要将货物运出去,两箱子货物运出去,恐怕非是一次就能行的吧?”   赵十五都想到了,林枫和孙伏伽自然也会想到。   林枫道:“十五说的有理,如果真凶只是一个人,从秦奋宅邸同时搬运两人来到客栈,就非易事,更别说还要将两箱子的货物运出去,那确实非一次能做到的……不过,如果真凶的数量是两人及以上,那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孙伏伽闻言,心中不由一动,他忙道:“子德,伱是说真凶可能不止一人?”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我们虽然检查过案发现场,但那里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当夜动手的人只有一个,所以现在不可轻易将真凶的数量局限于一人,以免造成主观臆断,影响接下来的探查。”   说到这里,林枫心中不由有些怀念起后世的科技来,如果是后世,只需要测一测案发现场和死者身上的指纹,就能知道究竟有几人动了手。   可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这一切只能靠更多的线索来推理。   孙伏伽想了想,他们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一个人动的手,他点了点头:“是该进一步确定……可要怎么确定?”   孙伏伽不由感到头疼,客栈这里虽然是发现尸首的地方,可到目前为止,根本一点直接的线索也没有,问的人越多,越觉得迷障越多。   林枫轻轻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神色比孙伏伽和赵十五轻松多了,他笑道:“此路不通,那就走其他路便好,我们现在的路,可远远不止这么几条。”   正说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接著就见赵斜阳快步走了过来:“林寺正,画像已经出来了!”   听著赵斜阳的话,孙伏伽眼眸陡然一闪,他连忙看向林枫,便见林枫勾起嘴角,笑呵呵道:“孙郎中你看……最新的路这不就来了?”   神山县县城北部区域,有著一座独占了两条街道的超大宅邸。   宅邸的墙壁是白色的,纵使临街,上面也没有任何的灰尘,可以看出,这座宅邸的人很看重自身形象,将宅邸打理的一丝不苟。   涂著朱漆,镶著金钉的大门此刻紧闭,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高大威猛,双眼锐利,獠牙显露,充满著极强的气势。   高大的门楣之上,悬挂著一个镶著金边的匾额,匾额上有著烫金的两个古篆大字——杜府!   杜家,神山县第一家族。   仅次于五姓七望的第二梯队的世家豪族。   “不愧是豪门望族的宅邸,哪怕是我这种第一次来到神山县的人,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杜府不是普通人家。”   林枫骑在马匹上,打量著眼前的豪门宅邸,笑呵呵说道。   赵斜阳讪笑不敢接茬,他就是个小小的县尉,可不是林枫这种五品的大官,哪敢议论豪门大族的是非。   “去叫门吧。”   林枫翻身下马,道:“抓紧时间。”   赵斜阳闻言,连忙麻溜的下了马,前去叫门。   林枫看著赵斜阳敲门,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了解杜家,你觉得我们接下来是要慢慢寒暄,拐弯抹角进入正题呢,还是直接开门见山?”   孙伏伽笑道:“杜家是大儒世家,历代都有大儒出现,这种家族还是有些迂腐的,比较看重规矩和循序渐进,你若直接询问,他们有可能会感到无礼。”   “所以,我要拐弯抹角询问?”   “不用。”   孙伏伽笑著说道:“你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就行……虽然大儒世家比较看重礼节,但也要看你见的人是谁,你接下来要见的人是杜家家主杜鸣,而杜鸣是急性子,以前我们参加诗会时,他就急得等不及其他人磨磨唧唧的寒暄,直接第一个上场品读自己的诗作。”   “所以你对他,开门见山更合适,若你拐弯抹角,可能他都会受不了,直接让你有话直说。”   “哦?”   听著孙伏伽的话,林枫眉毛一挑:“如此说来,杜家的家主还是个妙人?”   孙伏伽点著头:“确实比寻常的大儒世家好沟通,是个能交朋友的人,我还没有参加科举成为状元前,他就已经是杜家明确的下一任接班人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如其他世家人一样瞧不起寒门出身的我们,一样与我们喝酒吵架,正因此,我对他印象不差。”   林枫眯了眯眼睛,身为第二梯队的世家的接班人,却能与一群寒门子弟打成一片……这一点,的确难能可贵。   毕竟世家与寒门,天生就不是一个阶级的。   无论这位杜鸣是有意与寒门子弟打成一片,还是真的不在意门楣之见,都能证明此人不一般。   毕竟哪怕陈淼,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世家子,交友圈也没有涉及到普通寒门,最差也是夏浩瀚那个层级的。   他们真的是打心眼里就没把普通寒门当人。   所以,林枫对这位能和寒门子弟结交的杜家家主,还真的有些兴趣了。   这时,紧闭的门扉忽然被打开,一个衣著华贵的中年男子探出了脑袋,发现是赵斜阳敲门后,他并没有任何的畏惧,而是以平等身份的语气道:“赵县尉,你这是?”   哪怕开门的人只是杜府的管家,赵斜阳也没有对管家的语气和态度有任何不满,他直接道:“大理寺林寺正与刑部孙郎中前来拜访,还望通传。”   “大理寺正?刑部郎中?”   管家听到这两个称谓,视线下意识看向赵斜阳身后的林枫与孙伏伽,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从冷淡切换到了热情和恭敬,他连忙道:“原来是林寺正与孙郎中到访……两位快快请进,小人这就去禀报家主,家主并不知道贵客今日会来,否则一定出门迎接。”   林枫笑了笑:“是我们今日突然来访,叨扰了你们,非你们之过。”   管家忙将门完全打开,自己站在一旁,道:“两位贵客快请进。”   之前林枫他们突然到访其他宅邸,都需要管家向家主询问,可眼前的杜府,管家能直接邀请他们入内,而非是让贵客在门外等候……这一点就能看出杜家的待客之道,也能看出管家的地位比其他人家的管家地位更高。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跟著管家走了进去。   管家将林枫与孙伏伽带到了正厅,吩咐婢女准备糕点茶水后,便迅速退出去找杜鸣。   坐在紫檀木精心雕刻的桌子旁,看著满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林枫心中暗暗点头,家具的品质,以及食物的不同,足以看出杜家比起临水县的陈家更高一个层次。   而陈家在临水县内,都能轻松掌控县内发生的一切事情。   可想而知,比陈家层次更高的杜家,掌控的东西只会更多。   现在就看杜家对江鹤是什么态度,以及杜家在昨夜的案子里,是否扮演重要角色了……   正想著,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外响起。   林枫下意识抬起头看去,便见一个身著华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缓步进入了正厅。   他身材略瘦,五官端正,行走间虽未说话,却也有著一股藏不住的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文化高深的读书人。   可他脚步很快,步子迈的很大,管家甚至需要小跑才能追上,这也验证了孙伏伽的评价——急性子。   一个急性子的儒雅读书人。   杜家家主杜鸣,来了。   “见过林寺正,见过孙郎中,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贵客不要介怀。”   杜鸣踏入正厅后,便连忙拱起双手热情开口。   林枫与孙伏伽见状,也都起身回礼。   林枫笑道:“是我们突然叨扰,杜家主不要嫌弃我们才是。”   杜鸣连忙摇头:“怎会如此……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林寺正和孙郎中能来到寒舍,足以让寒舍蓬荜生辉,我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嫌弃。”   寒舍?   林枫眼皮跳了一下,这要算寒舍,这世上还有不寒的吗?   杜鸣视线看向孙伏伽,脸上笑意更深,道:“孙郎中,上次一别已有十年了吧?没想到此生我们还能再见面,只此一件事,今天我们就必须当浮一大白!”   孙伏伽对杜鸣明显感官不错,他笑著说道:“的确已有十年未见,杜家主还是往昔的模样,仿佛年龄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不行……已经开始出现华发了。”   杜鸣儒雅一笑:“孙郎中入朝为官,烦心事太多,不像我……每天就是看看书,写写字,没那么多烦心事,自然看著年轻一些。”   听著杜鸣的话,林枫指尖轻轻触碰茶杯,一个豪族的家主,每天就是看书写字,这话听起来著实有趣。   杜鸣确实很有文化素养,虽然他已经在格外克制不掉书袋子,可仍是不时引经据典,听得林枫脑袋都有些发晕,幸亏他这里有大唐状元郎孙伏伽,这才在文化上不落下风。   林枫心中暗道,今天亏得带孙伏伽来了,要不自己没法也引经据典的接茬,可就丢大脸了,这还怎么问话?   他见两人寒暄的差不多,回想著孙伏伽的叮嘱,不再耽搁,直接开门见山道:“杜家主,今日本官来此,乃是有事想请杜家主帮忙。”   杜鸣闻言,林枫明显见他松了一口气,这让他心中一动,还真如孙伏伽所言,这是快忍不住要直接询问自己来干嘛了吧。   “林寺正尽管说,我和孙郎中以前就是好友,今天与林寺正更是一见如故,只要林寺正开口,无论任何事,我一定帮!”   林枫见状,也不墨迹,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了江鹤的画像,递给杜鸣,双眼直视著杜鸣,将杜鸣的所有细节反应收归眼底,道:“杜家主请看这画像,不知杜家主是否认识画像里的人。” 第212章 匿名信书写者!浮出水面?   听著林枫的话,杜鸣接过了画像。   他好奇的打开画像,目光向上看去。   这一刻,林枫与孙伏伽双眼皆紧紧地盯著杜鸣,不放过杜鸣脸上任何微表情的变化,仿佛要将杜鸣内外看个通透一般。   而杜鸣则仿佛没有注意到林枫与孙伏伽的神情,视线看向画像的第一时间,眉头微不可查的微微蹙了一下,脸上难掩一抹意外讶然。   “林寺正……这个人,他怎么了吗?”   杜鸣下意识摩挲著画像,缓缓开口。   看著杜鸣的反应,林枫与孙伏伽顿时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杜鸣绝对认识画像上的江鹤。   那抹意外,是无法遮掩的,而只有面对认识的人时,才会露出意外之色,否则面对陌生人,就应该是疑惑茫然,而非意外。   林枫正色道:“本官正在调查一个案子,经过调查,此人与案子很可能有一些关系,而正巧本官得知,有人在杜府见过他,这才来叨扰杜家主,想了解一下情况。”   杜鸣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孙伏伽忍不住看向过去的好友,道:“杜家主,不知你是否认得此人?”   杜鸣指尖轻轻捻动画像,沉默了片刻,旋即叹息一声,道:“也就是孙郎中你来了,也就是我与林寺正一见如故,否则换做其他人,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承认。”   听著杜鸣的话,林枫眸光陡然一闪,道:“不知杜家主的意思是?”   杜鸣看向林枫几人,缓缓道:“不瞒两位,此人乃是我杜家下面的一个掌柜,为我杜家的日常开支提供钱财支持……我们杜家家大业大,仆从主人加起来有数百之多,每天的开支都是一个很恐怖的数量,所以我们也需要想办法开源才行。”   “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掏心窝子向两人道:“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些大家族,一向是不屑于和卑贱的商人为伍的,所以哪怕每个世家都会掌控一些人为其赚钱,但也不愿承认,毕竟这不符合我们的身份。”   “今天也就是你们来了,我和你们说著掏心窝子的话,换做其他人,我肯定不会承认与他有关系。”   杜鸣这话,不可谓不真诚。   哪怕林枫在陈家,陈家主那么收买他,都没有直白的说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内幕,由此可以看出,杜鸣如孙伏伽所言一样,确实和普通世家家主不同。   只是……杜鸣的掏心窝子,是不是有些太真诚了。   他们与杜鸣刚见面没有多久,话都没有说出多少来,而且询问的只是杜鸣是否认识江鹤,结果杜鸣直接自己一口气将江鹤与杜家的关系,其中还包括不太体面的内幕都说了出来,这是不是真诚的有些过分了?   给林枫的感觉,就好像生怕自己不问这些,故意告诉自己一样。   林枫心思百转,表面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他点著头,用理解的语气道:“我们都理解杜家主的难处,杜家主不必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们用正常的方法赚合法的钱财,这没有任何问题……而杜家主能告知我们这些,本官著实感动,杜家主当真是一个真诚之人。”   孙伏伽也连连点头。   杜鸣苦笑道:“我这也是怕他牵扯的案子,牵连我杜家,所以自然不该有所隐瞒。”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问道:“不知此人现在在何处?我们能见一下他吗?”   杜鸣闻言,神色却有些异样,他摇了摇头,叹息道:“非是我不愿配合林寺正,而是林寺正根本没法见他了。”   “没法?”林枫眉毛一挑。   杜鸣点著头,神色有些叹息:“他死了。”   “什么?死了?”孙伏伽惊呼一声。   林枫也是眸光一闪:“什么时候死的?”   杜鸣看著林枫,说道:“今天清晨。”   “今天清晨?”   林枫眼眸不由眯起,昨夜子时前后凶手行凶,然后运尸进入客栈,今晨衙门收到匿名举报信,去客栈搜查,结果发现了两具尸首,以及根据尸首的伤口确定杀人者就是韩墨。   之后自己又根据韩墨巧合的买到客栈,查到了江鹤身上……结果,正巧也就是在今天清晨,几乎是衙役搜查客栈的同一时间,江鹤也死了,这是不是巧的过分了?   连赵十五都不由嘟囔了一句:“该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林枫端著茶杯,缓缓道:“杜家主,不知江鹤是怎么死的?”   杜鸣迎著林枫的目光,神情没有任何闪烁,他沉声道:“江鹤按照我的命令,这些年一直在外地经营一些生意,一个月前才返回神山县。”   “回到神山县后,我便安排他住在府内的厢房,结果今天清晨,按照约定,他本该准时来听我安排一些任务,但我等了足足一刻钟,他也没有到来,江鹤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他从不会迟到,所以这让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我便立即命人去他房间查看,结果就发现他已经吊死在房梁上,早已没了气息。”   吊死了?   林枫指尖轻轻在杯壁上点动著,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他忽然道:“不知他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杜鸣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这是他留下的遗书,上面说他这些年偷偷私匿了不少钱财,他说对不起我,无颜苟活于世……”   林枫接过遗书,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遗书上只有两段字,大体内容与杜鸣说的一样。   只是这遗书上的字看起来有些潦草,就好像十分焦急,或者心态不稳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一般。   他想了想,将遗书递给了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对字迹有研究,你能不能推测出江鹤写下这封遗书时的状态?”   孙伏伽仔细看了一遍遗书,沉吟片刻,缓缓道:“见字如人,一个人写的字如何,与他的性格、经历有著极大的关系,这封遗书上的字迹很是潦草,并且还有两个字写错了,这说明写信之人在当时,心态应该已然出了很大的问题,早已不复冷静了。”   “都写出遗书了,心态有问题也正常……”   林枫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看向杜鸣,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样说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杜家主,能让我们看看江鹤的尸首吗?”   杜鸣闻言,当即起身道:“林寺正本就是为了江鹤而来,查看他的尸首再正常不过了。”   说著,他直接向外走去,就真的如同一个急性子一般:“林寺正这边请。”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暗暗点了点头,便与赵斜阳等人跟了过去。   几人离开大厅,穿过一个极大的花园,走过两个楼阁,穿过一个长长的廊道,这才抵达了一个围了不少人的房间前。   不愧是豪族,面积就是大,若是第一次到来的人,估计都会迷路……林枫来到房前,就见杜鸣直接摆了摆手,遣退了围在门前的下人,很快眼前的房间便十分清净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林枫,拱手道:“江鹤的家人因为都在外地,暂时无法回来,所以我便命人先将他的尸首放在房间里,等他的家人返回后,再做处理。”   林枫点了点头,回礼道:“杜家主有心了,能成为杜家的仆从,我想应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杜鸣笑了笑,道:“林寺正请。”   林枫直接迈步进入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看到了地面上的尸首。   江鹤有著近五十岁的年龄,身体发福,头发已经开始变白。   此时他没有穿外套,而是穿的睡觉用的白色里衣,此刻双眼瞪大,舌头前伸,脸色狰狞而扭曲,模样十分吓人。   不过在场的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江鹤的惨状根本吓不到一个人。   林枫抬起头看了一眼房梁,便见房梁上仍旧悬挂著一个白绫,白绫空空荡荡,被风一吹,微微晃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挂在上面一般。   林枫又低头看向地面,在江鹤的尸首旁,有一个翻倒的木凳,木凳正好就在白绫下方……他想了想,向杜鸣问道:“杜家主,伱们进入房间时,房间是反锁的吗?木凳就正好在这里?”   杜鸣点著头:“没错,门就是反锁的,还是护院费了很大的劲才撞开的,林寺正请看……”   他让开了门扉的位置,指著已经破损的门闩,道:“为了打开门,护院们将门闩都撞碎了。”   林枫检查了一下门闩,又看了看门外的磨损与碰撞痕迹,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从外面破门撞开的痕迹。”   “而那木凳……”杜鸣看向林枫,道:“木凳一直就在那里,我们只顾著江鹤的尸首,一直也没管它。”   林枫微微颔首,他来到江鹤的尸首旁,蹲下身来,检查江鹤脖子上的伤痕。   孙伏伽凑过来询问道:“如何?”   林枫指尖触摸伤痕,缓缓道:“伤痕向后向上延伸,且创面光滑,确实符合用白绫上吊的伤痕。”   说著,他给孙伏伽抬了抬下巴,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一把扯开死者的衣服,检查了一下死者的身体,旋即摇头:“没有伤痕,一切正常。”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缓缓起身,看向桌子。   只见桌子上此刻正摆放著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砚台里面仍旧有墨汁,毛笔被随意的扔在一旁,笔尖上的墨迹滑落到桌子上,将桌子染得漆黑。   孙伏伽上前,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检查了一下,旋即向林枫点头:“这张纸和遗书的纸张一模一样。”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话,大脑迅速转动,房间里的一切,都显示著江鹤的确是写下遗书,然后自尽的。   可是……真的就这么巧吗?   恰巧自己因为韩墨查到了他,他就提前自尽了?   而且他说是因为愧对杜鸣才自尽的,他都回来足足一个月了,若说愧疚应该早就愧疚了,为何会选择这一刻才自尽?   他忽然看向杜鸣,道:“杜家主,不知江鹤这几天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   杜鸣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异常,表现的很正常,所以他这突然自尽,我也十分的意外。”   没有任何异常……那就不是突然受到了刺激……   这样一来,他的突然因愧疚而死,就有些奇怪了啊……   孙伏伽明显也觉得这太巧了,他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觉得江鹤真的是自尽的吗?”   林枫摇了摇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一点,虽然我仍对其怀疑,可线索就是如此,这场自尽的线索太完美了,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孙伏伽也点头,感慨道:“是啊,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是我就是觉得巧的过头了。”   林枫沉吟片刻,他看向杜鸣,道:“杜家主,我听说贞观二年时,江鹤卖了一间客栈,这件事你知道吗?”   杜鸣点著头,道:“当然知道,那原本就是我杜家的客栈,还是我授意他卖的。”   林枫眯了下眼睛:“不知杜家主为何要卖掉那间客栈?”   杜鸣迎著林枫打量的视线,坦然道:“不瞒林寺正,当时我杜家正好面临一些钱财上的难题,急需一笔钱财,而我杜家在神山县的生意多数都是不可替代的,只有这间客栈利润不是太好,所以我便让其卖了客栈,换些钱财救急。”   “原来是救急……”   林枫点了点头,道:“那不知杜家主是否知道购买客栈的人是谁?”   杜鸣摇了摇头:“这种小事江鹤自己就能处理好,我没有询问的太仔细,只知道是一个外地来的汉子。”   林枫眸光微闪,双眼直视著杜鸣:“也就是说,杜家主完全不知道购买客栈的人,正是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江洋大盗韩墨?”   “什么?”   杜鸣愣了一下,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有些失态:“江洋大盗韩墨?这……真的吗?”   林枫将杜鸣的所有反应都收归眼底,只见杜鸣神态自然,毫无躲闪,面对自己的直视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   他抿了抿嘴,旋即点头:“没错,我们正是因为查到了韩墨,这才来找江鹤,想问问他是否知道购买客栈的人就是韩墨。”   “原来是这样……”杜鸣恍然点头,然后看向地面上的尸首,叹道:“只可惜,江鹤已经死了……如果林寺正能再早来几个时辰,也许就能问到他了。”   “是啊,可惜他已经死了……与我的到来,只差几个时辰而已。”林枫意味深长的点头附和。   杜鸣一脸真诚的看著林枫,满脸温和与热情。   林枫想了想,旋即拱手道:“既然江鹤已死,那我们就不多打扰杜家主了。”   杜鸣闻言,连忙道:“我还想宴请林寺正与孙郎中……”   林枫摇了摇头:“公务重要,待此案结束,若有机会,我会再来拜访杜家主的。”   杜鸣见状,这才点头道:“公事重要,那我就不耽搁林寺正和孙郎中的时间了,案子结束后,两位务必再来杜府,我一定好好招待两位。”   林枫满含深意的点头:“一定会再来的。”   很快,几人离开了富丽堂皇的杜府。   随著府邸的门被关闭,孙伏伽直接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   林枫沉吟片刻,缓缓道:“江鹤的自尽的确毫无任何破绽可言,我断定他应该就是写了遗书然后自尽的。”   “不过,他的自尽,我并不觉得正常。”   孙伏伽忙道:“怎么说?”   林枫转过头,看著高大门楣的杜府宅院,平静道:“以陈家的势力,可以清楚的知晓四象组织在临水县所做的一切,而韩墨比起四象组织来,远没有四象组织谨慎隐秘。”   “所以,我不相信势力更大的杜鸣会对韩墨的身份全然不知,更别说这个韩墨购买的还是他杜家的客栈!他说不知道韩墨的身份,反而暴露了他的问题。”   孙伏伽心中一惊,脸色不由一变:“难道秦奋与张横,是杜家杀的?”   孙伏伽对杜鸣还留有过去的情谊,著实不愿相信杜鸣会做出这些事。   毕竟这足以证明,杜鸣是想将他们困住,然后引四象组织来追杀他们……换句话说,是想让他们死的。   他难得有一个世家友人,打心底不愿相信这些。   可他更相信林枫的判断。   林枫见孙伏伽骤变的脸色,明白孙伏伽的想法,他轻笑著摇了摇头,道:“孙郎中别著急……要知道,知晓韩墨身份的人,可不仅仅只有凶手啊。”   孙伏伽一怔,旋即猛的瞪大了眼睛,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   林枫看著展露獠牙的石狮子,意味深长道:“写下匿名信的人,可是也指名道姓说出了韩墨的身份的,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难道……”孙伏伽定定的看著林枫:“你是说,那个躲在案发现场冷眼旁观了整场杀戮,并且写下匿名信将官府引来的人……就是,他杜鸣!?” 第213章 推理!出乎预料的双面间谍!   孙伏伽语气难掩愕然与意外,赵十五听到后,也是不由瞪大眼睛,脸上充满著同样惊讶的神情,毕竟他们是为江鹤而来,而江鹤是最可能知晓真凶陷害韩墨身份的知情人,所以他们一开始,都是打著杜家可能是真凶的想法前来的。   可现在,听义父的意思,却是说杜家不是真凶一方,反而是写下匿名信引来衙门的一方。   为何义父会有这样的判断?   赵十五满是疑惑的看向林枫,孙伏伽也紧紧地盯著林枫,等待林枫的答案。   林枫没有卖关子,他抬起手触碰冰冷的石狮子的锋锐獠牙,缓缓道:“这些世家大族最喜欢的事,就是随手埋下一枚暗子,在用不到的时候,这枚暗子就和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谁也不会知道他是大族的暗子,甚至他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是其他人埋下的暗子。”   “可一旦使用这枚暗子,无论这枚暗子是否愿意,都会成为世家大族棋盘上的棋子,生与死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我想,不出意外的话……韩墨,应该就是杜家在贞观二年时,随手埋下的一枚暗子。”   说著,他转过头看向孙伏伽,道:“韩墨身为朝廷通缉的要犯,一旦身份曝光,等待他的将是必死的结果,所以,杜家知晓他的真正身份,而他还是一个心狠手辣武艺高强之辈,对杜家而言他就有了利用的价值……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身份就已然不对等,一旦杜家以其身份为要挟,以杜家的势力,韩墨根本没得选。”   “所以,当杜家有什么完全不能见光的事需要去做时,韩墨这枚杜家随手埋下的暗子,就是最好的一个执行者……哪怕最后被发现,杜家直接将韩墨推出去,以韩墨过往的罪行,就如这次秦奋张横被杀一样,普通人也根本不会去怀疑什么。”   孙伏伽沉吟著点了点头,他这些年没少与世家大族打过交道,深知这些表面光鲜亮丽的大族背后,究竟隐藏著多少鲜血与黑暗。   所以,哪怕他对杜鸣有著一些情感,可他也认为这是杜家能做出来的事。   个人的个性,在整个家族的意志面前,有时并不能改变什么,更别说杜鸣是否仍是昔年那个急躁率性的杜鸣,也仍未可知。   赵十五这时却是挠了挠脑袋,整个人有些发懵:“义父,如你这样说,杜家不就更像是杀害了秦奋与张横的真凶了嘛?”   林枫笑了笑,道:“正常来说,如果江鹤不死,或者江鹤死的更早一些,我绝对会怀疑对韩墨的陷害,就是杜家所为,可江鹤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清晨时才死,这让我意识到,韩墨被陷害这件事,应该也出乎了杜家的意料。”   孙伏伽眸光一闪,忙道:“为何这样说?”   赵十五也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回过头,重新看向门楣紧闭的杜府,缓缓道:“对杜家而言,江鹤是唯一与韩墨接触的人,如果他们打定主意要利用韩墨这枚暗子,并且怕有人顺著韩墨找到江鹤,继而找到他们杜家……”   说著,林枫视线看向一旁露出沉思之色的孙伏伽,音调低了几分,道:“孙郎中,你了解世家大族,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来彻底断绝被人发现堂堂世家大族竟与江洋大盗有著联系?”   孙伏伽心底一沉,这种事根本不用去深思,无论世家大族,还是官场,这种事都太常见了。   他沉声道:“杀了江鹤灭口,没有了江鹤这个中间人,那就彻底断了杜家与韩墨之间的联系,而杜家知晓韩墨的身份,想要利用时,随时可以利用,可韩墨不知道江鹤的背后是杜家,哪怕以后被杜家利用,只要杜家利用韩墨时足够隐秘,韩墨就根本不会知道谁利用了他。”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杀江鹤灭口,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虽然杜鸣对江鹤夸赞有加,可说实话,一个赚钱的商人罢了,以杜家的声望地位,根本不会缺少这样的仆从。”   孙伏伽认同点头。   林枫继续道:“所以,如果杜家想要彻底断了韩墨与杜家的联系,避免有朝一日利用韩墨时,被人发现背后是杜家在掌控,那就必须杀了江鹤灭口……而这种事,宜早不宜迟,绝对不能在已经利用了韩墨后,再去杀掉江鹤。”   “如果这样做,简直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杜家有问题一样。”   “而江鹤是贞观二年将客栈卖给韩墨的,之后江鹤就被杜家调到了外地,杜家有足足四年时间灭口江鹤……这么长的时间,对杜家来说,足以制造任何意外让江鹤去死了,可是,杜家并未这样做!”   孙伏伽眉头紧皱,他不由踱了几步,眼中闪过诸多思绪后,说道:“看来杜家压根就没想过鸟尽弓藏,他们并不担心利用韩墨后,会被人通过江鹤查到杜家。”   林枫笑著点头:“有这种可能……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江鹤对杜家而言,还有大用,其价值要高于韩墨,因此杜家在斟酌过后,选择留下了他的性命。”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重重点头:“你的推断更可能。”   在这些大家族眼中,仆从的命从来不被他们看重,普通人在他们看来,都是明码标价的,所以一个人是死是活,有时看的还真的是他们的价格,而非什么感情。   “可是,问题来了……”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他视线与孙伏伽双眼相对,沉声道:“在韩墨被凶手陷害后的不久,江鹤还是死了!”   “而如我刚刚所说,正常情况下,杜家是绝对不会选择韩墨刚被利用后,就忙杀了江鹤灭口的……就如我们现在一样,哪怕江鹤的自尽看起来再完美,再无懈可击,我们也都不会相信江鹤真的是因愧疚而自尽,而会怀疑是杜家为了隐瞒而对江鹤灭口。”   “所以,杜家明知道在此时此刻让江鹤去死,会引起我们的怀疑,为何还要这样做?”   听著林枫的话,孙伏伽也皱起了眉头。   这确实是他最想不通的。   而且江鹤的自尽,也不是那般完美。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如果因为愧疚而自尽,那绝对会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可杜鸣却说江鹤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   且江鹤已经回到杜家一个月了,如果真的愧疚,也肯定是刚回来那段时间,最受煎熬,就算自尽也该在前面,而不会是一个月后。   就算他这一个月一直受到煎熬,一直下不了决心自尽,因此拖了这么久,可现在选择自尽,也必然是发生了新的事情,有了新的契机和刺激,才让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可杜鸣却说一样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因此种种,江鹤自尽的动机和时间的选择,其实是存在很大问题的,更别说杜鸣隐瞒知晓韩墨身份的事,也彻底让孙伏伽对其失去了信任。   故此,孙伏伽也确定,江鹤的死,一定是杜鸣授意的,很有可能就是杜鸣将其逼死,让其自尽的,因此才会有那般失去冷静还带著错别字的遗书,以及完美的自尽现场。   可正如林枫所言,这个时候让江鹤去死,是最不合适的时机,以杜鸣的才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那他,为何还要这样做?   想不通……孙伏伽沉思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异常缘由所在。   他不由道:“子德,你觉得杜鸣为何会这样做?”   林枫迎著孙伏伽不解的视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如果我说……杜鸣是因为愤怒而动了杀心呢,孙郎中是否赞同?”   “愤怒?”   孙伏伽一愣。   “怎么会愤怒,江鹤能做出什么让他愤怒的事……”   话音还未落,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他猛的一顿,继而忙看向林枫,失声道:“子德,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江鹤,他,他背叛了杜鸣?”   “什么?江鹤背叛了杜鸣?”赵十五一惊。   林枫最后看了眼高大门楣富丽堂皇的杜府,直接翻身上马,道:“走吧,边走边说。”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也翻身上马,跟在林枫身后。   林枫继续道:“我问过韩墨,韩墨对自己隐藏身份事表现出了绝对的自信,他这些年一直在刀口舔血,一直在躲避著官差的追捕,对反侦察之事定然十分擅长。”   “因此他自信自己隐藏的很好,不会被人发现,应该不是在吹牛,更别说杜家要将韩墨做成自己的暗子,也要避免韩墨被人发现,所以,杜家应该也会在暗中保护韩墨的身份不暴露,在这种情况下,若说有谁能知晓他的身份,也就只有一开始设局引他购买客栈的江鹤与杜鸣了。”   “可现在,就在昨夜,有贼人杀了秦奋与张横这两个衙役,还直接送到了韩墨的客栈,且使用韩墨相同的武器,嫁祸给了韩墨……这说明什么?”   孙伏伽眸光一闪,迅速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说明真凶也十分清楚韩墨的隐藏身份。”   林枫点了点头:“可刚刚我说过,在杜家也出手为韩墨身份保密后,能够知晓韩墨身份的就只有江鹤与杜鸣……故此,昨夜真凶的行凶,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杜鸣授意,可如果是杜鸣所为,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杀害江鹤,所以可以排除。”   “那么如果不是杜鸣授意,杜鸣在发现真凶陷害韩墨后,绝对第一时间就会知道有人泄露了韩墨的身份,而知晓韩墨身份的人只有他与江鹤,不是他泄露的,你们说,还能有谁?”   正所谓理越辨越明。   随著林枫用逻辑和目前掌握的些许线索,进行一步一步符合逻辑的推理后,饶是赵十五,都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   他忍不住道:“还用说,肯定是江鹤了!”   赵十五都想到了,孙伏伽自然更不用说。   他皱眉道:“难道是江鹤不小心将韩墨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导致韩墨的真实身份被真凶知晓?”   “为什么说是不小心泄露出去呢?”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话,却是意味深长道:“孙郎中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江鹤背叛了杜鸣呢?或者换句话说,万一江鹤一直效力的主子,就不是杜鸣呢?”   “什么!?不是杜鸣?”赵十五直接懵在原地。   孙伏伽更是脸色一变再变,他神情剧烈闪烁,道:“韩墨的事在杜家应该是绝密,江鹤为杜家效力这么多年,不会犯下泄露如此重要秘密的错误……所以,他会让真凶知道韩墨的真实身份,恐怕真的是故意告诉的。”   林枫闻言,视线看向前方热闹的街道,缓缓道:“如果真的是被人算计,或者不小心将消息泄露出去,杜鸣一样会生气,但再生气,也不会选择这个关口让江鹤去死。”   “毕竟这样做,就算杜家没屎,屁股上也沾了屎了。”   “可是,杜鸣明知这样做的后果,却还是这样做了,那就只能证明一点……”   他看向孙伏伽,沉声道:“他确定江鹤不是不小心被人算计了,不是不小心将消息泄露出去了,而是直接背叛了他,甚至从未忠诚于他,换句话说,江鹤是一个双面内奸,既为杜家做事,也为其他人做事,但他真正忠诚的却是其他人。”   “而他杜鸣,从头到尾都被江鹤给骗了,就仿佛一个滑稽的猴子一样被戏耍了。”   “这种情况下,身为一个豪门大族的家主,身为一个饱学的大儒,身为一个急性子的没吃过亏的人,孙郎中觉得他在暴怒之下,做出不合时宜的决定来,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孙伏伽犹豫迟疑了起来。   “更别说……”   林枫的声音继续响起:“更别说江鹤效忠的是其他人,一旦被我们查到江鹤,对江鹤进行审问时,恐怕江鹤会更彻底的背叛杜家,将杜家的秘密都说出来,这种情况下……”   林枫声音低沉,带著一抹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道:“孙郎中觉得,杜鸣除了送他去死,还有别的选择吗?”   孙伏伽瞳孔剧烈收缩跳动。   额头青筋直接盘旋而起,他抿著嘴,皱眉沉思了片刻后,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他重重点头:“不会有其他可能,就如子德你所说,江鹤确实背叛了杜鸣,而由此也能知道杜鸣绝不是真凶,所以唯二知晓韩墨身份的人,也就只剩下匿名举报信的书写者了。”   “看来,匿名信真的是他所写的,是他将衙役引到了客栈。”   林枫的分析十分细致,且各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再有江鹤最不合理的死做依据,一切也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孙伏伽都完全赞同林枫的推断,赵十五和赵斜阳更别说了。   而相比起赵十五,赵斜阳此时更是震撼的嘴都要合不拢了。   赵十五毕竟经常见林枫推理,可赵斜阳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他见林枫只是凭藉江鹤今晨的死这么一件事,就无比丝滑的,直接推测出了江鹤的背叛,以及杜鸣的真实角色,且各个细节无懈可击,整个人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真的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虽然传言说林枫擅长以小窥大,可他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以小窥大的方式,也就是线索还是太少,否则他觉得案子都不用再继续查了,恐怕林枫就已经能推理出真相了。   “厉害,真的太厉害了。”赵斜阳心底止不住的感慨赞叹。   “义父。”这时,赵十五看向林枫,道:“杜鸣是匿名信书写者,而在案发现场,我也发现了第三方存在的痕迹,这是否证明杜鸣其实是知道真凶的身份的?既如此,我们根本不用继续查了,直接向杜鸣询问不就好了?”   听到赵十五的话,赵斜阳也连忙看向林枫。   可林枫却笑著摇了摇头,说道:“杜鸣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赵十五一愣。   林枫缓缓道:“如我刚刚所说,杜鸣为江鹤的背叛感到十分愤怒,那他也必然会为江鹤背后的真正主子更加仇视,这种情况下,若他知道真凶是谁,绝对直接会在举报信里提及。”   “只要在举报信里有所提及,官府肯定就会注意,到时候无论能否查出什么来,都会给真凶造成不小的麻烦。”   “可是,他没有提及任何相关的信息,这只能证明他的人看到了案发经过,但并不知晓凶手的身份,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先将张横和秦奋的尸首暴露了,引起衙门调查,让衙门知道有人被杀的事。”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赵斜阳语气颇为惋惜:“太可惜了,如果杜家主知道真凶的身份就好了……不过杜家主也算歪打正著,他绝对没想到林寺正伱们正好就在西域商队里,正好让林寺正你们接手了这个案子,否则的话,想要查出这个案子的真相,恐怕遥遥无期。”   歪打正著?   林枫听著赵斜阳的话,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   真的是歪打正著吗?   还是说,就想借著自己的手,找到算计了他杜鸣的江鹤背后的真正主子?   亦或者说,还有别的想法?   这时,孙伏伽看了一眼他们前行的路,他不由有些疑惑,道:“子德,我们这好像不是去衙门的路吧?”   众人闻言,这才注意到林枫带的路,和去衙门的路正好相反。   林枫笑了笑,点头道:“的确不是去衙门的路。”   “那是去?”孙伏伽好奇问道。   便见林枫露出一抹神秘笑意:“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与秦奋和张横都有过接触,且可能不经意间打探出他们身份的人,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了。” 第214章 四象来信,一臂之力!   听著林枫的话,周围所有人表情都瞬间有了变化。   惊愕,意外,激动,惊喜,所有人的视线,皆在这一刻齐刷刷落在了林枫身上。   这一刻,饶是孙伏伽,都忍不住开口询问:“子德,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脸上露出一抹颇为玩味的笑意,道:“一个很出乎你们意料的人。”   “出乎我们意料的人?”赵斜阳愣了一下。   他脑海里回想著神山县认识的所有人,又想了想和秦奋张横相识的同僚们,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谁会让他觉得出乎意料。   毕竟现在连堂堂杜家都登场了,就算下一刻,林枫告诉他县令是真凶,他也不会无法接受。   所以他还真的想不到,有谁会让他觉得意外。   正当他想开口进一步询问,却见林枫忽然发出了“吁”的一声。   林枫所骑的马匹停了下来,同时林枫的声音,也慢悠悠响起:“我们到了。”   “到了?”   赵斜阳下意识跟著拉紧缰绳,同时转过头,随著林枫的视线看去。   而当他看到他们所处的位置后,整个人双眼陡然瞪大,脸上满是发懵的神情,充满著意外。   “这……这……怎么会是这?”   孙伏伽等人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建筑后,脸上的神色,与赵斜阳差不多,也都是意外和愕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赵十五忍不住道:“这个叫什么妙春院的地方,应该是青楼吧?”   赵斜阳神色复杂道:“就是青楼,这还是我们神山县县城唯一的一座青楼,而很汗颜……”   他脸色难得露出些许窘迫,道:“昨夜我就是在此处过夜的。”   赵十五闻言,不由道:“还真是青楼!义父,你带我们来青楼干什么?难道那个与秦奋和张横都相熟的人,还在青楼耍?可这都快中午了,青楼也该休息了吧?他这是将青楼当客栈了啊,还留在青楼?”   听著赵十五的话,众人视线也都看向林枫,眼中充满著同样的疑惑。   而且他们一直都跟著林枫在调查,林枫调查了哪些东西,得到了什么线索,他们也都是知道的,从始至终,林枫都没有派人查过青楼,所以林枫怎么就知道秦奋与张横相熟的人还在青楼呢?这一点,他们更加的疑惑与不解。   林枫听著赵十五的话,迎著众人疑惑的神情,轻轻一笑,刚要开口,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接著就见一个衙役直接来到众人面前,他向林枫一拜,旋即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簿,连忙道:“林寺正,有人收买了一个孩子,将这本书簿送到了客栈。”   “书簿?”   林枫眉毛一挑,双眼盯著衙役手中的书簿,神情闪烁。   赵斜阳则是一脸茫然:“书簿?还是收买一个孩子做的,谁这么神神秘秘?这书簿的内容是什么?”   衙役忙道:“那个孩子指名道姓说要交给林寺正,所以小的也不敢乱看,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指名道姓要给林寺正?”赵斜阳更茫然了。   可这一刻,孙伏伽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眸光陡然一闪,他连忙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难道是他们!?”   他们?   谁?   赵斜阳眼看著孙伏伽和林枫打哑谜,著急的抓耳挠腮。   赵十五更是挠著脑袋,不明白孙伏伽的意思。   可林枫却与孙伏伽对视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他终于笑了起来:“除了他们,也没人会如此神神秘秘的了。”   一边说著,林枫接过了衙役手中的书簿。   在众人眼巴巴的注视下,林枫随手翻开了书簿。   他视线看向书簿,当他看清楚书簿里的内容后,嘴角直接上扬了几分:“如此短的时间内,查了这么多内容,还真是辛苦他们了。”   他迅速的翻看著书簿里的内容,一页一页的翻动,过了能有半刻钟的时间,林枫翻完了全部的书簿。   “怎么样?”孙伏伽连忙问道。   林枫笑了笑,忍不住感慨道:“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还真是真理啊,哪怕他们和我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可在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会竭尽全力的来帮我。”   赵斜阳眨著眼睛,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和家里那头只知道吃的蠢猪一样,眼神肯定格外的清澈……特么他们说什么啊?什么永远的利益?什么你死我活的关系?总觉得林枫他们在瞒著自己一件天大的事,自己该不会一不小心踏进了什么大人物的斗争中了吧?   小小县尉内心瑟瑟发抖中……   孙伏伽则完全明白了林枫的意思,还真是四象组织送来的情报!   之前林枫没有让赵斜阳秘密调查秦奋与张横的事情,为的就是让四象组织知道他想要什么情报,然后利用四象组织为他查找这些。   当时林枫就说,四象组织无论愿意与否,都会为他做事。   现在结果已经证明,林枫判断的没错,四象组织真的为林枫做了这些。   他忙道:“他们提供的情报,是你需要的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著手中的书簿,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青楼,笑了笑,语气有些嫌弃道:“说实话,他们的效率让我有些不满意,我在这段时间内,已经调查出如此多的新线索了,且自己都已经找到这里了,他们才将情报给我……当然,如果没有这本书簿,我只有六成的把握确定我们要找的人是谁,而现在有了这本书簿,我有至少八成的把握。”   “可他们在同样的时间内,只能给我多出两成的把握,这效率确实是不高,看来这次他们的领头者,还是差点意思。”   四象组织临时藏匿地。   凉亭内。   身披黑袍的奎宿星君,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压下了要打喷嚏的冲动,他放下水杯,看向眼前石桌上的棋盘,指尖从棋盒内取出一枚黑子,手指轻轻摩挲晶莹微凉的棋子,缓缓道:“情报已经给林枫送去了吧?”   身后的属下连忙点头:“已经送去了,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林枫手中了。”   奎宿微微颔首:“如此看来,刚刚就应该是他在念叨我了……或者说,他在念叨是谁如此大发善心,给他收集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属下哈哈一笑:“林枫肯定对收到的情报充满著意外,毕竟他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帮他,估摸著他现在应该一边对如此重要的情报感到高兴,一边疑惑不解,不知道是谁对他如此好,还帮他做了这么重要的事。”   奎宿啪的一下,将棋子放入棋盘之上。   看著黑白棋子纵横交错的棋局,他淡淡一笑:“他的确比普通人聪明一些,的确是个查案天才,所以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之前,我们怎么也得将他的价值压榨到最后一滴,才不枉他白活一世。”   属下连忙道:“还是星君心善,哪怕是敌人,也不愿浪费其才华。”   奎宿呵呵一笑,他又从棋盒内取出一枚白子,看著棋盘上的局势,缓缓道:“我们的人如何了?”   “已经开始陆续返回了,这些去长安的路都不算间隔太远,今晚子时前后,差不多都能抵达。”   奎宿幽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漠然,他捏著棋子,淡淡道:“棋盘落子,有的时候不是想落哪就落哪的,棋局到这一刻,白子所有的活路已经殆尽了,而能落子之地,不过我故意给他留下的这么几个位置罢了。”   啪!   一边说著,白子一边被他落入棋盘之上。   “只是……”   奎宿语气毫无任何感情道:“这种落子,不过最后无力的挣扎罢了,结局,已然注定。”   青楼门前。   林枫直接翻身下马,带著孙伏伽等人进入了青楼。   刚进入青楼,就有一个上了年纪,可身材十分丰腴的女子迎了过来,她一边扭动丰腴的臀部,一边手上摆著手绢,搔首弄姿道:“赵县尉,这大中午的您怎么就来了?是昨晚春香姑娘没伺候好你吗?只是现在春香姑娘正在休息,想让春香陪伴,还需等天黑才行呢。”   赵斜阳听著老鸨的话,脸都白了。   若是平常自己来嫖的时候,老鸨这样说,他还可能吃老鸨点豆腐沾点便宜,笑著说一句“妹妹不在不要紧,我牙口很好,老母鸡也不会觉得塞牙”,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堂堂五品的刑部郎中和大理寺正前来办案,你还在他们面前说我夜宿青楼的事,这在上官眼中,我特么成什么酒囊饭袋了?   他连忙一个冷眼逼停老鸨的话,声音清冷道:“少废话,本官来此是查案的,不是来消遣的,再说本官不过就是昨夜和兄弟们应酬,不小心在伱这里留宿罢了,别说的好像本官天天在这里留宿一样。”   赵斜阳只能靠这些话来极力挽尊了。   而老鸨能成为老鸨,就在于眼力惊人,心思灵敏,此时见赵斜阳如此正经的与自己拉开距离,故意说出洁身自好的话来,一瞬间就让老鸨意识到与赵斜阳同行的几人身份不一般。   她视线先后扫过林枫、孙伏伽和赵十五等人,一时间也拿捏不住林枫等人的身份,但她知道,这些人能让赵斜阳表现如此异常,恐怕也是朝廷大官。   “是是是,赵县尉平常不怎么来的,只是偶然应酬才会来此。”   老鸨连忙点头,配合著赵斜阳的演出,然后小心翼翼看向几人,道:“不过赵县尉说是来查案的……不知什么案子,和我们妙春院有关?”   赵斜阳见老鸨终于没有拆自己的台,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忙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不知你要找的人是?”   林枫这时才说出自己的目标,他笑著看向赵斜阳,意味深长道:“赵县尉知道的。”   “我知道?”赵斜阳一愣。   林枫点著头,道:“没错,你知道,毕竟还是你告诉我的。”   “什么?我告诉的?”   赵斜阳更懵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与林枫见面后所说的每一句话,所说的每一个人,可他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自己和林枫说过什么藏在青楼里的人啊?   林枫见赵斜阳一脸的茫然,就知道赵斜阳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赵县尉还记得在向我介绍秦奋与张横的关系时,你曾说过的一句话吗?”   “你说……”   林枫迎著赵斜阳不解的视线,说道:“你说秦奋与张横关系不好,只要见面就不会给彼此好脸色,甚至在青楼里,还会为了姑娘而大打出手,因此他们关系不佳的事,不止是你们衙门的人知道,百姓们很多也都有所耳闻,毕竟在青楼里为了个女子大打出手,这可是连普通人都轻易不会做的丢脸之事。”   赵斜阳下意识点著头:“确实如此。”   林枫笑道:“那也就是说,他们都会来这座青楼消遣,并且以秦奋和张横的矛盾,他们彼此看对方不顺眼,那么只要是对方看上的女子,另一方肯定也会去抢,是吧?”   赵斜阳仍是继续点头:“没错,明明妙春院里漂亮姑娘那么多,可他们偏偏就去抢翠云姑娘,只要这个人今天睡到了翠云姑娘,那个人明天必须也得睡一次翠云姑娘,否则就好像是低了一头一样,我当时还劝他们,姑娘那么多,别做这么幼稚的事,可他们对彼此的仇视太严重了,根本不听我的劝。”   林枫笑了笑,道:“所以,结论不就来了?”   赵斜阳愣了一下,可忽然间,他福由心至,看著林枫的笑容,回想起林枫对他的引导,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忙道:“所以……翠云姑娘,她就是那个既能和秦奋接触,也能和张横接触,且根本不会被我们注意的人?”   “还不止如此……”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以孙伏伽和林枫的默契,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能够与秦奋张横接触,还远远不够。   最重要的是,既要与他们接触,还要有机会得知他们的真正身份。   而秦奋和张横,在面对同僚或者其他人时,绝对十分警惕,他们刻意伪装彼此仇视的样子,就是不希望两人的身份和关系被外人发现。   所以,林枫要找的这个人,必须要让两人卸掉警惕之心,或者打心眼里轻视才行。   而青楼女子的身份,完美的符合这一点。   第一,男人来青楼都是玩的,根本没几个人会对一个青楼女子在意,所以他们打心眼里,肯定是瞧不起青楼女子的。   第二,正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在青楼想不喝酒都不可能,饮酒过多,再有美色诱惑,有些话,即便平常牙关咬的再紧,也有可能会说出。   而青楼女子最会劝酒,最后勾人,只要灌足够多的酒,让他们喝断片了,第二天再无辜的说什么都不知道,被折腾的都要散架了,早就晕了,秦奋和张横自然也不会怀疑。   再加上两人刻意制造彼此仇视对立的身份,除了同僚外,必会竭力避免与相同的人结交,以免被人发现异常,所以能够与他们都熟悉的人,除了他们在四象组织的同伙外,也就同僚和这个青楼女子了。   而四象组织的同伙不可能是凶手……   故此,相比起与他们都熟悉的同僚,这个被他们当成工具利用的青楼女子,确实可能性最高,甚至就是唯一的选项。   “我怎么之前就没想过青楼女子呢……”   孙伏伽心底不由叹息一声,明明他也是和林枫一起听到赵斜阳的吐槽的,可他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这句话,使得若非林枫没有错过关键之处,他们可能真的要完全指望四象组织的帮助了。   可四象组织能否帮助,有多大帮助,都是未知的,将机会交给敌人,是最危险的事。   幸亏林枫稳定发挥,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孙伏伽心中感慨,赵斜阳更是再度为之震动。   林枫竟然只凭自己不久前的随口一句话,就发现了真相,可那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智慧的参差。   赵斜阳长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他不敢耽搁时间,得到了林枫的答复,便直接看向老鸨,道:“翠云呢?把她带过来!” 第215章 青楼骨干!来硬的!   老鸨见赵斜阳指名道姓说要找翠云,而且语气颇为不善,她心中不由一惊,出于掌握官府心思,提前将一切了解周全,好做出最合适的应对之策,忙向和自己有些鱼水交情的县尉打探道:“赵县尉,不知翠云是犯了什么事吗?”   有林枫和孙伏伽在一旁盯著,赵斜阳哪敢乱说话。   更别说,他现在也完全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卷入了大人物之间怎样的漩涡之中。   他冷冷看了老鸨一眼,道:“废话少说,官府查案,休要耽搁时间,还不快去将翠云唤来!”   虽然赵斜阳没有透露任何具体的内容,可这语气和态度,已然让老鸨意识到翠云的事不轻,至少不是自己用点关系和卖笑就能解决的。   思于此,老鸨心中已有明悟,她没有去做无用功,直接了断道:“好好好,奴这就让人唤翠云过来。”   “等一下!”   可这时,林枫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老鸨的话。   众人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带路,我们直接去找翠云。”   若让人将翠云叫来,在走路的这段时间,足以让一个聪明人思考出一套完整的应对之法。   而只有自己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才可能看到翠云真正的第一时间的下意识反应,而不会给她足够的时间来思考应对之策。   当然……前提是真的如自己所料,翠云有问题。   老鸨没想到林枫竟然要亲自去找翠云,一时不由有些犹豫,林枫见到老鸨的犹豫,缓缓道:“怎么?难道翠云的房间我们去不得?还是说在她的房间里,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在?”   老鸨连忙摇头:“倒也不是,只是翠云的房间还没有打扫,现在可能有些乱,怕让诸位官爷觉得不适。”   扫黄现场的不适吗?   林枫前世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算什么……他双手直接负于身后,懒得废话:“带路。”   赵斜阳见林枫这样说,哪还会犹豫,直接摆手催促:“还不快带路,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鸨见状,心下彻底确定,眼前这些人的主心骨,就是这个穿道袍的奇怪男子。   她不敢耽搁,连忙在一旁引著众人,道:“诸位请上楼。”   说著,众人便纷纷迈步登上步梯,向二楼走去。   这个青楼足有三层楼,虽和长安的青楼没法比,可也称得上是装修的高端大气了,浓重的胭脂味弥漫在空气中,与赵斜阳身上的劣质胭脂味一模一样,林枫一边走,心中一边暗道:“怪不得赵斜阳住一晚衣服上的胭脂味这么重,这是住了一群胭脂精吧。”   几人登上了三楼,然后跟著扭著胯的老鸨来到了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前。   老鸨向林枫道:“林寺正,这里就是翠云的房间了?”   林枫看著门窗与其他房间没有任何特殊的房间,道:“翠云在你们这里是什么水平?”   “水平?”老鸨一怔。   林枫道:“和花魁之类的比较。”   老鸨忙道:“比花魁差一些,但也算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姑娘之一了。”   “普通的姑娘都在二楼,三楼环境更清幽,姑娘们的地位也更高。”   林枫微微颔首,他说道:“敲门吧,但不要说我们找她,你只需要引她将房门打开便可,多余的话不要说。”   能成为老鸨的人,自然心思机敏,已然确定自己的面子毫无用处,且翠云身上的事可能很严重后,老鸨也就绝了为翠云筹谋的想法。   翠云虽然是妙春院最受欢迎的姑娘之一,但只要还带著“之一”这两个字,就代表她不是不可替代的。   在该放弃时,老鸨也罢,青楼的主子也罢,都不会为了一个可替代的女子和官府作对。   “是是是。”   她连忙点头:“奴这就去叫门。”   说著,她迅速转身,敲响了房门。   过了一小会儿,便听一道带著慵懒的,十分悦耳的声音,仿佛小猫伸出小爪子划过人的耳朵一般,从房内响起。   “谁啊?”   听到这声音,林枫眸光微微一闪,他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青楼女子这么多,秦奋与张横会选择这个叫翠云的女子了。   这慵懒的声音,还真有些勾人。   老鸨听惯了翠云的声音,内心早已平静如水,她说道:“是我,你开下门,有些事要和你说下。”   仿佛老鸨经常会这样做,翠云闻言,并没有什么意外和怀疑。   房内传出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很快极轻的脚步声,仿佛脚丫直接踩在松软的地毯上的声音靠近。   嘎吱——   门终于被打开了。   只见门后探出了一张十分漂亮的脸蛋,她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有著一双玲珑的眼眸,长长的睫毛眨动间,一种勾人的清纯之感,瞬间向门外众人袭来。   不过随著这张清纯的脸庞看清楚门外站著的赵斜阳等人后,眨动的睫毛陡然一顿,那双眼眸下意识瞪大,闪过一抹意外、惊愕乃至惊慌。   但很快,这些突然浮现的神色便迅速被收敛,长相清纯的翠云连忙重新露出真诚的笑容,茫然道:“你们这是?”   林枫来到翠云面前,看著光著脚丫,十个圆润脚趾下意识勾紧的青楼骨干,回想著翠云刚刚看到自己等人时下意识露出的神情,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轻轻一笑,道:“翠云姑娘是吧?本官今日来此找姑娘,乃是为了一桩案件,接下来有些问题要问姑娘,还望姑娘能如实回答。”   翠云神情有些警惕的看了林枫一眼,旋即下意识将视线看向老鸨,可老鸨早已转过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翠云秀眉皱了皱,继而忙展颜笑道:“当然可以。”   她看向林枫道:“还望官爷稍等片刻,容奴家换身衣服,整理下仪容,然后就去给官爷回话。”   林枫看著即便素面朝天也很漂亮清纯的翠云,摇了摇头,笑道:“翠云姑娘现在已经很漂亮了,无需再做打扮,我们时间不多,就不浪费了,若姑娘不介意,我们直接去你房间询问吧。”   “我的房间,这……”翠云有些犹豫。   林枫道:“姑娘房间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们看到的吗?”   翠云忙摇头:“当然没有。”   林枫见状,不再耽搁,直接道:“既然没有,那就去姑娘房间吧。”   这话已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翠云哪敢阻拦,只能迎著众人进入了房间。   翠云房间很宽敞,分为内室与外室。   外室有著几张桌子,桌子上分别放著古筝、棋盘和文房四宝,充分代表著翠云的才情。   在古代,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能成为青楼骨干的,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也得精通一两样,而翠云看来,应该是全都精通的。   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此时只有一个水壶和几个水杯,整齐的摆放在中间。   地面是厚厚的地毯,即便光著脚,甚至躺在上面睡觉都不会觉得寒冷。   整个房间充满著一股淡淡的花香,十分清幽,这可不是外面那劣质的胭脂香能比的。      林枫点了点头,不说别的,至少这房间,配得上青楼骨干四个字。   他来到内外室的门口,向内室张望了一眼。   内室面积不算大,只有一张床榻,以及一个衣柜和一个梳妆台,此时梳妆台上随意放著一些首饰,床榻上的被褥随意堆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杂乱。   林枫收回视线,回到外室,坐在了桌子旁。   他刚要向翠云开口,忽然眸光闪烁了一下。   林枫视线看向桌面,只见桌面有两处位置上,有著一些水渍。   他想了想,笑道:“口渴了,不知是否方便?”   翠云忙道:“当然。”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扣在水壶旁的水杯,将水杯翻转,指尖明显能感受到水杯还留存一些温度。   他拿起水壶将水倒在水杯里,看著汩汩而起的热气,林枫说道:“姑娘这里还能烧热水?”   翠云道:“不久前奴家忽然有些口渴,便唤人送来了一壶热水,这不?奴家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将水要来后,还没来得及喝,就又睡著了。”   林枫微微点头:“原来还没喝……这么说来,本官倒是幸运的能喝上第一杯了。”   翠云很会说话,声音悦耳,面相清纯无辜:“奴家就说为什么会突然口渴,又为何困得不行……原来是老天知道官爷要来,让奴家专门为官爷准备的呀。”   这奉承的话不算多漂亮,但翠云的清纯长相太有欺骗性,使得这话她说出来,完全不给人做作的感觉。   林枫笑了笑,他端起水杯,看著冒著热气的热水,道:“不知在我们到来之前,姑娘可否接待过其他客人?”   翠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道:“没有呀,奴家除了要了一壶水外,一直在睡觉。”   林枫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指向对面的凳子,道:“姑娘请坐,本官的问题都不难,只要姑娘如实回答便不会有任何事,所以姑娘不必紧张。”   翠云连忙小鸡啄米的点著头:“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待翠云入座,林枫看著身形小巧玲珑的翠云,指尖轻轻在水杯上磕动,道:“姑娘说这几天身体不适?是生病了吗?”   翠云叹息一声,道:“偶感风寒,导致一直病恹恹的,没有太大的精神,一直在休息,因此都连著两天没有接待客人了,亏得妈妈照顾奴家,理解奴家,帮奴家向恩客解释,否则客人们估计都要闹起来了。”   老鸨本不愿掺和进来,可翠云提她的名字,她也不好一直装作空气,只好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客人们都很理解,毕竟只有身体养好了,才能更好的伺候客人。”   赵斜阳听著两人的话,双眼不由一瞪。   他忍不住向孙伏伽低声道:“孙郎中,秦奋与张横离开衙门的时间,与翠云生病不接客的时间,正好能对应的上!”   孙伏伽眸光微深,赵斜阳都能注意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注意到了。   “巧合吗?还是说……”   孙伏伽看向翠云的神色,渐渐锐利了起来。   不过林枫神情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他仍是温和的笑著,道:“既然翠云姑娘身体不适,那我们就直入正题吧,问完了姑娘,姑娘也能好好休息。”   翠云忙点头。   林枫看著翠云,直接道:“不知翠云姑娘是否认得秦奋与张横?”   “秦奋?张横?”   翠云只是想了一下,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眸便直接一亮,她连忙点头:“自然认得,毕竟……”   翠云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似乎有些羞赫道:“毕竟他们身为官差,还专门为奴家大打出手过,奴家自然记忆很深。”   林枫微微颔首,继续道:“翠云姑娘对他们的印象如何?”   翠云秀眉蹙了一下,想了想道:“奴家不敢乱评价恩客,他们待奴家都是极好的,一点也不粗暴,反而很有礼貌,每次都不急色,都会等奴家沐浴完毕后,再碰奴家。”   还不敢乱评价呢,你就差评价一下他们具体的时间了……林枫手指摩挲著杯壁,继续道:“他们经常来找伱吗?”   翠云这一次思考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说道:“应该算是经常吧,奴家因为恩客比较多,记得不是太清楚,但好像每个月都能见到他们。”   “那他们都是一起来的吗?”   “倒也不是,最初的时候是一起来,然后为了争奴家大打出手,但后来他们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合适,所以不一起来了……但只要今天这个人来了,明天另一个人肯定也会来,就好像是……”翠云视线看著房梁,蹙著漂亮的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双眼一亮,道:“就好像是故意较劲一样,只要是另一个人做的事,那这个人也一定要做,且做的更好才行。”   林枫微微颔首,这和赵斜阳所说的相差无几。   他视线看著袅袅升腾的白气,感受著杯壁带来的热量,大脑迅速的转动了起来。   翠云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表现的很积极主动,无论自己问任何问题,都很积极的回答。   且回答的内容,以自己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一点壳都不打。   速度快到林枫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   可是……这恰恰是最大的毛病。   她回答的太快了,太顺畅了,顺畅到根本不像是一个突然被问到问题的人,反而像是一个准备了许久,就等著自己来问的人。   “这些问题在她脑海中,绝对早就浮现过!”   “难道她知道我会来找她问这些问题?”   林枫眯了下眼睛,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不对,她刚见到我时,神情是意外,惊慌,那根本不是提前有所准备的样子。”   “她并不知道我会提前到来,可她却早已想过这些问题……这意味著什么?”   林枫眸光闪烁了片刻,他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容貌清纯的青楼骨干,看著翠云那一脸真诚无辜的样子,眸中浮动著暗涌。   翠云一定有问题,林枫已经能够确定。   哪怕翠云的回答没有这么顺畅,林枫也一样会怀疑她。   因为她在一开始就欺骗了自己……   翠云说她没有招待过任何人,可桌子上两个位置的水渍,以及水杯的温度,都证明有两个人在不久前坐在这里过,且有人用杯子喝过水。   翠云为何要隐瞒有人来过的事实?   在不久之前来过的人又是谁?   林枫看向翠云,翠云见林枫看著自己,腼腆的笑了笑,显得十分单纯可爱,但翠云根本不知道,她所隐瞒的一切,其实早已暴露在林枫的视线之中。   以翠云的段位,和林枫斗,还是差的太多了。   林枫脑海不断转动,他在思考,自己是要继续试探翠云,旁敲侧击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是干脆直接摊牌?   以翠云从容应对的样子,想来旁敲侧击效果未必会好,她准备的太充分了……   既如此。   林枫看向翠云,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第216章 隔空摄命!   这一刻,林枫的气势变了。   虽然他仍旧坐在那里,脸上笑容仍旧温和,可那眼眸的变化,却没有瞒过翠云。   翠云身为青楼女子,平常就靠察言观色吃饭,一个客人对自己是否满意,对方的喜好是什么,自己应该装的再清纯一些还是妖冶一些,她都可以通过对方细微的神情变化判断出来。   所以林枫的改变,让翠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让她心中不由一凛,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出现了问题,让林枫有了不满。   翠云眸光闪动,就要开口,来尝试挽回局面,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响了起来:“昨夜子时,不知翠云姑娘身在何处?”   翠云愣了一下,旋即忙道:“奴家身体不好,这些天一直在房间休息,昨夜自然也是在房间休息。”   “房间休息?”林枫放下水杯,背嵴微微前倾,使得他与翠云之间的距离仿佛因为这个前倾瞬间缩短无数倍,顿时给翠云一种被侵略了个人领地的不适感。   “不知可有人能证明?”林枫双眼盯著翠云,直接询问。   虽然林枫的语气仍旧没有变化,可这一刻,在场的众人也都明显感觉到房间的气氛发生了改变。   林枫的问题,开始毫不遮掩且带著审问的意味了。   翠云似乎被林枫的气势震住了,神色有些紧张,她连忙摇头:“奴家昨夜没有侍奉客人,只有一人休息,自然无人能证明。”   林枫微微点头,双眼盯著翠云的眼眸,不放过她眸中任何的神情改变,道:“也就是说,哪怕你昨夜子时偷偷离开客栈,去了外面,随手杀两个人,也不会被人知道了?”   翠云听著林枫的话,整个人先是一怔,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一跳,她脸色顿时有些慌乱,连忙摇头:“什么杀人……官爷可千万别吓唬奴家,奴家胆子小,不经吓。”   “不经吓?”   林枫笑著说道:“可本官怎么觉得你的胆子大上了天呢?”   “什么?”翠云一愣。   便见林枫双眼锐利的盯著她,道:“打从本官到来开始,你就在欺骗本官,还敢说自己胆子不大!?”   “什么!?欺骗我们?”赵斜阳和赵十五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翠云更是下意识全身一颤,她连忙起身,不断摇头,显得我见犹怜:“奴家没有……就算给奴家一百个胆子,奴家也不敢欺骗官爷啊。”   “不敢?”   林枫冷笑道:“那你倒是告诉本官,在本官到来之前,在你房间里和你谈笑风生的人是谁?”   翠云瞳孔在这一刻悚然一缩,表情刹那间变得惊恐了起来。   虽然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了过来。   可那短暂的失态,也足以证明很多事了。   哪怕是赵斜阳,都敏锐的察觉到翠云的问题了。   “没……没有人。”翠云不断摇头:“只有奴家一个人在房间休息,哪有其他人。”   “翠云,本官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懂得察言观色,内心机敏,知道什么情况下应该说什么话……”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是你的这个回答,本官很失望,伱让本官觉得我看错了人。”   翠云脸色微变:“官爷的话奴家不明白。”   “不明白?”   林枫淡淡道:“翠云,你该不会以为本官说你在不久之前招待了其他人,是胡说的吧?”   “你该不会以为本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你乱说吧?”   翠云听著林枫的话,下意识紧紧的抿住了嘴,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枫将翠云的反应收归眼底,继续道:“所以,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不知道和你见面的人是谁?”   “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翠云即便再机灵,可终归只是一个风尘女子,眼界见识有限,内心甚至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还要敏感脆弱,此刻被林枫接二连三的激进言语刺激,内心已然开始动摇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林枫这些话的真伪,可林枫太坦然,太平静了,双眼直视著她,根本没有任何说谎的躲闪,声音平静而充满著令人信服的力量,让她下意识就觉得林枫说的是真的。   “你……你……”翠云看著林枫,忍不住向后退去。   林枫看著心防动摇的翠云,知道距离翠云开口,只差一个契机了。   他稳住节奏,淡淡道:“翠云,你觉得为他隐瞒值得吗?”   “他欺骗了你,他隐瞒了你,他根本没有将你真正放在心上,你怎么这么傻,就这样,还要为他隐瞒?”   倏地一下,翠云直接瞪大了眼睛。   她满是惊悚的看著林枫:“你……”   林枫迎著翠云惊恐的神情,平静道:“他从你这里得到了秦奋与张横的消息,然后杀了他们,却没有告诉你,你觉得,他安的什么心?”   翠云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俏脸陡然煞白了起来,汗水瞬间遍布整张脸庞,只见一滴滴的汗珠不断滴落,竟是很快就将她脚下的地毯给浸湿了。   看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翠云,林枫皱了下眉头,翠云的汗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翠云。”   林枫看著脸色苍白的过分的翠云,突然道:“你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   众人闻言,这才注意到翠云的脸色的确难看的过分。   翠云闻言,就要开口,可她刚开口,却突然“噗”的一下,竟是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旋即……直接瘫倒在地。   “翠云!”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大惊。   老鸨惊叫一声,就要上前,可林枫直接起身,伸出手一把拦住了老鸨,禁止老鸨靠近翠云,自己则一个跨步,来到了翠云身前。   他忙蹲下身,看著面无人色的翠云,忙道:“翠云,你怎么样?”   翠云衣衫染了血迹,瓷白的嘴角被鲜血染红,她双眼瞳孔放大,眼中的焦点正在慢慢放大,她张著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因为声音太小,林枫根本听不清。   “快叫郎中!”林枫转头大喊。   赵斜阳闻言,连忙吩咐衙役去找大夫。   这时,林枫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个冰凉柔软的小手覆盖,他低下头,便见翠云耗费极大的力气,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连忙看向翠云,道:“翠云,坚持住,郎中马上就来。”   翠云却摇著头,向林枫张著嘴。   林枫想了想,干脆直接俯下身去,将耳朵放在翠云嘴边,听著翠云的话。   众人站在一旁,焦急的不由直跺脚。   他们著实是怎么都没想到翠云会忽然吐血,变成这个样子。   而这时,他们见林枫抬起了头,脸色很是冷峻。   视线再看向翠云,却见这个刚刚还言笑晏晏,充满著魅惑的青楼女子,已然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   “林寺正,她……她?”赵斜阳忍不住开口询问。   林枫缓缓放下了翠云的手,看著躺在柔软地毯上的柔弱女子,语气复杂道:“死了。”   “死了!?”赵斜阳不由发出一声惊呼:“这……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本官也想知道。”   林枫脸色有些难看,他站起身来,视线环顾这个房间。   地毯仍旧柔软温暖,古筝、棋盘和文房四宝,仍旧静静地坐落在桌子之上,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或者说,青楼的这些东西,根本不在意主人不在了,因为很快就会有新的主人,入住这里,重新掌握它们。   外室的摆设十分整齐,没有任何挪动,只有桌子上有两处水渍,说明来人应该只在桌子旁坐了下去,并未做其他事。   当然……来人也可能只是没在外室做什么而已。   林枫迈步进入了内室。   内室的衣柜柜门紧闭,他将柜门打开,便见柜子里正挂著许多靓丽单薄饭的衣裙,这些衣裙的大小完美符合翠云的身材,应该是专门为翠云设计的。   “这些衣裙,是翠云自己买的,还是你们妙春院为其准备的?”   老鸨还未从翠云突然的身死中缓过神来,此刻听到林枫的话,愣了一下,才说道:“有些是我们妙春院为其准备的,有些则是她自己买的,或者恩客送的。”   “恩客还会送衣服?”林枫挑眉。   老鸨不敢在林枫面前卖弄风骚,老老实实道:“有些恩客对某些衣服情有独钟,或者心仪的女子喜欢穿某种衣服,但他们求而不得,便会让我们妙春院的姑娘也穿那样的衣服,从而满足他们的某些诉求。”   “当然,也有一些恩客真的喜欢翠云,所以会询问翠云喜欢什么,若翠云喜欢衣服,自然随手就送了。”   林枫点了点头,三种送衣服的理由,完美折射出三种人性,这青楼之处,果真是最见人性之处。   他视线扫过满满一柜子的衣服,道:“你可知哪些衣服是恩客送的?又是否知道具体是哪些恩客送的?”   老鸨摇了摇头:“哪些衣服是恩客送的我倒是知道,但具体是哪些人送的,我就不清楚了,翠云从不和我们说这些,我们也没必要去问。”   林枫闻言,也不意外,他关上柜门,来到梳妆台前。   看著梳妆台上散乱的首饰,说道:“都是上好品质的首饰,价格不菲。”   老鸨赔笑道:“这可不是我们妙春院提供的,我们哪有那么多钱给姑娘们提供如此好的首饰,这可能是翠云自己买的,或者也是恩客打赏的。”   林枫回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青楼销冠,那个都是花魁级别了,而且那个青楼规模要比妙春院更大,生意更好,可即便如此,那个销冠的首饰也比不过翠云,而翠云并非妙春院的花魁,只是骨干而已……   “首饰过于贵重了……超出了她承受的范围……”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不由回想起自己刚刚诈翠云时说的话,以及翠云的反应。   “看来,翠云动情了啊……”   林枫转过身,看向床榻。   他一边掀起被子,查看床榻,一边向老鸨道:“翠云有没有向你提起过赎身的事?”   “赎身?”老鸨一愣,旋即连忙摇头:“未曾,她从未提过,而且她天天都很乐于招待客人,完全没有要赎身的样子。”   “没想过赎身?”   林枫眸光陡然一眯。   动情了……却未曾想过赎身,为何?   “翠云有没有对某个客人十分特殊?不要对方的钱财,免费让对方嫖?或者对方一来,翠云的心情就格外的好?”林枫继续问道。   老鸨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摇头:“也没有啊,翠云身为我们妙春院的头牌之一,身价是不能随便降的,毕竟降了一次,就会有人吵嚷著第二次,我们可不能开这个先河,想睡就得拿出足够的钱,要不然就别睡……馋死他们。”   “至于翠云对哪个客人特殊……我也没发现,她对任何客人都是笑靥如花,从未对任何人冷脸,或者对任何人笑的更多。”   没有对任何人有过特殊的对待……林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翠云没有动情?   还是说,翠云动情的那个人很谨慎,不让翠云露出异样?   可通过刚刚的试探能知道,翠云虽然为人机敏,可仍是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并未经过专业的训练,对喜欢的人,不可能真的毫无任何特殊流露,更别说翠云生活在人性丑陋的青楼里,应该更渴望她动情的人来找她。   “哪里出现了问题,还是说我真的猜错了?翠云没有动情……可若她没有动情,那她还有什么必要替别人隐瞒?她那样子,分明是对秦奋张横之死毫不知情,她不像是直接参与者。”   林枫心思百转,只觉得自己已经思考到了关键之处,只要闯过去,就是一片新的天地。   可偏偏,他就卡在了这里。   “林寺正,郎中来了。”   这时,赵斜阳的声音响起:“可翠云已经死了,还用郎中吗?”   林枫闻言,直接看向门外,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郎中打扮的人,正背著一个木制药箱站在那里。   他想都没想就说道:“让郎中检查一下翠云的死因。”   赵斜阳连忙点头。   很快,郎中便紧张的来到翠云身旁,对翠云进行检查。   林枫仍在内室检查床榻。   床榻上被子随意堆在一角,褥子上有明显的压痕,根据压痕能够判断,确实是一个人躺下的痕迹。   “看来昨夜只有翠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翠云隐瞒之人,是今天才来的……”   林枫想了想,转身看向外室,正好郎中已然检查完翠云的尸首。   “如何?”林枫询问。   郎中连忙道:“应是中毒而亡。”   “中毒?”   林枫眯了下眼睛。   赵斜阳则直接瞪大眼睛,一脸的吃惊:“中毒?她怎么会中毒呢?刚刚只有我们在这里,难道下毒者在我们之中?”   这话一出,众人下意识看向了老鸨。   这直接把老鸨看的差点没有跳起来,她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靠近翠云啊,真的不是我。”   林枫没有去看老鸨,他沉吟些许,道:“需要什么方式能中毒?口服?气味?还是必须外物接触?”   郎中说道:“应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口服之毒。”   “口服之毒!?”   众人闻言,更加疑惑了。   赵斜阳眉头紧锁:“从我们见翠云开始,翠云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怎么会是口服之毒呢?”   赵十五也说道:“对啊,她也说她一直没有吃喝,怎么中的毒?”   “她说没吃没喝,不代表真的没吃没喝。”   林枫直接看向桌子上的水壶,道:“麻烦郎中检查一下水壶里的水。”   “水壶里的水?”   众人下意识看向桌子上的水壶。   郎中自然不敢迟疑,连忙走了过去。   只见他打开壶盖,先是从药箱内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旋即打开瓷瓶盖子,将瓷瓶内的粉末倒进了水壶内。   然后用力晃了晃。   过了一会儿,众人便见水壶里的水开始变了颜色,由透明的,竟是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这……这是?”众人心中一惊。   赵斜阳连忙看向郎中,道:“这代表著什么?”   郎中额头上不由浸出了一些汗水,他抬起衣袖擦了擦,然后有些心惊道:“有毒,水壶里的水有毒,是一样的毒!”   “什么!?真的有毒?”赵斜阳心中悚然一惊,他连忙一步远离了水壶。   其他人也都是面色跟著大变,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林枫见状,不由笑道:“瞧你们的胆子,本官刚刚端著这杯水差点送进嘴里都没怕,你们怕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心中都充满了后怕。   如果林枫刚刚真的喝了这杯水,他们都不敢想像会是什么后果。   饶是孙伏伽,此刻都不由有些心惊,他忍不住看向林枫,道:“子德,这……”   林枫迎著孙伏伽的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笑道:“孙郎中,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真凶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隔空摄命的大戏,可却不知道,反而彻底暴露了他!”   “翠云隐瞒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他!” 抱歉,再请一天假   今天一整天陪家人在医院做胃肠镜,跑上跑下,疲惫的不行,坐在电脑前疲惫的完全进入不了状态,所以再请一天假吧。   本月除初一放假,已经请了两天假,都记著,很快会还。   再次向大家道歉,医院之事没法避免,望大家见谅。 第217章 确定!真凶的范围!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心头不由狠狠跳了一下。   其他人面对翠云的突然被杀,是惋惜,是愤怒,是警惕,是懊恼,是一切的负面情绪,可林枫,看到的却是事件本身所隐藏的真相,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真凶就在眼前的确切结果,就仿佛在林枫眼中,这世上的一切事,都没有能让他消极的一般。   这种积极乐观的态度,有如清风吹进室内,瞬间让整个房间压抑沉闷的气氛,都仿佛随之轻松了许多。   孙伏伽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他长出一口郁气,重重点头:“不错,翠云的死,恰巧验证了我们的判断……看来,那杀害了秦奋与张横的真凶,就是杀害翠云的真凶!”   林枫微微颔首,他看向翠云单薄的尸首,缓缓道:“我们发现秦奋与张横的尸首时,已然是被真凶挪尸过后的第二现场了,真凶有太多的时间去仔细打扫他杀人的痕迹,所以想要找到他极其困难。”   “可翠云不同。”   众人闻言,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平静道:“翠云就死在我们的面前,真凶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来清扫现场,来隐藏他杀人的毒药,也就是说,如果说有什么机会能找到谨慎到极点的真凶的话,那个机会……就在眼下!”   听著林枫的话,原本因翠云的死而内心沉重的众人,仿佛瞬间窥探到了希望,而激动兴奋了起来。   赵斜阳看向林枫,心中止不住的感慨,要不咋说只有林枫能被称为神探呢,自己看到翠云的死直接就傻了,觉得完蛋了,唯一的线索断了,可林枫却反而因此确定了来找翠云没有错,并且直接找到了唯一能够揪出真凶的机会。   “这就是差距啊……”赵斜阳感慨的同时,连忙向林枫道:“林寺正,你能找到真凶?”   林枫笑了笑,道:“暂时还找不到他,但我可以对他进行初步的判断。”   “判断?”赵斜阳一愣。   便见林枫漆黑的眸光闪烁著凛凛精芒,缓缓道:“从客栈,找到了秦奋的家,又从秦奋的家去到了大牢,最后又从大牢来到了这里……我们折腾了这么久,若对他还一无所知,那也未免太丢人了。”   说著,他直接抬起头看向老鸨,道:“接下来本官会说几个条件,你来判断一下是否有符合条件的人。”   老鸨甚至对秦奋张横的死都不知道,整个人都是懵的,可此刻闻言,根本不敢多问,连忙下意识点头:“林寺正请说。”   赵斜阳刚刚已经称呼林枫为林寺正,所以老鸨也已然知晓林枫的身份。   林枫直接开口:“第一,男子,身高七尺半左右,身材魁梧,体型健硕。”   在秦奋的宅邸茅厕旁,秦奋被杀的现场附近,留下了真凶的脚印,以及在茅厕的墙壁上,林枫也发现了明显被蹭掉的灰尘。   根据脚印的深浅和步间距,以及真凶贴著墙壁站立时蹭出的痕迹,可以很容易判断出身高体重,而真凶可以用手直接拧断会武的秦奋脖子,则可以判断出他绝对十分魁梧有力。   老鸨皱眉想了想,道:“符合林寺正条件的人,奴家认识的不算少。”   “别急。”   林枫平静道:“本官还没说完,等本官说完了所有条件,你再开口也不迟。”   老鸨闻言,哪敢再多言,连忙如捣蒜般点头称是。   林枫继续道:“第二,非富即贵,拥有不菲的身家,喜好穿品质极佳的丝绸制品。”   在秦奋的宅邸,林枫发现了一缕墨绿色的丝线,那丝线乃江南地区特制的罕见丝绸,十分昂贵。   出来杀人,明知可能会因沾血而损失所穿的衣服,却仍旧穿如此昂贵的丝绸制品,足以说明真凶的身家,以及对丝绸制品的喜爱。   “非富即贵?喜欢穿丝绸制品?”老鸨蹙了蹙眉,脸色开始有了变化,似乎人员范围瞬间减少了一大批。   林枫看了老鸨一眼,继续道:“而第三,以此时向前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曾经出现在妙春院,或者干脆此时仍旧在妙春院的人。”   他刚到翠云房间时,水杯还仍旧留有些许的余温,说明来人离开的时间并不久。   半个时辰,已经算林枫出于谨慎而多说的了。   “现在是午时,正是你妙春院休息的时间,想来客人应该也不多吧?那么……”   他看向老鸨,缓缓道:“就这三个条件,不知你能为本官想到几人?”   老鸨听著林枫的话,看著林枫那黑洞洞的,仿佛直接就能洞穿自己内心,窥探到自己心中藏得最深的秘密的双眼,心中不由悚然一惊,她不敢与林枫对视,连忙低下头,道:“林寺正再给奴家点时间,奴家再好好想想。”   林枫笑道:“不著急,你随便想,不过与此同时,你们妙春院的大门恐怕得先关闭了,你什么时候能想到,什么时候找出了杀害翠云的凶手,伱们妙春院才能什么时候继续营业。”   说著,他直接给赵斜阳使了个眼色。   赵斜阳见状,当即道:“来人,立即封锁妙春院,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同时将所有人全部从房间里叫出来,对他们一一进行盘问!”   老鸨听到赵斜阳的话,脸色不由一变,她忙道:“赵县尉,我们还有客人在,你这样做,我们以后就不好做生意了啊……”   “你还想著生意?”   赵斜阳目光冰冷,冷声道:“老鸨子,你们妙春院的姑娘都被人残忍毒杀了,结果你不想著找出凶手,反而还怕我们找凶手时耽误你们做生意,你还有没有人性?”   老鸨被赵斜阳呵斥,不由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她说道:“我当然也想找到真凶,可我们妙春院还有这么多人要养呢,我也得考虑活人啊……”   赵斜阳当然不信老鸨的话,他直接一摆手,向衙役喝道:“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快去做?”   衙役们哪敢迟疑,连忙转身快步离去。   老鸨看到这一幕,急的不由来回跺脚。   林枫瞥了老鸨一眼,淡淡道:“你若能快速为本官确定范围,那么自然就不会打扰太多的人……而且越早让本官找到嫌疑人,确定真凶身份,你们妙春院也能越早的恢复正常,可若你久久都没有结果,那你们妙春院会被封锁到什么时候,可就是未知数了。”   听著林枫的话,老鸨双眼一再闪烁,她忽然道:“我已经想到了!”   孙伏伽闻言,眸光陡然一闪,他不由有些锐利的看向老鸨。   没有林枫与赵斜阳的行动,老鸨说还要想一想,可现在耽误了他们的生意,老鸨直接说想到了,这意味著什么,孙伏伽自然明白。   林枫神色如常,对老鸨的反应毫不意外,一个是已死的翠竹,再也不能被利用,不能为妙春院赚得一文钱,一个可能是他们妙春院的贵客,随随便便就在妙春院一掷千金,在老鸨这种人心中,哪个轻哪个重,林枫闭著眼睛都能想到。   所以想让老鸨干脆点,必须击中她的痛点才行。   “说。”林枫看著老鸨,平静开口。   老鸨耳听著外面传来的喧嚣声,再也不敢耽搁,连忙道:“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离开妙春院,而此时妙春院内,符合林寺正所说的人,一共有三人。”   “三人?”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一眼,他忙道:“哪三人?”   老鸨深吸一口气,既然开口了,便没有再迟疑,她说道:“有两人是我们妙春院的常客。”   “一人是书生王湾,一人是富商金丰禄。”   “王湾?金丰禄?”   林枫对这两个名字十分陌生,他转头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可知道他们?”   赵斜阳连忙点头:“这都是我们神山县大名鼎鼎的人物,下官自然知晓。”   不用林枫询问,赵斜阳就向林枫介绍两人的情况。   “王湾家境殷厚,自幼就以才学闻名,他三岁识字,五岁拜师读书,七岁作诗,十岁便可做文章,乃是我们神山县有名的青年才俊,不过他运道可能不是太好,参加了两次科举,成绩都不理想,但他仍未放弃,仍旧在继续读书,为下一次科举准备。”   “而金丰禄则是我们神山县有名的富商,他主要经营金银玉器,十分富有,他的宅邸在我们神山县内,仅次于杜家宅邸。”   林枫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怪不得老鸨不愿直接开口说出他们,这两人,一人有钱,一人有才,有钱的金丰禄随便一赏赐,可能就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财,而有才的王湾若能在妙春院做出一首优秀的诗词,很可能直接就让妙春院的姑娘身价大涨,这两人对妙春院而言重要性远高于其他人,老鸨不愿说出他们也很正常。   不过,这两人已然算是客人中的佼佼者了,还有谁,能和他们相媲美,让老鸨也不愿开口的?   林枫指尖微微挑动,说道:“还有第三人呢?”   老鸨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说道:“第三人……是我们妙春院的掌柜。”   “你们的掌柜?”林枫眉毛一挑。   老鸨点头:“没错,我们掌柜也符合林寺正说的条件。”   林枫转头看向赵斜阳,道:“你对妙春院的掌柜,有多少了解?”   赵斜阳没想到竟然还涉及到妙春院的掌柜,他不由磨了磨牙,道:“妙春院的掌柜比较神秘,平常不怎么露面,不过我们都知道他不能得罪。”   “哦?”   林枫好奇道:“为何不能得罪?他有什么背景吗?”   赵斜阳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能开青楼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而且县令专门告诉过我们,不要找妙春院的霉头……连县令都忌惮,我们哪敢得罪?”   林枫眯了眯眼睛。   的确,青楼与赌坊这种地方,非一般人所能开。   如果没有背景,早就被各方势力吞食乾净了。   可这个妙春院的掌柜,连神山县的堂堂县尉都不清楚底细,连县令都专门告知手下不能得罪,这样一看,还真的有些来头。   他想了想,看向老鸨,道:“说说你们掌柜的情况。”   老鸨低著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们掌柜姓安,单名一个神字。”   “安神?倒是一个有趣的名字。”   林枫道:“继续。”   可老鸨却摇了摇头,道:“更多的我就也不清楚了。”   林枫眉毛一挑:“不清楚?别告诉本官,你和他共事这么多年,结果只知道他的一个名字?”   老鸨有些汗颜,她点头:“不敢隐瞒林寺正,我真的对掌柜不了解,我只知道掌柜手腕通天,任何人来找我们妙春院的麻烦,都会以各种理由被赶出神山县,而且官府对我们也十分照顾,我知道这都是掌柜做的,可他是如何做的,我完全不知道,掌柜从不对我们说这些,他只让我做好分内的事,其余的事根本不让我管。”   听著老鸨的话,林枫难得起了除了案子之外的兴趣。   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对他这种就喜欢探究秘密的人来说,简直有著致命吸引。   他笑道:“看来这位叫安神的人,还真是有些意思。”   说著,他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麻烦你将这三位依次请来,本官要和他们单独聊聊。”   赵斜阳闻言,自然不会忤逆,他连忙点头:“下官这就去做。”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   林枫想了想,他重新看向老鸨,道:“这三人,与翠云都有过露水姻缘吗?”   老鸨道:“翠云是我们妙春院的头牌之一,以纯真率性著称,人气不比花魁低,王湾与金丰禄自然都让翠云陪伴过。”   “不过我们掌柜从不碰自己的姑娘,一直都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四个字出现在青楼老板的身上,真是怎么听怎么怪。   不过林枫倒也不怀疑老鸨的话,能开青楼的狠人,有著一定的意志力并不值得意外。   他想了想,又道:“你们掌柜与翠云关系如何?”   老鸨想了想,道:“平常基本上没有接触吧,姑娘们有事情都会找我,我会整理好她们的诉求然后去找掌柜,他们之间很少有直接的接触。”   林枫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青楼还有完善的上下级之间的规章制度。   这时,他想到了什么,叫来赵十五道:“十五,你去一趟县衙,找到县令,向他询问安神的情况。”   想了想,林枫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交给赵十五,道:“不用跟他客气,告诉他,如果敢隐瞒,或者敢说谎,后果自负。”   赵十五对这个庇护青楼的县令一点好感都没有,他接过令牌,咧嘴道:“义父放心,孩儿一定办的妥妥的。”   说完,赵十五便快步离去。   看著赵十五离去的背影,孙伏伽不由道:“子德,你是怀疑安掌柜?”   林枫摇了摇头:“还没见面呢,何谈怀疑?”   他明白孙伏伽的疑惑,解释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他的底细,在目前神山县这般复杂的局势下,我不能允许有任何神神秘秘的人存在……神山县这盘棋即将要到翻桌子的时候了,我必须确保所有棋子都在我眼皮底下。”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内心也不由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随著案子渐渐清晰,真凶范围渐渐确定,也就意味著四象组织即将要行动了,这个时候,案子的真相重要也不重要了,如何利用这个案子,平衡各方关系,如何完美的操控各方势力,让他们顺利度过这次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由看向林枫,便见林枫正含笑看著他,林枫轻笑道:“孙郎中放宽心,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孙伏伽紧绷的神经,因这一句话,陡然放松了下来。   林枫笑了笑,重新看向老鸨,道:“这等待他们到来的时间,我们也别浪费……和本官说说翠云吧。”   “翠云?”老鸨一怔:“说她什么?”   林枫淡淡道:“说说她的身世,她是怎么来到你们妙春院的?”   老鸨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回忆一个已经死了的,对他们妙春院再无任何价值的前员工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   “翠云的身世没什么特别的,她家境不好,出生在一个十分穷困的人家里。”   “父母就是普通的农民,然后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你们也知道嘛,女人嘛,生下来就是赔钱货,又不能传宗接代,所以她父母对她很不好,好吃的好穿的全都给她的弟弟,而她又要强,干著最累的活,天天吃不饱也不开口,就一个人硬挺著,以为长大嫁人就好了,可谁知没多久就遇到了旱年,他们家颗粒无收,吃饭都成问题了。”   老鸨说起翠云的悲惨身世,语气十分自然,仿佛这种事见的太多了,根本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涟漪。   “为了让她弟弟吃饱,她父母削减了她本就不多的粮食,最后更是不给她饭吃了,说她弟弟的命比她重要,他们家还指望著她弟弟传宗接代呢。”   “可这样也不足以让她弟弟吃饱,然后她父母就想著把她卖给村东头的傻子,但谁都知道,那哪是卖个傻子一个人啊,傻子一家光棍,她去了之后的后果可想而知……为了逃避这个悲惨的结局,她直接偷偷跑到了我们妙春院,说想要卖身给我们。”   林枫视线看向躺在柔软的地毯之上的瘦削身影,道:“然后你们就收下了她?”   老鸨摇头:“哪那么容易,我们妙春院可不缺好看的姑娘……而她那个时候瘦的就跟那木头一样,要什么没什么,长相也因为满脸污渍看不清楚,我差点就让人把她赶出去了。”   “可她也够狠的,当场直接脱光了衣服,就往一个客人怀里钻……哦对了,那个客人就是王湾,当时把王湾吓的够呛,但这一幕恰巧被我们掌柜看到了,掌柜就说翠云是个有趣的人,让我们收下了。”   听著老鸨的讲述,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怎么都没想过,刚刚那个看起来清纯妖冶的翠云,竟是在加入妙春院之前,还有这些经历。   原生家庭的痛苦,为了逃避悲惨的生活,直接将自己卖到了青楼,甚至青楼还嫌弃她,而她也干脆,直接脱光衣服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这是将一个女子逼到了怎样的地步,才能让她做出这些来?   林枫穿越到大唐后,因为身份的原因,所接触的一直都是大唐的中上层人物,所以对大唐真正的底层,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复杂的心绪,以冷静的心态去分析翠云的过去。   一个人的行为,一个人的个性,一定与其成长经历有关。   所以,在知道了翠云的过往后,就可以以此来分析她可能喜欢什么样的人,以及愿意为什么样的人付出一切……   “林寺正。”   这时,赵斜阳返回了,他向林枫道:“王湾带到。” 第218章 三人证词,谁在说谎?   王湾有著二十六七岁的年龄,身著青色丝绸长衫,面如冠玉,身材修长,长相俊美。   虽然是读书人,可步伐沉稳有力,手臂粗壮,双眼炯炯有神,毫无书生的柔弱,反倒有著武夫的健硕,拥有著大唐特有的书生特质。   王湾来到林枫等人面前,见林枫坐著而赵斜阳站在一旁,便顿时明白眼前这个穿道袍的年轻男子是地位最高者,他双手拱起,彬彬有礼的行了一礼。   林枫打量了王湾一眼,旋即微微颔首,道:“不必多礼,本官召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些事情,你只需要如实回答便可。”   王湾自是点头称是。   林枫让人给王湾递去一把凳子,让王湾坐下后,便开口道:“王湾,昨夜子时,不知你在何处?”   “昨夜子时?”   王湾想了想,旋即手腕一转,手中折扇直接展开,他轻轻扇动扇子,笑道:“自是在这妙春院内休息。”   “哦?”林枫道:“可有人证?”   “昨夜是春香姑娘陪的我,自然能为我证明。”   林枫转头看向老鸨,不用他询问,老鸨就连忙点头,道:“确实是春香服侍的王公子。”   林枫想了想,又看向孙伏伽。   两人的默契,使得不用林枫开口,孙伏伽就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点头道:“我去见春香。”   说完,孙伏伽便直接大步离去。   林枫重新收回视线,看向王湾,脸上仍是温和笑容,道:“王公子觉得翠云姑娘如何?”   “翠云?”   王湾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明白林枫为何会询问翠云……林枫命人将翠云的尸首搬到了内室,所以王湾并未看到翠云的尸首,也就不知道翠云已然身死。   他想了想,旋即道:“翠云姑娘单纯率性,很是贴心,我确实比较钟意她。”   “哦?”   林枫挑眉道:“也就是说,王公子还是很喜欢翠云的?”   王湾点了点头:“算喜欢吧……当然,我也喜欢其他姑娘,妙春院的姑娘各有各的特点,我都很乐意为她们作诗。”   这么爱给青楼姑娘写诗,如果不知道你姓王,我都得问问你是不是姓柳了……林枫沉吟了一下,道:“我听说翠云姑娘刚到妙春院时,第一个扑上去的人就是你……不知王公子是否还记得此事?”   王湾眉头皱了一下,显得很意外:“是吗?我还真不记得。”   “不记得?”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动,他说道:“翠云刚到妙春院时,很瘦弱,当时她还不是妙春院的女子,想要加入妙春院但被妙春院拒绝,所以她便干脆脱光了衣服扑到了一个客人怀里证明自己的决心,那个客人就是你王公子……这样提醒,不知王公子能否回忆起来?”   王湾听著林枫的话,双眼不由瞪大,满脸都是意外之色:“那个瘦杆竟然是翠云?真的假的?”   林枫双眼凝视著王湾,将王湾每一个细微反应都收归眼底,沉吟片刻后,他缓缓道:“看来王公子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王湾折扇一合,用力的敲著左手掌心,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在给翠云姑娘作诗时,肯定会加上这个典故……我现在已经有了思路了,我觉得我很可能会做出一首流芳千古的佳作。”   林枫瞥了王湾一眼,没理睬这个风流书生,他想了想,突然道:“王公子可知道……翠云已经死了?”   “什么!?”   王湾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眼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有著隐藏不住的惊色:“翠云死了!?这……真的吗?”   林枫微微点头:“本官没必要骗你,翠云刚死不超过半个时辰。”   王湾脸色一阵变幻,片刻后,他叹息的摇了摇头:“既已死,那就不要再打扰翠云姑娘了,看来这首佳作,没机会面世了……哎,世事无常啊。”   人死了,流芳千古的佳作就不为其作了,还真是够现实的……林枫盯著王湾的双眼,突然身体前倾,顷刻间给予王湾巨大的压迫感,道:“在翠云临死前,她曾在本官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王公子可想知道翠云在人世间最后说的话是什么?”   王湾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道:“难道翠云对我动了真情,人世间最后时刻想的人是我?”   林枫双眼直视著王湾,听完了王湾这句话后,与王湾双眼对视片刻,才收回了视线,笑了笑:“王公子这样想也可以。”   说完,他便身体向后一仰,平静道:“本官的问题暂时就这些,王公子先去休息吧,若有需要,本官会再唤王公子的。”   王湾闻言,当即向林枫拱了拱手,然后便仰著头离开了房间。   “义父,怎么样?”赵十五连忙向林枫询问,赵斜阳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还需看看孙郎中那里的情况。”   是时,孙伏伽正好返回,他一进门就向林枫道:“我问过春香了,昨夜的确是春香服侍的王湾,不过春香说王湾早早就开始折腾她,未到子时她就熬不住昏睡过去了,再睁开眼睛已然天亮,所以她不能确定王湾在她睡著后是否离开过。”   “不久之前呢?王湾是否离开过房间?”林枫继续询问。   孙伏伽摇了摇头:“春香也不确定,白天正是她休息的时间,不过春香说她在沉睡时,曾闭著眼睛想要找王湾搂抱,伸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王湾,她不确定王湾是起来喝水,还是出去了。”   林枫微微颔首,他闭上双眼,大脑如同播放幻灯片一般,将王湾出现后的一幕幕画面重新在脑海里播放了一遍。   王湾的神情,王湾的细节反应,王湾的回答,以及自己在提起翠云时王湾的反应,都在林枫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片刻后,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赵斜阳道:“叫下一人。”   很快,一个身著华服,体型略胖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男子身高七尺半,因为体形略胖,显得如同小山般魁梧,可他脸上却一直带著笑容,同时微微弯曲腰背,使得他那魁梧的体型并不吓人,反倒是多了几分和善之感。   “小人金丰禄见过官爷。”   富商金丰禄态度摆的很低,比王湾更懂人情世故,一进房间便连忙行礼。   林枫态度温和道:“不必紧张,本官就是有一些问题要问伱,你如实回答就可。”   金丰禄连连点头:“官爷尽管询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好,那本官就开门见山了。”   林枫看向金丰禄,直接道:“昨夜子时,你在何处?”   金丰禄忙道:“小人现在还在这妙春院内,昨夜当然也在这里……不瞒官爷,昨夜小人在妙春院与人谈生意应酬,之后就留宿在妙春院了,因昨夜喝酒太多,一觉醒来就这个时候了……否则的话,小人即便来逛妙春院,也不会中午了还不离开。”   孙伏伽这时低声在林枫耳旁道:“刚刚我也询问过服侍金丰禄的女子,她说金丰禄昨夜的确喝多了,一直在睡觉,不过那个女子也很早就睡了,醒来也天亮了,同样不能确定金丰禄是否中途离开过。”   林枫点了点头,这很正常,没人知晓枕边人是否会去做恶事,自然不会熬夜不睡觉,去专门注意枕边人是否中途离开。   这种不在场证明,在一开始,林枫就没指望能够确切的为谁排除嫌疑。   他会询问,一方面是看对方如何回答,一方面也是为了降低对方的防备之心。   林枫继续向金丰禄询问:“如你所说,你从昨夜到本官叫你之前,都没有离开过房间?没有出来过?”   金丰禄连连点头:“没错,小人实在是宿醉的厉害,一觉醒来就大中午了,实在是惭愧。”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低声道:“差不多……不过服侍他的女子曾经中途离开过房间,但她说离开和返回房间时,金丰禄都在床榻上睡觉,应该没有醒来过。”   林枫心中明了,他继续向金丰禄道:“你觉得翠云怎样?”   “翠云?”   金丰禄愣了一下,旋即道:“不错,很会服侍人。”   “只是会服侍人?”   “不然呢?”金丰禄觉得林枫的问题很奇怪:“青楼女子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也是……”   说著,他将手边的水杯推到了金丰禄面前,道:“你宿醉应该很口渴吧,喝点水润润喉。”   金丰禄见状,连忙起身,一脸的受宠若惊:“多谢官爷,小人的确口渴的厉害,那小人就不客气了。”   说著,他连忙端起水杯,仰头就要去喝。   林枫视线紧盯著金丰禄,见金丰禄没有任何迟疑的喝水,眼见水即将被他喝到嘴里,林枫声音突然响起:“等一下!”   金丰禄一怔,他端著水杯,茫然看著林枫。   便见林枫起身,从金丰禄手中将水杯要了回来,他笑道:“这水已经凉了,深秋时节,喝凉水对身体不好,一会儿你回去后还是喝点热水好。”   金丰禄神色有些茫然,不过见林枫这样说,懂得人情世故的他仍是一脸感激道:“多谢官爷关心,小人回去一定多喝热水。”   林枫将水杯放到桌子上,重新看向金丰禄,突然道:“翠云死了,你可知道?”   “什么?翠云姑娘死了?”   金丰禄有些意外,但并无悲伤,他一脸疑惑:“前些天我还看到了翠云姑娘呢,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林枫道:“翠云姑娘在临死前,曾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你可知她说的什么?”   “小人怎么可能知道。”金丰禄挠著脑袋,觉得林枫这话太奇怪了。   林枫视线与金丰禄四目相对,看著金丰禄眸中的坦然与自若,他摇了摇头,笑道:“也是……就这样吧,本官的问题就这些,你可以回去喝热水了。”   金丰禄一脸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样子,但见林枫送客了,识趣的他自然不会拂逆林枫,连忙道:“那小人就先下去了,若官爷还有其他问题,随时召唤小人。”   说完,他便快步离去。   看著金丰禄离去的背影,赵斜阳道:“看来他的嫌疑最小。”   林枫没有回应赵斜阳的判断,他指尖轻轻磕著桌子,沉思片刻后,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老鸨,道:“翠云加入了你们妙春院后,她的家人怎么样了?她还和家人联系吗?”   老鸨摇了摇头,道:“她家人来闹过一次,让她给钱,但她没给,求护院将她家人赶走,然后她家人就被赶走了,后来她家人还不断来闹事,哪怕没法进入妙春院,也会在门口骂她,说她白眼狼,没人性之类的。”   “就这样一直骂了能有一个月吧,她家人似乎觉得翠云真的不会再理他们了,也就放弃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而翠云也仿佛真的没有这些家人一样,从来没有去见过他们。”   听著老鸨的话,林枫眯了下眼睛。   趴在翠云身上吸血的家人,会因为翠云不理会他们就轻易放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枫不认为这种父母会轻易放过能吸血的女儿。   所以……这里面,恐怕发生了什么老鸨不知道的事。   他想了想,忽然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帮我调查一件事。”   赵斜阳连忙道:“林寺正请吩咐。”   林枫道:“去调查一下翠云的家人,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然后询问一下他们,为何没有再去找翠云的麻烦。”   赵斜阳闻言,自是二话不说,道:“下官这就去做。”   “顺便将妙春院的掌柜也叫来……”林枫见赵斜阳转身离去,直接说道。   赵斜阳点头:“明白。”   没多久,一个身著灰色长衫的男子,走进了房间内。   他有著四十余岁的年龄,样貌端正,脸型方正,长得不怒自威,这张脸放在外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正派之人,而不会去猜他会是神山县唯一的青楼老板。   看著最神秘的青楼老板到来,众人视线都在第一时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安神从容来到林枫面前,向林枫拱手道:“见过林寺正。”   林枫眉毛一挑,道:“你认得本官?”   安神不卑不亢道:“林寺正乃最近几个月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小人自然对林寺正早有耳闻,而不久前小人听闻林寺正在临水县打捞出了沉船,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迹,神山县又正好是临水县返回长安的必经之路,再加上林寺正正好搭乘西域商队赶赴长安,因此种种,小人便大胆推断林寺正的身份。”   听著安神的话,林枫眼眸陡然一眯,他带著深意道:“素闻妙春院掌柜神秘莫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安神轻轻一笑:“与林寺正相比,还差得远,小人也就能在这神山县摆摆威风了,不像林寺正,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神从出现开始,就和王湾与金丰禄不同,他的态度更加自然冷静,面对林枫也完全没有任何畏惧之心,这让孙伏伽等人都意识到安神的不同寻常。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想知道林枫会如何应对这个神秘的,还颇有手段头脑的青楼掌柜。   而出乎他们意料,林枫面对毫无任何谦逊的安神,不仅没有面露不满,反而露出了更多的笑意。   “安掌柜果真有趣,本官就喜欢有趣之人……请坐。”林枫邀请安神入座。   安神也不推辞,直接大大方方坐了下去。   林枫看著安神,也不墨迹,直接问道:“昨夜子时,不知安掌柜身在何处?”   安神道:“在妙春院后院,我的房间内休息。”   “妙春院后院?可有人证?”   安神摇头:“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自然无人能证明。”   林枫看向安神,道:“无人能证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神笑道:“若遇到其他官员,自然不是好事,但遇到的是林寺正,那就不同了。”   “你对本官很有信心?”   “谁不知道林寺正断案如神?”   林枫笑了笑,道:“你好像很了解本官?”   安神摇头:“身处远离长安的神山县,多数都是道听途说,说很了解还差得远。”   林枫点了点头:“倒也是……我们换个话题。”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觉得翠云怎么样?”   “一个有趣的姑娘。”   “有趣?”   “主动投身火海,见我们拒绝,还决绝的脱光衣服往男人身上跳,还不够有趣?”   林枫默然片刻,旋即点头:“确实有趣。”   “那你可知……”他忽然盯著安神,目光灼灼道:“她死了?”   安神脸上的从容神情难得顿了一下,但很快,他视线下移,脸上无悲无喜:“可惜了。”   “可惜?”   “是可惜,可惜一个有趣的姑娘了。”   “她在死前,曾经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你能猜出她说了什么吗?”林枫继续询问。   安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和她不熟,她人生最后的话,应该不是留给我的。”   林枫视线看了安神好一会儿,忽然道:“最后一个问题。”   在安神的注视下,林枫直勾勾盯著他,道:“你能认出我,是因为你见过我或者我的画像吧?你刚刚给出的理由……都是编撰的,安掌柜,我说的没错吧?” 第219章 棋局之终焉,四象行动,夜幕下的杀机!   林枫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直接让在场众人先是一怔,继而便顿时将锐利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了安神身上。   肃杀的气氛陡然环绕在众人头顶。   而妙春院的掌柜安神,也在此刻瞳孔下意识一扩,脸上从容不迫的表情倏地僵了一下。   但很快,安神便恢复了正常。   他双眼看著林枫,脸上有著隐藏不住的感慨,心悦诚服道:“之前只是听说林寺正断案如神,任何谎言在林寺正面前都无所遁形,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安神虽未正面回答,可这话,也已然是在证明林枫没有判断错。   他认出林枫,果然不是依靠猜测的,而是压根就知道林枫长什么样。   听出了安神意思的孙伏伽等人,看向安神的神色,都越发不善了起来。   见到林枫后,就开始说谎,而且还曾经见过林枫或者林枫的画像……这安神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林枫看著被不善神情包围的安神,看著安神表情仍旧如常的样子,指尖轻轻磕了磕桌子,忽然,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道:“安掌柜说这么多话,应该口渴了吧,不如喝杯水,我们再说?”   安神闻言,视线瞥了一眼桌子边缘的水杯,笑著将其端了起来:“都说林寺正待人和善,哪怕是审问嫌疑人,都会关心对方……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林寺正果真与其他官员有著极大的区别。”   一边说著,他一边将水杯递到嘴边,直接就要去喝杯中水。   可这时,林枫忽然起身,直接伸出手,挡在了安神的嘴与杯口之间。   安神疑惑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从他手中将水杯夺了回去,缓缓道:“这水已经凉透了,不适合喝。”   安神视线更加疑惑了,那样子似乎在问林枫说什么胡话呢。   可林枫将水杯抢了回去,安神自然不能再抢回来,只得点头道:“多谢林寺正提醒。”   林枫笑了笑,他将水杯重新放回到桌子上,视线看著脸型方正的安神,想了想,道:“你为何要隐瞒认识本官的事实?”   众人一听,也都忙将视线看向安神。   安神叹息一声,道:“小民这不是怕给自己惹来麻烦嘛,神山县发生了大案,林寺正又正好查到了我这里,若我一开始就说见过林寺正,难免不会引起一些麻烦,所以小民只好隐瞒这些,让自己看起来别有太大的嫌疑。”   林枫笑道:“你倒是实话实说。”   安神呵呵一笑:“面对神探林寺正,实话实说是最好的选择。”   林枫点了点头,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安神出现后所说的每一句话,回答的每一个问题,沉吟片刻后,他说道:“安掌柜先去休息吧,若本官还有其他需要,会再来找你。”   安神闻言,直接拱手道:“林寺正若有需要,尽管命人唤小人,小人必竭尽全力帮助林寺正。”   说完,他便不再耽搁,向林枫行礼后,就大步走出了房间。   随著安神的离去,孙伏伽和赵斜阳等人连忙向林枫围了过来,赵斜阳忍不住道:“林寺正,下官现在觉得这个安神嫌疑特别大,凶手是不是就是他?”   听到赵斜阳的话,一旁竭力降低存在感的老鸨都忍不住支起了耳朵,偷偷听了起来。   林枫视线瞥了支起耳朵的老鸨一眼,又看向下意识露出倾听之色的衙役一眼,旋即笑著站了起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他们三人的回答都没有明显的漏洞,所以本官暂时也没法判断出谁有问题,想知道凶手是谁,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行。”   说著,林枫直接向外走去,一边走,他一边伸了个懒腰,道:“孙郎中,我们先回客栈吧,弄点东西吃,忙碌了一小天,著实是饿的不行。”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一眼,看著林枫眼中的深意,他顿时心有所悟……说什么没法判断出谁有问题,他觉得林枫这句话应该是故意说给其他人说的,事实上,不出意外……林枫恐怕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   而眼下的事,并非是单纯的查案,查案只是手段和过程,他们真正要做的,不是立即揪出真凶,而是通过这个案子,斡旋于各个势力之中,为他们找到应对四象组织追杀的法子。   所以,林枫知道真凶的身份却不明说,必然是心中已有相应的计划了。   孙伏伽与林枫有著足够的默契,他微不可查的向林枫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早午饭都没吃,确实有些饿了,查案不是著急的事,吃饱喝足养足精神再继续调查也不迟。”   林枫笑了笑,直接带著众人向外走。   赵斜阳见状,连忙道:“林寺正,我们就这么走了?王湾他们怎么办?不管他们了?”   林枫说道:“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就是凶手,而他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好强硬的控制他们。”   “所以,先放他们离开吧,但在案子没有查明白之前,不许他们离开县城,要保证他们都能随叫随到。”   “至于翠云……将她的尸首送到衙门,交给仵作进一步检验。”   赵斜阳觉得就这样放王湾等人离去,有些不合适,毕竟他们一旦离去,可能有些线索就会被他们破坏了,可林枫发话,他又不敢忤逆,犹豫再三,终是点头道:“下官遵命。”   几人走出满是胭脂味的妙春院,孙伏伽看著赵斜阳沉著一张脸吩咐衙役做事,不由笑道:“赵县尉这是怕你放虎归山啊。”   林枫翻身上马,听著孙伏伽的话,视线看向远处眉头紧皱的赵斜阳,露出一抹带著深意的笑:“赵县尉猜对了,我还真就是要放虎归山,毕竟……不放虎归山,如何让这头老虎大胆的展露自己的獠牙?”   孙伏伽眸光微闪,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真凶是谁了吧?”   林枫骑在高头骏马上,目光扫视著街道上的行人与小贩,缓缓道:“实际上的证据仍不充分,不过谁有问题,我倒是能够判断的出来。”   果然……孙伏伽毫无任何意外,他低声道:“这次的案子毕竟特殊,我们时间有限,而且处境危险,不必太过计较细节,先度过危机,再丰富证据也不迟。”   林枫笑著点了点头:“孙郎中放心,我心中有数。”   这时,赵斜阳对衙役吩咐完了任务,快步走了过来:“林寺正,已经吩咐妥当。”   林枫看了一眼脸上仍旧有著担忧之色的赵斜阳,微微点了点头,他没解释自己这样做的理由,直接牵动缰绳,道:“走吧,回客栈。”   客栈内。   林枫一边咬著烤饼,一边听赵十五的回禀。   “义父,我问过县令关于安神的事了。”   赵十五刚刚从县衙返回,此刻正一边用毛巾擦著脸上的汗,一边道:“县令说他之所以会让人别招惹安神,是因为上面有人暗示他要关照安神。”   “上面?”   孙伏伽听著赵十五的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哪个上面?”   赵十五摇了摇头,道:“县令似乎很忌惮,没有明确说是谁暗示的他。”   孙伏伽皱了皱眉,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怎么看?”   林枫不紧不慢的将嘴里的烤饼嚼碎咽下,才缓缓道:“神山县县令的上面,要么是州城刺史,要么是长安的大官,只有这两者才能让他忌惮,不敢忤逆。”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是谁不要紧。”   林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端起水杯轻轻晃了晃,慢悠悠道:“重要的是这位安掌柜在接下来这盘棋里,会处于什么位置。”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微微挺直腰背,道:“你有准备?”   林枫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他看著空著的水杯,叹息道:“可惜饮酒会让我头脑无法保持最佳状态,否则这即将迎来终焉的精彩棋局还是配酒最为合适。”   这时,赵斜阳突然进入了房间内。   他向林枫一拜,道:“林寺正,关于翠云家人的事,已经打探清楚了。”   “哦?”   林枫直接看向赵斜阳,道:“如何?”   赵斜阳迎著林枫的视线,直接道:“翠云的家人已经离开神山县了,但去往了何地,暂时不知。”   “离开了神山县?”   林枫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何会离开?”   赵斜阳道:“根据我们打探的消息,翠云的家人之所以去找青楼找翠云的麻烦,是因为翠云的弟弟赌博输了很多钱,欠了许多的外债,为了还债,他们这才在青楼外谩骂了翠云一个月,希望翠云把卖身和赚到的所有钱交出来帮她弟弟还债,只是翠云根本不理睬他们,使得他们最终也没有要到足够的钱财,最后为了躲避债主,举家偷偷离开了神山县。”   林枫沉吟片刻,道:“过所呢?没有过所,他们就算能逃出神山县,也无处可去。”   赵斜阳摇了摇头,道:“下官没有在衙门的记录里查到他们的过所信息,所以才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没有查到过所信息……”林枫指尖轻轻磕动桌案,缓缓道:“要么他们伪造了过所,要么确实是慌不择路,来不及准备这些就偷偷溜了……”   说著,林枫想到了一件事,他看向赵斜阳,道:“有没有查过翠云的弟弟欠了谁的钱?”   “欠了神山县唯一的赌坊的钱。”   欠了赌坊的钱,怪不得直接溜了,以赌坊的习惯,欠债不还,打残都是轻的……林枫继续道:“赌坊的掌柜是谁?”   “林寺正见过。”赵斜阳道。   林枫眸光一闪:“金丰禄还是安神?”   金丰禄是神山县最大的富商,而安神是神山县唯一的青楼的幕后老板,这两人都有能力和手腕开设赌坊。   赵斜阳说道:“金丰禄。”   “果然是他……”   林枫点了点头,神色没有任何意外。   他笑著向孙伏伽说道:“孙郎中,你说这神山县是不是很有趣,杜家作为神山县第一世家,稳坐神山县除官府外的第一把交椅,可杜家却又并没有完全掌控神山县的一切,最赚钱的赌坊和青楼全部外流,而且这最赚钱的两个行当,还不是被一个人掌控的,而是被两人平分,偏这两人一个有钱,一个上面有人,无人能动……小小一个神山县,势力分布之复杂,暗流涌动之激荡,就算很多大的州城,都未必能比拟吧。”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不由点头赞同,而且他还知道林枫有些话没有说完……眼下的神山县,不止有这些本土势力,又多了四象组织等各方势力,简直就如一滩完全浑浊的潭水,神山县现在的水究竟有多深,暗流究竟有多少条,恐怕只有林枫才能捋的清了。   林枫视线看向门外,只见骄阳已经西斜,距离黄昏落日不远了。   “天色一黑,牛马蛇神的狂欢便会开始,神山县的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直接看向赵十五等人,道:“诸位,我有一些事要交给诸位去做,无论如何,天黑之前必须全部完成……今夜鹿死谁手,就全仰仗诸位了。”   孙伏伽等人听到林枫的话,内心都不受控制的隐隐颤栗了起来。   因为他们明白,林枫终于要落子了。   今夜神山县这盘棋,终于要揭晓了。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整座神山县县城,被灯笼的光芒照亮。   妙春院的姑娘们站在阁楼上,用力的挥舞著手中香喷喷的手绢,向来往的男人们抛著媚眼,夹道欢迎热心肠的男士们。   赌坊的打手站在大门两侧,张著大嗓门喊著“赌一赌,一夜变富不是梦”的豪言壮语。   县衙的衙役们正在安排著今夜夜巡的人员和路线,等待著宵禁开始。   来往的行人们,则脚步匆匆,抓紧时间返回家中,以免宵禁开始自己还留在路上。   人生百态,在这黄昏时刻的神山县,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此时,四象组织隐匿的宅邸内。   身披黑袍的奎宿星君正背对著手下,坐在桌子旁拿起一个鸡腿用力的啃咬著。   在他身后,站著十几个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男子。   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拱手道:“星君,兄弟们都到齐了,现在就等星君一句话,便可蜂拥而上,要了林枫的命。”   奎宿听著刀疤的话,慢悠悠将嘴里的鸡肉咽下,才缓缓道:“林枫的案子查的如何了?可找到了杀害我们星宫成员的真凶?”   一个瘦猴模样的男子连忙站了出来,道:“星君,他林枫的本事也不行啊,根本就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在得到了我们的提示后,他才去到了妙春院,可在妙春院里,他只是询问了三个人一些问题,之后就离开了,还放了那三人离去。”   “现在那三人都各回各家了,真凶究竟是谁完全不知道,而林枫在返回客栈后,也没有再出来,属下觉得他完全是技穷了,根本对案子毫无头绪,所以连去哪调查都不知道。”   听著瘦猴的话,奎宿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他皱眉道:“林枫回到客栈后,就没有再离开?”   瘦猴忙点头:“没错,属下亲自盯著,只有人进入客栈,但没有任何人离开。”   奎宿放下了手中的鸡腿,沉吟片刻,道:“这个案子的真凶十分狡诈,林枫无法在一天时间内找到他也正常。”   “不过林枫询问的那三个人……应该就是他怀疑的真凶范围,我们不是林枫,不需要什么证据……既然知道是哪三人,那等我们杀了林枫后,再去杀了他们三人,无论真凶是谁,都能为我们的弟兄报仇。”   听著奎宿的话,瘦猴等人都连连点头。   瘦猴咧嘴笑道:“还是星君痛快,他林枫明明都知道真凶的范围了,还磨磨唧唧,找什么线索……只要都杀了,真凶根本就逃不掉!”   刀疤冷笑道:“替身终究是替身,根本无法如星君这般成就大事!”   奎宿听著手下的话,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要小瞧伱们的敌人,特别是你们马上就要与这个敌人交手。”   他拿起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而后缓缓起身,来到门前。   奎宿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苍穹,声音无波无澜,缓缓道:“从他该死却未死得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我这一生如履薄冰,最不喜欢的就是超出掌控的人与事……他是因我而出现的,就该由我亲自终结他。”   “现在,这一刻终于到了……”   咚!!!   这时,鼓声忽然从远处悠悠传来。   晨钟暮鼓,鼓声响起,代表城门关闭,宵禁开始……   神山县的夜,终于到来了。   奎宿转身,看向身后的心腹,看向院子里站著的身著黑色劲装的手下,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行动。” 第220章 揭晓!真凶的身份!   神山县,某个门窗紧闭的房间内。   桌案上的烛火摇曳,跳动的火苗映得房内众人的影子在窗纸上不断舞动,仿佛一场默剧表演,生动有趣。   可房内的气氛,却远没有舞动的影子那般活泼。   只见众人围坐在桌旁,有人手上拿著一本书,可半晌都翻动不了一页,有人用毛巾擦拭著横刀,可横刀刀面已然亮的刺目还一遍遍的无意识擦动,有人闭目想要休息,可睫毛却不时眨动……没有人开口说话,但每个人都显得心神不宁,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咚咚咚。”   而就在这时,一道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正在看书的孙伏伽猛然移开视线,看向紧闭的房门。   正在擦拭横刀的赵十五,瞬间弹跳起身,直勾勾看著房门。   假寐想要休息的赵斜阳,更是猛的睁开了眼睛,也和赵十五一般,蹭的站起身来。   所有人都将视线看向房门,全身肌肉紧绷。   赵十五警惕开口:“谁?”   门外传来一道悠然从容的声音:“是我。”   “义父!”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十五没有任何迟疑,一个健步来到门前,直接将房门打开。   烛光照耀下,便见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的林枫,正站在门外。   林枫抬起手摘下斗笠,随手递给赵十五,笑呵呵走了进来,他视线环顾众人,笑道:“大家等的著急了吧?”   孙伏伽闻言,不由将看了快一个时辰也没翻动一页的书合拢,旋即将其按在桌子上,看向林枫道:“子德,怎么样了?”   众人也紧张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来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同时拿起茶壶,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道:“已然准备周全了,不出意外,应能帮我们平安度过今夜。”   听著林枫的话,众人悬起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傍晚时,他们都已经完成了林枫交代的任务,可他们返回了,林枫却突然秘密离开了,他们不知道林枫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动手,只能在这里焦虑等待。   好在,林枫安然返回。   孙伏伽继续道:“暮鼓已然敲响,宵禁开始了,他们?”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咸香的茶水,微微点头道:“他们已经行动了。”   “他们真的行动了!?”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等人内心悚然一凛。   哪怕是赵斜阳,他虽然不知道敌人的具体身份是四象组织成员,却也知晓今夜有人胆大包天,要杀林枫他们,且敌人势力强大,数量众多,非他们衙门所能抵抗。   此刻一听这些神秘可怕的敌人开始行动了,赵斜阳的手便忍不住的微微发抖。   他身为一个小小县城的县尉,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没有被吓破胆不知所措,已经算素质优秀了。   看著众人微变的神色,林枫笑了笑,道:“别怕,都喝杯茶压压惊,今夜的好戏才刚开始,此刻还远不到心惊的时刻……”   看著林枫从容淡然的样子,感受著林枫的冷静与自若,众人紧张的内心,也便跟著下意识冷静了许多。   孙伏伽看著慢悠悠品茶的林枫,心中微动,他说道:“子德,不知他们是怎么行动的?”   林枫缓缓道:“在我返回这里之前,我了解到的是……他们兵分了两路。”   “兵分两路?”   赵斜阳连忙问道:“哪两路?”   林枫端著茶杯,指尖轻轻在杯壁上滑动,道:“第一路,大约百人左右,去了城门。”   “城门!?”   赵斜阳瞳孔下意识微微收缩,他的才能虽不如林枫与孙伏伽,可终究是神山县的县尉,负责的是一县之安危,对危险的嗅觉比其他人要更敏锐,所以他一听林枫的话,迅速就明白敌人的意图。   “他们要控制城门?彻底将神山县县城掌控在他们手中?”   孙伏伽眸色微沉,他点头道:“肯定是这样……他们的目标是杀了我们,所以必然要防备著我们和之前一样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故此稳妥起见,他们直接掌控神山县的城门,将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这样他们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赵斜阳脸色不由发白起来,他心神大惊,忍不住道:“神山县没有驻军,看守城门的人就是衙门派出的十几人……他们一没有心理准备,二人数远比贼人要少,他们不可能守住的,若是城门真的被贼人夺了过去,那我们岂不就成为瓮中之鳖,真的没有退路了?”   看著赵斜阳焦虑担忧的样子,赵十五不由看了林枫一眼,见林枫向他微微点头,赵十五直接横刀归鞘,笑著说道:“赵县尉别著急,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的。”   “什么!?”赵斜阳一愣。   他不解的看向赵十五。   便见赵十五向他咧嘴一笑:“你还是不了解义父啊,义父既然料到敌人会在今夜行动,既然知晓敌人有多谨慎,岂会考虑不到敌人的这一步行动?”   赵斜阳猛的抬起头,他迅速明白了赵十五的意思,不由道:“难道林寺正已经?”   赵十五笑呵呵道:“这件事是我做的……”   与此同时。   神山县县城,距离城门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一个身著黑色夜行衣,身材魁梧高大,肩上扛著一把一人长的大刀的男子,正率领著上百人,疾步奔行在夜幕下的街道上。   这上百人统一穿著黑色劲装,手上握著各种不同的武器,他们双目冷漠锐利,奔跑间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而没有任何嘈杂的交谈声,就仿佛一支训练得当的精锐大军一般。   他们穿过街巷,很快就到了城门附近。   看著城门前打著哈欠的十几个守城将士,为首的魁梧男子直接抓紧了刀柄,喝道:“无需与他们废话,直接杀无赦……夺得城门后,立即释放信号,告知星君。”   身后的众人齐齐点头,但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魁梧男子手腕一转,扛在肩膀上的大刀瞬间被他于空中转了一个圈,刀尖触及地面。   他拖著大刀,直接吼道:“杀!”   只见刀尖在石板地面上划动,不断发出“滋啦”的声响,漆黑的夜晚中,地面上明显可见些许火花在石板上迸射而出,魁梧男子就这般拖刀而行,向著城门直冲而去。   身后的百余黑衣人,也随之发起了冲锋。   黑夜光线不明,守城将士视野有限,所以直到这些黑衣人向他们杀来,他们才发现这些黑衣人的存在。   眼看著这些黑衣人杀机凛然的冲来,守城将士不由大惊,他们连忙吼道:“敌袭!”   “快!鸣金!”   守城将士们惊慌不已,有人连忙拿起武器挡在身前,有人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有人惊慌的拿起铜锣用力敲响。   看著这些守城将士不知所措的样子,魁梧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不屑:“星君还是太过小心谨慎了,太高看这些废物了……就这些废物,哪里需要我亲自出手,哪里需要上百人,十几人足矣。”   “让我亲自出手,杀鸡用牛刀了……”   他一边冷笑,一边直接甩动大刀,喝道:“尽快解决他们,之后老子要去支持星君,因为这些废物耽误了老子去杀林枫,影响老子立功,真是让人懊恼——”   咻!咻!咻!   可就在这时,他话音尚未落下的同时。   一道道破空之声,忽然在空中响起。   魁梧男子下意识抬起头循声看去……   然后……   “什么!?”   他表情倏地一凝。   只见头顶的夜空中,在火把的映照下,一枚枚箭矢有如落雨一般,直接从对面城墙上激射而来。   一瞬间就将他们射的人仰马翻。   “怎么会这样!?”   魁梧男子直接发懵的看向对面的城墙,这时他才发现,城墙上突然燃起了数十个火把。   而在火把之间,一个个身著衙役差服的人,正弯弓搭箭,向他们射来……   “怎么会……难道……”   魁梧男子看著那有如箭雨一般激射而来的箭矢,看著身后手下被一个个钉死在地上的凄惨样子,肝胆欲裂,心中生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难道有人猜到我们会来突袭城门,他们设下了埋伏,就等著我们到来……是谁!?是谁做的!?”   他不由大声怒吼。   这时,他便听到对面城墙上,传出一道淡淡的声音:“是谁?你们得罪了谁自己不知道?”   听到这声音,魁梧男子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身影。   他不由骇然道:“难道……难道是林枫?他,他知道了星君的计划!?”   “什么!?”   赵斜阳听到赵十五的话,不由瞪大眼睛,震惊出声:“林寺正秘密让县令将所有的衙役都派到了城门那里埋伏,等待著贼人自己送上门?”   林枫又喝了一口大唐特有的咸香口感的茶水,笑了笑,道:“神山县附近没有驻军,我们时间有限,难以找到援兵守卫城门,所以本官只能发动整个县衙的力量了。”   “除了少数一些我还有用的衙役外,其他人,包括不良人,我都让县令秘密带走了。”   “毕竟敌人数量不少,我也无法确切的判断敌人会安排多少人去攻打城门,只有让县衙所有的人都去守著,依靠城墙的高度优势,再加上提前埋伏的优势,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才能确保城门不会失守。”   赵斜阳没想到林枫竟是早已有了准备,而且自己身为县尉都不知道这件事,敌人也就更不可能知晓了,消息根本不可能有泄露的可能,敌人肯定会中埋伏!   想到这些,他看向林枫的神色,不由充满著敬佩。   既断案如神,又足智多谋,在他看来,林枫简直就是全才!   他忍不住道:“幸亏有林寺正在,否则今夜会发生什么事,下官根本想都不敢想。”   林枫笑著摇了摇头:“他们是为了我而来的,说起来也是本官连累了你们。”   赵斜阳连忙摇头:“话不能这样说,诛杀贼人,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说著,他看向林枫,继续道:“刚刚林寺正说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是去了城门,那不知另一路,他们的大部队,是去了哪?”   听到赵斜阳的话,孙伏伽等人也都齐齐看向林枫。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笑呵呵道:“你们应该知道,毕竟我把不少人都送到了那里……”   孙伏伽闻言,眸光不由一闪,他说道:“客栈?”   “客栈?”   听著孙伏伽的话,赵斜阳眉头不由一跳,他连忙道:“真的是客栈?”   林枫点著头:“没错,他们的方向,就是客栈的方向……因为我们是翻墙离开的,避开了监视我们的人群,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客栈,在他们的意识里,我们此刻应该还在客栈内为案子愁眉不展呢。”   “不好!”   赵斜阳闻言,忽然惊呼一声,他脸色一变,道:“林寺正,下官将被关在大牢里的那些西域商队的护卫们都带去了客栈,此时贼人向客栈杀去,那些护卫岂不是会有危险?”   赵十五和孙伏伽闻言,脸色也都跟著微变。   可林枫见状,却是笑呵呵道:“没错,他们的确会有危险……而且不仅他们有危险,本官还专门邀请了另一人去到客栈,不出意外,他也会有危险。”   “什么?”   赵斜阳愣了一下:“林寺正还邀请了其他人?谁?”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旋即嘴角微微仰起,慢悠悠道:“金丰禄。”   “金丰禄!?”   赵斜阳直接懵了:“这……林寺正,你邀请他去客栈干什么?”   “而且,而且林寺正你明知道那些贼人会认为你仍在客栈内,会去袭击客栈,怎么还让金丰禄去客栈呢?并且那些西域商队的护卫,也是林寺正你让我叫去的,伱知道会有危险,还让他们去,这不是害——”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他连忙闭上了嘴,不敢继续说下去,毕竟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得罪林枫了。   但他虽然不继续说了,可看向林枫的神色,仍旧充满著不解,甚至带著质疑和质问。   毕竟这怎么看,都像是林枫故意害人一样。   孙伏伽此时也眉头紧锁,可他并未如赵斜阳一样质疑林枫,而是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思考林枫这样做的理由……这世上没有人比孙伏伽更了解林枫,更知道林枫的为人。   他很清楚,这世上可能有任何官员为了一己之私无视普通人的安危,但林枫绝对不会这样做。   所以,林枫必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难道……”   忽然间,孙伏伽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连忙看向林枫,道:“子德,难道他们都有问题?难道……”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杀害秦奋与张横的真凶,是他们!?”   “什么!?杀害秦奋和张横的真凶是他们?”赵斜阳被孙伏伽的话给吓到了,他忍不住道:“怎么可能会是金丰禄和西域商队的护卫呢?他们一个是神山县的本地富商,一个是来自西域的护卫,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关系,怎么可能会联手杀害秦奋与张横?”   赵斜阳的质疑不是没有道理的,作案要有动机,而联手作案,更要有动机和关系。   西域商队的护卫,和金丰禄,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林枫说他们联手杀人,别说赵斜阳不敢相信,赵十五和孙伏伽,也一样充满著疑惑。   不过出于对林枫的信任,赵十五两人也只是疑惑罢了,并没有怀疑林枫的判断。   林枫并不意外赵斜阳会怀疑自己的话,他轻轻一笑,也不动怒,缓缓道:“赵县尉,还记得秦奋与张横尸首出现的那个房间吗?”   赵斜阳连忙点头:“当然记得。”   “那赵县尉可曾检查过那个房间?可曾判断过,凶手是如何将尸首搬进去的?”   赵斜阳脸色不由迟疑了起来,他抿了抿嘴,道:“房间没有任何问题,下官完全想不到真凶是怎么做到的。”   林枫笑了笑:“是啊,房间没有任何问题,本官也仔细检查过,房间的屋顶没有人员进出的痕迹,房间里没有任何机关暗道,房间的窗户是封死的,根本开不了……而房门外还有护卫守著,正常来说,真凶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不惊动任何人,偷偷将尸首藏进去,再将足足两箱子货物搬走的事。”   “可事实却是凶手就做到了这一点,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赵斜阳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林枫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本官查案,一直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当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后,剩下的可能无论看起来怎么无法接受,它都是事实。”   “而在这个案子里,真凶无法通过窗户、房顶和机关暗道进出房间,这是完全可以确定的事,那么……他还能从哪进入?答案,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孙伏伽神情闪烁,忽然道:“从门!”   林枫点头:“不错,从门……排除所有不可能进出房间的地方,那也就只剩下房门一个了!”   “可是守护房门的护卫却说他们一夜一直没有离开过门外,确定没有任何人从门进出……”   孙伏伽心中一动,道:“所以你怀疑他们在说谎?”   赵斜阳双眼微微瞪大,脸色不断变化:“确实……如果他们说谎的话,那就能完美的解释凶手是怎么进出房间的了。”   “可那毕竟只是猜测啊……”   林枫点了点头:“没错,那只是猜测,所以本官后来专门去大牢见了这些护卫。”   赵斜阳皱眉想了想,道:“我当时也在现场,他们的回答都没什么问题吧?”   “是没什么问题。”   林枫缓缓道:“在回答我的所有问题时,他们的回答都很正常,让人挑不出毛病。”   “那林寺正为何还说他们就是真凶帮手?”赵斜阳完全不明白了。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有些迷糊了。   就见林枫面带深意的看向他们,平静道:“他们在回答我的问题时,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在我让他们离开,让他们觉得已经在我这里过关后,他们放松警惕之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致命的错误?”赵斜阳一愣:“什么?”   就见林枫嘴角微微仰起,意味深长道:“他们在离开前,称呼我为‘林寺正’……”   “可是,那个时候我可没有在他们面前表露身份啊,甚至在此时此刻,我都没有告诉过他们我的身份……而他们一直被关在大牢里,消息闭塞,不可能有人告诉他们我是谁,所以……”   林枫看著完全愣住的赵斜阳,缓缓道:“赵县尉觉得……在没有人告诉他们的情况下,他们为何会知道我的身份呢?” 第221章 破解!案子的真相!确定西域商人势力!   赵斜阳瞳孔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只觉得大脑轰然一炸……是啊,林枫的身份对关押在牢房内的西域商队成员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秘密,哪怕林枫见商队首领布利多,用的也是道士的身份。   连布利多这样的商队首领都不知道林枫的确切身份呢,一个普通的商队守卫,怎么就会知道?   狱卒不可能告诉他们……毕竟连狱卒都未必清楚林枫的身份,那么这种情况下,商队守卫仍旧知道林枫的身份,就只有一种可能……   赵斜阳深吸一口气,不由道:“他们早就知道林寺正的身份了!”   林枫笑了笑,道:“没错,只有这一种情况……他们早就知道我是谁,甚至在我以道士身份混进商队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可从始至终,他们都装作不认识本官……而不瞒赵县尉,秦奋与张横就是追杀本官的那伙势力的成员。”   “所以他们的死,会直接导致那伙势力注意到本官,从而截杀本官……倘若不是他们的尸首有人写下举报信举报,引来你们发现……本官必然不会知道他们尸首的存在,必会与这支西域商队离开神山县,那么当我们抵达深山老林后,追杀本官的势力绝对会顺著秦奋与张横的被杀而追来,到那时……”   迎著赵斜阳惊悚的视线,林枫缓缓道:“恐怕本官真的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死无疑了。”   “所以,结合这一点,可以明确知道……秦奋与张横的死,针对的就是本官,那么也就说明行凶者必然知晓本官的身份,必然知晓本官就藏身在西域商队里,可说句实话,本官对自己的行踪十分有信心,根本不会被外人发现本官进入了西域商队中,也就是说,只有西域商队的人知道本官混进了其中……而现在西域商队的护卫又正巧暴露他们知道本官身份的事实,赵县尉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赵斜阳怔怔站在原地半晌,大脑顺著林枫的思路转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说道:“不可能是巧合,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巧合,这甚至已经不是巧合了,压根就是证据……毕竟只有西域商队成员知道有外人加入其中,而这些护卫又暴露了知晓林寺正身份的事,基本上就能证明,有问题的就是这些护卫!”   林枫见赵斜阳终于捋清事情原委,笑了笑,他又看向孙伏伽,说道:“从布利多那里我们能知道,布利多被人用胁迫的手段,被迫运载两个箱子去往长安。”   “胁迫布利多的人,先是用官府将布利多抓了起来,又利用心理打击让布利多就范,乖乖听命……可以看出,他们对这两个箱子十分在意,必须要确保它们会被准确无误的送到长安。”   “那么,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只将箱子交给布利多后,就不管不顾了?他们就这样信任一个被迫运载箱子的商人?”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内心陡然一动,他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说道:“你是说……胁迫布利多的人,暗中也安排了人手偷偷盯著布利多?”   林枫笑道:“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确保万无一失,才能确保布利多不会中途反水,或者偷偷打开箱子查看里面的东西。”   “可西域商队要横跨许多国家,历经万险才能抵达长安……除了商队外,根本不会人闲著无聊走这条路,所以盯著布利多的人如果是商队之外的人,一路跟著商队,很容易会被布利多发现,继而引起布利多的警惕,故此……想要盯著布利多,只能加入商队之中。”   “而我问过布利多,他商队的成员是否一直是固定的,布利多的答案是否,他说会有一部分人在出发之前,才会招揽。”   孙伏伽当时就在林枫身旁,自然也记得布利多的话,他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临时加入商队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胁迫布利多的人。”   林枫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端起茶杯,看著宛若浓汤一般的茶水,继续道:“在我们跟随西域商队赶路时,不知孙郎中是否还记得你们对这支商队护卫的感慨?”   孙伏伽眸光一闪,迅速回想起马车上他们说过的话。   他说道:“我们感慨于这支商队护卫的令行禁止,他们行动迅捷,毫不拖泥带水,且行走间毫无任何多余的话,简直可以比肩精锐士卒了。”   林枫轻轻摇晃茶杯,缓缓道:“当时我没有参与讨论,孙郎中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问话,回想著这支商队护卫的问题,不由道:“你难道那个时候就怀疑这些护卫了?”   林枫没有隐瞒,他微微点头:“没错,当时我就觉得这些护卫精锐的过分了,哪怕他们途径的是混乱的西域诸国,哪怕他们会面临很多危险,可护卫终究是一些没有高约束力的武夫组成的,武夫多脾气暴躁,那是稍有不和心思就很容易直接发生正面冲突的。”   “可这些护卫呢?别说冲突了,一路上甚至连个呛嘴的都没有,且行动完全统一,步伐距离一致,甚至甩臂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一路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要让我相信这是正常的护卫,著实是有些侮辱我的观察力了。”   孙伏伽只关注这些护卫的精锐了,并没有像林枫一样还对他们的步伐距离和甩臂姿势进行观察,此刻听著林枫的话,再去回忆自己对这些护卫的观察,他才终于注意到,真的如林枫所言,他们的行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的确不是正常护卫能有的……   他忍不住道:“难道他们被专门训练过?且训练的很严格?”   林枫轻轻抿了一口咸香的浓茶,满足的喟叹了一声,才继续道:“当时我只是觉得他们不是正常的护卫,但他们具体是什么身份,什么来路,我并不知晓。”   “直到……”   他看向孙伏伽,音调低沉了几分,道:“直到布利多告诉我他被官府抓捕威胁,直到布利多说有人是临时招揽的,直到布利多说他被迫运送两个箱子,直到那两个箱子里的货物忽然消失,被四象成员的尸首替代,直到这些护卫说漏了嘴,我才终于确定他们的身份。”   “若我所料不错,这些护卫应该就是那最神秘的……”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西域商人的势力成员!”   孙伏伽闻言,瞳孔不由剧烈一跳,赵十五更是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齐齐瞪大著眼睛,脸上难掩震撼惊讶。   “竟然真的是他们……”孙伏伽忍不住道:“当时我们加入西域商队时,你还说我们是否那么巧,会和西域商人势力碰上,没想到,还真的碰上了……”   林枫笑道:“其实也和我原本的预料有所出入,当时我怀疑整支商队都是西域商人的势力,所以我还对布利多进行多次的试探,可试探的结果却证明他不是西域商人势力的成员……这导致我一度认为自己想的太美了,哪有那么巧,随便遇到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就是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   “若非他们做了这个案子,我还真的不会知道,原来只有护卫才是西域商人势力的人,其他人,都是被利用者。”   理越辨越明,随著这些护卫的身份暴露,所有关于他们不合理的地方,在此刻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孙伏伽长出一口气,道:“不会有错的,他们一定就是那个最神秘的西域商人势力成员……这么说,他们故意杀害韩墨与秦奋,且用他们替换那两个最重要的箱子,为的除了给四象组织引路外,也是中途将他们箱子里的东西偷偷弄走?”   “孙郎中还是没有弄清楚真正的因果关系啊。”   “什么?”孙伏伽一怔,他不由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摇晃茶杯,笑呵呵道:“我们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意外。”   “所以,他们在乍一看到我们加入了他们的商队时,孙郎中……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孙伏伽心中一动:“怀疑我们是否故意加入的他们?怀疑我们是否发现了他们运送的重要箱子?”   林枫点了点头,道:“其实想要让四象组织知道我们藏身在商队里,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毕竟当天就有四象组织成员追到了商队来询问是否有外人加入。”   “他们当时但凡点个头,我们都会瞬间暴露。”   “可他们却为我们隐瞒了行踪……”孙伏伽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连忙道:“所以,他们才会在当晚用尸首替换箱子里的东西……看来他们是真的怀疑我们已经知晓他们的秘密了,这才决定引四象组织来袭击商队,他们这是要借四象组织的手杀人灭口啊,不仅杀我们,也要杀光商队的其他人,从而彻底让外人无法知道他们利用商队运送了两个特殊箱子的事!”   听著孙伏伽的话,赵十五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他原本只以为秦奋与张横的被杀,是有人要坐山观虎斗,引林枫与四象组织争斗。   可现在他才知道,那只是最浅显的表象!这个案子背后,竟然隐藏著这么多的心思!   他忍不住道:“这西域商人势力也太狡诈了,他们完全是将四象组织当刀啊,先杀四象组织的人,再利用四象组织为他们灭口,这是把四象组织耍的团团转啊。”   林枫听著赵十五的话,笑著点头:“把四象组织当刀……这句话说的很准确,没错,这一次四象组织,还真是被当成刀了。”   “这些护卫不确定我为何会加入他们商队,他们不确定我是单纯的被四象组织追杀的走投无路,还是故意借四象组织追杀的理由秘密潜入他们,所以稳妥起见,杀了我们,杀光商队其他人,是最保险的……正好,四象组织正追杀我,这对他们而言就是现成的刀,有这样好用的刀,不用白不用。”   说著,林枫翘起二郎腿,脸上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只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刀这种武器,能伤敌,也能伤己,当握住刀柄的人换了后,那么刀锋指向的是谁,可就未必了。”   孙伏伽眼眸一动,他终于理解林枫的布局了,他说道:“所以,你故意大张旗鼓的进入客栈,然后趁著无人关注时偷偷离开,为的就是将这把刀,引到西域商队护卫那里?”   林枫笑呵呵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孙郎中……我这招兵法用的如何?”   孙伏伽缓缓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感慨道:“妙极!恐怕现在这些西域商队成员,还不知道你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还不知道他们用来对付伱的刀,正在挥向他们。”   一旁的赵斜阳听著林枫和孙伏伽等人的话,此刻已经完全是目瞪口呆了。   什么四象组织,什么西域商人势力,他完全不清楚,但有一点他知道,那就是林枫通过强大的破案能力,已然破解了秦奋张横被杀案,找到了真凶,且完全识破了真凶的诡计。   现在,已然开始利用调查的结果,反向算计对方……让对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究竟是什么脑子啊,能在短短时间内破案的同时,还能将敌人完全算计……赵斜阳这一刻心中不由庆幸,幸亏自己是林枫一伙的,否则真的被算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道:“那么金丰禄……真的是他们的同伙?”   林枫缓缓道:“这些西域护卫毕竟是从遥远的西域而来,他们不可能知道隐藏在县衙里的秦奋与张横就是四象组织成员,所以想要完美的利用四象组织这把刀,必须要有一个能为他们提供情报的人。”   “而这个人……”他视线扫过众人,道:“就是金丰禄!”   赵斜阳忍不住道:“可林寺正怎么就知道这个人是金丰禄呢?当时明明安神的嫌疑更大啊。”   林枫摇了摇头:“你所谓的嫌疑更大,只是因为你没看穿安神的身份和性格而已,实际上,他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金丰禄。”   赵斜阳仍不理解林枫的意思。   林枫缓缓道:“想要知道真凶是谁,翠云是关键。”   “而真凶为了确保自己不被发现,先我们一步下了毒,要灭口翠云……所以,在翠云中毒时,翠云必然知道是谁下的毒,是谁要害她。”   “可是,你们知道翠云在临死前,对我究竟说了什么吗?”   赵斜阳下意识询问:“什么?”   他其实早就好奇的不行了,翠云在临死前,专门对林枫说了什么,只是林枫没有主动开口,他也不敢询问。   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叹息一声:“她说她不怨他,甚至她还求我放过他。”   “什么?”   赵斜阳愣了一下:“她不仅不怨下毒者,还求你放过下毒者……这……”   林枫看著一脸意外的赵斜阳,缓缓道:“赵县尉现在该明白在翠云心中,下毒者的地位了吧?”   赵斜阳皱眉想了半天,才说道:“心爱之人?”   “不仅仅是心爱之人。”   林枫摇了摇头,沉声道:“如果只是心爱之人,那么被心爱之人下毒谋杀,爱必然会迅速转化为怨恨……特别翠云还生活在青楼之中,为人还比较偏执,在这种情况下,她投入了全部的感情,最后却被背叛,必然因爱生恨,绝不会说出不怨,以及求我放过的遗言。”   众人想了想,旋即都点著头,赞同林枫的话。   赵斜阳疑惑道:“不仅仅是心爱之人,还能是什么?”   林枫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恩人!”   “恩人!?”赵斜阳一怔。   林枫缓缓道:“只有恩人,恨不得以身相许用命报答的恩人,才能让她哪怕被杀,也不会怨恨,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用命报恩的决心。”   “可是……”赵斜阳忍不住道:“如果说恩人的话,不更应该是安神吗?毕竟是安神收留了她,让她逃离了不幸的家庭。”   赵十五也连连点头,他也认为安神才是恩人。   可林枫却摇了摇头,他缓缓道:“对翠云而言,妙春院是她实在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的地方。”   “而对任何一个对未来心怀美好的女子而言,青楼都不可能是一个她愿意去的地方。”   “所以,妙春院对翠云而言,根本不算一个好地方,对她来说,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罢了!唯一的区别,是妙春院这个火坑里,她能吃饱,能穿暖,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故此,安神收留她,她或许会有些感激,但绝不会达到用命报答的程度……这一点,王湾也适用!翠云是奔到了王湾的怀里,主动送上自己,才让安神看到她,收留的她,所以王湾对她而言,也许也有一些特殊,但也绝不会是用命报答的恩情。”   赵斜阳蹙眉想了想,旋即点头:“确实如此……那金丰禄呢?”   林枫缓缓道:“对翠云而言,这世上最让她痛恨的,必然是她那些吸血的家人!为了逃出家人的魔爪,她不得不自甘堕落,进入青楼。”   “可这时,她的家人仍旧不放过她,仍旧要吸她的血,而她身为一个弱女子,根本无力反抗……避而不见,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但她家人一直在外面辱骂她,逢人就说她不孝,她内心必然千疮百孔,痛苦不已。”   “而这个时候,金丰禄出现了,金丰禄以债主的身份,逼走了她的家人,甚至在外面直接弄死了她的家人,让这些吸血的家人再也不会来烦翠云……你们说,翠云对金丰禄会如何?”   赵斜阳沉默了,他紧紧地抿著嘴,回想著翠云悲惨的经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家是火坑,青楼是火坑,唯有金丰禄帮她解决了最痛苦的火坑,她身为一个内心脆弱的女子,会对金丰禄如何感激,如何感恩,根本不用多想。   林枫继续道:“所以,对翠云来说,金丰禄无异于拯救了她,以她的偏执和性格,绝对对金丰禄十分感激,为了报答金丰禄,绝对什么事都愿意做。”   “而这时,金丰禄只需要向她表达一下希望她利用青楼女子的身份为他打探消息,收集情报……你们说,翠云会拒绝吗?”   赵斜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此小事,岂会拒绝?”   “是啊,这对翠云来说,根本不算大事。”   林枫缓缓道:“这也是为何……明明翠云动了情,却从未表露过要赎身的想法,她要报答金丰禄,为了让金丰禄高兴,她可以尘封自己的感情。”   孙伏伽这时忍不住道:“金丰禄帮了她后,就让她替自己收集情报……这是不是有些太顺畅了?该不是金丰禄早就有利用翠云的打算,所以故意让翠云的弟弟赌博欠钱,然后逼迫他们来吸血翠云,从而再从天而降为翠云解决麻烦,获得翠云的感激吧?”   不是孙伏伽不信人间的真善美,著实是他身处官场,见到的阴暗面太多了,他从不相信世上有巧合,所谓的巧合,不过是层次更高,谋算更深之人的手段罢了。   林枫缓缓道:“金丰禄掌控赌坊,这算是一大情报源,但赌坊比起青楼来,还是差了一些……可青楼已经被安神掌控,金丰禄无法插手,所以为了扩大情报源,收买青楼女子是很正常的想法。”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已然证明了孙伏伽的猜测。   赵斜阳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这个金丰禄当真是狡诈多端,阴险至极。”   林枫笑道:“但他即便通过这些手段,完全的掌控了翠云,让翠云一颗心全部放在他的身上,哪怕是死也不怨他……可在我询问他如何看待翠云时,他的回答却只是一句很会服侍人,再也没有其他的评价,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而在我说起翠云死了时,他也没有任何的伤感……反观王湾与安神,他们与翠云的关系都不大,却在听闻翠云死后,都有些叹息伤感。”   “正常来说,一个男人睡过的女人,在女人死后,多少都该有些伤感,就如王湾,甚至就算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感情,可为了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重感情,表现出自己的优秀品质,也该表现出一些伤感来。”   “但金丰禄丝毫伤感都没有,对翠云的评价近乎毫无任何感情,这说明什么?”   赵斜阳完全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咬牙道:“说明他是刻意这样做的,他是生怕我们怀疑他与翠云有关系。”   林枫点头:“没错,他故意与翠云拉开距离,为的就是消除我对他的怀疑……可是他却殊不知,他这样做反而用力过猛,与常理相悖,让我对他产生了怀疑,再加上后续翠云家人的情报,我想不怀疑他都不行。”   赵斜阳终于明白林枫为何会盯上金丰禄了。   原本他觉得金丰禄是最没嫌疑的,可现在一看……他认为没有嫌疑的地方,偏偏就是最大的嫌疑。   他深吸一口气,心悦诚服道:“多谢林寺正解惑,下官什么都明白了。”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孙伏伽,道:“金丰禄应该就是西域商人势力在神山县的暗子,为他们提供情报支撑……如此看来……”   林枫音调低沉:“西域商人势力在我大唐,也是布局许久了啊……可孙郎中,神山县不过就是一个小县城罢了,这都有金丰禄这样的富商势力,你说,更大更富饶的长安城内,又会如何?” 第222章 落子如神,真正的坐山观虎斗!   听著林枫声音低沉的话,孙伏伽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板窜起,直冲天灵盖,内心悚然一惊。   西域商人势力对他们而言,是最神秘,掌握情报最少的一方。   因为了解的最少,所以难免会对西域商人势力抱有一丝侥幸,认为西域商人势力主要活动区域在西域,在大唐的力量并不会太强,至少和四象组织这样隐秘的组织没法比,可现在……眼睁睁看到他们在神山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差点将自己一方和四象组织耍的团团转,孙伏伽内心就不由一沉。   那些护卫是从西域而来的,不算什么……可金丰禄却是实打实的神山县本土之人。   这足以证明西域商人势力早在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在神山县布局了,并且最终布局出了一个神山县首富来……那么视线向外扩展,距离向外延伸,在偌大的大唐,又会有多少个神山县?大唐的中心,接下来风云汇聚焦点的长安,西域商人势力又会有多少隐藏的力量?   孙伏伽根本不怀疑他们在长安是否布局了势力……这根本都不用去想,长安是大唐的中心,连神山县都有暗子,长安不可能没有,只是现在的关键,是长安城内,有多少西域商人势力的暗子,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在接下来的长安之乱中,又有什么阴谋?   这些想法不断在孙伏伽心中浮现,让他久久难以冷静下来。   林枫看著孙伏伽不断变换的表情,就知道孙伏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笑了笑,道:“所以啊,我们必须抓住有限的机会,去打击他们的势力,去消耗他们的力量,当然更重要的,是去想办法弄清楚他们的阴谋算计!”   孙伏伽闻言,不由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他连忙道:“子德,你都做了什么?”   林枫笑吟吟的晃著茶杯,不紧不慢道:“我故意将金丰禄单独召去客栈,目的有两点。”   “第一,金丰禄杀人,西域商队藏尸,他们借此来让四象组织当刀杀我,我既破解出了真相,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让他们感受一下这把刀究竟有多锋利……当然,也是为了利用他们消耗四象组织的实力,来最大程度的减少我们敌人的数量和力量。”   “而第二嘛……”   林枫眸光深邃,他平静坐在那里,却忽然给赵斜阳等人一种缥缈的感觉,他抬起眼眸,看向孙伏伽等人,缓缓道:“第二……则是要通过激发金丰禄的惊慌与恐惧,来强迫他转移那两个箱子里的货物,从而利用他帮我们找到失踪的货物,找到西域商人势力费尽心思也要带到长安的秘密之物!”   听著林枫的话,赵十五猛的瞪大眼睛,孙伏伽也露出了激动和兴奋之色,他不由道:“金丰禄会帮我们找到那些货物?”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跳动的烛火,就仿佛看到了远在客栈里烛火旁的金丰禄,平静道:“昨夜可以确定没有任何人离开过神山县的县城,那么消失的那两箱子货物,毫无疑问,在今晨之前,还在县城之内。”   “后来城门开启,我们便已经知晓秦奋与张横的死亡,那个时候县衙就已经开始戒严,严查进出城门的人,并且四象组织也开始向神山县聚拢,这种情况下,绝对不是向外运送神秘货物的最好机会,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衙门或者四象组织截住。”   “所以,可以确定,那两箱子神秘货物,肯定还在县城之内……而对西域商人势力而言,没有任何人能比金丰禄更了解县城,更能找到安全的地方藏匿货物了,故此货物一定是被金丰禄藏匿起来的。”   “而金丰禄呢?是神山县首富,在神山县的势力范围很大……但也因他是神山县名人,他的势力反而是最隐藏不住的,所以只要给我们足够时间,去将他所有的地盘都掘地三尺,一定能找到被他藏起来的货物。”   孙伏伽仔细揣摩著林枫的分析,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确实,只要知道是谁藏的,找出货物不算困难……不过,这可能需要大量的时间,但我们最缺的正好就是时间。”   林枫意味深长的点著头:“没错……所以啊,我得让他帮我一把。”   说著,林枫嘴角微微勾起,他看向众人,道:“金丰禄离开妙春院后,绝对会心中松一口气,认为已经过了我这一关,可就在他刚刚放松时,突然接到通知,要去单独见我……这必然会让他刚刚松下的心弦陡然紧绷。”   “这种紧绷,会比他一直绷紧的状态更让他紧张,就如同一个绝望的人,如果一直绝望,他可能就会渐渐适应绝望,可一旦给了他希望,再让他面临绝望,可能直接会让他内心崩溃,痛苦百倍。”   “所以,我故意让他放松后再紧张,就是让他的内心情绪无法保持往日的冷静,而我的无缘无故召唤,绝对会让他心中警惕,怀疑我是否识破了他的谎言。”   “这种情况下,他必会做两手准备……一手,立即将他们最重视的货物转移运走,或者藏匿到更安全的地方!他不确定我是否真的识破了他的诡计,可一旦我知道他是真凶,以我的智慧,必然能找到他藏匿的货物。”   “而他不敢去赌,所以,稳妥起见,他必会将其转移,换到与他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地方。”   赵斜阳听著林枫的话,嘴巴都要合不拢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枫只是一个召唤,竟然还藏著如此多的算计。   这就是林枫真正的本事吗?   “那他?”赵斜阳忍不住道:“真的将那两箱子货物转移了吗?”   赵十五等人也忙看向林枫,林枫笑了笑:“这就要等待消息了……在让人去唤金丰禄后,我就安排人盯著金丰禄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金丰禄不会自己去转移,只能安排心腹去做这件事,但什么时候去做,如何做,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不过只要他们去做,我的人就一定能知晓结果!”   林枫的人……是被萧公他们安排保护林枫的隐秘护卫?若是他们的话,盯梢与跟踪确实是专业的,孙伏伽点了点头,对林枫的安排完全放心。   “义父你说金丰禄会做两手准备,这是一手,那另一手呢?”赵十五好奇金丰禄还会做什么。   众人闻言,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然后他们就见林枫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另一手,当然是活命了……一旦被我发现他的阴谋,以他的立场,绝对不会乖乖引颈受戮……所以……”   林枫将茶杯置于桌子之上,目光看著跳动的火焰,道:“他一定会为了活命而做出应对,甚至直接当场翻脸对我出手……而这,就需要他动用在神山县内积累的力量,身为神山县首富,他有足够的财富秘密打造一支武力,他既然敢对我动手,肯定是相信自己的力量的。”   “你们说……”   林枫转头看向孙伏伽等人,似笑非笑道:“当这支武力与西域护卫结合,与多达数百人的四象精锐交手,谁能笑到最后呢?”   客栈。   房间内的烛火不断跳动,将围著桌子而坐的众人影子不断拉长揉扁。   此时,一个身材壮硕的护卫打扮的人看向对面的华服男子,他眉头皱起,脸色有些凝重,道:“金掌柜,林枫为何会将你叫来?难道他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   身著昂贵丝绸长袍的金丰禄闻言,脸色被烛火照的有些明暗不定,他看著跳动的火苗,摇了摇头:“不确定。”   “我自认回答林枫的问题时,没有暴露任何问题!而翠云也被我及时毒杀,来不及吐露关于我的任何信息……并且我对翠云那个蠢女人很了解,哪怕她知道是我杀的她,对我的感激与爱意,也会促使她保护我,不会向林枫说出我的秘密。”   “所以,林枫为何会将我单独叫来,我也不确定他是真的知道了我的问题,还是与妙春院时故意用那有毒的水试探我一样,又是对我的一次试探。”   壮硕护卫眉头紧锁:“不确定可不行,这直接关乎著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他看向金丰禄道:“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那两箱东西必须尽快运到长安,耽搁不得。”   金丰禄轻轻转动手指上的玉扳指,缓缓道:“不用你说,我自然明白……若非今天一大早衙门就发现了尸首,导致城门戒严,东西我已经偷偷运出县城了……”   听著金丰禄的话,护卫眼中充满寒霜:“究竟是谁写的匿名举报信?你在动手时难道被其他人发现了?”   金丰禄眼中也满是疑惑,他摇著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神山县内能瞒过我的势力也就那么几个,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迟早能将其揪出来。”   “可我们现在就缺时间。”   护卫看向金丰禄道:“我们不能一直困于这里,而且林枫早晚是个祸害,必须尽快除掉他,原本若林枫什么都不知道,跟著商队出行,那么四象组织绝对能解决掉他,我们也能灭口商队其他人,将所有知情者全部抹杀,还能将所有罪责抛给四象组织,完美的隐藏幕后……可结果,因为那封匿名举报信,林枫没有离开,且有了防备,现在四象组织能否解决他,可就是未知数了。”   金丰禄没有回话,他目光闪烁,跳动的火苗在他眸子里不断摇曳。   忽然,金丰禄收回视线,他声音低沉道:“林枫他们在干什么?客栈里有多少衙役?”   护卫道:“林枫他们一直在后面的客房里不知道商量著什么,一直没有出来……至于衙役的数量,不多,也就几个,除了客栈外有两个衙役看守大门外,其他衙役都在林枫房间里不知道和林枫在嘀咕什么。”   金丰禄听著护卫的话,忽然一拍桌子,直接起身。   众人不解的看向金丰禄,就听金丰禄道:“看来林枫已经怀疑我们了。”   “什么!?”众人一惊。   便见金丰禄眸中神色闪烁,道:“林枫将我们叫来到这里,却没有召唤我们任何人,没有对我们进行任何询问,就仿佛是忘记了我们一样,自己躲了起来……这不合常理!”   “他这样做,必有缘由……”   护卫忙问道:“什么缘由?”   金丰禄眯著眼眸,道:“我怀疑……他之所以不见我们,是想要看我们的反应,看我和你们是否相识……”   他一边说著,眸中一边闪烁著智慧的光芒:“我做的很隐蔽,且将所有的证据线索都抹除乾净了,所以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证据,他现在只是对我们有所怀疑,但无法确定,因此才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判断我们究竟是否是真凶。”   听著金丰禄的话,护卫心神不由一惊。   他脸色微变,道:“那伱和我们在一个房间里交谈,岂不是会被林枫发现?”   金丰禄冷笑道:“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探林枫,查案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但……这又如何?”   “什么?”护卫一怔。   金丰禄看著他,道:“林枫的确很聪明,用这样的方法试探我们……但很可惜,他只是一个会破案的人,却不是一个优秀的棋手。”   “所以,他根本就未曾想过……一旦被我们知道他已经怀疑我们后,他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金丰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客栈之内,他只有几个衙役可以使用……可是我们呢?”   “有你们几十个精锐的高手,有我上百个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心腹死士,只要我们愿意……”   他的声音冷然间带著一抹似笑非笑:“你说,他那几个衙役,能保护的了他?”   听著金丰禄的话,周围的西域护卫们双眼不由瞪大。   但很快,他们便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对啊,现在是我们的力量完全超过林枫,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被林枫识破我们的身份!”   “这么说来,我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用怕的,该是他林枫畏惧我们才对!”   护卫们激动不已,为首的护卫首领看向金丰禄,眼中闪烁著耀眼的精芒,道:“金掌柜是决定……直接对林枫动手?”   烛火摇曳间,将金丰禄的脸盘映照的光与暗不断交织,他瞳孔里倒映著火焰的光芒,冷冷道:“我们即便再不愿承认,也必须承认林枫真的有几把刷子,我们真的暴露了。”   “所以,我们必须占据主动,绝不能被动等待林枫下令捉拿我们,真的到了那一刻,我们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故此,我们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声音森然,充满著杀意:“林枫太自负了,他还以为他是在长安呢,只要查明真相,凶手就直接放弃,引颈受戮?”   “他若查不出我们来,或许我们还会让他多活一段时间,继续想办法引四象组织杀他……但很可惜,他自己找死啊,非要查出我们来。”   “既然他查出了真相,那就让他跟著真相……”金丰禄胖乎乎的脸上,再也没有白天时热情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机:“……一起去死吧!”   听到金丰禄的话,霎时间,所有的护卫全部起身。   只听铿铿的声音响起,他们直接抽出了所有的武器。   护卫首领直接看向金丰禄,道:“金掌柜说得对,既然林枫自己找死,我们就成全他……”   说著,他露出冷笑:“不知当林枫得知他是因为查出了真相而迎来死亡的结局时,他会不会为自己那堪称传奇的破案天赋而感到后悔?”   金丰禄挽起宽大的衣袖,露出了肌肉粗壮的手臂,他张开右手,便见一个护卫直接递给了他一把宽大的大刀。   金丰禄将大刀扛在肩膀上,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放信号,让我的死士进入客栈,然后……我们直接去找林枫。”   他咧嘴笑道:“你想知道林枫是否会后悔……何须去猜,我们直接去找林枫询问不就行了?”   护卫首领闻言,跟著哈哈大笑了起来:“没错,直接询问林枫便好……只希望林枫还有心情能回答。”   很快,有人将火把向空中抛去。   躲在客栈外面的死士们看到空中的火把,迅速搭建梯子,爬上了客栈厢房的房顶,然后从房顶进入了客栈后院。   金丰禄见自己的死士全部抵达,又看了一眼数十个来自西域的精锐武士,他嘴角勾起,用掌握一切的语气慢悠悠道:“你们说,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泡尿,是不是就能淹死他林枫了?”   众人闻言,都跟著再度大笑了起来。   金丰禄收回视线,刀尖点著地面,一边拖刀前行,一边道:“走吧,该是送林枫上路的时候了。”   众人迅速跟在金丰禄的身后,向后院唯一亮著烛光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外,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窗纸上,有著几道身影映在其上。   看著这些身影,金丰禄抬起手,淡淡道:“记住,除了林枫外,其余人杀无赦……先活捉林枫,等我问完了他是否后悔后,再由我亲自砍掉他的脑袋。”   说完,他直接将抬起的手向下一压:“去吧。”   西域护卫们和死士们,连忙争先恐后向房间内冲去。   他们来到房门前,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碎了房门,然后大喊杀吼声就冲进了房间内。   金丰禄看到这一幕,微微伸了个懒腰,他知道,今夜根本用不著自己动手,很快自己就要和林枫互换位置了。   一想到白天时林枫用毒水试探他,吓得他后背一身冷汗,他目光就越发的冰冷,这辈子他还没有面临过这样的险境。   林枫让他体验了一次生死危机,他就要让林枫更加切身感受一此什么叫做死亡的威胁!   地位互换了!   金丰禄一边冷笑的看著房间,一边等待著手下将林枫如同死狗一样拖拽出来。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   他本以为会听到惊恐的吼声,会听到剧烈的战斗声。   但,没有任何声音。   惊吼声没有,战斗声没有。   护卫和死士冲进房间里,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为何没有动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金丰禄心中正疑惑著,突然见有护卫冲出了房间,向金丰禄面露惊色道:“金掌柜,没有人!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什么!?没有人!?”   金丰禄听著护卫的话,整个人都是一愣:“什么叫没有人?林枫呢?孙伏伽呢?”   护卫也是一脸的懵逼:“没有,根本就没有林枫,更没有孙伏伽!房间里空无一人,连个苍蝇都没有!”   “怎么可能!?”   金丰禄忍不住惊叫道:“刚刚我们明明看到窗纸上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怎么可能不在房间?”   护卫张开手心,道:“窗纸上的身影都是它们!”   金丰禄闻言,视线不由看去……便见护卫的掌心,赫然是一些剪纸小人。“   护卫道:“这些剪纸小人被固定在蜡烛四周,窗纸上的影子,就是它们的影子。”   金丰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有著不敢置信的神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纸人?”   “林枫呢?林枫他们呢?”   护卫首领这时走了过来,脸色凝重道:“没有,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人,林枫他们不见了!他们根本就不在客栈内!”   “什么!?不见了!?”   金丰禄听著护卫首领的话,脸色一变再变,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早已经离开了。   “他怎么会离开?他为什么会离开?”   “他把我们叫过来,却自己离开了……难道他不是为了暗中观察我们的反应?难道他不是在验证我们是否是真凶?”   忽然间,金丰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剧烈一跳,他连忙道:“快!我们也离开这里!我们中计了!林枫根本就不是在试探我们,林枫分明是在利用我们!”   “什么?”护卫首领一脸茫然,没有明白金丰禄的话。   金丰禄刚要解释,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死士狂奔了过来,死士脸上充满著慌乱,连忙向金丰禄道:“主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大量的黑衣人!他们包围了客栈,正向客栈发起袭击!”   “什么!?”西域商队的护卫们直接呆住了。   “大量黑衣人?向客栈发起袭击?哪来的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他们完全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可金丰禄却在这一刻,脸色倏地一变。   “完了!来不及了……”   金丰禄听著周围传来的嘈杂声响,一颗心猛的沉了下去。 第223章 揭晓!林枫的第二张牌!   看著金丰禄惊慌的表情,听著金丰禄沉重的话,西域商队的护卫长连忙道:“金掌柜,你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众护卫和死士们,闻言也都连忙看向金丰禄。   只见金丰禄脸色阴晴不定,火把的光亮映照出他阴沉的脸庞,金丰禄脸色难看道:“好一个驱狼吞虎的狠毒诡计!好一个阴险狡诈的林枫!”   “什么?阴险狡诈的林枫?”有护卫忍不住道:“你是说这些黑衣人,都是林枫派来的?林枫要杀我们?”   金丰禄摇著头,目光阴沉道:“他们不是林枫派来的,林枫唯一能够使唤的只有县衙的人,但县衙的人不足百人,与黑衣人的数量根本对不上。”   护卫长都有些糊涂了,他皱眉道:“你说这些人是林枫的诡计,又说他们不是林枫派来的,那他们是哪来的?”   “还没明白吗?”   金丰禄有些失望的看著来自西域的粗鄙武夫,咬牙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林枫派来的,正相反,他们是来杀林枫的啊!”   “什么!?杀林枫的?”   护卫长先是愕然惊呼一声,可很快,他便猛然愣了一下,继而倏地瞪大眼睛,失声道:“难道……他们是四象组织的人?”   金丰禄迎著护卫长惊愕的神情,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不错!目前整个神山县,能够拥有如此多人手的势力,除了正在追杀林枫的四象组织,根本不会有第二个!”   “而林枫来到客栈后,明面上再也没有离开过,为的就是制造一种他一直在客栈内的假象……可实际上,林枫早已经偷偷离开了,连你们这些最早被叫来的人都不知道林枫走了,四象组织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四象组织的人为了杀林枫,必然会突袭这里!可林枫已经不在这里了啊,反而留在这里的人……”   金丰禄看著脸色骤变的护卫们,咬牙切齿道:“……是我们!林枫专门把我们叫到了这里,他根本就不是怀疑我们,而是已经确定我和你们是一伙的,已经确定我们就是真凶!已经确定我们是想要利用四象组织杀他!”   “他把我们叫来的真正目的……就是眼下的情况!他想让四象组织来对付我们!他想让我们消耗四象组织的力量!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想……”   金丰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想让我们和四象组织鹬蚌相争,而他渔翁得利啊!”   金丰禄的话,就如同寒冬腊月的凛冽寒风,让西域护卫和死士们,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被他们刚刚嘲笑为只会破案没有大局观的林枫,竟然有著这般的歹毒算计。   竟然把他们所有人,不知不觉,给逼到了这种境地!   护卫长额头不受控制的流出冷汗,他抬起手擦了下额头,道:“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四象组织的人已经发起进攻了,我们该怎么办?”   有护卫道:“要不我们直接告诉四象组织的人真相,告诉他们林枫早已经偷偷离开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林枫,他们的目标是林枫,只要林枫不在,他们或许就会直接撤离。”   其他护卫听到此人的话,双眼都是一亮。   可金丰禄却摇了摇头,叹息道:“没用的。”   “什么?”众人一惊。   金丰禄听著越来越嘈杂的声音,脸色越发沉重:“四象组织根本不会相信我们。”   “在四象组织的人眼里,林枫进入客栈后就没有离开过,所以他们会认定林枫就在客栈内……哪怕我们大声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林枫的自救手段,是林枫故意扭曲他们的判断。”   “毕竟林枫有多狡诈,与林枫多次交手的他们最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对任何关于林枫的事都持有极高的警惕与怀疑,所以他们怎么可能听我们说林枫不在就放弃进攻?”   金丰禄的话,让所有人内心一沉。   护卫长忍不住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金丰禄眼中神色不断闪烁,可最终,只有一声叹息:“林枫既然敢放心离去,只留下我们在这里,分明是料想到我们即便知道他的诡计,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众人连忙看向他,就见金丰禄抬起头,脸庞被火光映的通红:“战斗!能活下来,我们就有机会向林枫报复!”   “活不下来……这里,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   客栈外。   身披黑袍,骑在高大骏马上的奎宿星君,身影被火把照的通红,可隐藏在兜帽之内的脸庞,却因此更加的漆黑与神秘。   他指尖点著缰绳,听著客栈里传出的武器交戈声,缓缓道:“敌人的数量有多少?”   一旁的瘦猴连忙道:“回星君,大概有一百六七十人。”   奎宿的语气带著一抹疑惑:“林枫哪来的这么多人?一百六七十人……难道他将县衙的衙役都叫来了?”   瘦猴脸上也有些茫然,他蹙眉道:“属下只知道林枫将西域商队的护卫都叫来了,但护卫也就六七十人,剩下的百来人,属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奎宿听著瘦猴的话,兜帽微微转动,视线直接落在了瘦猴身上。   这一瞥,瞬间让瘦猴只觉得仿佛一座山压在了肩上一般,脸色不由一变,他连忙道:“属下该死!竟然不知林枫偷偷弄来了一百余人,让星君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求星君责罚!”   奎宿冷冷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犯错了。”   瘦猴全身不由一颤,头低的更深了:“属下该死!”   奎宿神色漠然的盯了瘦猴几息,这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打斗的客栈,声音冰冷道:“你知道我的习惯,事不过三。”   瘦猴如蒙大赦,连忙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不会再犯错误。”   风一吹,瘦猴不由打了一个颤栗,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在刚刚那一瞬,竟然被汗水浸透了衣衫。   奎宿没有再理睬瘦猴,缓缓道:“神山县的县衙,将所有衙役不良人算上,差不多能凑到百人,数量与客栈内的人数相同,应该就是县衙的人。”   说著,他不由感慨道:“不愧是能从我手心多次逃出生天的家伙,竟然能瞒过你们偷偷将整个县衙的人都搬来了这里。”   瘦猴忙道:“林枫真的太狡诈多端了,看来他也察觉到了危机,猜出我们可能要今夜对付他。”   火光将奎宿的身影照的更加明亮,却让他隐藏在兜帽内的脸庞更加神秘,他淡淡道:“这没什么,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以林枫的本事,若他察觉不到危险,那我倒是要考虑考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不过现在……他的底牌已经暴露了,县衙的这百人加上商队的几十个护卫,已然是他能够调集的所有人手了。”   “他再聪明,也没法凭空制造帮手……可是,很遗憾,一百六七十人固然不少,但想保住他的命,还是不够看。”   瘦猴闻言,连忙重重点头,他说道:“林枫的命运,在星君选择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再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注定的命运!”   奎宿难得对瘦猴的话表示认同。   他微微颔首,声音清冷道:“吩咐下去,加快进攻的速度,对所有人杀无赦,不留任何活口……同时关注客栈的四周,谨防林枫任何逃走的可能。”   瘦猴连忙道:“属下明白!属下会亲自参与战斗,以最快速度为星君解决林枫!”   说完,瘦猴便快步冲进了客栈内。   站在一旁的刀疤脸看到这一幕,咧嘴笑道:“瘦猴这是抓紧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奎宿指尖轻轻点了点缰绳,没有谈论瘦猴,而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道:“城门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刀疤脸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皱眉道:“没有任何消息。”   “看来他们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了。”奎宿判断道。   刀疤脸看向奎宿,问道:“需要属下带人去查看吗?”   奎宿沉吟了一会儿,旋即摇了摇头:“原本夺取城门的控制权,也只是为了确保林枫没法逃走,现在既然林枫就在客栈内,那城门是否被我们掌控也就不重要了。”   “现在林枫已经动用了底牌,人数不少,我们不能再分散兵力,待解决林枫后,再去解决城门的问题也不迟……”   刀疤脸点了点头,他磨牙道:“就是不知道城门那里会出现什么意外。”   奎宿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浩瀚星辰,缓缓道:“任何意外也需要人来做,而神山县内没有任何势力能比肩我们,所以只要我们力量不分散,我们就足以在神山县内所向披靡。”   “先解决林枫……这是我们此行唯一的目标!只要解决了他,其余的,都好说。”   刀疤脸重重点头,他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旋即噗的一下,将酒水喷在寒芒闪烁的刀刃之上,他重新咧开大嘴,露出残忍的笑容:“星君,我也去了,林枫的头颅我可舍不得让给瘦猴。”   奎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刀疤脸直接大笑一声,拖著大刀,便也冲进了客栈之内。   夜风呼啸,吹动奎宿的衣袍猎猎作响,奎宿平静的凝视著杀吼声更加刺耳的客栈,藏在兜帽里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盘棋,看来马上就要结束了,伱……已无力回天。”   与此同时。   建筑恢弘,占地面积乃神山县之最的杜家宅邸。   宽敞暖和的书房内,昂贵的兽皮地毯铺满地面,一个老虎样子的香炉内有蓝色烟雾缓缓浮起,檀香的淡淡香味弥漫在整个书房之中。   雕刻著精美花纹的金丝楠木桌子后,杜家家主杜鸣稳稳坐在同样是金丝楠木打造的昂贵凳子上,视线正看向站在桌子前的灰衣男子。   “林枫被困在了客栈?”   杜鸣身著华美儒袍,正襟危坐,气质威严,宛若一个儒将一般,拥有著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与林枫和孙伏伽白天时见到的杜鸣,判若两人。   灰衣男子连忙点头:“客栈已经被突袭,且客栈四周都被封锁,看那样子,林枫应是不可能成功突围了。”   听著灰衣男子的话,杜鸣儒雅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失望与叹息。   他摇了摇头:“看来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亏我以为林枫真的如传言中那般智慧,拥有能够创造奇迹的能力,可现在看来……”   他眼帘微微垂下,视线看著香炉上升起的袅袅烟雾,脸上有著不加掩饰的失望:“我太高估他了,早知他如此不堪重用,我就不写那封信了。”   灰衣男子忍不住道:“林枫无法逃脱,我们的计划会受到影响,这要怎么办?”   杜鸣指尖磕动书案,眉头蹙起,深沉的眸子里不断闪过思索之色。   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只能改变计划了……”   灰衣男子脸色凝重:“可时间恐怕会来不及。”   杜鸣不由抬起手按著额头,头疼道:“错信了他的能耐,这下真的麻烦了……”   灰衣男子也忍不住懊恼道:“谁知道给了林枫一天时间,他还找不到破局之法?明明在临水县时,他表现的那么好,可在这里,却白白浪费一天的时间来查案,案子和他的处境比起来,哪个重要,他怎么就分不清呢?若他白天时易容偷偷离开神山县,他们现在早就安全了,哪会落得被围困的绝境?”   杜鸣摇著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想想如何转换计划才是最紧要的——”   咚咚咚。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老爷。”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林寺正托人送来了一封信,说务必交到老爷手中。”   “林枫的信?”   杜鸣和灰衣男子一听,脸上都有著意外和疑惑之色。   灰衣男子忍不住道:“林枫不是被困在客栈吗?这个时候他应该面临生死危机,自己都离不开,怎么还能让人送信?”   杜鸣面露思索之色,他沉声道:“比起林枫是怎么让人来送信的,我更在意他在这个时候,会给我写什么信。”   说著,杜鸣直接向灰衣男子道:“开门。”   灰衣男子连忙转身打开了门。   管家迅速走进书房,他双手并拢,掌心托著一封未开封的信封。   杜鸣直接接过信封,他一边撕开信封,一边道:“谁送来的?”   管家道:“一个穿著黑色劲装的男子,小人没见过他,不知他具体身份,他说他是奉林寺正之命前来送信,让小人务必将信送到老爷手中。”   没见过的人……杜鸣想了想,道:“人呢?”   “将信交给小人后,就离开了。”   走了?   杜鸣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耽搁,直接从信封里取出了信纸。   旋即他将信纸展开。   目光向上看去……   灰衣男子和管家都连忙看向杜鸣,而这时他们就发现……一直以沉稳儒雅著称的杜鸣,在看到信件的瞬间,双眼就倏地瞪大,脸上难掩惊异之色。   “这……这……”   杜鸣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同时将手上的信纸向眼睛挪动,确保自己能够更快更准确的看到信纸上的内容。   他眸中瞳孔不断左右移动,持著信纸的手,在这一刻,隐隐的颤动。   看著杜鸣这完全不同往常的样子,灰衣男子和管家不由面面相觑,两人不知道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惊天内容,竟然让最为沉稳的杜鸣,这般失了颜色。   灰衣男子想了想,下意识踮起脚尖,身体前倾,就想偷偷去看信纸上的内容。   可这时,杜鸣却将信纸放到了桌子上。   他视线扫过身体前倾的灰衣男子,脸上难掩复杂之色,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们错了。”   “什么?”灰衣男子一愣。   杜鸣双手按著桌子,说道:“刚刚我们对林枫失望,埋怨林枫名不副实,白白错失逃走的最佳机会……我们错了。”   灰衣男子听明白了杜鸣的意思,他不由露出惊愕之色:“家主是说?”   杜鸣沉沉点著头,道:“林枫早已暗中离开了客栈,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他被困在客栈内没法离开的事。”   “什么!?”灰衣男子直接懵了:“林枫离开了客栈?怎么可能?我没有发现他离开了啊!”   杜鸣看著灰衣男子,说道:“正因为你不知道,所以那些家伙也才不知道……否则,林枫如何能骗过他们?”   灰衣男子一脸的惊愕,他忍不住道:“如果林枫不在客栈,那现在被围困在客栈内的人是?”   杜鸣儒雅的脸庞上,复杂之色更重,他说道:“杀害秦奋与张横的真凶。”   “什么!?”灰衣男子惊呼出声:“杀害秦奋与张横的真凶?这……这……林枫真的找到了真凶?而且,而且还把他们困在了客栈……而现在那些家伙正以为林枫就在客栈里,正突袭客栈,这岂不是说……”   迎著灰衣男子震惊的神情,杜鸣点著头,脸上不由露出感慨之色,道:“没错,林枫以巧妙的手段,让这两个对林枫都不善的势力狗咬狗,互相消耗。”   灰衣男子只觉得脑海中有惊涛骇浪骤然掀起,刚刚他还在说林枫不如临水县表现的那么好,还在懊恼林枫只顾著查案,白白浪费了逃走的机会……可结果,现在他却被告知林枫已经找到了真凶,并且利用真凶与四象组织的人狗咬狗,互相消耗,而林枫则渔翁得利……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拍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林枫哪里是只顾著查案啊,林枫分明考虑的比他更深更远……什么逃跑,能和让两个敌人被耍的团团转,鹬蚌相争,而自己渔翁得利好?   他连忙看向杜鸣,道:“这些都是林枫在信里说的?”   杜鸣点著头:“没错,林枫在信里简略的写了这些,让我知道他的处境。”   灰衣男子有些不解道:“林枫为何要将这些事告诉你?你们不过就今天见了一面,他没必要专门告诉你这些吧?”   杜鸣眸光闪烁,视线重新落在信纸上,缓缓道:“没错,我们的交情还远远够不上这些秘密。”   “那他这样做?”灰衣男子更疑惑了。   杜鸣没有卖关子,他直接道:“林枫希望我出手。”   “让你出手?”灰衣男子一愣。   杜鸣点头:“他在信里说……真凶的人数不够歼灭敌人,所以他希望我能出手,帮他彻底歼灭那些经历过苦战后的敌人。”   灰衣男子眉头紧皱:“他怎么会想起求助你出手?”   杜鸣嘴角勾起,言语间带著自傲,道:“在这神山县内,还有哪个势力能比得上我杜家的?”   灰衣男子想了想,旋即点头:“也是,而且你和孙伏伽也有交情,他找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杜鸣,试探道:“那杜家主你的选择是?”   杜鸣迎著灰衣男子的视线,平静道:“再改变计划,我们的时间很可能会不够……所以,现在有不需要改变计划的机会,有更能让林枫信任我们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听著杜鸣的话,灰衣男子眸中精光陡然一闪,他忽然抚掌而笑:“妙极妙极,林枫一直以为他是鹬蚌相争之后的渔翁,可殊不知,真正笑到最后的……是我们。”   烛火摇曳的房间内。   林枫喝光了杯中的香茶,满足的放下了茶杯,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棋子,看著指尖上晶莹圆润的棋子,林枫轻轻一笑:“孙郎中,你知道如何才能让一盘棋局稳赢吗?”   “稳赢?”孙伏伽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旋即说道:“棋力比对方强?”   林枫摇著头,意味深长道:“比棋力,难免会有粗心大意马有失蹄的时候,想要万无一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让对方没机会坐在棋盘对面,那就稳赢了。”   “什么?”孙伏伽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便见林枫看著指尖圆润的棋子,慢悠悠道:“有些人,现在应该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渔翁,在掌控全局……却殊不知,在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然变成了棋盘之上的棋子,而棋子,怎么有机会坐在棋盘对面呢……”   孙伏伽眸光一动,虽然他仍不明白林枫所说的棋子是谁,可以他对林枫的了解,他知道……林枫绝对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又做了什么。   今夜这盘棋,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第224章 曝光!又一个金钗传承家族!   客栈。   武器碰撞发出的金铁交鸣之声,受伤之人发出的悲呼惨叫之声,直接撕裂了夜晚的寂静,惊醒了附近沉睡的百姓。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偷来到门前,将房门打开一道缝隙向外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往日里最喧嚣繁华的客栈,此刻正被无数火把包围,数不清的黑衣人持著武器杀进杀出,鲜血染红了灰色的石板地面,刺耳的求救声与痛呼声不断钻进耳中,这宛若末日的景象,直接惊的百姓们心生恐慌,他们连忙关闭房门,用门闩紧紧地将房门锁住,然后便忙钻进了被子之中,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祈求这末日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稳稳坐在高大骏马之上的奎宿视线淡淡瞥了一眼附近那些紧闭的门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躲在人声鼎沸的县城之内又有何用?就算这县城有数万百姓,他们一旦拿起武器,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人都是怕死的,谁又会为了其他人去冒险呢?”   他收回视线,看向交战声已经渐渐减弱的客栈,他知道,声音的减弱,代表战斗已经到了后期,结果就将分晓了。   “真以为我没有在临水县城内动手,就是我怕了县城?”   奎宿淡淡摇头:“在临水县时,你为了寻找那些蝼蚁,召集了不少力量,我没有必胜的把握,自然不会在临水县冒险……可这神山县不同,神山县你满打满算也就这么点人手,其他人根本不会无缘无故帮你这个陌生人,所以,你这次,注定再无任何活路了!林枫,你再擅长逃命,可终究逃不过宿命。”   这时,客栈内忽然奔出一道瘦小身影。   他扛著一把比他都要大的大刀,刀刃上沾满了猩红的鲜血。   他来到奎宿面前,连忙行礼道:“星君,林枫他们近八成的人都被我们解决了,剩下的人也都被逼到了一个房间里,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过……”   外号瘦猴的男子看向奎宿,道:“在我们攻击他们时,他们有人大喊说他们根本不是林枫的人,他们说林枫早已经偷偷离开了客栈,说我们中计了,林枫故意设计引我们和他们交手,目的是消耗我们的力量。”   奎宿听著瘦猴的话,隐藏在兜帽里的视线陡然落在了瘦猴身上,顿时给瘦猴一种如芒刺背之感。   瘦猴忙道:“这都是他们喊的,属下听后,便连忙来禀报星君。”   奎宿双手紧紧握著缰绳,因手指太过用力,与缰绳接触的地方显得格外苍白,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们在交战时,可曾见到林枫、孙伏伽或者赵十五他们?”   瘦猴连忙摇头:“未曾……不过这是因为客栈里的这些人武艺不弱,有一种精锐士卒的感觉,他们联手起来,竟是能组成战阵,所以对付他们费了一些力气,属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没有注意其他区域,不确定林枫他们是否躲在别处。”   “精锐士卒……”   奎宿抬起眸,看向战斗声越来越低的客栈,他缓缓道:“以林枫的狡诈,任何意外都的确可能发生。”   瘦猴一惊,忙看向奎宿:“星君难道真的认为林枫已经逃了?我们被林枫算计了?”   奎宿忽然转过头看向瘦猴,声音含著一抹暗藏不住的冰冷:“人是你亲自盯的,你现在来问我林枫是否已经逃了?”   瘦猴刹那间全身再度被冷汗打湿,他心中一惊,连忙道:“属下……属下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从前后门离开……”   奎宿冷冷道:“伱最好期待他们的话是林枫的诡计,故意迷惑我们,让我们放弃围杀他们……否则,林枫若不死,那死的就是你。”   瘦猴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任何话。   奎宿看著瘦猴惊恐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客栈,道:“我们无法判断他们的喊话是真是假,所以绝不能因此就放弃这里……加快速度,尽快杀进房间,林枫究竟是否在这里,只要杀光最后这些人,很快就能确定。”   瘦猴忙道:“我们可以用火攻,将他们逼出来。”   “不行!”   奎宿直接摇头,他说道:“火烧房间的确是好方法,他们若不出来,就会被活活烧死……可如果他们真的打定主意要被烧死呢?一旦他们被烧得毁容了,你能判断出他们生前的长相吗?你能知道谁是谁吗?你能确定这些毁容的人里一定就有林枫?”   “这……”瘦猴犹豫了起来。   奎宿目光暗沉,声音冰冷道:“我不允许任何一丝一毫的意外出现,所以,就用最笨但最稳妥的办法,无论如何,必须确保每一个死者的脸不被毁掉。”   瘦猴连忙挺直背嵴:“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带人直接发起冲锋,最迟一刻钟的时间,必解决他们!”   说完,瘦猴便慌忙的扛著大刀冲回了客栈。   奎宿看著瘦猴奔跑的背影,眸光渐深,他指尖轻轻点了点缰绳,忽然道:“鹰隼,该你动手了,搜索附近的所有街道,所有墙壁下的阴影,所有大树的树干,所有墙壁的上面,所有能够看到这里情况的隐秘之处……如果林枫真的没有在这里,真的设计让我们鹬蚌相争,那他必然会安排人盯著这里的情况,知晓我们的结果……去找,找出他安排的探子!然后暗中跟踪,找到林枫真正的藏身之处!”   站在奎宿身后,腰间绑著两个铁钩的闭目养神的魁梧男子闻言,陡然睁开了双眸,只见他的眼眸很大,睁开的瞬间,就仿佛是鹰隼睁开了眸子,锐利而有神。   听到奎宿的话,他直接咧嘴一笑:“星君放心,若真有这样的探子,一定逃不出属下这双从小熬鹰熬出来的眼睛。”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带人离去。   奎宿看著鹰隼等人离去的背影,忽然转动脑袋,看向身后剩余的几十个手下,他犹豫片刻,旋即抬起手,指著一人,道:“你,跟我来。”   说著,他便赶动马匹,向一侧漆黑的巷道内走去。   烛火摇曳的房间内。   林枫稳稳坐在桌子旁翻看著书,孙伏伽端起茶碗来也开始品茶,而赵斜阳却坐不住一般,来回在房间内踱著步。   他视线不时向门外看去,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赵十五见赵斜阳这般模样,不由道:“赵县尉,你向外面看什么呢?”   赵斜阳看了稳坐泰山的林枫一眼,然后道:“我在等待客栈那里的消息。”   “虽然说林寺正将两伙敌人都给算计了,让他们鹬蚌相争……可这两伙敌人都十分狡诈,他们是否中计了,相争的结果又如何,没有消息,我心里就总没底。”   赵十五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赵斜阳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既然设计了这样的计谋,我想肯定也安排了人在暗中盯著,一旦有了结果,肯定会第一时间送回消息,所以我在等这样的消息。”   正在看书的林枫忽然听到赵斜阳说起自己的名字,他翻书的动作不由一顿。   “赵县尉啊……”   林枫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安排人盯著呢?我没说过的事,你为何会觉得我做了呢?”   “什么?”   赵斜阳愣了一下,当他明白林枫的意思后,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林寺正你没有安排人盯著?这……你怎么会没有安排人盯著呢?”   孙伏伽等人闻言,也都有些意外的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轻笑著将书翻了一页,缓缓道:“一个注定会让我们处于危险之中的事,我为何要做呢?”   “什么?”众人都怔了一下。   林枫看向赵斜阳等人,解释道:“赵县尉,你也知道追杀本官的人实力很强,很狡诈,手段很多,这样的人,你觉得本官的计划能瞒住他多久?就算他没想过本官已经离开了客栈,可客栈里的金丰禄等人,就会眼睁睁的看著自己被杀,而不说出实情?”   “所以,追杀本官的这些人,绝对等不到最后,就会怀疑本官是否已经逃走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想法肯定也和你一样,认为本官会安排探子探查情况。”   “故此,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搜寻探子,如果本官真的安排了探子……”   林枫双眼幽深,眸中跳动著明亮的烛火,给众人的感觉,就仿佛林枫在这一刻,视线穿过了空间,看到了客栈那里的情形。   林枫笑著说道:“而这个探子又被他们给发现了,赵县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赵斜阳闻言,心中悚然一惊,他脸色不由一惊,连忙道:“他们会跟踪探子?”   这话一出,赵十五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从脚底板攀爬而起。   孙伏伽更是脸色凝重。   林枫看著众人的神情变化,缓缓点头:“没错,他们肯定会跟踪探子……因为这是唯一能够以最快速度,最准确找到我的方式。”   “只要我想要知道客栈那里的情况,探子就绝对会回来向我禀报情况……还有什么法子,比我派出的探子为他们带路,更好的?”   林枫的确认,宛若让众人投身于冰窟之中,让他们手脚冰凉。   赵斜阳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他说道:“所以……林寺正是为了防备这一点,这才没有安排探子?”   林枫点了点头:“本官不是神,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会寻找探子,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一定能找到探子,一定能跟著探子找到这里……但现在的形势是敌强我弱,我只能用一个个计策来不断缩小我们之间的差距,一旦被他们提前找到我们,我们必死无疑。”   “所以,我不能拿著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这个概率。”   听著林枫的话,赵斜阳一张脸庞不由燥的发红,他憋了半天,忍不住道:“林寺正,是下官想的太少了,若是下官安排人手的话……可能,可能下官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了。”   林枫笑著摇了摇头:“你其实也没错,若不安排探子,我们就没法知晓客栈那里的情况究竟如何,就会变成瞎子聋子,而瞎子聋子,是没法对形势有一个直观的把握,并且做出最合适的安排的。”   赵斜阳怔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听不懂林枫的话了。   林枫刚刚还说不能派出探子,不能去冒险赌这个概率,可现在却又说如果没有探子,他们又是瞎子聋子,没法做出最好的安排……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林枫看出了赵斜阳的不解,他笑了笑,说道:“本官的确没有在客栈那里安排探子,但……这不代表本官就真的没有安排探子。”   “什么?”   赵斜阳一愣,连孙伏伽都有些不明白林枫的意思了。   林枫看向众人,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本官其实安排了探子……不过探子并未安排在客栈那里,而是安排在了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赵斜阳忍不住道:“是哪?”   林枫没有故意吊众人胃口,他直接给出了答案:“杜府。”   “什么?杜府?”   赵斜阳直接懵住了,孙伏伽也是一脸不解。   林枫不将探子安排在发生战斗的客栈那里,反而安排在了杜家……这两个一杆子打不著的地方,安排在杜家有什么用吗?   赵斜阳道:“林寺正,你没说错吧?你将探子放在了杜家……杜家和客栈距离那么远,根本不可能知道客栈那里的情况啊。”   赵十五也连连点头。   林枫笑道:“没错,杜家距离客栈的确很远,在杜家确实没法看到客栈那里的情况……可是,如果追杀我的人,亲自去了杜家呢?”   “什么!?”   赵斜阳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发懵,都集中在了今天:“追杀林寺正的人去了杜家……他们怎么会去杜家?”   孙伏伽眸光忽然闪烁了几下,被林枫接连提醒,他终于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杜家,会安排探子去客栈那里探查情况,然后被四象组织的人发现,认为那是你派出的,最后跟著探子去往杜家?”   “杜家会安排探子!?”赵斜阳双眼猛然瞪大。   林枫这次用的不是推测的语气,而是斩钉截铁道:“杜家身为神山县第一世家,必然时刻对神山县发生了什么事进行著掌控,更别说匿名信还是他们写的,他们更会关注我们与四象组织的缠斗。”   “这种情况下,杜家肯定会安排探子探查,好时刻掌握第一手的关键情报。”   “所以,我安排人藏在杜府附近,一旦杜家的探子回来,如果后面跟著四象组织的人,就说明一切如我所料,四象组织果然怀疑了我的计划,并且进行反向侦查,我的人就能迅速返回告知我们消息。”   “而如果杜家的探子是单独回来的,后面一直没有跟著人,说明四象组织仍被蒙在鼓里,我的人会继续在杜府附近蛰伏,直到杜家派出兵力离开杜府后,他会跟著杜家的人去往客栈,那个时候就是杜家与四象组织发生冲突的时刻,我的人再查探情况也就不会有多大的危险,然后他会再返回告知我们情况。”   “也就是说……”   林枫笑著看向众人:“即便我没有在客栈那里安排探子,可迟早我们是能知晓客栈那里的一切情况的,并且这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每个人看向林枫的神色,都充满著怔然与愕然。   很明显,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林枫会绕这么一个圈去监控客栈的情况。   但也很明显……这确实是最安全,最完美的间接监控的手段了。   只是……孙伏伽忍不住道:“子德,你说杜家会派出兵力去客栈?”   林枫知道孙伏伽的意思,他微微点头,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孙郎中……其实我给杜鸣写了一封信,信里简略说明了我没有在客栈的情况,并且希望杜家能出手相助,派出护院武力支持我。”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你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就这样告诉了他?不怕他泄露吗?而且……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会出手相助?万一他拒绝了呢?”   林枫摇了摇头,脸上充满著信心,说道:“首先,他不会拒绝,他一定会出手帮我……因为这个时候,他与我的目标是一致的。”   “其次,我若不将这些消息告诉他,如何营造出我为了求他相助的真心?我要让他相信,我会找他求助,是因为杜家是神山县最强大的家族,并且你与杜鸣还有友人的关系,思来想去,只有杜家能帮到我……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孙伏伽理解林枫的第二句话,可第一句话……他说道:“你说杜家与我们的目标一致?”   林枫面带深意的看向孙伏伽,缓缓道:“孙郎中还没明白吗?杜家……和陈家是一伙的啊!”   刷的一下,孙伏伽听到林枫这句话,瞳孔猛然一扩,脸上的表情顿时大变。   “杜家与陈家一伙,子德,你是说他们都是……”孙伏伽紧紧地盯著林枫。   林枫迎著孙伏伽震动的神情,沉沉的点头:“没错,他们是一伙的。”   都是金钗传承家族!   他缓缓道:“孙郎中可以分析一下……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杜家是唯二知晓韩墨身份的人,他不是真凶,就只能是写下匿名信的人。”   “因为匿名信的存在,我们得以知晓秦奋与张横被杀,得以避免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跟随商队离开神山县,从而被四象组织在深山老林杀害的悲惨结果。”   “从这一点来看,匿名信是为了帮助我们避免被四象组织中途截杀的。”   “可是,杜鸣这样做的动机呢?他为何要帮我?”   孙伏伽皱眉沉思。   林枫继续道:“我曾想过,他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因为他和你曾经是友人的关系……可如果是这样,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隐瞒身份,至少在我们去见他时,他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   “他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是他帮了我们,这样的话,既能加深与你的友谊,也能让我对他感激……而我们都是聪明人,也肯定不会泄露这件事,必会为他保密,这样他的后顾之忧也能解决,他何乐而不为?”   “可是,他没有!他就如同一个锦衣夜行之人,做了好事而不说,眼看著能够获得我们两个当朝五品官员的好感的机会溜走……这行为,完全不符合一个大家族家主的身份,所以很明显,他不是因为你的友谊,或者想要获得我们的好感而做的这件事。”   “那么,他是因为什么写下匿名信,并且宁可放弃我们两人的感激而隐瞒呢?”   孙伏伽历经官场沉浮,见惯了尔虞我诈,此刻听到林枫的话,长出一口气,沉声道:“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不会去做任何对其没有利益的事。”   “他写下匿名信,必然是这样做对他有利,可他不是为了我们,那就只能是为了我们一行中的其他人。”   “而我们一行里,只有你、我、萧姑娘、赵十五以及陈淼,我们四人知根知底,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和他有关系,那么也就是说……唯一可能与其有关的,也就是陈淼了。”   林枫微微颔首:“看来孙郎中已经想明白了。”   “陈淼跟随我们去往长安……如果我们出了意外,他也必不可能幸免,别说去长安了,他人都得一起折在半路上,所以,这封匿名信看似在帮我,更不如说是在确保我们不会因四象组织而中途发生意外,最终可以安然带陈淼去往长安。”   孙伏伽再一次吐出一口浊气,他说道:“陈淼是陈倚天派出的,陈家是传承家族,所以杜鸣帮他,只有杜家也是传承家族这一个原因,也只有这个原因,他才必须隐瞒匿名信是他所写的事实,避免我们对他有更多的关注,继而发现什么。”   林枫笑著点头:“没错,毕竟我名声在外,他肯定对我有所防备,一旦被我知道匿名信是他写的,也许就会刨根问底,从而发现他隐藏的秘密,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的。”   孙伏伽神色沉重的点著头,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说。   毕竟他过去是真的将杜鸣当成友人的。   可谁知道,杜鸣却是金钗传承家族的人……   林枫继续道:“杜鸣希望我们能带著陈淼安然抵达长安,而这也就需要我们能顺利脱困,所以暂时他和我们的目标一致,我向他求助,他自然会答应。”   孙伏伽再无迟疑,他点头:“确实,他必会帮助,那现在,我们只需安静等待探子的消息就好了。”   林枫笑著颔首:“没错……”   咚咚咚。   而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林寺正,有情报传来。”守在外面的侍卫说道。   听到这声音,赵斜阳连忙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就见一个身著黑衣的男子快步进入房间内,他看向林枫,连忙行礼道:“一切都如林寺正所料,杜家的探子返回了杜府,但后面有人暗中跟踪……” 第225章 林枫谋划揭晓!四象的惊恐!   听到黑衣男子话音的一瞬间,房间内所有人的视线,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林枫身上。   他们的神色有震撼,有惊喜,有震惊,有敬佩……杜家果真安排了探子关注客栈的情况,四象组织也果真将计就计跟著探子找到了杜家,一切都被林枫给预料到了!在他们眼中,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林枫在主导一般,分毫不差!   “这哪是神探在世啊,这分明是诸葛在世!”   赵斜阳心中忍不住的敬佩,同时又有著一抹后怕与庆幸,幸亏安排任务的人不是他,否则的话,他肯定会如杜家一样,将敌人给引来,从而让自己一方完全暴露!   孙伏伽则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著感慨与赞叹,查案的本质是读懂人心,之前孙伏伽以为林枫拥有破案的才能,所以擅长读懂人心,可现在他才知道,林枫的破案才能,只是他善于读懂人心,掌控人心的一种展现罢了,放在其他领域,林枫一样能因此而大放异彩。   “所有人都小瞧子德了啊……”孙伏伽忍不住心潮起伏。   而赵十五更别说了,他只觉得义父的光辉越来越光芒万丈起来,自己连仰望都觉得刺眼了。   “义父真乃神人也!”赵十五心中再度浮现出这句话。   林枫视线扫过众人一眼,便迅速明白众人的想法,他轻轻一笑,毫无任何自得,他向黑衣男子点头道:“本官明白了,等杜家人手出动后,让探子跟著去往客栈便可,然后及时传回客栈的情报。”   “是!”   黑衣男子毫无任何迟疑,直接转身离去。   房门再度被关闭,林枫看向孙伏伽等人,笑呵呵道:“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事情正朝向著最理想的方向前行。”   “最理想?”孙伏伽若有所思。   林枫笑了笑,道:“我已然吩咐探子,若是发现杜家探子身后跟著人,就想办法提醒杜家,让杜家知道他们的探子被人跟踪了,孙郎中……”   林枫语气带著一抹深意,笑吟吟道:“以你对杜鸣的了解,你觉得杜鸣知道自己的探子被跟踪了,他会怎么做?”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神色闪烁片刻,忽然眸光亮,道:“杜鸣很聪慧,一篇文章的好与坏,他只需看一眼,便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他拥有著很强的洞察力和敏锐的判断力。”   “所以,一旦他知晓自己的探子被跟踪了,绝对会迅速判断出跟踪他探子的人,是四象组织的人。”   “而这会让他迅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被四象组织给误会了,四象组织的目标是我们,不会去做任何额外多余的事,因此四象组织的人跟踪他的探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四象组织已经怀疑或者发现我们不在客栈内,要重新寻找我们的下落……去跟踪他的探子,毫无疑问就是怀疑那探子是我们派出的。”   “这种情况下,四象组织的人跟到了他的宅邸,必会怀疑我们藏身于杜府之内,所以一旦四象组织解决了客栈,下一个目标绝对就是杜府!”   听著孙伏伽的话,赵斜阳和赵十五不由觉得头皮一麻。   他们刚刚只沉浸于林枫又一次预料正确的震撼和震动中,完全没想过,杜家的探子被四象组织跟踪的结果,会是杜家成为下一个目标!   这相当于无论杜家是否愿意,已经事实上被拉下水了。   林枫点了点头:“孙郎中分析的没错,四象组织绝对会认为我们藏身在杜家,杜鸣也肯定会意识到这一点。”   “因此,为了避免杜家数代人打造的祖宅不被破坏,为了确保杜家的安危,杜鸣必须要将战场定在客栈,所以他会以最快速度将我需要的兵力派出去,并且还会动用全部能够动用的力量,争取在客栈内结束今夜的战斗。”   “原本他帮我,未必会尽全力,拥有十分力量,他派出七分已算难得,但现在……他有十分,必会派出十分!”   听著林枫斩钉截铁的话,看著林枫掌握一切的自信笑意,众人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棋局对弈。   棋局对弈,讲究的是谁能在不落子的情况下,看到更远的步数,谁就有赢的希望。   而林枫,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如此,在还未与四象组织正式交手之前,就已经将后续的一切都预料到了。   先是算计真凶与四象组织,让他们鹬蚌相争,之后预料到形势发展,判断出四象组织会寻找探子,然后又由探子提前预料到杜家的反应,从而将杜家这支神山县最强势力纳入掌心……这一环扣一环的算计,简直精妙绝伦。   而且最妙的,是杜家所做的一切,在杜家看来,都是他们自己主动去做的,根本就没有想到里面有林枫的算计。   孙伏伽不由长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你让我觉得好像今天才认识你一样。”   林枫哈哈一笑:“孙郎中,我这不过是因势利导,有点小聪明罢了,根本不算什么。”   林枫谦逊,孙伏伽自然不会当真。   他看向跳动的烛焰,说道:“接下来就看杜家能派出多少人手,实力如何了。”   林枫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轻轻晃著茶杯,慢悠悠道:“仅弱于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若只有几十个护院,那未免太瞧不起他们了……孙郎中瞧著吧,这个神山县的第一家族,绝对会给我们惊喜的。”   客栈。   身披黑袍的奎宿星君,大步走进了客栈之内。   他径直穿过三层楼的客栈大堂,来到了后院大门,然后迈步进入宛若四合院的客栈后院。   刚进入后院,血腥味便迎面扑来,兜帽内的奎宿视线扫去,只见地面上满是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灰色的石板地面。   他脚步不停,一步迈出,便踩在了血泊之中,而后向前走去,血色的脚印在地面上不断延伸,最终停在了被围在后院中心的一行人面前。   瘦猴连忙向奎宿道:“星君,这是仅剩的几个活口……不过……”   说著,他垂下脑袋,声音都在发紧,显得十分紧张,道:“不过,无论是死的人里,还是这几个活口中,都没有林枫的身影……我们也已经搜过所有房间了,也都没有发现林枫,林枫好像……”   奎宿声音清冷,毫无任何感情:“好像什么?”   瘦猴心底发凉,不由咽了口吐沫,终于说道:“好像真的不在这里,真的溜走了。”   这话一说完,瘦猴便脑袋低的都要触及地面,他不敢去看奎宿,全身不受控制的因为恐惧而颤栗。   林枫不在这里,说明他又一次犯了错误,并且还是最大的错误,他不敢去猜奎宿现在心里有多愤怒,更不敢去想震怒的奎宿会如何处置自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   瘦猴恐惧的连大口呼吸都不敢了,刀疤脸等其他人,此时也都静默不言,林枫不在这里的事实,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让他们心中既为林枫耍了自己等人而感到愤怒羞恼,又有一种无力感……仿佛林枫专克他们一样,给他们一种自己可能真的解决不了林枫的感觉。   奎宿视线扫过众人一眼,没有人知道兜帽隐藏下的奎宿的表情是怎样的,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发生了,奎宿就仿佛没听到瘦猴的话一样,直接无视了瘦猴,目光看向被抓的几个活口。   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告诉我林枫去了哪里,可以饶你们一条命。”   听到奎宿的话,众人连忙看向仅剩的几个活口。   瘦猴更是如蒙大赦,猛的抬起了头,奎宿没有说对自己的处置,说明奎宿现在不想杀自己,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这让他激动不已。   “快说!”瘦猴狗腿一般大喝道:“星君给你们活命的机会,这是你们的荣幸,还不快说出林枫的下落?”   可这些活口彼此面面相觑,脸色越发苍白。   这时,一个身著华服,体型微胖的男子抿了抿嘴,终于开口:“我们也不知道林枫去了哪里……我们都是被林枫骗来的。”   一旁的西域商队护卫也连忙道;“没错,其实我们和你们是一个目的,我们也是想要了林枫的命,咱们的目标一致,咱们不该是伱死我活的敌人。”   “你们也想杀林枫?”奎宿的语气有了一丝变化:“你们不是林枫找来保护他的?你们不是衙门的人?”   护卫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们要杀林枫还来不及,怎么会保护他,而且我们和衙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也是林枫的敌人。”   奎宿视线环顾这些人,见他们都连连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和躲闪,他忽地笑了:“你们与林枫有什么仇什么怨?要杀他?”   “林枫他查……”护卫著急的开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著华服的金丰禄打断了。   金丰禄忙道:“我们与林枫有私仇,是很久之前就结下的私仇。”   “私仇?”   奎宿看向金丰禄,似笑非笑道:“看你的穿著,应该不是普通人,你叫什么?”   “小人金丰禄。”金丰禄不敢隐瞒。   “金丰禄?”奎宿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瘦猴忙道:“星君,金丰禄就是林枫在妙春院审问的三人之一。”   “哦?”   奎宿的语气再一次有了变化,他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在金丰禄等人耳中格外的刺耳:“林枫在妙春院审问了你,说明你在他眼中是嫌疑人,而现在他又将你给带到了这里,你又说你的目标是杀林枫……”   他声音忽然森然了起来,哪怕隔著兜帽的黑暗,金丰禄等人也都明确的感受到奎宿的视线变得十分锐利。   “所以,金丰禄,你就是杀害了秦奋与张横的真凶吧?说什么你和林枫很久之前有私仇,这都是在专门骗我吧?这么说来,你应该也知道你杀的人是我的人吧?”   奎宿连续三问,直接让金丰禄脸色骤然惨白了起来。   更是让这些西域护卫一个个噤若寒蝉,手脚冰凉。   金丰禄之所以打断护卫的话,就是不想让奎宿知晓真相,可谁知道,眼前这个奎宿,头脑十分灵活,根本不受他的忽悠。   看到金丰禄等人大变的脸色,奎宿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思,林枫查出了案子的真相,故意将你们带到这里,然后偷偷溜走……这是专门要让你们和我交手啊,让两个与他为敌的人相争,他躲在后面看笑话,真是有趣。”   听著奎宿这皮笑肉不笑的话,金丰禄等人更觉得如堕冰窟,他们已然知晓奎宿是一个多么冷酷冷血之人,此刻再无半点侥幸想法。   “这林枫当真可恶!”   刀疤脸此刻也终于明白了一切,他看向奎宿,道:“星君,我们被林枫当猴耍,绝不能就这样算了!今天就算是将这神山县县城给掘地三尺,我们也得找出林枫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点头,林枫的阴险狡诈,已经快成为他们的心魔了,一日不杀林枫,他们就一日无法心安。   奎宿视线扫过众人,见众人皆是一脸的怒意与杀意,微微颔首,他缓缓道:“别著急,林枫固然狡诈,可我也不是他随意能摆弄的棋子,我已经做出应对之策了。”   刀疤脸一听,双眼不由一亮,他连忙道:“星君做了什么?”   金丰禄等人也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奎宿。   就听奎宿冷笑道:“林枫躲在背后看戏,必然要知道我们是否中了他的诡计,所以他必会派出探子查探……而我已经派出鹰隼找到了探子,并且让他暗中跟踪探子,只要知晓探子去了何处,自然就能知晓林枫藏于何处。”   众人一听,都不由激动了起来。   “鹰隼出马了?那太好了,以鹰隼的本事,谁也逃不过他的跟踪。”   “这岂不是说,我们马上就能知道林枫藏在哪了?”   “星君高明!”   “他林枫再如何狡诈,可比起星君来,终究是差了一筹!”   “替身再如何精明,可也终究是替身,终究是比不过本体的!星君战胜林枫,是注定的事!”   奎宿听著属下的话,嘴角缓缓勾起。   他视线看向金丰禄等人,慢悠悠道:“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你们这些杀了我的伙伴的凶手呢?”   这话一出,金丰禄等人顿时心凉半截。   奎宿这话,已经相当于对他们进行了最终的审判。   看著金丰禄等人绝望的样子,奎宿大笑了起来,看他人临死前的绝望模样,掌握他人的生死,是他最喜欢的事。   “星君,属下回来了……”   这时,鹰隼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众人闻言,连忙转身看去。   只见鹰隼快步来到奎宿面前,他拱手道:“星君,我找到林枫的藏匿之处了。”   “哪里?”奎宿直接问道。   鹰隼咧开了嘴:“杜府。”   “杜府?”   奎宿眯起了眼睛:“神山县第一家族的杜府?”   “是。”   奎宿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感慨道:“真能藏啊……没想到他竟然和杜家都勾搭起来了,不过想想也很合理,毕竟这神山县内,除了衙门外,实力最强的也就是杜家了。”   “而衙门太过显眼,若我不知道他藏在何处,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衙门……他藏在杜家,确实更安全也更隐秘。”   瘦猴连忙开口,为自己寻求戴罪立功的机会:“星君,属下愿带人为星君荡平杜家,将林枫的脑袋给星君摘来。”   奎宿闻言,转头瞥了瘦猴一眼,沉吟片刻,他缓缓道:“最后的机会。”   瘦猴大喜,连忙道:“这一次知道了林枫的确切藏身之处,属下绝不会让林枫再逃掉,若不能将林枫的脑袋带来,不用星君开口,属下直接以死谢罪。”   奎宿没有再废话,他重新转头看向金丰禄等人,声音无波无澜道:“你们真是废物啊,盘踞在神山县这么久,身为地头蛇,竟然连林枫去了何处都不知道。”   这话让金丰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无力反驳。   “不过虽是废物,可你们终究还是有一点价值……”   奎宿直视金丰禄,意味深长道:“你不杀其他人,只杀秦奋与张横,我不认为这是巧合……你肯定知道我们的身份吧?甚至知道我们在追杀林枫吧?”   金丰禄瞳孔骤然一缩,他刚要开口,就听奎宿淡淡道:“你不用解释,我不会信你的借口。”   “而你也该庆幸你知道这些……因为这会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奎宿道:“我很好奇你为何会知道这些?很好奇你属于哪个势力,很好奇你做这些的原因是什么……只是现在我没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待我解决了林枫,再来找你们聊聊这些。”   说完,奎宿直接摆手:“把他们绑起来,关进柴房,严加看管,等解决完了林枫,再审问他们。”   属下人一听,自然不敢迟疑,他们迅速将金丰禄等人用绳子绑紧,然后就抬进了柴房内。   奎宿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看向握紧武器,随时等待出发的手下,嘴角勾起,道:“其实我们该感谢林枫,若没有他,我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确定真凶的身份……所以为了感谢林枫,把你们的刀都磨的锋利些,尽量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别让他承受太大的痛苦。”   瘦猴连忙道:“星君真是太善良了。”   奎宿呵呵一笑,旋即直接抬起手向下一压,道:“立即出发,目标……杜府!这一次,必杀林枫!”   众人一听,毫无任何迟疑,直接向客栈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   咻!咻!咻!   突然间,破空之音陡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循声抬头望去。   就见数不清的火箭,从客栈外围,瞬间向后院飞射而来。   火箭的尖端十分锐利,中间部分则绑著沾了火油的布条,此刻有如箭雨般飞来,射中木柱尖端瞬间刺进柱子,绑著火油的布条便直接将柱子引燃,射中窗户便瞬间点燃了窗纸,射中四象成员,则迅速燃起他们的衣服,使得他们快速变成一个个火人发出惨叫。   这一幕发生的十分突然,毫无任何预兆,直到有住屋燃烧了起来,直到有人变成了火人,刀疤脸等人才惊呼出声:“敌袭!保护星君!快!保护星君!”   众人迅速四散开来,有人找到假山躲到了后面,有人则跑到墙壁角落避开火箭,更有人下意识往房间里冲,可这个时候,木制门窗的房间反而是最危险的,烈火已经开始燃起……   奎宿被刀疤脸等人护著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看著那从四周激射而来的火箭,看著燃起的熊熊烈火,瘦猴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哪里来的火箭?谁在外面偷袭我们?”   这时,客栈外忽然有朗朗声音响起:“杜家受林寺正之托,前来剿灭贼子,我杜家有好生之德,若你等愿放下武器投降,杜家可饶尔等性命,否则杀无赦!”   瘦猴听到这话,直接瞪大眼睛:“杜家!是杜家来了!我们还没有去找他们,他们竟然反倒来偷袭我们了!”   “不是杜家!”   奎宿冰冷的声音,仿若浸著寒冰:“是林枫!”   “什么?”瘦猴一愣。   就听奎宿冰冷道:“杜家身为高高在上的世家,怎么可能会做什么剿匪之事……若不是林枫,他们根本不会来对付我们。”   “是林枫,算计了我们……他不仅让我们与金丰禄这些杀人凶手鹬蚌相争,更是求动了杜家,让杜家也出手对付我们!”   “我们先是被金丰禄他们消耗了人手和力量,然后又因为攻破了客栈进入客栈搜查……林枫便瞅准这个机会,让杜家趁机在外偷袭!导致我们与金丰禄他们一样,反而被困在了客栈内!”   “而我们进攻客栈,因为要确保林枫的身份,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杀进来……可杜家,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他们只需要考虑如何杀我们即可,所以他们可以直接用火攻,以最小的代价击杀我们!”   瘦猴和刀疤脸等人听著奎宿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意直窜天灵盖,他们真的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算计了这么多……想想他们今夜遇到的事,这是他们在追杀林枫吗?怎么给他们的感觉,是林枫在袭杀他们啊!   瘦猴忍不住声音发抖:“林枫,林枫他未免太阴险狠毒了吧!”   “好算计……”奎宿咬牙切齿,眼看著一间间房间被火焰吞噬,眼看著一个个手下在烈火中惨叫挣扎,最后再无任何动静,牙齿都要咬碎了:“林枫,你当真是好算计啊!” 第226章 林枫的第三张底牌!又一势力入局!   “启禀林寺正,有新的情报传回。   烛火摇曳的房间内,黑衣男子再度冲进了房间,他露出激动之色,迅速道:“杜家的人手已经抵达客栈,并且到达客栈时,四象组织的人多数皆在客栈内,只有少许人守在门外,杜家当机立断,直接偷袭了这些守在门外的四象成员,然后便包围客栈,直接向客栈内射出火箭。”   “现在客栈已经开始有房间被点燃,不出意外,很快整个客栈都将被火海吞噬……杜家关闭了客栈大门,且在外面将客栈大门和窗户用木板钉住,然后又用钉子钉死,同时安排了不少人手守在大门外,应是要将四象组织的人直接困死在客栈内,让他们活活烧死!情报传来之时,四象组织已经开始冲向大门,但暂未打开客栈大门。”   黑衣男子用言简意赅的话,简洁又清晰的讲述出了客栈目前的形势。   听得房间内的众人,都不由眼眸亮起,露出喜色。   赵斜阳忍不住挥舞著拳头,满是喜色道:“杜家当真是够果断的,出手就下死手……用火攻,还将所有出路封死,这下好了,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些贼子绝对死定了!”   赵十五这个亲历过战场的人,都不由咂舌道:“抵达现场就迅速根据现场的情况制定计划……偷袭,火攻,并且同时,还出手阻断敌人出路……这放在战场上,也是值得称赞的手段了,这杜家真不愧是世家大族,看来族内有将帅之才啊。”   孙伏伽也不由连连点头,他看向林枫,笑道:“子德,还真是如你所言,杜家会给我们惊喜。”   林枫双手捧著温暖的茶杯,神色并无任何意外,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感慨道:“这就是一个世家大族在感受到危机时,所爆发出来的实力啊。”   “也就是给杜家的时间不多,否则的话,杜家真正调动起全部的资源后,绝对会有比现在更可怕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力量。”   孙伏伽点著头道:“确实,世家大族拥有足够的财力和丰厚的学识培养后代,拥有足够时间来积淀积累实力,同时他们还会彼此通婚,彼此联姻,让彼此的势力盘根错节,互相竞争的同时还会彼此扶持,因此一旦得罪一个世家大族,如果不能迅速将其覆灭,那么等到这个世家大族真正调动人脉和其他资源后,再想动他,困难程度会超过想像。”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孙伏伽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林枫专门将杜家拖下水的用意。   林枫不仅是想要利用杜家对付四象组织,更是想借此机会,探一探杜家的底。   杜家毕竟是除了七宗五姓外第二梯队的世家大族,拥有多少隐藏的实力,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所以,通过让杜家直面危机的方式,逼迫杜家展露实力,这样林枫就能对杜家的实力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以后和金钗传承家族交手,也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孙伏伽明白这些,也便将世家大族的麻烦之处告知林枫,让林枫明白对付杜家,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将会十分麻烦……这是世家大族的共性问题,也是为何李世民明明不喜世家大族,却只能通过科举扶持寒门,缓慢削弱世家大族的缘由。   世家大族不是那么容易动的,一旦处理不好,会动摇整个大唐的稳定。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黑衣男子道:“杜家派出了多少人手?四象组织还有多少人手?”   黑衣男子忙道:“四象组织的人都被困在客栈内,无法确定具体人数,但大概应该还有五百余人。”   “至于杜家,一共派出了三百五十人的护院,由杜家三子杜成率领。”   “杜成?”赵斜阳听到这个名字,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杜家行动如此果断,是他的话,就正常了。”   孙伏伽看向赵斜阳,问道:“这个杜成有什么特殊的吗?”   赵斜阳连忙道:“杜家三子杜成是杜家一个很特殊的人,杜家是大儒世家,族人皆以读书成就大儒为己任,可这个杜成却自幼不爱读圣人书,只喜欢看兵法之类的书籍,同时喜好武艺,在七岁时,为了习武,偷偷离开了杜家三年拜师学艺。”   “三年后归来,武艺已经非常人能比……杜家对杜成习武且离家出走的事感到很愤怒,想要家法处置,好在杜家家主杜鸣性子豁达,并不计较这些,反倒认为杜成为杜家走出了第二条路,因此他力排众议,开始为杜成找兵法大家授课,为杜成寻找武艺高强之人教导武艺。”   “现在杜成已经出师,并且有传言,杜成即将要赶赴军营从士卒做起,要为杜家开辟武将这条路。”   听著赵斜阳的讲述,林枫与孙伏伽不由再次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从中听出了异常之处。   杜家出现杜成这样一个异类,不算稀奇的事,林子大了,本就什么鸟都有……只是杜成一个七岁的少年,可以离家出走,直接拜师学艺三年,而杜家完全找不到他,这就有点让人没法相信了。   以杜家在神山县的能力,杜成别说离家出走了,恐怕走出大门的第一时间,杜家就能清晰的知道他去了哪里,见了谁。   所以,杜家不可能不知道他去了哪。   那么,所谓的离家三年,就值得说道了。   这三年,杜成去了哪?跟谁拜师学艺的?   归来后,杜鸣的态度也很有意思……完全不计较自己儿子离家出走三年的行为,甚至连表面的责罚都没有,在杜家这种重规矩的大儒世家中,这件事本身就透著不合理。   基于此,林枫心中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杜成,就是杜鸣授意离家出走的,或者说,所谓的离家出走是假象,杜成很可能是被杜鸣送到了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身边。   至于什么地方,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林枫就不好确定了。   但总之,杜鸣如此遮遮掩掩,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意思。”   林枫指肚轻轻在茶杯上摩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个杜成,我倒真想见见他了。”   赵斜阳道:“杜成深居简出,不太在外行走,便是下官也没怎么见过他,但传闻他兵法韬略张口就来,武艺高强少有人敌,所以他亲自带人对付这些贼人,这些贼人的末日可能真的要来了。”   林枫听著赵斜阳激动的话,眸光闪动,看来杜家没少在外宣传杜成,这是想将杜成变成杜家的一个标志?   他缓缓道:“当初我们离开临水县时,曾发现过我们走的那条路上的马匹数量,而通过马匹数量,便可大致估算出追杀我的四象组织的人数。”   “当时我就说过,在那一刻起,我们知道了敌人数量的那一刻,胜利就已经向我们倾斜了……这就是信息差的优势,我们已然知己知彼。”   “所以,我们可以知道,敌人的数量接近千人,今夜他们派出了百人去往城门,结果被衙门的人拦住,没机会回去了。”   “剩余九百人进攻客栈,而客栈内有西域商队和金丰禄的死士一百多人,怎么也能消耗掉同等数量甚至更多的四象成员,所以四象组织的人,估摸著应该还能剩下七百余人,可现在……”   说著,林枫抬起头看向黑衣男子,道:“你说客栈内的四象成员数量大概是五百余人,这上下可差了两百人。”   林枫视线扫过赵斜阳等人,声音低沉道:“这两百人哪去了?”   一瞬间,原本满脸激动的赵斜阳,猛的定在了原地,他倏地瞪大眼睛,瞳孔剧烈跳动了起来。   赵十五和孙伏伽,也在这一刻,内心悚然一惊,不由脸色大变。   林枫看著众人大变的神情,继续道:“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金丰禄他们大发神威,在客栈内杀了两倍多他们的敌人,要么……”   有两百人,压根就没有参与今夜的战斗,被四象组织领头的人藏了起来,以备意外!”   “你们说……”林枫音调压低,给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缓缓道:“会是哪种情况?”   赵斜阳等人眼中不断闪过思索之色,神色一变再变。   孙伏伽眉头紧皱,语气沉重道:“金丰禄他们是被你骗去的,事发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遭遇怎样的敌人,而四象组织的人出其不意的发起突袭,这种情况下,金丰禄他们准备根本就不够周全,相反准备周全的是四象组织的人。”   “并且金丰禄他们没有任何能够依仗的优势,这种情况下,他们能一换一,我都觉得他们本事足够高了,想要一换二,甚至更多……概率不大。”   “再加上四象组织的人一向以狡诈谨慎著称,他们会防备著意外发生,从而安排一部分人隐藏在暗中,是极有可能的事!”   “因此种种……”   孙伏伽神情凝重的看向林枫,道:“不出意外,在客栈外,很可能真的隐藏著一支至少两百人的力量。”   听著孙伏伽的话,赵斜阳和赵十五不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场在他们原本看起来就是简单的坐山观虎斗的事,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么多的算计。   赵十五深吸一口气,道:“四象组织本就占据著人数的绝对优势,竟然还会如此谨慎的算计,他们真的是小心谨慎的过分了。”   赵斜阳也不由道:“如果真的还有两百人藏在外面,他们这时突然杀向杜家,杜家必将阵脚大乱,这个时候,若被困在客栈内的贼人抓住机会,极有可能冲出客栈,那么杜家人数远小于敌人,恐怕反而会面临覆灭危机!”   “一旦杜家扛不住……”赵斜阳忍不住看向林枫,脸色发白道:“那神山县也就没有能保护我们的势力了,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房间内的众人都很清楚现在的局势。   杜家身为神山县第一家族,势力是最强的,三百五十多人的护卫力量,已经超过县衙了。   所以杜家绝对不能有失,一旦杜家势力覆灭,他们绝对没有好的下场。   想到这些,众人内心越发沉重,林枫已经将一切都算到极致了,从利用西域商人势力,到逼迫杜家全力以赴,这才有了如今的优势局面,可谁知……还是出现了意外。   林枫视线扫过面色沉重的众人,忽然笑了一声,道:“怎么?这就难住你们了?”   “什么?”   众人闻声,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感受著茶水的咸香在口腔内环绕迸发,林枫缓缓道:“和四象组织这样的敌人交手,遇到意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常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快,更别说是狡诈多端的四象组织了,所以有意外才正常,没有意外那才值得我们警惕。”   “更别说,眼前的意外,已然被我们察觉到了,那它就算不得意外了。”   孙伏伽最了解林枫,一听林枫的话,便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由满怀期待道:“子德,难道这你也算到了?”   赵斜阳和赵十五一听,也连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了笑:“我确实猜测过,以他们的狡诈,是否会留有一些力量应对突发的意外……但那猜测我不敢确保。”   “不过现在嘛,因为我们提前掌握了敌人的数量,所以现在足以彻底确定他们会做什么,而知道了敌人要做什么,这就给了我们应对的机会。”   赵斜阳连忙道:“什么机会?”   “阻挠这两百人的机会。”   “难道……”赵斜阳猜测道:“林寺正要动用衙门的人?要将他们都调到客栈?衙门的人虽只有不到百人,但阻拦这些人一段时间还是能做到的,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林枫却是摇了摇头:“不是衙门的人……我必须确保城门掌控在我的手中,衙门的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能动,只有他们守住城门,我才能放心。”   “不是衙门的人?”赵斜阳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了,他绞尽脑汁的思考,可怎么都想不到林枫还能找到谁来帮忙,也想不到神山县内,还有哪个势力拥有不弱的兵力。   神山县不是大县,人口也就几万,除了衙门外,实力最强的也就是杜家,第二的就是金丰禄,除却他们外,就没什么太大的家族或者势力了。   而且林枫一整天都在查案,除了这些人外,也没接触其他人,所以林枫还能从哪弄到帮手?   难道林枫在神山县,有什么隐藏的友人?   赵斜阳想不明白,孙伏伽和赵十五同样想不通。   而且他们更了解林枫,知道林枫是第一次来到神山县,根本就没有任何熟悉的人。   这种情况下,林枫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们找到别的帮手。   这一刻,所有人都充满疑惑的看著林枫。   林枫迎著他们茫然不解的视线,嘴角直接勾起,他意味深长道:“我的这个帮手,其实你们都认识。”   “我们都认识?”   众人一怔。   孙伏伽大脑迅速回忆起今天见过的所有人,忽然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惊愕之色,道:“难道是……妙春院的掌柜安神?”   “什么?”   “安神!?”   赵斜阳和赵十五都一愣。   “果然知我者,非孙郎中莫属。”   林枫笑呵呵点头,道:“没错,就是安掌柜。”   “怎么会是他?”   赵斜阳满是意外,毕竟这个安神十分神秘,在林枫对其进行询问时,更是表现出让赵斜阳十分怀疑的态度,这让赵斜阳一度认为安神就是真凶,差点弄了冤假错案。   虽然最后已经证实真凶是金丰禄,但也不妨碍赵斜阳对安神怀有警惕和不善,毕竟这个安神太神秘,态度也太张扬了。   “为什么就不会是他呢?”林枫笑著说道。   “他……他怎么就会愿意帮助林寺正?”赵斜阳忍不住道。   林枫笑了笑,没有再卖关子,直接道:“安神是陛下的人,为何就不愿帮我?”   “什么?陛下的人!?”赵斜阳倏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吃惊。   孙伏伽也是同样露出意外的神情。   林枫看向他们,缓缓道:“安神在见到我时,就表现出认出了我的样子,并且他的解释被我戳穿是谎言后,他说出实话,是因为神山县发生了案子,怕被我知道他见过我或者我的画像,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隐瞒这些。”   “可是,这个解释其实并不能完全解释他的行为,按他所说,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给出了谎言……那他何不直接装作不认识我呢?只要他不说出我的身份,他根本就不用给出解释,没有解释,自然就不会被我关注。”   听著林枫的话,赵斜阳也猛然反应了过来:“对啊,他真的想不引起麻烦,装作不认识林寺正是最好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点。”   林枫笑了笑,道:“安神是神山县唯一青楼的掌柜,他能在神山县开设青楼且站稳脚跟,没点头脑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在那时我就意识到,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他故意认出我的身份,故意给出这种有著破绽的解释,为的是让我关注他。”   “而如果他对我有敌意的话,他隐藏自己还来不及,就如金丰禄一样,会拼命的撇清与翠云的关系,试图让我对他有所忽视……故此,安神故意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对我没有敌意,反倒是对我有著善意,这才让我关注他。”   “正巧,在那之前……”林枫看向赵斜阳,道:“你又告诉我伱们县令不让你们找安神的麻烦,我又让十五直接向县令询问,得知是上面的人暗示县令这样做的……”   “联系这一切关键信息,我便不难得出安神绝对与朝廷有关,很可能是受命藏身于此的结论。”   “然后……我就偷偷与安神见了一面。”   赵斜阳不由吃惊的张著嘴,他明明与林枫一起见的安神,明明对安神的所有信息都知道,可他怎么就完全没想过这些?   同样都是人,他和林枫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结果呢?”孙伏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林枫带著深意的看向孙伏伽,道:“结果我得到安神的自爆身份,知晓了他真正的身份,他确实是朝廷的人,甚至还是陛下直接安排的人,至于他的任务是什么,那就不能透露了。”   虽然林枫说不能透露,可孙伏伽已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安神,不出意外,恐怕是专门盯著杜家的。   世家大族势力强大,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但陛下又对他们怀有警惕,即便不能动他们,也必须时刻掌握他们的动向。   所以,如杜家这种第二梯队的世家大族,李世民派人暗中监视很正常。   林枫见孙伏伽的表情,就知道孙伏伽已然想明白了这些,他笑了笑,忽然看向赵斜阳,突兀的改变了话题,道:“赵县尉,此事结束之后,本官想调你进大理寺,不知你是否愿意?”   这突如其来的话,直接弄的赵斜阳一愣。   可当他看到林枫眼中的带著威严的目光后,忽然心中一惊,他心思机敏,反应极快,迅速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今夜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四象组织,西域商人势力,现在更是连陛下安排的人都知道了……这些秘密都是绝密,是绝对不允许泄露的,所以自己现在知道这些,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加入林枫的势力,成为其中一员,要么……被灭口。   想清楚这些,赵斜阳既是手脚发凉,但也内心激动不已……作为小小的神山县的县尉,赵斜阳很清楚如果没有奇遇,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就停留在县尉这个层级了,想要再向上一步,难如登天。   可现在,他有了去往长安,进入大理寺的机会……大理寺可不是小小的神山县县衙能比的,来到大理寺,未来就不是能一眼预见的了!   更别说,他还抱上了林枫的大腿,以后若受到林枫重用,未来就更可期了。   想著这些,赵斜阳根本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做出了选择,他直接向林枫一拜:“能进大理寺,是下官的荣幸!下官荣幸之至!”   林枫看著赵斜阳紧张又兴奋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他见到赵斜阳后,就知道赵斜阳是一个聪明人,现在长安惊变在即,多一个聪明的,可以信任使唤的人,不是坏事。   确定赵斜阳成为自己人后,林枫这才继续说出更多的布置和秘密。   他看向众人,道:“安神负有秘密任务,因此手下也有一些人手,这些人手有陛下为他配备的,也有他来到神山县后自己收下的,这些人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人。”   “而恰巧,我的性子也是十分谨慎的,我不确定四象组织是否会防备著意外,但我本人肯定要防备著意外发生,所以……”   众人听著林枫的话,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满是期待的看著林枫。   林枫迎著众人期待的视线,笑呵呵道:“我提前让安神动用他的人手做好准备……现在不出意外,安神应该已经开始了行动。” 第227章 揭晓!最后的底牌!大戏落幕之刻!   客栈。   火光冲天,一个个房间燃起冲天大火,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条火龙盘踞在客栈之内,通红的火光竟是将那夜空都映红了一片。   客栈的大门,此刻正承受著它从未经历过的苦难,客栈内的四象成员拼命的用身体撞击著大门,哪怕大门被人用木头给钉死了,却也在一次次的撞击中,开始渐渐扭曲与出现裂纹,眼看大门要么即将被撞开,要么可能直接就被撞碎了。   求生的欲望,让四象成员发出了比平时更强大的潜力。   而大门外的杜家护院,此刻也都严阵以待。   一柄柄大刀已然被提起,刀尖直指著门扉,一旦大门被撞开或者撞碎,他们的刀锋将第一时间刺进大门之中,以刀锋构筑起第二扇门扉。   同时在他们身后,一个个弓箭手也已然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随时等待命令拉满弯弓。   肃杀的气氛,在客栈前的街道上蔓延。   客栈内喊声一片,客栈外寂静无声,只是一扇门,就仿佛让客栈内外变成了两个世界。   此时,杜家的弓箭手后方,正有一匹骏马甩著脑袋打著喷嚏,而骏马之上,坐著一个身著劲装的年轻男子。   男子二十多岁的年龄,剑眉星目,样貌俊秀,他双眼暗藏锋锐,十分有神,背后背著一杆长枪,枪尖绑有一段红色绸带,整个人就和这杆枪一样,锋芒毕露,气度不凡。   “三公子。”   一个身材魁梧,手持一把板斧的男子来到马匹前,躬身道:“客栈的大门坚持不了多久了,即将被撞破。”   杜成视线看向被撞得一颤一颤的大门,指尖在缰绳上缓缓摩挲,沉吟些许后,他说道:“准备火油,浇向大门,然后将大门引燃……他们不是喜欢撞吗?我倒要瞧瞧,一扇被熊熊烈火燃烧的门,他们还敢不敢撞!”   听到杜成的话,男子双眼陡然一亮,他满是敬佩的看向杜成,道:“三公子手段无双,属下敬佩。”   “不算什么无双。”   杜成神色平静,淡淡道:“这客栈范围很大,还有后院空地能够躲避,使得火焰无法迅速将他们直接烧死,反而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所以我留住大门和这一片建筑,没有直接将其烧毁,就是为了防止大门被烧毁后,再无阻挡,他们能直接冲出来。”   “可现在大门即将被撞碎,已然无法发挥阻挡敌人的作用,本公子只能让它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再拖延一小段时间,但大门扛不住烈火焚烧,也只能多拖延一小会儿罢了……一旦大门被彻底烧毁,他们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往出冲,那个时候再想阻拦他们,就不容易了。”   男子连忙道:“客栈的火焰已经接连成片,给他们喘息的空间越来越少,能多拖延一息时间,就能让敌人多几个被烧死,少爷随手之计,足以再让他们多几十甚至上百人殒命,纵观天下青年才俊,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如少爷这般随手间让上百人殒命的俊杰了。”   杜成听到男子的话,下巴微微扬起,似有些受用,他说道:“去吧,抓紧时间,若让他们撞碎了门,可就来不及了。”   “是!”男子不敢耽搁,连忙扛起板斧就吩咐其他人手向门扉上淋著火油。   然后他直接拿起一个火把,看著完全被火油淋湿的木门,男子勾起一抹冷笑:“你们也够倒霉的,遇到了三公子,今夜神仙也难救你们。”   话音一落,手中的火把直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下撞到了门扉上。   只听噗的一声响。   火把的火焰接触火油,刹那间烈火直接向四周窜去,眨眼间就将整个门扉给吞噬了。   并且火焰以门扉为中心,也迅速向门框窗户蔓延而去,整个三层楼高的客栈阁楼,也开始变成火焰新的吞噬目标,客栈最后一点没有烈火的地方,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这时,只见刚刚被撞得一颤一颤的门扉,在此刻忽然安静了下来。   门后传来惊呼之声。   “火……门也著火了。”   “怎么办?这还怎么撞?”   “眼看门就要被撞开了,却著火了,这要怎么办?”   惊慌的声音在客栈内响起,那焦虑的语气,任谁听到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绝望。   毕竟眼看门就要被撞开了,眼看就要能逃离火海了。   谁知却在此刻,眼前唯一的希望通道,却也变成了火海,希望变成绝望,足以让多数人打击的心神崩溃。   肩扛板斧的魁梧男子见到这一幕,直接冷笑连连,他迅速返回杜成身旁,道:“公子,他们已经放弃撞门了,属下听到了他们的喊声,充满了绝望,恐怕现在他们自己都要放弃了。”   杜成闻言,暗藏锋锐的眸子看著那被烈火吞噬的门扉,白皙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他缓缓道:“若一切顺利,这一把火,至少能让他们多损失百人以上,再加上之前的偷袭和烈火,他们即便接下来能有人冲出来,但人数也绝对不会太多……”   “而且他们疲于逃命,精神体力消耗极大,我们以逸待劳……诸多因素之下,我们不可能输!今夜的胜负,已经见分晓了。”   魁梧男子闻言,只觉得心潮澎湃,他连忙道:“肯定会顺利的,这神山县就不可能有超出我杜家掌控的事。”   他看向杜成,满是欣喜道:“公子今夜指挥若定,以最小代价歼灭数百贼人,此事一旦传出,公子之名必将天下闻名!或许公子不用从士卒做起,就能受到军方重视,从而直接踏入武将之列,实现家主的心愿,为杜家开辟武将之路!”   沉稳的杜成听到这些话,终于是露出了不同的神情,他嘴角微微勾起,笑道:“若真能如此,你今夜表现不错,本公子不会亏待于你。”   魁梧男子一听,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他连忙向杜成拜去,就要感谢杜成。   可就在这时——   “杀啊!”   一声声满是杀机的杀吼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夜晚寂静,这些杀吼声,就如同平地惊雷,十分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哪里来的杀吼声?”   魁梧男子茫然抬头看去。   砰!砰!   而同时,便见那被火焰焚烧,刚刚安静下来的门扉,突然间再度发出剧烈的声响。   大门被撞击的,颤抖的幅度更大了。   本就已经脆弱的门扉,此刻被烈火焚烧的更加脆弱,眼看就要随时崩碎了。   看到这一幕,杜成沉稳的神色不由一变,他迅速判断出了局势,说道:“敌人有援兵!”   “什么?援兵!?”   魁梧男子直接发出一声惊呼。   刚刚他还打包票说一定不会有意外,一定会顺利呢,结果下一瞬,敌人援兵就来了,这是踩著点打自己的脸吗?   “报——”   一个杜家探子直接策马驰来,向杜成焦急道:“公子不好了,距离此地两条街的地方,突然有一座宅门被打开,两百多人持著大刀从中冲出,正向我们这里冲来。”   “看他们的穿著,与被困在客栈内的这些贼人一模一样,应是他们的同伙!”   “他们真的有援兵!?”魁梧男子脸色彻底变了。   门扉再度被剧烈撞动,说明敌人根本就没有放弃冲出来的希望,反而是鼓足了劲要一鼓作气的将门撞碎。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人根本就不能动弹,毕竟他们还需要在门口拦住敌人,让敌人轻易冲不出客栈。   可是敌人的援兵来了,且足有两百之众,这么多援兵杀来,他们必须要分出人手与之交战。   可一旦分出了人手,少了没用,根本拦不住这些援兵,多了呢……一旦门扉被撞开,他们更是拦不住客栈内的敌人。   现在火焰刚刚连接成片,敌人的伤亡数量还没有那么大,一旦这个时候被敌人冲出来,他们的计划将直接被粉碎,同时更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困境中。   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们胜利与否的事了,而是他们能否活著的事!   形势陡转直下,魁梧男子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由看向马匹上的杜成,道:“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杜成此刻眉头紧锁,眸子里的锋锐迅速转为了凝重与沉重,他迅速将大脑里的兵法学识调动起来,想要找到应对眼前困境的方法。   可是,他找不到任何办法。   他已经将杜家能带出来的人都带出来了,杜家剩余的人手,根本不可能再离开杜家……毕竟杜家也要防备著其他意外,偌大的杜家一旦没有自保之力,说不得会发生什么事。   可杜家不能再给他兵力,只凭他现有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做到阻拦客栈内四象组织成员的情况下,再阻拦这些突然出现的超过两百人的援兵。   前狼后虎!   杜成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这个词,人生第一次遇到如此令他手足无措的突发意外。   他眸光不断闪动,终于咬牙道:“没有任何办法,无解之局!”   “我们不能分兵去拦那些援兵,可不拦他们,他们必会冲到这里,我们就算不愿意,也会被他们纠缠而分散兵力……眼看门扉就要被撞碎,我们的兵力一旦被分散,绝对拦不住客栈内的敌人,他们一旦冲出,我们必面临灭顶之灾!”   魁梧男子不由心神一紧,他下意识紧紧握著板斧,道:“那我们?”   杜成神色闪烁,迅速做出了果断的决定:“离开这里……返回府里,以府里的高院墙为防线,和他们缠斗。”   魁梧男子脸色直接一变:“这……这岂不是将战场转移到了杜家?”   杜成冷冷看著他:“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这种战斗,势必会让我杜家遭受一定的损害,可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一旦我们死了,他们一样不会放过杜家,可那时杜家没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和他们斗?”   “真到了那一刻……”   魁梧男子心都悬了起来,紧张的看著杜成,便听杜成沉声道:“就不是杜府损坏的事了,而是我杜家是否会遭遇灭顶之灾的事!”   这话直接让魁梧男子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让他瞬间如遭雷噼。   他怎么都没想到,只是这两百多人的援兵罢了,会让事情变得如此糟糕!   他再也不复冷静,连忙道:“对!那们快回杜家!”   说著,他不由抱怨道:“都怪林枫!如果不是林枫求到了我们杜家,家主怎么会插手这件事?我们又怎么会面临这样的危险!家主就是太善良了,其他人一求到头上,就去帮忙。”   “可结果……他林枫不知道躲在哪里逍遥自在,我们反倒是面临如此危境。”   杜成眸光闪烁,没有回应魁梧男子的话。   毕竟他身为杜家嫡系,知道更多的内幕……他们帮林枫,根本就不是为了林枫,而是必须出手,同时也因为四象组织的人跟踪他们杜家的探子到了杜府,杜府已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纵使为了自己也要出手。   但这些秘密只有杜家的嫡系知道,所以下属抱怨林枫,他也任由对方去抱怨,将一切的脏水都泼到林枫身上,让林枫承担这一切的失利所造成的后果。   杜家的光辉形象,必须要保持。   “传令下去……”   杜成看著门扉被剧烈撞动的火星子乱溅的样子,看著大好形势转瞬即逝,纵使满是不甘,也只能咬牙道:“撤——”   可“退”字还未说出,忽然间,他听到了让他无比意外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色中,原本充满杀机的杀吼声,在这一刻,忽然转变为了惊呼声与打斗声,武器交戈的声响,远远传来。   虽然不是太真切,可夜晚太寂静了,杜成自幼习武,耳目比普通人更强,仍是听到了。   “我听错了吗?”   魁梧男子不由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不敢确定道:“公子,我好像听到了战斗的声音……”   杜成眉头直跳,他不由道:“你没听错。”   “真的有战斗的声音!?”   魁梧男子直接愣住了:“怎么会有战斗的声音?难道是有人和敌人的援兵交手了?可哪来的人啊?杜家不是没办法派出更多的兵力了吗?”   杜成摩挲著缰绳,沉思片刻,道:“难道是守在城门的衙门的人来支持了?”   魁梧男子双眼一亮,连忙道:“肯定是他们!现在也只有衙门还有力量一战!可城门距这里不近,衙门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到?难道是县令提前察觉到了危险?”   杜成摇著头,他也想不通。   “报——”   而这时,又一个杜家探子冲了过来。   他连忙向杜成道:“公子,敌人的援兵在行到一半时,突然被一批蒙面的黑衣人拦住了,黑衣人数量有上百之多,他们采取了偷袭,直接杀了敌人援兵一个措手不及,现在那些援兵都被拦住了,暂时无法前来支持!”   “黑衣人!?”   魁梧男子一怔:“衙门的衙役没必要蒙面吧?他们又不是见不得光……难道他们不是衙门的人?”   杜成俊秀的脸上也难掩茫然和意外,他和魁梧男子的想法一致。   他皱眉道:“知道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吗?”   探子忙道:“他们说是奉林寺正之名前来剿灭贼人。”   “什么!?林枫!?”   魁梧男子猛的瞪大眼睛,脸上充满著更为愕然的神情。   “林枫派来的人!难道林枫提前预料到了敌人会有援兵,所以提前安排了阻拦的人手?”   刚刚他还在埋怨林枫,说是林枫躲起来逍遥自在,让他们杜家面临危境,结果转眼间林枫安排的人就出来阻拦援兵了……他只觉得自己今夜是不是和什么犯相,怎么一直说错话。   杜成神情也是不断变化,那双暗含锋芒的眼眸,神色十分复杂,有愕然,有惊喜,还有一丝被隐藏住的忌惮与嫉妒,但很快,所有的神色都被藏了起来。   他重新看向门扉,道:“既然林寺正也有底牌,那我们就抓紧他们为我们争取的时间,拦住这些贼人,尽最大可能,让他们死于客栈火海之中。”   轰!   这时,脆弱的客栈门扉,终于被撞碎了。   火星陡然向四面八方冲去。   同时几道全身被火焰包裹的人,痛苦的发出嚎叫,从中冲出。   看到这一幕,魁梧男子和杜成内心不由一凛,他们意识到,四象组织这些人,这是用命在撞门。   门撞开了,他们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放箭!”   杜成迅速恢复冷静,下达命令。   一瞬间,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纷纷射出箭矢。   箭矢刺穿了这些被火焰包裹的四象成员,将他们钉死在了地上,免于他们冲进人群里,让其他人身上也沾上火焰。   而随著这些火人的冲出,在他们身后,是没有沾上一点火星的四象成员,他们抓住这个当口,就拼命向外冲出。   可杜成早已有了准备,等待他们的,是更加锋利的刀剑。   狭窄的客栈大门,直接成为了最恐怖的绞肉场。   杜成很清楚客栈内的四象成员有多想冲出来,他更清楚这些人冲出来的后果,所以他眸光一闪,直接朗声道:“你们放弃吧,有我杜家看守,你们不可能出来的……另外告诉伱们一个坏消息,你们的援兵已经被林寺正安排的人拦住了,他们无法前来支持你们,你们没有希望了。”   客栈后院。   一片完全被井水浸湿的区域。   奎宿仍旧披著黑袍,只是那黑袍已然被水浸湿,直接紧身的贴著奎宿的身体,将奎宿强壮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奎宿手上拿著一块湿手帕,一边用其捂著口鼻,一边听著手下的禀报。   “这个杜家三子杜成,倒是有些能耐。”   奎宿纵使处于此等危境,仍旧保持著冷静,他说道:“见门快拦不住我们了,就用火油点燃,阻止我们的撞击,拖延时间……见我们撞开了门,也不给我们冲出大门的机会,直接将我们堵死在门口,现在更是抓住机会,用言语打击我们,试图削弱我们的士气……就算放在行伍中,和一些将领相比,他的反应也不算差了。”   瘦猴听著奎宿夸赞杜成,焦急的都要跳脚了:“星君,你怎么还夸他啊!现在他拦在外面,我们一时半会根本冲不出去。”   “而这火焰越来越厉害,再不出去,这里恐怕也会有危险,他这是想要活生生烧死我们啊。”   饶是话少的刀疤脸,此刻也不由有些焦虑:“这个林枫,怎地如此阴险!星君偷偷留下了人手在外面,就是应对突发意外的……可谁知,他林枫也有安排,现在我们的援兵过不来,我们又出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奎宿听著心腹的话,视线看向熊熊的烈火,感受著烈火炙烤的不适,语气带著一抹特殊的语调道:“我终于明白林枫的意图了,他根本就不是想要躲避我们的追杀,他这是想要反杀我们啊。”   “什么?反杀!?”   瘦猴与刀疤脸都是一惊。   奎宿道:“想想我们今夜遇到的所有事吧,一桩桩,一件件,其实就是对我们一环扣一环的消耗与围剿,到现在,连我隐藏在外面的援兵都被林枫给拦住了,林枫这分明就是想让这里,成为我们的埋骨地!”   他冷笑道:“我原本是想让这里成为他的埋骨地,却未曾想到,他和我的想法一样……真不愧是我选择的替身啊,真不愧是做到了连我这个本体都做不到的官职,他比我这个真身更狠!”   瘦猴心中一紧,这一刻,他第一次对自己曾经的想法产生了质疑……他一直说宿命决定替身必然会死于本体之手,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悚然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可刀疤脸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由看向奎宿,道:“星君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难道星君还有后手?”   “什么?星君还有后手?”   瘦猴一听,连忙看向奎宿。   便听奎宿淡淡道:“想想今夜林枫动用的力量吧。”   “城门处,能阻拦住我派出的百人力量,他至少也动用了百人的力量。”   “然后就是金丰禄这些人,是一百五六十人的力量。”   “之后是杜家,三百多人。”   “最后……是用来拦住我那两百人的援兵的力量,至少也得是一百人以上,否则根本拦不住他们。”   “这样算起来,就是四股势力了……可林枫初来乍到神山县,神山县又是小县城,强大的势力有限,也就是说……这四股势力,不出意外,已经是林枫所能动用的极限了。”   “否则的话,我们被困于这里的大好局面,林枫若还有其他的力量,也该派出来和杜家一起出手,这样的话,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彻底将我们困死在这里,让我们葬身火海。”   “但林枫没有……以他的本事,有这样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可他没这样做,这就说明他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了,他的底牌已经全部用光了。”   听著奎宿的话,瘦猴和刀疤脸都不由连连点头。   奎宿继续道:“两军对垒,棋盘对弈,比的就是谁的底牌能留到最后……最先用光底牌的人,将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对方面前,那么还留有底牌的人,也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瘦猴与刀疤脸对视了一眼,他们终于明白奎宿的意思了,这个猜测,让他们激动又兴奋。   瘦猴不由道:“星君……难道,你真的还有底牌?”   其他人也都期待的看向奎宿。   便见奎宿嘴角微微勾起,视线扫过众人,缓缓道:“林枫作为我星宫第一心腹大患,截杀他如此重要的事,以星宫如此谨慎的习惯,怎么可能只安排你们这些人?”   “什么!?”   瘦猴与刀疤脸瞳孔在这一刻,猛然一跳。   “难道!?”他们不由震惊出声。   奎宿慢悠悠迈步向外走去,道:“林枫太过聪明了,所以想要瞒住他,首先要瞒住自己人才行,当你们都不知道时,林枫自然也不可能会知道……走吧,该是结束今夜这一切闹剧的时候了。”   “接下来,就让林枫瞧一瞧……我最后的底牌。”   烛火摇曳的房间。   正在看书的林枫,似乎心有所感的抬起头,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道:“十五,什么时辰了?”   赵十五忙道:“已经丑时了,不久之前更夫刚刚经过。”   “丑时……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辰了。”   林枫放下了书,忽然起身,他伸了一个懒腰,缓缓道:“诸位,一直困在这里只听情报,你们也腻了吧?”   与林枫有著默契的孙伏伽闻言,心中不由一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道:“子德,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林枫向孙伏伽点了点头,他笑著直接向外走去:“走吧,我们也该出去凑凑热闹了,如此精彩的四方势力全部齐聚的机会可不多……这场大戏,该到落幕的时刻了。” 第228章 真相大白!真正的秘密!   战场局势,往往瞬息万变。   顺风与逆风,就在眨眼之间,便会彼此互换,不到一方彻底溃败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下一瞬,会发生怎样的意外,胜利的神灵会倾向何方。   这一刻,杜成终于深刻的明白了这句话——用自己一方近百人的性命明白的。   一刻钟之前,杜成利用话语打击四象组织成员,试图动摇他们的信心与士气,来阻止四象成员冲出客栈。   原本他的计划十分奏效,在知道援兵被林枫派人阻拦后,在见到杜家那锐不可当的刀锋组成的新的屏障后,四象组织成员的士气,真的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向外冲出的冲劲明显出现了滞涩。   以杜成的能力,自是迅速明白自己的计划有效果了,所以他继续开口,以各种言语动摇四象成员的内心,不断去影响他们,打击他们,身为大儒世家的嫡系,哪怕杜成不爱文学爱兵法,也不影响他耳濡目染……而这世上要说什么人最会骂人,最会编排人,最会刺激人,毫无疑问就是读书人。   读书人的嘴,有时远比那刀还要锋利,还要能将人心刺穿,捅的千疮百孔,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而大儒世家,乃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言语攻击自然更为恐怖,杜成耳濡目染,这方面能力更是丝毫不差,再加上他还深谙兵法,知道敌人最怕的是什么,此刻嘴遁一出,当真是让四象成员心防都要崩溃了,眼看他们进攻的力度越来越弱,劲头越来越差,都要绝望的放弃抵抗了。   可谁知,正当杜家所有人以为他们马上就要胜利时,意外发生了……   就在杜成持续输出时,就在杜家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客栈门口越发绝望的四象成员时,一阵刺耳的呼啸声突然响起。   杜家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   他们所看到的,是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不远处墙角阴影中的一批黑衣人,以及这些黑衣人手持弓弩刚刚发射而出的弩箭。   弩箭射程短,可在射程之内,速度比弓箭更快,力度更强。   杜家人在听到声音查看时,便已经迟了。   外围的杜家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弩箭便已然激射到了他们的面门,然后……噗的一声,小巧的弩箭,瞬间刺进了他们的头颅。   在杜成等人的眼中,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数百的弩箭激射而来,外围的成员直接被弩箭刺的向后退去甚至直接倒飞而起,额头、眼睛、喉咙、心口、手臂……几乎人体的所有位置,都有人被弩箭射中而直接毙命或痛苦惨叫。   而在这时,那些放出弩箭的黑衣人,直接拖著长刀,三步并作两步,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趁机直接杀来。   他们冲到那些没有毙命,而在原地痛苦嚎叫的杜家人面前,便冷酷的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就这样拔地而起。   血腥味瞬间弥漫起来,汩汩鲜血直接在乾净的街道上形成溪流。   直到这一刻,杜成才悚然反应了过来,他瞳孔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双手颤栗的死死地握著缰绳,吼道:“敌袭!拦住他们!”   可杜家的护院已经被震慑住了,根本没那么快反应过来,而这些双眼冷漠的黑衣人,则仿佛一个个无情的杀人机器一般,直接冲进了杜家人中,瞬间将杜家这些护卫给杀的人仰马翻。   这时,奎宿也已经带人来到了客栈门前。   看著外面街道发生的这一幕,他冷笑一声,直接下令,让瘦猴与刀疤脸抓住时机发起冲锋。   杜家阵型已乱,连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都应对不及,更别说面对四象成员里真正的猛人,更加是无力阻拦……   终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待战斗暂时停止,一切……已然翻天覆地。   客栈内被困的四象成员尽数冲出,而占据优势的杜成等人,则已然被围困在了街道之上。   一侧是从客栈内冲出的四象成员,一侧是完全不知道何时出现,又是什么人的黑衣人,即便林枫派人拦住了奎宿安排的援兵,可杜家仍是没有逃脱前后夹击的结果。   一切,仿佛宿命一般。   “怎么会这样?”   手持板斧的杜家护院,看著前有狼后有虎的这一幕,脸色发白,握著板斧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他完全不明白,明明是大好的局势,怎么忽然间就会变成这样。   杜成已然下了骏马,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手中有著弩箭,他骑在骏马上目标太明显,太过危险,所以他不得不下了马匹,躲在人群之中。   此刻被杜家护院保护在中间,可他并没有任何的安全感,反而心悸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栗。   他挥动衣袖,将自己颤栗颤抖的手藏在衣袖中,以免被护院发现……此时此刻,他必须强装镇定,否则一旦被护院发现自己都慌了,那就彻底没了希望了。   杜成深吸一口气,看向站在四象成员最前方身披黑袍戴著兜帽的神秘人,他知道,这个人就是这次四象组织行动的主导者,自己能否找到一线生机,全在此人身上。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杜成拱起双手,让自己发出沉稳的声音,意图营造出自己仍旧冷静的假象。   可等待杜成的答案,却是一声毫不掩饰的嘲弄:“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   奎宿微微抬起头,视线穿过兜帽笼罩的阴影,看向被保护在最中心的杜成,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如何才能从我嘴里套出话来,从而知晓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不是我的同伙,如果不是,你能否找到机会离间我们,或者许以重金收买他们,从而找到脱离险境的一线生机?”   杜成听著奎宿的话,瞳孔隐藏不住的骤然收缩,眼皮完全下意识的疯狂跳动,一颗心,猛然一沉。   他连忙开口,想要否认奎宿的猜测,可是奎宿根本就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道:“你很幸运,因为我对将死之人一直都很善良,我愿意回答你的疑问。”   杜成愕然的抬起头,看向奎宿。   可奎宿的脸庞完全被兜帽遮掩,他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情况,这时他便听对方慢悠悠道:“很不幸,你心中最后的侥幸不可能实现了……这些人,就是我的同伴,我们目标一致,你是不可能离间他们的。”   “哦,还有……就算我们不是同伙,你也不可能离间他们的,因为伱根本没有办法与他们沟通……”   奎宿似笑非笑道:“毕竟,他们都没有舌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你又如何与他们沟通,知道他们的诉求呢?”   杜成脸色骤然苍白了起来,他猛的转过头看向挡在后方的那些黑衣人,却见他们听到奎宿的话后,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样子,就仿佛没有个人的情绪一般,真的就是单纯的杀戮机器。   忽然间,杜成想到了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死士!   天生为杀戮而生!   只听从主人之令!   这种死士,是不可能背叛主人的!   “完了。”   杜成一颗心彻底坠落深渊。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接下来的交战里,自己能趁著混乱逃脱……可这些狡诈冷酷的四象成员,会忽视自己吗?   而且即便他能逃,其他人也逃不掉……到时候,这些四象成员必会杀向杜家。   没有了自己等人的守护,杜家如何抵挡得住又有新的援兵加入的四象组织?   而一旦杜家出事了,自己就算逃了,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杜成越想越绝望。   他忍不住向奎宿道:“这些死士之前一直没有出手,直到此刻你们都要到绝境了才出手……你早有这些帮手,为何不提前使用?你难道就不怕出现意外,自己真的被烧死在客栈内?”   奎宿闻言,只是淡淡道:“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就是要在决定胜负的时刻使用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林枫派来的,以林枫的狡诈和诡计多端,他绝不会乖乖等死,所以我必须要迷惑林枫,让林枫以为我的所有手段都用光了,从而让林枫再无保留的出手,让他的底牌全部展现。”   “这个时候,我再使用底牌,才能一锤定音。”   “你瞧……”   奎宿看向杜成,语气带著一抹自得,道:“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我被困住客栈内,的确面临被火烧死的危险,可能换来转瞬间的形势逆转,那就一切都值得。”   杜成张著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张合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王败寇,再说任何话已无用处。   与此同时。   距离客栈不远处的一个房子的屋顶上。   林枫等人正趴在这里,借助客栈的熊熊火光,看向客栈前方街道的画面。   他们眼睁睁看著杜家的优势变为劣势,眼睁睁看著四象组织完成反杀,整个过程,都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此刻眼见杜家众人被前后夹击,已无活路,赵斜阳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怎么会这样……林寺正不是已经将四象组织的援兵给阻拦了吗?怎么还有新的人出现?”   林枫叹息道:“还用问吗?很明显……他们的援兵不止一支。”   “并且最后出现的这些人……”   林枫眼眸眯著,漆黑的眸子被火光映得通红一片,暗藏住了汹涌的浪潮,他说道:“很明显,根本就不是他们一直用来追杀我的人。”   “按照我的计算,安神拦住的那支持兵,正好补足了他们缺少的人,那本应该是他们最后的人手……”   赵斜阳眉头紧锁:“可事实上,他们还有一支人手,并且这支人手的战力和装备,远超过被困住客栈内的人。”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道:“所以啊……我也被他们给骗了。”   “我以为四象组织对我足够重视,派出一支千人的力量来截杀我,已经是对我十分看重了……可谁知道,他们竟然连千人都觉得不够。”   “我错就错在低估了四象组织对我的必杀之心,也错在轻视了次次落后于我的四象组织这次的领头者。”   “我没想到,他竟然在整个追杀我的行动中,都没有动用这支实力最强的力量,从而彻底让我忽视了这支人手的存在,倘若不是我将他逼到了绝境,恐怕他到最后,也不会让人知晓这支隐藏在最深处的神秘力量的存在。”   听著林枫的话,孙伏伽劝慰道:“子德,这也不能怪你,他们一直隐藏著这支力量,从来没有让他们做过任何事,在我们眼中,这些人本就是不存在的,你擅长根据线索破解秘密,可现在是他们就没有做事,没有留下线索,你怎么可能知道他们?”   赵十五也忙道:“没错,这不怪义父,要怪就怪四象组织的这些人真的太阴险狡诈了。”   林枫听著最亲近的两人的安慰,笑了笑,道:“放心吧,我虽会自我剖析错误,但并不会因此就一蹶不振,无法从中走出。”   孙伏伽见林枫笑容自然,并无任何勉强,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林枫有多骄傲,更知道骄傲的人最容易受到打击而一蹶不振,好在林枫心性豁达,不会走到这种极端。   他视线重新看向街道,脸上难掩忧色;“事到如今,去想这些人是如何出现的,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我们真正该做的,是如何扭转形势,如何救下杜家这些人,如果杜成他们真的被全灭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神山县我们能动用的力量,也就这些,杜家是最强的一个,一旦杜家没了,剩余的也就是安神和衙门的两百多人,可这些人,绝不会是四象组织的对手。”   赵斜阳也连忙重重点头:“没错,我们必须得救他们。”   赵十五脸色沉重:“可要怎么救?我们现在唯一能用的人,也就是安神和衙门的人,可安神的人正在阻拦四象组织的援兵,他们人数本就处于弱势,能拦住那些援兵已经不易,再想让他们救援杜成他们,根本做不到。”   “而衙门的人……他们只有不到百人,且还远在城门那里,调他们过来可是需要不少时间,四象组织根本不会给我们这些时间,更别说百人的力量,在这里仍是完全不够看。”   林枫听著赵十五的分析,不由有些诧异的看向赵十五。   赵十五见状,老脸一红,忍不住道:“义父,是我哪里分析错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只是笑道:“没有任何问题,安神与衙门的人,根本救不了杜家……我只是意外你竟会分析的如此全面周到。”   赵十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夜的战斗,让我联想到我过去在战场上遭遇的一些事,这里面有很多相似之处,再加上一直跟著义父,受到义父的耳濡目染,就算是一根木头,也该开窍了……”   林枫哈哈一笑,眼中充满欣慰:“十五,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赵十五被林枫称赞,本该激动不已,可眼前的困境,著实是让他高兴不起来。   他叹息道:“只可惜孩儿只能做到这些,却根本想不到任何破局之法……”   孙伏伽也脸色沉重:“四象组织隐藏的最后的底牌,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若是能早些知道他们有这些人,不,哪怕是早些知道,我们也没有胜算。”   他看向林枫,道:“你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已经将所能利用的人利用到了极致,可四象组织的力量已经超出我们能够应对的极限,知道与否都没有区别。”   林枫笑道:“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我知道不敌,我们可以直接开溜。”   “子德,你怎么还开玩笑啊……”孙伏伽愁眉不展。   赵十五和赵斜阳,内心的焦虑,也不比杜成少多少。   毕竟杜家一旦出事,下一个直面危机的,绝对就是他们,而他们不可能抵抗得住敌人。   林枫借助冲天火光,看著身边的人,看著他们愁眉不展的神情,看著他们焦虑哀叹的模样,林枫忽然开口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何明知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还不愿让守在城门的衙役们前来支持吗?”   赵斜阳怔了一下,忍不住道:“林寺正不是说只有他们守住城门,你才能安心吗?”   “那为什么他们守住城门,我才能安心?”林枫继续问道。   “这……”赵斜阳愣住了,他摇著头:“下官不知。”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还记得我白天时和你说过的话吗?”   孙伏伽皱了皱眉:“什么话?”   林枫缓缓道:“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挨打的人,我这人心眼很小,有仇我是必报的。”   孙伏伽回想了一下,旋即猛的抬起头,道:“对,你的确说过……那时我认为,你已经有了应对这些追杀你的人的方法了。”   林枫微微点头:“果然知我者孙郎中也……没错,我的确有了应对的法子。”   孙伏伽看著林枫仍旧淡定自若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他忍不住道:“难道……你今夜所用的方法,不是你当时所说的法子?”   啪的一下,林枫打了个响指。   他笑呵呵道:“答对!”   众人一听,视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林枫身上。   他们脸上难掩惊色和喜色,赵十五忍不住道:“义父,你难道还有法子对付他们?”   赵斜阳和孙伏伽也都直勾勾的看著林枫。   林枫迎著他们的激动又期待的视线,缓缓道:“关于今夜的事,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什么事?”赵十五连忙问道。   林枫缓缓道:“我以西域商人势力与四象组织交手,我让杜家不得不出手相助,我让安神阻拦四象组织的援兵……这一切的手段,其实目的并非是解决掉这些追杀我的人,它们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   众人不由咽了一口吐沫,连呼吸都屏住了,紧张的看著林枫,然后他们就听到林枫沉声都爱:“那就是——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众人一怔,大脑直接懵了。   林枫以绝妙的手段,利用西域商人势力与四象组织鹬蚌相争,这是为了拖延时间?   林枫推断出杜家的身份,让杜家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出手,对付四象组织,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林枫识破了安神的身份,让其秘密出手阻拦援兵,还是拖延时间?   他究竟要干什么,需要用这些他们想像不到的妙棋来拖延时间?   “还有……”   林枫看向众人,继续道:“我之所以无论客栈这里双方脑子都打出来了,也不让看守城门的衙役出手,就是为了让城门一直处于我的掌控之中,而我掌控城门,是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   赵十五连忙询问。   孙伏伽则在这时忽然眸光闪烁,结合林枫所做的这一切事,他似乎已然猜到了林枫的目的。   而这让他不由激动的胡子都要站起来了。   林枫看了孙伏伽一眼,见孙伏伽这样的神情,他知道孙伏伽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笑了笑,缓缓道:“在我需要城门开启的时刻……它能立即开启!”   “城门开启?”赵斜阳满是茫然,他仍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摇了摇头,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毕竟……只有城门开启了,城外的人才能进来啊……”   “城外的人!?”   赵十五重复了一句,忽然间,他猛的抬起头,连忙道:“难道……义父,难道我们也有援兵?不是神山县的援兵?”   不是神山县的援兵?   赵斜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也连忙激动的看向林枫。   林枫见众人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笑著点了点头,他缓缓道:“事实上,在我们从临水县出发的当天,我就安排了人日夜不停的秘密去求援……我知道四象组织要截杀我,我更知道这一路会有多危险,所以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真的就只逃命呢?”   “故此,在我们还未出发时,其实我就已经想好要如何反杀这些追杀者了,只是求援需要时间,来支持我的人一样需要时间,而我要做的,就是如何想办法平安度过这段时间。”   “而现在……我已经用我的一切手段,完成了这段时间的坚持。”   随著林枫话音的落下,忽然间,一阵宛若奔雷的马蹄声,轰然传来,直接戳破了夜幕的寂静。   众人听得这声,下意识循声看去。   只见灰尘漫天升起。   数不尽的铁骑宛若钢铁洪流踏著苍白月光而来…… 第229章 王见王!替身与本体见面!   清冷寂静的街道上,忽然传来轰隆隆有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响,纵使是沉睡的百姓,都会被迅速惊醒,更别说本就神情紧绷的交战双方。   这一刻,无论是奎宿率领的四象成员,还是杜成等残余的杜家势力,在听到这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后,都下意识循声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看到的,便是如华月光下,那背著月光疾驰而来的身披黑甲,头戴盔甲,腰悬横刀的大唐兵士。   看著这些气势汹汹,双眼冷漠蕴著滔天气势的骑兵,毫无任何征兆的出现,客栈前的两方势力,都直接懵住了。   “骑兵?哪来的骑兵?怎么会有骑兵?”   瘦猴双眼瞪大,看著那些钢铁洪流的靠近,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   杜成身旁握著板斧,身材魁梧的男子,此刻也和瘦猴一样脑子发懵,紧张又意外:“这怎么还有新的人手出现啊……今夜是没完了吗?”   “而且这些骑兵……他们是谁的人?”   杜成没有回答男子的话。   在这些骑兵出现的那一刻,杜成双眼就仿佛粘在了这些骑兵身上一般。   他读兵书,接受兵法大家的教导,历史上任何有名的战役,他张口就能说出来,其中使用的战术,优点缺点,他也能滔滔不绝,说上几个时辰也不会重复。   他是真的痴迷战争!真的喜欢掌握军权,喜欢那号令十万乃至百万大军的威武之感!   正因此,他才会想尽办法,要进入大唐军营之中,只要能进入其中,杜家就会动用家族资源全力扶持他上位,他绝对能在五到十年之内,当上握有兵权的实权将军。   而杜家,也会因此,实现一个新的跃迁……只凭读书人的支持,大儒世家的杜家已经走到极限了,根本无法继续向上,追上五姓七望,可若他能成为实权大将,手握兵权,那就不同了,杜家可以实现弯道超车,文武双修,或许有望更进一步。   所以,杜成的军营之路,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更是整个杜家的事。   而现在,杜成眼睁睁看到未来自己加入行伍之后,能够掌控的士兵有多强大,有多气势惊人,他就越发感到血液在沸腾。   “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真正权柄!”   杜成喃喃自语著。   “公子!”   这时,杜成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走神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手下,就听手下道:“这些骑兵究竟是谁的人?他们会帮我们,还是对付我们?”   杜成听著手下的话,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以他的学识本事,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骑兵有多精锐,一旦这些骑兵冲杀进来,无论对付任何一方,都绝对能以摧枯拉朽的态势解决他们。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和四象组织一方谁输谁赢,已经不再取决于他们任何一方了,完全就看这些骑兵支持谁。   可是……他很清楚,神山县附近根本就没有军队驻扎,这支骑兵的到来,根本就是他想都没想过的,所以哪怕这支骑兵是大唐的骑兵,他也不敢确定,这些骑兵帮的是谁。   毕竟眼前的四象组织,未必就没有偷偷动用一支骑兵的本事。   而此时前后无人,这些骑兵到达这里后,杀完就走,谁又能知道是他们干的?   杜成抿著嘴,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乱猜已然毫无任何意义,自己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这些骑兵的到来,然后看他们的刀锋砍向何人。   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夜,会是一个执棋者,可以和四象组织对弈,向世人展现自己真正的本事,从而初露锋芒。   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哪是执棋者啊,自己分明就是棋盘上一个根本动不了的棋子,生死福祸皆不由己。   “等著吧。”   杜成叹息一声,仿佛一身骄傲被淋了雨,向护院道:“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星君!”   刀疤脸看著那些直冲而来,杀气冲天的骑兵,忍不住道:“这些人……是星君安排的后手吗?”   瘦猴等人一听,连忙看向身披黑袍的奎宿。   然后,他们就见奎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声线在这一刻,仿佛发涩,道:“我最后的底牌是死士……如果我有这么多精锐的骑兵,我还何必在客栈内冒险?有他们足以平推一切了。”   听到奎宿的话,感受著奎宿不同往常的语气,瘦猴等人心中皆是一凛。   他们不由有了一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猜测,瘦猴面色大变,他连忙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星宫派来的?”   “对啊!”   刀疤脸也一改往常的话少习惯,说道:“星宫也是有能力调动一些兵力的。”   奎宿却仍是摇著头,声音已经不是发涩了,而是苦涩:“星宫安排了这样的兵力,星君,不,白虎星主不可能不告知我……再说,长安混乱将至,星宫要将绝对的力量留在长安,如此才能确保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若不是林枫特殊,我们也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所以,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是我们的人。”   奎宿这话,听在瘦猴等人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宣布了他们的绝望结局。   这些恐怖的骑兵不是星宫派出的,那是来帮谁的,已经很明显了。   “四散逃吧。”   奎宿在众人绝望之时,说出了最后的话:“只有散开,才有活命的机会……谁若活下来,一定要返回长安,告知白虎星主……”   众人内心沉重的看著奎宿,只听奎宿咬牙道:“林枫不能留!无论用任何代价,哪怕冒著暴露的风险,也必须杀他……否则,恐功亏一篑!”   众人瞳孔剧烈跳动,没想到一直以来轻视林枫的奎宿,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亲眼见到了今夜林枫的所有布置后,他们竟没有任何一人认为奎宿说的有问题。   林枫……真的有这种能力。   “撤!”   奎宿没给众人更多消化的时间,直接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其他人见状,哪还会迟疑,纷纷有如鸟兽散开一般,也纷纷要撤离。   因为四象组织的撤退来的极快,以至于被困的杜成等人都没反应过来。   “杜成!”   而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不远处的房顶传来:“还愣著干什么?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逃了……一旦被他们逃了,以他们睚眦必报的性子,必会报复你杜家!”   杜成听到这话,猛的抬起头,他不知道这声音是谁喊的,甚至都不知道喊出这声音的人身处何处,可那“报复杜家”四个字,就仿佛直接触及到了杜成最敏感的神经,让杜成根本丝毫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吼道:“拦住他们!”   杜家护院们眼见形势逆转,哪里还会迟疑,得到杜成的命令后,纷纷冲了出去,痛打落水狗。   形势,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   屋顶上。   林枫看著杜家出手拦住了那些要四散逃离的四象成员,看著骑兵们终于抵达客栈,并且刀锋所指,直接将四象成员斩杀当场,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赵斜阳,道:“这杜成看起来,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眼见敌人要逃,竟然还在那愣著,这是准备放虎归山吗?”   赵斜阳有些尴尬:“也许是形势转变的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吧。”   林枫笑著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站在屋顶,视野极佳,得以清晰的看到战场的情况,他缓缓道:“终于是要结束了,这支追杀我们的四象势力,即便有些人能逃走,可多数人都注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反杀计划,算是圆满成功。”   孙伏伽闻言,不由感慨道:“子德,你把我们瞒的可真深啊,我还真以为你要带著我们一路逃回长安呢。”   林枫哈哈一笑:“孙郎中别怨我……四象组织有多狡诈,势力有多强大,孙郎中也清楚,所以想要瞒住他们,首先要瞒住自己,只有你们不知道这些,他们才能确保一定不会知晓这些。”   “否则……一旦我的反杀计划被他们知晓,要么他们会以更激烈的方式追杀我们,让我们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中,要么他们会察觉到危机而提前撤退,让我们无法反杀他们。”   “这两种结果,哪一种都不是我能接受的。”   孙伏伽自然明白林枫这样做的原因,他也不是要怪林枫,他说道:“我理解你,可只有你一人背负著这一切的话,你压力太大了,也太累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任何事,任何危险,伱都可以告诉我,我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你分担。”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话,内心不由得感受到暖意,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在你成功时,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关心你做成这一切付出了多少,是否太累了。   林枫向孙伏伽重重点头:“孙郎中放心,若我真的扛不住了,我一定会找你的。”   孙伏伽抬起手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只是点头。   林枫笑了笑,他重新看向对面的街道,看著一面倒的战斗,微微颔首,然后视线又从战场上移开,继而看向更远处的一条街道,看著那条街道上的那几道身影,林枫嘴角微微扬起:“孙郎中,这里的好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去见见与我们神交已久的敌人吧,他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们去满足他的愿望。”   距离客栈四条街的距离。   一条漆黑的巷道内,正有十余人无声的穿梭著。   他们有人握著染血的长刀,有人腰间悬挂两根铁钩,有人脸上有著狰狞的刀疤,也有人瘦小如同猴子。   此时他们都紧紧地抿著嘴,不时转身向身后看去,脚步极快,就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著他们一样。   他们的前方,是一个身披黑袍戴著兜帽的人,此人脸庞完全隐藏在兜帽中,让人无法知晓他的表情,他沉默著在前面急行,虽是行步,可速度已然堪比奔跑。   可就在这时。   走在最前方的奎宿,脚步忽然一顿,他猛的抬起右手,道:“停!”   身后的瘦猴等人下意识止步。   看著前方空无一物的狭窄巷道,瘦猴不由道:“星君,怎么了?我们得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尽快回到据点隐藏起来,否则一旦被追上,就真的麻烦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可不时向后看去的焦虑神情,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可谁知,奎宿却在此刻,说出了让他们所有人内心猛然一沉的话:“回不去了。”   “什么!?”   众人下意识看向他。   “前面路口有人藏在那里……他们已经做好了埋伏。”   瘦猴等人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颗心瞬间跌落万丈深渊,他们不敢置信的向前方看去。   可那路口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影?   “星君,你没判断错吧?前面真的有人?”瘦猴不死心的开口询问。   没人知晓奎宿此刻的神情,只能听到奎宿冰冷的话:“还要继续藏吗?那我可就直接转身回去了。”   啪啪!   一阵掌声忽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便见前方的路口处,忽然出现了一些身影。   为首之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们都能认得,那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追杀了许多天,却一直都没有找到的林枫!   林枫一边鼓著掌,一边笑道:“真不愧是追杀我的负责人,我们藏的这么隐蔽,竟然都被你给发现了。”   随著林枫的出现,两侧墙壁上,忽然出现一个个弓箭手,他们迅速拉满弓弦,直接瞄准了巷道内的奎宿等人。   死亡的危机,直接萦绕在奎宿等人头顶。   直到这时,瘦猴等人才终于明白……林枫竟是知道他们逃窜的路,提前在这里设了埋伏,巷道狭窄,根本没有躲避之处,更没有掩体可以借助,一旦放箭,他们必死无疑。   “完了。”   瘦猴脸色惨白,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著,内心已然绝望。   其他人虽然表现没有他这么不堪,可表情也都是绝望的。   他们都很聪明,所以他们更加能认清现实,更加能知晓自己的下场。   躲了一路的林枫亲自出现,不可能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你擅长逃命,所以才会知道我们会怎么逃命吗?”   这时,奎宿讥讽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枫听到这话,眉毛微微一挑,他看著到了此刻,也都仍旧戴著兜帽保持神秘的四象领头者,眼眸不由深邃了几分。   他笑道:“我以为追杀我的人会是一个冷漠寡言,不会废话的人,没想到竟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   奎宿冷冷道:“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这一次是我失算,我没想到你竟然能瞒住我,将援兵求来了……如果我能知晓你还有援兵,那今夜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能瞒住你……”   林枫听著奎宿的话,敏锐的抓住了奎宿话语里的关键信息,他盯著眼前的神秘男子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求援兵这件事不该瞒住你?换句话说……你们难道在军方,也有势力?”   林枫想看到眼前这个神秘人的反应,可此人全身都被黑袍遮掩,脸庞又隐藏在兜帽之中,使得林枫什么都看不到。   林枫眯了眯眼睛,这时,他听到眼前神秘人语气毫无变化的声音:“想要套我的话?你这招若是对付其他人,也许愚蠢的他们就会直接告诉你答案,但很可惜,这点小把戏骗不到我。”   “不承认,也不否认……”林枫点著头,道:“你的确很冷静理智。”   奎宿不说话。   林枫也不介意,他笑呵呵的看著对方,说道:“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很好奇,四象组织究竟会派出谁来解决我。”   神秘人沉默了些许,旋即道:“奎宿。”   “奎宿?”   林枫心中一动:“奎宿是白虎八宿之一,所以你是白虎的人?”   奎宿淡淡道:“是又如何?”   林枫笑道:“你们四象组织,我第一个接触的人翠竹,就是白虎的手下,后续接触的人里,白虎的手下也占据多数……所以这样算下来,我其实和你们白虎的人最有缘。”   奎宿看著林枫,语气忽然带了一抹似笑非笑:“你错了。”   “什么?”林枫看向他。   就听眼前的奎宿意味深长道:“你接触的第一个白虎座下星君,可不是翠竹。”   “哦?”   林枫眸光忽然一闪,心思机敏的他迅速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使得他双眼陡然锐利的盯著眼前的神秘人,道:“那你说,是谁?”   便见眼前的男子,从宽大的黑袍内缓缓伸出了一双白皙的手。   他将手抬起,抓住兜帽的边缘,然后直接一掀,将兜帽向后掀去。   随著兜帽的掀开,一张脸庞,迅速映入林枫等人的眼中。   这时……   “什么!?”   “你……”   “你……你怎么和义父长的一样……”   赵十五也罢,赵斜阳也罢,全都猛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直接懵住了。   就见对面的奎宿嘴角勾起,双眼满是冷笑的看著林枫,道:“你接触的第一个人,是我。” 第230章 大戏落幕!宿命的胜负!   狂风骤起,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嗡嗡作响,冰冷刺骨的寒风吹起地面上的沙土击打脸庞,顿时给人一种疼痛又冰冷交织的麻木之感,只是此时此刻,赵斜阳等人,却完全顾不得脸庞的生疼与寒冷,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这个露出了真正面目的奎宿给弄懵了。   俊秀的脸庞,深邃的眼眸,挺秀的鼻梁,斧削般的英武眉毛……这张脸,与林枫虽然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同,但乍一看,如果不是林枫在他们身旁,他们绝对会认错。   像!真的太像了!   赵十五一会儿看看眼前的奎宿,一会儿又看看身旁的林枫,他忍不住道:“义父,你还是双生子吗?”   双生个屁……林枫双眼锐利的看著奎宿,看著那熟悉的脸庞,眸中仿佛酝酿著汹涌的暗潮。   毕竟,眼前的人,是他能够穿越到大唐的关键人物。   更是他来到大唐后,所面临的一系列死亡危机的直接主导者!   前身的仇,自己遭遇这一切险境的仇,都源于眼前的奎宿!   林枫曾想过揪出对方,他心中也不止一次思考过方法,只是四象组织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他一直被赶著走,以至于没有机会实施对奎宿的计划。   可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会在这种场合找到对方。   不过林枫倒也并没有多意外。   在思考追杀自己的负责人会是谁时,他其实就已经怀疑过那位将自己带到这滔滔大局中的前大理寺丞。   毕竟四象组织要追杀他,肯定会派出了解自己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追杀自己的人不会被自己轻易欺骗,而还有谁,能比一开始就盯著自己的原大理寺丞更了解自己的?   更别说……自己是他带来的,他给四象组织带来的麻烦,自然也要由他亲自解决才算赎罪。   因此种种,林枫早已怀疑过追杀自己的负责人是不是就是原大理寺丞林枫,现在,他终于确定了……的确是他。   林枫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一直积压在心底的郁气被一口吐清,有如执念被破除,一身轻松……他看著对面的人,缓缓道:“奎宿,四象组织的人都这样称呼你,那林枫,对你而言算什么?”   奎宿看著对面气度不凡,被孙伏伽等人众星捧月的林枫,眸中难掩嫉妒之色,他呵笑道:“林枫……不过就是我用来完成任务随便起的名字罢了,这名字完成任务后,就被我当成垃圾一样扔了,却没想到……”   他露出讥笑的看著林枫:“这个名字,竟然会被你当成宝贝给捡了回去,而且还真的让你这个臭乞丐顶著这个名字得到了这么多的权势地位。”   听到奎宿的话,林枫没有任何反应,可孙伏伽等人,却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神色简直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剧烈变化。   赵十五因为经历过林枫坐牢时的一切,知道林枫在大牢时说过什么,有过怎样的不同,更知道在大牢时的林枫身上曾有白虎图案,可出狱后却没有了……当时他不明白这一切意味著什么,可此刻听到奎宿的话,反应慢的赵十五,终于明白了一切。   至于孙伏伽,他本就机敏,见多识广,所以哪怕他不知道林枫的秘密,可随著奎宿透漏露出这些关键的信息,再加上两人八成相像的长相……使得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的原委。   林枫藏得最深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暴露了。   奎宿看著脸色骤变的孙伏伽等人,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多了起来,他似笑非笑道:“呀……一不小心,我好像将你最深的秘密给曝光了,林枫,你不会怪我吧?”   奎宿这已然相当于直白的揭开林枫的秘密,使得赵斜阳这种不算了解林枫的人,也在此时明白了什么。   这一刻,众人都不由露出惊愕之色,忍不住的看向林枫。   可是他们却发现,哪怕奎宿用这般语气说出林枫的秘密,林枫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既无秘密被揭露的慌张局促,也没有羞恼愤怒。   他仍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那模样,就仿佛奎宿说的不是他一般。   孙伏伽眸光一动,忽然抬起手指著奎宿,呵斥道:“四象贼人,休要胡说八道!你以为伱这种可笑的谎言,能欺骗我们?我大唐四品大理寺正,岂容尔等小人随便构陷诋毁?”   孙伏伽开口就扣了奎宿一顶帽子,直接将奎宿的话定性为陷害诋毁。   这让林枫不由看了孙伏伽一眼,他自然知道以孙伏伽的本事,应该能判断出奎宿的话是真话。   毕竟孙伏伽以前是大理寺的少卿,与原大理寺丞有过一段时间的共事,了解原来的大理寺丞林枫的性格习惯,现在的自己,与以前的大理寺丞林枫不能说完全不同,只能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之前孙伏伽没想过自己可能并非原本的大理寺丞,也就听信了自己失去记忆和生死间变了性格的解释。   可现在,亲眼看到长相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奎宿后,以孙伏伽的能耐,足以判断出一切的来龙去脉。   而即便如此,孙伏伽开口就是指责奎宿构陷诋毁,其心思林枫自然明白。   他是见自己神情不变,以为自己要否认,所以故意配合自己,他明知真相也要保护自己……   可是,孙伏伽不知道,自己其实并非是想否认,也没想过否认。   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秘密,迟早有曝光的那一天。   当自己对四象组织的威胁越来越大时,当四象组织真的无法杀自己灭口时,为了阻止自己对四象组织的调查,他们一定会曝光自己的秘密,从而来让自己这个冒牌货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来让自己深陷这个身份带来的无尽麻烦之中。   这对自己而言,绝对是一个大雷,在关键时刻引爆,足以改变很多事。   而现在……对即将行动的四象组织来说,就是这个关键时刻。   故此,在离开长安,远赴临水县之前,林枫就已经想过……如果自己真的发现了四象组织的秘密,真的能平安归来,下一步等待自己的,绝对是秘密曝光的事。   四象组织一定会出手……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个大雷的事,并且早早就向魏征李世民他们主动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他们更没想到,自己在去临水县之前,也已经和萧瑀他们商量过自己秘密曝光的事一旦发生,该如何应对。   所以,奎宿自以为戳穿了自己的秘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却没想到……一切都在有序的按照自己的预料进展,自己早已将这个大雷消弭于无形之中。   奎宿不知道林枫心中所想,此刻见孙伏伽帮林枫说话,只是嘲弄道:“孙伏伽,我们可是在大理寺共事了好一段时间呢,别告诉我你没有察觉到我和他之间的区别……亏我以为你是一个坚守公正道义的人,没想到你现在为了私人之欲,竟然睁眼说瞎话!”   孙伏伽冷冷道:“本官现在就是在坚守公正道义!”   奎宿没再理睬孙伏伽,他将视线重新看向林枫,看著林枫仍旧不变的神情,他啧啧道:“真不愧是被我选中的替身,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和我还真有几分像。”   “可林枫……”   他咧嘴冷笑道:“你不会以为否认就能掩盖这个秘密吧?告诉你吧,我早已做好了让你身败名裂的准备,你若敢杀我,在我死的那一刻,就是你的秘密在长安彻底曝光的那一刻。”   林枫听到奎宿的这些话,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勾起,道:“你终于显露你的目的了……说到头,奎宿,你还是想活命是吧?”   奎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他冷哼道:“若能活著,谁愿意死?”   林枫展开手臂,笑道:“想活著很简单……放下你们的武器,主动投降,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任何一人。”   “然后你就对我们进行严刑拷打,让我们生不如死是吗?”奎宿冷笑道:“林枫,你该明白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活著。”   林枫耸了耸肩:“那就是没得谈了?”   奎宿双眼紧紧地盯著林枫,他想要看出林枫隐藏的紧张与慌张,想要找到林枫被自己胁迫而隐藏起来的焦虑,可是结果让他失望,他完全没有找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让他心中不由狐疑了起来,他不知道林枫是真的不怕秘密泄露,还是隐藏的真的太好了……   “林枫,你真的不怕自己辛辛苦苦摸爬滚打得到的权势地位,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奎宿不由再度‘提醒’林枫。   可林枫仍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哦,我忘了,若真的发生这一切,你应该是没法活著看到了。”   奎宿眉头皱了起来,他身后的瘦猴等人更是脸色大变。   他们本以为在奎宿以林枫的秘密威胁林枫时,会有转机,可谁知道,林枫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可是林枫怎么会不在意呢?难道他真的不怕秘密曝光后,权势地位都没了吗?   瘦猴他们无法理解。   奎宿视线闪烁,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难道已经将你的秘密告知了他人?”   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   饶是孙伏伽和赵十五,都不由再度看向林枫。   可林枫仍是没有回答,他学著奎宿不承认也不否认,缓缓道:“我们换个话题吧。”   “什么?”   林枫双眼紧盯著奎宿,不放过奎宿任何的细微动作,道:“你们四象组织接下来准备在长安搞事情,要对朝廷不利……不知朝廷和你们什么仇什么怨,你们要这么做?”   奎宿冷笑道:“我们要拨乱反正,让这走了歪路的天下转回正路,林枫,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在错误的路上前行,你根本不知道你一直在阻拦滔滔大势回归正轨,你试图螳臂当车,迟早会被这大势彻底碾碎。”   林枫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精芒一闪,他说道:“你说我在逆著大势,我看你们才是逆著大势……大唐取代前隋,乃是大势所趋,是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踏出的坚实一步,你们妄图复辟前隋,才是真正的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复辟前隋?”   奎宿听著林枫的话,声音里充满嘲弄:“林枫,看来你查了这么久,对我们还是一无所知啊……”   话音刚落,忽然间,奎宿猛的瞪大眼睛,双眼顿时锐利的盯著林枫,语气带著隐藏不住的羞恼:“你在套我的话?”   什么?   套话?   听著两人交谈的众人,都忽然一怔。   这时,他们便见林枫笑了起来:“想从你嘴里知道一些消息,还真是不容易,不用点技巧还真不行。”   “什么?”瘦猴不由惊呼道:“林枫他真的在套话?”   赵十五有些茫然,他怎么没听出来义父在套话。   “孙郎中,你听出义父在套什么话了吗?”赵十五不由小声向孙伏伽求教。   孙伏伽看著对面脸色难看的奎宿,嘴角微微扬起,他说道:“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但奎宿一提醒,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子德第一句话看似是在询问朝廷和四象组织有什么仇怨,可实际上,他是为了试探前面的内容……他说四象组织即将在长安城搞事情,要对朝廷不利……这句话,才是子德真正的目的。”   “奎宿根本没有在意前面的话,直接回答了子德后面的问题,这便能证明子德前面的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奎宿下意识就忽略了,也就是说……”   孙伏伽眸光闪烁,沉声道:“我们一直以来的猜测,没有错,四象组织的目标,就是长安!他们就是要在长安城作乱!”   赵十五闻言,不由瞪大眼睛,他完全没想到,义父的问题,真正的目的竟然不在问题本身,而是隐藏在前面的叙述中。   “那后一句呢?”赵十五连忙再问。   孙伏伽道:“后一句看起来是子德在斥责奎宿他们逆著大势,可实际上,却是子德在试探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子德根据他们的话,将自己怀疑的前隋势力说了出来,想要看奎宿的反应……结果你也看到了,奎宿耻笑子德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其实已经是证明子德猜错了。”   “而这,就帮子德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以后再推断他们的目标时,会有更明确的指向。”   在一旁偷偷听著孙伏伽讲述的赵斜阳,此时已是目瞪口呆,脸上满是隐藏不住的震动。   真的是越跟著林枫,越了解林枫的本事,就越会感觉到林枫的恐怖。   林枫只说了两句话,一个问题,一个斥责,竟然就能得出如此重要的两个情报。   而对方很明显也是一个十分警惕聪慧之人,可也仍是在被林枫套出了两个秘密后,才反应过来。   两人的差距,瞬间可见!   林枫看著脸色冰冷,双眼宛若含著利剑一般的奎宿,叹息道:“可惜了,你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还想著让你多送我一些秘密呢。”   听著林枫的话,奎宿脸色难看的同时,额头不由浸出些许冷汗,夜风呼啸而过,他只觉得全身都被寒意笼罩。   瘦猴等人,更加如此。   直到真正的与林枫面对面,他们才终于明白,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次次破坏他们组织计划的林枫,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敌人。   “林枫,休要废话!”   奎宿双手向下垂落,被宽大的袖子遮掩,他目光冰冷的看著林枫,道:“我不会再回答你任何问题,不会再中你任何诡计,这一次落到了你的手里,算我倒霉,你最好能当场杀了我……否则若是被我逃脱了,我绝对会让你百倍返还!”   话音一落,只见奎宿藏在袖子内的手忽然抬起。   而在他抬起衣袖的同时——   咻!!!   只见一枚短小的弩箭,瞬间从他宽大的黑色袖口内冲出,直接向著林枫的面门激射而去!   弩箭在短距离内,速度十分的快,众人在见到这弩箭箭矢的那一刻,箭矢就已经到了林枫面前。   “子德小心!”孙伏伽连忙惊呼。   可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响起。   只见一把钢刀从后方忽然冲出,直接挡在了林枫面前,那枚箭矢直接撞到了钢刀的刀面上,撞击的钢刀剧烈一颤,发出砰的声响,但终究是没有办法再寸进丝毫,无力的落了下去。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连忙转头看去,便见原来是赵十五及时冲出,保护住了林枫。   “哼!”   赵十五冷哼一声:“义父说你们一定会搞偷袭,果然不出义父所料,但只要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伤害义父!”   奎宿见自己准备许久的偷袭被挡下,脸色彻底阴沉如水,他再度抬起另一支衣袖,又一枚短小的箭矢飞出,这一次射向的是孙伏伽。   赵十五早有防备,再度提刀挡去。   又是砰的一声响,横刀剧烈颤抖了几下,箭矢只在刀面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就再度无力坠地。   奎宿两次偷袭,皆以失败告终。   可他们也抓住了这个机会,直接转身向身后冲去。   林枫带了许多人挡在他们前方,两侧墙壁上又都是弓箭手,只有后面暂时无人,他们只有冲出这里,才有活路。   但林枫岂会给他们机会。   在他们向后逃窜的那一刻,不需要林枫发出命令,这些弓箭手便直接松开了手上的弓弦。   刹那间,数十根箭矢径直向他们激射而去。   瘦猴等人没想到这些弓箭手会如此果断动手,连忙拿出武器抵挡,一轮箭雨下来,便有近一半人倒下。   剩下的人还未来得及喘息,又一轮箭雨降下。   同时他们抵挡箭矢也耽误了最佳的逃跑时间,赵十五已经带人冲杀过来。   瘦猴他们即便皆是武艺高强的高手,可先是疲于奔命,又面对两轮箭雨,最后还面对赵十五这些精锐高手,哪里还能抵抗得住。   不过片刻间,战斗就已然结束。   瘦猴等人皆倒在血泊之中,有人已死,有人将死。   未死之人,正用尽全力的瞪大著眼睛,看著唯一未倒下的奎宿。   只见奎宿迎著四周那些锋锐的利器,看著赵十五等人充满杀机的眼眸,最后视线看向了平静立于人群后方,冷眼看著这一切的林枫。   这一刻,月光如华,落在林枫身上,仿佛为林枫披上了一身华贵外袍,而奎宿则站在墙壁下的阴影之中,两个人就仿佛位于两个世界一般。   “林枫,你一定很得意吧?”   奎宿咬牙切齿的看著林枫:“身为替身,却将真正的本体逼到了绝路!”   “但你休要得意……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我会死,但我会在地狱冷眼看著你收到我这份大礼时,会露出如何惊愕的表情,我会在地下等你的!我知道……”   “你很快就会来找我……”   噗!   话音落下的瞬间,奎宿忽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旋即,整个人直接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奎宿重重砸在地面,灰尘漫起,而他再无声息。   赵十五连忙冲了过去,他直接蹲在奎宿身旁,伸出手试了试奎宿的鼻息,然后他看向林枫,摇了摇头:“死了。”   听著赵十五的话,林枫没有任何意外,在他确定奎宿就是原大理寺丞林枫后,他就知道,对方一定不会给自己活捉的机会。   毕竟,自己在他看来,是替身,是用来替他去死的蝼蚁。   哪怕自己逃出了生天,甚至拥有比他更高的权势地位,他也一样没有瞧得起自己,他打心里都没改变对自己的认知。   所以,他如何能允许他被低贱的替身活捉与拷问?   奎宿的自尊与自负,早已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林枫来到奎宿身前,看著双眼并不瞑目的奎宿,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说替身将本体逼到了绝路,我一定很得意……很遗憾,你说错了,今夜的一切,在你看来可能是你的生死之战,可在我看来,连长安大戏的揭幕戏都算不上,如此,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随机应变的落子,除掉了追杀我的敌人罢了。” 第231章 破解!反转!奎宿最深的秘密!林枫   的将计就计!   孙伏伽来到林枫身旁,也低头看著倒在冰冷石板路面上怒睁双眼而死的奎宿,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我可以不记著这张脸,也可以让其他人同样不记著这张脸。”   林枫转过头看向孙伏伽,便见孙伏伽脸上带著复杂之色,只是看著死去的奎宿,并未与林枫对视。   林枫顿时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知道,孙伏伽是想为自己保守秘密,哪怕他已知晓自己非是原本的林枫,可也仍旧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跟著沉默了片刻,旋即缓缓道:“孙郎中,你可知我是什么时候与他互换的身份?”   孙伏伽摇了摇头。   “是在大牢里,他因赵德顺案被判死刑,在等死的时候,偷偷将我这个与他长相十分相似的人弄到了大牢里,他的目的是想要让我替他去死,而他则可以假死脱身,逍遥快活。”   孙伏伽猛的转过头,双眼瞳孔微微收缩的看向林枫:“他要让你替他去死!”   林枫点头颔首,视线看著死不瞑目的奎宿,平静道:“他是四象组织成员,加入大理寺就是为了完成四象组织的任务,几个月前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故此明知赵德顺案有问题,也故意参与其中,从而得到了死刑的结果……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因为他知道,一旦四象组织动手,他必将暴露,只有这个时候在没人关注他的时候,他才能安全脱身。”   “而我……”   林枫笑了笑,只是那笑在孙伏伽看起来更像是苦笑:“很不幸,因长相与他相似,早早就被他当成假死脱身的替身,在他眼中,我是一个臭乞丐,一个蝼蚁,被高高在上的他选中是我的荣幸,所以你也看到他的态度了,哪怕临死之前,他都没有正视我。”   孙伏伽脸上表情不断变换,听著林枫的话,再去看躺在地上的死尸,孙伏伽直接抬起脚,狠狠的踢了奎宿的尸首一脚:“他死的当真是太舒服了!”   林枫见沉稳的孙伏伽竟然会去踢死尸,内心不由更加温暖。   他继续道:“他以为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蝼蚁,被他当成替身,肯定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会乖乖按照他的计划替他去死,可是……他没想到乞丐也有一颗求生之心。”   孙伏伽内心忽然一动,他猛的回想起自己与林枫在大牢里的第一次见面,猛的回想起林枫寻找自己求得一线生机的事。   他转过头看向林枫,两人视线第一次四目相对。   林枫笑了:“看来孙郎中也已经想到了我们在牢内的第一次见面了……可能孙郎中不知道,在那时,你是我唯一活命的机会,如果你没有来见我,或者如果你见了我却并不理睬我,那我真的就要绝望了。”   孙伏伽回想起林枫当时的处境,内心不由感到一抹后怕,他说道:“还好,我理你了。”   林枫笑著点头:“是啊,还好你理我了,并且伱还将我介绍给了戴尚书,让我得以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换得了查案的机会。”   “所以啊……”   林枫看著孙伏伽,声音诚挚,道:“孙郎中,无论你信与不信,你在我心里,与其他人是完全不同的。”   “在我眼中,你既是我的至交好友,是能帮我许多忙的默契搭档,更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我在大唐第一个感受到温暖的人,你的正直,你的坚守,都在深深地影响著我。”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间柔软了起来,他脑海里开始回想起与林枫从大牢相识开始的一幕幕画面,回想起两人从陌生到默契的点点滴滴。   他缓缓露出了笑容:“子德,也许你也不知道,你在我眼里也与其他人不同,你是我的知己,但同时,更是我努力的动力,你让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我不能原地踏步,我还能继续向前……原本我因断案失误被贬谪,从大理寺少卿变成了刑部郎中,被同僚笑话,内心彷徨茫然,只觉得我的未来已经彻底毁了。”   “正因你的出现,让我重新对未来有了期待,我不知道以后能否重回巅峰,但我愿意为之努力。”   有些话,说出来很矫情,可话不说出来,对方如何能知道你的想法?   林枫与孙伏伽都感觉自己的话肉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他们必须说。   这种时候,不开诚布公,动摇的必将是他们的友谊。   林枫哈哈一笑,他说道:“我相信孙郎中,一定可以重回巅峰,甚至更进一步。”   孙伏伽也笑了起来:“借你吉言。”   林枫深吸一口气,收敛笑容,沉声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想过和你说出我的秘密,但有些秘密,知道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你和戴尚书他们不同,他们身居高位,有应对一切危机的能力,可你没有他们的权势,一旦四象组织针对你,你会很危险。”   “所以,我只能对你隐瞒,四象组织的出手有规律可寻,他们除了完成计划要对付谁外,只会对那些知道他们秘密,对他们来说有危险的人出手,故此,你对他们的事知晓的有限,他们就不会对你出手,以免留下线索,暴露他们。”   这些话,根本不需要林枫解释,与林枫有著默契的孙伏伽就能想到。   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林枫隐瞒了他而感到不满,他只是为林枫感到心疼,本以为林枫直面四象组织的追杀已经是压力巨大了,却哪知道,林枫的过往更是让人感到心酸,林枫一直以来背负的随时暴露的压力,更是他无法想像的。   他没法想像,这个平日里总是露出自若洒脱笑容的林枫,究竟在背负著什么。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了解了一切来龙去脉的他,再去看地面上的尸首,更觉得棘手。   他说道:“此人怎么处理?他专门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你的秘密,这是打定主意要让你的秘密暴露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就算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可他们只要想让我暴露,随时可以说出秘密,所以没必要去隐藏什么。”   孙伏伽皱眉道:“那你?”   “放心吧。”   林枫看向孙伏伽,笑道:“我对此早已有了准备,而且……陛下知道一切。”   孙伏伽眉毛猛的跳了几下,他满是惊愕的看著林枫:“陛下也知道你的事?”   林枫笑了笑:“毕竟只有陛下知道了,我暴露后,才不会面临欺君之罪的危险。”   孙伏伽神色不断变幻,终于,他长出了一口气:“陛下若是知道一切,那就一切都好说,再有你提前准备,确实能将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   说出这句话后,孙伏伽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他是真的为林枫担心,现在知道林枫已有完备的筹谋,他心里的担子终于得以放下。   孙伏伽再度看向地面上的尸首,道:“奎宿他们死了,这些追杀你的四象成员也应该没几个漏网之鱼,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林枫看著奎宿那狰狞扭曲的脸庞,缓缓道:“先去见见来支持我们的人,然后打扫战场进行收尾,之后再……咦?”   这时,林枫声音突然一顿。   孙伏伽道:“怎么了?”   “他的脸上,好像有什么……”   林枫一边说著,一边蹲下了身来,然后伸出手,在奎宿的脸上用力一抹。   之后抬起手指,看著指尖上的白色粉末,眼眸陡然眯了起来。   “白色粉末……这是什么?”孙伏伽有些疑惑。   “十五!”   林枫突然道:“给我水。”   赵十五一听,连忙将绑在腰间的水馕取了下来,递给了林枫。   林枫打开了盖子,然后直接将水囊里的水向著奎宿的脸倒去。   很快,奎宿的脸庞便湿淋淋的。   而随著这些水的浇下,孙伏伽和赵十五也都明显看到奎宿脸上似乎有一层粉被水流给带了下去,脸上明显出现白色与小麦色的交织色条。   林枫看到这一幕,随手将水馕扔在地上,旋即直接抓起奎宿的宽大袖袍,在奎宿的脸上用力擦了擦。   当他将袖袍挪开后,围观的几人都不由一愣。   “这……他的肤色怎么变得有些黑了?”赵斜阳吃惊道。   赵十五也眨了眨眼睛:“和义父看起来也没那么像了,熟悉义父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像来。”   孙伏伽眸光闪动,他突然道:“易容!他易容了?”   一路上他们也一直在易容躲避追杀,所以对奎宿的易容,孙伏伽等人也并不是太意外。   可林枫却在此时皱著眉头,眼中神色不断闪烁,他大脑有如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在飞速的将他见到奎宿开始的一幕幕画面闪过。   奎宿遇到他后,没有任何的隐瞒,直接主动暴露了长相与身份。   奎宿用暴露的秘密威胁他,试图换得一线生机。   奎宿临死前,所说的为他准备了第二份大礼……   一幕幕画面,一句句话,就有如一个个杂乱的线条,原本是并行的,可忽然间……这些线条首尾相连。   林枫突然看向赵斜阳,道:“神山县县城的舆图!”   赵斜阳一听,连忙在怀里乱翻,为了今夜的行动,他提前准备好了相关的一切资料。   很快,他就掏出了舆图,递给了林枫。   林枫将舆图打开,先找到了客栈的位置,然后视线迅速看向客栈四周的道路和宅邸。   他直接伸出手,以客栈为圆心,画了一个圈。   “赵县尉,告诉我这片区域内,哪些房子没人居住。”   赵斜阳不知道林枫想到了什么,他也不敢询问,连忙抬起手指,道:“客栈这里不算县城的中心位置,周围却是有一些宅邸是空的,也有几个商户的仓库在附近。”   一边说著,他一边迅速指出了这些建筑。   林枫数了一下,一共有七个。   “七个……”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忽然看向赵十五,道:“十五,有个任务吩咐你。”   赵十五连忙道:“义父请吩咐。”   随即林枫便在赵十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赵十五原本平静的眼眸陡然瞪大,他不由吃惊的看著林枫:“义父,这?”   林枫向他点头:“去吧,记住,一定要保密和小心。”   赵十五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转身离去。   看著赵十五离去的背影,再回想林枫看到了奎宿真面目后的反应,孙伏伽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见林枫安排众人处理这些尸首后,便和林枫来到了一旁,孙伏伽低声道:“子德,你难道怀疑这个奎宿……”   林枫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没有隐瞒,直接点头:“我们都被骗了,这个死去的奎宿,不出意外……应该是冒牌货,换句话说……”   他看向孙伏伽,深吸一口气,道:“他应该是替身,就与当时的我一样,是真正的奎宿的替身!一个在关键时刻,可以通过假死,让奎宿脱身的替身!”   孙伏伽瞳孔猛的跳了几下,他瞬间看向林枫,脸上神情既有惊愕,又有复杂:“假死脱身……你是说,这个死去的人,是和你一样的替身?你真的确定?”   林枫在孙伏伽复杂的注视下,沉沉点头。   他抬起头,看向闪烁的星空,道:“刚刚我在看到他时,以为那就是他真正的长相,所以我并未怀疑他的真假,在我看来,只有我与他原本就有八成相像的情况下,他再易容,才能和我一模一样,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可是,孙郎中你也看到了,他那个看起来与我有八成相像的模样,本就是他易容后的结果……而在我去掉了他的易容后,他原本的肤色也罢,长相也罢,与我最多也只有六成相像。”   “也就是说,他在易容后,才能与我只有八成相像……这种相像,不熟悉我的人,的确不会轻易发现问题,可与我朝夕相处的人,仔细去看,肯定能察觉到不同之处。”   “所以,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在牢内将我与他替换后,没有任何人发现我们之间的不同?甚至在我出牢后,与原本的大理寺的同僚接触,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我们之间的不同?”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眉头蹙起,他点著头:“的确如此。”   “至少我在见到他第一眼时,就知道那不是你。”   林枫继续道:“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理由易容成我的样子啊。”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双眼暗沉,眸内仿佛蕴著夜空里的星辰,光彩暗沉,情绪内敛。   “他早已不需要伪装的和我一样了,在他利用我假死脱身的那一刻,他就不该再用我的样子了,毕竟一旦被人发现他的长相,直接就会给他引来麻烦。”   “而且他要追杀我,要亲手除掉我这个在他看来如同蝼蚁一样的替身,既然他将我当成蝼蚁,又岂会将高高在上的他易容成蝼蚁的样子?所以,他不仅不会易容成我,反而会完完整整的保留他原本的样子,只有这样,才符合他的骄傲。”   “所以……”   林枫视线从星夜收回,重新看向孙伏伽,道:“无论从他的性格来说,还是从现实情况来说,他都没有任何顶著我这张脸的必要。”   孙伏伽沉吟了一会儿,不由道:“如果……他想杀了你之后,取而代之,想要以你的身份回到长安呢?”   “就如你以他的身份活著一样,他万一也想这样做呢?”   林枫闻言,直接摇头:“他凭什么伪装我?他拥有我的能力吗?他知道我和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吗?他知道我都和谁有著怎样的交情和秘密吗?”   “我能伪装他,是因为他在大理寺时故意低调,疏离他人,使得大家对他都不算了解,他没有任何关系亲近的朋友……而我又在牢内大脑受过伤害,所以我用失忆的理由,再有萧寺卿他们的帮助,我自然可以完美的用他的身份,不用担心暴露。”   “可我能做到,不代表他能做到,我有朋友,有红颜,有本事……单这几样,他就没一个能瞒的过去。”   孙伏伽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   他在大理寺任少卿时,奎宿也在大理寺,但自己对奎宿还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以至于林枫突然表现出惊人的破案才能,他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和不能接受。   他说道:“如此说来,他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在抓你的时候还易容……”   “可是……”   孙伏伽忽然想起奎宿刚刚说过的话,道:“他对你说的话,又是那么的真实,他威胁你,算计你,而且还有著聪慧的头脑和果断的反应……”   林枫笑道:“如果不是这样,他如何能瞒过我呢?”   孙伏伽瞳孔一凝:“你是说?”   林枫点著头:“这个假奎宿,不出意外,应是真正的奎宿专门挑选出来的替身,而且和我不同,这个假奎宿并不抗拒成为替身,他应是奎宿的心腹。”   “所以,在确定要助奎宿假死脱身后,他自然要竭尽全力的表现出他就是真正的奎宿……”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可以回想一下,在我将他堵住前路后,他的一系列反应……他迅速展露他的面容,在你们看到他的长相与我相似后,又迅速地说出我的秘密,并且直接对我进行威胁……”   “孙郎中难道就不觉得他这一切的行为,有些太迫不及待了吗?就好像生怕给我们时间,我们会思考其他事情一样……而且我们换位思考,如果我们身处他的境况,我们会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掌握的一切都说出来吗?”   孙伏伽思考了片刻,旋即点头道:“的确,聪明人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保持沉默,让对方先开口,从而从对方话语里寻找对方的意图,以及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这种一上来就暴露自己的一切手段,主动暴露自己目的的行为,确实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而奎宿,从他隐藏大理寺足足六年,在大牢假死脱身也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来看,他冷静沉稳,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林枫颔首:“当时我们对他的身份没有怀疑,不会有过多的深思,可现在知晓他是替身,再回头去看,问题也便自然浮现。”   孙伏伽赞同的点头,他感慨道:“真的没想到,他竟如此狡诈,倘若不是子德你发现他易容了,我们就这样离开这里,手下收敛尸首定然更不会在意他的脸是否有问题……那时,他就真的要逃之夭夭了。”   “而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实际上他却没有死,他就有了完全隐入暗中对付我们的机会,对我们来说,就真的危险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别说是一个意识里已死之人的暗箭!   “两次了……”   林枫看著地面上这具已经开始渐渐僵硬的替身尸首,道:“大牢那一次,还有这一次……他是真的将假死脱身之法玩的炉火纯青。”   孙伏伽闻言,想了想,却是笑道:“可是他这两次假死脱身,都在你这里遇到了问题,一次是你根本就没有如他意而死,一次是你识破了他的诡计……所以子德,如果真的有宿命的话,你可能就是他的天敌。”   “而且……”   他看向林枫,道:“你刚刚查看舆图,又安排十五秘密执行任务……我想,你应该是已经知道他藏身何处,准备对他设下天罗地网,让他再怎么狡猾,也没机会逃出你的手掌心吧?”   “有对,有不对。”   “什么?”   林枫迎著孙伏伽不解的视线,笑呵呵道:“对的地方在于,我确实能推测出他藏身何处。”   “他再怎么隐匿,也需要及时知晓客栈那里的情况,好对形势有一个完美的掌控,及时做出决定,而这就需要他不能藏身在距离客栈太远的地方。”   “同时,客栈作为今夜的交战之地,是我们选择的,而非他选择的,所以他没那么多时间提前准备一个极好的藏匿之地,只能是临时寻找,而这样的藏匿之地,无人居住的地方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有人居住的宅邸,他有一定概率会被百姓发现,而百姓一旦发现他,无论是他杀人灭口,还是赶紧溜走,都会暴露他藏身在那里的情况,他不会冒这样的险。”   “因此,根据这些条件,我足以筛选出他可能藏身之地。”   孙伏伽一边听著林枫的话,一边脑海中进行思考分析,他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那不对呢?”他又问道。   林枫笑道:“不对之地在于我并不想抓他。”   “什么?”   孙伏伽一愣,满是愕然道:“不想抓他?你难道要放了他?”   林枫迎著孙伏伽意外的神情,没有隐瞒:“不错,我要放了他。”   “为什么?”孙伏伽不解。   林枫道:“因为一旦他真的面临绝境,我想……他一定会做出和替身一样的选择。”   林枫将他对奎宿的性格分析告知了孙伏伽,道:“所以,无论是他对四象组织的忠诚,还是不愿落在我这个他瞧不起的替身手中,他都绝不会允许他被我活捉,不会给我折磨侮辱他的机会。”   “既如此,抓他,得到的结果不过就是多了一具尸首而已,这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用?”   孙伏伽蹙眉沉思了片刻,沉沉点头:“确实……他不会给我们活捉他的机会。”   “那你是要?”他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嘴角微微扬起,视线看向客栈的方向,看著那被火焰烤红的夜空,声音带著深意,道:“我要让他以为我真的被他骗到了,我要让他以为我认为死的是真正的他,从而让他能放心的返回长安向四象组织禀报我的情况……”   “可是他并不知道,我已然安排了人,在他背后偷偷跟著他……”   “就如他在今夜安排人,跟踪杜家的探子,让杜家的探子帮他引路一样。”   “我也要用他来帮我带路……”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内心狠狠地跳了一下,整个人都不由激动的说道:“子德,你想要利用他……找到四象组织的其他人!?”   林枫呵呵一笑:“四象组织的人都太会藏了,他们若什么都不做,我们就很难找到他们……所以,既然他们这么难找,那我就换个思路,请他们的人帮我们带路,到时候,奎宿偷偷接触了谁,进了谁的宅邸,那么……”   “谁,就是四象成员!” 第232章 长安之变!序幕拉开!   一刻钟后。   林枫和孙伏伽等人今夜第一次来到了客栈。   只见客栈仍旧被火焰熊熊燃烧,不过前来支持的将士们已经叫醒周围的百姓,利用他们的水井开始救火,免得火势蔓延到其他房子,导致附近的百姓跟著遭殃。   “哈哈哈哈。”   林枫刚到,视线还未从火场上移开,就听到一阵格外爽朗的笑声响起。   林枫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披铠甲,体格魁梧的大汉,正大笑著从士卒那里行来,他的脸庞被火焰映照的发红,显得整个人满面红光,气势不凡,赫然是左领军大将军程咬金!   “子德,俺没来迟吧。”程咬金笑著说道。   林枫连忙向程咬金行礼,一脸感激道:“程将军神兵天降,来的早一些,他们隐藏的死士就来不及出现,来的迟一些,他们可能就会完全散开,难以歼灭……所以程将军此来时机,正正好好,完美的任何人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就好像天意如此,让这些贼子亡于程将军之手,让程将军救我于水火一般。”   林枫很善言辞,一句话说出,顿时让程咬金眉开眼笑。   程咬金爽朗摆手,笑道:“救你于水火算不得,刚刚本将也了解了今夜发生的事了,你的谋算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将这些贼子算计的毫无还手之力,就算不是本将,我相信你也不会真的走上绝路。”   他看著哪怕经历了如此危险博弈,可衣服上丝毫灰尘都没有沾上的林枫,不由感慨道:“本将当初在商州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天赋绝伦,潜力惊人,以后定有大作为……可今日再见,本将才知道,那时对你看起来已经是高看的评价,还是轻视了你。”   林枫闻言,连忙摆手道:“下官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当不起程将军这样的评价。”   “运气好可不能将如此狡诈多端的贼人算计的团团转。”   程咬金笑著摇了摇头,说著,他视线看向正在打扫战场的画面,道:“本将刚刚询问了杜家小子,他说这些贼人的领头者趁乱逃脱了,子德……”   “无妨。”   林枫直接开口,他说道:“我之所以现在才来,就是去堵他们去了。”   “哦?”   程咬金眸光一闪:“那他们?”   林枫眼底精芒闪烁,他视线看著火势得到控制,已经开始慢慢减弱的烈火,脸庞被火焰烤的仿佛蒙上了一层血光,不动声色道:“都死了,有人被当场斩杀,有人不愿被抓,直接咬破了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程咬金并未怀疑林枫的话,他感慨道:“也不知这些贼人究竟给谁卖命的,真的仿佛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样,想要活捉他们,比杀了他们要难数倍。”   林枫点头赞同:“所以哪怕我破解了许多有关他们的案子,可对他们的了解,仍是很少。”   程咬金看著林枫,这一刻,他仿佛从林枫身上看到了还在瓦岗时期的自己,看似威风,实则压力巨大,对未来只能看到风雨飘摇和迷雾茫茫。   他抬起手,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宽慰道:“想太多只能徒增烦恼,走一步看一步,该是你灭他们,迟早他们会落到伱手里。”   林枫没想到程咬金还会安慰自己,他再度向程咬金表示感谢。   程咬金摆了摆手,视线重新看向战场,道:“不过说来,你这次也真是够凶险的,他们为了杀你派出了这么多人手……若不是我正好在外执行任务,接到了你的紧急求援,得以迅速赶来,你还真的会有一些麻烦,所以以后,你出门,最好多准备一些护卫,免得再遇到这种事。”   没错,林枫根本不是让人去长安求的援,而是直接找的程咬金。   在离开长安之前,林枫就曾想过一旦自己遇到追杀,谁能救自己,后来与萧瑀他们商议后,得出了程咬金的结论。   一方面程咬金正好在外执行任务,机动性很强,随时可以出手救援,没那么多道手续,也不会如长安城内的其他人一样,稍微一动,就会有无数人知晓。   另一方面,是军方这些大佬中,与林枫关系最好,最熟悉的也就是程咬金了,去找程咬金,程咬金绝不会故意耽搁时间。   所以,在出发之前,萧瑀就去见李世民,秘密从李世民那里要了一道密令,在关键时刻,可以让程咬金调兵支持的密令。   有了这道密令,程咬金带兵支持,也就不会被人找到理由进行攻讦。   毕竟大将在外,是不能随便带兵去往其他地方的,在商州那一次魏征向程咬金求援,那是因为商州就是程咬金完成任务返回长安的必经之路,算不得程咬金私自带兵去往商州。   想到这些,林枫不由想起假奎宿之前说过的话。   他说有军方支持自己,不应该瞒得过他的……   虽然奎宿是假的,但他的话应该都是真的,毕竟那是他下意识的话,非是刻意言语,更别说只有说真话,才能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真正的奎宿。   所以从他那里套出来的话,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看来兵部,恐怕真的藏有他们四象组织的人……亏得我这次是找的身在长安之外的程将军相助,若是去长安兵部求援,恐怕要么援兵不会来的如此及时,要么他们感到危险提前撤退,我的计划绝不会顺利。”   林枫眸光闪烁,心中长出一口气,今夜的对弈,真的万分凶险,但凡有任何一环出现问题,结果都不堪设想……好在,自己开始准备的时间,比他们来追杀自己还要早。   “多谢程将军提醒,我这次不死,想来更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待返回长安后,确实要更加小心谨慎。”林枫向程咬金表示感谢。   程咬金看著林枫,忽然咧嘴道:“你的宅邸太旧,也太偏了,发生意外一时半会都不会有人知道,所以……”   程咬金笑呵呵道:“子德啊,你不妨回到长安后,直接住到我的府里吧,我府里护院多,各个都是练家子,而且周围都是达官显贵,想来这些贼人也不敢去我府里闹事,但凡他们敢来,我一嗓子吼起来,所有人家的护院出来,那就是一支军队,保证让这些贼子有命来没命走。”   听著程咬金突然的邀请,林枫不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程咬金会这样说。   连他身后的孙伏伽和赵十五等人,也都跟著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程咬金很看重林枫,否则也不会见到林枫一次,就邀请林枫去程府做客一次,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程咬金竟然会直接邀请林枫入住程府。   这可和做客不同,代表的含义,以及对外的意义,更是截然不同的重量。   在外人看来,这可不比林枫与萧瑀之间的关系差了,甚至可能更进一筹。   林枫大脑迅速转动,思索程咬金这样做的理由,虽然程咬金是一员武将,可程咬金以开国功勋之身,手握实权之臣,能够在几代帝王统治下平安活到死,中间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波折,这就足以证明程咬金的为官智慧,他绝不是脑子一热就随便做出决定之人。   让自己直接住到程府,这无异于告诉天下人,自己以后就是他程咬金罩著了,谁想对付自己,得先看看程咬金是否允许。   不说自己现在乃是最神秘强大的四象组织的眼中钉,和自己接触,就代表著危险二字……只说正常的官场投资,邀请自己做客,表现出自己和他关系亲近也就够了,完全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所以……程咬金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邀请?   难道是今夜自己表现出来的谋算能力,让程咬金对自己更加刮目相看?   可程咬金这种级别的大佬,天骄见过的绝对不少,自己即便很出色,但也不至于让程咬金做出这种决定的程度。   难道……   林枫眸光一闪:“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细想了自己身上的所有事,都不认为能让程咬金做出这种过分亲近的决定,所以他觉得,应该是发生了突然的,自己并不知道的事。   他看向程咬金,试探道:“程将军,不知长安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程咬金双眼直视著林枫,见林枫问出这样的问题,脸上难掩感慨之色:“子德,你的聪明真是让本将感到赞叹啊。”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三天前,大理寺少卿王俭死了。”   只此一句话,陡然间在林枫与孙伏伽脑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俭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愕。   大理寺一共有两个少卿,一个是王俭,一个是高士廉的儿子高履行。   当然,少卿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一个少卿死了!   而少卿,是四品大员!   如果说五品是朝廷核心的入场券的话,那么四品就是真正的中坚了!   毕竟再往上,就是六部尚书那个级别,那已经算是巩固之臣了,数量只有那么些,且只要这些官员不犯大错误,基本上不会丢失那个位置。   也就是说,对于朝廷各大派系,各个势力来说,三品随缘争,五品尝试争,四品那就是打破脑袋也要争。   毕竟不在四品积累功劳和声望,如何有机会晋升三品?   更别说四品那都是直接干事,手握实权重臣,三品的领导负责全面统筹,真正手握重权去实际做事的,就是四品。   而现在……有一个四品位置,空出来了!   当初五品的大理寺正,自己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高士廉他们还想强抢,若不是萧瑀、戴胄和魏征强保自己,后续还有利益交换,自己绝不会顺顺畅畅的坐到大理寺正的位置。   一个五品的大理寺正都这样了,可以想像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会在朝廷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明白程咬金为何会对自己如此邀约了,这是明告诉自己,他愿意支持自己争取大理寺少卿之位。   “不知程将军是否知晓,王少卿是因何去世的?”林枫沉吟片刻后,开口询问。   程咬金也没隐瞒,他说道:“我听说他好像被人杀了……但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一直没在长安城。”   “被杀了!?”   林枫瞳孔微微一扩,孙伏伽也猛的瞪大眼睛。   四品大员被杀而死!这绝对是足以让李世民震怒的事!   一个四品大员被杀,一个四品空缺出现……即便林枫与孙伏伽没有返回长安,可他们也足以想像,此时此刻的朝廷,形势究竟如何复杂了。   再加上四象组织的计划即将实施,金钗传承家族和西域商人势力也不老实,孙伏伽都不敢想像,未来的长安城,会乱成何种程度。   风雨欲来……在场众人内心,都不由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词。   林枫双眼神色不断闪烁,脑海不断分析著王俭的被杀,究竟是谁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得深吸一口气,暂时将这一切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   此刻他没在长安城,想再多也是无用,目前该做的,就是尽快收尾这里的事,然后立即返回长安城。   只有回到长安城,才有参加这场混乱到极点的大戏的资格。   林枫向程咬金拱手道:“程将军的厚爱,让下官受宠若惊,算起来程将军已经救援过下官两次了,下官还未来得及报答程将军这两次的恩情,哪好意思再进入程府叨扰程将军。”   长安局势不明,林枫不能轻易做出任何决定,但程咬金的好意林枫也不能直接拒绝,所以他以程咬金对他的恩情为理由,婉拒程咬金,来让程咬金知道,自己知道程咬金对自己的好,自己心中也一直记著这些恩情,也愿意与程咬金亲近,只是特殊时期,自己的情况又复杂,不宜直接住进程府。   程咬金属于武将里的人精,一听林枫的话,顿时就明白林枫的言外之意,他其实也没想过林枫会直接答应自己,他只是想让林枫明白,这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自己会全力支持林枫,林枫明白这些,自己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他爽朗笑道:“救你之事不必在意,本就是该做之事,俺也不为难你,不过这句话一直有效,只要你想要来程府,随时可以去,程府一直会有一个房间为你留著。”   林枫闻言,连忙再度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感动,他能说会道,与人精的程咬金交流,自然是双方都格外舒服。   说完了最关键的话题,程咬金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重新看向火势越来越弱的客栈,道:“本将还有些任务没有完成,需要再耽搁三五日才能返回长安,不过我可以给你安排一千兵马护送你,不知够不够?”   林枫忙道:“足够了……四象组织这一次能安排一千多人追杀我,应该已经是他们能够动用的最多的力量了,他们现在计划即将实施,肯定不敢再调动这么多的人手,以免他们实施计划的人手都不够,更别说有了这里的教训后,他们也不敢确定我是否还有算计他们谋划,因此种种,不出意外,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路上继续截杀我了,这一千兵马足足的。”   程咬金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好……这里事了,本官也得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好返回长安,准备一会儿就走,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林枫看著跳动的火光,沉吟片刻,道:“接下来下官还有几件事要做,做完就会立即启程,不出意外,天亮之后,差不多就启程了。”   程咬金点头,略带深意道:“早点走好,长安还有很多事等著你,早点回去也才能早点去做。”   林枫明白程咬金是说早点回去,才能在新的少卿人选没有出来之前,参与角逐,一旦人选确定,那就什么都迟了。   他重重点头:“下官明白。”   程咬金视线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满意的颔首:“行了!本将支持任务完成,你安安全全,本官的心也就放下了……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去做吧,不用送本将,我们长安再聚。”   程咬金洒脱果断,林枫自然也不是墨迹之人,他确实得抓紧时间了。   林枫再度向程咬金行了一礼:“程将军此次支持之恩,林枫铭记于心,来日回到长安,必登门拜访。”   程咬金笑著点头:“去吧。”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孙伏伽等人也向程咬金抱拳行礼,然后便纷纷跟著林枫离去。   看著众人离去的背影,看著孙伏伽紧跟著林枫的身影,程咬金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担忧。   林枫的势力,已经明显有了雏形……   可是,现在的这个雏形,却隐藏著一个致命的威胁。   “林枫,别忘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是所有五品官员都有机会争取的,也就是说……”   程咬金喃喃道:“你身旁的孙伏伽,也有争取的机会!而他就是从这个位置跌落下去的,你可知道他有多想回去?”   “权势使人丧失人性啊……一旦他也想争,你可想过该如何处理?万一你都没想过他的事,一心的只顾自己去争,忽视了他,他对你又会如何失望?”   “一个处理不好……”   程咬金摇了摇头:“恐怕,你们返回长安之日,就是割袍断义之刻……”   离开客栈的路上。   孙伏伽快走两步,与林枫并肩前行,他低著头,视线看著脚尖,说道:“真没想到,我们出来查个案的时间,朝廷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林枫,道:“子德,你准备去争这个少卿之位吗?”   林枫看著前方缓缓浮现的晨曦,没有回答,而是向孙伏伽问道:“孙郎中想要回到这个位子上吗?”   孙伏伽愣了一下,他本想知道林枫的意愿,却没想到林枫会忽然向他询问。   他抿了抿嘴,似乎还没想好这件事。   可这时,林枫平静的声音响起:“孙郎中若想回来,我帮你。”   孙伏伽脚步猛然一顿,双眼直直的看著林枫,眼中的神情在这一刻,仿佛几十年的酸甜苦辣都在一瞬间闪过了。   他怔怔地看著林枫:“子德,你……”   林枫这才转过身看向孙伏伽,笑道:“孙郎中难道忘了,刚刚我说过,会帮孙郎中重返巅峰,甚至更进一步……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只要孙郎中愿意,我会竭尽一切的帮你。”   孙伏伽瞳孔在这一刻剧烈颤动,内心顿时被一种情绪所包裹,他张著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为曾经身处大理寺少卿位置的他,太清楚这个位子的权势与地位了,太清楚在自己被贬谪后,有多少人打破脑袋去争取了,更清楚多少人因此反目成仇,情谊决裂。   可林枫,却毫不迟疑的说要帮自己……明明他也是五品,明明程咬金刚表达会帮他,他却还是认真的说只要自己愿意,就帮自己……   孙伏伽不由闭上了眼睛,双手握拳又分开,他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林枫,神色复杂道:“子德,你知道我刚刚内心进行了怎样的斗争吗?”   林枫笑著说道:“知道。”   孙伏伽叹息道:“大理寺少卿这个位子,的确是我的心结,在遇到你之前,我曾无数次发誓,我一定要回到这个位子,那是我的尊严,我要重新将它拾起。”   “可后来,我发现曾经的坚持,是错误的……我是因断案错误而失去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我丢失的尊严是能力不够,判了错案,所以,想要拾回我的尊严,靠的应该是让我经手的案子真相大白,而不是什么官职,什么品级。”   “现在我想要重返巅峰,是因为人往高处走,我不愿跌倒了就再也站不起来,让别人以我我是个懦夫……但终究,那不再是我的执念。”   “所以,当机会摆在你我面前,就如你愿意帮我一样,我也愿意帮你……而且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知道,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子,你的能力,背后愿意支持你的力量,你所立下的诸多功劳,都让你有争取这个位子的机会。”   “而我……”   孙伏伽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瞒你,我除了官职有资格争取这个位子外,其他的方面都不够,我甚至第一轮都扛不住就会被挤下去,所以不用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你若想争,那就竭尽全力去争,我也会动用一切力量来帮你。”   孙伏伽说的真情实意,在林枫主动说出愿意帮他的那一刻,孙伏伽就不准备隐瞒林枫自己的任何想法。   士为知己者死,林枫就是他的知己。   林枫沉默了片刻,旋即笑道:“好,那我就争一争,若我能成功,那我以后就是你背后的力量。”   孙伏伽哈哈一笑:“好!那就说定了,你若真的成为了大理寺少卿,确实是我能依仗的力量了,而且以后你查案可也得带著我,我还指望著你带我多多立功呢。”   林枫重重点头:“一定!”   两人四目相对,看著熟悉的彼此,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都是聪明人,都明白眼前这件事一定要说开。   现在他们已然是最默契的搭档,是林枫这个团体最重要的力量,若他们出现了嫌隙,可能下一刻就会分崩离析。   所以孙伏伽想要知道林枫的想法,林枫更是直接说出要支持孙伏伽的话。   两人的目的,都是要在嫌隙没有出现之前,就将其避免。   只是孙伏伽那时尚未做出决定,在巨大的权势摆在眼前时,在他的执念影响他的内心时,他还是心动的,可他完全没想到林枫会说出直接帮助他的话。   这让他内心震动的同时,也反而瞬间清醒过来,他很聪明,在官场比林枫时间更久,所以当他清晰的思考自身情况后,他就知道,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   只有帮助林枫,自己未来才有机会。   思于此,孙伏伽内心便再无任何他念,只想著如何支持林枫。   而这些……林枫又何尝没想到。   至此,两个聪明人,便在极短时间将隐患掐灭,目标再度一致。   程咬金担心的事,终究是连发生的机会都没有,就得到了解决。 第233章 找到!西域商人的宝箱!   林枫与孙伏伽解决了可能发生嫌隙的隐患后,便继续向前行去,孙伏伽看著林枫带著众人东拐西转,好奇道:“子德,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林枫笑了笑,道:“今夜我们要做的事,可不仅仅只有对付四象组织这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也很重要,不知孙郎中是否还记得我对金丰禄的安排?”   “金丰禄?”   孙伏伽听到这个名字,大脑一瞬间就回想到了之前躲起来时,林枫说过的话。   在将金丰禄引去客栈时,林枫就向孙伏伽说过,金丰禄出于谨慎考虑,会将他藏起来的箱子转移位置,也就是说,只要盯著与金丰禄接触过的人,就有找到那两个箱子的机会。   只是那时林枫还没有结果,后来客栈的战斗打响,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客栈上,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这件事。   现在林枫突然提起,而且还是有明确目标的前行,这让孙伏伽不由露出了期待与惊喜之色。   他连忙道:“难道……你知道金丰禄将那两个箱子里东西藏到了哪里?”   林枫看向渐渐亮起的天色,夜尽天明,黑夜已然过去,他笑呵呵道:“在发出召唤金丰禄的命令后,我就命人盯著与金丰禄接触的每一个人,而这时,我的人发现有一人从金丰禄宅邸的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去到了金丰禄的一个库房内,然后找人从那座库房里抬出了两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宝箱……”   “当然,我的人只是远远盯著,并未亲自去查看箱子里有什么,所以我也不好确定那是否就是布利多商队那两个箱子里丢失的货物……”   孙伏伽一听,脸上满是激动,道:“两个箱子,还是偷偷摸摸从后门离去……那明摆著就是受金丰禄之命转移位置的,根本不用想,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来自西域商人势力的秘密之物!”   看著孙伏伽激动的样子,林枫笑了笑:“是否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很快就能知道了。”   刚说完,林枫脚步忽然一停。   只见他的前方,是一座宅邸的大门,宅邸破败,匾额斜著向下悬挂,匾额上的字因风吹日晒已然褪色的看不真切,门前正站著一个身著黑衣的男子。   男子看到林枫后,连忙快步走来,行礼道:“林寺正,他们抬著两个箱子,就是进入了这座宅邸之内,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听到男子的话,孙伏伽等人连忙转过头,看著破败的宅邸。   宅邸大门朱漆早已脱落,显得门扉十分斑驳,而此时这扇充满著破败气息的大门,正紧紧地闭合著,宅邸内静悄悄的,给人一种空置了至少十年的感觉。   “赵县尉,你知道这座宅邸的情况吗?”林枫开口询问。   赵斜阳对神山县的一切都如数家珍,此刻听闻林枫询问,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接道:“回林寺正,这座宅邸曾经是一位商人的住处,这个商人在十年前于外地发生了意外,只剩下一个夫人,其余家人尽皆身亡,后来这个商人的夫人将宅邸卖了出去,返回了娘家,可这座宅邸却一直没有人来居住,所以宅邸究竟卖给了谁,至今我们也不知晓。”   孙伏伽蹙眉道:“宅邸买卖,你们衙门应该有记录吧?”   赵斜阳道:“有记录不假,但记录上写的人是一个中间商人的名字,这个商人也是为其他人代为购买的,后来这个商人离开神山县去外地做生意,再也没有回来,不知道是发生了意外,还是什么情况,所以官府对这座宅邸的主人完全不知情。”   林枫听著赵斜阳的话,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金丰禄为什么敢将东西转移到这里,不出意外……”   他看向众人,声线低沉,道:“这里,应该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退路。”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感慨道:“当真是狡兔三窟啊,金丰禄身为神山县第一富商,除了他自己的宅邸外,还拥有许多其他宅邸与商铺,可谁又能想到,那些宅邸和商铺都只是为了在明面上给我们看的,一旦发生意外,他真正会躲避的地方,会是这么一座荒废了足足十年的宅邸?”   林枫笑了笑:“心中有鬼之人,必然内心时刻不安,总担心会有暴露的那一天,所以为自己准备一个退路很正常,只可惜……”   他呵笑了一声,淡淡道:“他一招走错,便连躲进这安全屋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么一座十年前就准备好的退路,终究是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闻言,内心都有些唏嘘不已。   金丰禄不够谨慎吗?不,他杀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已然谨慎到极点。   金丰禄不够未雨绸缪吗?也不!他十年前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那是金丰禄不够果断?更不是,在察觉到林枫怀疑他后,当机立断动用西域护卫和自己的死士,对林枫发起突袭,将一切危机提前掐死。   可以说,金丰禄各方面皆已经做到了极致。   只可惜,他想要对付的人是林枫,一个仿佛无死角的聪明人。   以至于他的这些长处,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掀起来,便成为了林枫与奎宿的博弈棋子,终究连给林枫造成一点麻烦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天意啊。”赵斜阳心里不由浮现出这一句话,他觉得金丰禄无论遇到谁,就算不能将对方玩死,也能安然藏到这里避过危机,但他偏偏遇到的就是林枫,唯一全方位克他的人。   “好了,过去的事不必再谈。”   林枫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接下来交给你了。”   赵斜阳一听,连忙道:“下官明白!”   说完,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带人来到了宅邸已经掉皮的墙壁下方。   然后一批人背靠著墙壁,双手交叉,扎著马步,看向对面的人。   对面同样数量的人,迅速冲了过去,他们一跃而起,踩到了赵斜阳等人托起的掌心,然后赵斜阳等人便用力向上一抬……这些人借力跳起,双手用力一抓,便直接攀到了高高的院墙之上。   他们爬上院墙,匍匐著身体向院子内看去,确定墙下没有危险后,便纷纷跳了下去。   没多久,就听一道嘎吱刺耳的声音响起,紧闭的破旧门扉从内部被打开。   赵斜阳连忙看向林枫:“林寺正,可以进去了。”   林枫微微点头:“去吧,里面应该还有一些贼人,小心些。”   “是!”   赵斜阳二话不说,握紧横刀,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一开始宅邸内只有脚步声,但没过多久,就有一些惊呼声响起:“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滚出去!”   “强盗,强盗来了……”   混杂的声音不断传来,听著这些声音,林枫向孙伏伽笑道:“这些家伙还挺有头脑,喊强盗……这是想引起附近百姓的注意,让百姓们来帮他们,然后他们寻找机会逃走。”   孙伏伽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附近的宅院,只见有些宅院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可当里面的人伸出脑袋看到林枫他们有这么多人后,便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同时伴随著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闭。   孙伏伽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他们算盘打错了,没人会帮他们。”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是生命的自我保护机制,如果是亲友至交,人们会抵抗这种机制来冒险,可他们和附近百姓非亲非故,百姓们何必冒著危险来救他们?”   林枫笑了笑,对这种结果毫无任何意外。   这时,宅邸内的声音渐渐减弱,林枫道:“看来麻烦已经解决了,孙郎中,我们进去吧。”   众人迈步进入了宅邸之内。   刚进入,众人便不由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意外。   只见宅邸内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平整光滑,宽敞的院子是由一块块巨大的石板铺就的,上面十分乾净。   院子的右侧有一口水井,水井周围是一个不大的花园,花园里有几棵苍松笔直伫立。   地面上看不到任何的杂草。   这哪是十年无人居住的样子?分明是一直有人在打理!   林枫看著这比自己院子都要乾净的样子,不由笑道:“有意思,外面看十年无人问津,仿佛被时光抛弃了,可里面却是如此精致,看来这个金丰禄还是一个追求生活品质的人,哪怕这座宅邸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也要确保自己来到这里时,能够享受到不输外面的一切。”   孙伏伽想了半天,最终蹦出一句话:“真的有钱。”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评价,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林寺正。”   这时,赵斜阳快步走了过来,道:“下官在这座宅邸内发现了十五人藏匿在此,在我们亮出身份后,他们仍旧抵挡不愿听从命令,且还拿起武器要反抗,所以下官只能下令对他们动手。”   “最终,这十五人有八人被当场斩杀,七人被活捉。”   “而这人……”   赵斜阳转身指向身后被绑著的一个魁梧的,满脸胡须的男子,道:“就是这些人的领头者。”   林枫向胡须男子看去,还未开口,就听一道声音响起:“林寺正,从金丰禄宅邸后门偷偷溜走,将箱子搬走的人,就是他。”   这是林枫安排的探子的声音。   听到这话,林枫笑呵呵的看著虽然被绳子绑住,可仍旧不安分的用力挣扎的胡须男子,道:“金丰禄让你藏的箱子呢?在何处?”   胡须男子双眼怒视著林枫,嗓门很大:“什么箱子?我不明白伱的意思!这是我的宅邸,你们无缘无故强闯我的宅邸,还杀我的人!我要向衙门举报你们!”   林枫漆黑深邃的眸子盯著胡须男子,他安静的等胡须男子说完,才淡淡道:“有人告诉过你,你在紧张时,眼皮会不自觉的跳吗?有人告诉过你,你在说谎时,嘴角会下意识的抽著,视线会乱移吗?”   胡须男子猛的一顿,刚刚还用力挣扎的他,如同被锤了一棒子。   林枫继续道:“赵县尉已经向你说过我们的身份,你还喊去衙门举报?是太紧张了导致大脑思绪停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的愤怒?本官可以教你一下,你可以大喊官府就能乱闯私宅胡乱杀人吗?这天下还有公理可言吗?天理公道何在?大唐律例何在?”   “来,喊吧,声音悲愤一些,更能让听到的人感同身受。”   胡须男子直接懵了,他呆滞的看著林枫,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赵斜阳等人也都面面相觑,旋即一脸怜悯的看向胡须男子,连他的主子金丰禄在林枫面前都只有被当成棋子随意摆弄的份,他哪来的勇气和林枫叫嚣?   “再告诉你一件事。”   林枫看著僵在原地的胡须男子,继续道:“金丰禄已经死了,他很不幸,被敌人关进了柴房内,而柴房正好被大火吞噬,他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的主子已经没了,你还要为了一个死去的主子与朝廷抗衡?你就真的不想要一点活路?”   听著林枫的话,胡须男子倏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按照金丰禄命令将箱子运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金丰禄的情况,根本不知道金丰禄已经死了。   此刻突闻噩耗,不亚于又被一棍子重重敲在了脑袋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摇著头,不愿相信的样子。   林枫从见到胡须男子第一面开始,就对他利用心理学的方法进行打击和引导,先乱其心,再打击其心防,胡须男子明显已经无法再维持之前的冷静。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过是金丰禄的手下罢了,很多事都是听他之令行事的,那未必是你们的本意,所以他该死,你们未必该死,他死了,你们也未必非要跟他一起去死。”   林枫趁热打铁,看著双眼神色不断闪烁,已经明显有了动摇的胡须男子,道:“他若还活著,你们的忠诚可以让很多人赞慨,但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们若还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贼子愚忠,而不去管你们家人的死活,那本官觉得,你们就真的太愚蠢,太可笑,也太无情了,连家人都不顾,你们算什么男人!”   胡须男子紧紧地抿著嘴,额头明显有汗水滑落。   他低著头,脸上不断闪过挣扎与犹豫之色。   林枫见状,知道只差临门一脚了,他道:“你们现在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好好配合我们,本官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许诺,绝不会让你们的罪祸及家人,而且也可以对你们从轻进行处罚。”   胡须男子猛的抬起头,双眼紧紧盯著林枫,他说道:“我能信你?”   林枫淡淡道:“我林枫许的诺言,还从未食言过。”   胡须男子眼球不断左右转动,双手不断握拳又松开,他就这样沉默了十几息后,终于是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们要找的箱子,在左侧厢房靠北的第一个房间里,房间的床榻能够挪动,下面的地板可以掀开,地板下面就是一个密室。”   听到胡须男子的话,众人双眼直接亮起,他们没想到林枫真的三言两语,就让他乖乖开口。   “赵县尉,还愣著干什么?”   林枫平静道:“去吧,将箱子抬出来。”   赵斜阳连忙道:“下官这就去。”   说著,他便带人直接向房间飞奔而去。   林枫没有去看赵斜阳等人,视线仍落在胡须男子身上,他笑道:“恭喜你,做出了人生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胡须男子苦笑道:“林寺正不用给我脸上贴金,我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金丰禄还活著,你的确背信弃义,但他死了,你效忠的人都没了,还有什么背信弃义一说?”   林枫安抚了胡须男子一句,让其对金丰禄的背叛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旋即直接转移话题,道:“关于金丰禄,你了解多少?”   胡须男子道:“林寺正指的是?”   “金丰禄背后的势力。”   刷的一下,胡须男子猛的抬起头,再度瞪大眼睛,露出了无比惊愕之色。   看著胡须男子的反应,林枫笑道:“怎么?对本官知晓金丰禄的这些事感到很诧异?”   胡须男子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林枫究竟有多可怕,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确实,我没想到林寺正会知道这些……明明林寺正来到神山县才不到两天而已。”   林枫笑容神秘莫测:“你以为本官查案的名声是怎么来的?只要本官想知道的事,至今为止还没有不知道的……说说吧,你知道多少。”   金丰禄既然在被自己怀疑的第一时间,就安排胡须男子负责箱子的转移,足以说明他对胡须男子的信任,胡须男子应是金丰禄的心腹,绝对为金丰禄做过不少事,也知道不少金丰禄的秘密。   正因此,林枫才会耗费时间和精力来收服胡须男子。   “我的确知道老爷背后有一个恐怖的势力。”   胡须男子如实道:“在老爷尚未发家时,这个势力找到了老爷,是他们帮助老爷发家的,给予了老爷需要的一切支持,让老爷成为了神山县的第一富商,而老爷也要受到这个势力的控制,为其完成任务。”   天上不会掉馅饼,有收获自然要有付出,一切都在命运里标了价格。   林枫点了点头,知道了西域商人势力在大唐收买成员的方法。   “继续。”   胡须男子继续道:“这个势力很神秘,每一次和老爷见面都秘密碰面,我跟随老爷的这些年,只有一次偶然间碰到了他们,当时他们正在和老爷交谈,我恰巧听到了一些话。”   孙伏伽听到这里,直接前倾身体,道:“他们说了什么?”   胡须男子蹙眉想了想,道:“当时我怕被他们发现,所以距离比较远,听得不是太真切,我只听清了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孙伏伽问道。   胡须男子道:“他们说……得将水搅浑,搅的暗潮汹涌,大浪翻天才有机会。”   “得将水搅浑,搅的暗潮汹涌,大浪翻天才有机会?”   孙伏伽闻言,不由琢磨著这句话的意思。   林枫也眯了眯眼睛,脑海同样在分析这句话的意义,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些话?”   “贞观二年的秋天。”   “贞观二年秋?”林枫摸著下巴,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还有别的吗?”林枫又问。   “有!”   胡须男子看向林枫,道:“他们说话的口音,听起来像是西域那边的人,有种野蛮的感觉。”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神色已无意外。   “还有吗?”孙伏伽继续追问。   胡须男子摇了摇头:“老爷的秘密我也不敢打听,若不是那一次偶然遇到,我连这些都不会知道。”   林枫微微点头,并不意外这些,西域商人势力毕竟是比四象组织还要神秘的力量,他们谨慎小心,再正常不过。   能从胡须男子这里得到这些情报,对林枫而言,已经有些惊喜了。   他想了想,道:“你可知这些年,他们都安排你的主子做过哪些事?完成过哪些任务?”   胡须男子摇著头:“老爷做过很多事,但哪些事是他们让做的,哪些事是老爷自己做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枫一直关注著胡须男子的表情和下意识动作,他在说这些话时神色坦然,没有任何躲闪,也没有额外的下意识动作,这足以说明他并未说谎。   林枫想了想,道:“会写字吗?”   胡须男子点著头:“会一点。”   “那就让别人代笔吧。”   林枫道:“一会儿你将这些年你所知道的,金丰禄所做的事,详细的说出来,特别是大事,对金丰禄而言有转折的事,接触过的身份特殊的人,如官员大儒其他富商之类的,以及他去过哪些城池,什么时候去的,都要说出来。”   胡须男子为了家人和自己活命,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忤逆林枫。   见胡须男子点头,林枫直接道:“来人,带他去做口供。”   很快,就有人将胡须男子带到了一旁的房间里,进行记录。   孙伏伽看著这一幕,道:“子德,你这是想要从金丰禄的身上,找到西域商人势力的其他人?”   林枫对孙伏伽没有隐瞒,他说道:“西域商人势力既然从零将金丰禄培养成一介大商人,绝不会浪费金丰禄。”   “所以这些年,金丰禄一定为西域商人势力做过不少事,故此从金丰禄这些年的行踪出发,从他做过的事与接触的人进行分析,也许就能找到一些平日里我们发现不了的异常和秘密,也许……西域商人势力的神秘面纱,真的在他这里,就有揭开的机会。”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确实有这样的机会,不过这个任务量可浩大。”   林枫笑呵呵道:“正巧返回长安的路上觉得无聊呢,这不……有解闷的东西了。”   林枫积极乐观的态度,总是让孙伏伽感慨,仿佛在林枫面前,任何的枯燥劳累的事,都能变成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一样。   孙伏伽刚要说什么,忽然,赵斜阳激动的声音突然传来:“箱子找到了!” 第234章 真相!西域商人的秘密曝光!   听到赵斜阳的话,林枫等人迅速抬起头看去,就见赵斜阳已经出了房间,在他身后,两人一组抬著箱子,一共两口箱子被人从房间里抬了出来。   箱子不是西域商队所用的普通的黑色木头的箱子,而是上面刻有精致花纹,图案鲜艳,专门用来装著珠宝首饰等贵重物品的宝箱。   看到箱子被找到,孙伏伽等人都不由亮起了双眼,脸上难掩喜色。   他们的目标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对付追杀他们的四象成员,一个是找到消失的货物,而今,两个目标终于全部完成了。   很快,宝箱被抬到了林枫等人面前。   赵斜阳看向林枫,禀报导:“林寺正,那个房间下果真是一个密室,而且密室内除了这两个箱子外,还堆有金银珠宝玉器首饰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堆在一起,都和小山一样了,看起来十分壮观,那是下官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财富。”   林枫微微颔首,道:“看来金丰禄将他的钱财也都藏到了这里,这是准备哪怕发生意外,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啊。”   孙伏伽点头道:“就算无法东山再起,这些财富也足以他几辈子逍遥快活了,只要他不被发现,对未来根本不用有任何担心。”   林枫笑道:“所以,他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见我怀疑他,都敢直接去杀我。”   孙伏伽表示赞同,同时心里也不免有些后怕,金丰禄对退路准备的越周全,证明他越会不择手段,没有底线,亏得林枫查出了金丰禄是杀人凶手,提前布局,否则让金丰禄占据主动,后果如何,真的不敢想像。   “赵县尉。”   林枫说道:“你去清点一下金丰禄的财富有多少,然后记录下来,同时清点一下今夜参与战斗的我方人员,统计他们的立功情况,人人有赏……本官不能确保你们人人发财,但只要跟著本官,绝不会让你们白干活。”   想让手下的人忠诚,只靠上下级关系是不够的,该赏赐的时候就要赏赐,更别说当自己返回长安后,不出意外,会直接参与到少卿的竞争之中,更要与四象组织、金钗传承家族和西域商人等势力斗法,需要手下人的支持,所以用金丰禄的钱财来帮自己收买人心,林枫何乐而不为?   当然,金丰禄的钱财这么多,肯定是不会全都赏完的,必然会剩下更多,而这部分,林枫会带著它们去找李世民……立了功可不能锦衣夜行,得让大老板知道自己立了怎样的功,又是揪出了隐藏的西域商人势力,又是为国库充盈了如此多的钱财,他相信李世民绝不会亏待他。   正值少卿竞争的关键时刻,林枫自然任何有表现的机会也不能错过。   赵斜阳听到林枫的话,直接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今夜只是跟著林枫东奔西跑,根本没冒什么危险,竟然还有奖赏的机会。   他看向林枫的神色更加充满著狂热,连忙激动道:“下官明白,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以最快速度清点完毕。”   说完,他便迅速带人重新返回房间。   看著赵斜阳和护卫们更加麻利的手脚,孙伏伽不由笑道:“子德,这下子,他们对你必然更加忠心耿耿了。”   林枫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他来到宝箱前,看著被锁锁著的箱子,道:“孙郎中,你觉得这箱子里装的会是什么东西?”   孙伏伽闻言,注意力也回到了箱子上,看著图案精致的宝箱,他想了想,说道:“不好猜……但从他们抬箱子时没有那么费力的情况来判断,应该不是什么重物,有可能是丝绸、陶瓷之类的东西。”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他们不惜设计算计布利多,来利用布利多不远千里将其运到长安,还安排了这么多人混入商队中保护,必然是能够决定或者影响大局的东西,丝绸与陶器……能有这样的威力?”   “这……”孙伏伽也迟疑了。   林枫笑了笑:“不猜了,他们究竟要将什么东西从遥远的西域带到长安,打开就知道了。”   说著,林枫看向胡须男子的房间,不用他开口,就有护卫很有眼力见的前去询问。   很快,护卫返回,摇头道:“他说钥匙在金丰禄身上,他只负责转移箱子,没有打开箱子的钥匙。”   “那就没办法了。”   林枫看著箱子上的锁头,道:“暴力破除吧。”   护卫们闻言,当即找来了撬棍,将撬棍插在锁头上,用力一别,锁头便直接被别的变形,继而咔的一声,锁舌直接断了。   他们麻利的将被破坏的锁头卸下,然后抓著箱子的盖子,用力将其一翻……   宝箱那图案精美的盖子,当即被打开。   箱子里的画面,也瞬间映入了林枫等人的视线中。   孙伏伽连忙上前一步,视线向宝箱内看去,可当他看到宝箱内的东西后,整个人直接一愣:“这……”   林枫站在孙伏伽身旁,也将宝箱内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看著里面的东西,他眼眸微微眯起,眸光深邃道:“有意思,这是准备发愤图强,靠书改变命运吗?”   只见箱子里装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更不是丝绸陶器。   里面装的,赫然是书!   一箱子的书!   满满当当!   最上面的书,孙伏伽简直太熟悉了,只是看到那封面,孙伏伽就能直接背诵出在哪一页哪一行哪一个字是什么。   《论语》!   最上方的书,赫然是读书人必读之书《论语》。   “子德,怎么会是书?”   孙伏伽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向林枫猜测道:“难道金丰禄偷偷替换了里面的东西?”   林枫摇了摇头:“他将重要的家产都藏于此,证明这里对他而言,就是最安全最重要的地方,如果箱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替换过了,无用的东西,他没必要藏在这里。”   “而且那个满脸胡须的家伙是金丰禄的心腹,他已经完全被我收服,为了活命,他都说出了金丰禄最重要的秘密了,没必要隐瞒箱子的事,他没说,就证明箱子没有问题。”   孙伏伽自然也明白林枫的话,但他更无法接受西域商人势力辛辛苦苦费尽心机要送的东西,会是这么一堆在大唐随处都能买到的书。   “难道是这书里有什么乾坤?”   孙伏伽当即取出最上面的《论语》。   然后迅速将其翻开。   可是他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一页,也没有在《论语》上发现任何问题,这本书完全是新的,上面没有任何字迹,甚至任何翻过的痕迹也没有。   干干净净,板板正正,就是最普通,也最正统的《论语》。   “没问题……怎么会没问题?”   孙伏伽眉头紧皱,他将《论语》放下,看向《论语》下面的《道德经》,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将其拿起。   再一次翻阅后,孙伏伽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看向林枫,摇著头:“也没有问题。”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话,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不应该没有问题啊……西域商人势力费尽周章要运往长安的东西,绝不可能是这些随处可以买到的书。   在这个时间点,他们要送的东西,绝对应该如自己所料的,是能够影响或者决定大局的东西。   可为何是这些书呢?   孙伏伽是状元郎,对这些书一定十分了解,他翻过后说没问题,代表内容就是正常书的内容。   那么……问题出现在何处?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将孙伏伽放下的《论语》拿了起来。   他将《论语》翻开,看著里面的内容,指尖触摸著书页,双眼十分详细的,一点一点的扫过纸张。   上面的字,书页的薄厚,是否有特殊的标记,或者印刷时有疏漏的地方,他都有目的的去检查,可结果,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没问题?”   林枫眉头也紧锁了起来,逻辑推理告诉他书肯定有问题,可检查过后的现实又告诉他没有问题。   那么,是自己猜错了,还是有什么秘密自己没有发现?   林枫大脑一边疯狂转动,一边合上了《论语》,他看著封面简单,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书,下意识就要将其放回到箱子里,然后拿起其他书再检查。   “咦……”   可就在这时,林枫刚要将《论语》放回箱子时,他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咦。   孙伏伽一直在关注著林枫,见到林枫这般异常举动,连忙道:“子德,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只见林枫将伸出的手直接收回,同时将书转动,让书嵴对著自己。   他双眼看著书嵴,指尖在书嵴上轻轻按动,道:“孙郎中,你觉不觉得这个书嵴有些奇怪。”   “书嵴?”   孙伏伽闻言,连忙看向封面与封底连接的书嵴。   孙伏伽学富五车,对一本书的各个部分十分了解。   此刻听到林枫的提示,再去用挑毛病的目光观察《论语》的书嵴,忽然间,孙伏伽猛的抬起头,道:“厚了!书嵴好像比寻常的书,要厚些许。”   林枫指尖在书嵴上摩挲,笑著说道:“不仅仅是厚了一些,也软了一些。”   “软了一些?”   孙伏伽怔了一下,但心思灵敏的他,几乎刹那间,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他连忙重新拿起被自己放下的《道德经》,然后将其转动,让《道德经》的书嵴面向自己。   他仔细观察著书嵴,同时用手指按了按,脸上难掩意外之色:“这本书的书嵴也厚了一些,而且也比较软……可不应该啊,正常情况下,书嵴就是连接封面与封底的纸张而已,与封面的厚度应该一样,怎么会更厚一些呢?而且它是直接粘上去的,中间没有空隙,也不该软。”   “除非……”   孙伏伽看向林枫,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这书嵴,不是单薄的一层,它还有夹层!”   果然,在说起和学问有关的事情上,孙伏伽的思维是最快的……林枫笑道:“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具体如何,是不是我们想多了,就需要我们验证了。”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从护卫手中要来了一把匕首,他用匕首沿著书嵴的边缘,缓缓将其割开。   而随著一道口子的割开,内外两个完全分开的纸张,直接映入眼帘。   孙伏伽双眸微微瞪大,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喜激动:“书嵴果真有问题,真的有夹层!”   林枫听著孙伏伽的话,看著分开的纸张,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他也露出笑容:“终于破解了他们的手法……如果再找不到,我真的都要怀疑我的推理是否有问题了。”   孙伏伽一脸赞同的点著头:“这些家伙当真是太谨慎狡诈了,原本让布利多帮忙运送这些书,就已经足够隐蔽了,谁能想到,他们还会在书上做文章。”   “我阅遍百书,按理说已经足够了解书了,可我还是忽视了最不起眼的书嵴,谁能想到,这书嵴会是内外两层呢?”   林枫笑了笑:“布利多毕竟不是他们自己人,他们有些防备的手段也正常,更别说西域到大唐,路途艰险,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他们肯定也要防备著书籍落到其他人手里而暴露他们的秘密,所以再加一层保险,也不算太意外。”   孙伏伽感慨道:“我们的敌人,真的没一个愚蠢大意的……子德,若非你对细节的观察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这才发现了书嵴这么不起眼的异常,我们真的可能坐拥宝山而不知如何使用,最后就如伱所言,可能怀疑我们自己的判断,从而彻底与这些秘密失之交臂。”   “这么说来,我的查案习惯,还真是对我们有大用处。”   林枫一边笑著与孙伏伽交谈,一边将整个书嵴给完全割开。   随著书嵴的内外两张纸被分开,隐藏在书嵴之内的一张纸条,终于映入眼帘。   “子德!”孙伏伽看到纸条,双眼都发亮了。   林枫笑著取出纸条,然后将其打开。   孙伏伽连忙凑过来,视线向纸条上看去。   而下一刻……   “这……这是什么?”   孙伏伽脸色又茫然了起来。   只见这张纸条上,写满了十分小的字,可这些字根本就不是有意义,能够连在一起阅读的内容,而是一连串的数字。   “贰伍陆,肆叁壹……”   整张纸上写满了这样的数字。   孙伏伽都有些抓马了,他说道:“又是一个难解的谜题……他们是不是谨慎的过分了?”   好不容易从书嵴里找到了纸条,以为终于能知道西域商人势力的目的了,可谁能想到,纸条上仍是需要破解的谜题。   可这么一堆数字,毫无逻辑,神仙也不会知道它们代表著什么。   林枫见孙伏伽都要崩溃了,不由笑道:“看来这些东西,应是涉及到了他们的核心机密,否则不至于上了这么多道保险,他们是真的怕被人破解了他们的秘密啊。”   孙伏伽见林枫语气从容,远没有看到这些书时凝重,他心中一动,连忙道:“子德,难道你知道这些数字的秘密?”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恰巧……我有幸遇到过类似的密码。”   “密码?”孙伏伽一愣,大脑在思考密码二字的含义。   林枫笑道:“孙郎中不必关心密码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这些数字代表著一些文字,只要知道它们代表的是什么文字,就能知西域商人势力在隐瞒什么。”   孙伏伽蹙眉道:“可这些数字没有任何规律,根本没法猜测其代表什么。”   “不需要猜。”   “什么?”   林枫笑呵呵的举起手中的《论语》,道:“答案,就在这里。”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他先看了看纸张上的数字,又看了看林枫手中的书,忽然间,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的挺直腰背:“难道!?”   “看来孙郎中明白了。”   林枫将《论语》递给孙伏伽,然后自己看著纸条上的数字,道:“这属于一种特殊的密码,需要密码本对应才行,而他们将纸条与《论语》放在一起,应该就是为了让它们彼此对应。”   “所以,贰伍陆……代表的应该就是第二页,第五行第六列的字,或者第五列第六行的字。”   孙伏伽闻言,连忙打开手中的书,迅速在这页上,找到了林枫所说的字。   他说道:“第五行第六列的字是工,第五列第六行空的,没有字。”   林枫点了点头:“看来就是中间的字代表著行,最后的字代表著列。”   孙伏伽重重点头:“快,我们将所有字都找出来。”   他们迅速去了一个空著的房间,然后找来文房四宝,孙伏伽拿起毛笔沾著墨汁,负责书写,林枫则负责根据密码本找到相应的文字。   很快,配合默契的两人,就迅速将所有的文字全部找出了。   孙伏伽放下毛笔,看著自己刚刚写下的内容,脸色微微一变。   林枫看著纸张上的文字,也陡然眯起了眼睛。   只见纸张上,赫然写著一句话——   “工部郎中赵轩,贞观三年五月,于扬州筑桥时,收取贿赂三百贯,用于偷买宅邸,金屋藏娇。”   看著这句话,林枫缓缓道:“孙郎中,你对这个赵轩,熟悉吗?”   孙伏伽摇著头:“认识,但不算多熟悉。”   “你觉得这个内容属实吗?”林枫又问。   孙伏伽皱著眉头,沉思良久,叹息道:“不好说……但我记得,贞观三年的五月,扬州出现过一次水患,工部在那时的确派人前去支持过。”   不好说……是出于没有足够证据,不能轻易说同僚贪污受贿了。   可后面的具体事情,又已经证明孙伏伽的倾向。   时间地点用途十分具体确切,且与过去的事能对上,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枫聪慧,自然明白孙伏伽的言外之意,他视线转向箱子,看著箱子里的书籍,缓缓摇头:“如果这两个箱子里的所有书的书嵴里,都有著类似的内容,那就很可怕了啊。”   “这两箱子书,至少上百本了吧?”   “如果每一本书都是一个官员的贪污受贿的记录,那岂不是说,至少有上百个官员贪污受贿了?”   孙伏伽脸色凝重,他说道:“再看两本书瞧瞧。”   说著,他迅速剥开了一本书的书嵴,里面果然也有纸条。   他和林枫再度配合,迅速找到了相应的文字。   很快,纸张上又多了两个官员贪污受贿的内容。   孙伏伽不由闭上眼睛,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林枫看著纸张上的内容,推测道:“西域商人势力将其描述的如此清楚,恐怕这些钱财都是他们出的……”   孙伏伽心中一惊,他连忙道:“难道这些官员,都是西域商人势力的人?”   林枫摇了摇头,道:“不会……官员和金丰禄这种商人不同,官员是瞧不起商人的,他们不会因为商人给了钱财就向商人臣服低头。”   “所以,在他们眼中,这些西域商人供给的钱财,是为了求他们办事的礼物,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收下这些钱财,就成了西域商人的走狗。”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倒也是……可若如此,他们不是这些西域商人的走狗,那西域商人将这些东西运到长安,所图是什么?难道是利用这些东西威胁这些官员,让官员们给他们做事?”   只靠这些贿赂,确实不能让官员们臣服,可若以此为威胁呢?   这些官员恐怕就得好好考虑了。   林枫没有回答孙伏伽,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大脑开始不断闪过四象组织、金钗家族和西域商人势力的所有情报,同时也浮现出长安即将遭遇的惊变,以及胡须男子说出的,在贞观二年秋天时,西域商人曾经对金丰禄说过的话。   “得将水搅浑,搅的暗潮汹涌,大浪翻天才有机会……”   忽然,林枫睁开了眼睛,他双眼漆黑暗沉,仿佛沉浮著恐怖暗潮,道:“孙郎中,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他们不是为了威胁这些官员,而是想要……曝光呢!”   “什么?曝光?”孙伏伽一愣。   林枫紧紧地盯著孙伏伽,重重点头:“曝光多达上百个官员的贪污受贿的事迹,在这个长安惊变的当口,在少卿之位你争我抢之时……你能想像,长安城,会变成什么样吗?”   宛若雷霆炸裂耳边,仿佛平地起惊雷。   原本还露出思考之色的孙伏伽,在听到林枫的话后,当即愣在了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笼罩著他,让他鸡皮疙瘩骤然站起。 第235章 返回长安!漩涡的中心!   官员贪污受贿不算罕见的事,有官员被曝出贪污受贿也不值得意外,可是若有多达上百个官员同时被曝出贪污受贿,那就真的是大唐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了!   可以想像,这件事若真的发生,李世民会有多震怒,朝廷又会有著怎样的地震!   而且,在朝为官的人,都不会是单独的个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群体,也就是俗称的派系,一旦有一个官员因贪污受贿被揪出,很可能会拔出萝卜带著泥,到时候可就不仅仅是这上百个官员的事了。   更别说……四象组织阴谋即将爆发,西域商人势力也不怀好意,金钗家族明显也有算计,还有大理寺少卿之位的各方之争,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件事若真的曝光,孙伏伽都不敢去想,那一刻,长安会有多乱,朝廷会有多乱。   这就仿佛长安城原本是一个被烧得滚沸的油锅,突然间又被浇上去更加滚沸的热油,到时候,会有多少人被牵扯其中,又会有多少人死于其中?   而想要曝光这件事的西域商人势力,又安的什么心?   孙伏伽不由抬起头,看向长安的方向,纵使旭日已然东升,可孙伏伽仍旧觉得浑身冰冷,比昨夜与四象组织的争斗还要让他感到冰冷。   他只觉得繁华的长安,已经被道道阴云所笼罩,就仿佛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嘴的蛮荒巨兽,要噬咬所有进入其中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纷杂的心绪,旋即看向林枫,沉声道:“子德,我们得赶紧赶回长安,趁著西域商人势力的这些情报还没有送到长安,尽快向陛下禀报这些官员的事,或许我们还有消弭危机的机会,否则一旦这上百官员贪污受贿的事情真的在关键时刻突然曝光,麻烦就真的大了。”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他微微点头,道:“是该尽快返回长安了,先让十五去将蔓儿和陈淼接回来,收拾行李,然后做好返回的准备,在这个间隙……”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和我再去一个地方。”   孙伏伽迎著林枫的视线,与林枫的默契,让他一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杜府?”   林枫看向房外已然彻底明亮的天色,意味深长道:“杜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感谢一下……顺便,去看看杜家是否有什么想让我们帮助的。”   “在临水县,陈家帮了我们后,提出了让陈淼跟随我们去长安的请求,你说,帮了我们更大忙的杜家,会不会也有类似的请求呢?”   孙伏伽眸光闪动,同时脸色也有著复杂,杜鸣毕竟曾是他的友人,可现在……他已然无法确定这位友人,对自己是否还有过去的情谊。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走吧,的确该再见见他。”   林枫笑了笑,转身向心腹护卫吩咐,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法将所有书上的内容抄录下来,便直接转身,和孙伏伽前往神山县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装修的恢弘大气的杜府。   林枫与孙伏伽被迎进了杜家正厅。   “林寺正,孙郎中……”   杜家家主杜鸣一看到林枫与孙伏伽,就连忙快步走向两人,他视线在两人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松了一口气,道:“见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昨夜竟然有贼子敢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林寺正和孙郎中不利,若非是杜家昨晚也发生了一些事,需要我坐镇,否则的话,我都准备拿著刀去保护你们了。”   杜鸣不愧是家主,开场第一句话,充满了情真意切,满是对林枫与孙伏伽的担心与关忧,若不是林枫二人知道杜鸣的真实身份,恐怕真的就感动涕零的信了。   但现在,两人内心反而更加的警惕。   杜鸣越是表现的真诚,就越能证明杜鸣的城府深不可测。   林枫露出感动的表情,他连忙道:“多谢杜家主关心,昨夜若不是杜家主及时派出人手帮忙,真的让那些贼人从客栈里冲出来,后果如何,本官真的不敢设想。”   “从这方面上来讲,杜家主不亚于本官的救命恩人。”   杜鸣闻言,忙摆手道:“林寺正切莫这样说,我与林寺正一见如故,与孙郎中更是至交好友,你们的事就是我杜鸣的事,在这神山县地界,若是让你们发生了意外,我肯定会悔恨不已。”   “所以,昨夜一收到你的信,我二话不说,直接将所有的护院都叫了起来,然后让他们按照你的吩咐前去支持,只是他们著实是本事不够,占据了那么多的优势,最后仍是被这些贼人冲了出来,还直接有近百人被贼人斩杀,倘若不是林寺正伱最后请来了程将军率兵救援,可能他们一个人都回不来。”   “故此从这方面来看,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帮到你什么,反倒是林寺正你救下了他们,你才是我杜家的恩人。”   语言是一门艺术,杜鸣身为大儒家族的家主,更加精通这门艺术。   他这几句话,看似是在奉承林枫,可实际上,却是将自己在林枫遇到危险时的态度,以及杜家为了林枫这一夜牺牲了上百人的事,全都表述了出来。   让林枫知道,自己对林枫究竟多够义气,杜家牺牲究竟有多大,从而让林枫记住杜家的恩情……可偏偏他整句话,又完全没有邀功的意思,反而是一个劲的说林枫是杜家的恩人,让林枫始终占据在上位。   哪怕林枫明知真相如何,仍旧感到受用。   林枫说道:“杜家主切莫这样说,你们杜家的护院是因为帮助我,才陷入了危机之中,他们不顾危险,不惧生死的为我而战,我著实是感动不已,而他们有人因我而死,我内心也十分痛惜。”   “所以,我这次来找杜家主,一方面是为了感谢杜家为我的付出,另一方面也是想让杜家主统计一下他们的伤亡情况,我愿自掏腰包,奖赏与抚恤他们。”   杜鸣闻言,连忙摇头道:“他们是我杜家的人,受的也是我的命令,现在他们出事,自然也该是我杜家抚恤他们的家人,哪里能要林寺正的钱财,林寺正若想感谢我杜家,这个谢我们能收下,但钱财我们万万不能收。”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帮助了林寺正,结果还收林寺正的钱,我杜家肯定会被他们笑死,所以林寺正,你可千万别这样做。”   林枫真情实意道:“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结果还要自掏钱财,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可你杜家家大业大,什么也不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们,现在连钱财你都不让我出,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杜鸣一脸真切,道:“我和林寺正一见如故,帮你本就是天经地义,朋友之间的帮忙,哪里需要什么回报的,林寺正不必有这样的想法。”   孙伏伽看著林枫与杜鸣你来我往,情真意切的模样,眼皮不由跳了几下。   若不知道两人的心思也就罢了,可现在知晓他们各自的身份与秘密,再去看这情真意切的场面,饶是孙伏伽,都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声:“都是天生的戏子啊。”   这时,孙伏伽发现了林枫正在给他使眼色。   孙伏伽心中一动,终于开口道:“杜家主,你不了解林寺正,林寺正并非不是没将你当成友人,他个性如此,只要是有人帮了他,不还回这个人情,他就浑身难受,哪怕是我,我帮了他一件小事,他当天必须请我喝酒,否则的话,他一晚上都睡不好。”   “所以你不妨想一想,是否有什么事情是林寺正能帮的,尽管提,若是没有的话,你就让林寺正掏些钱财,否则你是舒坦了,林寺正却难受了。”   杜鸣闻言,不由露出愕然之色看著林枫,林枫苦笑道:“孙郎中怎么还把我这上不了台面的事说了出来?”   说著他看向杜鸣,摊手道:“让杜家主笑话了,但我确实不太喜欢欠人人情,当天的人情当天还,一直是我的习惯。”   林枫这样一说,杜鸣就明白了。   越是大人物,越不喜欢欠人情,毕竟人情债最难还,越早还越安心。   他想了想,面露难色:“可我杜家真的什么也不缺,我也一直没想过让林寺正还人情……哎,对了。”   这时,杜鸣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看向林枫,道:“林寺正,我还真的有一件事,要请林寺正帮忙。”   林枫一听,双眼直接亮起,他说道:“杜家主有任何事尽管直言,只要是我能帮的,一定竭尽全力去帮,绝不推辞。”   杜鸣仔细的去看林枫的表情,只见林枫态度真诚,双眼没有任何闪烁,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完全是希望自己赶紧说出请求的样子,这让他心底暗暗点头,彻底确定林枫是真的想要尽快还自己人情,而不是装模作样,有其他的意图。   确定林枫没有异常后,杜鸣露出了窘迫神色,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夜去支持林寺正的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不知道林寺正见到没有。”   “杜成公子?”   林枫点了点头:“见到了,虽然我当时事情比较多,没机会与其交流,可他英武不凡的气质,临危不惧的气度,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昨夜我看了一些他的指挥,说句实话,他给我一种大将之风的感觉。”   听著林枫这样夸赞杜成,杜鸣脸上难掩自豪与得意之色,他忙谦虚道:“犬子哪有林寺正说的那么优秀,不过就是会些武艺,学了一些兵书罢了。”   “而我想要请求林寺正的事,也正是为了他。”   林枫眸光一动,道:“本官听赵县尉说过杜公子,他说杜公子心向行伍,有为了大唐浴血沙场之心,杜家主为了他……难道是希望我在行伍上,帮杜公子?”   杜成的事不是秘密,林枫若在此时表现的茫然不知,就有些虚假了,反倒会引得杜鸣怀疑,所以他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同时道:“不瞒杜家主,我和程将军关系不差,若是杜家主需要,我可以向程将军推荐杜公子,相信有程将军的帮衬,杜公子在行伍会走的更顺利。”   这话一出,杜鸣双眼不由微微瞪大,脸上露出了一抹心动之色,可很快,他就摇头道:“哪敢让林寺正耗费这么大的人情……不行不行。”   “而且我知道犬子的性子,犬子有些焦躁,为人有些傲气,需要好好在最底层打磨性子,养成沉稳的性格,否则以后在沙场上太过激进,会有大危机。”   “我希望他是一步一个脚印成为帝国的大将,而不是靠关系上位。”   林枫闻言,顿时露出肃然起敬的神情,道:“杜家主所言极是,倒是我差点让杜公子走了歪路。”   杜鸣忙摇头:“林寺正也是为了帮我,岂能怪林寺正。”   “既然杜家主不是希望我在行伍上帮助杜公子,那不知杜家主希望我怎么做?”林枫疑惑询问。   杜鸣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道:“犬子即将要奔赴行伍,之后说不得多久才能回来,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帮他完成一些心愿。”   “他从小到大最痴迷的就是兵法兵书,钻研其中经常夙夜不寐,只是我能为犬子提供的帮助很有限,所能请来的先生都不是最顶尖的兵法大家,这对他来说终究有些遗憾,而我大唐最顶尖的兵法大家全部都在长安,在国子监授课,所以我希望林寺正能顺路带他去往长安,让他有机会向这些兵法大家请求兵法,圆他心愿。”   听到杜鸣的话,林枫与孙伏伽精神都是一振!   让最优秀的后辈去长安!   这和陈家的请求,完全一致!   哪怕理由各不相同,但最终结果是一样的。   他们都要去往长安!   林枫眼底深处精光闪动,不怕他们有阴谋,就怕他们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们有行动,自己就有顺藤摸瓜的机会。   “这个简单。”   林枫大手一挥,一点犹豫都没有:“杜家主现在就让杜公子收拾行李吧,一会儿和我们一起离开就是。”   “至于那些兵法大家……虽然我和他们不太熟悉,但互为同僚,他们多少也会卖我几分薄面,我可以为杜公子代为介绍,至少能让杜公子和他们见面,至于最后杜公子能学得多少知识,就看杜公子的缘分了。”   杜鸣闻言,连忙拱手道:“多谢林寺正!林寺正这真的是帮了我大忙。”   林枫笑道:“小事罢了,和你杜家为我的付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不。”   杜鸣摇头:“对林寺正来说可能是一件小事,但对我和犬子来说,却是一件圆梦的大事。”   圆梦?   你杜家身为大儒世家,在读书人中谁不给几分薄面,还需要我来圆梦?   这句话本身就存在问题。   不过现在的情况,在杜鸣看来,是自己强迫杜鸣让自己帮忙,杜鸣为了不让自己有人情负担随便找了个理由,所以这句话有问题很正常。   甚至杜鸣压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杜鸣就是要用这般明显的事,让林枫认为他让杜成去长安,只是为了让林枫还人情债,并没有其他的目的,从而让林枫忽视杜成去长安是否另有别的目的。   可杜鸣根本不知道,林枫早已知晓了他的秘密,杜鸣的一切算计,压根就是林枫给他的机会……   孙伏伽看著两人互相算计的样子,心中不由再度感慨,这两人加起来,恐怕得有一百个心眼子。   随便一句话,就是暗藏心机的算计。   林枫看向杜鸣,露出我已经知晓你是为了让我还人情的感动,道:“杜家主放心,此去长安,我会将杜公子照顾好的,他到了长安后,但凡有任何需要,都以随时找我。”   杜鸣笑道:“雏鸟终究要自己飞翔,林寺正将他带到长安后,帮他介绍兵法大家就好,其他的就不用管他了,若是连独自生活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杀敌报国。”   似乎怕林枫拒绝,杜鸣直接转移话题,道:“不知林寺正何时离开,我略备薄酒,希望能与林寺正畅快一饮。”   林枫叹息道:“不瞒杜家主,我与杜家主一见如故,也想痛饮三百杯,但公务在身,著实难以耽搁,与杜家主见面之后,我就准备返回长安了,这杯酒,看来要待以后才行了。”   杜鸣闻言,不由道:“怎么这么著急?半日都不能留吗?”   林枫摇头:“公务要紧。”   杜鸣叹道:“既是公务,那我就不留林寺正了,但下次若有机会,林寺正一定要与杜某不醉不归。”   林枫笑道:“一定!”   说完,林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了却心愿,我也得回去准备一下了,杜家主让杜公子收拾完行李后,去县衙找本官即可,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   杜鸣点头道:“既然林寺正时间紧迫,我就不耽搁林寺正时间了。”   “告辞。”   “我送林寺正和杜郎中……”   片刻后。   杜鸣重新返回正厅。   他坐在主座之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晃了晃,语气平静道:“你都听到了?”   这时,便见一道身影,从一扇小门走了进来。   杜成背负长枪,表情冷清,点了点头。   杜鸣看向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缓缓道:“昨夜的事,对你来说不是坏事,你之前一直太过顺遂,没有经历过挫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危机,仍属纸上谈兵……而现在,你真正感受到了生与死的距离,有了失败的经验,再去自我剖析,也就能有真正的成长了。”   “更别说,经过昨夜之事,林枫对你十分信任,并且对你感官也十分的好,你去做事,他会下意识选择信任你。”   说著,杜鸣淡淡一笑:“我一直相信人性,相信人有疏远亲近之说,对于信任之人,绝不可能和对其他人是一样的态度,所以我从小就和这些泥腿子接触,强忍著不适与他们亲近……你瞧,现在哪怕我成为了家主,可有了以前我和孙伏伽的亲近,他现在对我,和对其他大家族的家主,态度肯定完全不同。”   “而林枫,也是一样。”   杜鸣看著杜成:“此时的林枫,就是彼时的孙伏伽,只是对付他们的人从我换成了你,怎么样?有信心吗?”   杜成背嵴挺直宛若标枪,语气仍旧淡淡,带著一抹不屑伪装的傲气:“自然。”   杜鸣爽朗一笑:“那就去收拾行李吧,此去长安,尽情施展拳脚吧。”   杜家外。   林枫与孙伏伽骑著马匹向县衙赶去。   孙伏伽道:“没想到杜鸣竟也是让杜成去长安,他们都让小辈去长安,究竟想干什么?”   林枫指尖轻轻在缰绳上磕动,脑海回想著与杜鸣见面的每一幕画面,缓缓摇头:“杜鸣与陈倚天一样,都是深不可测的老狐狸,倘若不是我们提前识破了他的身份,这一次绝对要被他给糊弄过去,所以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有到长安后,看他们去做什么,才能知道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你真要将杜成介绍给兵法大家?”   林枫笑道:“为什么不呢?我不这样做,如何让杜成认为我完全被他老子给骗了?不让他认为我被骗了,他又如何放心去做他老子给他的任务?”   “所以,我不仅要帮他,还会全力以赴的帮。”   孙伏伽听著林枫的话,不由感慨道:“接下来真的是有好戏看了……就是不知道,我们会不会现在也是别人眼中的好戏。”   林枫眺望前方,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论昨夜客栈发生的事,缓缓道:“这不……现在大家都在谈论的,不就是我们的好戏?我们是否是好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戏的是谁控制的……”   他看向孙伏伽,满怀深意道:“所以啊,孙郎中,我们得成为自己的掌控者,而不能成为他人的提线木偶……现在的长安城上空,必然满是掌控人的线,我们得随时警惕,别让那些线落在自己身上。”   孙伏伽明白林枫的意思,神色更加警惕,他长出一口气:“接下来,看来真得要拼了老命才行了。”   林枫看著孙伏伽风萧萧兮的悲壮模样,不由被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长安……”   林枫一边笑,一边双眼跃动著火焰:“我还真的期待有多精彩了。”   半个时辰后,随著林枫一声出发,耽搁数日的林枫等人,终于重新踏上返回长安的路途。 第236章 太子昏迷,越王夺嫡,风雨已来!   两天后。   气势恢宏的长安城外,行人如织。   宽敞笔直的官道上,有身著华服的富贵之人,有衣著朴素的劳作百姓,也有穿著胡服的外邦之人,他们有人肤色白皙,也有人全身黑如煤炭,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肤色,同时出现在长安城外的道路上,却完全不给人任何怪异之感,纵使是普通百姓,也对这些习以为常……这,就是大唐的长安,此时此刻,全世界最繁华最海纳百川之处。   而这时,这些肤色不同,衣著不同的行人,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向道路远处看去。   便见远处的官道上,正有上千骑疾驰而来,马蹄溅起的尘土,汇聚于头顶,漆黑宛若乌云,遮天蔽日,随著这千骑迅速蔓延而来。   这一刻,无论是富商,还是百姓,亦或者外邦之人,都连忙闪到道路两侧,不敢以血肉之躯和战马硬碰硬。   看著这些精锐骑兵的经过,百姓们不由好奇的议论起来,讨论这是来自哪里的骑兵,是否有新的战事要发生。   “吁——”   这时,这上千精锐铁骑于城门外忽然停了下来。   统领这支铁骑的千夫长向林枫行礼道:“林寺正,末将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没有陛下之令,我等不能进入长安城内。”   林枫明白行伍的规矩,他拱手道:“多谢韩统领这一路的照顾,待本官安顿妥当后,定带著好酒好菜来感谢韩统领和一众兄弟们。”   千夫长性子豪爽,笑道:“好!那我们就等著林寺正的好酒好菜,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说完,他不再耽搁,直接牵动缰绳,让马匹掉转方向,道:“走!”   有如来时的气势汹汹,离开时也如洪流席卷,眨眼间就消失于道路尽头。   林枫收回视线,松了松筋骨,听著全身关节处传出的噼啪声响,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同行的孙伏伽、赵斜阳、杜成等人,笑道:“为了赶路,除了陪著马匹休息外,我们一刻时间也没有耽搁,这一路辛苦大家了。”   赵斜阳连忙摇头,道:“只要能顺利抵达长安,辛苦不算什么。”   杜成性子冷清,话并不多,但也点了点头。   而陈淼则啪的一下打开折扇,骚包的扇了扇风,看著眼前古朴巍峨的城池,道:“不愧是长安,足够繁华,足够巍峨,确实值得本公子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以后这里就是本公子的扬名之地了。”   林枫瞥了陈淼一眼,若不是知道陈淼表现出来的骚包都是伪装,他真的会怀疑陈倚天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会让陈淼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   他无视陈淼,视线看向换上了一袭劲装,充满著英气的萧蔓儿,道:“蔓儿,你怎么样?累不累?”   萧蔓儿感受著林枫的关心,笑著摇了摇头:“我自幼调皮,特立独行,除了喜欢读书外,还喜欢骑射,所以从小我就缠著父亲教我骑射,每天都会练习几个时辰,这种赶路对我来说,不算难事。”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萧蔓儿酡红的脸蛋,鼻尖上细密的小汗珠,以及说话时略带的喘息,仍旧出卖了萧蔓儿很累很辛苦的事实。   林枫知道,萧蔓儿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她,她不希望成为自己的拖累,自己不止一次想让萧蔓儿坐马车,可萧蔓儿知晓林枫著急赶回长安,马车的速度太慢,因此坚持一同骑马。   林枫本以为萧蔓儿累了,也就不坚持了,可没想到,萧蔓儿竟然真的坚持到了长安。   萧蔓儿的懂事,让林枫心里不止一次感慨,有妻如此,真的夫复何求。   林枫已然决定,等这一次长安之变平安度过后,他就向萧瑀提亲。   “一会儿进城后,你就直接回萧府休息吧,我有要紧事,需要立即回大理寺衙门,待明天有空,我再去看你。”林枫轻声道。   萧蔓儿在路上时,已知晓现在的长安城局势有多复杂,此刻闻声,她直接点头:“不用担心我,我休息两天便好……反倒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多思量,有任何事都可以找父亲,若是父亲不帮你,你就告诉我,我去闹他。”   林枫听著萧蔓儿的话,心道这话若是被萧瑀听到,估计萧瑀得心塞死,这还没过门呢,胳膊肘就拐的这么厉害了。   他内心更加柔软,点头道:“我知道。”   说完,林枫直接看向赵十五,道:“十五,送蔓儿回家。”   “是!”   目送赵十五和萧蔓儿的离去,林枫视线又看向陈淼与杜鸣,道:“陈公子,杜公子,不知你们在长安城内是否有住处?若是没有的话,可以先去我的宅邸借住一段时间。”   陈淼忙摆动折扇,道:“家父有吩咐,到了长安后,就不能再麻烦林寺正了,林寺正放心,我陈家在长安有宅子,完全足够住。”   说著,他看向杜成,一边在十月底的寒秋扇著扇子,一边自以为潇洒的向杜成发出邀请:“杜公子,虽然我们只认识两天,但我觉得我和你有机会成为知己,若伱没有住的地方,可以去我陈家的宅子居住,随便你住,本公子不收你的钱。”   杜成瞥了寒秋扇扇子的傻子一眼,腰杆笔直,开口就给人锋锐之感:“杜家在长安的宅子不止一处,不劳陈公子费心,另外本公子觉得与陈公子没有什么相同的志趣,可能做不成知己。”   陈淼被杜成直接拒绝,也不羞恼,他笑呵呵道:“没有相同的志趣,可以慢慢培养嘛,以后说不得就能成为知己也未必。”   杜成没有回应陈淼的厚脸皮。   他看向林枫,拱手道:“林寺正还有公务在身,我就不打扰林寺正了。”   林枫笑著点了点头,道:“你先去安顿,安顿好了派人给我传个话,告诉我你住在了哪里,等我得闲了,就写封信为你引荐国子监的兵法大家。”   听到这句话,杜成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不同的神情,他忙道:“多谢林寺正。”   林枫笑呵呵道:“另外,我答应过你父亲要照顾你,若你在长安城有其他需求,也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忙。”   杜成没有拒绝林枫的好意,即便他性子清冷孤傲,却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好了。”   林枫道:“去吧,先去安顿。”   杜成向林枫行了一礼,便直接策马进入了长安城内。   “啧啧……”   看著杜成宛若标枪的背影,陈淼咋舌道:“这杜成真的是大儒世家的嫡子?他怎么看,都怎么和大儒世家挨不著边。”   “别在背后议论他人。”   林枫看向陈淼,道:“我对你也一样,以后你在长安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陈淼忙合起扇子,嘿嘿笑道:“林寺正是我在长安唯一能够抱的大腿,我若遇到问题,肯定会找林寺正的,只希望林寺正到时候别嫌我麻烦。”   林枫笑道:“你也跟了我一路了,你觉得我会是怕麻烦的人?”   “倒也是。”   陈淼向林枫拱手道:“那我就不耽误林寺正时间了,等我安顿好后,我会亲自拜访林寺正。”   林枫点头:“随时可以来。”   陈淼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再耽搁,直接策马也进了长安城。   很快,原本热闹的一群人,便只剩下林枫、孙伏伽和赵斜阳。   看著身著华服,衣袂飘飘的陈淼的背影,林枫眯了眯眼睛,道:“孙郎中,你说……这个陈淼和杜成,真的如他们所说的一样,才认识两天吗?”   赵斜阳原本还觉得陈淼和杜成真是两个性格的极端,为他们刚刚的对话感到有趣,谁知他们刚走,林枫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让他不由一怔,而他还没想明白林枫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孙伏伽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之前应该认识,且彼此有著一定的熟悉。”   “什么?”   赵斜阳愣了一下,他不由道:“为何这样说?”   孙伏伽见林枫不躲著赵斜阳说这些,便明白林枫是真的要将赵斜阳收成心腹,他说道:“不知赵县尉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昨天我们中途休息时,陈淼在我们吃的乾粮里,拿了一块饼子给杜成。”   赵斜阳想了想,旋即点头:“记得,但这也没什么吧?陈淼不也给我们拿饼子了?”   孙伏伽摇头:“拿饼子没什么,可在拿饼子之前,我看到陈淼是先拿起了一块肉干,可他看了一眼杜成后,就将肉干放了回去,只拿了饼子,但给我们拿东西时,他是一起拿了肉干的。”   赵斜阳皱眉道:“可能是陈淼觉得杜成太孤傲了,故意不给他好吃的肉干。”   “有这种可能。”   孙伏伽继续道:“可是今早我们吃乾粮时,杜成是自己取的食物,我亲眼看到他很嫌弃的将肉干扔到一旁,只拿起了饼子。”   “还有这事?”赵斜阳一脸意外:“我没注意到这些。”   孙伏伽笑了笑:“我的视线可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所以这两件事我看的清清楚楚……如果只是陈淼不给杜成拿肉干,那的确可能是他出于对杜成的不满,可杜成自己也不拿肉干,还很嫌弃的样子,那陈淼不给杜成拿肉干的事,就很值得商榷了。”   林枫这时道:“还有……杜成与陈淼一起去小解时,杜成只是看了陈淼一眼,陈淼就直接转过身为杜成观察四周。”   “这可不是两个对彼此都不爽的人,会有的默契与反应。”   赵斜阳并不愚笨,相反,他有著不弱的推理能力,正是这一点,让林枫看中了他。   所以此刻,在林枫与孙伏伽给出他没注意到的细节后,他便迅速反应了过来:“一件事的默契可能是巧合,但两件事绝不会再是巧合……他们真的早就认识了?”   “可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表现的一点也不熟悉?甚至杜成还专门表现的不给陈淼面子?”   林枫笑道:“这不是很明显?”   “什么?”   林枫意味深长道:“他们就是希望我们认为他们不认识啊,毕竟……正常来说,他们之间就是没有任何交集的,认识不就反而不正常了?”   “这……”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明明林枫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的智慧遭受了无情的碾压。   这还没进长安呢,赵斜阳就感受到了阴谋算计的味道了。   “走吧,我们也进城吧。”   林枫笑了笑,一边赶动马匹,一边道:“到了大理寺后,我会去找萧寺卿说你的事,看看衙门里是否有空缺,如果没有,你就先担任吏员。”   赵斜阳连忙道:“多谢林寺正,林寺正放心,下官一定不负林寺正信任,兢兢业业,不给林寺正丢脸。”   林枫笑道:“本官既然亲自带你来大理寺,自然是相信你能做好的,另外你和赵十五一样,在大理寺内只对本官负责,若本官没有交代你们任务,你们就去做大理寺的事,若本官有事,你们只需听从本官吩咐即可。”   赵斜阳脸上难掩激动之色,林枫这话,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他就是林枫的嫡系心腹,以后林枫官职再升,他肯定能跟著水涨船高,这绝对是普通吏员比不上的。   就算林枫官职不涨,以林枫在大理寺的地位,只要有机空缺,他也肯定能升官,可以说,只要林枫不出事,他的未来就十分可期。   “下官以后全听林寺正吩咐,林寺正让下官向西,下官绝对不向东。”   赵斜阳很懂事的向林枫表忠心。   林枫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将所有人都安顿完毕后,林枫最后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是和我一起去大理寺,还是回刑部?”   孙伏伽想了想:“此番经历诸多事情,我有必要尽快向戴尚书禀报,我先回刑部吧。”   林枫点了点头:“也好,戴尚书、萧寺卿和魏公都是值得信任之人,对他们不必有隐瞒。”   大理寺。   林枫和赵斜阳进入了衙门。   刚一进入,林枫就察觉到了衙门的气氛有些不对。   有人看到林枫,便和往常一样连忙向林枫行礼问好,可在林枫离开后,林枫的余光却发现他们仍旧站在原地,视线看著自己,表情似乎有些复杂。   林枫眸光微闪,心中若有所思。   “林寺正,你回来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枫循声看去,便见大理寺的包打听李浩淼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双眼便亮了起来,他迅速跑到自己面前,双眼灼灼的看著林枫,道:“林寺正,你此去临水县这么多天,肯定有很多收获吧?不知有没有下官可以知道的消息。”   李浩淼是典型的八卦达人,对情报和未知的消息毫无任何抵抗之力,而他与林枫也算熟悉了,所以一见到林枫回来,便舔著脸直接索要消息了。   林枫看著李浩淼那双期待的眼睛,心下微微颔首,李浩淼对自己的反应还算正常,或者说,只有李浩淼正常。   他想了想,旋即道:“想要我这一路的消息?”   李浩淼连忙重重点头。   “交换!”林枫淡淡道。   “啊?”   李浩淼愣了一下,便听林枫道:“消息交换消息,情报交换情报,难道不应该?”   “对对对,当然应该。”   李浩淼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连忙道:“林寺正,你是不知道,你不在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挑与我有关,或者重要的事说。”林枫道。   李浩淼忙道:“第一件事,和林寺正你有关。”   林枫看了李浩淼一眼,道:“有人说我是假的?”   李浩淼懵了一下:“林寺正怎么知道?这件事明令禁止不许私下议论的啊。”   果然如此!   还真是不出自己所料,四象组织见奎宿没有成功截杀自己,便直接曝光了自己的秘密,想要让自己的秘密暴雷。   可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雷,早已经被解决了。   “这件事本官知道,用别的消息交换。”林枫道。   李浩淼张了张嘴,只得继续道:“王少卿出事了——”   未等他说完,就被林枫的声音打断了:“我也知道。”   李浩淼:“……林寺正,你这段时间真的没在长安吗?”   林枫哈哈一笑:“再来。”   李浩淼脸上笑容顿时收敛,他一脸认真的看著林枫,就仿佛是如临大敌一般,道:“我就不信没有林寺正不知道的消息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已经定下时间,半旬之后,也就是下月十一,在东宫万佛殿,由西域天竺高僧波颇为殿下祈福。”   “天竺高僧波颇?”林枫终于听到了自己不知道的情报,他眸光闪动,回想起普光寺的事,道:“这个天竺高僧波颇,来到长安了吗?还是住在普光寺?”   李浩淼点头:“高僧还在路上,由鸿胪寺官员王玄策与普光寺达摩院首座德渺亲自去天竺迎接,预计三天后抵达长安,仍是入住普光寺。”   普光寺与四象组织有关,这个天竺高僧波颇,是由普光寺高僧亲自去迎接的,这是否代表……波颇也与四象组织有关?   可是,波颇是西域高僧,西域是西域商人势力的地盘,这个波颇,会不会也和西域商人势力有关呢?   还是说,波颇的到来是巧合,完全是李世民爱子心切的结果,是自己想多了?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飞速运转。   李浩淼见林枫终于没有说出“我也知道”的话,终是松了口气,他脸上重新恢复自信,道:“我还有一个重磅消息,保证林寺正不知道。”   林枫看向李浩淼,就听李浩淼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太子殿下昨日与越王殿下见面后,回去就昏迷了,太医署的太医连夜全都被叫去了东宫,可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一个太医离开东宫。”   “同时……越王府的守卫被千牛卫接管,越王殿下被禁止离开越王府,有人传言,是越王殿下为了储君之位害了太子殿下。”   “今早陛下都没有上朝,魏公请求面见陛下,但被拒绝……百官人人自危,连萧公都唉声叹气。”   赵斜阳直接瞪大了眼睛,脑瓜子嗡嗡直响……太子与越王夺嫡之争,这特么是自己能听到的消息?   自己不配这样的情报啊。   而林枫,脸色也肃穆了几分。   本以为大理寺少卿的死已经足以让朝廷混乱了,可现在他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开始。   太子昏迷,疑似与越王李泰有关……只是这一句话,就能想像,在大唐朝廷会产生怎样的地震了。   林枫不由抬起头,看了一眼长安城上空那灰蒙蒙的天。   他心里不由浮现一句话:“风雨欲来……不,是风雨已来。” 请假一天   今天赶了一天路,又搬家,实在累惨,所以,哭兮兮求大家谅解。 第237章 林枫的推测!萧瑀头皮麻了!   李浩淼见林枫因自己的重磅消息而陷入沉思,不由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这件事究竟如何,目前还没有定性,而且百官们都在管著自己的嘴,皆不敢乱说,以免触怒圣颜,所以林寺正也千万别外传,下官是打心底尊敬信赖林寺正,才说出的这个消息,其他人下官可不敢说,毕竟这可是杀头的大事。”   听著李浩淼的话,林枫收敛纷乱的思绪,瞥了对方一眼。   被林枫那漆黑的眼眸一看,李浩淼就顿时生出一种被看穿了一切的错觉,这让他不由有些心虚的视线飘忽。   看到这一幕,林枫立马明白了,说什么尊敬信赖自己,李浩淼分明是按不住分享八卦的欲望,以及维持住无所不知的大理寺包打听的人设,这才告诉的自己。   不过李浩淼的这个情,自己还是要承,毕竟这个消息真的非同一般,他想了想,道:“你这两个消息都很重磅,我没有同等重量的消息告诉你,所以我可以让你知道我这一路经历的所有事……你是第一个知晓这一切的人,去向其他人分享,想来应该能获得一些惊呼。”   李浩淼一听,那双八卦的眼睛,顿时灿然发亮。   他忙道:“消息不分轻重,只分知道的人多寡,越少人知道的消息,分量越重。”   会说话……林枫点了点头,旋即他转头看向赵斜阳,道:“赵县尉,我这一路上经历的事,你有听过的,有亲眼见证的,所以就由你来为李寺丞讲述吧,记住……”   林枫提醒道:“不能添油加醋,未发生的事情不要乱说,就说已经发生的事,正常讲述即可,哪些事重要,哪些事不重要,李寺丞会自己判断。”   赵斜阳心思敏锐,一听林枫的提醒,便顿时明白林枫的言外之意,林枫这是让他不要说关于对四象组织、金钗世家等势力的猜测,只挑林枫在临水县与神山县的查案和与四象组织明面上的你来我往的争斗即可。   换句话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说。   他连忙行礼道:“林寺正放心,下官会为李寺丞详细讲述林寺正经历的所有事,绝不添油加醋。”   见赵斜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李浩淼,介绍道:“李寺丞,这是神山县的县尉赵斜阳,本官在神山县查案时,得到了他不少帮助,发现他思维敏捷,能力出众,是一个好苗子,所以本官将他带了回来,准备让他加入大理寺。”   李浩淼听到林枫的话,不大的眼眸陡然闪过一道精芒,他其实在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赵斜阳这个生面孔了,只是林枫没有开口介绍赵斜阳,他不清楚对方的身份立场,也不知该如何与之称呼,便当做没注意对方。   现在听到林枫的话,心思剔透的八卦达人,便陡然明白……赵斜阳是林枫找来的得力帮手,换句话说,是林枫培养的心腹,否则的话,想让对方来大理寺,直接一纸调令即可,何须林枫亲自带来,还专门向自己这个寺丞介绍。   善于打探消息的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得知赵斜阳以后会是林枫的心腹,李浩淼便顿时露出热情的笑容,笑呵呵道:“原来是赵兄弟,你跟著林寺正来大理寺,那以后我们就都是同僚了,林寺正还有要事在身,就由我来带伱熟悉大理寺吧,走走走,你一边为我讲述林寺正这一路的事迹,我一边带你逛逛。”   说著,李浩淼便直接搂住了赵斜阳的肩膀,热情的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   这让赵斜阳不由一愣,但很快,精通人情世故的他就明白,李浩淼对他的热情,根本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林枫。   是林枫将他带来的,是林枫将他介绍给李浩淼的,所以堂堂的六品大理寺丞,就能把自己当成亲兄弟。   赵斜阳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林枫在大理寺的地位与声望。   他看向林枫,便见林枫笑道:“跟李寺丞去吧,先熟悉熟悉环境,然后本官与萧寺卿商议后,再看看怎么给你进行安排。”   有了林枫的话,赵斜阳这才放下心来,他有著一颗向上的心,现在有机会认识同僚,熟悉环境,自然不会放过。   很快,三人便分开。   李浩淼搂著赵斜阳的肩膀,眉开眼笑的离去。   而林枫,则不再耽搁,径直去了萧瑀的办公房。   “咚咚咚。”   林枫抬手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间内就传出熟悉的,略带疲惫的声音:“进来。”   林枫推门而入,就见熟悉的办公房内,萧瑀正坐在书案后,头也不抬的翻看著卷宗。   只是他眉头紧锁,手上的朱砂笔半晌不动,这让林枫意识到萧瑀看似是在审阅卷宗,实则早已思绪纷飞。   “什么事?”   听到脚步声,萧瑀思绪这才转回,但他仍是没有抬头,手上的朱砂笔终于落在卷宗上,进行著批注。   “萧公,我回来了。”林枫笑著开口。   刷的一下,正在笔走龙蛇的朱砂笔陡然顿住,萧瑀看向卷宗的头,瞬间抬了起来。   当他看到站在桌前的林枫后,疲惫的脸上,先是有著一抹错愕,继而笑容迅速浮上脸庞,疲惫的眼眸终于有了光采:“怎么这么快?本官还以为你至少得明早才能抵达。”   林枫视线认真的打量了萧瑀一遍,轻笑道:“长安发生了这么多事,下官自是要抓紧时间回来为萧公分忧,所以我们晚上都没有休息,一直在赶路。”   萧瑀听著林枫的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你能有这份心思,就不枉本官这段时间为你顶著压力了。”   林枫眸光一动,看著萧瑀脸上的疲惫神情,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他说道:“是关于我的秘密被四象组织曝光的事?”   萧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与此事有关,但又不完全是此事。”   林枫想了想,道:“关于少卿之位的争夺?”   萧瑀笑了起来:“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虽不在长安,但恐怕长安发生的事,你心里都有数了吧?”   他说道:“没错,确实是少卿之位的事,王少卿身亡,少卿之位空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著这个位置。”   “甚至在王少卿出事的当天,就有官员向陛下提议,尽快任命新的少卿……最后被陛下给骂了一顿,但朝廷的各个派系,各方势力,并未因此就断了念头,反而因少卿之选悬而未决,更觉得自己有机会,因此明争暗斗不断。”   “陛下见状,知道不能等案子破了再任命新的少卿了,所以也开始物色人选,因这是我大理寺的官位,陛下也便询问了我的意见。”   林枫安静的倾听,没有插话。   萧瑀看向林枫,道:“我推荐了你。”   “虽然你刚担任大理寺正不久,但你在短短时间内,就又破解了诸多悬案难案,更是在东宫破获了使臣毒杀案,保护了太子殿下,挽回了大唐形象,立下了大功,而你的能力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因此,在我看来,你完全有资格接替王少卿的位置。”   林枫虽然知道自己有机会争取少卿之位,却没想到萧瑀会在没有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直接点名道姓的推荐自己,这毫无疑问是在复杂的局势中,一开始就坚定的站在了自己这里。   对于聪明人来说,遇到锋锐的,复杂的事情,通常都会冷眼旁观,不会著急入局,什么时候得以窥见明朗的局势,或者有必胜的把握,才会加入其中。   毕竟一开始就入局,必然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继而遭受各种敌对势力的明枪暗箭,甚至还容易被高明的棋手利用,成为靶子,吸引其他人的注意,为真正的棋手做嫁衣,因此这怎么看,都非是明智之举。   可一向冷静理智的萧瑀,即便知晓这些,仍是在李世民询问他的意见时,毫不含糊的支持自己,让自己能够直接进入李世民的视线,就此有了竞争少卿之位的资格,这份对自己的厚爱与心意,让林枫内心有著说不出的感动。   萧瑀是真的拿他当亲人。   林枫深吸一口气,由衷道:“萧公为小子费心了。”   萧瑀只听这一句,就知道林枫对自己的付出和风险十分清楚,他摇了摇头,道:“费心不算什么,若真的能让你成为少卿,对你对我萧家,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   萧瑀声音顿了一下,脸色继而难看了起来,道:“只是我没想到,四象组织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对你发难,竟是直接曝光了你的秘密。”   “若在平常时期,你的秘密曝光也就曝光了,陛下知晓,我们知晓,且我们有完备的准备,根本不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是,在竞争少卿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你的秘密曝光了,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林枫眸光闪烁了几下,道:“这成为其他竞争者和背后势力对我攻讦的理由?”   萧瑀点头:“他们说你本就不是大唐的官员,哪怕你立下了不少功劳,可那也不足以改变你非官员的本质,所以你不是官员,自然就没资格竞争少卿之位。”   “还有人说你明知道自己是假的,还以这个身份自居,是贪心作祟,故意欺君,他们甚至请求陛下将你以欺君之罪论处。”   林枫眯了下眼睛,似笑非笑道:“有意思,以这点攻击我,阻拦我与他们争夺少卿之位,这很正常,我能理解……但请求陛下以欺君之罪处罚我,这是恨不得想让我死啊,不知是哪些同僚,这般恨我?”   萧瑀看了林枫一眼,道:“你也不用意外,说出这些话的,多数都是经你手找到的真凶的亲戚朋友,你查明真相,将真凶揪了出来,对受害者和天下人来说,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对这些真凶的亲戚朋友来说,则是一件痛苦的事,他们不能怪自己的亲人朋友为非作歹杀人害命,只能怪你多管闲事了。”   林枫冷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这么恨我,原来是我多管闲事,只是很遗憾,我这个人偏就喜欢多管闲事,他们越这样做,我越觉得这个闲事我管的对了。”   萧瑀明白林枫嫉恶如仇的性子,他说道:“这也是我为何一直告诉你,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机会向上晋升,只有这样,这些闲事你才能想管就管。”   林枫点著头,他并不愚笨,这些事他看的十分清楚,他说道:“该说不说,他们的理由,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的确能对我产生致命的打击……可是我又听说,关于我的事,已经被严令禁止讨论传播了?”   “你真是刚回来?这个消息都知道了?”   萧瑀点头:“眼见对你的攻击愈演愈烈,再不制止恐怕不仅会让你面临危机,更会让我们准备了许久的针对四象组织的计划出现问题,所以我和戴尚书与魏大夫一起求见了陛下,希望陛下出面。”   “最后陛下召见了百官,直接简明扼要的说早已知晓你的事情,且你仍旧以原大理寺丞林枫的身份留在大理寺,也是陛下的旨意,你是在受密旨做事。”   “有了陛下的解释,哪怕陛下没有说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也一样堵住了百官的嘴,为了防止有人背后再挑你的刺,影响我们对四象组织的大局,陛下亲自下令,严禁任何人在背后非议你,一旦被发现,严惩不贷。”   他看向林枫,说道:“至此,你秘密被曝光的风波,算是就此揭过,但对你终究还是有了一些影响,你非正常进入官场,且为官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这让原本对你保持中立的人,觉得你为官时间尚短,没有丰富的为官经验,不足以堪当少卿的重任,继而开始反对你。”   林枫听完了萧瑀的讲述,沉默了片刻,旋即吐出一口气,道:“所谓的反对理由,其实是觉得我的入场方式与他们不同,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以及我只是几个月,就有机会从一介卑贱布衣,连跳两个大品级,成为万众瞩目的四品大理寺少卿,对我羡慕嫉妒恨吧?”   萧瑀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笑了笑:“我就知道,哪怕我再美化这些,你也能一眼看到本质。”   他看著林枫,笑呵呵道:“听完了我说的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林枫听著萧瑀的话,难得露出一丝桀骜之色,他说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谁不喜欢我怎样,我还非要怎样……所以,既然他们不希望我这个卑贱出身的布衣超越他们,那我也就只好达到让他们羡慕嫉妒,却不敢恨的地位!”   “萧公……”   林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想成为大理寺少卿,为我,也为你的支持,为所有支持我信赖我的人。”   萧瑀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争夺大理寺少卿,林枫才是主角,自己为林枫做再多,若林枫没有这个神挡杀神的想法,自己做再多也没用。   他笑著道:“那就去做吧!”   “怎么做?”林枫询问。   萧瑀拿起茶壶,为自己和林枫各自倒了一杯茶。   他让林枫坐下,将茶杯推到林枫面前,然后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白气,道:“你有我的鼎立支持,有戴尚书与魏大夫的赞许,就已经有了不弱于其他人的背景,但因这一次的秘密风波,导致反对你的人增多,现在只有我们三人支持你,已经有些不够了。”   “所以,你现在有两条路要同时进行。”   “一个,寻找更多的人支持你,以你今时今日的潜力,我相信肯定还是会有人愿意站在你这里的。”   “另一个……”   萧瑀抿了口茶水,道:“继续立功,立更大的功!”   他看著林枫,道:“说一千,道一万,其他人为何能拦得住你,还不是因为你的功劳没有大到他们根本就张不开嘴反对的程度?”   “如果你能再来一两个东宫使臣案的功劳,我想再有人敢反对你,第一个站出来将他们骂的狗血淋头的,肯定是陛下!陛下素来赏罚分明,你的功劳到了足以升官的程度了,还反对,那就是在挑战陛下一直坚持的原则了。”   没有背景的立功,功劳是否有用,只是权力者的一句话,可有背景的立功,一个功劳可以放大数十倍。   萧瑀说的很明白,再破解两个东宫使臣案级别的案子就够了。   而这样的案子……   林枫眸光闪动,他已经明白萧瑀的意思了。   萧瑀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其实就是为了一件事。   林枫看向萧瑀,道:“萧公希望我破解王少卿被杀之案,以及太子殿下昏迷之案?”   萧瑀原本满面的笑容,在听到林枫这句话后,直接呆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昏迷的事?”   萧瑀还等著林枫求他指条明路呢,谁知道林枫自己直接就说出来了。   林枫笑道:“萧公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萧公只需告诉我,是与不是?”   萧瑀看著林枫那洞察一切的黑色眸子,无奈叹了口气:“在你面前,真是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不错,我希望你能主动去争取这两个案子,并且将其破获。”   “主动争取?”   林枫敏锐的抓到了萧瑀话语里的异常,道:“萧公所谓的主动争取,是说?”   萧瑀放下茶杯,脸色认真了起来,他正襟危坐看向林枫,道:“王少卿已经被害五天了,朝廷自然不会一直不理,原本这件事该是刑部和大理寺负责调查的,但因王少卿的案子发生在长安县辖区,所以长安县令周贺林主动请缨调查,魏国公向陛下细数了周贺林查过的疑案悬案,认为周贺林有这样的本事能查出真相,所以也支持周贺林调查。”   “结果,这个案子也就落在了周贺林手中,现在周贺林已经查了快五天了,但我没有听说他马上就能破案的消息,也就是说……你还有机会。”   林枫摸了摸下巴,道:“萧公这是让我去抢功啊。”   萧瑀平静道:“案子就放在那里,谁能破解,功劳就在谁身上,这是完全凭本事的事,怎么能叫抢功?更别说王少卿是我大理寺的少卿,他出事了,身为大理寺查案能力最强的大理寺正,去查案,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枫一听萧瑀的话,就知道萧瑀明显对此事早有思考,这是就等著自己回来了。   他心中一动,道:“周县令也想竞争少卿的位子?”   萧瑀道:“他的品级与你一样都是五品,且都是刑狱上的人,你说他想不想往上爬?更别说,他的背景比你还要厉害,魏国公是他的恩师,有魏国公支持他,在背景上,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他的机会很高,岂会放弃这次的机会?”   林枫明白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查案了,更是少卿之位背后的明争暗斗。   他沉吟片刻:“我明白了,我会主动请缨调查此事,届时还望萧寺卿批准。”   萧瑀就等林枫这样说了,他笑道:“我大理寺的仇,自该大理寺自己报,让别人报算怎么回事?显得我大理寺好像十分无能一样。”   这是也有个人情绪啊……林枫笑了笑,道:“下官明白,下官会竭尽全力找出杀害王少卿的真凶。”   接著,林枫又说出另一件事:“那太子昏迷的事?”   萧瑀闻言,神色更加严肃。   他看向林枫,道:“这个没人会与你争查案的事,甚至哪怕陛下任命,他们也会全力推辞。”   “相信你也听说传闻了,据说这件事涉及越王与太子的夺嫡之事,太子自不必多说,正统东宫,而越王则是陛下最疼爱喜爱的子嗣,身份地位也非其他皇子能够比拟。”   “现在这个案子夹在他们之中,最后无论调查出是谁的问题,都会十分棘手。”   “因此,除非陛下坚定的让谁去查,否则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林枫听著萧瑀的话,内心也感受到了此案的棘手程度,这绝对是自己遇到的所有案子中,最特殊,最棘手的案子。   “既然这个案子如此烫手,萧公为何希望我主动争取?”林枫询问。   萧瑀双眼认真的看著林枫,道:“一方面,我相信你的本事,你一定能查出真相,其他人只想著结果的棘手,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对陛下而言,这一次太子殿下昏迷,究竟是否是兄弟相残,远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只要你能得出结论,陛下就绝不会忽视你的功劳。”   “另一方面……”   萧瑀深吸一口气,道:“则是你没得选!只要你想真正夺得少卿之位,这是目前能看到的,唯一的机会!你可能会说还有四象组织,但我们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不确定能否真的可以阻拦他们,所以东宫的案子,现在就是最明显的,最适合你的。”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他大脑活跃,心思聪慧,很多事比萧瑀看的还要远。   所以萧瑀只是稍微一提,林枫就能明白。   只是这一次,林枫却没有直接点头,说他要去查东宫之案。   反而是看向萧瑀,道:“萧公,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萧瑀疑惑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我想知道……太子殿下昏迷,与我的秘密引发的风波被解决,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萧瑀皱了皱眉,道:“你秘密引发的风波,是陛下在昨天下午解决的,而太子殿下昏迷,是昨晚的事。”   林枫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昨天下午我的问题解决了,有了重新竞争少卿之位的机会,但也因我的秘密被曝光,很多中立者反对我,使得我的希望渺茫……可就在这时,不久之后,太子昏迷,疑似越王所为,使得朝野上下没人敢趟这趟浑水,而我因为想要竞争少卿之位,这是我唯一明确的立功机会。”   “也就是说,我一定会调查此案……”   说到这里,林枫抬起头看向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明白林枫意思的萧瑀,道:“萧公,你不觉得这很像是为我量身准备的吗?你觉得,这是巧合呢?还是说……”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个案子,就是有人为我准备的?” 第238章 正式入局!   随著林枫话音的落下,整个房间,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原本从容坐在凳子上的萧瑀,猛的挺直了腰杆,他双眼紧盯著林枫,眼中的黑色瞳孔在这一刻瞬间收缩,整个人难掩心中那滔天的波澜。   “子德,你……你是怀疑,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有人在以此算计你?”   林枫低头看著手中那被自己摇晃的出现漩涡的茶水,眉宇间凝聚著沉思之色,道:“我也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太子与越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一点也不清楚。”   “可能这段时间经历的阴谋算计太多了,让我都有些被害妄想症了,遇到和我相关的事,总会忍不住多想一想……萧公也说了,东宫的案子,翻过来,倒过去,整个朝廷,只有我会接。”   “而只要这件事只有我才会去做,它就已然有了被人算计的基础了,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对真正的聪明人来说,足以做到无声无息,让人察觉不到。”   萧瑀听著林枫的话,脸上的惊愕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也是深深的沉思。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而且现在的长安,说实话,形势之复杂,连我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还有四象组织等各方势力的汇聚,诸多筹谋算计混在一起,使得此刻的长安,简直就像是一锅乱炖,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陷入了其他人的算计之中。”   “所以你小心谨慎一些,没有任何问题。”   说著,萧瑀看向林枫,道:“那子德,既然你怀疑东宫的案子是专门针对你的,你还要接这个案子吗?”   林枫笑了笑,端起茶杯,直接将那满是漩涡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为何不接?”   萧瑀心中一动:“伱不是怀疑这个案子有问题?”   林枫放下茶杯,点头道:“我的确是怀疑这个案子有问题,但正如萧公所说,此时此刻的我,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我想要抓住这次成为大理寺少卿的机会,就必须得接手这个案子。”   “这本就是一件必然之事,除非我不想抓住这次机会,但这一次有太多人对我寄以厚望,有我的知己直接放弃这次的机会,全力支持我,有萧公、魏公和戴公为我奔走,有程将军亲自找到我说只要我想,他就支持我……我岂能因为察觉到可能有危险就放弃?”   林枫明白,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是有人为自己准备的,那这就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了。   因为自己真的没得选,自己的个人意志,在此时此刻所有人对自己的支持所形成的助推洪流下,其实已经难以改变方向了。   他不能让孙伏伽白白放弃这次的机会,他不能让对自己发自肺腑支持的萧瑀他们失望,他也要对得起程咬金两次的奔走救援,还要让跟随自己的赵十五与赵斜阳他们觉得值得……这种情况下,就如那些黄袍加身的皇帝,已经到那里了,他不得不黄袍加身,身边人的意志,已经裹挟著他必须成为皇帝。   更别说,他自己也想再进一步,成为四品重臣,自己成为大佬,真正再无后顾之忧。   所以别说只是怀疑有问题,就算真的有问题,他也必须得冒这个险。   萧瑀在官场历经沉浮,对官场的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一听林枫的话,他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可他皱眉想了一会儿,却是身子前倾,正色的看著林枫道:“子德,你和其他人的情况不同,你在官场时间尚短,还不到那种身不由己的程度,若你不愿意冒这个险,我可以帮你去和戴胄他们说。”   林枫摇了摇头,轻声道:“有萧公这一句话,我就更加要拼命了啊。”   士为知己者死,孙伏伽视自己为知己,这一刻的萧瑀,何尝又不是林枫眼中的知己。   明明萧瑀已经正式入局,被其他敌人视作眼中钉,平常一直都是满面红光的脸,此刻满脸疲惫,明显是为了自己和其他人周旋,疲于应对,可即便如此,萧瑀在察觉到自己可能有危险后,仍愿意放弃之前付出的一切,愿意放弃付出的沉没成本,将自己的安全摆在第一位。   这若不是知己,世上还有什么配称为知己?   所以萧瑀越是理解他,他就越不能让萧瑀白白付出,不能让萧瑀失望。   林枫永远都是这样的性子,别人但凡对他好一点,他就得一万倍回报。   虽然林枫这句话的声音很轻柔,可萧瑀熟悉林枫,仍是听出了林枫的坚决,他说道:“真的决定了?哪怕明知山有虎,也偏向虎山行?”   林枫笑道:“萧公的形容不准确,这应该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萧瑀长出一口气,林枫还知道幽默,说明林枫并非强撑,他应有一定的把握。   “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那我就不拦你了,总之这一次的案子,你务必小心谨慎,一旦发现任何问题,都可直接来找我,我会全力帮你。”   林枫站起身来,十分认真的行了一礼,道:“多谢萧公。”   萧瑀摆了摆手,语气也跟著缓和了起来,他说道:“不必这么见外,毕竟你都把我女儿拐走这么久了,我就算不看你和我的私人关系,也得看看我女儿的关系……当然,如果你敢不来提亲,我会亲手拿著刀去找你。”   林枫听著萧瑀的话,连忙顺杆爬,道:“岳丈放心,待此间事结束后,小婿一定亲自登门提亲。”   萧瑀笑道:“你倒是会顺杆爬。”   林枫一脸腼腆:“小婿是真心实意。”   萧瑀笑著摇了摇头:“好了,继续说正事吧。”   林枫重新坐了下来,他向萧瑀道:“萧公,太子殿下的昏迷,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一点风声都没有从东宫透出来?”   说起东宫的事,萧瑀收敛了笑容,他摇头道:“不瞒你,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越王殿下昨晚去东宫拜访太子殿下,在东宫呆了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便离开了,而就在他离开后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太子殿下忽然昏迷不醒,东宫的人连忙去太医署去找太医。”   “一开始是在太医署当值的三个太医前去东宫,可不久之后,东宫又有人出来,挨个去太医的宅邸唤太医,之后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在深夜被叫去了东宫,可直到现在,也没一个人离开。”   “同时陛下在昨夜去了东宫,也一样没有离开,连今晨的常会都没有出现,而越王殿下的宅邸,被千牛卫封锁,里面任何人不许进出……这一系列的事是能够亲眼看到和打探到的,但更深的,就完全没有消息。”   萧瑀说的比李浩淼更加详细,但对林枫并没有更大的帮助,这里面完全没有细节部分,饶是林枫再聪慧,也没法根据这种消息进行推理。   他说道:“看来只能等东宫开门,里面的人出来才能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了……”   萧瑀点著头,他看向林枫道:“我已做出安排,只要东宫有人出来,我会第一时间知晓……而你虽要调查这个案子,却也不用操之过急,先等东宫的情况清晰后,再向陛下请缨也不迟。”   林枫点头:“萧公说的是……那萧公为我说下王少卿的事吧,既然东宫的事暂时不急,我先解决王少卿的案子。”   “王少卿啊……”   萧瑀长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他说道:“王少卿是在五天前的夜里遇害的。”   一边说著,他一边从桌子上右侧的卷宗里翻找了一下,然后从中抽出了一份卷宗。   他将卷宗放到林枫面前,道:“这是关于王少卿案子的卷宗,你先看看,我再为你简单说下关键部分。”   林枫闻言,直接拿起卷宗,视线向上看去的同时,萧瑀的声音也继续响起:“五天前的清晨,王少卿的夫人听到下人的敲门声,从睡梦中醒来,那敲门声每天都会准时响起,是下人叫王少卿起床参加常朝的时间。”   “平常时候,王少卿听到敲门声,都会迅速醒来,然后由他夫人为他更衣……可是那天,敲门声响的比平常要久,王少卿却没有任何动静,王夫人见状,便有些疑惑的推了推王少卿,想要将其喊醒,可谁知,当她的手触碰王少卿后,却发现王少卿浑身冰冷,没有一点温度,且身体都开始有些僵硬了。”   “这让王夫人陡然一惊,她连忙起身点燃蜡烛,然后借助蜡烛的光……”   萧瑀看向林枫,声音不由低沉了几分,给人一种紧张的感觉:“她发现,王少卿双眼睁著,脸上有著诡异的笑容,已然没有了呼吸。”   林枫正好看到这里,卷宗上面的描写更加详细。   这是王夫人的供词:“……夫君他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嘴角上扬,脸庞僵硬,表情诡异而瘆人,我吓得连忙喊夫君的名字,夫君却没有任何声息,我察觉不对,连忙去试了夫君的鼻息,可老爷已经没了呼吸……”   林枫道:“睡梦中突然喊醒,然后发现枕边人已经没了呼吸,王夫人肯定受惊不轻吧?”   萧瑀点著头:“的确受惊不轻,自那之后,王夫人就病了,后来周县令为她请了大夫,不过好没好我就不知道了,关于案子的消息都被封锁了。”   他继续道:“王夫人被吓坏了,连忙去开门,让下人进来,然后整个王府的人就都知道王少卿去世了。”   “当时王府乱成了一锅粥,突遭大事,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王夫人见过大世面,哪怕她受惊最大,仍是第一时间稳住了局势,让下人给王少卿穿衣,同时向朝廷送去消息。”   “可是……”   萧瑀看向林枫,声音再度低沉了几分,道:“在他们给王少卿穿衣的时候,他们发现……王少卿的心口处,竟然有一个大洞,王少卿的心……不见了!”   “心脏不见了?”   林枫瞳孔微微跳了几下,同时视线快速在卷宗上掠过,很快找到了萧瑀说的部分。   夫人吩咐我们为老爷穿寿衣,我们连忙掀开被子,然后脱下了老爷的里衣,想著为老爷换上寿衣,可谁知道,就在我们脱下白色的里衣后,竟是发现老爷的心口处有一个洞,从洞的这一面能看到另一面的被子,老爷的心不见了!”   这是在场的一个下人的供词,其他人的供词也都差不多。   林枫比对了所有人的供词后,并未发现异常之处,可是这反而让林枫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萧瑀,道:“没有血迹?”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异常。”   萧瑀感慨的称赞了林枫一句,旋即点头道:“没错,没有血迹,衣服上没有任何血迹,被子上也没有任何血迹。”   “心口上的洞就这样洞穿著,却任何血迹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林枫皱起了眉头,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一分不对劲。   不合科学!   心脏被洞穿了,怎么可能没有血迹?   他忽然重新低下头,视线迅速在卷宗上移动,去有目的的寻找著什么。   萧瑀见状,就知道林枫要找的是什么,他说道:“仵作的验尸结果在第三页。”   林枫迅速翻动卷宗,找到了第三页的内容。   萧瑀同时道:“仵作第一时间前去验尸,结果仵作发现王少卿的伤口处,竟然被人用针线给缝合了,同时表面的伤口被人给烫的粘在了一起,正因此,才没有血液流出。”   林枫点了点头:“合理,但也不合理。”   萧瑀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用这样的方法处理伤口,确实可以防止血液流出……但在处理之前,一定会有鲜血流出,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在挖开心脏的那一刻,鲜血就会不受控制的外流。”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王少卿的衣服和被子都没有任何血迹……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两种可能。”   不用萧瑀询问,林枫便竖起一根手指,道:“要么,王少卿的衣服和被子原本沾上了鲜血,可是被人在处理完王少卿的伤口后,染血的衣服与被子被替换掉了,这才导致衣服被子毫无任何血迹。”   “可是……当晚王少卿不是一个人休息的,还有王夫人陪在身侧,如果有人换了衣服和被子,正常情况下,王夫人不会不知道。”   萧瑀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林枫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说道:“你是怀疑王夫人?”   林枫缓缓道:“在真相没有明了之前,王夫人确实有嫌疑。”   萧瑀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继续吧。”   林枫伸出第二根手指,道:“要么,王少卿的卧房根本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王少卿是在别处遇害,然后被移尸到了卧房,这样的话,衣服和被子也都可以没有血迹。”   “可是,问题又来了……”   林枫视线看著卷宗,道:“卷宗上说,王少卿当晚是与王夫人一起休息的,两人相拥而眠,这种情况下,若王少卿被人带走,又被人带回,一进一出两次,王夫人应该也不容易察觉不到吧?”   “而且王夫人的供词里也说,她并不是一睡就不容易醒来的人,她的睡眠很轻,有些声音她就能醒来,也就是说,如果王少卿被贼人带走又带回,接连两次的动静,还有枕边人没了又出现,王夫人多少也都该有所感觉吧?”   “可王夫人的供词却说……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王夫人罕见的睡的特别好特别沉,要么王夫人在说谎。”   “因此种种,两种可能性,王夫人都绕不开。”   他抬起视线重新看向萧瑀,道:“所以,这位王夫人,绝对是本案最重要的因素……萧公,我得去见她!”   萧瑀听著林枫的分析,不由笑道:“子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只是听我讲述,以及卷宗的最基本的内容,就找到了突破口。”   林枫道:“这并不困难,身为与死者同床共枕的人,王夫人本就是重要人证,我想周县令应该也会注意到这些吧?”   萧瑀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周县令对查案内容一直保密,故意防著我们大理寺,所以他是否重点调查了王夫人,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王夫人自那之后,就被禁足在了王府,一直没有出来。”   “禁足?”   林枫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看来周县令对她也有怀疑,就不知道周县令是否查到了什么……那萧公,我能见到王夫人吗?周县令会不会借著陛下之令,阻止我去见王夫人?”   萧瑀神色凝重,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性,或者说,他一定会这样,毕竟在他查案开始,他就在防著我们,他这样做的目的毫无疑问是为了你,他知道你的本事,更知道你会竞争少卿之位,这种情况下,哪怕他与你有些交情,但也绝不会因此让你如愿。”   “你现在要去调查,他必然会阻拦,而且他有任何人都挑不出的理由,他会说他有皇命在身,你若想查也行,但需要陛下许可。”   林枫道:“可是现在谁也见不到陛下。”   “没错……”   萧瑀点头:“若是平常,我可以随时为你向陛下请命,有你的本事和大理寺正的身份在,陛下定会同意,毕竟陛下也想尽快知道真相……但现在,你只能等陛下离开东宫。”   “陛下一旦离开东宫,我可能就要直接参与东宫案的调查,没时间去管王少卿的案子了,我不能等陛下。”   萧瑀自然明白这些,他想了想,道:“要不我和你走一趟,以我大理寺卿的身份,我若直接提出要求,周贺林应该不敢直接拒绝。”   林枫摇了摇头:“小孩打架,哪用得著背后的大人下场,若萧公你为了我下场,恐怕接著魏国公也会亲自下场,那样的话,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毕竟房玄龄的段位,比萧瑀要高,房玄龄若亲自出手,萧瑀未必能招架得住。   “那你?”萧瑀有些担忧的看向林枫,他已然没了办法。   林枫眸光闪烁,大脑在疯狂转动,现在时间紧迫,自己不能等李世民,但周贺林又必然会阻拦自己,自己没有合理的理由参与进去,绝对见不到王夫人……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周贺林心甘情愿让自己参与调查?   不能依靠萧瑀,其他人也不能依靠,必须自己让周贺林松口才行……只有这样,他们背后的大人物才不会下场。   要怎么做才行?   靠交情肯定不行,那么……靠案子?   林枫眸光闪动,王俭被杀案的一切信息,迅速在林枫脑海中浮现,每一个细节,卷宗上的每一个字,都不断于脑海内回响……诡异微笑,心脏丢失,没有血迹……   这时,他眸光突然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连忙重新看向卷宗。   “这……”   下一刻,林枫猛的抬起头,他看向萧瑀,道:“萧公,我有办法了。” 第239章 两案是一案?表象下的真正目的!   “你有办法了?”   萧瑀听到林枫的话,双眼不由亮起,他脸上迅速露出欣喜之色,问道:“什么办法?”   林枫指尖在卷宗纸张上轻轻滑动,沉吟了些许,笑道:“我在卷宗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地方,准备去找周县令聊聊这些,我想……若是周县令没有察觉到这些有趣的地方的话,他应会愿意通过一些让步,来换取我的这些发现。”   “有趣的地方?”   萧瑀心中琢磨了一下,旋即心中一动,他忙道:“你难道对这个案子,有了什么特别的发现?”   “其实也不算多特别,但确实是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接著,林枫就对萧瑀说出了自己的发现,萧瑀听后,整个人都不由愣了一下:“这……真是这样?”   他连忙将卷宗取来,仔细看了一眼林枫说的地方,旋即眼眸微微瞪大:“还真是如此!”   他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有几成把握?”   林枫说道:“我所看到的,毕竟只是卷宗上最浅显的记录,后续周县令是否发现了什么,尸首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丝毫不知,所以十成把握我自然是不敢说的,但若卷宗上的内容没有错误的话,哪怕只是最浅显的表象,也足以证实很多事了……故此,只要记载没错,我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七成把握……已然不少了。”   萧瑀看著卷宗,脸上浮现思索之色,沉吟片刻后,道:“我不知道周贺林是否也发现了这些,但至少我完全没有对这方面有所怀疑……而周贺林已经调查足足五天了,仍没有找出真凶,所以我怀疑,他很可能没有发现这些,在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林枫笑道:“周县令是否发现这些,等我去找他自然就知道了……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去尝试一下,万一他不知道,那我告诉了他,毫无疑问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这份人情他赖不掉,也不能赖。”   “我们现在虽然是竞争关系,但并非你死我活的仇敌,以后还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表现的太绝情,所以他会很清楚,我帮他忙,就是为了让他让步,哪怕他仍不愿让我直接调查此案,可对我要问询王夫人这么一件小事,必然会同意。”   官场上的事,萧瑀比林枫更明白。   哪怕背地里彼此杀红了眼,可也绝不会在明面上让彼此下不了台。   维持表面的和煦,表现出应有的大度和大气,是一个官员最基本的素养,否则若让当权者认为自己小肚鸡肠,不堪大用,那恐怕就没有未来了。   所以,若林枫真的帮到了周贺林,周贺林为了体现自己重恩情和大度的品质,也会让步,更别说周贺林也该清楚林枫的潜力,知道哪怕林枫这一次没法晋升四品,未来也必然有极大的希望迈入四品的台阶,这种情况下,周贺林应不会将事情做绝,给未来的自己招惹一个同品级的麻烦。   “确实可以一试。”   萧瑀点头道:“只要你的发现没问题,他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些,那无论他是否愿意让步,他也必须让步,不过……”   他忽然话音一转,沉声道:“子德,若他真的没有发现这些,那你帮了他,毫无疑问是帮他扭转了错误的方向,让他得以迅速抓住案子的关键,而他已经调查了足足五天,远比你掌握更多的线索,更加了解案子的情况……所以,你就不怕他先伱一步找到真相,让你反而为他做了嫁衣?”   林枫看向萧瑀,见萧瑀认真的看著自己,轻笑了一声,道:“这个案子若真的这么容易找到真相,周县令也不会需要等到我帮他了……当然,若周县令先我一步找到真相,我也不会后悔,抛开个人利益关系,能够早些为王少卿找到真凶,本就是一件好事。”   “至于我个人的利益……”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若不这样做,我连调查的机会都没有,那样的话,又与周县令找到真相有什么区别?我去帮周县令,我还有机会,我不帮,一点机会也没有……所以萧公,你说我该怎么做?”   萧瑀听著林枫的话,满是欣慰的点头,道:“我担心你的功利心太重,会患得患失,导致心态出现问题,现在见你内心澄明,我也就放心了。”   “子德……”萧瑀感慨的看著林枫,发自内心道:“说实话,你虽出身贫寒,不如世家豪门与皇亲贵族的子嗣,但你心胸之豁达,远不比他们差,而这,正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有此品质,再有你的能力在,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林枫没想到萧瑀会忽然夸赞自己,他笑道:“萧公可别这么说,我也只是没有办法之下的苦中作乐罢了。”   “能苦中作乐,而不是自怨自艾,本就比那些心比天高的家伙好上数倍。”   林枫知道萧瑀是在宽慰自己,若接下来失败了,让自己不至于太受打击,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刚刚穿越到大唐时,处境是地狱难度,但自己能遇到萧瑀孙伏伽这样的人,却有如否极泰来,是真正的幸事。   正因为遇到了他们,自己才不必昧著良心做事,仍能做自己,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仍是保持著本心,不必被迫和光同尘。   “有萧公这句话,即便天崩地裂,我觉得我都能笑著面对了。”   林枫向萧瑀表达了自己明白萧瑀的苦心,继续道:“等我和萧公汇报完我这一次的经历和收获,我就去找周县令试一试,无论结果如何,终究得做了才知道。”   萧瑀微微颔首。   林枫见萧瑀茶杯空了,便麻溜的拿起茶壶,主动为萧瑀倒满了茶水,他看向萧瑀,道:“萧公,说完了长安城的事,说说我的事吧。”   他放下茶壶,深吸一口气,神色更加认真了起来,道:“我从临水县给萧公送的信,萧公应该收到了吧?”   萧瑀点了点头:“莱国公通过不同的途径先后给我送来了同样的信,我收到信后,便按照你的要求,第一时间安排人手去长安附近的渡口调查。”   “怎么样?”林枫忙问道。   萧瑀脸色凝重,摇头道:“没有任何发现。”   “没有发现?”林枫皱眉,道:“根据那些货船的航行日志,我给了萧公具体的时间段,他们在那个时间段内,的确都经过长安附近的渡口,而且我从临水县返回的路上,也从四象组织的人嘴里得知他们的目标确实是长安,我应该没有推断错,可怎么会没有任何发现呢?”   “难道是他们为了更谨慎的行事,没有把货物送到长安附近的渡口,而是在更远处的渡口就将货物卸下了,之后用其他方式运到了长安?”   萧瑀也摇了摇头,他缓缓起身,来到身后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沓纸。   然后他将这些纸张放在了林枫面前的桌子上,道:“这是我们的调查结果。”   林枫迅速拿起纸张,视线向上看去。   只见纸张上详细写著那些货船在抵达长安附近的渡口后,所卸下和装运的货物。   上面记载的内容很详尽,既有搬运货物的工人的口供,也有一些衙门抽查的情况。   而结果,正如萧瑀所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货船运送的货物,完全是商户清单要求的货物,有丝绸,有布匹,有木头,有粮食……但唯独没有矿物,没有林枫在礠山发现的,未经处理过的矿物。   “怎么会这样?”林枫眉头皱了起来。   萧瑀也是神色不解,道:“你刚刚的猜测,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他们运送的矿物在更远处的渡口卸了下来,那他们船上满满登登的货物,又是哪里来的?”   “据搬运货物的工人所说,这些船只的货物都装的很满,根本不可能再装有其他沉重的矿物的机会,所以,他们不可能既装商户需要的货物,又装矿物。”   “而这些货船运送的货物,也都是商户决定的,非是他们自己能够提前准备的,按照时间来计算,他们根本就没有先将商户的货物运到某个地方,再返回磁县将矿物运走,然后再将矿物与货物对调的时间。”   林枫听著萧瑀的话,沉沉点了点头,他专门研究过这些货船的运行路线与时间,要比萧瑀更清楚时间的问题。   “的确来不及……除非,这些商户,是他们自己人。”林枫沉吟片刻,看向萧瑀,道:“若商户也是四象组织的人,那他们就可以提前进行准备与货物囤积,这样的话,时间就不是问题了。”   萧瑀想了想,旋即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我会安排人秘密调查这些商户。”   “萧公速度要快些了,我有预感,四象组织动手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我明白。”   萧瑀缓缓吐出一口气,忍不住道:“四象组织这些家伙,真是属兔子的,狡兔三窟,算是被他们玩明白了,哪怕你已经在源头上找到了他们的线索,可没想到,他们还是能将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   “亏得我们现在还有方向可以调查,否则的话,想找到他们,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林枫听著萧瑀的腹诽,不由哈哈一笑,他说道:“其实想要找到四象组织的成员,也没有萧公想的那么麻烦。”   “什么?”萧瑀一怔。   他下意识看向林枫,就见林枫意味深长道:“已经有人为我们带路了。”   萧瑀眨了眨眼,胖乎乎的脸上充满著茫然,他那样子,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玩意呢,谁能给我们带路?”   “关于我在返程时遇到的一些事,我还没来得及和萧公说……”   林枫见萧瑀脸上的茫然,笑了笑,直接将自己被四象组织的奎宿一路追杀,以及在神山县自己的算计,与四象组织、金钗世家和西域商人势力的明争暗斗,彼此博弈,简明扼要的告诉了萧瑀。   所以,真正的奎宿,用了当初利用我假死脱身之法,又一次逃出了生天,但他并不知道,这一次的他不再是完美的脱身,而是被我将计就计,成为了为我带路的人,他返回长安后去的任何一个地方,见的任何一个人,都将为我们指引四象组织隐藏极深的据点与成员!”   萧瑀听完了林枫的讲述,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他在听说林枫先后两次欺骗四象组织的方法时,就已经为林枫的谋算能力感到震动了,那种事事料敌于先的本事,当真有种看诸葛孔明算敌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他没想到,那与神山县的博弈相比,却只能算是大戏的开场。   林枫在神山县经历的一切,一日查案,识破杜家的写信者身份与金钗世家的身份,识破金丰禄杀人凶手的身份和西域商人势力的身份,识破安神陛下安排的密探的身份,并且借用这些人的身份与立场,以巧妙的手段将其利用,让他们与四象组织进行博弈……一波三折的起伏,危险与机会的不断变换,一直到最后,林枫拖延时间的真正目的浮现……饶是经历丰富的萧瑀,在这一刻,都忍不住目瞪口呆,震撼连连。   更别说林枫在这一切的算计背后,还将计就计,将真正的奎宿当成了引路之人,为他们寻找四象组织的据点与其他成员,从而彻底将那一夜的成果再度放大无数倍……未来会取得什么样的效果,根本无法预测!   这简直比他听过的任何故事都要精彩!   “子德,你真的不是诸葛孔明转世吗?”   萧瑀忍不住向林枫开口表达自己的震撼。   林枫哈哈一笑:“萧公真会开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   萧瑀用仿佛第一次认识林枫的神色看著林枫,道:“你的谋算能力,你对手上所有力量的运用,你对各方势力内心想法的把控,你将自己真正目的绝妙的隐藏在一切的表象之下,并让敌人深信不疑,甚至在最后,你还能灵活的转变计划,将计就计,更为关键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日时间内……这份能耐,在我看来,世上绝对没多少人能做到。”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谋划,林枫在神山县做的事,也会有不少人能做到,可如果将时间缩短到只有短短一天,并且还要如林枫一样面临一个毫无任何头绪的案子的压力,那就真的没几人能做到了。   能让未来岳丈如此青睐,林枫自然高兴,不过在未来岳父面前,还是要保持优良的传统的,所以林枫很谦逊说道:“我也是运气好,正巧神山县各方势力汇聚,否则的话,但凡少任何一个势力,我也会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般,没法将时间拖延到程将军来支持我。”   这算运气好吗?   各方势力汇聚,彼此各有算计,多数都对林枫怀有敌意与恶意,这种情况下,萧瑀觉得,若是其他人遇到如此复杂的局面,可能早就懵了,那分明是最糟糕的霉运。   也就是林枫,有著能将霉运化为好运的机会。   想到这些,萧瑀心中忽然一动,林枫在如此复杂的神山县都能轻松获得最后的胜利,眼下的两个案子,虽然也很复杂,但未必就会比神山县更难,故此以林枫的本事,也许还真的都有机会!   他忽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萧瑀笑道:“虽然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但这是好事!如此看来,这四象组织的神秘面纱,也许不用等到我们找到他们的矿物,就能揭晓了。”   林枫也跟著点头,笑道:“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对那些矿物的下落有所松懈,知道他们的人是谁,藏在哪还不够,知道他们的阴谋是什么,我们才能真正做到知彼知己。”   萧瑀直接点头:“我会加大力量去调查……另外你询问的作坊我也查过了,这些作坊有的是私人的,有的是工部的作坊,但都没有查到任何问题,所以接下来我准备扩大范围,向距离长安城比较近的县城开始调查,一点点向外延伸,看看能否从这方面找到线索。”   萧瑀经验丰富,做事老道,林枫十分放心,他说道:“那就辛苦萧公了。”   萧瑀摆了摆手:“四象组织的事是我们一起向陛下接下的任务,这本也是我的事,不过……”   他看向林枫,道:“除了四象组织外,金钗家族,以及隐藏极深的西域商人势力,他们来到长安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我们也得想办法查出来。”   说起金钗家族,林枫道:“金钗家族还好说,有杜成和陈淼来到长安,他们一定是带著任务来的,只需要盯著他们,就有机会知道他们的目的,而且陈淼与萧公你还有些亲戚关系,不出意外,他应会来拜访萧公,萧公你也可以趁机试探一下。”   听到林枫说起陈淼,萧瑀眉宇间不由有些阴霾,他沉声道:“陈家与我萧家虽是距离比较远的远亲,但我们毕竟还是有些亲属关系,所以陈倚天来投奔我时,我还是毫无保留的接受他,可我没想到,他陈家竟然会是金钗传承世家。”   林枫道:“金钗传承世家未必就一定是恶的,毕竟身份是一千多年前就传下来的,非陈家主能够改变。”   “可我那般信任他,他却从未与我说过这些……而且你和蔓儿在临水县经历的事,也能看出,他绝对另有心思。”萧瑀这些年看遍了人心险恶,一个人是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很清楚,陈家,和他萧家根本不是一条心。   林枫默然,没有开口,他可以评价其他金钗家族,但对与萧瑀有远亲的陈家,他不好开口。   萧瑀长出一口气,双眼情绪收敛,声线平静没有任何波动:“陈淼和陈家你放心吧,我既然能扶起他们,就能将他们打下万丈深渊,只希望他们别真的将事做绝。”   林枫见萧瑀已然心有决断,便点了点头,继续道:“最麻烦的,是西域商人势力。”   一边说著,林枫一边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纸。   他将纸张放在萧瑀面前,道:“这是我们从那些书籍中破解的内容,里面全是关于官员们贪污受贿的记录,时间地点原因,以及这些钱财用于何处,记载的都十分详细。”   “不出意外,这些钱财都是西域商人势力提供的,而他们这样做,看似是为了打点关系,实则是为了眼下的时机。”   他看向萧瑀,沉声道:“我怀疑他们想将这些事情曝光,直接引爆这多达上百官员的贪污受贿的事实,从而引发朝廷官场的震动。”   “萧公也处理过贪污受贿的案子,应该能够明白,这件事一旦发生,会有什么后果……而现在,四品少卿诡异被杀,诸多势力争夺少卿之位,太子殿下昏迷,疑似夺嫡之争,四象组织多年阴谋即将行动,金钗家族齐聚长安图谋不轨……在这个时候,再有上百官员同时出事,萧公能想像那会是怎样的场面吗?”   萧瑀倏地一下,霍然起身。   他双眼瞪大,瞳孔剧烈收缩,听著林枫的话,他脸色阴晴不定,神色不断地变化。   “不行!”   萧瑀直接抓起桌子上的纸张,道:“我要去东宫,我得见陛下!”   “这件事若无法妥善解决,若真的如你所说,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这上百官员的事了,而是朝廷能否安稳,长安能否稳定,乃至我大唐是否动荡的大事!”   “拖不得!必须尽快见到陛下!”   说著,萧瑀就向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向林枫道:“子德,你若想休息,就回去休息,若不想休息,就直接去找周贺林。”   “有了这份名单,我足以见到陛下,只要我见到陛下,我完全可以向陛下为你请缨,所以哪怕你不能让周贺林让步,也能很快参与到这个案子的调查之中。”   林枫闻言,起身看向萧瑀,道:“我对周县令感官并不差,而且大理寺与长安县衙经常有需要配合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宜弄得太僵,若能用温和的方式参与,还是用温和之法更合适。”   “当然……”   林枫笑道:“若周县令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或者我帮了周县令后,周县令翻脸无情,那萧公助我,我也是很愿意接受的。”   萧瑀就喜欢林枫这灵活的底线,他点头道:“你尽管用你的法子去做,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向陛下为你请缨,有了陛下之令,你才能真正拥有其他人挑不出毛病的身份参与案子。”   “还有……不必勉强。”   萧瑀道:“之前我是不知道你还掌握这份名单,现在有这份名单,一旦查明真的如名单所说的那样,他们贪污受贿,那你就是大功一件,这件大功绝对不弱于破解王少卿被杀之案,甚至比太子案也不会差,你已经有了可以容错的机会了。”   林枫自然明白这些,这也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压力大的理由,他笑道:“萧公放心,我明白。”   萧瑀见已经安排妥当,不再耽搁,直接转身离去。   看著萧瑀行色匆匆的背影,林枫沉吟些许,旋即也转身向外走去。   虽然他很疲惫,但他并不准备休息,他要直接去王俭的宅邸,去找周贺林。   有了名单的功劳,林枫也知道自己并不是非要破解王俭被杀案不可,但林枫总觉得王俭的死并非独立的事,而是与眼下长安的复杂形势有著紧密关系。   正因王俭的死,才有了各方势力争夺少卿之位的事,才有了自己不得不去选择调查太子昏迷的事。   这些事,破开现象,只看本质,其实就是层迭递进的,一环扣著一环,缺少任何一环,下一件事都无法确保其一定发生。   所以,林枫怀疑,王俭的死,与太子昏迷的事,很可能有著某种关联,甚至是同一个人在背后谋划也未必。   故此,若无法查明王俭因何而死,很可能在调查太子的案子上,会很被动,甚至直接陷入死胡同。   若真的到了那一刻,自己可能就真的要身处夺嫡的大漩涡与大危机之中。   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为了在这纷乱的局势中掌握主动权,弄清楚隐藏在迷雾之下的一切真相,自己必须要去调查王俭的死!   这已然和少卿之位无关了。   林枫的著眼点,是更远的未来。   只是这些,他不能和任何人说,哪怕是萧瑀也不能说,倒不是他不相信萧瑀,而是这些想法,他不能让幕后之人知晓,一旦被敌人知晓,幕后之人很可能会做出应对,只有自己表现出是为了少卿之位而拼命争取的样子,才能迷惑幕后之人。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露,唯有谁也不说,才能确保真正的安全。   所以,他要在明面上查案,与周贺林等人争夺少卿之位,暗地里则查找两个案子之间的因果与联系,找到隐藏在两个案子之下的真正秘密。   而想要做到这一切,第一步……就是与长安县令周贺林的博弈,让争取少卿之位的表象,更加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