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难行 作者:林萨 哥哥弟弟那点事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连载 HE - 现代 - 狗血 - 强弱 生子 第一章 冷酷哥哥和痴汉小鸡 申信投行资本市场年会是界内备受瞩目的一桩资本局,整个环球中心被分成十五个会场迎接有一千多名来宾,三天的时间,络绎不绝的社会名流、界内大牛从流畅华丽的轿车走下。 成立不到两年的投行,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是因为其背后现金资本雄厚的申信基金,而对申信百分百控股的是在国内最具影响力私营家族财团——信实集团。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涉水资本行业,唯独这次如此高调,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对准了他们年少有为的继承者。而姬少越本人是最后一天才到场,申信的董秘亲自来替少东家扶住车门,背后挡着的镁光灯闪烁不定,捕捉手按在西装第二颗扣子走下来的人,长腿阔肩,在簇拥的人群之中间或露出半张年轻英俊的脸。 坐电梯到达二楼的主会场,姬少越的位置在第一排。光影晦暗,连带着他匆匆露面时的高傲锐利一并收敛,侧影的眉目细致隽永,与人凑耳交谈时唇角勾起,眉心似有一粒凝在心人的红痣。 对某部分对前面申信首席分析师主题演讲不感兴趣的人来说,这尊低眉含笑的玉面菩萨点亮了这场无聊的聚会。 在接下来的酒会上,姬少越见了几个和他父亲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就领着最新的女伴去找自己朋友,在衣香鬓影之中形成一个以他为圆心的新圆。同一个奢丽的房间盖顶下,他们的父辈们在房间一边谈笑决策,轻描淡写规划拨动外面的资本经纬,不更事的纨绔在另一边笑意粲然,碰杯谈起美女香车,还有新买的球队。 被众星拱月的姬少越虚搭在女伴腰的手松开,接过递来的酒杯与握手,亲和地参与有意无意都在迎合他口味的话题,不热情也不算冷淡,偶尔抛句话让对话继续下去。 貌似认真,亲和带笑的样子让童星棠想到了陪母亲去的寺庙里供奉着的,垂目俯览聆听,但其实一直无动于衷,慈悲又无情的神像。 此时姬少越体贴地注意到女伴的分神,视线微移,目光落在童星棠脸上,弧光狭长迷人,又因为长眉黧黑英气,笑得没有一点浪荡子弟的轻浮,反而带着一点可亲,声线低缓好听:“怎么了?” 姬少越今晚的女伴——童星棠,二十三岁,本人是在读经济学博士,还在洛杉矶开了一间画廊,才情斐然的妙人,还有一个现任申交所理事长的父亲。 童星棠说:“有人说过你像菩萨吗?” 她显然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周围也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大家目光揶揄的玩笑起姬少越的长相,还有人说:“少越是无神论者。” 姬少越呷一口香槟,指尖点自己的胸口:“按照菩萨的说法,我这里还装着酒色财气,红尘俗世,一身混沌。” 童星棠也笑笑,说:“比如说Frida?” 姬少越回国的几天前被拍到和自己的名模女朋友同出入他在肯辛顿公馆的家。 姬少越不置可否的一笑。 童星棠低咳一声,说:“今天我妹妹让我来看看Frida的男朋友,顺便,可以有一张签名就更好了。” 姬少越状似无奈:“签名么?我的倒是容易,其他人的,可能要废点功夫。” 童星棠拇指搭着食指比了一个“OK”的姿势,笑意了然,说:“麻烦就算了。” 她对家世涵养相当的姬少越印象不错,而且她和姬少越都很年轻,今天来见一面短时间里是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交个朋友而已。看姬少越得体周到的样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她要提前离开,姬少越主动说要送她的时童星棠稍微有些吃惊。 当他们一起离开,背后彼此长辈的注视,童星棠感觉到的压力和无奈比邮箱里导师的连环催促还要让人头疼。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场馆里温暖如春,但是外面的气温已经接近零下,走到还铺着红毯的门迎面就吹来了湿冷的寒风,苍冷萧瑟的天幕低垂,街灯笔直延展,就在人流不多的街对面,童星棠还没有开口问姬少越,就看到了街对面站着的男生。 很短的黑发,年纪不大,样子和身形还属于少年,寒风在他四周打璇,脸冰雪似的白,很薄的唇瓣被风吹得嫣红,琉璃般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们。 “又来了。”姬少越脸上露出陌生的表情,就像一张精美的皮囊有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裂痕。 对方打算走过来,走下台阶,就被姬少越手背朝外,做了一个明了又敷衍的驱赶动作。 像是对待一条狗一样。 对方唇角抿了一下,余光似若有若无地瞟向一旁,站着没有动。 车在街口转弯时,童星棠从后视镜看到站在原地少年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车子。 “那是谁?” “姬南齐。” 童星棠似懂非懂。 同一辆车上,车顶的阅读灯在两人中间的皮革上落下一块明黄的灯光,童星棠要回复邮箱,姬少越也没有再开口。行驶一段距离之后,童星棠收起手机,余光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矜漠寡言的姬少越。姬少越和之前华灯靡靡下看上去不太一样,身上亲和的气质消失,也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按照权贵家族绵延隐秘的传统,有一个被寄予厚望,异常杰出的继承者,那么他的其他兄弟——不管是否同父同母,那个人一定会活在这个太过出色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下,不出彩的一生跌跌撞撞。 ——更不用说他们兄弟之间还有如此糟糕,一直避而不见的关系。 姬少越是前者,刚才街对面的那个是后者。 就不过就算如此,在昏暗冷调的阅读灯灯光下,童星棠意外地发现这对关系不融洽的兄弟还是长得很像的,尤其是姬少越那双笑时迷人不笑阴沉的眼睛。 而之前那个看着他们的车离开的少年,有一种近乎邪恶妖淫的漂亮,眼眸清透,五官夭禯,模糊了性别,一抹嫣红的唇边呵出缕白烟,像是那句喑喑逸散于口的话: “哥哥。” * 姬少越回国四天,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家,但管家一直在给他留门。今晚有车开过来的时候,铁艺大门很快就顺着门轨悄然无声打开,绿植、路灯、以及漆黑的别墅在深夜静悄悄迎接久违的主人。 “您需要吃点什么吗?厨房有专门为您留的糖蜜蒸蛋。是后山花农最好的金球桂,他家的桂花蜜您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今年雨太多了,桂花开得也不好,统共也才一罐,本来想给您寄过去,那边没有人做饭……” 管家为姬家服务快四十年了,一直把偶尔回来的姬少越当没有长大的小少爷。 姬少越等老管家说完,人已经走进了安静的家里,开口:“太晚了,留着明天,严伯你也去睡吧。” 等管家离开,空荡荡的大房子在壁灯下被勾勒出轮廓,姬少越搭着扶手走过楼梯,像是走进一个晦暗华美的壳子,二楼他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就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住,静谧冷清,月光孤零零从拉开的两扇窗帘照在灰棕色花纹的地毯上。 明明对这里没有什么感情,大概脑海深处知道自己是在这里长大的,有那么一点稀薄的记忆与共情,会无意间被一点眼熟的东西勾起了微妙的共鸣,让这里没有那么像一个样品房。 姬少越把拎着的外套扔在床上,边朝浴室走去边解开衣扣。聚起灯和水雾让浴室像是一个温暖的灯笼,单边玻璃门上映出一道矫健修长的身影,外面门锁旋开的声音被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像是有一只轻盈的黑猫踩着地毯无声逡巡着别人的领地。 很快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下,腰上围条浴巾的姬少越赤脚走出来,“啪”地打开外面的灯,房间大亮驱散月光,姬少越沉眉敛目看着闯入自己房间的人,那人从他床上坐起来,纤细白皙的手腕和脖子从棉质睡衣下伸出,柔软的嘴唇和洁白的脸颊带着被窝温暖粉红的余韵,笑容娇软灿烂,如纤细纯白的花枝上蔷薇迎面盛开,音容甜蜜地看着他:“我听到声音了,猜是你回来了。真的是你。” 同一个房间,漂亮旖旎的少年和他此时不得体的衣着,这一幕在寂静的深夜就带着性/欲的暗示与邀请,而此刻安静的房间之中,面无表情的姬少越不会再让人觉得他是慈眉善目的菩萨,或是一个温良恭让的贵公子,他高高在上的冷漠与腻烦原形毕露。 姬南齐抱着姬少越的衣服,手指在怀里细腻微凉的西服外套上轻轻抓紧,浓黑的眼睫也不明显颤动,笑着对上姬少越阴沉的双眼,说:“我很想你。” 姬少越走过来,没有擦干的水滴划过线条瘦硬的腰腹,在离姬南齐一步远的时候停下来。姬南齐知道他不会是想要抱自己,但还是坐着没有动,愣愣看着他,把自己没有说完的话问出口:“你不想我吗?” 姬少越带把他怀里的衣服抽出来扔在地上,说:“出去。” 姬南齐偏过头,从额头到鼻尖有一线光洁,手指抓着被角,小心说:“你生气了是吗?因为我今天去那里。是你先不回来,我给你发了消息的,我找不到你才会找过去。” 他解释、责怨的口吻完全不是一个弟弟对哥哥该有的样子,不过他奇怪的地方也不止有这一点。 姬少越讥笑,说:“我待在哪里需要告诉你?” 姬南齐咬了牙,小声说:“可是我们都好久没有见了,你为什么不回来?” 姬少越懒得再说,抓起姬南齐的胳膊,拉着他往外。 姬南齐踩着拖鞋跌跌撞撞被扔出门,突然问:“那个女人是谁?” 他看到了今晚站在姬少越身边的女人,也在姬少越外套上闻到女士香水的味道。姬少越不用香水,更不喜欢别人碰自己,身上带的气息只有和女人靠得很近时才会沾上,比刚才他们任何一种距离都要近。 姬少越嘴角挑了一下,似在取笑他在沉默之中积攒的胆子,对他说:“我在国外的时候也交了很多女朋友,不过都是玩玩,这一个可能是结婚对象。” “可是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结婚?”姬南齐乌黑的眼瞳认真看着他,问他,也问自己,“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畸形和病态大概是这个家的传统,或者说会传染,姬少越被热水浇湿蒸热的皮肤在此时收缩紧绷,依然当不出无孔不入的寒意和不适。姬少越厌恶场面变成这样,光线昏暗的走廊如一片黑色的旋涡,对着自己的亲弟弟谈论这些,宛如一场错位的笑话,让人后脊发寒,心生荒谬的恶意。 姬少越关上门前,冷冷警告:“姬南齐别得寸进尺。” 姬南齐站在门外,喃喃说:“哥。” 一扇门内的姬少越,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牵绊住脚步,神色晦暗站住。 好半天,姬南齐在外面说:“明天一起吃早饭吧。” 没有等到回应,姬南齐恍惚回到自己的房间。 被窝早就没有了温度,他仰躺上去,一只脚的拖鞋落在地上,脚背莹白,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姬少越回来这件事就已经让他睡意全无。 他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情不自禁想到今天在环球中心看到的姬少越,电梯轮滑铁索转动牵引,姬少越的目光从高攀玻璃门屈尊落下,四周交错的灯影让他似居高临下的神明。 还有刚才在房间中,姬少越身上雕塑似的肌肉,即使不用力也有一种健美修长的雄性力量感,感觉用力呼吸就能嗅到他身上带着体温的潮湿水汽。 还有抓住他胳膊时修长的五指,低沉偏冷的声线……点点滴滴融化汇聚如汪洋包裹住他大脑与心脏,涨鼓干渴收缩的血管,带着爱欲沸腾滚烫,只是想着姬少越的名字,就让他有鲜活的颤栗感。 姬南齐唇角微勾,翻过身,把自己发热的脸与水色的眼藏进被子。 那晚迟迟入睡的姬南齐做了一个短暂真真实的梦。 就在刚才的房间里, 阳光温暖灿烂,而自己藏在那张大床后,他跪得腿都麻了,仍旧不敢出来,已经不记得原因,只觉得奇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梦里的他似乎是害怕被发现,跪着往里躲了躲,靠上背后的落地灯,灯罩摇晃,半空之中有尘屑落在阳光中。 一双手从画面失真曝光的边缘伸出来,轻而易举抱起了没有地方躲的他,少年矜漠的脸突然一笑:“藏也不会藏。” 原来我在等他。 “你终于回来了。” 姬南齐情不自禁伸出手,他的幻境与依恋都在咫尺间融入了没有温度的白光。 第二章 心机鸡 睁开眼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姬南齐半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下,突然想起了昨晚回家的姬少越,拉开被子急忙跑了出去。 现在还不到七点,还是严伯向精力充沛就要上楼的姬南齐示意他要找的人在花园。 姬南齐一刻不停地往后面跑,拖鞋“哒哒”打在地上,单手插兜站在草坪上的人听到声音,在早晨清澈的阳光里的回过头,气喘吁吁的姬南齐就已经站在他面前,露出白而糯的牙齿,说:“哥,早安。” 距离适当,目光也得体,得到姬少越冷淡点头,而他腿边对着姬南齐竖着尾巴摇的大白狗就要热情很多,错认了主人的指令,小碎步飞扑进姬南齐怀里。 姬南齐刚松了一口气,就差点被兴奋过头的宠物扑到地上,抓着狗爪子猝不及防倒退了几步,连命令了几声也不管用,反而自己笑得坐在了地上。 姬少越打了一个响指,不听小主人命令的大白狗马上回头,见姬少越把手里的飞盘掷出:“Messy,go!” 接收到指令,Messy雪白长毛飘逸,飞跃追出去衔回飞盘,绕着两个主人优雅小碎步,项圈上坠着的金属牌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音,被姬少越揉了一把:“Good boy。” 姬南齐也揉Messy邀功凑过来的头,不着痕迹地放在姬少越手指穿插过的地方,仰起脸说:“他平时很听我的话,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姬南齐头发一直都这么短,他头型圆而脸白,看上去像是个恭顺乖巧的小沙弥,不过他从耳廓上方的位置到后脑贴着头皮弄了两道剃痕,不看脸,会有点酷。 但是不管他怎么强调自己男生的身份,他自己长得太像他多年前恃美行凶、横扫上流社会的母亲,五官一笔一划都很细腻艳丽,刚才因为和Mesyy玩闹,脸颊白里透红,被蹭起的裤管下一截小腿纤细雪白,凝着脆弱又风情的浮光。 记忆中那张媚羡妖淫的脸,还有意味深长的目光如影随形,姬少越皱一下眉心,说:“去把衣服换了。” “好。”姬南齐听话极了地马上答应。 等姬南齐换了睡衣,姬少越已经坐在餐厅慢条斯理吃着早餐,而姬南齐的那一份拼在他对面。 姬南齐不喜欢吃鸡蛋,也不喝牛奶,但是加点其他东西又能吃下去,今天早上又有姬少越在,他吃下一碗蒸蛋,还帮管家推销了一下。 姬少越看不出喜不喜欢也吃了一碗,然后坐在位置上慢慢饮完咖啡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让严伯准备车子。 然后在他早上七点三十拉开司机停在外面的车门,穿着厚厚羽绒里面套着学校制服的姬南齐已经坐在里面低头看着一本书。 可能是早上姬南齐正常了些,也可能是姬少越懒得开口,没有说什么坐了进来。 当车平稳迅速开上路,姬南齐抠着书皮的小指松开,微不可查地抿了嘴角,在书上飘忽的目光开始旁移,开始与几分钟前在家里一样与姬少越聊天。 ——只要姬南齐正常一点,姬少越对他和对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差别,甚至可以当做某些事没有发生,这似乎慢慢成为了他们之间默认的相处方式,但也并不能持久。 从他们家去姬南齐的学校,加上路上的堵车,需要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姬南齐记得每一个路口的红灯,在还剩两个红灯就要到他们学校的时,他才刚刚聊起学校几天后的平安夜演出。 “我也有节目,你来看我,好不好?” 姬少越说:“看那天的安排。” 姬南齐理解他刚刚回国,找他的人不胜枚举,点点头,终于把自己想问的说出来:“那你以后要回家的,对吧?” “不一定。” “也不是很忙,像昨天那样晚上回来也好的。” 车陷在车流中,单面玻璃映出姬少越质感冰冷的侧脸,他声音没有起伏说:“有时候会陪朋友玩得晚一点,不方便。我没回国之前你也是一个人在家,有什么需要和严伯说。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 姬南齐有些失落和难过,他说:“可是我这么久才见你一次。你不回来,也不让我去找你,这不公平。” “我没有陪你的义务,你要是觉得孤单,就住校。” 姬南齐被他的冷漠重伤了一样,声音大了一点:“不住校。” “你知道我不会住校。” 他又说了一遍,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姬少越,眼瞳深处似乎在释放某种信息,带着故意的试探和暗示。姬南齐左手放在皮革上,靠向姬少越,有淡淡今天早上的桂香,小声哀求他:“哥……” 姬少越捏住姬南齐的下巴,拇指擦过姬南齐像是被揉烂花瓣的嘴唇,用了些力气拉开彼此间被他压缩的间隔,一字一句地提醒他:“有些话别让我再说一遍。” 他们之间那点岌岌可危的平衡被重重踏了一脚似的,禁忌的神经被挑动,姬少越觉得烦躁,和厌恶。 姬南齐马上缩回了车门边,急急说:“哥哥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原谅我吧,我只是觉得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别生我的气,也别讨厌我。我以后不会随便去找你。你回来吧,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记得的,对不对?别让我一个人过,哥。” 姬南齐的“哥哥”像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他知道姬少越在意什么,总是可以顷刻间改变那些廉价又可笑的勾引,迅速回到他该站的位置,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脆弱与可怜,惹怒姬少越,又轻易讨饶。 到学校的时候,姬南齐也没有让姬少越点头,只能遗憾下车,三步两回首地看着姬少越的车开走。 他知道姬少越没有那么忙,和对自己也不是那么冷漠是一样。 但是他们的渐行渐远是真的,就像两个关系正常、年岁渐长的兄弟,不管之前多么要好,隔阂与差距还是把两人拉离,走向命运规定好的轨迹,血脉成为彼此稀薄缥缈的联系。 姬南齐一丝一毫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但姬少越这次鲜明决绝的样子让姬南齐越来越心慌,他也清楚姬少越的态度只会越来越冷漠和不容改变。 他能做这一年来唯一做的事,困惑、委屈,又胆怯地等着,却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能等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他怕姬少越又生气,站在原地什么都不敢做,内心偏执病态的渴望在等待姬少越回来的时间里不减反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第四天,姬南齐发消息询问姬少越周末是否回家,在查了半天没有回复的消息后,在下午,姬南齐最后一次看了一下课表,打算逃掉剩下的课。 回到教室拿书包时已经有人坐在他的课桌上,旁边还站在几个人,既没有穿臃肿的外套,也没有穿制服,年轻气盛又玩世不恭,而坐在他桌子上的人正对着墙一抛一接地玩着一颗网球。 看到姬南齐回教室,那拨人相互提醒,赵显也捏住网球,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姬南齐,说:“哟,金珠回来了。” “缅甸金珠”,很多年前媒体就是这样称呼姬南齐艳星出道的母亲,只是最开始很多下流新闻上“金”为“淫”。现在这些和姬南齐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和当初那些下流媒体一样,叫着侮辱性的绰号,眼底那些狎昵轻浮的快意,让姬南齐觉得恶心。 现在是班里人最齐的时候,出去参加考试和面试的人都已经回来,而教室里不知不觉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都看着抱着书和水杯走过去的姬南齐,姬南齐平时话不多,像是放在角落里的一尊易碎又妖气的白瓷,当他不言不语时会有些渗人的阴柔。只见他站在自己座位前,歪头看着赵显,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翘起的唇角吸引,听到他轻轻柔柔说,“嘿,杂种,你挡我的地方了。” 赵显的脸色显而易见一变,手里的网球擦着姬南齐的脸过去,“嘭!”地砸在墙上,留下一个灰白的圆印。 姬南齐摸了下脸上擦伤的红印,赵显从桌上跳下来,推开要动手的同伴,往前迫近姬南齐。 桌椅被大面积位移发出刺耳的声音,“哗啦”书落了一地,无关的人都站躲开,有想要上前拉架的被赵显的同伴指着说:“别多管闲事。” 从各个方面上看上去都是赵显要占优势,姬南齐被他推了一把就踉跄撞在桌子上,然后抬手一巴掌扇在赵显脸上。 清脆的一声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惊愕看着也蒙住的赵少爷。 赵显骂了一句脏话,抓住姬南齐的衣领,捏紧的拳头朝着他砸下去,姬南齐也一拳还在他眼窝。 看着真的打起来的两人,所有人都懵圈了。 虽然两人平时也不和平,但姬南齐一直也不想得罪人,几乎没有锋芒。不知道今天是受不了了,还是心情不好,不仅挑了赵显最不能听的话回敬,现在又往死里下手。 “拉开啊!你们都在看什么!”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才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把地上的两个人拉开。 但谁都拉不住赵显,他挣开几双手就要再打,看清横在他和姬南齐中间的女生,又攥着手停下来,粗声粗气说:“让开!” 中间是一个白净高挑的女生,丸子头,眼下眼圈有点重的眼睛并不惧地看着赵显,说:“不让。要么现在去校医院,要么跟我去找老师。” “陈冉阳,我说让开!” 班里僵持着,外面围观的眼睛逐渐增加,此时已经响起预备铃,一条板凳被赵显踹倒平滑撞到墙角,吓得门外的脑袋一缩,都听到赵显怒吼道:“滚!看什么看!” 就在赵显像是点燃火线的人形炸药赶人的时候,有三个不怕被波及的从让开的路中间走进来,也都穿着12年级的制服但不是A班的,胸前名牌工整绣着“陈将晓”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脸凛然正气扫视了一圈,隐隐翻了一个白眼,懒散说:“不要在教室打架。” 教室里没有人动,都看着一脸“爱特么打不打反正我不打”的陈将晓。 和陈将晓一起来的人招呼:“没事的快去上课了,去上课了,别看热闹了。” 其他人赶紧拿着东西鱼贯而出。 在正式铃声打响之时,陈将晓走过去,看了一眼嘴角流血的姬南齐,目光似乎是“长本事了啊”,然后拉住陈冉阳往外走:“管什么闲事,去上课。” 陈冉阳在他哥的白眼中不由分说把赵显一起拽上:“赵显你也去上课,小齐你先去医务室。” 陈将晓事不关己说:“他俩都别去了,老师马上就来了。” “老师?”赵显暴怒,快步离开教室前骂道,“陈将晓你他妈属狗的吗?” 看热闹最快,打小报告也是他最快。 陈将晓刚在国外机器人大赛上拿了奖,不屑和像小学生打架一样滚一身灰的人计较,露出一脸祖传讥笑,前后脚把陈冉阳一起拉走。 陈冉阳走前留了一块创口贴给姬南齐,说:“赵显的学校考得很烂,他家里最近管着他不让他惹事,你别担心。” 陈将晓回头看了一眼,仍旧觉得别扭,收回视线,一边嘟囔:“怪胎……嘶,你干什么?” “你怎么来这么快?” “我千里眼顺风耳。” “受不了。” …… 等那两兄妹的声音渐渐远去,一个人留在教室的姬南齐拉起一把椅子,抱着椅背摸出手机。 响了二十多声终于被接起来,不是其他人,姬少越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事?” 姬南齐下巴垫在椅背上,笑起来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吸了一口冷气,眼睛发亮,而声音发哑说:“哥,赵显他打我。” 第三章 狗血的豪门 接到姬南齐电话前,姬少越和朋友正在靶场玩。 拉满的弓弦松开,“咻”弓箭带着绝对的力度和准星破空钉入靶心,箭尾毛翁颤。 “漂亮!” 姬少越和朋友清脆击掌,对手里的新弓还算满意,又抽出一根,搭弓勾弦,肘尖水平向后,站如青松,英隽优雅。 夏侯对射箭兴趣不大,玩了几组就左脚搭右脚靠在一边,问:“刚才怎么不去教夏夏?” 姬少越不动如松地保持着预拉的动作,专注看着最前方的靶心,说了句和十几分钟前一模一样的话:“有安全员。我不专业。” “少来,谁还不知道你。” 姬少越在朋友面前就是风度翩翩的圣人,不留情也不多情,和他不熟的人也都会把他当不真实的高岭之花,但姬少越身边就没有缺过人,更不是看上去那么正派,会玩的花样更不比一个圈子里的其他人少。至于他那些包罗万象的女朋友,夏侯也没总结出来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大概唯一的忌口就是不喜欢找身边的人。 比如他们从小玩到大的人里唯一一个女生许夏尔。 姬少越虽然不常在国内,却从小是同龄人中的大哥,早熟又沉稳,也不怎么爱搭理人,身边有一群贱嗖嗖的小跟班,许夏尔也是其中之一。姬少越对谁都一视同仁,除了对许夏尔会有些不一样。他耐心最不好,但小姑娘一哭,姬少越就不会不管她,从小到大都这样。 谁让姬少越就吃这套。 夏侯递给姬少越递箭,继续问:“那个Frida分了吗?” “嗯。” 夏侯说:“那你可要注意了,夏夏可说了来日方长。” 姬少越和许夏尔既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两家又是故交,几乎他们身边的人都在等一个水到渠成。而且姬家对姬少越的期许很高,姬少越被全力培养的同时,也需要承担起一个家族的责任与使命。从他家最近几年的动静就看得出来,他们为这位继承人未来规划的每一步都在付诸实施,学业、事业、家庭,这些不会出错的规划与路径都是为了姬少越不负天赋,也不负期望,达到他父亲达不到的高度。 但是姬少越心思一向难以捉摸,似乎是还没有玩够,这件事完全没有被他放在心上的样子,和夏侯说着话也没有受一点影响,开弓放箭都很稳,三支箭射完,在色圈留下的成绩都不错。 工作人员把他的手机拿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换箭,没理突然进来的电话。 夏侯瞄了一眼,说:“你弟。” 姬南齐以前喜欢给姬少越打电话,鲜少是姬少越本人接的,他就学乖了,只会零零碎碎地发一些他自己的消息过来。 姬少越皱眉,放下弓箭,带着指套的右手接过手机。 在姬少越提前离开了靶场后,许夏尔走过来他走的时候也没有拿走自己给他订制的远征怪兽,那双我见犹怜的眼睛瞪人:“怎么回事?” 夏侯对兴师问罪的大小姐无辜摊手:“他弟在学校闯祸了,他就急着走了。” “姬南齐?” 夏侯点头,说:“还是和赵显。明白了吧?” 姬少越不见得会帮姬南齐收拾这样的烂摊子,但和赵家的牵扯上关系,就不一样了。 许夏尔也没有心情玩了,一边摘装备,一边气:“真是不省心的弟弟都让他给遇到了。” 主任很快就通知了赵显家长,他母亲一来学校,就打电话把不知道躲在哪里的赵显叫过来。 赵显拖拖拉拉出现,站着谁也不看,也不说话。 比他早到的姬南齐坐在一边,面前放着一杯没有动过的水,似乎被踹到了肚子,微微弓着背,脸色苍白难受。 赵显母亲保养得很好,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几岁,如温淑富雅的画中人。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主动问不愿意说话的姬南齐:“你家里有谁过来吗?” 姬南齐并不看她,脸色苍白又冷漠:“没有。” “那我先让司机送你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事。” “不用。我自己去。” 赵显阴沉盯着姬南齐离开的背影,他没有打过这么丢脸的架,现在想起来半边脸还疼着。 走出去的姬南齐似感觉到他的视线,停下来回过头,乌黑的眼睫眯成了一条线,冬日昏聩没有温度的日光照在他那张笑容伪善的脸上,白得刺眼失真。 姬南齐再转过头,脸上就没了表情,摸出手机准备告诉姬少越不用来。 低头滑动手机差点和人撞上,顺着踩着皮靴的笔直长腿往上,竟然是穿着黑色夹克的姬少越。 “哥。”姬南齐眼睛一亮,有些委屈,“我以为你不来了。” 刚刚从四十多分钟车程郊外靶场赶过来的姬少越脸色不虞看着他脸上的伤,姬南齐如受了委屈的小孩,看到姬少越他觉得自己哪里都在疼,脸色发白地靠近姬少越,说:“哥,好疼啊。” 办公室里赵显被姬南齐那一眼看得一下就炸了,就要往外追过去,被他母亲蹙眉拉住。 “我去看看那小子,不是要送他去医院吗?”赵显冷笑着说,“看他的样子不去医院就要死了。” 高静微警告了他一眼。 赵显不甘心地动了一下嘴,向一直不说话的主任:“还有我什么事?什么处分赶紧的。” “现在姬南齐的家长也没有来,这件事……” 赵显表情嘲讽:“他能来什么家长,姬楚聿还是姬少越?” “赵显。” 赵显看了一眼嘴唇发抖的高静微,大步走出去:“那这没我什么事,我出医药费,赶紧带他去医院看看。” 高静微对主任歉意颔首,拎着手包跟出去,说:“今天的事你爸爸要是知道看你怎么办?都让你这段时间不要惹他生气。” 赵显的声音敷衍:“别告诉他就是了。” “他怎么不知道?你看看你的眼睛。” “我就说撞的,嘶,您别摸,疼。” “我看看,低头,都这么高了,也不知道让人省心,很疼么?是不是有些严重?” “哪里严重,就是……” 母子两的对话戛然而止,四双眼睛在楼梯拐角猝不及防相遇,纷纷都愣住。此时已经下课,行政大楼外的人声开始涌动着袭来,前后透明的玻璃墙像块幕布,在别姓“富”、“官”的申中国际部,或许就有路过这里的某一位学生或者老师就拿到过前景提要,瞧见这块小小舞台上无处躲藏的尴尬与滑稽。 安静了两秒钟,高静微把头发拨到耳后,收起惊异和失措,整理仪容,得体说:“少越是什么回的国?” “一周前。” 高静微微笑了一下,停顿两秒钟似乎不知道是不是该象征性问点什么。 姬少越懒得废话一样,把姬南齐拉过来,展示他脸上的伤:“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怎么处理?” 要是知道今天高静微回来,姬南齐就不会给他哥打电话。 第一次见高静微,是在六岁,在一个在温泉酒店的宴会上山的途中,原本姬少越乘坐的缆车另有安排,姬少越临时做了换乘的选择。姬南齐跟在他身边,听到他哥称呼缆车上那个抱着小孩画上似的女人为“妈妈”。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哥的母亲还活着,但又已经不是姬少越的母亲。 在上山的时候缆车突然失控差点撞上山壁,四个人跳在半山支出的山地上,才没有被砸成山壁上的一滩肉泥,在冬夜气温零下的山里等了三个多小时。 在漫长的三个小时,体弱的姬南齐在等待救援的时候冻得嘴皮发紫,而抱着他的姬少越身上滚烫,姬南齐记得他们出门前,在管家的提醒下姬少越吃过退烧药,但是寒夜里姬少越体温高得惊人,将姬南齐冰冷的小手放在怀里,在寒冷冬夜紧紧相依与他共享体温。 而几米外他听到小孩的哭噎,还有女人温柔坚定地哄劝。那是比那天的北风还要冷彻骨的低喃。 现在高静微与姬少越以家长身份交涉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像是活在了画上,那么得体温和,像是隔着一个不真实的画境。 “男孩子难免有摩擦,握手言和就好了,以后还是同学的呀。” “您说得对。但是勉强盖过去以后也不好当同学。我知道不是谁弱谁受的伤严重就占理,就把谁对谁错好好说清楚。姬南齐。” 注意力都在姬少越垂在一边修长好看五指的姬南齐茫然抬起头,听姬少越问:“你们怎么打起来的?” 姬南齐:“他骂我。” “那赵显又为什么动手?” 赵显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此时弱不禁风的姬南齐,冷笑说:“打他还要理由吗?” 随即就被姬少越沉冷地瞥了一眼,背后发寒,下意识往一旁看了一眼。 姬少越似没有察觉,转而继续问姬南齐:“有原因吗?” 姬南齐看着姬少越被寒风吹得微红的指节,轻声说:“没有。” 以为姬少越不会再问了,高静微带着歉意说:“赵显性格有些毛躁,太冲动了些。” 姬少越不客气做了一个中止的动作,继续问:“赵显以前也打过你吗?” 姬南齐点头。 赵显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脏,他看穿了这两兄弟的一唱一和,姬少越这么不厌其烦又怎么可能只是为姬南齐出头? “有意思吗?你想为难谁?” 姬少越目光轻淡看过来,似一眼洞穿了他故作声势的优越感:“怎么?你欺负他的时候,有想过这个问题吗?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可是姬家还没有倒呢。” “少越。” 姬南齐抬头不满地看着近乎恳求的女人。 赵显快步撞开他,眼风冷冷刮过八风不动的姬少越,高静微追了上去,鞋跟叩在地上,清脆地渐行渐远。 舞台在刹那间分崩离析,姬少越不甚在意,余光一瞥就和观察他的姬南齐对上,姬南齐说:“哥对不起。” 姬南齐比他矮了一个脑袋,扬起的脸很小,没有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英朗,反而瓷白细腻,就连自下而上的目光恭顺清透。 姬少越冰凉的手捏住他的脸又左右看了看,问:“还有哪里?” “肚子上。” 上车后姬南齐就掀开衣服露出白绵绵的肚子,给姬少越展示被赵显膝盖顶的位置,肋骨下一点,奶白的皮肤下浮起扩散的粉红,看不出到底疼不疼,反而有点其他意味。 姬少越侧目看了一眼司机,然后没有表情地睨着姬南齐,姬南齐靠着车门放下衣服,摸了一下鼻尖,说:“我肚子好疼,就是怕他把我踢坏了。” “和医生讲。” “好。” 申中国际部的校区不在市中心,周围一片都是依山傍水而建的豪宅,姬南齐经常去的私人医院就在其中一片住宅区里,从学校过去只要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虽然一路上姬少越没怎么搭理他,但安排了各种检查,包括姬南齐平时的私人医生。 姬南齐毛病不少,最迟一个月,一般两周就会来医院做检查,最近一年,姬少越还给他增加了一名心理医生。 等姬南齐从诊室出来,姬少越已经离开,姬南齐收起正忙未接的手机也不是很失落。 姬南齐从医院离开前思索了几秒钟自己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女人。 他只来过几次,但是记忆里清楚记得路线,走过人工铺就的石子小道,路过几个轮椅上的病人,来到幽静的康复部,隐私很强,并不随便让人进入,门口甚至还站着医院并不常见的黑衣保镖。在护士台登记核实身份后,护士就会着他穿过酒店公寓似的病房,一扇门关着一个狂乱挣扎的秘密,又那么寂静无声,姬南齐每次去的时候,都会想是不是以后也会有一扇门是属于他的。 周围一片安静,北风吹过白色群楼,无数回忆纷至沓来,和冷风一样进入肺腑直冲大脑,刺痛太阳穴,姬南齐畏寒怕冷,想想还是不去那个冷气过剩的地方。 他站在医院外等了一会,阿进就来了。 阿进是他的司机和保镖,和Messy一样都是姬少越送给他的礼物,现在两样都听他的话。 虽然外界对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有不少流言猜测,但是起码在姬少越这里,作为他弟弟该有的一切,姬少越都给了他,从做哥哥的义务来说,姬少越已经做得足够。 现在姬少越把他当做一个病人,并一直在提醒他,注意分寸不要贪得无厌。 但姬南齐固执地想:这不公平。 在车启动前,姬南齐把手机上的地址拿给阿进看:“去这里。” 晚上六点,不用上晚自习的申中放学,陈冉阳原本还想组织排练他们班的节目,不过两个主角都走了,而且一放学她哥就站在他们班级外招呼:“走,越哥来接我们吃饭。” “真的?”陈冉阳半信半疑,虽然性格温吞,但是也不敢让人多等,往书包里塞东西的动作快了些,跟着像是着急见女朋友的她哥一起往外走。 作为家族给予厚望,全力培养的继承者,姬少越一直是一个让人自惭形秽的存在,在她和他哥梦想当艺术家,只想玩机器人的年纪,他们这个大表哥,就已经跟着旁听集团会议,两年前团年夜里他们外公开始让二十岁的姬少越坐在自己身边。 姬少越本人亲和但也遥远,比起每年需要费力接近追逐姬家未来家长的其他人来说,陈家兄妹和姬少越的关系要近亲些,但也不算多,这还是第一次姬少越单独接他们去吃饭。 “越哥怎么来了?” 陈将晓快步往前,含糊说:“他说去医院有点事。” “是因为小齐吧?” 要不是已经在校门看到了姬少越的车,再给他们兄妹一点时间,陈将晓不否认,陈冉阳就还会再问,然后他们肯定能就着这件事各抒己见讨论半个小时。 母亲被视为污点,父亲漠视不管,这样的姬南齐不要说成为姬少越的竞争者,他这个二公子在姬家就像是不存在,和他母亲一样,只出现在低俗桃色的流言中,登不得大雅之堂,只要姬少越想就能把他捏在手里玩。姬少越本人没有那么狭隘,似乎只是把对方当一张吃饭的嘴,平时不管不顾,并不浪费多余的精力。 但陈家兄妹没有一个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也有分歧。 陈将晓的嘴和他玩的机器人一样,是钢铸的,虽然默认姬南齐的特殊,但是坚决反对陈冉阳不把姬南齐当外人,强调只是因为大哥的责任与善良才造成了她的错觉。 陈冉阳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她还记得在有一年的团圆宴,晚上九点多她睡不着偷偷下床,开门就在长而昏暗的走廊里看到了姬南齐。那是姬南齐第一次出现在聚会上,因为被外公评价了一句“长得像他妈妈”,就再没有人关注他。被陈冉阳看到的时候,他连睡衣都没有换,还穿着那件白色毛衣,拖鞋很轻的踩在地毯上。 姬家的房子古老陈旧,走廊宽壁灯昏暗,两边房门安静关着,似乎可以听到了大人们在其他房间打牌说笑的声音,那个家族备受争议与排斥的男孩像是走在森林里是恍惚不安的小兽,脸上挂着泪,好像找到了可以给他庇护的巢穴,停在一扇门外。 他面前的门打开,漏出的光切割了昏暗走廊,也照在姬南齐挂着泪珠的笑脸上,在房间里的人给姬南齐放行后,也收走了那道细窄的光。 给姬南齐放行的人是她大哥,那天晚上只有她窥见姬南齐逃进安全隐秘的洞穴,走进光里。 以致于这些年里,不管如何听到什么样的闲言碎语,陈冉阳都觉得外人看来姬南齐处境艰难的误会,不过是先入为主的判断,如果姬南齐的母亲另有其人,就会发现姬少越对自己的小弟并没有偏见和不满,甚至对姬南齐很不错,他们的关系也比外人想得要更亲密。 第四章 春梦 姬少越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他爷爷的电话。 对姬家每个血亲来说,姬云书都是一位爱憎分明、声色俱厉的家长,尽管病退休养多年,现在已经年逾古稀,但依然声势威严,是家族背后那双牢固坚实、责无旁贷的臂膀。 在得知姬少越的父亲在年关做出的一系列安排后,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旅行,邮轮也将在明天靠岸,只通知了姬少越一个人去港口。 还没有到家,姬少越又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他们父子间感情并不亲厚,更像是上下属,他是爷爷亲近忠心的秘书,而他父亲需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必要的消息。 两通电话结束,车已经到了他的公寓,姬少越简单查看了一下收到的消息,走出电梯时没有答应今晚的任何邀请。 姬南齐坐在中环的沙发上等人的时候,害怕错过走出电梯的人,一直没有睡着,大约是因为感冒,某些想法堵在昏昏沉沉的脑海,让他鼻塞耳鸣,心脏难受。 但是他仍旧不愿意走,固执地等到四个小时候,看到他想要见的人从电梯里走出来,脑海里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站起来时眼前发黑,靠着本能朝前跑去:“哥。” 姬少越一年里在国内待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三个月,住在这里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姬南齐能找到这里让他很不耐烦,按住姬南齐的肩膀没让他靠近,隔着一手臂的距离目光冷漠。 姬南齐目光湿润,说:“我生病了。” “你一直都在生病。”姬少越没看他,按开门锁走进房间,姬南齐抓住金属把手,也跟了进去,问:“哥你最近在忙什么?” “追人。” 姬南齐沉默了一下,问:“那是谁?” “许夏尔。” 姬南齐知道这个名字,也不喜欢她,准确说,他不喜欢出现在姬少越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但是他要讨厌的人太多了,这个许夏尔他也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记得她是你朋友。” “所以,你要去调查她?”姬少越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本事,目光无不讥讽。 姬南齐从后牵住了姬少越的手,柔软的手心滚烫。姬少越飞快把手抽走,扬起的手肘打在姬南齐肩窝,应该有点重,姬南齐往后退了一步。 姬少越也没管,他一天都在见不想见的人,耐心所剩无几,去打开灯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发了两条短信后,才说:“我今天去医院,顺便看了一眼喻灵。” 姬少越抬起头看向一直站在玄关那里的姬南齐,继续说:“你知道她又严重了吗?” 姬南齐低下头说:“知道,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那你呢?姬南齐我替你收拾烂摊子,不代表你可以调查我,跑到这里来纠缠。你也和她一样无药可救了是吗?” 如一声惊雷,姬南齐在怔神间看到了那个把自己推到姬少越面前的女人。 别人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提起喻灵,对姬南齐来说都无关痛痒,他不了解喻灵以前的事,在他记忆里觉得喻灵对自己不算好,但也算不上虐待,喻灵只是精神有点不正常,作为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喻灵是唯一和他说话的人,有时候也会抱着他哼她家乡的歌。 但是姬少越知道他所有过去的事,在姬少越讥诮的目光下,没有那些似梦似假的掩盖,真实的丑陋卑劣暴露无遗。 “你是死的吗?这么笨,你到底会什么?” “你该怎么活?怪物!” “你哥哥回来了,上去找他,笑得好看一些。” “乖,上去找你哥哥,去啊!你还等他来找你吗?不许哭!” 难堪和痛苦一瞬间让姬南齐几乎抬不起头,他彻底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支吾反驳:“……不是。” 姬少越已经不是当初心生悲悯的少年,他漠然把目光收回来:“等会司机和医生会过来,自己走。你再这样,我不会管你了。” 说完,姬少越没理会背后那双骤然聚起泪光的眼睛,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锁舌轻轻扣进门锁,姬少越难掩烦躁地把手插/进头发。 当天晚上姬南齐也没有走,他高烧昏睡在沙发上,医生给他注射了退烧的针剂,额温稍微降下来,人却没有清醒过来,感觉有人把他抱起来,有他哥身上好闻的味道,姬南齐往哪个怀抱缩了缩,被放下时,他似哭似喃地抓住微凉的衣物不松开。 姬少越顺势把他搂起来,脱了他的外套,因为刚才擦酒精,里面被医生解开两颗的衬衫露出一小片锁骨下又白又嫩的皮肤,还有姬少越之前打出一团紫青。好像熟稔于打架斗殴这种恶劣事件的姬南齐毕竟也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浑身嫩得像块豆腐,稍微用点力气就能在他身上留下印子。 姬少越把他按回床上,拿耳温计测了一下,正打算走人,发现姬南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贴着枕头的脸颊发红,看上去柔软细腻,正在用悲伤安静地目光看着他。 大概因为他们是兄弟,很多事都可以不去计较,姬少越感觉到类似的情绪,没有马上走开。 姬南齐的手从被子下伸出来,纤细白皙的五指搭在姬少越的手背,然后才重新安心睡去。 姬少越坐在床头,手被滚烫的温度包裹,掌心握着一片冷汗,在没有开灯的房间,用冷酷的目光打量姬南齐。 他今天下午在姬南齐赵医生的时候,去看了喻灵,隔着一扇观察窗,他的目光好与里面喻灵的视线对上。 喻灵在这里待了太久,被毁得厉害,唯有那双眼睛,看着谁的时候都像是在媚气娇笑,像一只画皮融化丑恶妖兽,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姬少越,一如当初把姬南齐从她房里抱走时,这双笑而不语的目光穿过深而暗的走廊,笃定又轻柔地说:“你会喜欢他的。”像是一种诅咒。 而姬南齐什么都不知道,他无辜的可怜都有罪,他只想找个一个人来依附,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毁了什么。 姬南齐怀疑自己是不是个野种,就像怀疑十八年前医院门口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挺着肚子,对着镜头的脸上母爱泛滥甜蜜的女人与自己生活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当初喻灵对着媒体宣布的消息轰动一时,姬楚聿又深陷丑闻,喻灵的宣言直接促成了她成功嫁入豪门,只是几个月后当初帮她成功“逼婚”的肚子没有生下什么对她有帮助的金砖明珠,是个怪胎,是个笑话。 不过这也间接性回答了姬南齐的疑问,要是他的血缘真的有问题,姬家能不能让他们活着都待商榷,更不用说这么多年还养着他们。至于喻灵对他的厌恶也有原因,当初没有一出生就把他掐死,大概是知道这是她姬家唯一立足的筹码。 但是发现在真正的金枝玉叶面前,她生下的怪物都没有充当彩衣娱亲的配角,喻灵失望透顶,经常抓狂,用尖尖的指甲掐他拧他,把他打得大哭,又会因为他站着不躲的愚笨越来越来生气。 姬南齐觉得自己不怕她,但是噩梦之中仍然出现了她的脸,他奋力挣脱梦境,睁开眼就看到姬少越坐在他身边,眉骨和鼻峰如俊丽挺拔的青山,那么好看。 在姬南齐童年至现在的记忆里,他哥哥都是对他最好的人。从哥哥把他从喻灵身边抱走开始,不仅允许他闯入自己的空间,也默许他的亲近。那时候他们是兄弟,相互陪伴,彼此需要。 姬南齐摸索着抓住哥哥的手,又渐渐睡去。 哥哥就是把他从混乱难堪之中抱走的人,所有人都尊敬他的哥哥,而他的哥哥给他庇护,给他尊严,他的哥哥多好啊,是橱窗里的少年,精致发光,要怎么才能不喜欢? 十六岁的姬南齐开始被这个问题困扰,十七岁时他仍旧没有答案,却不再小心谨慎,还已经做了很多胆大妄为的事。 现在姬少越甚至不愿意再回家,而姬南齐仍旧不懂。 姬南齐重入梦境,这一次没有喻灵,只有他,他陷在柔软滚烫的被褥之中,欲望在不正常的体温下复苏,如细细点点的红花在皮肤下盛开,痒而难耐。 他手肘撑着床坐起来,嘴唇颤抖着去亲吻他上方的黑色影子,触碰描摹着那个人的轮廓,他们接吻,拥抱,褪尽衣衫,赤裸相拥,五脏几乎在燃烧,他被完全笼罩和倾压,身体上的重量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心安,他分开腿,展露出潮湿鲜红的腿心,小腿在那个人的腰上摩、擦,似喘似哭的叫着:“哥哥,你疼疼我。” 他躺在床上堕落到极致,渴望那个人的亲吻和抚摸,还有更深的进入,但是不管他抱得多么用力,沸腾的欲望和狂乱的爱意如此肮脏浑浊,而他仰望的人如神像,从未给过他半分怜悯与慈悲。 姬南齐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上午十点,浑身发酸,因为高烧,也因为做了一晚上春梦。 姬南齐去厕所时,下、身湿凉,如一种隐秘又可耻的罪证。 在洗内裤的时候,姬南齐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审查这幅不男不女的身体赐予他阴柔的长相,他尝试着男生会做的事,除了恋爱,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在向男生靠近,却在性幻想里,依然是像个女人一样承受性爱。 “啪”姬南齐一巴掌拍在镜子上,关掉了水,往浴缸里放水。 洗澡的时候,姬南齐试探性的抚摸了一下自己前面的阴茎,根据生理书上说,通常情况下男生一周会有两次生理冲动。 姬南齐没有,他摸了几下前面也像条肉虫一样软趴趴,想着姬少越反而让另一个地方开始湿润,他多贱啊。 姬南齐光洁的小腿搭出浴缸,靠近出水的地方,让雪白有力的水柱冲过那里,在性高潮时沉入水底,渴望着这个时候姬少越推开门,看到他正在做什么。 但是很快他又从水底跃起,紧张地朝禁闭的门看去,确认房间没有另一个人的脚步,虚软地滑进水里,很久之后嘶哑低咽。 第五章 随便亲人是不对的 姬南齐跨出浴缸,对着镜子审度自己的身体,秘密藏得不浅不深,喉咙堵胀让人有呕吐的欲望,看不下去披了衣服就匆匆从镜子前离开。 手机上有姬少越在一个小时前给他打的电话,再拨过去是姬少越接起,直接了当问:“走了吗?” 姬南齐因为生病的声音发哑也听不出他不久前哭过,带着鼻音轻柔得像是在撒娇,说:“我刚刚起来。” 姬少越那边有很大的风声,应该彻底厌烦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朔风里的声音很稳,冷得没有情绪:“我已经通知阿进,再有下次,你就为他找下家。这是最后一次。” 虽然接连警告了两次,但连不耐烦都没了。 姬南齐不知所措地说:“我只是想见你。并不是想生病。” 这就是他们没有办法交流的地方。姬南齐总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好像他们是情人。 那种怪异的荒诞每次都在挑动姬少越面具下的神经,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姬南齐只在意他生不生气,其他的话都能当没有听到。多说无益,姬少越挂断了电话。 姬南齐也的确什么都不在乎,只怕姬少越真的不管他,尽管知道姬少越很可能不会再回这里,但离开前他把被子铺好,浴缸擦干,离开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被叫过来的阿进停在楼下已经等了他四个小时。 姬南齐一路都在出神,过了一会才问:“去哪里?” “医院。约了邵医生。” 知道这是姬少越的安排,姬南齐没说什么,继续看着窗外。 阿进看他消沉低落,说:“越少是关心你。” 呵出的雾气落在车窗上,在姬南齐鼻尖挂着一层白霜一样,他轻声说:“我知道,我有病嘛。” 姬南齐是一个病人,虽然他去见心理医生只是在诊室睡两个小时的觉,当一个闭紧的蚌。但在医学上他的确是一个病人。Disorder of Sex Development,性发展障碍,诞生在常俗世界的边缘,染色体和基因没有给予他生理上的性别定位,就像一个连上帝都不会编写说明书的错误,出生就带着原罪。 生育他的人不爱他,视他为怪物,不让他出门也不让他见人,最常见的惩罚是脱掉他的裤子,用冷水冲洗他荒诞寑陋的畸形。那种感觉就像小南齐第一次见到雪,一切都是茫然的白和冷,他的身体里也在慢慢下着雪。 心理医生救不了他,从很早开始,太强烈的光就不适合他。姬少越是他未减的热望,爱不得偿,酿成毒药,反而促成了丑陋的欲望。 阿进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姬南齐,想到了几个小时前,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又与他截然不同的兄长。 四个小时前。 姬少越今天要去港口接姬云书,早上八点不到就已经出门,在姬南齐还昏睡在床上时,就已经在楼下见他的司机。 在凯雷德的后座,一边放在姬南齐平时盖的毯子,后面还有几本画册和杂志,姬少越坐在另一边,左手搭在膝盖上,平视前方,神情并不像平时温和,语调平淡:“怎么查到的?” 阿进感觉到一如当初第一次与这位雇主见面时让人如芒在背的紧张,回答说:“是之前您回国,小……少爷想去接您,才知道您在这里住址。” 姬少越显然是不悦,剑眉往眉心微聚:“之前环球中心也是,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一份调查我的薪金?” 姬少越一眼看过来,阿进背后冷汗都下来,余光瞥向前面耸入云霄的公寓大楼,冤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跟在姬南齐身边最久,也了解自己受雇于什么样的人。 这个世家公子的第一面贵气又绅士,但在阿进受雇的第一天他妻女的资料就在姬少越手里。在阿进跟着姬南齐的四年里,并不用卖姬家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情面,只需要定时把姬南齐的情况事无巨细告诉远在国外的雇主。 随着姬南齐的长大,阿进也更加见识到姬少越面具下的独裁狭隘。在他之前只是简单接送保护的工作内容里也增加了诸如杜绝姬南齐出入文体场所以外的地点,更不准许姬南齐外宿这样的要求。 对方用超乎年龄的沉着冷酷来保证自己弟弟的万无一失,就像是用一个玻璃罩圈养着一无所知的少年。 可就算这样,姬少越的心思也还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们兄弟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在姬南齐到处找他的时候,他却不愿意现身。 因为船道管制,姬云书比预计晚了两个小时靠港,这期间姬少越收到了阿进发来接到人的消息。 姬少越难以控制地想到了昨晚姬南齐看自己的那个目光,和被他第一次看在眼里的小孩泪光颤动的眼睛重合,年代久远的记忆也徐徐而来。 姬少越对父亲的感情生活并不在意,而且在父亲再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见到喻灵母子次数不超过三次。 他会注意到之前从未关注过的小弟,是在他在喻灵母子搬进来的第四年,那一晚他真好在家,而他家里的住客非常不安静。 他让管家去提醒过一次,喻灵在房间里柔柔答应,但是断断续续的哭声却没有停过。严伯说喻灵会经常打那个小孩,这次是因为那个四岁不到的小孩尿床了。 他去敲门,在喻灵愕然的目光中径直走了进去,在浴缸里找到了哆嗦抽噎的姬南齐,一只泡在冷水的小雪人。当姬少越用浴巾裹着抱起自己哭得像只快要断气奶猫的小弟,抱在怀里时比想象中轻很多,那时候比血缘更清晰的东西拨动了姬少越时隐时现的恻隐之心。 也或许是因为姬南齐天生幽微的脆弱,他与陈将晓并不一样,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乖巧听话的小弟都是姬少越私属品,放在顺手可以够到的地方。 但这些,这些什么都代表不了。 下面港口一线白色浪花推着海岸,在海腥味的刺骨朔风里,姬少越五官轮廓有利落锋利感,眼底一闪而过的感情快得来不及捕捉。 正午,从船舱走出的姬云书身边环立几位保镖,本人比电话里慈和很多,在港口见到年纪轻轻,气度非凡的长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姬云书在没有能把姬少越接到身边抚养后,也曾经担心过姬少越会因为不像话的长辈,年少孤独艰辛的经历变得性情古怪,拒绝亲情。正相反,姬少越以后会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家长。 姬云书在车上谈起姬少越在国外的近况,最后问起:“我听说你爸介绍了童唐延的千金给你。” 姬少越:“只是朋友。” 姬云书点头,说:“爷爷从来不给你压力,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催你,以后会有更适合的安排。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也看到了你爸是越来越不像话。” 在姬云书旅行时,也在姬少越回国前,申信基金悄无身息运转投资,买了密州一家破产的矿场,这样明目张胆的恶性投资直接被上面警告,就在资本年会举办的那几天,整个集团都在忙着给姬楚聿擦屁股。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看了你公司的年报,做得不错。但是小打小闹过后,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姬云书下车前,用满是老年斑的手用力拍了拍姬少越的手背,“少越,爷爷还等着你呢。” 姬少越低头并看不到情绪,口吻恭顺说:“我知道。” 接下来几天,姬少越代表姬云书参与集团内部会议,其中包括削减了他父亲的行政权,前几天在资本年会上刚刚发言的首席也被降职,以及这些事引发的界内界外的一连串连锁反应,让申市最有话语权的豪门在年关为财经和娱乐媒体冲业绩做了双份贡献,半真半假的小道消息横飞。 在圣诞前,姬南齐都没有见过姬少越,姬少越那天说不想再管他,也不止是说说。姬南齐知道是自己的一再纠缠,耗尽他的耐心。 在邵医生的办公室睡觉的时候,姬南齐反反复复梦见以前的事,然后在回家的路上花了八十块钱找一位老先生解梦。 “我梦见我和我哥,他不常在家里,他每次在家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不管多久没有见,我哥都对我很好,每次都会带礼物,他不爱说话,但是会让我在他房间说一整晚,让我睡在他床上。后来他交了很多女朋友,也渐渐不理我了,也不回家,已经好久了……” 这样的自言自语把支个小摊的老先生吓得脸色难看,让他去看医生。 姬南齐觉得自己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可是人的敏感和接受程度都不如他所想,什么都藏不住,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就像喜欢姬少越这件事,小心翼翼没结果,欲盖弥彰也不对,现在甚至也不再给他怜悯和希望。 在姬南齐生日前天,放学时陈将晓兄妹不约而同跟着他走出了校门,三人前后距离三步一起到了车门外,姬南齐回头问:“你们跟我干什么?” 陈将晓一脸“你终于知道问了”,翻了一个无语的白眼。 陈冉阳说:“去你家。” 姬南齐得到了一个等于没有回答的答案,“哦”了一声,上车前,对陈将晓说:“你坐前面。” 在车上,陈冉阳问:“小齐,你不知道吗?” 姬南齐好奇心欠缺,其实对姬家一切事都不关心,但脸上露出想要知道的表情,乌黑上翘的眼睫显得并不认真的眼睛很大,问:“知道什么?” 虽然陈将晓一直觉得姬南齐妖里妖气,但陈冉阳不像她哥带着有色眼镜,她倒是觉得这个表弟伶仃清透,漂亮,也是属于会让菩萨动凡心的那种。 她目光慈爱,说:“越哥和舅舅好像吵架了。” 陈冉阳说话很委婉,这个“好像”就是吵了,还很严重。 “我哥回家了?” 陈冉阳摇头:“不知道,我妈让我们过去。” 前面陈将晓主动开尊口,说:“还不是因为公司的事,舅舅闯祸了,之前外公专门把舅舅支开,舅舅这刚从美国回来……” 姬南齐说:“阿进,开快点。” 回到华坪路上那处占地不小的花园别墅,姬南齐跟在陈家兄妹后面,默不作声辨认了一下停在外面的两辆车,没有姬少越常坐的奥迪A8。 坐在客厅里的三个人,姬南齐辨认了两秒钟才认出来谁是父亲和姑父。 姬南齐挨个叫了一声,就回房间,然后去后面逗狗,没多久陈家兄妹也来了,看样子是要这里吃晚饭。 这种家庭聚会是从来没有的,姬南齐疏于待客之道,百无聊赖逗着Messy,站起来快有陈冉阳高的Messy脾气不是很好,性格也很高冷,并不愿意搭理外人,姬南齐没有理解陈将晓为什么没有和陈冉阳一起走开,还有他站在一边好几次跃跃欲试的视线。 在旁边看了好一会,陈降晓酸溜溜说:“这狗越哥养几年了?” 姬南齐看了他一眼,说:“四年。” 虽然很多知道Messy的人会和陈将晓一样以为这是姬少越的狗,但Messy的主人是姬南齐。 ——是在姬南齐十四岁生日第二天,他还在睡梦中,就被小狗湿湿的舌头舔醒。睁开眼一只半岁大的苏俄猎犬正对着他摇尾巴,姬南齐惊呼一声,抱起小狗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翻开脖子上的狗牌,已经被取好了名字,“Messy”,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狗。 陈将晓看蹲在地上给狗顺毛的姬南齐,又看看那只优雅似精灵的纯白猎犬,硬邦邦说:“不遛遛它?” 姬南齐好说话的让严伯拿来Messy的脖套,和陈将晓一起走出门,刚刚走过两栋房子,就遇到了姬少越的车子,认主的Messy最先冲着迎面开来的车叫了一声。 黑色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后座车窗下露出姬少越的脸,在黄昏夜晚交际的昏暗天色里,看出来的眉目清俊,眼梢薄削,点头答应了陈将晓热情洋溢的招呼。 “我们带Messy逛逛,马上就回去。” “我不去了。”姬南齐把Messy的狗绳递过去,绕到另一边车门。 司机下意识开了车锁,然后才看向姬少越,姬少越表情未变,按上车窗,脊背贴着座位闭目养神,喉结轻微浮动。 明明有比这几天更长的分离,但这短短的几天让姬南齐比任何一次都要煎熬,在见到姬少越的时候,他就有脱口而出的冲动,但在两分钟的车程里又看出姬少越是真的很累。 未等他开口,车就已经停稳,姬少越没有让人提醒就睁开了眼睛,眼底看不出疲态,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开门下车。 晚餐时,金黄色的吊灯下七人在白色餐桌前对坐,姬楚聿在主位,姬少越在其右,对面是陈家夫妻和陈冉阳,旁边是陈将晓,过了再是姬南齐。 没有谈论公事的大人把话题聚焦在他们正在准备申请的学校上,姬南齐不想参与这场巩固亲情的聚会,游离在边缘,听得心不在焉。他不像陈将晓因为某一方面的天赋需要更优质的环境,也不像陈冉阳因为爱好使然也有明确的目标,他微弱的存在感让所有人都自在,只需要在被问起时,轻声说一句:“还不知道。” 姬楚慈看了眼对面,虽然姬南齐安静沉默,但看着他的脸依然让人不适。要是喻灵当初没有做那些难堪的事,他说不定还能富贵轻松到老,但他父亲自私睚眦,大哥又强势凉薄,这里没有给他的,也不会负责他以后的选择。 大约是想到了自己一双不谙世事的儿女,姬楚慈说:“可以准备了,学校的事可以问问你哥,他正好在家。” 姬南齐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心里重复:我知道。 等到载着客人的汽车离开,姬南齐也没有找到机会“问问”他哥。姬少越与姬楚聿在书房里谈了近一个小时,姬南齐跟着送酒的严伯上去,在门外听了几分钟,偶尔才会在姬楚聿暴躁的话里听到姬少越的声音,就没再等下去。 一个多小时后,姬南齐在房间里听到外面引擎的声音,急忙跑出去看。 站在台阶上的人背影和姬少越有五分相似,肩膀更宽,头发也更长,喷了发胶梳往脑后。听到声音夹着一支烟回头看过来,姬南齐不得不开口:“爸。” 姬楚聿五官端正标准,经得起岁月打磨与考量,现在依然非常英俊,大约是姬南齐没有一点像他,每每见到这个让自己诟病不已的儿子,姬楚聿都会从头到尾打量他,目光不苛刻也不挑剔,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放松。今晚姬楚聿喝了不少酒,目光更让人不舒服。 姬楚聿虽然在生意上都差点意思,但在为人处世还是很老辣,刚才回头一眼就捕捉到了姬南齐闪闪发亮、迫切的眼底,问:“要出门?” 姬南齐偏头看着一旁花树的影子,从睡衣伸出的脖颈白皙优美,肩膀有少年的削薄感,说:“就在外面转转。” “谈恋爱了?”姬楚聿吸着烟,目光扫过他细腻洁白的侧脸,在姬南齐沉默的时候幽微地笑了一下。 站在汽车的尾气旁,姬南齐在裤子上擦了一下手心的汗,忽略了心底的不适,打算折返上楼,转身就看到姬少越站在楼梯中间,手搭在扶手上,目光和姬南齐在半空中撞上。 “哥。” “过来。” 楼下已经清扫整理干净,严伯和三个佣工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在亮着灯的客厅里只有他们存有沟壑的两兄弟。 姬少越去倒了一杯咖啡,托着杯柄,听身边的姬南齐一声一声叫着哥哥,说起他没有去的晚会,还有自己第二天的生日,以及现在真真切切的开心。 似乎对姬南齐来说,他乖巧等待姬少越的一年,就是为了这段时间的形影不离,只要他说出口的事,就变成了某种需要姬少越的承诺。 这种情况是从时候开始的? 姬少越一晚上运转用来谈判斡旋的大脑涨疼沉重,他坐得端正笔直,在姬南齐不需要分析、只需要听着就能明白的轻声抱怨中,稍微放松了一下大脑,条分缕析地寻找那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姬南齐说话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扫在姬少越的侧颈,接着手心轻轻搭上他的手,说:“我明天生日,你可以在家吗?” 姬少越看向他,看着他小心谨慎,又理所当然的笑容,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抓乱了大脑,说:“十八岁生日么?过完这个,以后去美国上学,那边有人照顾你。” 姬南齐脸上的笑容渐渐黯淡,是姬少越意料之中的反应。 “可是我想去英国。” “不可能。” “所以你是要送我走吗?” “对。” 姬南齐似哭似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说:“以前你总是要走,现在又要我走。” 姬南齐的话没有错,周围的一切都是姬少越记忆里的样子,他总是从这里离开,鲜少停留, 但是某种意义上,姬少越是把这里当做一个家。 这里是他流离的源头,又是他追逐的幻境。 姬南齐靠近他,柔嫩的手心紧紧抱着他的手,哀求着说:“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不好?你回家的时候看看我就好了,别让我走。” 姬少越把自己的手从姬南齐手中抽走,按了一下额角,有点不耐烦,皱眉将眼睛压得冷厉,说:“你等我?你凭什么等我?我需要你等吗?” 姬南齐说:“我爱你啊。” 遽然撕开了半遮半掩的面纱,没有暗示与勾引,重锤之下姬少越几乎想要发笑,贴着沙发的脊背僵硬,闭眼呼吸一下,开口:“姬南齐你该长大分清楚自己的感情……” “我分得清楚,我很清楚,我那么爱你,我不想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可以抱我亲我,不是兄弟,怎么是兄弟。”姬南齐靠他很近,说话时颤抖的气息都落在姬少越脸上。 姬少越控制不住的讥笑出声:“你真的疯了。” 姬南齐脸上血色尽褪,惊惶失措:“不是的……” 姬少越对他固执彻底厌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按住他的肩膀,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我说过,你要是听话,就还是我弟弟,你现在一定要让我觉得这么恶心吗?” 姬南齐去抓住他的手,眸光闪烁似是泪光,却又异常的坚定执拗:“不是的。” 姬少越想,不能再纵容他了。 现在这家里也都那么不正常,像是什么隐藏在黑暗之中窥伺,姬少越从肌肉到骨骼都在忍耐一种冲动,不知道姬南齐在坚持什么,也不知道姬南齐到底想把事情变成什么样。 “是你先亲我的。”姬南齐那么小声,又那么悲伤,眼泪从眼角滑落,“啪”滴在姬少越用力推开他的手上。 那一瞬间像是什么在姬少越脑海之中绷断,他整个人顿住。 姬南齐看着他,流泪不止的眼睛似乎在质问,不是你给的希望和勇气吗?不是你默许的吗?为什么你还在怪我? 姬南齐摸上他的脸,就像他曾经的坚持与胆大妄为一样,笃定不已:“你是故意的,你记得,你就是在躲我,对不对?” 姬少越抓住他的手腕,近乎漠然地回应姬南齐的挑衅与报复说:“对,我记得。但那就是亲你了吗?” 那好像不只是否认掉了一个吻,姬南齐嘴唇发抖,固执睁大的眼睛眶着两汪不愿意掉下的泪:“是,那就是。” 姬少越与他目光相触,那么冷,淡薄的笑也几乎让人绝望,又重复了一边说:“那不是。” 被残忍地否认和拒绝让姬南齐心脏缺氧了片刻。一年前在心底被仓促点燃的火焰,照亮了姬南齐注定无望的爱情,现在也烫伤了他。他只是想要一年里的几天,姬少越不愿意给他,他毫无办法。 在几秒的剧痛之中,猛然被抬起下巴。 姬少越托着弟弟的脸,粗暴地唇齿相抵,抵开齿关勾住了腻滑的舌头,在狂乱用力间就尝到了鲜血之中的痛觉。姬南齐环着他的脖子,竭力仰承着猝不及防的亲吻,与他紧紧贴着起伏的胸口,在掠夺和窒息之中,如获重生,如得至宝,洇回眼底的泪水逼红了眼尾。 一年前。 姬少越被朋友送回来时已经很晚了,酒精麻痹了神经,他勉强回到家里,却没有精力再走上楼,倒在沙发上。 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一楼的一扇门悄无声息打开,穿着睡衣的姬南齐走出来。 姬南齐悄声走过去,看到喝醉的姬少越:“哥。” 姬少越呼吸带着厚重的酒气,没有睁眼。姬南齐试着去扶他,但是没有成功,反而被半醉半醒的姬少越推开。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冷淡了下来,姬南齐觉得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是姬少越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容忍他,一年比一年疏离。 想到马上的分离,姬南齐在安静的注视之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妄为的冲动。 他从地上坐起来,双手轻轻按在沙发上,跪在姬少越面前,认真端详了姬少越的眉目很久,然后如同战战兢兢的行窃一样低头吻在姬少越胸口衬衫上。 他像是偷到了糖的小孩,情不自禁笑了一下,然后抬头就对上一双稠黑浓郁的眼睛,吓得脸色惨白后仰一寸,就被抓住手腕,后仰的惯性带着姬少越“咚”一起摔在地上。 姬少越一手垫在他脑后,一手用力攥着他的手腕,在姬南齐颤动的眼瞳中,滚烫柔软的嘴唇印下来。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 第六章 冷酷的妲己 一月里申市下了一场新雪,室外温度在零下五六度,出现在朋友的趴体上的姬少越就像是一块展出的昂贵丝绸,好看亲切,虽然不保暖,还是很多人喜欢。而只身一人的姬少越目光挑剔,并不与人多谈,脸虽然斯文英隽,但是眼梢尖而薄,不笑时徒增了几分矜漠,自讨没趣的人就少了。 夏侯从人堆里走出来,就看到有人在他身边坐下,姬少越借解开衣扣的手势收回搭在后面的手,貌似认真地聊了两句后对方落荒而逃。座位上姬少越叠腿,纯黑的皮鞋尖程亮,捏起酒杯慢条斯理呷了口酒。 夏侯家里是开医院的,可能是因为家里一堆正儿八经拿刀的,家风正家教严,本人没有浮于表面的纨绔脾性,但也不算正经,瞧见那么斯文败类的一幕,笑眯眯坐过去:“稀客,我以为你还得忙一阵子。” 姬少越拿起桌上的卡麦伦给他倒上,不咸不淡说:“快了。” 你家这个年是准备不过了?姬少越好一阵不见人影,关于他家的事夏侯也略有耳闻,看姬少越神情倦怠的样子,夏侯正准备戏谑两句,就瞥到他倾身倒酒时,解开最上面衣扣的衬衫领口微微牵扯开露出利落削直的锁骨,而那小块冷色调的皮肤上有一枚清晰深红的吻痕。 姬少越身边没少过人,但毛病规矩也很多,要事前事时事后三净,这还是夏侯第一次发现这条滑溜溜的奢侈品被订上私人标记,暧昧笑了一下,说:“行啊你,我当你在水声火热里,原来这段时间您是什么也没耽误。” 姬少越坐回去,顺着夏侯的视线瞥了眼自己前面,神情微僵,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错愕,继而说:“帮我个忙。” 夏侯晃了晃酒杯,深色酒液在杯壁里打着旋,映着他不怀好意地笑,说:“好说,你先说说这回是谁,不会你公司里的人?是不是比你大?这么辣。” 姬少越睨了他一眼,也没把衣扣系上,继续说:“给我安排个医院。” 夏侯:“要把你爸弄进去?” 姬少越没理会他的玩笑,说:“就这两天我就把人送过来,医生护士没问题就行。” “这么突然,你不是早就安排好,等着通知我一声吧?” 姬少越没有否认,夏侯又说:“你到底在准备什么?” “姬南齐……” “什么?” 姬少越把视线收回来,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另一边,姬南齐靠在窗边看着屋外堆雪的树叶,远山起伏的模糊轮廓,还有长长灰白寂静的山路,站了太久感受到顺着窗缝吹进来的一丝冷风,打了个寒颤。 “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姬南齐垂下视线看到一颗半指大小的足球弹跳着从他眼前的地板上滚过,滑进了一旁低矮的橱柜下。 “去哪里了?”从游戏室跟出来的小孩在他后面自言自语着走过来。 姬南齐指了一下旁边。 “掉进去了?”那小孩弯腰往黑黢黢的缝隙里看了看,对姬南齐招手,“你来帮我拿出来。” 姬南齐去找了一个扫把,往壁橱下拨弄。 与此同时,在影音室看完电影的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向二楼这个开阔的起居室,就看到姬南齐背对着蹲在地上,前倾踮起脚跟,细韧的脚踝两侧凹陷,伸长的脖子如象牙,两条细腻的线收进燕麦色羊绒衫领口。 几人路过姬南齐,推搡几下,不知道是谁的脚撞到姬南齐,姬南齐往前一跪差点扑倒在地上,“咕噜咕噜”壁橱下足球机的小球滚出来,那个差点从他头上跨过去的人懒洋洋说:“对不起。” 姬南齐站起来,对那个使唤自己、不知道是哪个表叔的小孩,说:“自己去捡。” 小孩刚跑了没两步,就在背后听到一声嚎叫。 被猛地敲中胫骨的人,在怒视中看到姬南齐脸上笑容轻柔,翘起的唇角鲜红湿润,刺人眼目:“对不起。” 三个姬南齐同岁的少年皆怒气冲冲,他们都是姬家的表亲堂亲,婚丧嫁娶和团年会来南山小住,从小有样学样看不起这个可有可无的二公子,和他玩不拢,也爱一起欺负他。都不是很过分的恶作剧,而姬南齐,性格怯弱,也不够聪明,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人会管,一句“怎么了”就是他得到全部关心。 可能因为他今年换了一个不良少年的发型,让他更加和这个家格格不入的同时,又有哪里不一样,又像是没有变化,没有哪个男生会长那么妖气的脸。 “你有病吧,他都道歉了。” “耍什么贱,恶心人。” “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天生没有教养的怂货。” 不知道哪句话刺中了姬南齐,他脸色蓦然一变,目光阴沉。 只是短短几秒,姬南齐表情松懈下来,若无其事松开紧握着的手,像是被人用力亲吻过而鲜艳的嘴唇也若有若无地翘起。路过他们时,用手里的长条木棍指了一下,轻声提醒:“扯平了。但是下次,我会不小心打断这条腿。” “你!”激愤回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面的陈将晓他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扭过头。 身为姬云书的外孙,陈将晓在同龄人里很有话语权,他虽然也不喜欢姬南齐,但年纪轻轻就有些假正经,会和刻板严肃的大人一样说:“吵吵闹闹,不像样子。” 而陈将晓和陈冉阳和这些远房的关系在小时候还可以,现在差距越来越大,过年也就不再能玩在一起,围观之后就散场。 走过几人,两人影子被外面昏淡无力的日光从玻璃窗照在墙壁上半旧华贵的图纹上,陈将晓懒散地趿着拖鞋,听到陈冉阳说:“小齐脾气还是那么好。” 陈将晓匪夷所思:“你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陈冉阳答非所问:“你没发现他在模仿越哥吗?”以前没怎么察觉,现在姬南齐在长大,他们兄弟相似的地方越来越多。 姬南齐对外人说话的样子,处理问题的方式,尤其那伪善的笑容,学姬少越学得入木三分。 陈将晓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说,才发现啊,你要是再仔细点,还能观察出他脑袋上那两道杠,配上后颈颈窝,就是一个“Y”。 因为自己绝佳的观察力,陈将晓打了一个寒颤。 姬南齐把扫把放回工具房,也不想回二楼,去厨房溜达了一圈,看到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晚餐,就拿了外套踩着一层没来得及清掉的薄冰,走到了最外面的岗亭,望了望唯一进来的路,路面上朔风卷起的雪屑,笔直隐入前方。 姬云书要去冬钓,房子跟着走了一大半的人,姬南齐不想等会太引人注目,又想第一个接姬少越,就在绿篱边堆起了雪人。 有车陆续进来时在大门位置的姬南齐站在一侧罗马柱后避让,隔着一丛四季海棠看到姬少越从第三辆车上的副驾下来,便抱着围巾朝人堆走过去。 车轮碾碎了的薄冰融化在尾气下,从第一辆车开进来,屋檐下就有从房子里出来迎接的人,而人越来越多的门外像是在跑马灯的蒸汽下,温暖又热闹地迎接客人。 姬南齐停在十几米外,看到许夏尔从同一辆车上走下来,与姬少越一左一右站在姬云书身旁,在周围的衬托下,产生了一种羡煞旁人的错觉。 等人都进去得差不多,姬南齐把包在围巾里的小雪人藏在花坛角落,若无其事回去。 姬南齐摩擦着冻僵刺麻的十指,听到人说,姬云书今天钓到了一条五斤多的鲤鱼,那时候姬少越正好不在,过一会再回去时就带着许夏尔,谁都没想到他消失一会是去接人了。 姬少越他们在理所当然的中心,姬南齐隔着不算多的人,又像是站在一个奇怪的圈子,明明听得到周围的声音,却还是有一种层层递减的怪异感,姬少越的声音到他这里已经变得十分遥远。 在其他声音里之中,姬南齐想要伸出只要自己想听部分的触手,但还是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唤起了颞叶中几乎被遗忘的记忆。 “哥你最近在忙什么?” “追人。” “那是谁?” “许夏尔。” 姬南齐反应后知后觉:原来不是骗人的。 他自怨自艾站了一会,抬头的视线无意间与姬少越触上,姬少越眼波含笑,一瞥及过。 一整晚,他和姬少越的视线还对上了几次,但都没有什么两样,姬少越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还不及落下许夏尔身上的余光。 当晚天又下了一场小雪,丛林阴影和山岚包围之中的夜晚更加安静,没有人声的庄园静得像是冰凉的水面,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产生波及的涟漪,越过笨重的窗帘、凝着霜花的玻璃、天空纷纷扬扬的金屑,震掉绿篱上盖着一层松软颗粒感的薄雪,沙沙细雪漏在一团形状隐约是雪人的三角堆上。 “咔”,门锁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像是惊醒了什么,姬少越眉心一皱,就被一双比雪还要凉的手捧住脸,遽然吻住双唇,炽热的,急切的。 姬少越只被冰了一秒,就因为在口腔里搅动的舌头眼瞳半眯,猛地扣住腰把对方抵在墙上,用力按住对方的后脑送向自己,唇瓣胶合着吮舐,舌头探进口腔深处,几乎舔到了颤巍巍的小舌头,强横暴烈的亲吻弄出滑腻淫荡的水声,很快就让姬南齐喉咙发痒,在姬少越那里摄取交渡唯一的氧气让他大脑发晕,几乎要窒息。 姬少越抓着他大腿把他抱起来,边走边亲吻,双双倒在床上,在姬少越身下的姬南齐几乎被床被吞噬,细瘦的手臂自下而上环着姬少越,在越来越缺氧的亲吻里,手指痉挛用力抓皱了衬衫,刺痛的耳边似有潮水起伏。 “嗯……哈……”重得氧气的时候,姬南齐张着红肿充血的嘴唇哈气喘息,手指抚摸上方姬少越的脸,一种情欲的粉红从脖子蔓延到脸颊,眼眸艳色如春柔。 天生就是勾引人的魅精妖魄。 昏暗的房间里,姬少越俯视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薄唇很红,冲淡了与生俱来的若即若离,低头与姬南齐的目光在短短几寸的距离纠缠,比今晚一碰既离的交汇深刻,姬南齐眼眶微热,直起腰重新与他吻在一起。 二楼起居室的右边都是卧房,同样也有没有睡的人,但是不会有人知道这个房间正在发生的一切,在毫无交集的一天之后,姬南齐毛衣半卷,细腰被姬少越握在手里,与姬少越吻得难舍难分。 在姬少越手下,姬南齐像是一个手感奇佳的玩具,勾引人的任何欲望,亲吻、揉捏和更凶狠的施暴,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在痕迹未褪的地方留下新鲜的红色手印,痛觉淹没在交渡的气息和抚摸之中。 还不是很习惯这样用力的亲吻,姬南齐偷喘了一口气,又瞄了一眼姬少越,伸手去解他的衣扣,手指捏着凉凉的母贝扣稍微安抚住剧烈跳动的心跳,情不自禁伸出指尖触碰上温热的皮肤。 姬少越捉住他的手,从他身上起来,打开灯靠坐在床头,凌乱褶皱的衬衫半开露出分明的肌肉轮廓。在日光不充足的国家待久了,他肤色不算深,像冰冷苍白的石膏,有雕塑般的美感和圣洁感,锁骨上那枚吻痕像一个红色的戳,让姬南齐感觉到了比接吻更真实的快乐,也从床上起来,脱了衣服跨坐在姬少越腿上,低头亲吻他的肩膀和颈侧:“哥,怎么停了?” 姬少越推开他的肩膀,说:“今天夏侯看到了这个。” “他为什么会看到?” “不是他为什么会看到,是我不想被他,被任何人有看到的可能。”姬少越捏着他的下巴,“别给我惹麻烦。” 姬南齐说:“可是我都藏起来了,这才一个。” 姬少越不耐烦这种没意义的讨价还价,扔开手:“一个都不可以。” 姬南齐头偏到一边,刚刚情热的身体感觉到一点冷,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但是会在意和有记忆的只有他一个人,姬少越随时可以干干净净的撤手。 但是姬南齐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说“这不公平”,他比以前更胆怯。 “好吧,我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姬南齐不在意地靠在他身上,白嫩的脸和他轻轻贴着,起伏的胸口也若有若无地接触着。 姬少越手掌滑过他凹陷的脊线,像是抚摸着一只猫,视线顺着翕开的窗帘看向雪光微亮的窗外,趣味寡淡地开口:“还要继续么?” 姬南齐看着房间昏暗的一隅,轻声说:“要。”然后柔软的嘴唇摩擦过他端直的肩膀、肌肉瘦硬的前胸、腰腹的沟壑,解开皮带,在手摸上那勃昂硬挺的大阴茎时,才感觉一直无动于衷的人呼吸微变。 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冰冷审视的目光看着姬南齐手心从下端着阴茎,在姬南齐低下头时捏住他的后颈。姬南齐困惑地皱眉,不自然的表情和僵硬的颈肩出卖他的紧张与畏惧。 姬少越转而一笑,将威风凛凛的紫红龟头靠近他的脸,用他两瓣艶红小嘴吃进一手不能和握的阴茎。 嘴里膻腥弹动,让他跟着心惊肉跳,姬南齐带着深深的自我怀疑,尽力用口腔的软肉包裹吞咽,舌头打璇舔舐,像是吃糖的小孩舔出滋滋水声,某种程度填补了技巧上的不足,姬少越放在他后脑的手控制他进退,直挺挺捅入的阴茎压回干呕的冲动,被磨得又薄又红的嘴唇像是紧密的水套子发出滋咕滋咕的声响。 等一股浓精射在他脸上,他像是被强暴过一遍,虚软地靠着床,喘息不定的脸上靡丽如妖, 姬南齐愣神地转动眼瞳,看姬少越用纸巾擦过半勃傲然的阴茎,手指冷玉一样不染半点污秽的情色,声音带着欲望的哑和笑:“我记得你以前很怕我。” 姬南齐伸手抽纸,接着擦脸的动作挡住发热颤动的眼睫,他擦掉脸上迅速冷掉的精液,说:“我是怕你讨厌我。但你对我很好,就渐渐不怕了。” “是么。”姬少越不在意自己那些偶尔发作的善心,年少时需要陪伴,现在只要满足欲望,其实漂亮听话的姬南齐都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姬少越侧首看着姬南齐与这种时候不相称澄澈的眼眸,渐渐把自己摸硬了,转身半压住姬南齐,扯下他的裤子,圆红粗楞的阴茎带着挞伐的热力卡进雪白的腿心。 姬南齐想要表现地更加风情,但是畏惧和茫然在这种时候占据了上风,看不到姬少越的脸,感官都汇聚在抽插的动作上,像是骑在跟粗棍子上,冲刺与摩擦研开了花心,内裤像是漏尿一样湿了,软软地叫出声,从后被捂住嘴,姬少越哑声道:“不许叫,要所有人来看你的荡样?” 姬南齐小鸡啄米点头,屁股蹭他硬邦邦的腰跨,比欲望更真实的难堪催促着他主动,继续不需要思考的献身,眼前慢慢起雾失真,像是有水柱冲刷过,在某一瞬间更清晰的明白了曾经喻灵想要告诉他的,性兴奋与刺痛在身体盈泄。 在某一刻,姬少越俯视的目光坠空落入黑色旋涡,暴虐的躁动让他咬在那沁着细汗的颈侧,捣碎他淫荡的身体,酣畅淋漓释放欲望。 在明亮的房间,喘息未定的姬南齐将小腿压在姬少越的腿上,踢掉裤子的一双腿像是月光下人鱼的鱼尾,大腿被抓得都是指痕,膝盖上也有两团青紫的淤痕。 姬少越手臂环着姬南齐的肩膀,瞥到多出来的淤痕,问:“怎么回事?” “摔了一跤。”姬南齐红晕未褪的脸看上如白棉花一样嫩软,抿着发红的唇角笑,“我今天等你回来的时候堆了一个雪人,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不过拿回来也会化掉吧。” 姬少越眯起眼睛,点了一下头。 姬南齐很兴奋,他说:“哥,你累不累?”被姬少越看一眼,他马上说,“我想和你聊天。” “聊什么?想问许夏尔?”姬少越闭着眼睛笑了一下,听到姬南齐趴在他耳边说:“你又不喜欢她。” “你知道?”姬少越睁眼,抽回手,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睇姬南齐。 姬南齐心想,你不是喜欢我吗。他肯定说:“本来就是。” 姬少越少见的懒散一笑,在空气还浑浊潮腥的房间里清冷好看,说:“那你知道她爸没多久就要转入正部级了吗?” 姬南齐摇头,姬少越捏着他粉腻的胳膊,说:“记得小时候来家里最多的客人是谁么?就是许夏尔的父亲,他与爸关系很好,以前还是电视台台长的时候就和爸就是朋友,几十年前还是同学。” 姬南齐不太记得来做客的人,对姬少越的话似懂非懂,说:“可是她喜欢你,你会让她误会。” “不会。” 姬南齐说:“会,你对她不一样。你不知道吗?” 姬少越露出认真回答的样子:“知道。因为我喜欢一个人,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会主动珍惜她。”而不是像你,这幅样子。 姬南齐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燃到尽头的火柴,余烟带走了温存的假象,之前不过是粗暴野蛮的泄欲在明亮的房间里一览无余,还有他被一语点破的自作多情。 床垫沉动,姬少越站起来把七零八落的衬衫从腰间扯出来,像是一个嫖客,把的衣服扔上床,说:“出去的时候小声点。” 姬南齐不是没有受过冷遇,但是在姬少越这里这些都变得难以忍受,这不是他想要的一切,但一切都如同一种惩罚,惩罚他没有待在自己该站的位置,连累姬少越原本高高在上的施舍。 第七章 心机鸡 刚过小年,姬南齐接到医院的电话,估计是联系不上在公海上的姬楚聿,就找上他,为院方的失误抱歉。 在前天,有人趁换班时,假扮成医生去了喻灵的病房,院方第一时间发现并报警处理,对方在看守所待了一天出来后,把用藏起来的针孔摄像头记录下来的影像发到了网上。 “千亿阔太?大佬玩物!最艳荡花已成颠婆。” 姬南齐在去医院的路上找到了那段流传不是很广的视频——公寓式装潢的病房,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坐着,纤细安静,听到画外音“喻灵小姐”回头。人已经算是形销骨立,但她眉骨匀长,鼻梁高窄,就算是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形状也美极了,像是一朵干枯的玫瑰,曾经的风华绝代都在她不朽的骨相下。 喻灵当年只当了三年的明星,事业上只有几部低俗色情的三级片和暴露的广告,在普通人里的知名度还不如当初在上流社会交换的猎艳名单。现在视频传到网上都快一天了,一部人欷歔,一部人讨论起的还是她那些真真假假的风流八卦,还有一部分人求资源。 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姬家的新闻,姬南齐猜到现在网上都被过滤过的信息,姬家是一朝被蛇咬,现在牢牢掌控着媒体喉舌。至于被偷拍的喻灵用不了半天的时间就会消失在恒河沙数般数据信息之中。 姬南齐本来只是想看看那段偷拍的视频,进了医院给的网站,在上千奇百怪的留言里看到一条关于专门八卦他爸那群人的帖子,看得津津有味,还没有看完,就已经到了医院。 医院是这次的过错方,姬南齐先见了主任,为了表现得不是那么无所谓,他全程没有表情,看上去很凝重的样子在听主任的说辞,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盗版的《错误的镜子》上,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八卦。 没有人是不会被诱惑的,有的人只是可以享受诱惑。姬楚聿几十年猎艳不断,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姬少越从某种程度上来和姬楚聿比较相似,虽然这么想姬南齐有半秒钟觉得对不起他哥,但在换女友方面,他们父子应该是不相上下。 只是姬少越给人的感觉又温柔又无情,就算和你在一起也若即若离,看不到他的真心,他站在那里让所有人拥抱,但又不属于任何人,没有人可以捂热他。 假的。 都是幻觉。 姬南齐像是在和对面墙上那只黑色的眼睛对视,有人在问他,你明明知道,看到的也会撒谎,姬少越最会骗人,那自以为哥哥对他的好,就不是他所想,他又凭什么在坚持? “您看这样好吗?齐少?齐少?” 姬南齐回神,点头,站起来说:“嗯,我不追究。我去看看我妈。” 姬南齐差不多有两个月没有来这里,这还是新年的第一次,哪里都没有变,让人不喜欢的气息和安静,行走在里面像是背着无处不在的阴冷。 护士领着他在第三扇门外停下来,对他说:“你来得正好,她现在情绪很平静,说不定能认出你。” 姬南齐推门进去,他穿得很厚——羽绒服,围巾拿在手里,还是在推门一瞬间的风里感觉到了凉意,与之迎面而来的是熟悉悠扬的调子。 “我曾用心的爱着你, 为何不见你对我用真情, 无数次在梦中与你相遇, 惊醒之后你到底在哪里……” 这首歌姬南齐小时候经常听到。晴朗的天气会让她想起她在热带家乡灿烂的日光,她会抱着小南齐出门晒太阳,轻声哼着这首歌,用她的母语,中文意思是姬南齐长大后自己找了很久才知道。 不过他也不知道喻灵到底用心爱着的人是谁,只知道她恨很多人。 锁舌扣进门锁,只有他们两个病房,姬南齐没有再往前走,而对方似没有听到声音,在窗前一动不动,时断时续的歌声从她口中传出。 很奇怪,姬南齐觉得自己不爱她,他最恐惧的阴影都是她给的,但是每次来这里的时候,却还是有一种情不自禁的软弱,胸口有呼之欲出的悲伤与不安。 姬南齐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围巾裹着手,问:“最近怎么样?” “有没有因为狗仔不开心?” “好意外,还有人记得你。反正你也不上网。对了还有人夸你漂亮。” “我会让医院更注意点,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说什么都没有应答,姬南齐例行公事一样开始谈起自己,轻声说起自己刚过去一个月的生日,还有今年的新年,和以前一样,没有感同身受的热闹,看了几场烟花和表演,吃过食不知味的餐点,他的一年又平平淡淡过去。 因为除夕那天他和姬少越站在昏暗的阁楼接吻,这又算得上姬南齐第一个有记忆点的新年。 现在把他畸形悖德的感情短暂寄存展览在一个疯子这里,姬南齐几乎不担心自己的穷形尽相——他再不正常,也会比喻灵好一些,而且他就是这个疯子教出来的。 而且在姬南齐的记忆里,喻灵恨很多人,但是很喜欢姬少越,或者说嫉妒,自己无法靠近姬家根正苗红的继承人,转而教姬南齐去接近、讨好,一直想要和姬少越拉进关系,从他那里争取一个挺直腰板的机会。 “我哥没几天又要走了,你知道我和他现在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吗?”姬南齐并不想要一个答案,他连心理医生都不相信,他只是想问问自己。 他有办法吗?没有。 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姬少越否认了所有,是他自己毁了一切,还是一切真的只是错觉? 姬南齐低头在有机玻璃的桌面上有看到了那只黑色的眼睛,又在提醒他的自作多情。 “我……” 姬南齐抬起头,诧异发现喻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看着自己,姬南齐心脏重重一跳,后背一层应激冷汗。 喻灵朝他摊开手。 姬南齐走过去,看清她周围摆了很多从书上撕下来的图画,花草、动物、群山,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纸片世界。 “干什么?”他伸出手就被她湿凉的手突然攥住,因为注射过药剂,喻灵并没有多大的力气,浑身的力量都汇聚在眼底,托举出狰狞的恨意在神经质紧缩的瞳孔如冷箭刺入姬南齐的眼中,此时不知道是清醒还是在噩梦中,嘶吼着:“没有人爱你,你这个怪物!你活着干什么?谁会爱你?你怎么活下去?” 姬南齐提醒她:“我知道。可是是你把我生下来的。” 喻灵浑身发抖,咬牙切齿掐着手。 姬南齐忍着疼和她疯狂的视线对视,从口袋拿出一个一盒子,拇指打开,说:“新年礼物,不试试吗?” 喻灵还是用力盯着他,平平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姬南齐把里面的金手链拿出来,坠了一颗圆润贵气的金珠,戴在她枯瘦的手腕上,她已经不想以前有逼人的艳气,压不住富贵的黄金,带上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看,但是喻灵停滞的目光还是被灿灿金光吸引。 她喜欢金子,在姬南齐小时候经常就戴着她准备的各种各样的金饰,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亲吻小南齐的脸,说他是金镶玉的宝宝。 姬南齐身上有个地方比被掐紫的手还要疼,拨开她无意识松开的手,转身想走。 一只手从后轻轻拉住他,在他手上放了一个东西就松开。 姬南齐低头一看,手中是一张她从书上撕下来的图片,一只纯白的绵羊。 姬南齐心如重创,回过头喻灵已经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抚摸着手上的金手链,轻轻哼着她的情歌。 在医院待了一个多小时,姬南齐再回到车上,碾着冰凉的十指,对阿进说:“回家。” 回华坪路上的房子,没有想到姬少越也在。 姬少越这个新年也很忙,每天都有交际应酬,还有除了许夏尔的,千夏尔,万夏尔等着要和他见面。 姬南齐以为他还要等几天才会被姬云书放回来,在外面看到姬少越的车,阴霾一扫而空,几步跑上了楼。 姬少越站在窗前远眺,托杯咖啡,白衬衫收进腰里,显得笔直的腿更长,有感应地回过头,眉眼如画,清俊斯文。 姬南齐略显苍白的脸上仍旧笑意满足,眯起黑漆漆的眼睫,发哑的声音沙沙软软的,问:“哥你怎么回来了?” “伦敦有点事,回来拿点东西。” “这么着急吗?马上就走?” 姬少越点头,在书桌前坐下,看站在门口不动的姬南齐,问:“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看姬南齐把锁上门,松懈的后仰靠在椅子上,嘴角若有若无翘着。 姬南齐匆匆忙忙跑上来,外套都没来得及脱,穿得蓬蓬的,但是人很轻,坐在姬少越腿上,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 姬少越食指拨了拨他的脸,对他像是对任何一个普通的情人,用低沉带笑的声音,有来有往和他调情:“这么着急。” 然后挑起他的脸,微凉干燥的嘴唇狎昵地落在他侧脸,在唇角摩擦,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感觉不到他清浅的呼吸。姬南齐微微偏头,主动吻上那逡巡不定的嘴唇,用滑嫩的舌尖去唤醒凶性。 可能是因为出发在即,姬少越很冷淡,和他勾着舌头亲了一会,就推开他的肩膀。姬南齐啄吻他脸,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被舔得发痒的喉咙发哑,问:“你什么时候走?” “两个小时后。” 姬少越和眼酥春柔的姬南齐对视了两秒钟,欣然接受姬南齐再次送来的亲吻,很快就反客为主,勒紧姬南齐的腰,一边按向自己,一边又极富征服欲前压。姬南齐软得像是面团揉的,腰后仰的幅度很大也不吃力,被压在书桌上,凝脂点漆,媚色像是在眼梢开了一朵妩媚妖姬。 “好会勾引人。”唇瓣分离时发出清亮的响,姬少越拇指按着他血色饱满的嘴唇,把人翻过去,将弟弟抵在书桌和自己的跨间。 姬南齐脸贴着书桌,眼珠润着水,模糊看到书桌上几样东西,电脑、杯子、工艺品、一份文件……隔着裤子的硬烫在他屁股蹭动,姬南齐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姬少越手伸到前面拨开牛仔裤的扣子,拉下拉链,露出灰色三角裤包裹出形状圆翘的屁股,有十足发骚浪荡的肉感,主动蹭着后面硬鼓鼓的跨。 姬少越捏着他的腰,撞了下他乱动的屁股,不容抗拒地把他压在桌子上,前胸压着他的后背,拇指摩擦他的嘴唇,问:“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这种侵占的姿势让人没有安全感,姬南齐声音不受控制地轻颤,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看什么时候需要我回来。”姬少越语调不慌不慢,压在他身上没有动作,只有放在他腰上的五指慢慢滑动,指尖像是硝石轻轻蹭动就带起看不见的火星。 姬南齐眼底难掩低落,想要维持这种亲密无间的样子,或者更紧密的依靠,伸出舌尖舔上他的手指,做出无声的邀请。 姬少越笑声很轻,让人捕捉不到意义,低头亲吻他嫩白的颈侧,噬咬地力度让姬南齐感觉到一点痛,手指在冰凉的桌面上虚抓了几下,发着抖往下去扯下唯一的蔽障。 姬少越握住他的手腕,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嘴唇贴着他侧颈的皮肤,呼吸滚烫地落下。 “除了和我上床,喻灵还教了你什么?” 如看不见的一记冷光在眼前炸开,姬南齐眼瞳一震,灵魂在瞬间坠到地底。 姬少越轻松松开石化了的姬南齐,坐回座位,表情冷淡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衬衫,刻薄的目光睇向被揭穿的姬南齐:“今天又去看喻灵是不是疯得更厉害了?” 姬南齐艰难地看向他,不模仿某个人的样子,不阴柔不媚色,血色和风情从脸上尽褪,脸上惨白有近乎慌张的无措,大眼睛眶着欲落未落的泪珠。 姬少越削薄的嘴唇还那么红,沾着湿润的水光,却如刀片一样,不无讥讽道:“要等到陪我睡完觉才开口?” 姬南齐摇头,沉甸甸的泪珠压着眼睫滚下,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没有,我没有那么想。” 姬少越讥笑,说:“以前那么怕我,每次躲在我房间,那种害怕也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你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我回来是吧?我一回来,喻灵就会打你。为了我接受你,喻灵真的煞费苦心。她这两年又教了你什么?每次勾引我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嗯?姬南齐。” 他用让人无地自容的洞悉和冷漠,毫无怜惜地看着怔然失语的姬南齐。 他叫他哥哥,脆弱又无辜,陪他一起经历生死,姬少越一直记得那晚刺骨的冷,还有怀里姬南齐给他的依赖和陪伴。而姬南齐,把他当成最依赖最亲近的人,害怕的时候会找到他的房间,钻进他的怀里,他们曾经像是双生子一样,在孤单的夜里彼此相拥。 他不喜欢人靠近,但曾抱着他教他一笔一划写字,原本话不多的人一直充当他身边缺失的清醒长者。 但那些短暂的倾力精心,还是没有改变姬南齐是在他疯母身边长大的,他从来没有把姬家当做家,喻灵才是他的家人。 姬少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姬南齐越来越像他媚行讨好的母亲,让喻灵的那句诅咒如贴着姬少越傲骨划下的匕首,带来是刮骨剔肉的背叛。 现在在姬少越冰冷带霜的视线下,姬南齐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声音沙哑得像是能磨出血:“哥,不是的,是因为喜欢……” “够了。”姬少越淡声打断他,“我给你安排了邵梁宇,但是你从来不肯信他,只是怕被发现你真正想要的事,对不对?” 除了小时候被虐待的时候,姬南齐其实是不会哭的,在记忆里他的眼泪总是聚成大滴大滴的泪珠,一眨就掉消失很快,只剩下打湿的眼睫和被洇红的眼角,现在堵住他喉咙的东西叫慌张、难堪、恐惧、惊痛。 姬少越看了一眼腕表,站起来把桌上的那份白色文件拿起来,说:“喻灵的转院手续已经办下来,新的医院没有问题,不会有看着她的人。你可以随时带她走。” 姬南齐盯着那份转院申请,接过来的动作像是慢动作,输血的心脏跳动得又沉又慢,全身陷入有一种缺血的冰冷。 姬少越松开手,彻底从这场低劣可笑的游戏抽身:“姬南齐,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 第八章 小笨鸡 姬南齐是一个不聪明,很迟钝的人。 在姬少越离开后,他才从某个瞬间里清醒过来,跑出去时载着姬少越的汽车只看得到一个车尾,逸散的尾气在冬日里像是一串渐行渐远的白色省略号,他像是站在大片留白的尽头,各种各样的情绪如载满尖刀的狂风,太过混乱,不知道自己是在后悔,还是在害怕,或者是悲恸,他一时分辨不出最鲜明的情绪。 只在追了两步又停下后,像是不确定,问送人的严伯:“我哥走了吗?” 严伯站在台阶下,看他用力睁着显得更大的眼睛,点头。 姬南齐也点头,红着眼睛转身回了房子。 他消沉单薄的背影让严瞻有那个天生迟钝笨拙的孩子没有长大的错觉,鲜少哭闹、不会争吵,伤心也是静悄悄的,曾经唯一信任的人是他严厉狠心的母亲,就算喻灵会打他,他也不会逃跑和求助,每次在喻灵不生气的时候,安静地往喻灵怀里靠。 现在长大了依然,好像不会大声说话,在和姬少越之间存在龃龉的两年,连争取也不会,只会等他哥下一次回来。 这和他那个精明刁滑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严瞻回忆起喻灵,在她擅自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和第一时间赶回来的姬楚聿爆发了一场毫无体面的争吵。痛骂、尖叫、哭泣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这个精美高贵的房子。喻灵胜利了,又或者姬楚聿彻底厌恶了,最后喻灵抱着她的王牌——三个月不到的姬南齐,像女主人一样打量这个房子。 只是没有雇主的示意,严瞻未把对方当过女主人——在一个家里服务了几十年,产生超出职业素养之外的感情在所难免,而喻灵伤及的是这个家的雅训得体。 喻灵同样清楚这一点,像是断头皇后一样坚持着自己的傲气,平时深居简出,从不示弱,也从不把自己的儿子假以他手。 到现在严瞻也没有明白那晚喻灵轻易把姬南齐交出来的原因。 姬南齐也没有想到原因,只是看着喻灵的转院书后悔递增,他想要道歉,但是他哥哥从来说到做到,那天走后,就不再理会他。他又陷入一年又一年的原地等地。 元宵过后,姬少越也没有回来,姬南齐猜他今年都不会再回来,在元宵节干巴巴的问好之后,就不敢再频繁找人。 离开学还有几天的时间,姬南齐窝在家里翻查自己的学校。他报了几所伦敦的学校,但是他成绩普通,平时也不花心思在上面,只有一个去伦敦的宏观目标,跟着同学盲人抓瞎报的几个学校现在也没有收到offer。他还想要再试试,就天天查UCAS,一个官网一个官网地扒对自己合适的学校。 但姬南齐注意力一直不太集中,经常在花哨的网络里迷失了方向,开始给姬少越分享在网上看到好笑的笑话和图片。 半天一个,一张,找学校这件事也变得有趣起来。 姬楚聿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挑选发哪张图片给姬少越,被突然变化的界面和响起铃声惊了一下,盯着“父亲”这两个字二十几秒,抗拒地接起来。 姬楚聿好像回国了,问:“现在有没有在家?” 姬南齐看向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黑下来,突然着急想去找不知道去了哪里的Messy,心不在焉说:“嗯。” 姬楚聿说:“让严伯给你选身衣服,一会有人接你过来。” 姬南齐说:“阿进送我过去好了。” 挂了电话没一会,姬楚聿就把消息发到他手机上,姬南齐把消息转给阿进,换了一套以前和姬少越一起出门时穿的衣服。 可能是因为他长高了些,定制的西服已经有点紧,穿上去不怎么舒服,把在腕骨上一点的衬衫袖口拉了拉,姬南齐走出门去找Messy。 跪在草坪上抱着Messy玩了一会,到姬楚聿说的时间,才拍拍身上的草屑和狗毛坐上阿进的车。 这是姬楚聿第一次带他去交际应酬,谁都看得出来姬南齐没有好好表现的欲望。 在车上,他想到了喻灵。 除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喻灵经常不在家是常态,小南齐在窗前目送车载着打扮漂亮的喻灵离开,有点茫然,也有点担心,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又会不会回来。 现在的感觉和当初一样。 姬南齐一路上都在翻找跟着姬少越去应宴的记忆。 但他的思维很难集中在一个点上,稍有不注意就像是系在一端的气球,飘飘荡荡。站在电梯里时他就在想自己以后要把喻灵接到伦敦去,如果可以Messy也要带上。 跟着侍应生走过外面厅堂,浓郁的光照在他脸上有一种剔透美感,走进酒气酣然的酒席像是一尊白瓷,不认识他的人都侧首看过来。 姬南齐学着他哥的样子,没有表情的扫视过所有人,和姬楚聿对上视线,气质清冷从容。 姬楚聿身边坐着他的生意伙伴,并没有多说他迟到,指了一个空位让他坐下,便继续和身边的交谈。 姬南齐低头吃着眼前的一例火腿金汤,身边有人手搭在他身后的椅子上,问:“几岁了?能喝酒吗?” 姬南齐抬起头看到姬楚聿对他说:“刚满十八,可以喝。” 姬南齐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对方在他还没有放下的酒杯上碰了一下,酒气喷在姬南齐侧脸:“酒不是这么喝的,喝酒不碰杯感情少一半,喝酒不干杯不如重来。小孩子还真是什么都不懂,我教你。” 姬南齐明珠似的眼睛这才落在身边这个人身上,和姬楚聿差不多的年纪,微胖,喝得面红耳赤,眼睛让姬南齐想起退潮后的滩涂,黏稠难闻。 姬南齐干了一杯后,低头继续吃自己的例汤,对方把手放在他肩上,说:“小朋友酒量挺好。” 姬南齐摆了一下肩膀,对方把板凳挪得进了说:“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姬少越会怎么做,或者喻灵? 哪一个姬南齐都想不到。滩涂上冰冷的黑色淤泥从压在他肩上的手上流下沾满了全身,他拇指掐进食指,唇角几乎要抿得消失,也扯不出一个笑容。 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很蠢,他坐立难安地抬头:“爸。” 姬楚聿收敛笑意和其他人一起看过来,问:“怎么了?” “怎么了”三个字,是姬南齐最长从他们口中听到的话,一开始他还不能分辨出里面有多少真心,渐渐也明白没有人在意他的答案,这只是一道流程,提醒他注意不要麻烦别人。 姬楚聿说:“这是你周叔叔,他的电影要找个小演员,想见见你。” 身边说话热气熏人的周姓导演,拧过他的肩膀,估价一样仔细打量端详:“要不要来试试,这次正好你爸爸也是投资方。啧,这外形身段这么好不做明星可惜了,有没有进娱乐圈的打算?叔叔可以帮你打点。以后想要什么样的本子,说一声就好了。” 姬南齐不会分辨这些话都是酒酣耳热吹出来的牛皮真假,在耳边的各种声音之中,只想起喻灵浇在他身上的冷水,还有姬少越放在他身上的手指,冷热交加,喝下去的酒精直冲喉管! 他猛地站起来,脸色苍白冷汗淋漓。 姬楚聿冷眼看对面不能应付一切的姬南齐,示意侍应生带他去卫生间,看着他不稳的身形,忆起小时候那个不会说话走路跌撞的小孩。 “会是个傻子吗?” “不会,医生说迟缓儿童也可能只是发育障碍,我带他……” “就算影响了智力,也会是个好看的傻子。是不是?” 姬楚聿收回视线,举杯遮住幽微轻蔑的唇角。 姬南齐胃中空空,吐得喉管都灼烧刺痛起来,在头昏脑涨中,比难受更汹涌的害怕让他无法停止那种翻江倒海的反胃。 赵显跨出卫生间的脚又缩回,后仰看了看,正好在镜子中和姬南齐抬起的视线对上,吹了一声转调的口哨,刚看圆圆的后脑勺上两杠眼熟,还当是谁。 “哟,金珠,巧了。”那次打架后赵显就被他家接了回去,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赵显双手插兜走过去,“吐成这样,喝多了少啊?” 姬南齐把手放在水柱下冲着,表情很冷淡,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不是该我问你吗?这一层不是那什么电影节的晚宴吗?你瞧见刚刚出去的人是谁没有,今晚的影帝。”赵显也喝了酒,和身上香水混在一起,靠在大理石盥洗台边,老练的点燃一支烟觑姬南齐,“你来干什么?” “我爸在这里。” 赵显吸烟的动作一顿,而姬南齐又说:“你爸也在?” 赵显咬牙说:“……我很早就发现你不会说话。”什么尴尬说什么。 姬南齐恍若未闻:“你不去通知你爸一声?” 有人从两人前面走过去,赵显夹着烟摆手:“滚,像不能见人一样,再说我爸今晚没来,我一个人来的。” 姬南齐洗手不应腔。在今晚之前,他以为抢了表哥老婆,被家族除名的同时,也应该像他和喻灵一样,这个家的不光彩都该好好藏着。但是就在不久前他才突然清楚,那些目下无尘的眼睛容得下更脏的东西。 有人走出来时,赵显手肘打了他一下,目光警告他不准开口讲难听的话。 水声哗哗,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姬南齐继续洗手,赵显也不走,一边吸烟,一边看那双温水下尖粉的十指,吐出一口烟,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不准和人提在这里看到我。” 姬南齐不知道自己能和谁提起他,姬楚聿么? 赵显看到姬南齐脸上那种不阴不柔的笑,又觉得左脸隐隐作痛。 -----要不是他家里坚决不反对,他也不会多此一举开口提醒姬南齐。 赵显不痛快地咬着烟嘴,讥诮说:“姬楚聿准备让你拍戏,还是唱歌?” 姬南齐摇头,关上水,从一方叠起的毛巾上拿起一块擦手。 从赵显的角度看他侧影精娆夭禯,脸腮微醺泛红,嘴唇湿艳。赵显移开视线盯着他在毛巾里若隐若现的指尖,突然想这个人要是不是姬南齐,自己以后一定会愿意捧他。 “你……”赵显刚要开口,看姬南齐要走,一下伸手抓住了姬南齐一侧的左手,被姬南齐飞快地抽回。 赵显心道,好滑啊。 嘴角挑起更恶劣的笑,对姬南齐说:“和我爸对着干这件事上,姬楚聿真的是乐此不彼,现在他的第一步就是把你捧出去,怎么捧?走你妈那条陪酒陪睡的路?” “啪!” 头被扇得偏过去,刚才头昏耳热的脑袋也清醒了点,赵显回头去看时姬南齐已经大步走了出去,此时也有人从外面进来。 赵显摸着火辣辣的侧脸,骂了一句脏,把烟碾灭的烟灰缸里,站在原地磨后槽牙。 姬南齐边走边给阿进发消息,从电梯里走出来,再走出大门,迅速躲进了已经停在门口的那辆凯雷德,缩在后座脊背紧贴着座椅,呆坐几十秒才对阿进说:“走吧。” 在半路上,姬楚聿打来电话,询问他去了哪里。 “我让人去找没有找到。” “我回家了。” “没有人教过你这样没有教养吗?”姬楚聿的不满和怒意比之前真实太多,让姬南齐胸口涨满砭人的冷水随着电话里高起来的语调涨落,把滚烫的酒气赶到了眼睛。 阿进担忧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姬南齐——缩在后座的阴影中,嘴角紧抿着,下巴尖瘦苍白。 很快他挂断电话,右手握着手机放在一侧,打洇湿的袖口贴着手腕,一截腕骨伶仃细瘦。 姬南齐呼吸一下,说:“阿进,去医院。” 姬楚聿提起喻灵转院的事,因为有偷拍那件事,毕竟姬南齐都说了“不追究”,院方并没有立场提出意见,要转院也理所应当。姬楚聿没有起疑,简单问了一句,提起会去看看喻灵。 姬楚聿很少出现在姬南齐的记忆里,他们几乎没有交谈和接触,但姬南齐依然怕他,甚至在心里觉得这个人会伤害自己。 到喻灵刚换的医院是晚上九点半,这也是他第一次过来,乱转了一会才找到方向,在护士的指引下去了喻灵的病房。 姬楚聿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他本人在病房里。 姬南齐站在门口时感觉自己变小变矮,而此时就在门内,有人正掐着喻灵的脖子,把她打在地上,指甲抓在地板上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他是门外那个懦弱大哭的胆小鬼。 冷风从推开门的指尖钻进了大脑,让灵魂打了颤,姬南齐进门听到:“……我今天带他去见了周导,你也认识,所有人都说他好看,适合当明星,就算演花瓶也有人买单,你说要不要试试。” 喻灵穿着束缚衣躺在床上,神经质地盯着天花板,并不能听进去旁边的声音。 姬楚聿不知道来了多久,叠腿坐在沙发上,姬南齐来了后,他便起身,离开前拍拍姬南齐的肩膀,说:“他们都很喜欢他,你应该开心。”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酒味让姬南齐想起了之前乱糟糟的酒席,不端正不得体,每个人像是融化的人形脂肪,鬓角的汗和鼻息带着让人反胃畏缩的味道。 在人走后,姬南齐找来护士,问能不能把喻灵解开。 “可以,她现在也该休息了,她住进来后没有闹过,这是……额,你家人要求的。” “她有好一点吗?” “挺好的,你可以来多看看她。”两个护士帮忙把束缚衣脱下,余光忍不住去瞄旁边漂亮惊艳的少年。 姬南齐注意到她们的视线,绯红的眼梢微弯,纯洁乖巧的轻轻笑了一下。 护士微微脸红,出门的时候悄悄回头去看,就看到一只枯硬的五指遽然扇过去,“呀!你干什么?”护士急忙折回按住突然暴躁的病人,一人把姬南齐从旁边推走。 “你先出去,出去!” 姬南齐踉跄几步回头,看到喻灵喘息嘶吼,像是不能说话的怪物,又像是当初因他蠢笨畸形,凶狠地泪流满面,痛不能言。 第九章 全家都不正常,只有哥哥是个正常人。 在姬楚聿和喻灵结束婚姻关系之后,她的儿子一直只是姬家的养子,而他们彼此的报复并不止于此。这件事是姬少越在把姬南齐带带自己二楼的房间之后才逐渐知道。 那时候姬南齐离开了他母亲就不再哭闹,等到姬少越想起他,他坐在已经有点凉的水里,看过来的目光像某种温顺的幼兽,期待热切等着夸奖。 满意他的安静,姬少越扔了浴巾在地上,再拿另一块盖在姬南齐身上,打算让这个被自己冲动留下来的小弟自力更生到底。 姬南齐披着拖地的浴巾,钻出脑袋,用和刚才一样的理所当然的目光,对着皱起眉的他伸出嫩白的手臂。 姬少越把人抱出去放在沙发上,还没有去找严瞻把人带走,这个意外会撒娇的小弟,也不认生,自觉光着屁股爬上了他的床。 姬南齐钻进被子,奶声奶气对走过来目光错愕的他说:“擦干了。” 姬少越僵硬点头,想要问点什么,做点什么,但等到姬南齐睡着,他也没有开口。 严瞻送衣服过来的时候,他正目光复杂的,也是第一次好好看着这个弟弟,闭上的眼睛很长,睫毛乌黑浓密,嘴巴小小红红的,雪白稚弱,第一眼几乎会让人错认性别。 他问严瞻:“他是生病了吗?” 严瞻跟着他压低声音回道:“可能会感冒,小齐身体比较弱,我拿来了耳温计。” 不过泡了半个多小时热水澡的姬南齐没有发烧,脸睡得像是刷了红霜的白包子。 “他身体不好?”看到严瞻点头,姬少越不确定地开口:“有给他找医生吗?” 严瞻当时会错了意,微微摇头,说:“之前是,但有一次和先生吵过架之后,就没再带小齐去医院。” 姬少越皱眉,严瞻又继续说:“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没问题了?” 因为姬少越对周围少见的关心,严瞻便具体解释:“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小齐只是小时候说话和走路迟了点,有一部分迟缓儿童是在长大后慢慢和其他普通小孩一样,小齐就是这一部分吧。” 姬少越脸上惊愕一闪而过,脑袋里把严瞻的话反复过了一遍,期间看着姬南齐,虽然是有点不聪明,说话和反应都顿顿的,但也不是个笨蛋,反而有点乖。 “已经把房间整理出来,我把他抱过去。” “不用,今晚就这样。” 严瞻讶异地看他,把姬南齐的小衣服留下就出去前,提醒他要是姬南齐半夜哭闹,可以叫他们过来。 不过姬南齐半夜没有哭,也不闹人,只是在半夜想尿尿的时候把姬少越弄醒,让他领着欲哭不哭的自己去卫生间。 姬少越在半梦半醒间又确定了一眼,马上就有点睡不着觉,问站在马桶前一边打着瞌睡的姬南齐:“你是男生还是女生?” 姬南齐带着没有睡醒的鼻音,糯糯说:“男孩子,我有小雀雀。” 因为他天真单纯的样子,姬少越皱起的眉心缓缓舒展,自觉荒诞的一笑,站在一旁等他结束,冲了马桶,抱着他洗完手,在后半夜安然入睡前,拿来衣服裤子结束他裸游。 姬南齐在床上只占了很小团,对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人睡的姬少越来说感觉微妙,在后半夜都若有若无闻到了那股天然的奶香,是很温暖陌生的气息。 姬楚聿是第一个发现他们关系变得亲近的人,虽然他们父子本就不亲近,在离婚之后姬楚聿更不喜欢他肖似前妻的长相,一年之中他们见面的次数寥寥,但是姬楚聿可以很容易就知道他做过的安排,在偶尔的对谈之中,姬楚聿很闲谈地告诉他,自己与喻灵已经没有婚姻关系。 “如果她打扰到你,我会让他们搬出去。” 姬少越坐在比他高比他宽的椅子上,坐姿与他白衬衣一样端正标准,脑袋里思维冷漠地揣度眼前的父亲。喻灵会同意离婚,就像当初姬楚聿答应结婚一样匪夷所思。他猜测留在这栋房子里,大概就是喻灵的条件。 姬少越略显淡漠地摇头。 姬楚聿肯定又觉得可笑说:“他喜欢你,你也喜欢这个弟弟?”一个小孩的心思很好猜,姬楚聿继续说,“他和你不一样,和将晓也不一样。” 姬少越读到了那句话里多重的画外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动,席略而过的错愕像是钻进窗户的冷风顺着耳朵吹过,不经意的一冷。 当时并未理解到自己感觉到的不适来自何处,因为姬楚聿对他说的话,在当年过年他把姬南齐带回南山时,姬云书也对他说过类似的。姬云书介意姬南齐的出身,而且姬南齐真的不够聪明,在喻灵身边没有学得憨态可掬、稚子无辜的模样,只会看着姬少越一个人。 没有人带领,在人群之中慌张迷路,撞到人碰翻了酒,惊起小片喁语:“这是谁?”“是那谁的……不像吗?”“哦——那个女人呀。” 当时姬云书用勿用怀疑的陈述告诉姬少越,每个人生而有异,不仅是时间财富,还有体面都是天生分配不均。而他,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方向上。 姬少越一直都是被教得很有规矩的小孩,就连从小喜欢的钢琴,因为姬云书说“爱鹤失众”,说不练就不练了,在点头接受爷爷声色严厉的批评之后,对新得小弟的稀奇也如当初,无声无息冷静下来。 那天其他人都看到姬家的小菩萨面无表情走过来把丢脸的小弟从人堆里拎到角落,用纸巾胡乱擦他的脸,而后伸手掐红了,低头去看那双转着泪的眼睛。 ——虽有维护,但更多还是不耐和嫌弃,就是以后外人眼中姬少越以后对姬南齐的态度。 唯一洞若观火的人是喻灵,或者这就是她想要的,每次姬少越在家,接过姬南齐拥抱时,她都做出把儿子拱手交出的姿态,这让人厌恶她的目光和笑容。 好在姬南齐不像她,可爱单纯,撒娇的时候漂亮极了。就算不常见面,也越来越亲他,最喜欢的人也是他,几乎一切都在看向哥哥,像他懂他。那时候姬少越对这个弟弟的喜欢,足够让在他十八岁生日的前天端坐在波音客机上,穿越数万里的云层,只因为突发奇想的思念。 降落时夏季的雨水丰沛,华坪路的家都在水汽饱满的雾里,姬少越的裤脚和肩头微沾雨,他拿着礼物推开姬南齐的房门,和在房间里面的转过头的人对上视线。 喻灵穿着一件白色雪纺绸睡衣,斜靠着落雨的窗边,吞吐着一只纤细的女士烟,看到突然出现的姬少越,吃惊后,半张紫青的脸上怪异一笑:“少越啊。” 她笑容满面走向姬少越,或从睡衣露出的大腿和肩头上脏污遍布,柔声细语说:“都湿了……” 姬少越拂开她的手,不问原因,也没理会这种卑劣的勾引,转过身就走。 “找姬南齐吗?不在这里,你猜他在哪里?”喻灵轻幽幽说,“妈妈都是这样的人,他这样漂亮的孩子,姬楚聿又会把他送给谁呢?可能在哪个地方被人cao、得死去活来吧。” 手中礼盒的锐角瞬间扎进手心,痛感如冷箭直中心脏,姬少越遽然回头,而喻灵似乎觉得他的目光可笑,嗓音不再故意卖弄,满怀恨意地大笑。 “姬楚聿带他走的?” 喻灵的脸窒息涨红,血丝从眼角浮起,却仍旧疯了一样在笑:“你真的喜欢他,你真的喜欢他哈哈哈……” “他在哪里?!” “……学校。”喻灵最后还是怕了,在捏得喉骨“咔哒”作响的手松开后,跪在地上咳出了眼泪,不加掩饰地厌恶和恨第一次在她眼底清晰。 姬少越扔下这个疯子,在去学校的路上渐渐冷静,曾经缥缈模糊的猜测隐隐约约清楚。 校门外雨云散开,兴高采烈、也完好无损的姬南齐踩着积水的地面朝他跑来,衣角撞碎半空中悬浮着的水珠,直直扑进姬少越怀里,鲜眉亮眼,柔声软语。 所有痛彻心扉、失而复得、胆颤后怕都在他不动声色的表情下涌动,他看着姬南齐鲜艳的嘴唇,就在突然间想到了多年前瞥见的那道粉色伤口。 车窗外日光照着湿淋淋的大街,笔直的光线移进车厢,照亮了姬少越猝不及防的心事,也让他彻底洞悉了喻灵和姬楚聿之间战斗一样的惩罚,姬楚聿伤害她,她不惜牺牲儿子,还给姬家这场漫长的报复。 那场大雨已经过去了几年,现在因为一条消息,在伦敦下午三点的日光下,坐在落地长窗前与合伙人洽谈的姬少越又想起了那段苟杂的往事,触及他最不耻的心事。 再有新消息手机震了一下:“已经到家了。您要回来吗?” 姬少越简短回复:“下次不用带着他过去。” ——阿进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去拒绝姬楚聿的安排,只是把他的话传给姬南齐,姬南齐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结束工作后,姬少越驱车经过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二月的冷雨打湿大教堂塔尖上的白鸽,脏掉的云团使得大地一片阴郁潮湿,他的车停靠在白厅宫旁的酒吧外、擦肩高鼻深眼的路人,以及街上亮起的广告牌,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这里生活寄居十几年一成不变的背景,都不在十八岁那场雨里,也与那个万里山海之外正在睡熟的人无关。 第十章 摘花 2:07。 姬南齐看了一眼时间,把书倒扣在一边,滑进被子,准备入睡。 经过漫长的准备,睡意依然不肯出现,刚才书上的铅字、白天琐碎的谈话、见过的人等等都出现在漫无目的的思维里,肋骨下的心跳点数着夜晚的时间,是姬南齐一整晚都听到的沉闷又清晰的声音。 第二天在早餐时,严伯是第一个发现他晚上没有又没有睡着的人,询问他需不需要预约医院。 姬南齐摇头。 在去学校的路上,等红灯的间隙阿进也说:“小齐,你得去医院看看。” 姬南齐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但今年他都还没有去找过自己以前的医生,也不想去见新的医生,没有什么精神,说:“再说。” 阿进不善开解,觉得他在反抗自己说一不二的兄长,也因为那个远在异国的人对他恍若不闻。 但和姬南齐又没有到可以语重心长的关系,和严瞻一样止于提醒,都对他有些无可奈何。 红灯还剩几秒钟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姬南齐突然说:“听说按摩可以放松。” 阿进瞥了眼外面,此时除了冒着热气的早餐铺,一家家店铺的玻璃门还锁着,引起姬南齐注意的就是其中一家,“娟娟推拿店”,对开的玻璃门上贴得花哨俗气,用大红字贴着业务内容“推油、按摩……” “中午送我过来。” 成年男人心照不宣的直觉让阿进说:“它中午可能不营业。” “到时候来看看。” 中午的时候“娟娟”开门了,半拉着窗帘,店里光线不好,姬南齐推开门,长长的影子先进去,目光看清楚里这家不大的店铺,很窄的外面有劣质的香水味,前台背后是刷白的墙,和一条狭窄的通道。 他可能是第一个客人,那个三十多岁,妆很浓的前台看着他没有第一时间招呼他。 姬南齐拿起立牌看了看她们的业务,食指点在一个时间最少的足浴上,说:“这个。”然后把钱放在柜台上,搭在钱上的指尖白莹莹,透着养尊处优的矜贵。 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笑,提了一个要求:“要女的。” “弟弟,我们还没有营业。” 姬南齐轻声问:“什么时候营业?” 他目光温和,口吻认真,小脸尖瘦苍白,不像是好奇心旺盛,都让人不忍心骂他。 “你还在上学?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人起了。” 姬南齐点头,他很清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前应该一言不发,所以绝大多数他都在沉默又无害的等待。 阿进以为姬南齐会被赶出来,但是没有,他后来进去坐着等了三十多分钟,姬南齐才从暗处走出来,身后跟了一个稍微年轻,穿着及膝筒靴的女人,热情地给他递外套。姬南齐推门出去的时候,被涂着红艳艳指甲油的手摸了一把脸,姬南齐也礼貌笑笑。 从“娟娟”离开后,姬南齐在车上研究刚拿到的一张小卡片,阿进目光复杂,心底那种感觉无异于看着自己十二岁的儿子出入这里一样,公事公办的履职之后,又忍不住满怀担忧地抽了一支烟。 陈冉阳找了姬南齐一中午,终于在餐饮部看到他,孤零零坐在玻璃窗里面,正用叉子卷起裹着酱的意面,本人白得像一道虚影。新年开学后,姬南齐就病恹恹的,现在脱了臃肿的冬衣,人都瘦了,今天早上陈冉阳还看到他站起来时虚晃了一下。 陈冉阳还没有走过去,就看到赵显已经坐在他身边正在说什么,而姬南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卷了小卷喂进嘴里。 “啧。”赵显撑着脸看他吃东西时慢慢牵动的下颌和脸颊,低头时清晰的颈骨,雪白细腻蜿蜒进衣领幽深处。然后赵显低头像是对姬南齐说话,又像是在嗅他的脖子。 陈冉阳忍不住皱眉,今年开学她就发现赵显不对劲,他和姬南齐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就变得很近,经常勾肩搭背待在一起。 看到陈冉阳过来,赵显就捏着饮料站起来,路过她的时候拧一把她的脸,说:“接着。” 陈冉阳下意识伸手,赵显在她手里留下半杯饮料,说:“帮我扔一下,谢谢。” 陈冉阳天生的好脾气拎住那小袋垃圾,说:“你刚刚在干嘛?” 赵显满不在乎地笑,说:“和他玩呢。” 陈冉阳奇怪看他一眼,但又觉得赵显不是做事过分的人,没有多想去找了姬南齐。 姬南齐本来没胃口,看又坐下来一个人是陈冉阳,去扔了垃圾,端着两杯饮料回来。 陈将晓就已经坐在了陈冉阳身边,一个接一个,像是要给他开会一样。 姬南齐把两杯饮料放在桌上,陈将晓就伸手拿过一杯香橙汁,说:“谢谢。” 姬南齐看他一眼,把剩下的一杯推给陈冉阳,坐在他们对面。 陈冉阳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这一段时间的脸色很差。 他只是没有休息好,睡眠不足导致精神不佳,精神不佳导致整个人阴气很重,这种循环讲起来很无聊,而且比起陈冉阳那对天生睡不饱的黑眼圈,他睡不着这件事更索然无味,姬南齐就简短说:“没有。” 陈将晓等他们问完,放下喝了一般的香橙汁,说:“你和赵显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没有。” 陈将晓打量白得像是鬼一样的姬南齐,一点没有吃人嘴短的自觉,不客气说:“你得清楚这里谁都可以和赵显好,就你不可以,和他保持点距离。” “哦。” 陈将晓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但每次都很累,因为总觉得姬南齐这个样子是没有听懂,陈将晓硬着头皮强调:“最近你和赵显距离过近。” 姬南齐想,是挺近的,他昨天还想让我帮他手淫。 陈将晓说:“所以以后,你都和我们一起。” 姬南齐怀疑他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但他不擅长分析,只点头答应。 陈冉阳凑到他耳边,说:“小齐守卫战,action。” 姬南齐笑了一下,陈冉阳又问:“赵显他最近老是找你干什么?” 赵显找他干什么,一开始姬南齐也不明白,不过他在其他方面木讷了点,但在关于性和欲、望上领悟很快。不管是出于报复,还是侮辱,姬南齐都不意外自己在性这一方面的用途。 在下午西方戏剧课的课堂时间,赵显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厕所。 在男厕所的隔间,姬南齐靠着门板,手背在身后,眼睛像是勾着条狭长的眼线,烟视媚行地笑:“你想上床吗?” 在这之前赵显没有想过,他对男的没有兴趣,甚至有些反感,对姬南齐狎昵的捉弄是因为打他的两耳光,还因为在梦里出现好几晚的那只很滑很白的手。 赵显几乎被他那张脸魇入了魔,想着他这段时间的逆来顺受,怀疑他别有用心的邀请,怀疑他是不是嗑药了,甚至最后开始怀疑他的性别。 脸上干净细腻,嘴唇湿红,也不像男生都是硌人的硬骨头,手也是软的,身上有淡淡的苦艾香…… 想了一晚上,在第二天下午,姬南齐的座位空下来,人没来学校,赵显收到他的短信,一个地址——一个离他们学校不远的,位置偏僻、简陋粗糙的小旅馆,有点像给附近工程队的人休息的钟点房。 赵显刚准备逃课,就在走廊里被陈将晓拦住,不客气地问:“姬南齐呢?” “哟,他是我的吗?不见了就问我要?” 陈将晓说:“多大的脸,就是提醒你一句,别得罪人。” 赵显嗤笑,还欲和他呛两句,但兜里的手机像是在催人一样,最后只阴恻恻瞪了一眼陈将晓。 陈将晓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脚尖一转,跟了上去。 赵显打车过去,小旅馆的前台说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就在楼上,还留了房卡。 赵显拿着房卡,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找了一个药店买了顺滑剂,然后跑着上去。 姬南齐躺在旅店的单人床上,闭着眼睛闻到床单上漂白剂的味道,活跃着无数声音的大脑像是得了抽动症。 好像是从喻灵的病房出来以后,他就变成现在这样,没有办法再想以前一样,曾经给他安全感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他的大脑有一千亿个传导信息的神经元,每一个神经元上那些一万到十万的神经树突都在摄取威胁和恐惧,让他时刻保持警惕,又想时刻蜷缩躲藏。 差不多两个月的失眠让他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四五个人提醒他要去看医生。 但是姬南齐不喜欢医院,也不相信医生。 原因很多,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心理医生曾经多次用他年幼孤独无依的经历暗示他的错误,定义他的病症,否认他的感情。 姬南齐固执异常,他可能真的人格不健全,混沌蠢笨只会模仿喻灵和姬少越,但他知道自己爱谁。说不过那些嘴,他就沉默,像是海底来的珍珠蚌,死死含着自己的宝藏。 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的时,他靠坐起来,对人礼貌笑了笑。 那天在“娟娟”见过一面的前台,手臂上抱着一件卡其色大衣,问:“弟弟,你不舒服?” “我想睡觉。”姬南齐指另一张床,“时间到了你就可以走了。” 他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头和脸都藏了进去,然后感觉床边坐下一个人,手放在他背上。 那只手轻轻拍着被子下窝起那小一团,在温柔的频率里,姬南齐真的睡着了一会,也可能很久。 被子被突然掀开时,他就醒了过来,眼前冷风一璇,眯着眼看清房间的混乱。 怒不可遏的赵显被前台阿姨,还有那个为他安排的阿姨拉着,脸都气红了,伸长了腿要踢他:“姬南齐,你他妈的!” 两个女人费力拉着这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尖声骂:“你干什么?疯癫啦!” “谁有病?谁有病?老子一进去就有一个老陈皮脱裤子问搞不搞!我他妈!姬南齐今天弄不死你!你们都给我滚!” 分不清是耻辱还是失望更多,赵显脸红脖子粗地冲到床上要动手,身后两个人急急拉着他,姬南齐一脚踹在他膝盖上,他忍痛去掐姬南齐的脖子。 “不许动!不许动!统统不许动!接到举报聚众卖淫嫖娼!不准下来!都在床上待着!拍照拍照!” “怎么回事?” “喏,两个富二代,两个有案底的性工作者,能怎么回事。” “年少有为啊。” …… 在街口的区派出所,只要有人进出就能听到类似的对话。 在一角背对着所有人的赵显在没有他家人来的情况下,坚决不做什么记录,并且在这不到一个小时里已经想自杀。 姬南齐心态尚好,积极配合,还和两个阿姨聊天,口吻和气又轻软,看到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车里出现那辆凯雷莫,有些意外阿进竟然比赵显家里来得都要快。 赵显也知道他要走了,在背后磨着牙说:“姬南齐你死定了。” 姬南齐回头看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无辜又困惑:“这是你的么?” 赵显看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兜里掉出来又被姬南齐捡到的人体润滑液,额角青筋跳动,鼻翼翕动地看着表情伪善无辜的姬南齐,冲动地朝姬南齐捏紧了拳头,一边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挥过去的劲风弱弱地拂在姬南齐脸上——赵显在半途就被卡住了手腕。 从小学防身术的赵显在力量和技巧上都有优势,被一动不动地钳制住的时候自己也惊了,惊诧不已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姬少越。 挺拔清贵的黑白西装,衬衣领口内搭配了一块绅士结的灰蓝细格领巾,商务儒雅,只有捏着赵显手臂的五指强横蛮力,目光淡淡扫过两人,最后看过姬南齐手里拿着的东西。 民警走过来:“怎么回事?” 姬少越把手松开时轻推了一把赵显以示警告,拉过姬南齐,对民警说:“我是他家长,来处理今天的事。” “不用处理,没什么事。”民警有点怵他一样,说话小心了些,“该弄的都弄好了,人没事了,可以走了。” 几句话的间隙所有人都看着气度不凡的姬少越,刚才还闹哄哄的派出所里,其他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下来,就像是怕打扰到他。 赵显退到一边,像是被这个场面灼伤了一样,偏过头看着地面。 在姬少越带着姬南齐离开时,赵叔覃的助理也来了,身边有几个领导的陪同,两拨人在门口狭路相逢。 赵显看到他爸没有来,竟然松了一口气,注视着目光无意看到一直在姬少越身边的姬南齐,蓦然一顿。 姬南齐对人对事分别有他自己的标准,对陈将晓他们是一套,对他这样的人又是一套,赵显捉弄了他那么久,也没摸透他的底线,更没看到他真正的笑脸。 这段时间像是轻轻呵一口气都会散掉的人,看着姬少越眸光璨若晨星,脸颊变成了柔软的粉色,像是在干涸沙漠待死的鲸鱼,突然被归还了海洋和雨季。 车一路开回了华坪路,姬少越先开门下去,姬南齐急急忙忙追过去,“哥哥。” 姬少越腿长步子大,姬南齐小跑追上他拉住他的手,就被马上甩开。 严伯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姬南齐从楼梯爬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慌张失措地追着去道歉。 不知道他们兄弟怎么了,严伯轻轻摇头,看天色还早,离晚餐还有三四个小时,让其他人不要去二楼。 二楼。 姬少越刚要关门,姬南齐就跟了过来,推着门,着急得眼眶都红了,说:“哥哥。” 姬少松开关门的手,转身回到房间,扯开了领口的衣扣,领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缓解了喉咙强烈的不适感。 姬南齐从后抱住他,脑袋贴着他背心,软绵的声音像是蜜,说:“我好想你。你怎么回来了?” “许夏尔的生日。” 姬少越声音冷酷不近人情,并强硬的抱住自己的手拿开,姬南齐又坚持抱着,被掰开的时候用力的手指和手臂肌肉都在颤抖。 姬南齐不愿意掉眼泪,睁大了眼睛,眼睫轻轻一抖,一颗圆滚滚的泪珠就擦着脸掉下来。他想说喻灵没有哥哥重要,他只是想帮喻灵,想说自己因为上次的事很难受很后悔,并不是真的骗人,想说的那么多,都和他辗转难眠的夜和害怕一样微不足道。 “我生病了。一直睡不着。你安排的医生会说我是精神病,可是四个人里就有一个这样的病人,是你让人骗我。而我只是比别人不快乐。”姬南齐强忍泪意,“Messy都比我快乐。” 姬少越直直伸手按住他眼睑,潮湿发烫,再用力就会揉烂薄皮,触到那真实血肉,藏着燃烧一切的火星,以为他笨拙,但是他又难得灵慧,每一份明白是他寸步难行的困苦。 姬少越声音黯哑发问:“这是天生的吗?” “我……” “什么能使你开心?去嫖,去找人艹,或者被人艹?” 姬少越房间里的地毯有几年没有换,绒毛有点发硬,磨红了姬南齐的后背,小腿圈着姬少越的腰被抱起来的时候,光裸的后背乱爬着细密的红痕,突起的肩胛如红蝶,微微振翅颤动。 姬少越房间里的地毯有几年没有换,绒毛有点发硬,磨红了姬南齐的后背,小腿圈着姬少越的腰被抱起来的时候,光裸的后背乱爬着细密的红痕,突起的肩胛如红蝶,微微振翅颤动。 多年前匆匆瞥到的淡粉伤口,现在已经如深红的裂口,被粗热阴茎盘根的肉筋磨得湿淋泥泞,小花唇中的阴蒂发红发硬,每被摩擦过就带来过电一样的刺激,姬南齐咬着手指发抖,感觉到粗圆的硬物在尝试进入,腿被分得更开,在某一瞬间被梗住了喉咙,柔似春水的身体僵住,每一寸皮肤都在呻吟着痛苦。 “赵显操的你哪里?”在涨裂剧痛的寸寸推进之中,姬少越声音毫无起伏地问他,“后面?他喜欢男的?” 姬南齐伸手阻止这种酷刑,脸色惨白着喘息,说:“太大了,慢一点……” 姬少越被他母贝似的嫩穴夹得头皮发麻,揉着他抽筋的大腿内侧,进入得很慢,又不容抗拒地凿开排斥又吮吸地甬道,滚烫粗重的气息落在姬南齐绷紧的侧颈:“他没有碰过你这里?好紧啊,我是第一个吗?骚货。” 姬南齐脑袋陷在枕头里,又像是被厚重的被子捂住了口鼻,连呼吸都困难,张着被咬得红肿的嘴唇,姬少越吻住他一呼一吸露着鲜红的舌尖,拖着那圆白的肉屁股往跨间送,迎送间彻底侵占了紧窄的蜜地,唇齿间的亲吻带着血腥味,是姬南齐吃痛时咬破了他的舌头。 姬南齐吻着他的血,而他在吃姬南齐的肉,品尝着彼此的痛苦,分不清谁更恨谁多一点。 第十一章 开始变态的妲己 姬南齐单薄纤白的身体被姬少越压在身下颠撞,额发潮湿,鼻尖发红,而圈着姬少越的胳膊和腿打着抖,目光也虚散,被凶暴地捅开劈裂,他的身体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淫荡,伴随着抽动他被推到了惨痛的边缘,下面像是撕裂流出黏腻的血,又给这场交媾增加了浓稠的脏。 “不行了不行了……啊!”他惊惶蜷曲,又被重干花心,腰软下来,抓在姬少越背上的时候细细指尖发白,喉咙虚弱地喘息。 姬少越分着他的腿,每次都很用力掼开羞涩紧实的阴道,摩擦过嫩穴里细小撕裂的伤口,长驱直入地吻到宫苞,几乎把那幼嫩的小口凿得发肿,每一刻都有让人腰眼发麻的刺激,还有一刻不能停的快感。 他敞开的衬衣垂在两侧,微微汗湿肌肉有大理石一样的质感,每次腰腹用力顶弄都让姬南齐控制不住地要叫出来,而姬南齐像是一具性爱仿真人偶,女穴嫩热窄紧,身体柔软纤细,躺在床上那么漂亮,岔开腿为男人的操干卖弄呻吟,高潮的时候,浑身发着抖,女穴绞紧痉挛,透明带着血丝的水儿从操得烂红的穴口洇到床单上。 太骚了,这就是他养大的弟弟,一脸无辜的漂亮邪恶,天生的荡妇。 姬少越抽离而出的凶具沾满淫液,粗热骇人地暴露,捏起姬南齐的下巴碾向他的嘴唇,凶暴的和他交缠着唇舌,四片嘴唇分开时,牵连出细细的津液,姬南齐仰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往身体里吸进氧气。 姬少越抬着他的膝窝把人翻过去,将姬南下意识挣扎的手按在头顶,粗圆火热的阴茎在他被撞得发红的臀尖滑过,顺着臀缝到达穴口,烧红热铁似的大东西开始一点点插进,喷在姬南齐背上的呼吸渐渐变沉,粗声说了一句脏话,对姬南齐说:“要被你夹断了,腿分开点。” 姬南齐的那里天生畸形幼小,又受了伤,被劈裂的痛感依然,那炽热的欲望直直捅到子宫口时他咬着枕头,眼角一片湿热,感觉要被操烂的时候,忍不住尖叫:“要坏了,唔,要坏了!” 房间里啪啪的撞击和叽咕抽插声没有停,姬少越的胯拍在他屁股上,囊袋也撞在阴唇上像是要挤进去,在姬南齐肌肉绷紧想要躲避的时候停下,性器上肉筋鼓鼓在紧鞦的阴道里弹动,姬少越靠着他后背,像是偃旗息鼓的野兽,呼吸浑浊,姬南齐仰着头去蹭他的脸,啜泣着说:“涨,好涨。” 姬少越眼眸被欲望烧得稠黑,和他贴着脸,挑起嘴角极淡地笑一下,“这么娇,想被操死是吗?”偏头咬住姬南齐发抖的嘴唇,僵直着腰腹像是打桩一样凶狠撞击白蓬蓬的阴户,横冲直撞要把姬南齐的肚子顶穿一样,五脏都移了位,翻着眼白呜呜抽噎,再也说不一句完整的话。最后被热精灌进肚子时,红绉艳嫩的女穴已经像是烂红的肉糜,合不拢穴口吐出精水,哆嗦着细条条的四肢失去了意识。 姬少越扯过被子盖住他潮红粉晕的身体,去浴室冲了澡,情欲冷却得不是那么快,刚在怀里柔曳一团娇的姬南齐时不时出现。占有欲作祟,在湾流机上的近十个小时高空飞行后的激烈纵欲没有带给他任何疲惫,反而大脑异常亢奋。曾经看似不可触碰的禁忌,当发生的时候,一切都搅碎在随心所欲的黑色旋涡里,变成肮脏纠缠的底色,睡了自己弟弟这件事不再挑战神经。关水前,姬少越单手撑着瓷砖,忍不住对自己怪异笑了一下。 房间里气息古怪闷热,他的西装和姬南齐的校服丢在一起,扔了一地,床上更凌乱不堪,睡在被子下的姬南齐在床上窝成一团,等姬少越换了衣服出去,人也没有醒。 交代了人不准上二楼,姬少越独自开车驶出刚刚待了三个小时不到的家,对华坪路附近的环境不熟悉,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家小药店。 天色昏黑,姬少越推开小药店的门,周围带着清明的夜风,微湿的黑发垂在眉骨上,形状俊美的眼睛目不斜视,像是刚刚结束某场拍摄的男星,第一次开口询问时,店员分心得没有听清楚,红着脸请他重复一次。 从姬少越离开,再拿起放在副驾的药袋下车,前后花了不到半个小时,房间里的味道都没有散掉,姬南齐人已经藏进了被子里面,靠着手臂的脸颊睡得酡红,破了的嘴角翘着,整个人像是来自黑甜浓郁的梦境。 姬少越从不幻想,也不模糊自己,失控在他这里不可能是一瞬间的事,一切都来自岁月里的积累。现在最危险、越界的事已经发生,就冷眼旁观自己的狼藉。 在纵容自己犯错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通了,一开始他就错了,所以他任何拒绝的尝试都是失败的。 姬南齐浑身难受得醒过来,第一眼看到叫醒他的姬少越情不自禁笑了一下,表情是姬少越在其他人脸上见到过的,在生理余韵之中的亲近和甜蜜——还记得做爱带来相拥的温度,就有好像他们的关系发生改变的错觉。 姬少越从善如流地在他额头印了一下嘴唇,问:“渴不渴?” 姬南齐顺从去喝递到嘴边的水,听到姬少越说现在已经九点,他们要下去吃晚餐。 姬南齐需要换的衣服都拿了上来,但他不怎么舒服,动作很慢,姬少越动手帮他套上外衫,姬南齐顺势抱着他,缠人地在他脸上亲吻。 姬南齐亲他的脸时,像是亲着一块冷玉,小声说:“哥你顶人好疼啊。” 姬少越拧了他酸痛的大腿以示警告,把裤子展开,没有什么表情说:“伸腿。” 姬南齐舔了下嘴唇,乖乖穿上裤子,两条细腿要站起来就被卡着跨压在床上,还酸沉不便的腿被一下被分开,他后背一激灵。 姬少越一手端着他的屁股,用硬硬的皮带扣抵着他,作势要操,和他对着鼻尖,问:“还疼不疼?” 姬南齐拨浪鼓摇头。 姬少越起身把床头的药拿过来,拿给姬南齐之前又确定了一眼,心底一闪而过的荒谬让他眼底有着淡淡的讥诮。 姬南齐没有问,和着水把白色小药粒吞下,感觉得到温凉的水咽进胃里的轨迹,对姬少越说:“吃下去了。” 姬少越揉了他的头,姬南齐问:“哥你会喜欢小孩吗?” 姬少越手掌按了一下他平坦的肚子,说:“你要生?不怕是个怪物?” 他的畸形一下变得鲜明裸露一样,姬南齐连忙摇头,说:“我没那么想,小孩也不重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好,然后养猫,养Messy的狗儿子。” 姬少越拇指和食指捏着他下巴揉了揉,说:“想得挺早。先下楼吃饭。” 姬南齐从背后抱着他,说:“哥,你背我嘛,到门口就好了。” 姬少越的视线在从门口不到十米的距离扫了一个来回,转过身拧姬南齐撒娇时很可怜的脸,说:“几岁了,别这么粘人。” 姬南齐固执,但又像之前突然不能开口提自己任性的要求,改而牵住姬少越的手,说:“那下次吧。” 下面擦过药,走路依然怪异难受,双腿像是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样子,让人他总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怪异。姬少越走得不快,与他隔着几步走在前面,一起一前一后下楼,对坐在餐桌上。 姬南齐对晚餐的兴趣缺缺,吃了几口就开始喝汤,余光从白瓷碗的边沿去瞄着对面的姬少越。 姬少越长相十分亲和,一个姬家立功德碑的寺庙方丈就说少时的他“金相玉面,梅标清骨”,只要没有表现得疏冷阴沉,他就是一个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尝试亲近的对象。可能是因为姬南齐自己长得太像喻灵,他们兄弟相似的地方不多,姬南齐看着看着,就因为莫名的心理作祟,摁了摁自己的肚子,有点后怕的慌张,还有点恶心。 “姬南齐。”姬少越放在著筷,用餐巾擦了一下唇角,撩起眼皮看过来,“好好吃饭。严伯给他重新添一碗。” 姬少越让人端走了自己面前的餐具,坐在位置上,和以前等挑食的姬南齐吃完自己的那一份。 姬南齐确实没有什么胃口,把蔬菜都挑来吃了,小声说:“不吃了。哥,我们带Messy出去玩吧,今天它都没有出去散步。” “回房间休息。”姬少越补充,“你下午有点发烧。” 姬南齐失落点头,跟着姬少越离开餐厅,姬少越要上楼,姬南齐下意识地想要跟着,差点撞在前面他背上。 姬少越停在第一阶楼梯上,看他目光有些居高临下,微皱眉心。 姬南齐也停下来,说:“我的东西还在上面。” “一会给你拿下来。” “好。”姬南齐转过身,听到身后有渐渐拉开的脚步声,揉了一下脸。 在自己的房间,他本来想等姬少越给他送东西,但是体力不支,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听到细微的响动时,就很快醒来。 严伯把他的书包轻放在椅子上,回头看到他醒了,说:“耳温计也拿过来了,等会再测一下体温。” 姬南齐点头,问:“我哥呢?” “应该休息了。”严伯以为他们兄弟和好了,看姬南齐还红肿的眼睛,心底觉得兄弟间确实是没有什么说不开,小少爷毕竟是哥哥,也总是在心软让步,开口说:“他是关心你的,只是刚回来累了。” 姬南齐躺回被子,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但可能是他的贪得无厌,有了姬少越陪伴,还要他的喜欢,又要他的爱情,现在姬少越默许了一切,还是不满足,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向姬少越讨要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想了很多,一个都想不明白。 当晚他的失眠无药而医,但仍旧不知道他的哥哥从不怜悯愚人。 第十二章 甜心鸡 凌晨两点,房间里几盏灯都亮着,姬少越还没有睡,锐利的目光看着被视频画面切割成几个小窗口的电脑,关于德企收购纠纷的会议内容,镜头后的每个人都神情刻板严肃,精益求精地追求一个符合老板高要求的解决方案。 不过法务和高管都没有发现姬少越的注意力没有在上面。 因为他突然回国,不只有这个要开庭的案子要找他,还有其他拥挤的事务,比如这是他大学的最后一年,毕业要敲定的事很多,而在视频信号断掉之后,姬少越还在邮箱里看到私人医生对他的询问,距离他正常就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从九岁遭遇那场意外姬少越大病一场后,爷爷就给他安排了心理疏导。既承担长辈不伦的压力,又遭遇一次生母的“抛弃”,就算天性再凉薄的人,也是难以轻描淡写。而死亡的阴影像是一具会偷窥的尸体,压抑和不信任是碧空下惨白的留白,几乎成为他的本能。 就在最近几年,姬少越有意地增加了就诊的频率,但不求开解。因为他心底清楚自己像是突然反悔的虔诚信徒,需要不断强调,才能继续追逐那并不存在又一直信仰的神坛,现在一切崩塌,大脑里有来自神的惩罚而敲响的音叉。 合上电脑前,姬少越没有回复医生,右手按着僵硬的后颈,走出待了三个多小时的房间,所有人都已经休息,只有Messy听到响动从后面“哈”着气跑过来,绕着姬少越的裤脚蹭。 这只毛色雪白飘逸的大狗很聪明,通常喜欢扑到姬南齐身上,但是在姬少越面前就很温顺优雅。姬少越牵着它去到后院,背对的位置是一楼姬南齐房间的玻璃窗,合拢的两侧厚重窗帘笼着房间里的黑暗和呼吸,姬少越站在草坪上舀了点狗粮在碗里。Messy吃得声音干脆,尾巴像是流苏羽毛扇,在半空一甩一甩。 这只狗被姬南齐养了四年,和姬少越当初买它的时候想得一样,这只美丽聪明的动物适合同样漂亮白皙的姬南齐,而在喻灵被送到医院后,Messy陪伴了一个人生活的姬南齐。 但姬南齐还是孤单的,和他一样。 姬少越对他的控制和保护,他对姬少越依赖和迷恋,因为在这个家里因为一起长大的羁绊,还有糊涂的血缘,成了彼此取暖的对象,无人能替代。 在回来的路上,被嫉妒和愤怒折磨得发狂时,姬少越明白自己做不到真的拱手属于自己的东西,世界上也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他反复问询的事不会有答案。 在不久前污浊放纵的情欲之中给了他指引,他明明可以不用担心离开和失去:不是亲人,也不是爱人,姬南齐不属于任何一种身份,也不管姬南齐出于什么样愚蠢的目的,他都可以让姬南齐听话,然后一直属于自己。姬少越在心底想,反正谁都不无辜,谁都有罪,而姬南齐如何都要陪在他身边。 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梗在他心口多年的病症依然存在,这只是穷途末路的信徒仰望苍穹,在虚无见仿佛横跳的挣扎与贪念,不问自答,背叛神,也背叛自己,选择了一条罪恶与惩罚的新路。 * 姬家和许家的关系有些微妙,父辈之间私交甚笃,还有传闻说许奇帆欠了姬楚聿很大一个人情,现在许奇帆的位置越坐越高,也依然与姬家保持着和以前没有差别的联系,每年都会来姬家做客拜访,对儿女之间事也更热情。 姬少越去参加许夏尔的生日很受许家人的欢迎,晚餐时才出现的许奇帆还专门与姬少越喝了一杯,最后还让自己的司机送姬少越回去。 在姬少越了解到的情况里,倒是没有听说许奇帆有什么过人的手腕,只知道在许奇帆的仕途上助力最多的是他那位贤内助,可能也有他爸这个挚友。 所以姬少越与许奇帆接触不多,也没有想过要和许夏尔有什么可能,他未来的婚姻不需要附加的优待或福利,只要求没有麻烦,而这些就像姬云书说过的“会有更好的安排”。 他和许奇帆一路上交谈不深,然后在半路“偶遇”遛狗的姬南齐。 两只影子瘦瘦斜斜在路上,姬南齐没有认真看路,边走边往前张望,然后一人一狗目送开过去的车——等人的意图一目了然,但这样笨的办法根本看不清开过去的车里坐着谁。 姬少越叫停了车谢过专门送他的许奇帆,下车把还要往前走的姬南齐叫住,姬南齐一回头,马上小跑过来,病了两天的脸上还是红红的,像朵蔷薇花。 等简单打过招呼的许奇帆离开,姬南齐伸手去牵姬少越的手,问:“那是谁?” ——许奇帆平时喜欢舞文弄墨,身上有教书匠的书卷气,不像个政客,姬南齐又不爱记人,没有印象对他来说正常。 姬少越没有接过他的手,从他手里拿过狗绳,说:“许夏尔的父亲。” 姬南齐手掌握了握,回头看开走的车像是在回忆记忆里模糊的印象,隐蔽地问:“他找你干什么?” 姬南齐这两天都病恹恹的,姬少越不想看到他欲哭不哭的眼睛,说了他们谈话的一部分:“爸让他来等说客。” 从过年前姬少越和姬楚聿的关系就开始僵了,加上纵容姬南齐违背姬楚聿的要求,他们父子这几个月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姬南齐听他这么说,放心下来,眼睛闪闪的,说:“我看到你的车先回来,猜你要回来了,就出来接你。” 姬少越点头,和姬南齐一起并肩往回走,靠得很近,彼此的手臂若有若无碰在一起,走过两旁相似的红顶白墙的别墅和茂盛整齐的绿植。看到他们家的铁艺大门时,姬南齐正说起他今天看的一部电影,想要留长头发,然后染成灰色。 姬少越一口否决:“不准。” 姬南齐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姬少越口吻好奇:“染个灰色,牵着Messy,不怕人觉得你们是兄弟吗?” 姬南齐看一眼标准“小V脸”的大狗,不满说:“我的脸又没有它长。” “主意这么正,我比比。”姬少越用空着手捂住他的脸,姬南齐还有点低烧,细腻光滑的脸颊软软热热,让人情不自禁想用力施虐,而在姬少越收紧手时掌心被人飞快舔了一下。 姬少越把手拿开,侧首和脸上有三道粉色掐痕、目光心虚的姬南齐对视。 姬南齐老实说:“那我不染了。” 姬少越要往前走又被姬南齐拉住,站在他们家门口,说:“哥,再逛一会吧。”凑在他耳边,烧得干燥起皮的嘴唇轻轻碰到他的耳廓,说,“我们找个地方接吻。” 姬少越稍微偏头,隔着一点距离看着姬南齐。 姬南齐有点紧张地咽了一下喉咙,他们这几天像是回到了最早之前,没有过年那种纠缠不清的暧昧,他的哥哥在人前又本来是一个矜持的人,主动的人只好是他自己。姬南齐舔了一下嘴唇,喉咙有些发抖把后面的话说完:“我想你亲我。” 在姬南齐紧张的目光下,姬少越忍不住似地轻笑了一下,说:“想躲在哪里?” 姬南齐被难住了,他只是想和姬少越亲近一点,以此确定什么,并不是真的一定想要找个地方接吻。 姬少越手背抬了一下他的脸,说:“来我房间不也是没有人看到么?” 姬南齐马上点头。 两人一起回到家里,姬少越把Messy交给女佣,就上了二楼,姬南齐回房间去抱着自己的东西,上楼前对路过的严伯说:“我要去问我哥作业。” 问作业是不可能,他已经两天没有去学校,还在很早之前就屏蔽了班级群。 姬南齐抱上去的书和电脑就放在沙发上,本人站在一边看姬少越换衣服,像是又发烧了,脸颊很红,抿着唇瓣薄艳。 姬少越回头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赤裸着上身对他招手,姬南齐乖乖站过去,被捧着脸抬起头。 接吻的时候,姬南齐的手也没有忘记在那沟壑分明的腰腹上摸。 姬少越被他摸得起了反应,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把人抱起来,压在墙壁间。 姬南齐只是想摸一下,现在被昂扬的骄傲隔着衣料都要蹭得腰软,姬少越嘴里的酒气渡到他口中,吞下去的津液像是酒,让他头昏脑涨,扶着墙和姬少越腿交的时候,在不断哈气时听到湿润的黏腻声,淫荡的女穴在摩擦间流下水,打湿了他的腿心和悍然抽插的阴茎,姬南齐觉得羞耻,又在被那滚烫粗大的阴茎进入操弄的错觉里咬住手指高潮。 姬少越感觉到他下面的变化,在背后意味不明地轻笑,手指抓紧陷在雪白的臀肉里,又清脆打了一巴掌,被夹紧的大腿根嫩肉裹得更爽,在磨得发红的腿心又撞了百来下,姬南齐应激似地发着抖,听到耳边性感的低喘时大腿内侧痉挛,双腿发软着要跪下去。 姬少越抱着他呼吸了一会,拍他的屁股让他去洗澡,姬南齐拎着裤头,呼吸一颤一颤地往前走,回头说:“一起洗嘛。” 姬少越踢掉了又脏掉的裤子,站在衣橱前挑选衣服,对他摆手。 姬南齐遗憾地去了浴室,简单冲了澡裹着姬少越的浴衣出来,大了几个号似的,细胳膊细腿,小小的脸,让姬少越想到以前的小雪人,一下就笑了。他换了一身宽松居家的衣服,斯文矜持的眉眼一笑也显得温柔。 姬南齐跑过去抱着他,潮湿的脑袋蹭着他的下巴,姬少越推开他,晃了一下他的手机,吩咐他:“去把你的书拿过来。” 姬南齐的交友圈简单,消息框除了新闻和推送,就没有几个好友对话,姬少越找到陈冉阳,让她把这两天的作业发过来。 陈冉阳发了一张字迹整齐的纸条过来,然后问:“小齐,你好一点了吗?” 又问:“你为什么开始写作业了?” 姬南齐看到最后一个问题有些难为情,在整理书包的时候,说:“我以前都写了。” 姬少越知道他有娇气厌学的毛病,手上有事情要处理,看他一眼示意他认真,而后专注看自己面前电脑,手指敲着键盘。 姬南齐在一旁把作业挑着补了,又看姬少越在忙,给陈冉阳发消息,问起姬少越以前考学校的成绩,姬少越不谈和他这些,只会说:“嗯,录取了。” 陈冉阳回了一个“稍等”,过一会拍了一张照片过来,是一张四年前A-level的成绩单,令人仰望的5A还有两个A*。 “陈将晓以前打印出来贴在墙上。” “有点好笑是吧?” 姬南齐回了一串没有灵魂的“哈哈哈”,又看看那张成绩单,也想打出来,然后勉强自己看了一会书。 姬少越按下回车把修改后的论文发出去,余光看了一眼安静的姬南齐,没有避着他就和法务开会。 已经确定了开庭时间,姬少越需要在联邦法院开庭前,见见与德国的商务部官员。 商定好具体的事宜,姬少越断掉视频信号,摘了耳机,回应捏着电子笔一愣一愣看着自己的姬南齐的注视,问:“你又写完了?” 姬南齐点头又摇头,说:“哥,你在处理什么呀?” “打官司。刚才听懂了?” 姬南齐点头,他所有科目里,只有一门经济学得最认真,刚才姬少越的对话他能懂个七七八八,问:“会很麻烦吗?” 姬少越把电脑拿开,说:“不清楚。”德国政府对德企的保护力度一直不小,他们收购的制药企业还是一个老牌德企,姬少越出手前就预想到了这次会难度不小。 姬南齐从地上坐起来,不知道是想听故事,还只是想黏人,靠在他身上,光洁的小腿也放在他腿上,说:“我知道他们的保护法,外资收购超过百分比,政府就会干预。” “百分比是多少?” 姬南齐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考题,诚实摇头。 “百分之二十五。” “那你们有多少?” “百分之六十三。” 姬南齐诧异地看着他,姬少越降维给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操作,也是很多企业收购时惯用的手段,从二级市场购入,还有与证券公司签对赌,最后说:“下周法院就是来评定我们从二级市场收来的股份。” 姬南齐知道姬少越身上的期望很多,问:“输了会有损失吗?” 姬少越摇头,他现在就算把手里的股票卖掉赚到的利润单位也是亿,但是他不想输。 姬南齐说:“爷爷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你吧?” 姬少越失笑,姬云书对他很严格,“小打小闹”一直是姬云书的态度,不会为这种事费心。等一年后姬少越读完学校的经济学硕士他就会让姬少越顺从自己的希望回国,至于伦敦的公司就会交给他器重的手下。 姬少越对这些安排都觉得无关紧要,但也因为姬云书并没有给他太多约束,他心底也会在偶尔生起抗衡的想法,只是不强烈,他知道自己做什么才是正确,所以可以轻松打压下一切私人的不正确的想法和性格。 姬南齐是唯一他没有摁下的贪念和欲望。 姬南齐当不了优秀的人,他只想在姬少越身边,为他鼓掌,并且会杞人忧天地心疼人,还在想着该怎么让姬少越不用那么累,就被一只手掌托起他的脸,食指抚摸耳廓。 姬南齐目光湿润地看着姬少越,然后仰起象牙似的脖子去亲吻他。 第十三章 好美的小鸡 尺寸不合适的浴衣滑下来,露出姬南齐半边单薄的肩膀、白皙的胸口和粉色的乳首,姬南齐伸手去摸姬少越的锁骨,说:“我们的不一样。” 姬南齐骨肉单薄,深而细长的锁骨精致又脆弱,而姬少越则像是两条削直、有悍然美感的刀锋,压着姬南齐时发硬的肌群像是钢板,手感很好,但是姬南齐摸了两下手上就软得没有了力气。 姬少越的拇指按住他颜色很淡的小肉粒,指腹绕着划圈,像是拨着什么玩具,被亵玩的感觉和刺激让姬南齐想要弓腰躲开,说:“别摸了。” 姬少越按着他的后背不让他躲,语调淡淡说:“颜色这么浅,我想看它变红。” 有浅红的羞意在姬南齐身上浮起,又觉得姬少越应该看过很多比他大比他红的,额头抵在姬少越肩上,有点不太高兴地小声说:“可能不行。” 姬少越在他抓不起半点肉的胸前手指又揉又扣,手掌贴着他的肋骨百般玩弄娇嫩的乳粒,好似是好奇地“嗯?”了一声。 姬南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激素不正常,肤色淡色素少,连男性性征的阴茎也是不健康的粉色,像是没有长大的小孩,没有性成熟,也不性感。 在姬南齐组织语言掩藏自己的缺陷的时候,姬少越把他的肋骨按得有点疼,低声说:“红了。” 那里被揉得像是熟透了的小红果,颤巍巍裹着饱满的浆汁从微陷的乳首里突出,姬南齐低头去看,脸和脖颈都红了起来,附和着说:“是真的。” 姬少越手指一下揪得姬南齐吸了一口冷气,姬少越反而笑了笑,说:“你怎么这么骚,我闻一下是不是都有味道了。” 姬少越鼻尖先在他脖子蹭了蹭,像是真的在嗅,然后嘴唇顺着莹白的肩膀往下吻,一直吻到姬南齐的指尖,牵着他的手去拨开浴衣,摸上他光秃秃的下面,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在姬南齐面前晃了晃他粘潮的手,说:“什么都不穿,你自己闻一下,是不是骚透了?” 第一次姬少越在气头上,狠干姬南齐的时候话不多,更没有调情,现在君子皮下一副风月场上游刃有余、性感又堕落的气质,姬南齐痴迷他,但还是青涩稚嫩,再热情也软如春水,像是虾米一样缩在姬少越的怀里,被包裹被开发被探索。 然后姬少越把他抱在腿上,换了更大更粗的硬热抵开被玩地熟热花唇开始真正的侵入,像是烧红的热铁在捅入,伤口和鲜血一切出现,疼得姬南齐面无人色,断断续续说:“哥,不要了……我要死了……” “死不了,骚坏你了。”在姬少越眼中,姬南齐微张着吐息的嘴唇,后背瑟缩突起的蝴蝶骨,还有起落的腰臀都妖媛糜艳,让人只想揉碎姬南齐糯白的身体,让他更疼。 姬南齐被操得眼睛失焦,想要尖叫的时候被捂住嘴,如有涨落的潮水漫上了双眸,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还是他哥在沉入黑涌的海底,有几分钟他都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为了无可奈何地距离感到难过。 中途换了一个姿势,他被捏着脚踝屈起细腿,那粗悍硬长的大东西直接顶到了他心口一样,颠撞间姬南齐眼白都翻出来,小花唇像是烂了,磨得刺麻胀痛,火辣辣的快感和痛苦推着他,他开始胡乱求饶:“哥哥,我害怕,哥哥,救命,救救我……” 他求救的人分开他白嫩的腿,狠狠干着他又骚又红的花心,戳顶凌虐他嫩穴里的宫苞,攒力狠干的啪合声又快又急,姬南齐大腿抽筋,含着粗物的小穴激出水儿来,整个人脱力,意识陷入迟钝,双眼迷离嘤嘤咽咽。 在他身体里缓缓抽动的阳跟硬度依旧,动一下姬南齐的肚子就抽搐一下,软着声音发姣说:“哥你快点,别弄我了……” 姬少越弓下背,脊背肌肉精实虬结,压下来的影子都有重量一样,感觉内体里的凶具像是铁钩悍了进去,还在不应期的身体打了一个尿颤,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嘘。”姬少越俊美的脸就在他面前,手掌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轻松把他抱起来,交换的体位让姬南齐惊喘了一身,走到浴室的途中,姬南齐咬着下唇,想要减轻被支配的畏缩,细白的胳膊和腿紧紧圈着姬少越,可以说话的时候,细弱地说:“哥,让我下来。” 姬少越两只手玩着他的小屁股,一抬一落,被夹得很爽,喉咙间溢出性感的低喘,姬南齐后脊都泛起刺麻,想要尖叫又想要逃,摇头胡乱亲吻姬少越的脖子和胸口:“我想尿尿,我要尿了,啊……” 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丑态毕露,心生绝望的时候,他哥终于放过他,抱着他去马桶边,让他踩在地上。 姬南齐腿打着颤,用力抓着玻璃门上的金属把手,握着憋得深红的阴茎,红红的小嘴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被人从后抬起虚软的腿,重新被插入,姬南齐瞳孔一颤,阴茎滴出几滴尿。 姬少越还没有尽兴,一边操着他的女穴,一边垂眼看他可怜巴巴的小阴茎,说:“尿啊。” 姬南齐用力摇头,鼻翼颤动就要哭,被姬少越捂住嘴,受刑一样感受他的丑态,身体又背叛他紧紧缠着折磨他的凶具,被上面弹动的肉筋磨得腰软。 “嘘。”姬少越贴着他的耳朵,“你听。” 姬南齐什么都听不到,在缓慢的操弄里抓狂又崩溃,嘴唇亲姬少越的手心,舌头舔他的手指,用愚蠢的办法为自己求饶。 姬少越慢慢操着他,继续说:“你听,你有人在敲门。” 外面的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大约过一分钟就会敲几下,这是第三次,姬南齐才听到,霎时目光惊恐地去看姬少越。 姬少越用胯骨撞他的屁股,声音冷酷:“再不尿,就有人进来了,想被这里所有人都看到?” 像是一股风窜上了头顶,姬南齐浑身一颤,在羞耻地水声里,哭了出来,姬少越也差不多尽兴,射在他屁股上。 雪白的水花冲在浴缸里,水声哗哗,姬南齐趴在浴缸边,歪头看淋浴的姬少越,紧张问:“刚才是谁?” “严伯。” “怎么办?” 姬少越觉得他担心的样子好笑,说:“你还会怕这个?” 姬南齐摇头又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他反应一般比较慢,刚才又被操得太狠,看着站在热水和蒸汽里,长腿瘦腰的姬少越,情不自禁眼睛弯弯的。 “要是被人知道,我带你走好不好?” 姬南齐马上说:“好。” 姬少越失笑,关水蹲下来手指捏姬南齐的脸,说:“那我可什么都没有了,你这么娇气,能吃苦吗?” 姬南齐分辨不清他话里的真假,之前更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迫不及待地保证:“我可以,我们住小房子,只有我们……” 姬少越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笨蛋,什么都信。” 姬南齐也不失望,笑着要开口,姬少越就认真看着他,说:“我不会扔下一切,更不会让人知道,所以我不想听到不好听的流言和猜测,明白吗?” 姬南齐开启的唇瓣闭上,点头。 “泡你的澡,我出去看看。”姬少越围上浴巾走出去。 现在晚上九点多,姬少越穿上衬衫,领口和袖口都一丝不苟地系着,像是马上出门去办公室。打开门,斜对着的书房的两扇门都开着,里面灯光大亮,姬楚聿坐在沙发上,应该喝了不少酒,严伯正在往他面前放鲜切的果盘和茶点。 姬楚聿年轻时是花花大少,在两个女人身上吃过亏后,人变了不少,带着醉态看过来的目光锐利,看清是姬少越,神色缓和不少。 姬少越坐过去,问:“找我什么事?” “回来也没说一声。”姬楚聿捏捏眉心,端起茶杯示意严伯出去,并说,“不用关门。” 姬少越看了看外面一目了然的走廊,手指点着膝盖,在想今天许奇帆在车上和自己说的事,猜测姬楚聿回来的原因。 姬楚聿身上酒味很重,喝了几口浓茶后,才看向姬少越,问:“见到姬南齐了吗?” “你找他?” “不找他。”姬楚聿讥笑,“听说了些事,他倒是长大了。” 姬少越没有应腔,姬楚聿说:“我对他也不够关心,在那个疯子身边长大挺可怜,现在越长越漂亮,也可以犯错。” 姬少越手指顿住,在脑海里想着姬南齐刚才的样子,赞同了姬楚聿的话。美丽的确可以掩饰一切罪恶,年轻的身体和刺激的性,一切都是让人那么心甘情愿接受诱惑。 姬楚聿给自己添上茶,余光看额发潮湿,面容清冷的姬少越,俄而看着外面,说:问:“刚才严瞻敲门也没人应,在洗澡?” 姬少越点头。 姬楚聿把目光从空无一人的外面收回,说:“你许伯伯找你说了什么事?” 姬楚聿也不只关心许奇帆说了什么,最后也提醒姬少越不要和许夏尔走得太近,他中意的一直都是童家。 姬少越都没有发表异议,和姬楚聿谈了半个多小时,淡淡掀过了几个月前的那场不欢而散,虽然理念不合,但他们还是父子,姬少越也尊重自己的父亲。 姬少越送姬楚聿下楼,姬楚聿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扶着车门的人是姬楚聿新招的助理,大概也是他今晚过夜的对象。姬楚聿离开前,注意到到一楼的几扇窗户都是亮着的,又看了看没有异常的姬少越,说:“我之前以为他上楼找你了。” 姬少越看了一眼后面,说:“他不喜欢上二楼。” 姬楚聿最后看了一眼其中一扇玻璃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你不在的时候,他不会上二楼。” 姬少越并没有特殊的表情,从小就是这个四平八稳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时候,可能是不耐烦,也可能是说到了他在意的东西。 他怎么不在意?他护了姬南齐十多年,这个家里他们兄弟最亲,连姬云书都不知道。 轿车平稳上路,姬楚聿躺在情人带着体香的大腿上,一双柔软的手力度适宜在给他按揉,让他觉得放松,思绪沉到酒精里,问:“知道我们刚才在说谁吗?” “二公子?” “是他。”姬楚聿问,“都听过关于他的什么消息?没关系,直说就好,说我不疼他,不认他还是对他不好?” 对方没敢应腔,姬楚聿坐起来,转身看向后面,说:“我的确不喜欢他,对他也不够好,以前还差点要了小东西的命。” 姬楚聿真的喝醉了,把身旁的人隐约看成了喻灵的脸,那双惊慌的眼睛和喻灵重合在一起,“啪”甩了一耳光在那张脸上。 “会是个傻子吗?” “不会,医生……” “就算是个傻子,也是个漂亮的傻子,是不是?” 喻灵怕自己生的不伦不类的怪胎变得和她一样,成为辗转在各种人物卧榻的贱货,又一向怕他,跪在他脚边,一边一边求他。 姬楚聿不记得那个小东西是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当时他掐着喻灵的脖子,恐惧的目光满足了暴力的施虐,小孩子的哭声让他觉得烦躁,还口齿不清地叫着“妈妈”“爸爸”,姬楚聿把他推开,一脚踹过去,喻灵疯了一样开始尖叫大哭。 姬楚聿当时想这个蠢笨小东西死了,喻灵大概也活不下去了。他觉得喻灵可笑,又更恨她,恨极每一个心甘情愿的女人。 在平稳行驶的黑色轿车里,姬楚聿扯开衣扣,听着一边低低的哭声,只觉得烦躁。 姬少越在楼上没有找到姬南齐的人,书还在,衣服不见了。 他拿着书下楼,姬南齐的房间开着灯,人在床上,姬少越进去的时候,也没有醒,抱着被子睡得很乖。 之前姬南齐对他抱怨:“我觉得我的身体总是在背叛我。” 苦恼地表示:“之前想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今天我是想送你,但是你走了我也没有醒。” 姬少越坐上床,他只动了一下,头往被子里钻,姬少越坐在摸他的脸,没有觉得自己很无聊,还低头去看姬南齐细腻脸上那圈淡淡的绒毛,发现他在做噩梦,眼角有哭过的痕迹。 姬少越拍拍他的脸,把人叫醒。 姬南齐乌黑眼睫勾着红红的眼梢,媚而妖气,只是目光是茫然的,白白软软的脸颊也透着无辜,他哥撑着脸侧躺在一边,有点好笑地说:“做完了哭个不停是什么意思?” 姬南齐不知道是哭的,还是之前叫的,喉咙发干,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姬少越问:“不舒服?” “舒服。”姬南齐腰酥腿软地转过身,笑出了牙齿,目光甜蜜。 姬少越玩得再浪也不喜欢事后亲密调情,不过这些姬南齐都不会懂。在姬南齐眼神的邀请下,姬少越把人抱进怀里,手指流连过他光滑的脊线,像是抚摸着一只柔软发懒的小猫,没有说话的时候在思考姬南齐什么时候会聪明一点。 不聪明的姬南齐问:“爸走了吗?” 姬少越把他从被子里抱起来一点,问:“怎么下楼的?” “我从你窗户翻下来的,只有Messy看到了。”姬南齐有点得意,“太累回来就睡着了。” 姬少越认为是自己的提醒起了作用,问了一个同样不聪明的问题,说:“这么聪明,那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吗?” “相爱。” “怎么就知道我爱你?我喜欢的人很多。” 姬南齐想说,又不一样,但他哥在这方面并不聪明。他哥什么都很厉害,但是不会爱人,明明很喜欢他,又总是喜欢捏他的脸,咬他的手,把他弄疼,现在也不肯轻易承认。 但是他一般不会和姬少越对着干,温顺说:“但是我只喜欢你。你以后可以喜欢我了吗?” 第十四章 孝顺鸡 虽然在重回家长身份,并兼有情人的这几天,他比自己想的要更沉溺其中,但姬少越的理智告诉他这只是姬南齐不成熟的感情臆想滋养出的又一个天真的想法,就算他现在点头给了姬南齐想要的肯定又永远的承诺,也都是欺骗。 他应该摇头,对这个年纪还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不明白感情里的错觉和误会的姬南齐一一罗列摆明,不管自己是否亲过他,或者和他上过床,都不会改变他们是兄弟这个事实。败露的那天没有人会怪姬少越,姬家不缺丑闻,那时候出生就带着原罪的姬南齐会是最好的借口和原因。 但是姬少越还很年轻,一帆风顺的人生有诸多光环,给予了他高高在上的自持与自负。他在回国的时候就在洗脑逃避和接受之间做出衡量抉择,他清醒地堕落,并享受其中。 此时在姬南齐的房间里,姬少越像是之前占有他一样,没有犹豫地接受这场危险的勾引,低头亲吻姬南齐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蹭到他的脸,然后吻上他的嘴唇,一如两年前回应那个战战兢兢的衬衫一吻。 姬南齐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人,从锁骨往上浮起激动的红色,下意识抓紧姬少越的衣服,终于说出自己的担心:“你不能不理我了。” 姬少越用被子把他盖住,只露出一颗脑袋,看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你听话就行。” 好像有很多要说,有好像什么都不用说,姬南齐和他对视了一会,要求:“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姬少越靠在一边,伸手关了灯,姬南齐侧过身体,温暖的手指在被子下握住姬少越的手。 姬少越在黑暗里问:“之前为什么睡不着?” 姬南齐不是很想睡觉,也不能像姬少越那样很快的切割情绪,沉浸在难以置信地喜悦里,也忘记了之前自己那些无休无止的恐惧,不在意地说:“因为怕你不会回来。” “我有那么重要吗?” “有,知道你不在的话,我会觉得很害怕。” 姬少越蓦然想起姬楚聿刚才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指腹轻轻摩擦过姬南齐手背上突起的骨骼,问:“为什么?” 姬南齐说:“太大了,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姬少越觉得不只是这样,姬南齐不是所有事都会向他告状。 姬南齐无意识地牵紧他的手,和姬少越贴合着掌心,昏昏欲睡的声音沙沙软软,说:“但是知道你会回来,也没有那么想了。” 姬少越等他睡着,动作很轻地从他房间离开,在旁边是曾经喻灵的房间,每天佣工擦拭得光亮的门把手已经拧不开,从喻灵被送到医院那天,她的房间就已经锁死了。 姬少越在那扇打不开的门前略站了一会,回到二楼,走进还没有关灯的书房,从姬楚聿的视线看着门外。 姬少越扫视了一下周围,脑海里这个家里的细节不算清楚,但是记得门口放置在水曲柳木墩上的唐三彩原本是一尊很素雅的青花,听说是高静微的嫁妆之一,在他们离婚之后,和其他东西一样被姬楚聿砸了稀碎。 姬少越那时候五岁还是六岁,好似有天生的割裂感,让他不再具有感同身受的能力,也让他有了强烈的清醒与自矜,也记不得看着狂兽一样的父亲怕不怕,他只觉得太难看了。父母间无休无止、互相责怪的争吵,那些所有撕破脸的丑态,那一地残片只不过是个句点。 如今就算这里常年都无人居住,它依然陈列着美丽优雅的收藏品,装饰这个家端庄的底蕴,堪堪拉起一层恢复如初的面纱。 他应该担心姬楚聿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但是当他从姬楚聿的视线看过去,心里想的却是姬南齐刚才对他说的那几句话。他一直把姬南齐的畏惧归咎于胆子小,而周围的人并没有给予更多的善意。 但并不是这样,仍然住在喻灵房间隔壁的姬南齐并没有那么害怕他的母亲,这件事奇怪得如同他本没有那么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却不敢忤逆一个对他不管不问的父亲的安排。 镀着华美冰冷光泽的家具不能告诉姬少越这里经年前发生的一切,因为姬楚聿的威胁,也因为姬南齐的隐瞒,姬少越隐隐觉得不快。 在第二天,姬南齐醒来发现枕边放了一只小辛巴,只有他小臂长,他拿着去找姬少越,临出门的姬少越大方承认是自己送的。 “不是害怕吗,抱着这个睡觉,让他保护你。” 姬南齐分布清楚姬少越是认真的,还是在取笑他,在严伯的注视下有些羞赧,捏着小辛巴,说:“可是这个是小孩子才会这么做。” “小孩子不会怕得睡不着。”姬少越把辛巴放在他脑袋上顶着,拧他的脸,说:“在家把昨天给你写的题做完。” 有了姬少越的要求,姬南齐早起后,很积极的拿着自己的书包去了姬少越的房间,还偷偷摸摸把Messy一起运了上去。 姬少越傍晚回来,严伯和他说姬南齐在二楼练琴,练了一下午,说要等他回来,也没有下来吃晚餐。 姬少越心情不错,一边怀疑姬南齐一下午干的事,一边端着厨房准备好的晚餐,上楼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在床上的Messy最先醒过来,瞬间警觉抬头,两只爪子搭在前面的鼓包上,兴奋哈着气看走进来的主人。 姬南齐本来没想过在他哥床上睡觉,但是犯困的时候,就忘记了之前的忧虑,爬进了身边的大床,睡着前想着听到车声就醒过来,还向Messy确定。Messy把他扒拉醒的时候,外面天色灰蒙,玻璃窗上有开着灯的房间里隐隐绰绰的倒影。 姬南齐马上挺身坐起来,擦着脸看叠腿坐在小沙发上低头看东西的姬少越:“哥……” 姬少越看不出来是否生气地对他招手,Messy最先跑过去,但是没有跳上沙发,而是老实蹲在了他脚边。姬南齐解释说:“我想要你的书,一个人又太无聊,就把Messy带了上来。我只睡了一小会。” 姬少越把手里的书放下,问:“练琴?” “练了一会,就困了。是因为我昨天没有睡好,我现在腰也好不舒服。”姬南齐小声说。 “嗯,怪我。” 姬南齐坐上他的腿,用睡得发软发红的脸颊贴着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换床单。” 姬南齐是典型记甜不记疼,觉得他和他哥和好如初,没有什么是撒娇耍赖不嫩解决的,一边道歉,一边偷偷觑姬少越的表情,嘴唇开始亲姬少越的脸。 姬少越偏头躲开,姬南齐嘟得圆圆的嘴还是亲到了他,还亲出了响。姬少越目光复杂看姬南齐,姬南齐两只眼睛小心瞅着他,牵着衣袖去擦他的脸,擦了两下就发现姬少越其实在笑。 “哥,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姬少越没有回答,垂着目光看姬南齐光脚踩在Messy背上的小动作,想让他乱动的小腿停下来,或者不要在他身上晃来晃去。 但是他今天心情真的不错,什么都没有说,等姬南齐因为他不说哈开始慌了,他才捏着姬南齐的手,放了一把钥匙在他手上。 “你的小房子。”姬少越想自己不比姬南齐聪明多少,这样迫不及待兑现自己的承诺,像是被冲昏了头。 “我们一起住吗?” “少做点白日梦。离你们学校不远,阿进知道位置。想去伦敦就认真准备考试。” 姬南齐被接二连三的喜悦砸晕了似的,看着姬少越的目光浓稠如糖浆,光线落在他眼底像是牵着亮晶晶的糖丝,说:“那我们在伦敦住在一起吗?” “你的腰是不是舒服了?” 姬南齐喜不自胜地抿着嘴角,看看手里的钥匙,又看看姬少越,说:“其实也不是很难受,你想要吗?” 姬少越觉得他这个毛病是从喻灵那里学的,看人总是柔如春水的目光也是,姬少越不喜欢从他身上看到喻灵的影子,说:“你要是这么想,去了伦敦后,也不用上学了,就不穿衣服在家,随时随地等着我来睡你。” 姬少越用温和斯文的脸说这种低俗的话也不违和,反而低垂带笑的眉眼还会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所以姬南齐红着脸点头。 姬少越不明白喻灵到底还教了他多少讨好男人的手段,浪成这样,骨子里都透着淫。到底有多少人想睡他? 等姬南齐端着吃过的晚餐下楼,姬少越对他说:“最近有去看喻灵吗?” 姬南齐马上摇头,知道喻灵不讨人喜欢,也怕姬少越误会,口齿紧张得说不出话。 姬少越却在做出让步:“可以去看看她,两个月后去了伦敦,就不会经常回来。” 因为姬少越的话,姬南齐高兴了半个晚上。大晚上盘坐在床上算自己有多少钱,他一直衣食无忧,手上没有短缺过,没有存钱的概念,手上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钱零零散散加起来应该可以给喻灵找一个不错的疗养院。 喻灵挺可怜的,生了病,却在被姬楚聿控制,不管在哪个医院,姬南齐都能感觉到他父亲无处不在的冰冷无情,更不用说喻灵。她在国内是好不了的,但在以后,他和喻灵都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第十五章 超长 姬南齐请了三天假之后,回学校的当天中午去了一趟医院。 春暖花开的季节,医院里也不够温暖,姬南齐还记得上次喻灵打了他,在病房外磨蹭了一会才进去。 病房里正低头看杂志的喻灵和护士说的一样,看上去好了很多,柔软的黑发散在背心,在姬南齐走进去时抬头看过来,目光清醒地打量他身上的制服:“放学了?” 姬南齐点头。 “过来我看看。头发剪这么短。” 姬南齐站过去,喻灵放下书从椅子上起来,身上有医院苦涩的味道,但手是暖的,伸手把他被外套压住的领口理出来,又捏姬南齐的脸,抱怨说:“只有八岁吗,也不会好好穿衣服,脖子上还被抓红了,严瞻他们都没有提醒你吗?” 这样的喻灵像是另一个人从让她身体里醒过来,本来有点害怕的姬南齐心里变得有些难受,开口怕被把人吵醒一样,轻声说:“是我在学校睡觉时弄的吧。” 喻灵瞪他一眼,找了一块创口贴在他后颈,说:“好意思说,成绩那么差也不好好学。” “有,我有认真学,但是有些听不懂。” 喻灵又骂他笨,说他不知道努力,总是怕吃苦,不明白他这些娇气的毛病怎么被惯出来。 然后又说:“你哥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你去上什么国际部?不晓得你连中国话都听不明白,还去上英文授课的班。” 姬南齐小声辩解,说:“陈将晓他们也上的这个学校,我哥是为了我好。” 喻灵呵笑,说:“才不是,因为赵叔覃的儿子也在那个学校,你哥就把你弄进去,恶心赵家的人。” 又用食指戳他的额头,干枯的指腹并不用力:“说过多少次了,姬家有哪个是好心的,谁都不要信。你要讨你哥开心,自己也要清醒点他想要什么,别这么蠢。” 姬南齐点头。 喻灵看着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把自己想到的时候一一和姬南齐强调,其实反反复复就是一件事,只要姬少越疼他,他就可以过得好一点。 发现姬南齐听得不认真后,她停下来,不满地提醒趴在桌上的姬南齐:“坐端正点。” 姬南齐直起腰,说:“可是我好饿。” “那陪妈妈在医院吃一点。”喻灵似乎很高兴他还没吃饭,马上按铃叫来护士帮忙送餐。 等营养餐送过来的一段时间里,喻灵一直在说话,连脸上都有了血色,依稀可见出骨相下美丽的过往,嘴里的话题也没有停留在姬少越身上,慢慢集中在姬南齐本人,她对姬南齐本来就严厉,从练琴的时长到平时的站姿,说话的样子,她都有要求,都对姬南齐有诸多管教。 姬南齐想让她放心,乖乖听着,还把喻灵夹给他的菜都吃了,露出胃口很好,自己也很听话的样子。 “差点忘了一件事。”喻灵这一顿饭的时间很忙,在提醒姬南齐不要挑食后,又突然想想起了某件事,靠近姬南齐,低声问,“宝宝,有按时看医生吗?” 姬南齐点头。 喻灵问:“医生怎么说?” 姬南齐觉得别扭,含糊点头。 听喻灵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瘦得耳根子都亮了,所以就算喻灵很介意他的畸形,也没有在他很小的时候动手术。但喻灵一直在等,现在对姬南齐说:“不要当女孩,女孩辛苦。” 姬南齐反驳说:“我本来就是男生。” 喻灵摸他圆圆的脑袋,说:“对,以后当一个正常的男子汉。” “我很正常。” “可是别人不这么想。”喻灵又想到一件事,“上学的时候自己要小心点,不要随便交朋友,不是学生就没有坏心思。” 姬南齐说:“要是我一个人孤单了怎么办?” 他并不觉得自己孤单,只是在和喻灵的对话里,他觉得自己要问点什么让喻灵给他解答,这样应该会让喻灵对他更放心。 喻灵说:“以后你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想交多少朋友都没有关系。” “要等多久?” “等你从姬家搬出来,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 “妈妈,我们一起去国外吧。” 喻灵问:“去哪里?” “伦敦。” 姬南齐对喻灵笑了一下——他不只是对姬少越才会娇柔纯稚,在给他安全感的两个人面前,他都不记得疼,此刻比同龄男生更细腻更漂亮的脸上笑意绵绵,一五一十把自己要去伦敦上学的事告诉了她,肯定说:“我哥同意了。” “他怎么说的?” 姬南齐记别的不行,记无聊的话很在行,原原本本把姬少越说的话复述了一边,说:“就是我哥让我来看你的。我会把你接出去,他一定会帮我,然后……” 察觉喻灵的表情凝固,让姬南齐放下手里的饭匙,问:“怎么了妈妈?” 喻灵情绪冷淡下来:“没什么。我不会去伦敦,就留在这里。” 姬南齐说:“不行,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我要跟着过去,我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一个人也不认识,说不定你把我扔在哪里就不管了。” 姬南齐笑了一下,说:“怎么会。” 喻灵猝然面容愤怒地对上他的笑脸,警告他说:“我是不会去,你哥也不会帮你,你不准在别人提我,别给我找麻烦。” “别生气妈妈,我只是……” 喻灵“啪”地摔了碗,姬南齐马上不敢再开口,从喻灵眼里又感觉到了之前她看着自己时愤怒又悲伤的情绪,她明明在骂他,却好像自己要更疼一点。 但是姬南齐总是不能马上明白她的悲伤从何而来。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会恨你?高静微不要他和姬楚聿,嫁给他叔叔,你还不知道他最讨厌那种人吗?他要你当他的弟弟,你不当,你偏要去喜欢他,缠着他,生怕他不要你,你贱不贱?” “可是我真的喜欢他,以前你告诉我……” “我告诉了你什么?我告诉过你要和他上床?还是告诉你遇到男人就岔开腿?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喻灵气得手都在都,要是没有看着她的脸,都不会发现她此时已经泪流满面,而姬南齐不明白挺开心的一件事怎么又让喻灵生气了,他突然不愿意再听喻灵说的话,用力擦了擦脸,揉红了眼睛就要往外走。 喻灵追上他,在后面呼吸短促,声音神经质地紧绷:“你自己选的,我不怪你,但是我以前说过你可以喜欢他,但是别让任何人知道,记住。还有以后和姬少越在一起的时候,你要留点东西,明白吗?” 姬南齐刚摇头,喻灵就用力掐了他一下,高声骂:“蠢东西!你到底为谁在活?你真的以为姬少越是菩萨吗?他还那么年轻,他爷爷给他的期望那么高,走错一步都不可能,一个姬南齐凭什么?他养着你,把你捏在手里玩,随便就能摁死你。难道你想变得和我一样?!” * 杜市天气潮湿,姬少越到达时天空如同被打湿的灰色海绵,正飘着细密小雨,像夏侯说的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开头。 其实这个征兆早在许夏尔生日的那天就显露了端倪。 那天在车上,许奇帆就醉翁之意地做出邀请,让姬少越来到在申市以南一百多公里外的杜市,旨在洽谈他们家计划建设的产业园区,希望姬少越可以选址在经济容量仅次于申市的这里,他也清楚这里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优惠与承诺,这个一马平川的城市,既无原料便利,也在工人成本没有一点优势,不可能就让姬少越点头。他当时官腔厚重地告诉姬少越:“我可以直接找你爷爷谈,但是我不想越级给你压力,既然你爷爷让你负责这件事,还你本人来决定。” 在他们下车和许奇帆的秘书见面前,夏侯提醒说:“我知道你没打算做慈善,但是你也别让许奇帆太难堪了,他毕竟还是夏夏的父亲。” 姬少越扶住车门,长腿一脚跨出车门,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狭长的眼睛从遮雨的黑伞下看向前,脸上带着伪善的笑,说:“想多了。” 许奇帆不仅专门让自己的秘书全程陪他去视察园区环境,还在晚上还与自己的太太亲自接待姬少越,期间他与姬少越单独小谈了一会。 两家虽家是故交,但连姬楚聿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更不用说许奇帆,当听到脸上带着得体有礼笑容的姬少越轻飘飘说:“反正着急的人不是我,对不对叔叔?”时,许奇帆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脸也瞬间僵住。 杜市一把手上京两年后,死刑判决书刚刚下来,关于许奇帆马上就要提正的传闻也越传越凶,但许奇帆本人并没有那么轻松得意,他面临着要如何尽快解决掉当初大换血时被抛弃,至今如暗疮一样的四万失业、迁徙的工人。 姬少越笑意不变地对他举杯,接着看手机的动作移开视线,划掉电话后看了眼时间,说:“叔叔今晚考虑一下我的话,那明天就可以再谈,今天我就先失陪了。“ 许奇帆八面玲珑的夫人察觉到两人谈话的不快,笑意款款送姬少越离开,说:“也不早了,都我们可不敢和人抢你的时间。” 在门口时,她对姬少越歉意到:“你许叔叔在那个位置坐久了,说话都不一样了,有时候都会想他这个样子,还不如当初就好好当他的小台长,每天画他的画,遇到夏夏喜欢哪个明星,他还能拉下脸去要个签名。而不是像现在,说话做事,都惹人嫌。上次在夏夏生日上你留了面子,阿姨替夏夏谢谢你。” 姬少越淡笑:“您言重了。”话音刚落他手机突然响起来,距离上一通被挂断的电话五分钟后又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同一个来电人。 两辆黑色轿车驶上积水的大路,姬少越坐在其后一辆的后座,闭着眼睛休息一晚上都在打机锋的大脑,手里拿着正在回拨的手机。 电话被接通,姬南齐那边很安静,他也没有马上说话,静静呼吸了两下,才闷闷说:“你怎么不说话?” “想听什么?” “你去哪里了?” “杜市。” 姬少越今天的行程告诉过严伯,但姬南齐有一点是很好,他会尽量避免和姬少越在人前有过多的交集,哪怕是在家,他也不会向任何人提关于姬少越的事,好像是不愿意听人分享,也好像只是小心踹着他自认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姬南齐似松了一口气,声音没有那么不高兴:“我以为你走了。” 姬少越提醒他说:“从杜市回来就会走。” 在姬南齐没有说话的时候,姬少越想得到他现在的样子,张着嘴巴,一脸委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和姬少越见面这件事,他没有决策权。 “哥……” “还是害怕?” “没有。”姬南齐问,“等我去了伦敦,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多起来了吧?” 姬少越不是不会说哄人的话,但是他几乎没有说过任何甜蜜骗人的话,总是把一定存在,但可以克服的问题用冷酷的方式讲出来,与姬南齐积极的态度对比起来,他好似在敷衍:“我会越来越忙。” 这不是姬南齐想听的答案,可能有点伤心,过了一会才说:“没有关系,比现在多就好。” 姬少越想,人要是在自己身边,他可以吻姬南齐低垂的眼角,或者抱一下他,这些都可以让姬南齐重新开心起来。 但是他在另一个城市穿行的车上,与姬南齐之间没有大洋与时差,也依然相隔甚远。 从许奇帆家里到酒店一共用了二十一分钟,姬少越最长的通话记录也还在继续。 姬南齐困得声音发软,说到一半嘴巴渐渐合上含住后面的话,而在姬少越要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又突然说:“哥,你到了吗?” 姬少越站在电梯前,前面光滑的金属门倒映出一道颀长挺拔的影子,对手机回:“到了。” 姬南齐脑袋都困木了,失去了时间概念,问的话毫无意义:“到哪里了?” 姬少越想,自己要是说到家了,他是不是回马上坐起来跑出去看,但刚才他已经让姬南齐难受,简单回:“酒店。” 姬南齐在那边翻了一个身,传来被子摩擦的声音,捧着手机说:“你到房间了吗?” 姬少越看着楼层,电子数字跳到“三十二”时,电梯“叮”打开,姬少越踩上厚厚的地毯,说:“到了。” 姬南齐小声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在撒娇:“好快。” 在姬少越真正进到房间前,他们都没有说话,他估计姬南齐也睡了,正准备挂电话,姬南齐又有了声音:“哥,你躺在床上了吗?” “嗯。” “那你早点休息。” 姬少越失笑,问“还想说说什么?” 姬南齐说:“你看说一下去了哪里一点也不麻烦,你以后要记得和我讲一声。” 姬少越愣了一下,等他想到回答的时候,姬南齐已经彻底陷入梦里,还通着话的手机放在枕头边,在安静的空间里,会让人错以为电子机器捕捉到了他的呼吸送到百里之外的耳边。 姬少越不喜欢这种类似于缠绵悱恻的联想,亦或是粘腻的相处,这会让人觉得他没有否认的感情依然在超出欲望和控制的范围。 姬南齐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离开学校,身边跟着陈将晓,像是打过架,两个人身上的制服都皱巴巴,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陈将晓上车后,就让阿进去商场,姬南齐在旁边说自己赔给他。 陈将晓看了看前面一言不发的司机,低声对姬南齐说:“不准说出去。” 就是打个架,姬南齐不明白他觉得丢脸,还跑来帮自己又是怎么想的。毕竟帮了自己,姬南齐点头,靠着车门消化某些地方的疼。 陈将晓端坐在一边,背都是直的。 其实打完架他就难受得不行,幸好说了不准打脸,现在衣服下哪里都巨他妈疼,这要是在自己车上,他就倒在座位上嘶嘶喘冷气,骂死赵显那几个。偏偏司机先送陈冉阳走了,现在在姬南齐的车上,姬南齐还没事人一样,一张脸又白又腻,妖里妖气的。 一路上陈将晓都端着,手心攥成拳头,心底从骂赵显,变成了骂姬南齐。 在商场换了一身衣服,陈将晓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姬南齐还是那身衣服,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和陈将晓一起走出商场。 上车后,陈将晓让阿进送他回去,姬南齐开口:“先送我回去。” 陈将晓没指望他回感激自己今天帮了忙,但也没料到姬南齐如此狼心狗肺,整个人气成了河豚。 几分钟后,车停在附近的一个小区外,姬南齐拿着书包和纸袋,说:“再见。” 陈将晓有些吃惊,按下车窗问:“你怎么搬出来了?越哥知道吗?” 姬南齐点头,走了两步回头,说:“今天谢谢。” 陈将晓把车窗关上,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开始编辑短信。 姬南齐回去把东西扔在门口,按了一下伤痕里疼得最厉害的肋骨,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倒床上就睡了过去,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什么事闭上眼睛睡一觉就过去了。 醒来时是两个小时后,窗外天色灰暗,他身上也不是很疼,倒是很渴,接起姬少越的电话时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哥。” “十分钟后我就到了。” 姬南齐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微笑,问:“到哪里?” 十分钟后,姬南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跳下沙发,跑去拉开门,门外果然是姬少越,因为突然拉开的门微微吃惊。 “我记得你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姬南齐扑到他身上,笑容甜蜜得意。 姬少越一手抱着他,一手拉上门,回头打量姬南齐的小房子,就被姬南齐热情地吻着脸,然后轻啄着嘴唇,声音带着他身上那股暖欲的腻,问:“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六个小时后就走。” “那在你走之前,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我们在这里任何一个地方做爱。” 三天不见的姬南齐和他贴着脸,嘴唇和目光都是湿亮,饱含着某种大胆又娇软的邀请和勾引。 在客厅的美人榻上,三个小垫子被踢到地上,姬南齐跪在榻上,裤子脱掉一半,被提起腰撅起屁股,手指用力抓着厚厚的玻璃茶几,又疼又骚地呻吟乱叫,起雾的视线里看到茶几上那只玻璃杯里面冷掉的水轻轻在透明的杯里晃。 姬少越一向干得又狠又久,姬南齐的情况也没有在这种激烈的性爱里变好一点,他总是怕疼怕累,抖着声音求饶:“……哥,哥哥,我要掉下去了,太重了太重了……呜,我想喝水。” 姬少越狠狠操进来的时候,皮带的金属扣回打在姬南齐的大腿上,冰冰凉地刺激着姬南齐浑身发抖皱缩,姬少越附身掐着他的下巴去看那杯水,鼓励他:“自己拿起来喝。” 姬南齐松开一只手去拿,被人从后坏心眼地顶弄,手指突然一颤,急忙抓回茶几,绯红的眼梢挤出潮湿的泪花,说:“不行,我会掉下去。” 姬少越伸手把水杯拨到他面前,从后搂着他的腰,像是把他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带给姬南齐安全感,回头对姬少越笑,一张尖脸姣靡艳红。 姬少越看这他手哆嗦着捧着水杯,鲜艳的嘴唇抿住玻璃杯,搂着他腰的手掌就按住他的肚子,姬南齐一下就咬住了杯子,似痛非痛地呜咽。 姬少越一边操他,一边揉着他薄薄的肚子,把姬南齐揉成了一滩水,什么都抓不住杯子里的水倒在他怀里,湿透了衣服,也打湿了美人榻,洇出一块暧昧的重色。 姬少越去冲澡的时候,姬南齐拿纸擦被上面弄脏的地方,把地上的杯子捡起来去接了一杯水,听着浴室里的声音,靠墙一点一点抿着,艳色浓丽的脸上情欲烧得坨红,乌黑的眼瞳发亮。 姬少越今早才从外地回来,但一直在姬云书身边,在出发前抽空来找姬南齐,姬南齐觉得他哥是想自己了。他喜欢姬少越不会离开的感觉,知道姬少越打开门后,会拥抱和亲吻他,一起渡过剩下的时间。 姬少越围了条浴巾出来,扫视了一眼客厅,和买的时候一模一样,因为刚才他们在客厅里做爱,房间里姬南齐的气息浓了些。 姬南齐在房间里等他,换了一件很大的篮球服,大约是他的两个号,袖口处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衣摆到他白嫩的大腿根。 “我刚买的。”姬南齐站在他面前,红红的脸看上像颗粉桃子,“给你买的。” 姬少越不打球,也从没穿过这个类型的衣服,对姬南齐的选择不置可否,手指从袖口刮他细腻的皮肤,指尖若有若无地碰到他娇嫩的乳肉。 姬南齐紧张地瑟缩,说:“我知道你不穿,就是觉得好看。” 姬南齐羡慕阳光健气的男生,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这样的,今天在篮球馆和赵显打架的时候,赵显就穿的篮球服,还绑着护膝和护腕,姬南齐觉得挺好看,陈将晓买新衣服的时候,他就去楼上的商铺买了一套,只不过是按照姬少越的尺寸买的。 他没想过姬少越会穿,也本来就准备自己穿,没想到穿出来和他想的效果不太一样。 但姬少越不喜欢这身衣服,倒是挺喜欢他穿的,把他按在门上抓着他的手指和进入时的力度都让他有点受不住,牵扯到身上其他瘀伤,痛疼和快感就不在是五五平分。 姬少越中途停下来,问:“怎么了?” 姬南齐摇头,配合地摇臀喘息,痛疼和欲望都表现得很真实,要姬少越抱他,也要姬少越不要停。 最后姬少越把他抱回床上,用他身上那件咸菜似的背心简单擦了他身上的东西身,在他身上的多余的瘀伤停留了两秒钟的目光,扔掉了衣服,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姬南齐拉住他的手,叫哑了的声音说:“哥,陪我一会。” “我去倒杯水。” 姬少越走出去,姬南齐找到自己的手机,计算着姬少越还能留下来的时间,有点怅然若失,但抵不过睡意,姬少越端了杯热水进来,姬南齐喝了水之后,牵着姬少越的手就昏睡过去。 睡了半个多小时,自己挣扎着醒来,要和他哥聊天。 姬少越靠坐在床头,姬少越沉默不言地抚摸姬南齐背后分明的椎骨,目光幽深,姬南齐和他对视还未开口,他哥就问起他身上的伤。 姬南齐牵着他的手昏昏欲睡,不在意地说:“是赵显。就是因为上次的事,他不找我才奇怪,这次后就扯平了吧。我没有怎么吃亏,陈将晓也帮了我。” 姬南齐处理事情的办法可能不怎么聪明,但也是能解决问题,他也不是所有事都希望有人帮他。 “哥,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姬少越把情况挑着和他说了。 姬南齐听得很认真,可能不会懂中间的利益纠纷,但关心许奇帆会不会报复他。 ”不会。”姬少越说完,又低头看姬南齐,”什么叫报复?” 姬南齐说不好,他困得眼皮打架,靠着姬少越苦恼说:“有些人很小气。” 姬少越问:“你认识他们?” 看到姬南齐不意外地摇头,姬少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看到的那几张邮件里发送过来的照片里面姬南齐或在与人说话,或是看着某处,一定不知道有一只镜头正聚焦在人群中的自己身上,记录着他当时经历的一切,也不会知道那些被截取几张照片送到了姬少越面前。 姬少越想起那天站在台阶上的许太太,这位家中曾经是东南华商首富的许太太笑起来并不亲厚,瘦削干练的脸上一双眼睛依然带着家族赠与的荣光与倨傲,而那双眼睛也在幽微间注意到了那时姬南齐打给他的电话。 可能他和姬南齐的关系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密不透风,姬楚聿可以暗示他,许奇帆也可以威胁他,说不定今天与他谈话的姬云书也一直睁一眼闭一眼。 “哥,那天我去了医院。” 姬南齐的声音把姬少越的思绪稍微拉回来,一边思索着别人的用意,一边应声。 姬南齐说起喻灵好了很多,声音也精神了点,还坐起来,眼睛乌亮地看着姬少越,说:“我觉得她去国外治疗后,就会变好。” “这么喜欢她?” 姬南齐摇头,说:“没有,我就是想她可以好起来。 ” “怎么想的?” “就是我想把她一起接到伦敦去。”姬南齐怕自己的要求过分,说的时候一直在看姬少越的表情,说完马上补充说,”她不会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姬少越把手抽走,问:“她教你来说这些的?” “没有。”姬南齐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我自己想的,她不愿意去。” 姬少越看他这么紧张,食指刮了一下他的脸,有些话只能明说姬南齐才会明白,他希望姬南齐没有那么天真。 说:“我知道了。但是我上次已经说了,我会带你走,等你回国的时候可以去看她。” 这是姬少越的让步,如果可以,他希望姬南齐可以和国内没有人有联系。 但姬南齐嘴上说不在意,喻灵对他而言依然重要,姬少越一直都知道他经常写信来抵消他没有经常去医院的愧疚。 “为什么呢?” “因为会有麻烦。”姬少越说,“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弟弟,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犯错。” “我们现在这样也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人知道,我会很小心。” “为什么会觉得没有人知道?每次你从我房间出去,不是换了一件衣服,就是走路都走不稳,你这个样子谁看不出来你被人操了?” “你为什么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姬少越淡笑,“谁都不会意外你对我投怀送抱。” 他这样说让姬南齐想到不久前听到的话,为什么会觉得姬少越不会恨他? 因为姬南齐一直理解他哥有束缚和枷锁,他愿意做跟主动和坚持的那一个,只是没有想到姬少越的冷酷依然很伤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回答,也觉得难堪,缩着被子下的身体在离姬少越稍微远了点,闭上眼睛,干巴巴说:“也才三次,以后我都不会上楼了。” 姬少越看他闭着眼睛装睡,才是真的想要笑,手指摸他长长的眼睫,兑现了那天在杜市心底想的事,低头亲吻他的额头。 姬南齐忍不住睁开眼,问:“你干什么?” 姬少越看着他,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知道。 姬南齐红着眼睛说:“我知道。” 姬少越需要再把利害讲清楚点,但姬南齐泛泪光的眼睛让他心软懊恼。 在把姬南齐抱在怀里的时候,姬少越自认什么都没有做错,更没有意识到,和喻灵不一样,他对姬南齐时隐时现的心软完全是多余的。 第十六章 伤心鸡 因为姬南齐上次吓坏了,这次姬少越离开的时候特意留了很长的时间和他告别,虽然他说的话让姬南齐难受,但姬南齐也和他想的一样好哄,一个拥抱和亲吻就可以抵消他的残忍。 姬南齐困得嘴巴打圆圆的哈欠,但也不愿意睡觉,坚持要和他说话,或者就这样看着他。 姬南齐长了一张过分漂亮的脸,眼睛也很占优势,不类真人的美丽和乌黑,专注看着人时会轻易让人感觉到怦然心动。 姬少越用拇指抚摸他的眼角,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满足姬南齐此时的目光,比之前温柔了很多,手掌遮住他的眼睛,说:“睡一会。” “你还可以呆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 “那我们那个吧。” “嗯?” “就是做爱。”有点羞涩的姬南齐小声解释,边说边把被子推开,露出纤细的锁骨和红肿的乳肉,“和刚才一样,我就不困了。” 姬少越拿开手掐了一下他的脸,没有想那个的意思,抱臂斜看他,嘴角有不易察觉的笑:“又发姣,要不要给你买个玩具?” 姬南齐赫然,拉起被子把一直盖到下巴。 姬少越拿起手机,手指滑了几下,把手机转给他看,问:“喜欢哪一个?” 姬南齐看了界面上各式各样的仿真情趣用具,耳尖红起来,连连摇头。 姬少越挑得很认真,斯文冷静的脸凝神像是在选择他的经济模型参数,还问姬南齐喜欢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的,长度要什么标准的。 他认真专注的样子让j姬南齐面红耳赤,伸出手把他的手机盖住,说:“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姬少越慢慢重复了一次,“还和人去开房,见到人就摇屁股。“ 姬南齐觉得他哥真的很记仇,他只出去开过一次房还被抓去了派出所,而且他又不是Messy也不会摇屁股,但是他不敢说,只小声讲:“你不喜欢吗?” 姬少越的确不清心寡欲,也很受用姬南齐紧致热情的身体,看着姬南齐白嫩的脸思索着逗弄他的话,就看到姬南齐鲜嫩的嘴唇开合,仍旧小声:“那你还换了那么多女朋友。” 姬南齐觉得他哥的脸看上去高岭之花不喜欢女人,但是那根鸡巴喜欢得要死,每次都那么硬。 姬少越像是知道他在脑瓜里在想什么,报复性地捏着他的脸,把嘴唇挤得嘟起来,像个小玩具一样发出“啵”地一声,看得姬少越失笑,手里力道轻了点。 有姬楚聿珠玉在前,他的国外玩得也不算出格,也从不会吝啬让人谈起他的风花雪月和纸醉金迷,只是现在不乐意让姬南齐提起,而姬南齐很快也被转移了注意力,抱着他的腰蹭,抱怨他捏疼了自己。 “傻瓜。”姬少越对他呆呆的样子作出评价。 姬南齐真的会很撒娇黏人,姬少越享受他的体温时,也生出了不舍和怜惜,摸他头发稍微长了一点的脑袋,细软的发丝穿插在指间,说:“头发不准再剪了。“ “我觉得这个发型很酷,你不喜欢就算了。我把头发留长,染成那种很好看的白色,可以吗?” 姬南齐也是有叛逆期,只是不明显,而且因为和姬少越的疏远,他的叛逆期被挤压成了其他不安分的小因素,会偶尔在审美上作祟。 姬少越没有商量地摇头。 “好吧。”姬南齐不死心,“我可以烫卷它吗?” 姬少越看他一眼,姬南齐说:“我觉得好看,好多明星都这样。” “想当明星?” 姬南齐马上摇头,他对这个职业没有想法,但对这个行业没有好感,他想起唯一一次单独去的那个酒气酣然的饭局,灿烂失真的灯光下,那些夸夸其谈的嘴,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还有姬楚聿的默许,好像很快就会把他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每个人都面目可憎,罪行累累。 他有点害怕,抱紧了姬少越,重复了一遍:“不要。” 姬少越看他的样子猜到他应该是知道喻灵经历过什么,本来胆子就小,也很容易受惊吓,蜷在身边像是躲雨的幼兽。 姬少越揽住他单薄的肩,躺下来抱住他,一直到离开。 姬少越走的时候是早上四点,一个小时赶去机场,飞机正好做好起飞准备,时间规划得刚刚好。 陈将晓的消息在半路发来,问:“越哥你出发了吗?” 姬少越回他之后,电话就进来,陈将晓说自己陪陈冉阳去拍晨雾里的码头,所以起这么早,又知道他今天离开,算着时间发来消息,最后问:“哥,你看到我上一条短信了吗?” “嗯。” 陈将晓沉默了两秒钟,说:“我还以为他有胆子离家出走了,原来你知道。” 然后他又讲起姬南齐在学校惹的祸,说姬南齐把赵显得罪惨了,估计这事还没完。 陈将晓对姬南齐诸多不满,从被姬少越要求在学校盯着姬南齐开始,每通电话里都有他对姬南齐源源不断的抱怨,以前说他不爱搭理人,也不爱学习,只有每次收情书的时候笑得很开心,现在又说姬南齐只会惹麻烦,几乎隔不了多久就要提防他和人打架。 “昨天赵显带了五个人,他一个人就去了,我真的服了他了,不怕被揍死吗?”嘀咕完陈将晓察觉到他哥的沉默,不情愿地补充,“我没有不管他。” 陈将晓现在身上还在疼,在可靠的大哥面前还有点脆弱,但是知道大哥不要他的矫情,他矜持的大哥甚至都没有抱过陈冉阳,在记忆里没有大人在的时候,能靠在大哥身边撒娇只有那个娇气的姬南齐。 不过听到姬少越说会送他一个刚从国际比赛下来的机器人,陈将晓心底那点嫉妒就烟消云散,连最后姬少越让他盯着点姬南齐学习,他也一口答应。 在姬少越不在国内的一段时间里,陈将晓都本分地在暗中当着自己保姆。 在和姬南齐同学几年,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习惯,白天在教室没有找到姬南齐的时候,心里还跟丢了孩子一样一抖,不动声色地去看赵显这孙子在哪里。 和教室里的赵显目光对视一秒后默不作声地移开。 他和赵显这只是一般般的互相不喜欢,而赵显对陈冉阳还不错,没有必要的冲突,他们都彼此选择无视对方。 然后陈将晓溜达一圈,在教学楼的顶层看到了站在校园某一角的姬南齐。 他们学校不是特别大,除去后面的功能区,方方正正的教学区一目了然,下面一样制服的人里姬南齐很好认。 陈将晓看到他站在一个地方好久没有动,没有人的时候还弯腰去看。以为他在看什么,也伸着脖子,眯起眼睛去看,结果就看到姬南齐是在瞄面前的小邮箱,绿色的,只到他们腰的位置。 无聊。 对他要偷信还是递投诉陈将晓都没有兴趣,确定人没事,就转身迈着步子离开。 而不知道在信箱前站了多久的姬南齐还在原地,时不时弯腰往细细窄窄的逢里瞅,思索着把信拿出来的可能性。 他今天刚给喻灵写了一封信,装着一张信纸一张薄薄的银行卡,信上是他所有想说的话,卡上是他所有的钱。 在姬少越离开时他就想清楚了。 但把信塞进去的时候,他又反悔了。 姬南齐越想越着急,上课也没有走,害怕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拿走那封信然后寄出去。 在原地守了一会,他开始鬼鬼祟祟找东西砸锁。 但学校路上,花园里铺的小石子美观小巧,完成不了砸锁的暴力任务。 姬南齐一筹莫展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陈冉阳打给他,让他回去上课。 姬南齐往回走时心底想:喻灵会怪他吗? 他知道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就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选择。 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没有做错,他也没有那么在意喻灵是否在他身边,却依然难以心安理得。 似乎是从他有过一丝后悔的那一开始就有什么在暗示这会是一个让他后悔的决定。 平邮的信件一般三天能送到同一个城市的喻灵手里,姬南齐用了三天的时间说服自己没有抛弃自己的母亲,他们母子也不必生活在一起。 三天后的中午,护士把送来的信封拿进病房。知道是姬南齐的信,喻灵没有马上拆开。 信封上是姬南齐的字,他的字是姬少越教的,写得很有风骨。 在此之前姬楚聿怨恨她们母子,没有想过要给姬南齐正常受教育的机会,姬南齐中学前都是在家,也几乎不出门。 这几年吃药已经让喻灵的记忆变得糟糕,记一段漏一段,零零碎碎的过去里是姬少越不仅教她儿子写字,也安排他的学校,布置保护他的人,给他姬家少爷一样的待遇。 但姬少越的生父每次对姬南齐出手要他的命,甚至也说不用去治,如果残疾了,就通知外界人死了,然后把他转手送人。所以在当年窥见姬少越不能见人的担心和忧惧,到现在她也依然觉得畅快。 是她亲手帮姬南齐选择了姬少越。 只是姬南齐见过的人太少,给他善意的更寥寥。 被称为小菩萨的姬少越是姬楚聿的儿子,流着一样残忍冷酷的血,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注定薄情寡义。 想到姬南齐那天天真的样子,喻灵心中绞痛。 从挂着几件过时大衣的衣柜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一样一样地看她给姬南齐买的所有黄金和基金。 是她自己不够狠心,知道明养尊处优的人以后会活得很辛苦,现在依然在确定这些能不能让他以后过得很好。 姬南齐要是健康一点,或者聪明一点,记得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一直都不够善良和安全,明白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都不能太快,任何不够缓慢的决定都会让他受伤,如果他都明白就好了。 可是姬南齐什么都不懂,也都怪她。 焦躁的情绪让喻灵坐立难安,生病放大了她的负面情绪,只这一会,她就想抓自己的头发,把指甲抓进自己的脸。筋挛的十指把文件整理了一下,她就起身去把放起来的信封拿出来,想要转移注意力,手中比以往的要重要厚的触感,让她疑惑去看封皮上陌生的字迹。 姬少越马不停蹄忙了一周,期间也抽空重新看了一下喻灵的资料。 家乡在缅甸帕橄,父母是挖翡翠矿的工人,十六岁自己偷渡到中国,运气说不上好坏,被哪位金主相助,十八就被卖给港区的色情导演以喻灵的名字拍了出道电影。二十年前是港区电影的黄金时代,喻灵这种长相的美人很吃得开,现在叫得上名字的大老板也曾是她的榻上客。 四年后辗转申市,至于原因,有说是她恃美行凶,得罪了人,不得已来到大陆;也有说是大陆的富商包养了她;也有说她早就钓上了金龟婿,是去大陆秘密养胎。 前面两个不知真假,后一个倒是假得可笑,因为喻灵是在美国养的胎,躲到足八月,马上回国高调宣布自己怀了姬家的小少爷,让姬家又有了一条贻笑大方的丑闻。 其实喻灵当年的决定并不算明智,只要她不是姬南齐的母亲,她把小孩交给姬家,姬家给她的不会少,而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可以在姬家过得很好,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姬少越的竞争者。可惜,不知道喻灵是真的着急,还是天真错信了什么,如今落得这样的处境。 粗浅浏览完喻灵的生平,姬少越让人把几张浅薄的A4纸送进碎纸机。心里已经决定不准备把喻灵一同接到伦敦。 喻灵身上有过去,带着不安定的秘密,不插手姬楚聿的旧事与恩怨,会少很多麻烦。 有些事姬南齐不会懂,但他要是想找人依附,就必须听话。 姬少越本没有留心自己几分钟之内做出的决定,却在三天后接到喻灵跳楼身亡的消息。 姬云书的秘书在电话里对他说两天前就已经发了讣文,他爷爷的意思是让他联系一下姬楚聿,需要他父亲出面应付一下媒体,处理喻灵到死都给姬家添上的一笔血点。 在喻灵去世后的头两天,姬南齐过得都很匆忙。 因为喻灵从二十八层摔下来,绝无抢救的可能,姬南齐被通知去医院只看了眼她缝合过的遗体,然后就就被姬家安排的人带着该做什么。 喻灵没有股份,也没有进集团,早在几年前就和姬楚聿离了婚,算不上姬家的人,但是外面的媒体不知道,担心姬南齐乱说,他身边一直都有人陪同,对他说了一些话,也暂时拿走了他的手机。有人带着他匆匆走过围追堵截的记者,带他潦草看完喻灵的遗体,然后见了律师一面,签了一些文件,就被带着离开医院,送回了华坪路,嘱咐他不用出门。 这些看似很匆忙潦草的事,其实也花了一天的时间,回去的时候严伯给他准备了热水,还有他喜欢吃的食物,从中午就没有吃饭的姬南齐都尝了点,然后回房间睡了一觉。 他不是很难过,只是半夜突然被莫名的疼痛疼醒。 他看了几次时间,时间都像是停了下来。 终于他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胸口没有声音地喘息。 在平静又无害的夜晚,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姬楚聿踢断四根肋骨,断骨差点就戳到心脏。在医院里疼得睡不着觉,拉着喻灵的手问:“妈妈明天就好了是吗?” “是的,睡一觉就不疼了。” 但是明天醒来依然很疼,直到现在。 第十七章 胆小鸡 世人都偏爱美人,当年昙花一现的喻灵在死后的三天内都得到了媒体事无巨细的关注。 三月二十六日晚上凌晨三点,喻灵跳楼自杀,她本人是一名常年的精神患者,排除他杀。 三月二十七日下午,姬家占用了晚间新闻不大的版面,发布了讣文。 三月二十八日的上午葬入清湾区公墓,一身黑衣的喻灵之子第一次留影在媒体镜头前,身边有几个高大的保镖环列,被长焦镜头拍下来的那只献花的手生嫩白皙,像是一握新雪,在黑白色的瞑园里有种不适宜的美。 这也是三天里,姬少越看到的姬南齐唯一的消息。 然后在姬云书的助理,燕子恪,把他从机场接回南山的路上,透露了一点关于姬南齐的消息,说姬南齐这两天都在家里,让他放心。 姬少越没再开口,到了南山后,除了他,他姑姑一家也来了。对姬少越的回来很意外,毕竟该回来的不是他。 “上次你爷爷怎么说你的?”产业园区的事,姬少越处理得并不好,在他出国前,姬云书就说他还是缺乏经验,锻炼不够,“你现在回来,他不会高兴。” 姬少越淡笑:“喻灵的事爷爷这么费心,我以为喻灵已经和家里没有关系了。” 姬楚慈拉着他说:“长辈的事乱糟糟的,也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管。我也就是回来看看,下午还有画廊看看,吃个饭就走。” 陈姑爷在旁边咳了一声:“爸,您起了。” 姬云书生病后很注重养生,早起要去散步,姬楚慈也去换了衣服,几人陪他一起出去在山上转了转,回来用过午餐,南山就只剩下他们爷孙两人,姬少越被教到书房。 姬云书坐在一张实木书桌后,问: “回来干什么?” “不放心。” 姬云书拉开抽屉,从里拿出一部手机,放在桌上,看向姬少越,说:“他身边的人我都控制了,所以你拿不到消息。” 姬少越看了眼那个手机,嘴角噙着淡笑,问:“有这么严重吗?” 姬云书没有马上回答,靠在椅背上,脸上矍铄冷硬,说:“你爸对他们并不好。有些消息不能传出去。” 姬少越坐在他对面,十指浅浅交插:“喻灵自杀和他有关?” 姬云书摇头,话里难掩失望:“当初让他结婚的决定就是错的。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活成了什么样。” 姬云书很看重亲族,自己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也要求小辈尊上守礼,就算对儿子失望至极,也很少在姬少越面前显露这样的情绪,姬少越猜测姬云书这次不只查了和喻灵的死,其他事有关姬楚聿,也有他的。 姬云书一直在谈姬楚聿,关于姬楚聿的两段婚姻,然后是他的两个孩子。 姬少越从小到大,身后就有庞大的团队,保姆,司机,保镖,家教,管家……这个队伍里面关于亲人的作用反而变得不重要,任何人的缺席也从未让他在意,他得到的一切远比失去的多。 和他住在一个房子里的姬南齐,他们流着一半一样的血,但从他一出生就和自己的哥哥不一样。 姬云书问:“他是几岁上的学?” “十二。” 姬云书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也知道自己儿子的狠心,脸上也不意外,说:“第一次见他,是你把他带来的,让他进了祖祠,我看到你教他跪拜。” 姬少越也记得,就是在那里,他的爷爷说:“长得像那个女人。”一句话就注定了姬南齐的地位和身份。那时候他看着感觉他的爷爷是祠堂里的神像,在余烟里时时隐密,俯视的目光清晰又冷酷。 姬云书没有回忆很久的往事,缓声说:“他和你不一样,他也不适合在这里生活,离开这里会过得好些。” 姬少越心口重重的一顿,听到姬云书通知他说:“你爸会送他去美国,该给他的一样都不会少,但也不会多。谁都不欠他。” 姬少越十指内扣,说:“他不适合一个人生活。” “有人可以照顾他,但不应该是你。” 姬少越问:“喻灵到底是怎么死的?” 姬云书站起来,目光并不温和:“我知道你重情,我其实很高兴你可以成为让人敬重的大哥,所以这么多年从没有过问你做的事,也想看你能在我眼下做到什么样子。可是,少越,我高估了你。” 姬云书最后一句话气加重,看他的目光是记忆中旁观他时那种漠然又带着讽刺,说他太小太弱,看他想要什么,又能走到哪一步。 姬少越从小到大顶着这样的目光,不敢出错,也不愿意出错,很久之后,他说:“我知道了,爷爷。” 这场谈话不算愉快,所以姬云书让他下去陪自己去打球,就在南山,姬云书的私人高尔夫球场,最小规格的十八洞,占据了整个山头,伐了很多树,修得绿草如茵,有山有水。 姬云书在球车上说自己百年后这些都会是他,他不喜欢打球,可以改成马场,或者新修庄园,或者卖掉。 姬少越一直没觉得所有的一切自己都十拿九稳,姬云书尽管失望,但对姬楚聿的偏爱谁都有目共睹。 他第一次开口询问:“您真的放心吗?” “所以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也在等你。”姬云书带着手套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姬少越并无喜色的笑了笑。 他们出来得太晚,打了六洞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乘车回去后,餐点也端上了桌,都是白肉素菜,因为姬云书年龄大了,不喜欢太晚进餐。 姬少越不饿,吃了一点,和姬云书在餐桌谈话多于进食,话语间都是公事。 最后姬云书让他留下来,姬少越抿了一口清水说:“我要回去一下。” 姬云书看他一眼,不常笑的脸上,皱纹很深很利,笑起来反而给人压力,说:“好。” 晚间,燕子恪送姬少越离开,前面的一辆车车灯照亮长长僻静的山路,两侧山影摇晃。 燕子恪在姬云书身边待了二十多年,是主仆,亦是老友,把姬南齐的手机交给他,说:“姬先生是心善。他做事有的人未必懂他,小少爷您以后自然会懂。” * 姬南齐走出房间,在客厅的电话前停留了两秒钟,就有佣工来提醒他,电话现在不能用。 姬南齐知道电话能用,只是他不能用。 要关一个人原来这么简单,身边每一个人都是熟悉的,他们对他也很客气,客气地不让他与外界联系,也不让走出这个家。 换做正常人就崩溃了,只是姬南齐从小生活在这里,也经常被喻灵锁着不出门,这样的生活他也不陌生。 一成不变的空间也迟钝了姬南齐的感官,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乌黑的眼瞳映着五彩斑斓的电视画面,像是一面反光的镜子。听到外面有车的声音,他就马上站起来,急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窗户打开,叫了一声“Messy”,抱着跃进来的狗躲进了衣柜里。 然后有点懊恼自己忘记关窗户。 “你太大声了。”姬南齐抱着Messy 的头,“小声点。” Messy把头压在他肩上,才没有那么大声的哈气。 姬南齐警惕地去听外面的声音,有点怕回来的是姬楚聿,也怕姬楚聿带着他那些朋友过来。喻灵她教给他的办法不再管用,他又很清楚的记得姬楚聿在自己身上使用的暴力,看不见的伤口给他疼痛和恐惧。 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Messy比他更快的抬起头,竖着耳朵。 姬南齐意识到带着Messy躲进来不是一个好主意,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太没用了,真的太没用了。 姬南齐紧紧搂着Messy,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个很蠢的举动,他是十八岁,不是八岁,却依然毫无长进,愚蠢又胆小,只会躲藏。 有人拉开柜门,蹲下来,拍了拍Messy 的狗头,一手摸他的脸,说:“不是说认得出我的脚步声吗,躲什么?” 姬南齐贴着衣柜,松开握紧的手,哽咽说:“我听出来。” 姬少越勾着他的腰把他抱出来,说:“那还哭。”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姬南齐的手绕上他的脖子,紧紧贴进他的怀里。 “我不会不管你。”姬少越抱着他坐下,问:“难过吗?” 姬南齐摇头,湿热的眼睫扫过他的脖子,说:“不难过,她不爱我,她活得也不开心。” 姬少越没有思考姬南齐话里的真假,他抱着姬南齐,只觉得他好轻,像是从来没有长大过,一如当年第一次抱他一样,又瘦又小,在他怀里抽泣发抖。 姬南齐也的确没有长大,他只会模仿,模仿喻灵,模仿他,警惕其他人,一路跌撞地掩藏自己的笨拙和不安。现在喻灵死了,世界对他来说又少了一份依靠,现在只有可能是因为血缘,而有与生俱来的信赖的姬少越。 姬少越想,这个人以后就是他的了,不是弟弟,也不是情人,就是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问:“你也不喜欢这里,是不是?” 姬南齐点头,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学?” “不用去上学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姬南齐看着他,像是在努力辨认他话里的真假,或者是在做选择,最后确定哥哥不会害他,点头说:“好。” 姬少越抚摸他的耳垂,和耳后细薄的皮肤,说:“这段时间,不管要你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最后你都会在我身边,知道吗?” 姬南齐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晚交谈后,姬少越也没有马上离开,快要是清明,到时候他也需要回来,索性就里留在了国内,期间邀请许奇帆做客,算作自己的赔礼。 四月,他和姬南齐一起参加了家中的祭祖,姬南齐被单独叫到了姬云书面前,告诉了他的以后的安排,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场驱逐,姬云书的心未免太冷。 但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连姬少越也神色寡淡,似乎姬家对他们母子的情谊已经彻底到头了。 在一周后办好了所有手续,坐上了去美国亚特兰大的飞机,在一个小城市里,有他继续上的学校,还有他住的房子,以及照顾他的人,一个女佣,一个司机。 姬南齐去大学报道之后就没有事可做,整天在家里练琴,把以前自己懒得练习的曲目都精通了,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督促他要努力,不要偷懒。 姬南齐来得及悲伤的时候,也只能看喻灵留下来的东西,很少,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杂物,姬南齐出国的时候都藏在行李中,现在这些东西依然能让他心安,好像有谁还在他身边。 期间陈冉阳发视频来找过他,陈将晓也出现在镜头里,谈起了他离开了快一个月的学校和同学,姬南齐有点意外还有人记得他,也意外自己会舍不得。 五天后,姬少越来接他,带来他的新护照,还有新的身份。而姬南齐竟然有点不想走了,在湾流机上询问:“哥,我还能回来吗?” 姬少越对他在生活这么短的地方产生了感情感觉好笑,说:“不能,这里有人替你住。以后你的家在伦敦。” 姬南齐又觉得开心,往姬少越的怀里靠,说:“太好了。” 姬少越也笑,在笑他正在看的东西,是姬南齐学校送的纪念光盘。 去年圣诞晚会,姬少越没有去看,有姬南齐的表演,他们班演的话剧《白雪公主》,姬南齐是主角之一。 录像里,姬南齐穿着层层叠叠的蛋糕裙,带着金色假发,画着妆的脸很美艳,很没有感情地背诵台词:“Mirror, mirror, on the world.Who is the most beautiful?” “不好看吗?”姬南齐觉得自己的扮相还可以,也不像班里其他男生那样抗拒男扮女装,只是假发太扎脖子,姬少越又没有出现,所以他木着脸。 “好看。” 姬南齐感觉他哥和以前不一样了一点,也分不清楚是离开了家让姬少越觉得轻松,还是姬少越在同情他,反正和以前不太一样。 姬南齐抓住了这个机会,数个小时的飞行里,都靠在姬少越身边睡觉,醒来的时候,还是姬少越要抱他,他才醒过来。 姬少越看他醒来,就站起来,朝他伸手,牵着他起来,在人多的地方要松手,但被姬南齐抓着,他也没有再把手抽开。 从希思罗机场出来,一直坐上车,姬南齐趴着窗户看外面的城市,瞳孔里似淡彩穿花,情不自禁地笑意都在脸上。 第十八章 女装鸡 从A3高速公路下来,又开了十多分钟前往金斯顿山上,在社区里用铁篱圈住的整齐草坪前停下,正中间有一条小路笔直通向一栋乔治亚式的两层深棕色小别墅,白色的门廊和窄窄的阁楼小窗,门檐挂着造型古典的灯,鲜艳的门廊月季爬满了铁篱和大门。 姬南齐像个兴奋的小孩,跳下车独自绕着房子里里外外观察。 姬少越放好他简单的行李,站在二楼找到坐在后院安静看着远处森林的姬南齐,自己轻轻推着秋千,神色半掩在暮色之中,应该不是刚到达时的那种兴奋,更像一只迷路的小鹿。 过一会站起来的时候他似乎觉得还是应该开心,抿着嘴角笑了一下。 姬南齐走上二楼,从后抱着姬少越,额头抵在他肩上,问:“我们以后都住在这里吗?” 姬少越把他牵到身前,和他一起看着外面,问:“喜欢吗?” 姬南齐点头,姬少越说:“这里还有很多需要布置,你可以来做。” 姬南齐没有发现这里缺什么,但姬少越的话让他觉得期待,问:“要买什么?” 姬少越笑得很好看,牵着他的手,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你想一想自己需要的,等会我们就可以去商场。” 姬南齐从申市带走的东西原本就很少,再来伦敦的行李也很精简,缺的东西不少。 在社区附近的餐厅用完餐,再散步去商场,一人抱了两个大纸袋的东西回去。 除了必需品,姬南齐还买了杂七杂八的玩意,零食、摆件、画册,甚至是抱枕。 姬少越和他坐在一起把东西都拆了,然后帮他把东西一一摆好位置,放客厅的,放他房间的,还有放在门口的;姬南齐在一旁负责清理丢了很多包装纸显得很乱的客厅,然后发现自己忘记买的东西就趴在桌子上记下,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他才停下来。 做这些无聊琐碎的事让姬南齐的眼睛比刚来的时候亮了很多,在姬少越需要处理事情的时候,姬南齐在书房外吻了他,然后乖乖回房间准备休息。 在监控里,换好睡衣的姬南齐翻了一会画册,就躺进被子里,像一个作息严格的小朋友,被子盖到脖子,双手合拢放在脸颊旁。 姬少越看他真的要睡着了,就离开书房,拧开隔壁房间的门。 姬南齐手肘撑在后面从床上坐起来,脸颊睡得有些红,看人讶异的目光也懵懵的。 姬少越一边解衣扣,一边垂着眼梢和他吃惊的眼瞳对视,敞开衬衫露出肌肉分明的胸和腰腹,弯腰曲背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扔下咽喉咙的姬南齐去了浴室。再出来的时候,姬南齐已经主动空出了床上一半的位置,被子盖着脸,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姬少越掀开被子,躺下时顺手关了灯,姬南齐也顺势滚进了他怀里,身上带着和被子里一样好闻又温暖的气息,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但是抱着还是很软,触摸上的皮肤细滑温热。 在被进入的时候,姬南齐叫了一声,手指抓得人也不疼,和他细细的喘一样,让人发痒。 他能忍疼,在床上撒娇也多过哭泣,很多时候哭过又能马上张着红红的嘴唇笑出来,这次姬少越把他抱在怀里弄了两下,就摸到他哭湿了一张脸。 这个时候和姬南齐做爱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姬少越也不是那么想。在撬开姬南齐的身体时,他在想,姬南齐会不会求救。匆忙变化的环境,没有交代的未来,他知道这些都会让姬南齐害怕。 姬南齐说:“哥哥,你弄疼我了。” “哥哥,你让我躺下去。” “哥哥,你好重。” 姬南齐被压着顶着,哭得不能喘息,缺氧让一切都变得很迟钝,别顶得移位的五脏好像挤到了他的心脏,他想哭,也不全是因为现在在和姬少越做的事。 因为他很可怜,姬少越对他温柔了些,冲过澡后,隔着浴巾拥抱他时,姬南齐又觉得刚才是因为想念,姬少越才会想要和他上床,姬少越刚不久才给他买了很多东西,陪他一起布置了这个家,想到这些他的难受就少了点。 他握住姬少越的手说:“我们再来一次吧。” 姬少越没有理会他这种“开盖有奖,再来一瓶”的邀请,又重新关上灯,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说他笨蛋。 姬南齐握着他的手没有反驳,闭上眼睛说:“那你以后不能再欺负我了。” 姬少越很低的笑了一声,低头靠近姬南齐的脖子,打乱了自己端正的睡姿,贴着姬南齐的脖子,比以前要更喜欢他一样,少有地和他亲昵,说:“你好乖。” 在这段时间姬南齐觉得自己是被没有感情的行李,不需要懂太多,也不用问为什么,此时在哥哥的怀抱和体温彻底驱散了那种下一脚就会踩空的危险,他轻易地找到了安全和依靠。睡着时像是只小猴子,紧紧缠着姬少越。 习惯一个人睡的姬少越中途醒了两次,第三次醒过来的时候,被姬南齐蹭得勃起,扯下他的裤子,提着他的细腿,插进了湿软紧致的嫩穴。 天还没有亮,但看得见姬南齐没有再哭,最后只抱着枕头哆嗦,潮湿的眼睫盖着乌黑漂亮的眼睛。 姬少越离开的时候又回房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姬南齐,手指拨了拨他红软的脸,坐上车离开的时候,他捻着手指,真切感受到这场大胆的瞒天过海的计谋带来的如履薄冰又难以自控的愉悦。 这一天结束后,姬少越最后一次去自己心理医生的诊室,聊了半个小时后,告诉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自己以后不需要再来了。 医生问:“Ethan你自己找到了解决办法了吗?” 姬少越摇头,轻松说:“顺从心意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医生帮他推开门,说:“Ethan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你的性格不允许你犯错,虽然有时这会带来痛苦,但也比做错事要容易得到自己的宽恕。可是一旦心脏错了,就会一直做错事。” 姬少越没有在意这句警示,他听到过类似的。 在百般无解的时候,他去寺庙求佛问神,求来四个字:难以救赎。 姬少越现在想起都想发笑,慈悲为怀的佛,也可以字字诛心。 可是他没有做错,这里不会有人知道姬南齐是他的弟弟,而他们给姬南齐安排的人生,会有另一个人帮他去过。 他会给姬南齐另一个身份,另一种生活。 适应新的生活并不容易,姬少越以为他来这里后会不愿意外出,每天在家像个小妻子一样等着自己,然后和自己一起牵手出门散步。 但姬南齐对周围充满了热情,虽然不喜欢和人交谈,但也愿意一个人在社区探险,甚至在附近的公园待到了和姬少越一样的时间回家,一晚上都在和姬少越分享他拍到的照片。 姬少越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姬南齐。 而在他们住进来一周后,姬少越在回来时看到姬南齐站在花篱下和他新交的朋友在聊天,对方在邀请姬南齐一起去看后天演出。 对方和他们住在同一个社区,和姬南齐差不多的年纪,就在附近的私立高中上学,他的父母说不定还和姬少越在某个聚会上见过。姬少越知道这里的小孩生活有多忙,把难得的社交时间分给才出现没有多久的新面孔,姬南齐已经算是特别。 但姬南齐不知道,他很喜欢自己的新生活,吃饭的时候还向姬少越问起剧院的位置。 姬少越理解到现在离开了对姬南齐有诸多象征意义的申市,他像只好奇的小兽,哪里都想伸出触角去碰碰。所以喻灵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胆子小的姬南齐,又娇气,又不够聪明,谁都能骗走他。 他可能会发现喻灵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也可能会在某天突然明白自己错误的依赖和情爱,然后渐渐和正常的男生一样。 这些理解都没有让姬少越感觉到愉快。 “你是不是不高兴?”姬南齐敲开书房,端着给他送进来的牛奶,穿着中规中矩的棉质睡衣,身上有淡淡沐浴乳的香。 姬少越把手里的文件放回抽屉,后靠着看他,说:“不高兴什么?你交了新朋友,还是你要去和别的男生一起看演出?” 姬南齐把牛奶放在桌上,坐上他的腿,胳膊绕上他的脖子,贴近的笑脸绵白漂亮,声音轻而软:“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才会出门,和Andrea才见两次。” 然后他亲了一下姬少越的脸,说:“你是不是不想我和人交朋友啊?那你把Messy给我带来。” 姬少越勾起唇角一笑,斯文俊美的眉眼笑起来很温柔也很迷人,说:“行啊。” 姬南齐看着他的脸,有点脸红,也没有当真,说:“哥,你好幼稚啊。” 姬少越没有再笑,按着姬南齐的手,从后上他,而且因为在生气,还说了很多让姬南齐面红耳赤的话。 最后姬南齐腿也站不稳,嗓子也喊哑了,被姬少越抱着,拿桌上冷掉的牛奶喂他。 姬南齐偏过头,哑着声音说:“不喝。” 他不喝纯奶,一定要加点什么,才肯开口。 “娇气包。”姬少越自己喝了一口,掐着他的嘴低头喂了过去,又勾他沾着奶腥的舌头,吃着他嘴里的奶味。 姬南齐被呛到,趴在姬少越肩头咳了一会,然后被抱着回去,在半路被那根粗大的凶物入得手指蜷缩,在自己不断的喘息吸气里还能清晰听到在肉穴里抽动黏腻声,好像要把他捅穿入死。 躺会床上,他才偷偷喘息了一口气,就被干得瞳孔都木了,哭着求饶,也不知道姬少越想听什么,胡乱保证了一堆。 姬少越没管他,一直让他叫到了后半夜,最后抱在怀里的时候,像只软糯的粉团子,浑身都是娇靡的艳香。 姬少越亲了一下他的肩膀:“后天陪我去参加一个酒席。” “好。”姬南齐答应得很快,还抬头对姬少越一笑,嘴巴亲到他的下巴,也没有多问什么,很快就睡着,又乖又美。 姬少越没有睡意,摸着他稍微长长的黑发,看着他漂亮生动的脸。他比姬少越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就算在躲避的两年里,姬南齐的这张脸也常常入梦,饶是姬少越习惯克制和隐藏,现在抱着他姬少越很难不觉得心满意足。 姬少越自认已经大方了很多年,也给了余地和机会,现在既然已经走在了危险的路上,他就要人在他身边,他一个人来爱。 姬南齐原本以为他的身份不方便出现在姬少越身边,也没有机会,所以姬少越对他说的话让他期待了两天。 Andrea来找他的时候,他站在门栏里不免带着一点欣喜地说了自己男朋友有其他安排。 Andrea意外他们是情侣,但也不介意,说下一次再邀请他,把花留下了。 姬南齐觉得Andrea像自说自话的陈将晓,但陈将晓只会送他白眼。 想到以前,姬南齐心情不佳地把花随便插进了一个花瓶,姬少越来接他时,问他怎么闷闷不乐。 “你要更喜欢陈将晓一点,是不是?” 姬少越侧首看过来的目光匪夷所思。 姬南齐说:“就是当弟弟的话,你要更喜欢他,他和你更像,成绩好,嘴巴坏。” 姬少越失笑,说:“你就只记得我的坏了,我骂过你吗?” “没有。”但经常说伤人的话。姬南齐不敢反驳,小声说,“但你也没夸过我。” “昨天还夸你了,少胡说。”姬少越纠正他。 姬南齐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脸,还是因为他的话,脸有些红,说:“那不算。” “怎么不算?”姬少越认真看着他,像是真的需要答案,“你说我都说了什么。” 姬南齐看了一眼司机,又看一本正经的姬少越,问:“等会我叫你什么?他们听得懂中文吗?” 姬少越看着他生嫩粉白的脸颊,眼底携着一抹轻笑,回答说:“不重要。” 到了上次量过身的时装店姬南齐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姬少越的人很早就到了,店里也只有他们和两个店员,姬少越和他一起去了更私密的二楼。在明亮的白色灯光下,一张矮矮的黑色玻璃桌上放着两个礼盒里分别放着一套纯黑的小礼服,和闪闪的钻石首饰。 姬少越手拖着装衣服的礼盒,示意他去换衣间,让姬南齐那句“是不是送错了”都没有机会问出口。 裙子是按照他的尺寸改的,他本来也清瘦高挑,骨骼纤细,穿上和模特的效果一样,裸露出的皮肤像柔软的白瓷,从脖子到锁骨都很美,站在灯光下,像朵娉娉袅袅的壁花。 姬少越站在他身后,帮他把背后的拉链拉上去,低头亲吻他的肩头,说:“很合适。” 姬南齐不愿意看镜子,说:“好奇怪,我不想穿这个。” “很好看。”姬少越又强调了一遍,拧过他的头去看着镜子,“你穿这个就能一直站在我身边,也不会被人发现,不好吗?” 不管他们现在过得多么的寻常,也掩盖不了他们背后错位的身份,他们也不是真正的情侣,只是背着家里乱来的兄弟,姬少越不可能在正式的场合承认他,他此时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姬南齐脸上有点发白:“只能这样吗?” 姬南齐在镜子里看到姬少越点头,连忙转过身,镜子的光映在他后背,像是一片反光的雪地,而他着急向姬少越确认:“我回家就可以换掉,是不是?” 姬少越像是在安抚他,答应得很快。 他们需要参加的宴席在一个酒庄,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来了许多人,远远看像是一团金黄色的火焰,飘出优雅的音符。 车停下来,门童扶住车门,姬少越走下车,眉目如画,有天生适合这种场合尊贵气场,微微倾身朝车厢里伸出修长的五指。 姬南齐搭上他的手下车,小腿瘦白,假发刚刚到锁骨的位置,削肩美背,乌发雪肤,像一杯樱桃酒。 第十九章 可心鸡 四月中旬的气温不高不低,姬南齐上车后像是很冷,抱着膝盖靠近姬少越,整个人盖在他的外套下,说:“好累。” 姬少越喝了些酒,身上清冽的气息也混着醇厚的酒香,一张脸像是被捂热的冷玉,灼热感从眼底露出,放在姬南齐胳膊上的手指腻着他细嫩的皮肤,低头看着此时显得很娇小的姬南齐。 姬南齐一晚上都很紧张,乖乖跟着他,不敢开口,也不敢吃东西,嘴唇上的口红到现在还是鲜亮饱满的,随着他说话张合像是盛开的红玫瑰。 姬少越想起做妆发的时候他故作轻松地对自己笑:“是巧克力味的。” 一路上和姬南齐聊天的时候,姬少越都在想他说的那句话的真假,到了金斯顿山后,姬少越横抱起姬南齐,在掩上大门后尝到了他说的味道,是软的嫩的滑的。 姬南齐舌头都被吮麻了,喉头被舔得发痒,靠在姬少越肩上咳嗽了几声,又在姬少越轻车熟路的进入里梗住喉咙,眼角逼出了几滴眼泪,颤巍巍叫着疼。 可能是因为酒精,姬少越的亲吻和插入的阴茎都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带着让人会害怕的侵占感,像是要用疼痛捏碎他。 姬南齐挣扎起来,又被钢铸似的怀抱严丝合缝的囚住,裙摆赶到大腿上,细瘦的双腿被分得很快,硬长的凶具在他挣扎的时候是烧红的铁杵刹悍然贯穿了紧涩的窄穴,他推拒的十指被剧痛收走了力气,十指颤抖虚软地放在姬少越肩膀:“哥哥……轻点。” 姬少越亲他软嫩的脸,寻到他的唇瓣,像是吃糖一样吮他的唇瓣,问:“疼吗?” 姬南齐得救一样搂着他,急忙点头,又失声叫出来,牙齿哆嗦着咬合。 姬少越进得又深又狠,“真的疼吗?你咬这么紧,我不用劲儿就干不开你了。” 厚重的门板被撞出闷响,外面门廊的壁灯投下幽静的灯影,与一扇门隔出一室激烈灼热的性爱。 “真的疼吗?” 姬少越再一次问他的时候,姬南齐喘息着摇头,红而艳的脸像是花枝上带着露水的那朵小玫瑰,声音带着芬芳的余韵:“不疼了,哥哥你干得我好舒服,啊……” 从门后到沙发,一条白皙的腿架在沙发靠背上,蕾丝蒙在姬南齐脸上,像是一层黑色的烟雾,姬南齐被操得开始胡言乱语,好像姬少越再抱紧他一点,再进入一点,快感就能追上疼痛,他就能和哥哥一样快乐。 姬少越呼吸粗重地抱起他,沙发很窄,他们又紧紧贴在一起,在交换唾液和呼吸的时候,姬南齐哆嗦了一下,说:“好烫。” 姬少越淡笑,嘴唇像是蹭到了口红,薄红性感。身下刚刚射过,尺寸依然骇人的阴茎在他磨红操开的花唇间蹭动,姬南齐有些不适地扭了扭屁股想要躲开。他其实有点怕姬少越会留在他身体里,他只吃过一次药,事后很不舒服,而且真的像女生一样去注意避孕,对他来说,感觉很奇怪。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矛盾的一件事,像他这个人一样。 姬少越把他裙子侧腰的拉链拉下,手指刚刚摸到细薄的腰,姬南齐马上抱住他,说:“不要了哥,你抱着我,你抱着我,就这样抱着我。” 姬少越结实的手臂很轻松地承担起他的重量,还能空出一只手抚摸他光落的后背:“累了吗?” 姬南齐点头,说:“我好累,我什么东西都没吃,肚子都要被你顶穿了。” 姬少越腿长,几步就走过客厅,踩上了木质楼梯,声音低沉地提醒他:“少说这种话。” 姬南齐有点委屈,脸颊枕在他肩上,轻轻点头。 姬少越问他:“想吃什么?” “不想吃。好像饱了。” “饱了?” 姬南齐有问有答,小声地带着抱怨地说,“感觉你还在里面,好涨。” 姬少越原本已经硬起来的鸡巴像跟棍子一直戳在他屁股,在他说完,站在楼梯中间,低头看着姬南齐纯洁无辜的眼睛,一点一点让姬南齐真的涨得喘起来,从楼梯一路操到了房间的大床上。 姬南齐的裙子半开半掉,露出的半边胸口被吮出斑驳的吻痕,两条腿软面条一样分着,像是被人操坏了一样眼睛好半天都没有聚齐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泡在浴缸里。 姬少越酒醒得差不多,但还是偏爱他嫣红的嘴唇,亲得姬南齐忍不住咳嗽才把他松开,下楼给他热了点东西。 从用时到成品,都看不出这是第一次做,更看不出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厨房。 在房间的姬南齐已经睡着,被叫起来迷迷糊糊只吃了几口自己喜欢的小饼干,但把加了巧克力的牛奶喝光了,马上就要歪头去睡。 最后被要求去刷牙的时候有些起床气,找到扔在地上的裙子丢进了垃圾桶。 姬少越站在一边看他发脾气,笑得漫不经心,姬南齐又轻易被抚平了炸毛,躺回床上睡进他的怀里,嘴巴带着清爽的漱口水味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穿裙子?” 姬少越说:“没有。” 姬南齐没有揭穿他的口是心非,闭上眼睛前说:“我以后不要穿了。” 他睡得太快,也没有听到姬少越的回答,中午起来的时候姬少越已经不在家。姬少越做了比同龄人多很多的事,就要忙很多,一天里只有晚上回家的时间是属于姬南齐。在白天一整天姬少越不在的时候,姬南齐也可以做很多事,比如,他去把头发剪了。 他的头发有意留长下已经比毛刺刺的寸头长了很多,做爱的时候,姬少越修长的五指也可以抓进他的头发。 姬南齐以为自己会得到姬少越的批评,但姬少越回来看到他的新发型,只问了一句:“怎么又剪了?” “我觉得这样比较酷。” 姬少越好像是接受了他自己的想法,没有多说,这让姬南齐松了一口气,很快也忘记了女装带来的阴影,每天的生活照常,积极探索自己的新生活,在Andrea的介绍下,又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这些人都和原来学校的同学一样,是忙碌又认真的好孩子,废废的姬南齐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他们又不介意姬南齐话少,很积极地带上他,而且乐此不疲。 姬南齐不开心是假的,但他也很紧张,保持着不知所措就不愿意说话的本能,回到家才和姬少越分享,有人邀请他一起去看足球赛。 “就在他们学校,Andrea他们是主力,让我一起过去看看。”姬南齐开心的时候眼睛很亮,乌黑的眼瞳里像是点了一颗白色的星星。 姬少越回来后脱下外套,肩膀端直,白衬衫显得很斯文,用叉子卷着面条,问:“什么时候?” 姬南齐说了一个时间,问:“那时候你有什么事吗?” 姬少越放下叉子,擦了一下嘴,对上他询问的目光,笑着说:“没事,你既然喜欢和他们交朋友,可以去。” “我没有喜欢和他们交朋友。”说完姬南齐又觉得自己对不起热情的Andrea,着急说,“我只是,只是这里的男生都是这么一起玩的,我又没有上学,也想去学校看看。” 姬少越看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姬南齐,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然后起身离开了餐桌。 在上楼的时候,他余光看到门口姬南齐新买的滑板,还有岛台上他乱放的棒球手套,其实心底很清楚姬南齐只是怕自己性别定位错乱,在尝试一切男生会做的事。 棉花糖做的胆小鬼,毛毛细雨都会让他出现塌陷,所以他什么都害怕。 极少越似笑非笑地笼了一下嘴角。 姬南齐看看姬少越留下来没有怎么动过的晚餐,又看看他的背影,觉得他的点头并不赞同自己。 但是很快他又觉得姬少越只是担心自己,忽略了这点不愉快,他知道姬少越没有说,就不是不会阻止他。 姬少越的确没有阻止他,比赛那天姬少越如常外出,下午他去看了整场足球赛,Andrea他们高中二比一赢了,男孩子绕场欢呼,路过姬南齐时纷纷和他击掌,弄得很多人都在看他。 但姬南齐第一次没有觉得这种注视让他难堪,笑得大方,漂亮的脸像是多来自东方山谷里幽花。 然后Andrea跑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周围又爆发了欢呼,只有姬南齐错愕不已,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被人带着一起从球员通道离开。 Andrea向他慌张又诚恳的道歉,说自己只是太激动了,还和自己的朋友彼此做了脸颊吻。 姬南齐大度的原谅了他,但没有去参加他们趴体,离开球场就回了家。 回家前他就擦了脸,回家后又照镜子,看不出什么,心跳还是有点快。 他不在意一个冲动下的脸颊吻,但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姬少越会生气,尤其是姬少越本来就不喜欢他的新朋友。 要不要告诉姬少越成为他纠结的问题。 但没有想到他这些纠结有些多余,姬少越当天并没有回来,姬南齐给他打去电话,才知道他去了柏林。 “你怎么没有和我说?” “走的时候你应该在看球赛,就没说。” “可是……” “好了,我还有点事,不早了,你该去睡觉。” 和姬少越朝夕相处久了,他都有点忘记当初姬少越挂电话有多冷酷,现在捏着被挂断的手机,不知道是因为突然的分离,还是姬少越听起来很远的声音,他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 他给姬少越发去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二天起来才看到姬少越半夜发来的回复:“不确定。” 姬少越好像在忙很重要的事,这个“不确定”把时间拖到了八天。 八天一天比一天长,而姬少越也仍然在柏林,和姬南齐保持着单纯电联,时间也不长,从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和感情,像是回到了从前。 姬南齐实在很想他,想要去找他,也都被他拒绝。 姬少越似乎也不理解他的慌张和想念,让他一个人的时候去找朋友消磨时间。 但姬南齐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门,姬少越不回来,这里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生活了不到一个月,依然陌生,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 姬南齐又睡不着的一晚,给他打去电话,电话响了一会是一个女生接的,带着一点地域口音的英语发音,不是姬少越任何一个的手下。 姬南齐从床上坐起来,有点紧张和愤怒,说自己要找的人时声音发紧。 对面的人轻轻笑了一下,告诉他Ethan暂时不方便,让他天亮再打。 姬南齐抱着膝盖想了一晚上,突然明白姬少越可能不是在忙,只是在惩罚自己。 姬少越也从来不管方式残不残忍。 * 挂了姬南齐的电话后,德裔的律师对他晃晃手机,笑着说这似乎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 姬少越喉咙肿胀,接过手机后笑笑并未解释,而这通电话后房间里临近尾声会议没多久也结束,这边的负责人离开的时候表达了影响姬少越休息的歉意。 但姬少越没有准备休息,他畏寒,因为发烧,体感变得很低,不管盖多少被子都像是待在冰窟里。 房间空下来后,姬少越滑着手机,去想刚才在电话那头的姬南齐。 他可以想象姬南齐的反应。 会很害怕,就像他十四岁时找不到喻灵时那样慌张无措,躲在被子里打越洋电话,欲哭不哭地对姬少越说他害怕,想让哥哥把妈妈救出来。 尽管所有人都觉得喻灵对他不好,但他依然依赖那个女人,她那些不正常得观念影响了姬南齐的性格,让他那么听话。 姬少越曾经也想过,喻灵死了,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彻底离开姬家,离开他。 幸好姬南齐乖乖跟他来了伦敦,让姬少越依然相信他的感情。 但这根本不够。 喻灵那双诅咒的眼睛多年来如影随形,提醒他更甚于长辈的卑鄙和虚伪,他想做的事才是他们家族遗臭百年的丑闻,但喻灵可能没有想过,她培养的儿子,那么听话,又那么漂亮。好像天生适合做另一个人的玩物。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个当初可以马上回国,还送他一只狗作为安慰和陪伴的兄长,姬少越在监控另一头,看着他蜷在被子里,冷心冷眼地猜测他是不是在哭,是不是在想另一个可以给他安慰的人。 零时区的早上六点,姬少越整准备关掉镜头,就看到似乎也是一晚上没有睡的姬南齐下床,找来他带过来的行李箱,蹲在箱子前,像是在准备收拾行李。 * 姬南齐在翻箱子里的一个小铁盒,里面是喻灵很早之前丢在他房间的首饰,和一张照片。 人活着他不去想,现在人死了,反而时时翻看。 姬南齐捧着跪坐在地上,把手里的金属铁皮捂热了,窗外太阳高升,他才把东西放刚回去,扔下箱子重新蜷进了被子,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听到楼下传来声音,应该女佣来做饭,姬南齐慢吞吞起床去了浴室。 在浴室里,他像四体不勤的真傻子,泡到脑袋缺氧,差点在浴室里睡着,猛地惊醒过来的时候姬少越就站在他面前,长而密的眼睫眨了眨,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姬少越站在浴缸前,身上的衬衫领带一丝不苟,垂着看他的目光,也和以前一样,矜持带着距离。 姬南齐扭过头,发胀的眼睛看着白瓷上扭曲的光影。 姬少越拧过他的下巴,手心烫得姬南齐反抗的力气都小了,咬紧了牙和他对视,不敢轻易开口。 姬少越声音很低,问:“怎么了?” 姬南齐嘴唇哆嗦,话到嘴边都变成了没有声音的吸气,发烫的泪水流在脸上,全都是他让人厌恶的软弱和痛苦。 今天像只是他寻常回家的一天,姬少越神色淡然,拇指摩擦过他被打湿的脸,问:“今天周末,怎么没有出去找Andrea。” 姬南齐觉得很冷,眼泪带走了他身体里的热,面对神色如常的姬少越,他开口的声音在发抖:“我不想。” 姬少越像是不懂他的难过和恐慌,灼热的手心贴着他的脸,接下他不知名的眼泪,说:“我没有管着你,怎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因为Andrea亲你了?怕我不高兴?” 姬南齐目光一下惊恐起来:“哥,他只是……” 姬少越打断他:“我知道,我没有误会,你们是朋友,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你要他们陪你,我也需要。” 姬南齐想到了那个女人的轻笑,尖尖细细地顺过耳膜,溜过半身重锤了他的心脏,这么多天被留下被忽视被背叛的痛苦倾泻而出,他几乎承受不了姬少越冷酷的目光,开始哀求:“别这样对我,哥,我不要他们了,你陪我就好。”他无法讲出自己这几天的感受,着急又慌张,可能是太冷了,就太需要姬少越的拥抱和亲吻,“我特想你。你别走了,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以后你把我带上,你不能把我留下来。” 姬少越没有说话,伸手进水里,也不介意打湿了衣服,把光溜溜的姬南齐抱起来,放回房间的大床上。 姬南齐像怕走丢的小孩,在姬少越转身去拿衣服的时候,赤脚下床紧紧跟着他。 姬少越站在衣橱前,余光看着他扔下的箱子,问:“要走吗?” 姬南齐站在一边频频用手掌擦着脸,鼻尖发红,不断摇头的肩膀颤抖。 姬少越把湿掉的衣服脱掉,裸露出结实修长的身体,高大有力,身上锻炼出来的肌肉分明如雕塑,肌理下都是雄性健美霸道的力量感,和纤细苍白的姬南齐面对面站着,显著的身材差异让姬南齐显得更可怜了。 他们到底哪里相似了? 姬南齐和姬少越赤身裸体站着,裸露的皮肤瑟缩,面前如有一张看不见又满是侵占欲的网, 像是要俘虏他,迫使姬南齐后退一步,又被姬少越更烫的手心按住站在原地,眼睫微颤着抬起去看他。 姬少越也在看他,目光浓稠地让人觉得陌生。 他真的太瘦太小了,才十八岁,被疯母养大,什么都不懂,这些欲说还休、包含爱意的眼神,从释放的那一刻就带着另一种含义。 哥哥你疼疼我,哥哥你帮帮我,哥哥你放过我吧。 “小齐。”姬少越平时的声音像是弦乐里的G调,低沉而带着华美的音质,此时声音太低,裹杂滚烫的爱欲,从姬南齐耳边烫到了心口,“你不能走。” 姬南齐下意识问:“为什么?” 姬少越嗅到了他身上温热皮肤散发的淡香,把他按进自己的怀里,肌肤寸缕相贴,代替他无声的喟叹一起出口的是他的残忍:“你的护照是假的,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姬南齐还在亚特兰大,而你只能在这里。” 姬南齐像是贴在了一块发热的钢板上,上面裹着的绒布也是烫人的,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说:“可是我才是姬南齐。” “你不是。”姬少越声音很温柔,手指拨开软嫩干净的两瓣肉,抠挖着他的女穴,“没有我你哪里都去不了。你一个人出门,可能会被人买到地下性交易所,你这样的身体,很多人喜欢,会陪各种各样的人睡觉,把你玩烂了之后,就送人拍视频,做成DV,说不定有一天还会有一份流传到我的手里。你想吗?” 姬南齐软着腰被他锢在怀里,靠着他一个热源,还是觉得冷,紧紧搂着他,急忙摇头:“不要,哥哥,别说了,别说了。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姬少越没有回答,滚烫的手心包裹着他畸形幼嫩的下面,手指那么长那么灵活,让他被抚摸被撑开,身不由己地颤栗。 “湿了。”姬少越像是夸赞一样在他耳边低喃,把他抱起,“还是不够,这么骚,水这么多“ 等身的落地镜前,反射的白光让人睁不开眼睛,好像是尖锐的边角站在镜子前就有痛苦。 而姬南齐腿心大开,镜中阴茎半勃,中间红色的小缝裂开,弯曲翘起的龟头顶入又滑出,牵出透明的湿痕,姬少越让他看他收缩的穴,问他是不是很欠操。 “不是不是。“姬南齐不断摇头,迫切希望有什么来阻止这场羞辱,手指掐着姬少越发硬的手臂肌肉,涨红着脸,天花板的浮雕在潮湿茫然的眼底很模糊,“哥哥我好痒,你操我吧,哥哥,求求你。” 姬少越顶入了半截,在姬南齐忍耐的吸气声里又抽出,鸡巴硬目光冷,看着他被撑开的嫩穴,轻笑::“我一个人可以吗?你明明这么难过。 Andrea亲的你哪边脸,让你那天那么开心,是不是想整个球场的人来操你?” 姬南齐仰脸亲吻他的下巴,笑出来:“我不难过,我只爱你,只给你操。” 姬少越看着他,开始操他,完全进入的撑裂感让他前面的阴茎软了下来,被颠弄得耸头搭脑,像是个只会点头的丑陋的橡皮玩具,下面有一张吞吐真正阴茎的伤口。 在姬少越把他转过来的时候,姬南齐讨好地去亲姬少越的鬓角:“好舒服哥哥。哥哥,你射进来吧。” 姬少越没有想射,又操了他很久,他有点累,很想睡觉,靠在姬少越肩上,像是一个不需要说话的玩偶。 转移到浴室,姬南齐伸手过去握住姬少越还是又红又硬的鸡巴,张开嘴,被姬少越推开,用热毛巾裹住脸。隔着热气和姬少越对视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了想说的话,姬少越反而不快乐, 姬少越把他抱回床上,姬南齐马上就抱住了被子,又被姬少越抽走,圈在怀里,下巴靠在他肩上,声音听上去有些累,说:“别哭了。” 姬少越哑声说:“你的身份有很多不方便,不用害怕,这只是不想让国内知道,你跟我走了。”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解释和少见的虚弱,也因为自己的软弱,姬南齐的心脏更加难受,抿紧了嘴巴,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接你电话的人是在柏林那边的律师。” 在伤口上亲一口还是很疼,但还是治愈了姬南齐,他忍不住说:“可是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没有你的允许她也不能拿你的手机。” 姬少越没有回答,板着姬南齐的肩膀,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姬南齐开始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管这些,水汽弥漫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 姬少越说:“我去德国开庭,是你知道的那个德企的案子,拖了很久,拖到一项保护法令生效,五月一号就是昨天,在医院开的紧急会议。” 姬南齐长长的眼睫一眨掉下一颗泪珠,目光又歉意又心疼,后悔自己那样想姬少越,也懊恼自己和他的纠缠,轻声问:“所以你是知道我给你打了电话,专门回来的吗?” 姬少越一点头,姬南齐马上就搂紧他,说:“哥,对不起“ 他要起来伺候姬少越,姬少越抱着他不让动,说:“等一下。” 姬南齐手穿过他的肩膀,像是要让他靠着自己,问:“你以前生病怎么办?” “躺着。”姬少越把他的手拿进被子,说,“让我抱一会。” 姬南齐比他自己想的要睡得快多了,但姬少越的怀抱太烫,他热出了一层薄汗,胸口也发闷,废了些时间,动作很轻地爬起来。 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端上来的时候,看姬少越还在睡,姬南齐趴在床边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脸,但没有真的碰上,虚虚隔着一点距离瞄着他的五官。 姬少越的五官生得很锐很薄,不笑的时候很给人压力,但笑起来,薄而窄的眼梢又温柔斯文,密密实实眼睫遮掩着的双眼中好像有慈悲。 此时闭眼睡去,反而没有平日那么骗人,暴露出那种好似天生的拒人千里的冷漠。 姬南齐知道姬少越不是天生冷漠薄情,也不比他强大。 姬南齐手指轻轻摸上他的嘴唇,就被攥住了手背,姬少越偏过头,半眯着眼看他。 姬南齐眼睛左右看了一下,马上指桌上的餐盘,说:“我刚要叫你,你起来吃一点东西,然后我们去医院。” 姬少越看了眼那盘东西,“不吃。”没有怎么用力就把姬南齐拉上床,姬南齐还想开口劝他,就被他捂住下半张脸,像个人形抱枕被嵌在他怀里。 姬南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凉凉的,还是有点不放心,指拿上来的耳温计让他测体温。 姬少越含住他的耳垂,说:“我的小傻子还会照顾人。” 姬南齐说:“你下次把我带上好不好?我可以照顾你。” 姬少越若有若无地笑了一声,说:“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玩,见很多人,说很多话,忙起来一天也歇不了。” 姬南齐说:“好辛苦。” 姬少越遮住嘴咳嗽了一声,说:“所以,你听话,别让我担心。回家可以不用聊其他人,就好好抱着你,好不好?” 姬南齐用力点头,说:“好。” 姬少越把他转过来,亲他的额头,干燥的嘴唇挑起转瞬即逝笑:“我的小齐好乖。” 第二十章 bu g 姬少越身体好,不吃药,在当天晚上就像是没事人。但他还是在家里待了两天,并发展出一项新的爱好——陪姬南齐一起看电视。 五彩斑斓的图案和色彩很能吸引姬南齐的注意力,看着屏幕的眼睛睁得很大很认真,经常忘记继续吃手里的东西。 姬少越有时候看着他微张的湿亮的嘴唇,想,他会不会像小孩一样流口水。 但一次都没有。 只有被姬少越抱在怀里弄的时候,那张小嘴才会张着喘息不已,包不住的口水,流到他的下巴和白皙的脖子,又淫荡又漂亮。 但姬南齐这个时候会忘了他在看的电视,只记得他没有吃完的零食,会胡言乱语:“哥哥,你要干死我了,我的冰淇淋要化掉了,唔,它化了化了……” 事后捧着姬少越重新给他拿的一盒冰淇淋,手指还在哆嗦,情不自禁弯起被打湿的眼睫,白绵绵的脸笑得很开心,叫哑了的声音很软:“没有化。” 怕他不舒服,姬少越只让他吃一口就收走,看他意犹未尽地含着,姬少越作势要亲他,说:“这么好吃,给我尝尝。” 姬南齐赶紧吞下去,舔了一下嘴唇,摇头说不好吃。 姬少越靠着沙发坐下坐在一边,挖了一口喂进嘴里,喉结滑动,对着眼巴巴的姬南齐说:“还可以。” 姬南齐看他连吃了几口,攀着他的肩膀凑过脸,从他嘴里抢那块凉凉的淡奶油,干渴的喉咙囫囵吞下的只有一点,但他已经稀里糊涂地和姬少越亲在一起,被操得咿咿呀呀地呻吟,计较不了那么多。 从客厅到餐桌,再到房间,在这个房子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他们胡来的痕迹。姬南齐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也承受不住他强悍的性能力,在姬少越恢复日常行程后的前几天,姬南齐都没下床,人也变得很倦怠,一天里可能只会等姬少越回来后才开始吃东西。 姬少越抱着姬南齐站过秤,没有瘦,在频繁的性爱里也变得眼酥骨柔,但穿着姬少越给他买的丝绸睡裙,圈着姬少越的细条条的白胳膊白腿还是会有一种无辜的清纯感。 他本来也还没有完全长大,心智落后于同龄人,有天生的单纯和无暇。 第一次和姬少越去伦敦城的时候,眼睛都是欣喜和惊奇,大教堂的白鸽都能让他看上好一会。因为有亚裔的游客来找他要联系方式,他摆手,牵着姬少越赶紧走了。 姬少越虽不喜欢有人看姬南齐,但是姬南齐让他可以大方一点。 晚上在一家复古的餐厅用餐,店里的客人只有他们两人,用餐范围是用两只银质六角烛台照明,琴手拉的弦乐显得安静优雅,窗外是静静流淌的泰晤士河。 在上餐后甜点的时候,侍者拿出了姬少越准备的玫瑰。 烛光和惊喜,在罗曼蒂克的氛围下姬南齐抱着精美的花束,轻轻吻了姬少越的脸颊算作回礼。 回去后姬南齐插着鲜花的花瓶放进他们房间,下巴点在姬少越的胸口,问:“你今天是在和我约会吗?” 姬少越拧他的脸,“你这一天都以为我是在当导游吗?” 姬南齐的确当成了一日游,对着姬少越咧开两瓣嘴唇,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说:“原来那些都是礼物。” 楼下有许多从哈罗德送来的购物袋,基本是姬南齐在商场询问过的东西和姬少越觉得适合他的,姬少越都签单让人装起来。 姬南齐想把东西都拿出来,但姬少越觉得他今天一天应该很累,抱着他让他早点睡觉。 但姬南齐比平时待在家里兴奋许多,睡不着继续围绕今天,开始憧憬:“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你的学校?” 姬少越说下次,然后与他聊起无关的话题,等渐渐的姬南齐和他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如同讲着亲昵的情话。 在姬少越把人放回枕头时,姬南齐欲醒未醒地对他笑了一下,牵着他的手彻底睡去。 姬少越看着他的脸,确定这一整天姬南齐无疑都是开心的,这样也让他觉得轻松。 所以在第二天告诉姬南齐自己会有几天不会回来,需要他单独在家时姬少越也很随意。 姬少越要住回肯辛顿宫花园,那里有一处他十八岁时姬云书送他的一处房产,但他基本不去住,只有姬家有人过来度假时才会被使用。 因为他即将到来的毕业典礼,全家都会过来,算得上一次小型的亲族团聚,在伦敦留住半个月。 两天的时间,姬少越的亲人都陆续抵达,人到齐的那天晚上,全家在泰晤士河的游轮上聚餐,人虽不多,但也很和谐。 相较于姬云书的父亲的十七个子女,姬云书身下只有一儿一女,难免显得单薄。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太过强势,一儿一女中没有一个继承他在商场上狠辣的作风与能力。 儿子是钻石花花大少,败家和风流一样出名;亡妻留给他的幺女,“没有什么给不了的”的皇帝女,甚至点头同意让她下嫁给一个律师。 在家大业大的姬家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有他一个大家长在,与其他门第相当的豪门巨富相比他们本家要亲睦和谐很多。 因此某些小报上也称姬云书是“最不敢死”。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本就淡薄的血脉离隙为姬云书所忌。所以在他们抵达的短短一周,姬楚聿父子也算得上冰释前嫌,并安排在姬少越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全家一起去伯克郡看赛马。 毕业典礼那天天空作美,阳光澄澈明媚,天蓝云轻,绿草如茵,一年一度的开放日,小镇被来来往往的学子、家长和游客填满。 晴空万里,康河上很多载着学子最后一次punting的小舟,穿着学袍的学子和正装打扮的家人一起从典礼堂出来,站在议会大楼外的草坪上准备合影、聚餐。 全家人合照后姬云书单独与姬少越留影,然后和以前一样,用满是老年斑的手用力的按了按姬少越的肩膀,都是厚望。 * 今天是六月来唯一的大晴天,既适合晒太阳,又适合拍照留念,拍出来的照片会很好看。 姬少越运气真好,毕业典礼这天一切都那么合适。 姬南齐早起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只聊了几句,接下来一天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身边没有人,就没有再联系。 吃过早饭,他在楼下叮叮咚咚敲了一会琴,等那个白人女佣收拾完离开,自己就跑上了楼,从衣橱里拿出选好的衣服。 那天姬少越给他的补偿都已经放在了该放的位置,他今天穿的裙子也挂在衣帽间好几天。 姬南齐一开始就选好了裙摆最长的那一条,格子百褶裙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怪异得让人不安,又穿了一双白色的长袜遮住,上身加了一件姬少越的外套,过长的衣袖被他挽起,堆在细细的手腕上。 出门前他又在假发上压了一顶黑色的送报帽,脸上带着口罩,已经完全认不出就是他,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 或许是他的打扮有问题,一路上都有人看他。 姬南齐把手指藏在姬少越的衣服里紧紧抠着。 他知道自己又在犯蠢,一定有人在骂他怪胎变态,他这样偷偷过来,也很可能找不到姬少越。 从人流如织的车站出来,姬南齐想明白了,我只是想出来散步,见不到人也不要紧。 到剑桥镇才早上十点,姬南齐和一堆游客站在一起,看到搭着学子的车开过。他跟着车走了一会,就看不到车的尾巴,只好作罢。 下午四点多,闲逛了几个小时的姬南齐抱着外套,手里捏着一份伦敦地图稍微挡着脸,跟在终于遇到的姬少越身后。 他就知道只要把这里多走几遍,就可以遇到他想见的人。 姬少越今天不像平时故意穿得很成熟,单臂悬着外套,气质清俊,肩直腿长的背影在一群海拔很高的外国人里也很醒目。 姬少越身边有一位同样穿着小裙子,但更合适更漂亮的许夏尔。 俊男美女更吸引人的目光。 许夏尔是姬南齐唯一有印象的外人,不仅是别人会提,姬少越也会说起她。 但姬南齐也记得姬少越那些故意说里自己听的话里,姬少越也说过他不会和许夏尔在一起。 姬南齐知道许夏尔一定是突然来的,姬少越也不知道,只是出于教养和情谊在陪着自己的朋友。 所以他一路忍着要给姬少越打电话的冲动。 姬少越和许夏尔彼此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在一个都铎式庭院停下,前面是开阔的碧草。 姬南齐跟着人群走过去,站在斑驳古旧的石柱后。 他不想给姬少越惹麻烦,却又控制不住感觉懊恼和生气,踢着脚边的杂草。 在周围各种语言的交谈声里许夏尔从后传来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好吧,三个问题来了。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有。 姬少越声音轻松带着笑:“没有。” 好吧,我是男朋友。 许夏尔又问:“你是不是喜欢男生?” 是啊。 姬少越笑了一声,回答:“不喜欢。” 许夏尔看他一眼,说:“那你要不要喜欢我?” 姬少越的回答和前两个一样,没有犹豫的,低沉好听地说:“可以。” 周围路过的人可能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也有因为姬少越两人靓丽的外貌,那些投来的目光也注意到躲在斑驳门柱后,像一个异装癖变态的姬南齐。 姬南齐鞋底在粗糙的地面碾了碾,往发涩的喉咙咽了一口空气,那些为姬少越准备的答案也都沉进了自己空空的胃里,又冷又硬,还发苦。 原来否认一个人,又接受一场告白可以这么快而轻易。 * 陈将晓拿着大人的圣旨过来找姬少越,陈冉阳一路在鄙视他:“陈将晓你真的好没有下线,当初知道小齐想来伦敦上学,你就打死不愿意来这边,威胁妈妈不让你去美国你就娶机器人,现在当着越哥的面,你就说你要改专业。” “就你记性好。再说现在姬南齐又不在这里。” “人家也不喜欢你,你这样真的又点自作多情。” “你懂什么,有他在我就是个保姆。”陈将晓小声嘀咕,也没敢让陈冉阳听清楚,左右看想找东西转移她的注意力,“看。” 陈冉阳看过去:“看什么?” “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女生,腿很好看。” 陈冉阳一言难尽地提醒他:“陈将晓你不要那么色。” 陈将晓翻了一个白眼,他只是觉得那双蕾丝袜子挺好看,那瘦瘦的小腿也挺美……陈冉阳又不懂男生喜欢看什么。 “咳,你去叫越哥。” 陈冉阳看长廊里的两人,摇头:“我不去,万一在告白呢。” 陈将晓肯定地推她一把:“不会,你去就是了。” 陈冉阳看他,他只好说:“夏姐都要订婚了。” 陈冉阳震惊,陈将晓附耳对她嘀咕了两句。陈冉阳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多陪妈妈聊天,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许夏尔这次提前一天就来了,谁都没有通知,也没有告诉姬少越。打扮好走出酒店的房间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很喜欢这个人,愿意做这些俗气的惊喜。 就在听到姬少越这些回答后,她突然想到自己这身衣裙其实是她出发前随意粗鲁扔进行李箱。 一开始就不是精心准备,鲁莽而行,站在姬少越面前的自己根本算不上多认真。 就像她想见姬少越,其实不是那么想要他的答案。 她已经有了很多条好看的裙子,作为交换,就不能要最喜欢的那一条。但是就这么放手还是会不甘心。 在陈家兄妹走过来前,许夏尔按了按眼睛,把头上的墨镜推下来,无奈开口:“你要不要这么快回答,这会让人觉得你没有一个回答是真的。” 姬少越和之前一样脸上带着淡笑,没有否认。 许夏尔说:“其实你这样更无情。”明明不可能,偏偏给人情面,又给人无望的希望。 姬少越随意点头,温声问:“你奶奶身体怎么样了?” 许夏尔自嘲地笑了笑,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还在医院,或许等我结婚,她就好了,可以下地抱孙子了。” 走过来的陈冉阳正好听到这句话,侧目看了眼陈将晓,而早就知情的陈将晓目不斜视,表情有点骄傲。 这些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许家家中的老人观念迂腐,重男轻女。只是许夏尔有个很强势的母亲,这么多年才相安无事。 许老太太住院打破了平衡,住了大半年的医院,就梦见过世多年的许老爷子大半年,托的梦也算托得申市适龄的公子哥家里人尽皆知。 许夏尔丢尽了脸,也哭干了眼泪,在姬少越这里还是略有安慰。 当晚妆容浅浅的去参加了今天晚上姬少越的毕业晚宴。宾客很多,在姬少越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点醉态。 姬少越扶着她出去,臂膀和气息让人恍然小时候看着斯文如画的小哥哥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在关上车门前,许夏尔突然抱住他的手臂,手指划过他的耳后,吐气如兰:“要不要来陪我,最后一晚了?” 姬少越拿开她的手:“夏夏,你喝醉了。” 许夏尔偏头问他,看他那副温和又薄情的笑脸,眼中有泪光:“你到底喜欢谁呢?他们都说你喜欢我,但是你又说你喜欢童小姐,你这些迷魂阵啊,好伤人的。” “你想多了。” 许夏尔靠回车上,似在赌气:“我结婚的时候不会邀请你。” “好,我会送礼物过去。”姬少越笑笑,替她关上了门。 汽车载着人离开,姬少越收回目光,没有马上回去,站在台阶下透了几口气。 听人说多了,他有时也会想自己可能真的会喜欢许夏尔,就像喜欢他交往过的那些女朋友一样,因为她们的眼睛、笑容、声音、性格,当然这些吸引他的特质也消失得很快,让姬少越很难对别人口中所说的“喜欢”感同身受。 在回到晚宴中心前,姬少越用手机调开了家里的监控。 他这段时间会时不时的检查一下家里有没有丢东西。 第二十一章 哭唧唧 “哥,外公找你。”陈将晓从后走过来,姬少越按灭手机,眼底闪过一簇冷光,微微颔首。 陈将晓往他身边站,亦穿着考究贵气的晚礼服,和姬少越身上的一套颜色一致,款式相似,只是领口系的黑色领结,也没有那些奢丽的珠宝袖扣和领带夹,腰瘦肩薄,有端端清爽的少年气。 这是为了让人看出他们是兄弟,他特意选的,现在和衿郁的大哥站在一起,还有种自得的端庄。 但他压低的口吻倒不像贵公子做派,委婉说,“哥,你小心。爷爷身边不少姐姐。我不喜欢洋嫂子。” 姬少越眼帘半坠,嘴角挑着淡笑:“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又白又瘦的,腿要长,腰腰细。”陈将晓兴致勃勃说,“我今天看到在你们学校就看到一个这样的,腿特漂亮。” 姬少越问:“你是不是想交女朋友了?” 陈将晓赶紧摇头,说:“好多人在看她,我就是顺便看了一眼,反正比陈冉阳好看。哥,你不进去吗?” 姬少越说:“打个电话。” 兄弟俩瞎聊了两句,陈将晓便积极回去复命,还说帮他拖延时间。 人一走,姬少越嘴角的笑意就淡了,站在被纯白石柱托得很高的门廊下,面色冷峻,给姬南齐拨去电话时,插在裤兜的左手攥着。 此时不在家的姬南齐的确在外面,背景音乐不算吵,但听得出周围人不少。 姬南齐轻声说:“是那个你打过招呼的Charles,他的儿子过生日,邀请了我。” 这么多天都让姬南齐一个人,电话里解释的声音听起来也很低落,所以姬少越忍着不悦,问:“什么时候走?” 姬南齐停顿了一会,说:“不知道,看什么时候结束。” 姬少越如在进行一场谈判,语调强势,话语间都是给人的压力:“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可能是周围的人给了他勇气,姬南齐没有退步,像是不知道姬少越的介意,捏着电话不说话,呼吸很慢:“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姬少越没有什么表情地结束了这场失败的交谈。 姬南齐第一次去别人家,来的路上在心底数了数,与他们家隔着六栋房子,姬少越的车开回来,他也听不到,但是姬少越现在不会回来。 姬南齐端着酒杯,没有尝试去参与到同龄人的圈子,只是喜欢听周围的声音,在姬少越的电话进来前,有个女生坐下来陪他聊了一会天。 姬少越挂了电话后就没有再打来,姬南齐把手机翻到没电就不折腾手机了,继续安静地看影碟。 大人今晚不在家,大家也没有聚很晚,因为说好明天要一起去曼彻斯特看红魔的比赛,晚上十二点一过大家就回了各自的房间。 姬南齐不想睡觉,坐在影音室看电影,老电影的灯影照在脸上森森的白。 看完两部电影后,之前陪他聊天的女生进来,穿着短袖热裤,长发睡得乱糟糟的,奇怪他怎么还没有睡,问:“Sean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姬南齐对她友善地笑了一下,点头,Hilda遮住他的眼睛,说:“你这里有悲伤,一整晚。” 然后去拿了两罐啤酒回来,和他一起坐在地上看电影,什么都没有说的半个小时里就支撑不住睡在姬南齐肩膀上。 对这种陪伴,姬南齐有些受宠若惊,轻手轻脚地从一旁扯了一块毯子盖在她身上。 她浓密卷发若有若无地蹭到姬南齐的脖子,有淡淡的香,耳边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让他突然很想Messy。 有Messy在这里,他还可以抱着它。 在等天亮的时间里,姬南齐渐渐意识到,或者说承认虽然自己已经和原来的生活脱轨了很久,但他现在也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总是在等,从一厢情愿的等到自欺欺人的等。 当初他懒惰地以为自己跟着姬少越来到伦敦一切就会不一样,但都没有什么变化,不是生活在一个国家,一个城市,他们就没有距离。那么多的房子,那么多条路,人挨着人,姬南齐想象中的人可能一直不曾出现。 待到了早上五点多,Hilda醒过来,姬南齐也准备回去。他本来就是临时加进来的,不会去参加他们接下来的活动,在这里暂留一晚后还是要回去。 Hilda答应帮他留言,离开前轻轻拥抱了他,让他下一次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玩。 姬南齐回到家,还在想给他温暖的Hilda,然后感觉到一点开心,温吞吞地笑了一下。 一抬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姬少越出现在楼梯口,衬衫解开了前两颗,露出的锁骨像刀背,目光晦暗不明地看下来。 姬南齐看到他就下意识地笑起来:“哥,你怎么回来了?” “上来。”姬少越的冷漠比他的记忆还要更快刺激大脑。 姬南齐笑不出来,低着头走上楼,在姬少越身上闻到了很薄的冷,像是等了他一晚上没有睡的那种。 姬南齐心底酸胀,没来得及道歉,就被姬少越拉住垂在一侧的手带回房间,听到后面传来上锁的声音,姬南齐胸口一抖。 姬少越站在他身后,说:“脱衣服。” “我没喝酒。”姬南齐心虚地抿抿嘴,“我去洗一下。” 姬少越拉住他的手没让他走。 姬南齐一愣,又看了看姬少越的脸色,这种没所谓的拉锯一定是姬少越赢,姬南齐从来都只有服从。 把皱掉的衣服脱了,姬少越又提醒他还有裤子、袜子、还有内裤。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没有开灯的幽暗里姬南齐的身体纯净得像一弯新月,看着姬少越的目光闪烁着询问和哀求。 姬少越随手从抽屉里出领带,攥住他瘦伶伶的手腕。 手掌传来无法抵抗的力度让姬南齐感觉疼痛和畏惧,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惩罚是什么,着急说:“我不想一个人,我也会觉得孤单,你身边有那么多人……” 姬少越捏着他的手腕,单手一绕一抽,在姬南齐声音低下去的时候替他把话说下去:“不公平?” 姬南齐害怕他生气的样子,不敢出声,姬少越抚摸他眼角颤动的皮肤,笑容冷淡:“没有不公平。你不想我管你是吗?” 姬南齐双手捏在一起,看着他不断摇头,然后被他拿出一条领带遮住半张脸,在黑暗里手被放在墙上,摸到壁纸凹凸的花纹。 他的温顺依然让姬少越生气。 姬南齐太会哄人了,他的羽毛漂亮又滑手,知道怎样对他有利。真的让他乖乖听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半疯虐待他的喻灵,另一个同样是会虐打他的姬楚聿。 姬南齐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姬少越可怕的性欲,有像是蛇一样的东西划过他的大腿,抬起他可怜巴巴的阴茎,姬少越在他耳边亲和说:“别转过来,虽然它没有什么用,但是没有了你应该会很难过。” 姬南齐心提到了嗓子眼,背上就被抽了一鞭子,整个人一抖,剧痛辐射了全身。可能没有那么严重,但姬少越从来没有这么对过他,所以他疼得要死,哀叫:“哥,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姬少越说:“十八下。” 姬南齐拼命摇头,一鞭子抽在他发抖的腿上,姬南齐本能地蹲下,迅速红肿的鞭痕像条狰狞的红虫,可能会随时咬断那条分明突起的纤细椎骨。 姬少越走过来捏住他的后颈,似乎在与他隔着眼前的黑暗对视,问:“又想躲起来了,昨天晚上躲在哪里的?” 姬南齐瑟缩了一下,姬少越笑声寡淡:“怕我?” “哥哥你别生气,我不会去别人家里了。”姬南齐太害怕了,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会在下一秒会继续惩罚他,不敢大声说话,“我知道错了,我不会难过你身边有朋友。” 但姬少越在生气,一下就站起来,对猝不及防跌在地上的姬南齐说:“你想要朋友,好,我去给你找。” 姬南齐在疼痛和恐惧中站不起来,也不敢动,脑袋里很吵,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为什么会觉得姬少越不会恨你?” 不是的不是的。 只是他犯了错,等他不生气了,他就没事了。 姬南齐不再细想,将绑住的手窝在心口,不敢叫也不知道躲,像一只蜷在一起的白兔。 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他手指摸着墙偏过头,问:“哥哥。” 进来的人沉默靠近,不像是姬少越,姬少越不会抽烟,身上也没有这么厚重的酒味。 想到姬少越离开前的话,姬南齐僵立住,开始不顾背后的伤口贴着墙往角落里躲藏:“哥哥,是你吗?哥哥,我想听你的声音。” 那人抓住他发抖去拿眼睛上领带的手,耳边贴上一个拨出电话的手机,姬少越的声音善良亲切:“小齐。” 姬南齐嘴唇发抖,几乎不敢说话。 “我不会让人把你玩烂。你既然这么缺人,我就帮你找人,看看谁都止住你的骚。” 被吓破胆的姬南齐哭喊出来,他身边陌生的人挂断电话,狠掐住他的下巴,强横地把他按在墙上,大腿抵开他的腿,开始粗鲁野蛮的侵犯。 男人粗重的呼吸打在他侧脸,粗长的阴茎抽出又狠撞,打桩一样要把姬南齐钉进墙里,姬南齐被掐住脸,像只仰颈濒死的天鹅,大颗大颗的眼泪被眼前的领带吸收,不能发声的半张脸惨白。 他几乎痛晕了过去,一步踏进了可怕的梦境。 十二月的冬天,几乎不会回来的姬楚聿那天喝了酒,看到背着双肩包的姬南齐觉得稀奇,叫住他。 但姬南齐躲回了自己的房间,姬楚聿来敲门时十分不悦,等姬南齐开门就把他踹到地上:“你妈怎么教你的?现在去上学也不懂什么是教养是吗?” 姬南齐只是怕他,被踹到站不起来,开始往墙边躲。姬楚聿看他抱着头躲,突然说:“把你裤子脱了。” 姬南齐抱紧了头不动,姬楚聿鞋尖碾着他的肩膀,说:“我检查一下你这个怪物长成什么样了。” 看姬南齐吓傻了一样抱紧自己,姬楚聿扳住他的肩膀,一手去拽他的裤子,难闻的酒味打在他脸上,拍他肖似喻灵的脸叫他“婊子”。 在难以抵抗的差距前,姬南齐哭得都要断气,跪下求人。 因为他的不健康,没有谁尊重他,好像谁都可以嘲笑戏弄他的伤口。 姬楚聿呼吸变得粗重,眼神也吓呆了姬南齐,就在他觉得自己今天会死的时候,有人拿起落地灯砸在了欺凌他的那个人头上,四散的碎片足以打破噩梦。 姬南齐浑身哆嗦,眼前的昏黑散去,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被那个炽热的大东西折磨得浑身冷汗,越挣扎越能感觉下体的撕裂,后背的鞭痕也被粗糙的外套磨破流血,而强奸他的人却是很爽,反抗和血腥都刺激着性欲,发狠地操他,粗大的冠头捅开宫苞,在他身体深处发泄着欲望。 姬南齐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两半,在无可求助的痛苦里出现了幻觉,他浑身都是伤口,但马上就要会有人来抱住他,保护他。 可他现在在另一个遥远的国度,是这里的夏季不够温暖,让他错以为自己还在五年前冬天。 姬南齐被抱起来的时候,他像是被背后那只狂兽咬碎,吃掉了骨头,只剩下一副淫荡的皮囊,虚软的手脚半垂下来,指尖莹白在半空虚晃。 他不知道惩罚有没有结束,额角都是冷汗,绷紧心神去听会不会有鞭子撕过空气火辣辣地甩在他身上,带来皮开肉绽的伤口,或者是不是有人要他张开腿。 那个人从他红肿的后庭拿走宫铃,脆响让人从噩梦惊醒,他虚弱问:“哥哥是你吗?” 像是换了一个人,那人轻柔地吻他的额头,说:“是不是我重要吗?” 姬南齐急急缠抱住他的脖子,去贴他的脸颊:“哥哥,哥哥。” 姬少越说:“还要别人吗?” “不要了不要了。”姬南齐身上要痛得裂开了,亲密地去寻找近在咫尺的姬少越,“哥哥,我会听话的,别生气了。” 姬少越手放在他脸上,姬南齐握住他的手,摇头:“不要拿下来,哥哥你抱抱我,我想睡觉。” 第二十二章 病唧唧 姬少越把浸湿的领带解开时,姬南齐的抗拒很微弱,双眼闭着,眼周薄嫩的皮肤被潮气捂得像是受了伤,绯红一片。 “不想看我吗?” 姬南齐装睡的本领很烂,眼睫一直抖,可能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晕过去,晕过去就看不到伤害他的人是谁。 姬少越没有强迫姬南齐睁眼,去拿了热毛巾,一言不发,只在擦药的时候,提醒他会有点疼。 姬南齐浑身生嫩,打一下就又红又肿,伤口很轻易就被磨破,纤细的后背上的鞭痕此时看上去比实际伤情要严重很多,但疼痛都是一样。 看姬南齐发抖的肩膀,姬少越心硬得像一块石头,似乎在事不关己地旁观他的疼痛和恐惧,一句哄他的话都没有。 姬南齐疼得睡不着觉,没有盖被子的身体觉得冷,察觉到姬少越的离开,他整个人一抖,爬起来滑下床,靠墙躲在了柜子边。 姬少越拿了药回来,在床的另一边墙边找到抱着小立柜,已经半昏迷的姬南齐。 喂药的时候,姬南齐吞不下去,含化的药片苦得他要吐出来,姬少越堵住他的嘴,自己吃走了一半药水才把几粒药都喂下去。这种办法也把姬南齐的喉咙舔得发痒,咳嗽不已时扯到后背的伤口,闭着眼睛掉下眼泪。 这时姬少越的余愤似乎发泄完了,手指顺着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乱动。 姬南齐眼睫抖下受惊的颤影,又在姬少越的怀抱躲无可躲, 虚虚睁开眼,,眼底没有任何被残忍对待后该有的情绪,不愤怒,也不怨恨。 一双泪眼,笑容勉强。 姬少越和他对视半响,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姬南齐战战兢兢地睡去。 几个小时后天亮,姬少越准备离开,去陪还在伦敦的亲人。 在他走后没多久,姬南齐后背磨破的伤口有些炎症,人就发起了烧,姬南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嗓子已经哑了。 家庭医生很快就过去,手里拿着尖细的针筒,低头寻找着姬南齐苍白手臂上的血管,然后将针头刺入皮肤。姬南齐陷在枕头里,像是醒了,又像是没有醒,浓密的眼睫虚掩着。 家庭医生离开后,姬南齐又昏昏沉沉睡了一会,直到女佣端来食物把他叫醒。 姬南齐没有吃就又躺下,人藏在被子下,用可以想象到的睡姿蜷在一起。 姬少越给姬南齐拨去电话,把人叫起来:“吃午餐了吗?” 姬南齐藏在被子里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点没有睡醒地鼻音:“我不饿。比赛好看吗?” 姬少越:“一般。” 姬南齐笑了一下,轻声问:“那你有赢吗?” “有一注赢了。”姬少越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在姬南齐继续敷衍他之前开口,“小齐,起来吃一点东西。” “好。” 电话刚刚挂断,私人包厢的门就被推开,姬云书领着他的朋友进来,六十多岁的沃尔夫冈·莱曼。 一个世纪前姬云书父亲在租借地的第一桶金就来自他的家族,尽管低调,但莱曼现在依然是德国最富有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 姬云书不帮他,他可能有其他办法,也可能没有,承蒙祖荫并不让姬少越觉得轻松,他更愿意把接受的馈赠当作账单,账单的厚薄与他的能力成反比。 在陪姬云书和他朋友聊天看赛马比赛的时候,姬少越不合时宜地分神想起因为自己而虚弱,此时需要自己的姬南齐。 姬南齐很容易接受别人对他的安排,表露的个人情绪比姬少越还要少,姬少越可能曾经是唯一让他觉得开心的人。 挂断电话后,姬南齐勉强坐起来,后背的伤口让他呲着牙吸冷气,想重新躺回去,但又神经紧张地看了看周围,最后端起一旁冷掉的面条煎蛋,动作缓慢地下楼,把盘子和杯子里的东西倒在厨房。 在回房间的路上,被酒柜吸引住目光,站在酒柜前,挑挑选选,踩着梯子取了最高一格的一瓶酒,洗了一只酒杯。 喝得浑身发热的时候,就把剩下的半瓶酒放回去,双脚踩着云朵似,趴在沙发上,在酒精的麻痹下,很快睡去。 睡了六个多小时,姬南齐自己醒过来,身体像是被放了一把火,有些地方尤其的烫和痛。他还想喝点酒。但担心姬少越会突然回来,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上楼刷牙,还费劲换掉了睡衣,穿上一条清透的丝绸睡裙。 虽然很奇怪,但周身凉凉的反而让他舒服了一点,而且姬少越会喜欢,姬南齐希望他们可以和好。 盖被子觉得太热,姬南齐抱着枕头,小心舒展背后的伤口,要睡着时又突然起来确认了一下有没有存在让姬少越生气的事。 姬少越在半夜回来,可能有点后遗症,看到一团漆黑的房子,一丝不苟的衬衣似束住了他的胸口。 上楼推开门,就发现他们房间不是一片漆黑,亮了一盏很微弱的夜灯,一团昏黄的光晕拢着梦境,照在他平时睡的那一边,姬南齐像一捧在融化的雪,被他抱起时,温腻柔软要化在他怀里,脸坨红。 白天的烧没有退下来,晚上高烧,在姬少越回来前,姬南齐自己找了点药吃,没有什么效果,自己又纳凉着睡,加重了病情。 从医院再回来,已经凌晨三点多,路上姬南齐稍微好了一点,靠在姬少越怀里睡着。 姬少越有三天没怎么休息,还有几个小时就要继续乘车回到伦敦城,他也不觉得疲惫。距离天亮的四个小时里,每隔半个小时测一下姬南齐的体温,在他出门前,姬南齐的体温已经正常。 但姬南齐还是反反复复病了很多天,虚弱的样子如同在无声提醒姬少越做了很过分的事。 抱着病恹恹的姬南齐时,姬少越也不是不会后怕,他对姬南齐可能还是太狠心。 姬少越贪心地想让姬南齐听话,又不想他如此脆弱。 四天后,姬少越从机场驱车回到金斯顿山。他想了几天,认为姬南齐不见好转,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少陪他。 他回去得突然,比平时提前了好几个小时,吓了姬南齐一跳,站在餐桌边目光惊恐地看着他。 姬少越拎着他喜欢的糖霜蛋糕,走过去安慰他。发现他藏在背后的酒瓶,已经喝了不少,身上也有酒味。 姬南齐说是伤口太疼了,才会想要喝酒。 姬少越检查酒柜,他偷酒偷得均匀,最上面一层四瓶红酒都剩下一半,他手里拿着的是第五瓶。 看他没有血色的脸,姬少越突生烦躁。应付其他人是很麻烦,要来见他也不容易,但姬南齐不懂事,还是不愿意好转。他不明白姬少越的用心,也不愿意顺从,这也是他的报复,一种新的对抗方式。 就只是因为惩罚和要求,就让他如此,这让姬少越恶意难忍。 他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下,抓过明显发抖的姬南齐,问:“有这么痛苦吗?” 姬南齐摇头否认,吓得快要哭出来,想逃跑,又被姬少越牢牢抓住,反抗间抓坏了姬少越的脖子,扯掉的两粒纽扣蹦过地上的碎玻璃。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在强势的亲吻里姬南齐感觉到安全,手臂紧紧缠着姬少越的脖子,竭力仰着头去和他接吻。 酒精催热了情绪,被压在白色桌布上后入时,姬南齐的感觉滞后了,软得没有力气的手指摸到桌上的花瓶,离那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几寸距离。 知道自己又把情况弄得糟糕,姬南齐还是想让姬少越轻一点不要把他的蛋糕撞到地上。 他病中的身体很软很烫,被翻过来的时候,小腿去勾着姬少越发力的腰,像是欠干的荡妇,喉咙里发出很舒服的声音。 姬少越发现任何办法都没有操他管用,姬南齐太娇贵,打不得,吓他又不想他拒绝自己的怀抱,只有操他。 他前前后后两个洞,腰软腿细天生欠干,只有把他操软操浪,就只会用软嫩的脸来蹭他的脸:“哥哥,我爱你我爱你。” “你爱我吗?你恨我呢吧,恨我关着你,强迫你,我和任何一个想睡你的人都一样。” 姬南齐腰快断了,啜泣道:“我……只是不明……” 姬少越的眼睛、嘴角,都是怒意,薄唇硬生生挑起一个冷笑:“你想明白什么?” 姬南齐是一个人,他会害怕,会难过,也会受伤,要满足姬少越的要求对他来说很难,所以姬少越能想到他会问什么,甚至准备好了答案。 姬南齐被他捏着后颈靠近,强迫着对峙,去承受他克制又已经伤人的冷酷。 “爱我有那么难吗?” 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发生太难,开口的时候姬南齐觉得自己像是在求人,强忍泪意盯着姬少越近在咫尺的脸。 姬南齐想要是世界上最容易过期变质,也最具欺骗性的骗局,姬少越一向不信,他更愿意用自己的手段留下自己想要的,所以姬南齐的问题超出了他准备好的回答。 某些深处的情绪没来得及传及眼底,就不着痕迹地掩藏,姬少越目光丝毫未变,一双眼瞳连欲望都没有,如装上去的黑曜石,自带冷静的凉意。 这个自取其辱的话题,伤及自尊,姬南齐心说:好吧,好吧。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摊开的白肉,架在一根烧红的铁棍上,他拿手盖住脸,嘴唇被红酒染透了一样鲜艳,泪流满面地呻吟喘息。 姬少越把哭得咳嗽的姬南齐抱起来,拍拍他后背,等他咳得没有那么厉害,抱着他上楼,紫红的阴茎抽出湿淋淋一截又插回去,几乎把穴里的嫩肉都操酥了,一点距离里持续酣畅的性爱让姬南齐晕过去。 酒精已经被代谢得差不多,姬南齐口干舌燥地醒来抱着被子木木地看天花板上的花影。 姬少越从后抱住他,亲吻他的后背,脖子、耳朵、脸颊。 “爷爷的人已经留在这里,再过一年,我就要回国,你乖一点,听我的话,我们就不会分开。” 姬少越明白他的不安,在出言哄他。 姬南齐被他吝啬的温柔俘虏,手臂缠抱住情绪微霁的他。 “真的吗?” 姬少越在被子下勾住他的小指,又亲吻他的额头,给他肯定的答案。 得到姬少越的回答后,他破涕为笑,像吵闹一阵得到了自己想要糖果的小朋友,重新变得甜蜜温顺。 姬南齐在重新入睡前确认:“我们和好了吧?”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重新装满了姬少越,姬少越失笑,也像哄小孩子一样:“你听话我就一直疼你。” 姬南齐睡在他怀里像一只软糯的白团子,哑着声音软绵绵问:“哥,你会养我一辈子吗?” 姬少越脸上的笑纹更加明显,看他单纯的眼睛,说:“你吃的又不多,养你好简单。” 姬南齐也笑了笑:“一辈子好长啊。我活最好看的这几年就好了。” 一个一无是处的怪胎,和人群的联系单薄,更无亲友,活着唯一的用处是解决姬少越的需求。 几年,他也不知道有几年。也许今年,也许明年。 姬南齐祈祷,长一点吧,太短暂的,总是悲剧。 第二十三章 软唧唧 姬南齐最近觉很多,回家的姬少越经常在沙发上,飘窗前,或者琴凳上捡到他。他好像缺觉,随时随地都能软绵绵趴着睡下。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里,他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觉。 被姬少越叫醒后,盯着舷窗外就开始往一旁斜靠,柔软的卷发贴上眉骨和侧脸。 姬少越捏过他的脸,喂他喝了一口冰水,他才有了点精神,虚搭着眼皮问:“什么时候降落?” 姬少越说了一个时间,姬南齐又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隐约可见城市第一次体会到近乡情怯,下意识去寻找姬少越的手。 下飞机后,姬南齐压了一下头上的贝雷帽,问姬少越自己要不要带一个口罩。 姬少越慢条斯理地给他细白的手指戴上小羊皮手套,才认真端详他漂亮的脸,牵住他的手摇头否决。 姬少越内搭一件灰色高领毛衣,外套英伦传统的质地发硬的大衣,不像平时那么商务,但也斯文儒雅,优越的身材比例和气场在人群里很吸睛。入境时,有盯着姬南齐的工作人员被他回以注视,很快红着脸地从这对养眼的情侣身上移开视线。 姬南齐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假护照上,等接过自己的护照时提着的心才落下来,忍不住回头对姬少越笑了一下。 姬少越拇指摩擦他细滑的脸颊,手掌遮住他半张尖脸,让他把口罩戴上。 因为他一再延后回国的时间,他们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下旬,距离圣诞没几天,又是年关,机场人尤其多。如果每个人都看一眼姬南齐,他可能不会有耐心对每个人都伪善友好。 姬少越今天的行程没通知国内,也没有安排接机的人,牵着姬南齐走出航站楼,自己拿到车钥匙就前往停车场。 姬南齐坐上车才觉得轻松一点,半张脸被捧住,和姬少越接了一个湿乎乎的吻。汽车上路后,他抿着发红的嘴唇,不失稀奇地看着窗外。 快要开到市区的时候,姬少越的手机响了,是夏侯的来电。 帮他安排车的人是夏侯,姬少越也让夏侯帮忙做了其他点事。 夏侯知道他取了车后就找过来,要约他见面。 姬少越看一眼旁边的姬南齐,他还在偏头看着窗外,手里捏着摘下来的手套搭在膝盖上,象牙似脖颈露出清瘦的筋骨,从鼻尖到发稍都剔透纯净,像精美的小瓷人。 挂了电话后,姬少越又打出一个电话,简单安排了两句,才对姬南齐说:“齐齐,你在前面的路口下车。” 姬南齐回过头,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对话,不是很意外,但还是难掩失落:“我们说好一起回去。” “我要去见我朋友。” 姬南齐放弃得很快,说:“那我打车回去。” “我让人接你。” 姬南齐越来越不喜欢见其他人,即使是姬少越的手下他也觉得不安,但在一个阔别快八个多月的城市一个人打的士的做法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车开过两个红灯,姬少越停下车,姬南齐坐上停在路边的一辆凯雷莫,开车的人是他以前的司机阿进。 “小齐,旁边有你以前喜欢的零食,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姬南齐往旁边看了看,没有拒绝阿进的好意,伸出手去拿,手从斗篷式的大衣下伸出,奶咖色的毛衣裹着的小臂细瘦匀亭,五指葱白,很快将购物袋挪到了自己一边,说:“喜欢。”然后一路没有开口。 和以前那个心情低落就少言寡语的少年习惯相似,但又已经完全不一样。 阿进见识过,或者说是第一个知道姬少越对自己的弟弟有多么自私狭隘,对他们兄弟现在越界荒唐的关系不意外, 但在见到姬南齐时还是很讶异。 而姬南齐都躲在后视镜看不到的地方,也没有和阿进交流,像一只哑巴了的怪物,一如他在姬少越身边扮演的角色。 姬少越和夏侯虽然不常见面,但关系比别人想象中要好一些,姬少越在国内不方便出手的事,也会信任夏侯,请他帮忙。 比如关于八个月前去世的喻灵,姬少越能拿到的资料,都是夏侯替他保留转交。这次见面,也是夏侯说有喻灵的东西要拿给她。 一共两份资料,一份厚,一份薄。 厚的是关于喻灵的调查,里面的内容在过去的时间里陆陆续续通过传真和邮件送到姬少越面前,所以听没有打开细看。 薄的那份姬南齐寄出去,但喻灵没来得及收到的信。因为人去世后,负责她的医生和护士都被调走,寄来的信就一直被放在护士站,最近才被找到送到夏侯面前,转而到了姬少越手里。 姬少越都没有看,一并收起,与夏侯聊了一些与此事无关的话题。聊到他怎么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收集长腿名模的桃色新闻,姬少越便送上自己迟到的订婚祝福,起身离开。 夏侯和他一起出去,看他身边没有人,说他胆子大。 富商名流被绑架的前例那么多,以姬少越的身份,想靠他一夜暴富的人很多,不希望他活的人也很多,姬云书当初把他送走,也不单单只是因为他爸妈的感情纠葛。 现在他有意向家里隐瞒行程,夏侯合情合理地怀疑,他这次回来是不是要见什么人。 这句玩笑话姬少越没有否认,留下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给夏侯猜测。 在回去后,姬少越在车库里,重新拿出那封未拆的信。 姬少越知道姬南齐以前有给喻灵写信的习惯,也在喻灵死后,在她那些遗物里看过信的内容,都是些零碎的小事,写信的人只是让看的人心安。 他们母子之间一直都存在别人难以理解的亲密。 现在姬少越拿在手里的信,封皮上是姬南齐的笔迹,规矩认真地写这收信人、寄信人、时间、地址。 “三月二十六日”,姬少越眼眸扫过眼熟的字体,在脑海中回想一下,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他决定带姬南齐走,而姬南齐放不下喻灵。 姬少越那时候就清楚这会是一个让姬南齐两难的选择, 一个费心讨好的哥哥,一个牢牢掌控他的母亲,要是扔下喻灵,会让他做的一切都失去意义。 这封信里,可能就有姬南齐当时的决定。 不过不管他的决定是什么,都没有了意义,他只剩下姬少越一个选择。 冥冥之中,是喻灵帮了姬少越一把,用她的死,把他们两个捆在了一起。 某些不必要的情绪被很快切割掉,在下车前姬少越也没有打开那封信,这个东西和其他喻灵留给姬南齐的东西一样,会一并锁在保险箱里,姬少越不感兴趣,姬南齐也不需要它们。 他离开了三个多小时,本以为姬南齐又会在睡觉,但姬南齐待在阳台那里,脱了外套,穿着薄毛衣,正趴在栏杆看正在放学的学校操场。 毛衣是贴身的,显得他腰背纤细,肩膀单薄,姬少越从后把人完整地圈在怀里,转过他的头接吻,亲红他的嘴唇和眼角,才转回房间。 姬南齐手臂绕着他的脖子,有些气喘地询问:“你去见谁了?” “夏侯,让他查了点事情。想我吗?” 姬南齐点点头,心情很好地踢了踢悬空的小腿,和他脸对着脸: “那你还出去吗?” 跟他一起回来让姬南齐很紧张,现在他能重新开心起来,符合姬少越的心意,薄唇挑出笑:“在家陪你。想吃什么?” 姬南齐随便说了一个姬少越会做的西餐,但又不是很想吃,抱着姬少越不放,柔软的嘴唇和他贴着,柔声细语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我?” 姬少越咬了一下他乱舔的舌头,脸上看不出收到了引诱,笑意寡淡:“你什么味道?” 姬南齐抬起屁股离开那根硌人的硬棍子,捂着被咬疼的嘴往床上滚,摇头说不知道,被姬少越拽着腿拖到身下,说要尝尝。 姬南齐忍不住笑出声音,慢慢地笑声变成了难耐的喘息,在凌乱的大床上,姬少越喜欢把他脱光了,光溜溜抱在怀里干,吻他沁出薄汗的肩头,说他是甜的。 姬南齐晕头晕脑,鼻尖挂着莹莹水光,浑身被操得发粉软香,刚痴痴笑了一下,就被失声尖喘了一声,呜呜咽咽地抱怨:“你顶得太疼了……” 姬少越捏着他的细腰,身下悍然的凶具在那紧致嫩滑的穴里抽插,嘴唇逡巡他敏感的耳后,一边听姬南齐叫疼发浪,一边被他夹得腰眼发麻,等姬南齐泄了两次,发红的阴茎也吐了精,他才伏在颤抖不已的姬南齐身上,骂了一句脏话。 姬南齐被他养得越来越娇,不经操也爱哭,只是一次,就软在床上,弱弱地打着颤。 姬少越从他鲜嫩紧缩的穴里抽出,拨掉避孕套,抽纸巾擦了一下,抬头看到姬南齐在看自己,像是小孩看着糖一样,眼睫挂着泪,怪可怜的,忍不住失笑:“怎么了,不舒服吗?” 姬南齐目光没有移开,愣愣地摇头,说:“小一点就好了。” 姬少越睨他呆头呆脑的样子,说:“让你少说这种傻话。” 姬南齐翘了一下嘴唇,似是不满,然后又有点吃惊地看向脸上清冷的姬少越:“又硬了。” 姬少越心底骂了一句脏话,单膝跪上床,把姬南齐捞进怀里,对上他笑得迷人心窍:“对啊,看到你就硬了。” 不管听了多少次姬少越说浑话,姬南齐还是会感到心跳加速,痴迷地看着覆压过来的姬少越,水红的嘴唇逸出喘息。姬少越深深嵌进他的身体,彼此喘息的空隙,鼻尖对着鼻尖,好似一场在炽热黏腻性爱中的深刻相拥和依偎,姬南齐仰头亲吻他的嘴角:“我好喜欢你。” 对姬少越来说,姬南齐一直都是像包裹好的礼物,藏着惊喜的宝贝,现在拆开了,收藏了,让他控制不住的深受姬南齐蛊惑,撬开他的身体还不够,想咬他的肉,尝他的嘴,在姬南齐又哭又叫的时绝对侵占他,控制他,享受独属的快感。 姬南齐昏睡了半个小时,在室温温暖的房间里,醒来时身上缠了一条薄被子,陌生的环境让他紧张了片刻,想起自己是跟着姬少越回国了,又放松下来。 窗帘外漏进远处学校的铃声,姬南齐也是才发现这里原来里以前的学校那么进。 今天下午回来也是听到熟悉的铃声,他以前不热爱的学校给了他安慰,让他从看到熟人的难堪和恐惧里慢慢平静下来。 他其实很不想回来,但是没有姬少越,一个人在家里等上一个多月,甚至更久,也很困难。姬少越说要带他一起回来,可以在更近的距离等待,也让姬南齐真心觉得惊喜和快乐。 姬南齐下床,因为被操得太狠,两条腿还是软的,走路慢吞吞。 姬南齐在厨房找到做晚餐姬少越。换了一身宽松居家的衣服,衣袖挽到手肘,一手翻着锅,一手插兜。 姬南齐以前从不不知道,姬少越会是一个会做饭,或者说愿意下厨的人。 在伦敦时,起初是姬南齐在学着做饭,姬少越也喜欢看他系围裙忙来忙去的样子,乐意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教案。只是一次在手背被烫了一个大水泡,疼得姬南齐想哭也没有藏好,被姬少越发现后就把女佣解雇,也不再同意他学那些。 又因为姬南齐时常嘴叼,姬少越就照着菜谱做西餐,偶尔会做一些复杂的食物,口感中规中矩,但姬南齐很喜欢。 今天吃饭的时候,他也很给面子。实在吃不下的时候,姬少越假装不信,伸手摸他鼓起来的小肚子,一手摸,一手继续吃面。姬南齐让他别摸了,他说:“帮你消食。” 等姬少越吃完,姬南齐被拉到他腿上,玩他肚子的手往上揉他的乳肉。 从餐厅到房间的距离里,姬少越帮他散步,姬南齐走一步,姬少越就鼓励似的抽动,操得他站不稳,转身要姬少越抱起自己。 姬少越不接受他的偷懒,架着他的肩膀,赶马抽鞭似的鞭挞着姬南齐,姬南齐的速度慢而艰难,一只手虚虚捧着要被顶穿的肚子,一只手胆小地抓着垂直的墙壁,被姬少越操疼了要停一会,腿太软了也要停一会,流的汗比眼泪多。 姬少越从后抱起他的大腿,大开大合地进出。 回到房间的大床上,后入的姿势进得极深,但他还显不够,提着姬南齐的小屁股往自己胯间研,绷紧发硬的肌肉散发的热气也像是要吃人,姬南齐手指在雪白的枕头上乱抓,挣起的蝴蝶骨像是两对翅膀。 一场纵欲持续到凌晨三点,一般这种情况,姬南齐就会抱着被子睡到中午,或者下午,姬少越不打电话,他就不会起床。 姬少越换衣服的时候,姬南齐就醒了,像奶猫一样跟着他的脚步,在房间里进出,姬少越转个身都怕踩到他。 姬少越让他去帮自己选一条领带,姬南齐蹲在箱子前分析:“穿太正式,爷爷他们会不会怀疑?还是随意一点。” 最后挑了一条雾蓝印花的真丝领带,姬少越点点头,让他给自己绕上。 姬南齐手指绕着领带结,觑他的神色:“你会回来陪我过生日吗?” “会。”姬少越拧他乖巧的笑脸,“就只是在说这个吗?” 姬南齐一副被猜中的样子,眼睛移开,轻声说:“我想出去逛一逛,去,看看喻灵。” 姬少越整理了一下喉下的领结:“什么时候?” 姬南齐随便说了一个时间:“明天。” “我送你过去。” 姬南齐没想到他会轻易答应,开心地和他吻别,不见之前恋恋不舍地模样。 姬南齐骗人的功夫没有什么长进,总是顾此失彼。 姬少越不想揭穿姬南齐,也不想继续和一个死人计较,确保姬南齐在他安排的位置等着他就行了。 第二十四章 弱唧唧 两天后,姬少越第一次以正式身份参加董事会,不再是独坐在姬云书身边旁听,按照资历和职位,坐在长形会议桌的右侧第四个位置。会议结束后,陪同年事已高的姬云书一同离开。 经历漫长年度会议的其他董事也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在同一层的卫生间,有三人一前一后,其中一人无不讥诮道:“瞧这意思,皇孙是要回来了?” “老不死还是想得周全。” “安排了这么多年了,十七岁就出来现眼,生怕别人忘了他家有一个乳臭小子。” “哪又如何,人一死,管姬少越到底是孙子还是儿子,一个绣花枕头,等这被活扒咯。” 几位董事笑了笑,各自站进隔间,继而有人打开门出来,放水洗手。 在没有人的卫生间,几人轻蔑的低语在明亮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笑谈戛然而止时也更显得突兀。 不久前陪同姬云书离开的姬少越,此时站在衣冠镜前,关掉水,抽纸擦手,等到第三个人也出来,他刚好擦完十指,将纸团扔掉,撩起眼皮看向前面几人,薄而细的眼梢像是尖刀。 这五年姬少越露面的次数少,外界的只言片语拼凑不出一个少年成长了多少,又是何种脾性,此时那双目光无端瘆人,刚才幸灾乐祸的三人背后都冒出冷汗。 有人上前一步,僵笑着:“少越怎么没和你爷爷一起走?” 姬少越目光无波无澜地看过三人,年纪不大,三十多岁,是姬家弯弯绕绕族谱里的一员,也是过节团聚不会受邀的一部分,其中有两个姓赵。 姬少越从卫生间走出来,他身边没有带人,在外正在闲聊的几个秘书助理看到走出来的人是少东家,纷纷面色一悚。 姬少越脸上看不出喜怒,而后跟着出来的三人,神色掩不住的难堪,对同一层也还未离开、探寻过来的目光讪笑。 电话那头的姬南齐只听见他哥威风凛凛的教训人,也没听清前因,只是见机没再开口,而姬少越也一直没挂他的电话。 姬南齐比挨骂的人还要紧张,一时忘记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姬少越问他“睡着了”,他举着手机摇头。 姬少越三言两句替他安排了下午的行程,姬南齐没有开口确认是不是去墓园,就点头答应。 本来以为回国就会没有机会见面,才隔了一天就见到姬少越,姬南齐认为自己该是开心的,但被姬少越的人接到市郊靶场,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姬少越心情不佳,姬南齐也没有提起他不喜欢的喻灵。 姬少越可能忘记之前教过几次他,每次都会站在他背后,搭着他的手调整他的姿势,姬南齐也是一个认真的学生,每次都受教。 不过姬少越给他选的复合弓小巧轻盈,拉力小,姬南齐很快就没有了兴趣,走到一边去拿姬少越玩的弓箭,重五磅,满磅八十,造型霸气,拿在手里就很酷。 以姬少越的臂力可以轻松拉开这个暴力怪兽,玩两组也不费力,拉弓搭箭的样子特别帅,每次在箭馆都会有人来围观。 姬南齐拿上弓回头就看到姬少越身边站了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对着笑意善良绅士的姬少越,微微脸红。 姬南齐走过去,挽住姬少越的胳膊,细声细气说:“老公。” 说完其他两个人都愣住了,姬少越神情微僵,看向姬南齐。 姬南齐可能忘记自己今天是男生的打扮,一张漂亮的脸正一无所知地和人对视。 很快被对方惊恐地目光提醒,鸦羽似的眼睫不明显地一颤,温吞吞地收回不友善的目光,开始往姬少越身后躲。 脸上飞红的工作人员慌张收回目光,匆匆离开:“呃……那我去把您的朋友带进来。” 人一走,姬少越把人往休息室领,关上门去看姬南齐受了莫大委屈的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正往下掉。 “小笨蛋,自己愣头愣脑的,现在气哭了有什么用?”姬少越把他拉到大腿上,抽纸擦他的脸。 姬南齐为自己感到难过,更多的还是丢脸,眼泪来得很痛快,眼角薄嫩的皮肤很快被洇红,哽咽着还未开口就被吻住。 和姬少越接吻很舒服,姬南齐手臂抱着他的脖子,像是被喂了糖,湿乎乎的眼睫密密实实合着,专心去吻他的嘴唇,软嫩的舌头和他缠在一起,分开时牵出晶亮的水丝。 “好乖。”姬少越奖励似地亲他的额头,“以前和人打架摔青了也不叫一声,现在是知道自己哭起来可怜,就越来越会哭了。” 姬南齐不怎么记得以前的事,也不知道姬少越说的是哪一件,倒是清楚该怎么让姬少越心软,对他抿出笑,软软说:“你疼我,就不要和她们笑。” 姬少越拧他的脸,说:“她就是来带个消息。” “你都不常对我笑。”姬南齐和他贴着额头,眼睛水亮清澈,“而且你又不是真的开心。” 姬少越把他拉开,然后点头答应,出去前手指拨了拨他的下巴。 半封闭的小套间可以从一扇磨砂玻璃观察外面,但外面也可能看过来,姬南齐就坐在一颗景观树旁边,没有敢张望。 手机在外套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经常一个人消磨时间的姬南齐也不觉得无聊,捧着一杯茶色清淡的水,手指轻轻转着杯子观察里面旋转的水波。 小套间的门被推开,大步进来的人没想到里面还有人,和抬头看过来的姬南齐一起吃惊。 夏侯猛地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差点就想吹声轻佻的哨音,电光火石间想起对方的身份:“嘶,我认得你。” 姬南齐不记人,不认得他,比他哥高冷很多地坐着,肩背不放松地端平。 夏侯自己倒了杯水,顺着杯沿去打量意外遇到的姬南齐。 他还以为真的藏了个小情人,没想到是他弟弟。 是叫姬南齐,就见过几次,还是小时候一群人屁颠颠去找回国的姬少越遇见的。 那时候姬南齐是会门外偷偷看他们的小雪人,脸小小的,又白又漂亮。 姬少越也是一个取名鬼才,“小雪人”,是很白,现在看,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当初大家都知道那是他的便宜弟弟,是出于好奇和好玩,都跃跃欲试要把人抓过来看看。 不过姬少越看似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弟,人被吓跑后,就让管家不准让他再来他们在的房间。 而夏侯那段时间很想要一个小弟,瞧着姬少越很不喜欢的样子,还找姬少越商量过把小雪人抱给自己家养。 姬少越答应了,说把人找到就让他抱走。 夏侯在他家找了半下午,最后讪讪离开,回家把这件蠢事和他妈一说,挨了一顿揍,再后来长大一点,又从大人口中听到了些事,小时候幼稚的想法也就彻底忘记。 现在突然瞧见深居简出的姬南齐,夏侯突然想到了以前自己那个不过脑子的念头,问:“以前你哥是不是就把你藏在他房间里?” 姬南齐没有回答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夏侯换了种说法:“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待在你哥房间?去你家也没怎么看到你。” 姬南齐估计觉得不说话不礼貌,过了一会,轻声“唔”了一声。 解开了一个多年的未解之谜,夏侯心底痛骂某个人阳奉阴违。 因为夏侯比看上去健谈很多,姬少越也让他进来,证明两个人关系也不错,姬南齐对他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人也没有那么紧张,往磨砂玻璃那边看了看,主动问:“外面是谁?” 夏侯比他大方很多地站起来,往外瞧,姬南齐也借着他的遮掩伸长脖子去看,瞧见隐约的两个人影。 “一个美女找你哥谈心。”夏侯看了眼就坐下来,看到没来及的坐端正的姬南齐,发红的眼角睁得很开,像是瞪大一点就能清楚一样。 夏侯瞧他着急,怂恿他:“怎么不出去看看?” 姬南齐往景观树旁缩了一下,摇头。 夏侯刚要继续动摇他,突然想到姬家那摊事,大半年前姬南齐走的时候还有媒体说他是被“扫地出门”,除了他哥,姬家现在应该也没人不知道他回国了。 姬少越愿意把遭人嫌的小弟带在身边,两兄弟还在这里单独玩,多年没被人窥破过的亲密乍然一现,夏侯才明白过来姬少越让自己查那些东西做什么。 “你哥对你挺好。” 姬南齐警惕性很高,听了这话和刚开始一样没有反应。 夏侯仔细看了看他,可能这大半年他过得不怎么样,毛衣下一截手腕清瘦,脸上也没有什么肉,两颊有浅浅的凹陷,刚才说话时颧骨下两条浅窝也要更明显,眼周微红,可能刚才还对着兄长哭过。 夏侯看他安安静静坐着,大有能这样坐上一天,便开口闲谈:“你的眼睛和夏夏很像。” 他就是随口一说,说出来又发现还真的就是。 姬南齐长相偏阴柔,一双眼睛长得秀气漂亮,真的和夏侯记忆里那双湿润发红的眼睛很像。 夏侯偏头往玻璃外看,隐约可见对站在一起的两人,提议:“你们真该站在一起,看哪个掉眼泪能更让少越心软。” 夏侯转头看惊愕的姬南齐,反思自己的一时嘴快地奚落,干咳了声,问:“等会你们有什么安排?” “去看我妈妈。”姬南齐轻声说,“我很久没去看她。” 姬南齐的情绪很明显,一点不像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孩,低落难过,还有无奈。 夏侯没再问,放下水杯走了出去。 姬南齐透过玻璃往外看,看得不是很真切,只看到夏侯站得不远,问了一句,然后又进来,和他一起坐着,手指点着膝盖。 “当初他把你妈妈安排进我们医院,有让人照顾好她,后来也让我查了点事,你妈妈她就是自杀。”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姬南齐谈起喻灵的死,像是一直藏在黑洞洞胸口的一个木箱子突然动了一下,锐角扎疼了他。 姬南齐指腹紧紧贴着杯壁,努力想着自己该问点什么才不会出错,但是他沉默了太久,习惯了当一个逆来顺受的哑巴,在伤口里拼命找到只是捂烂了的脓疮。 “她,明明没有想死。” 夏侯没有看已经有了哭腔的人,说:“她精神状态不怎么好,这种病人就是在悬崖边走路,有时就突然掉了下去。医生、警察都查过,她是自己一个人上的顶楼。” 姬南齐慌张擦了一下脸,说:“可是,医院会锁门的。” 夏侯停了一会,说:“抱歉。” 姬南齐没有再问,在位置上听不出是平静下来了,还是在默默流眼泪,和一开始他坐在那里一样,当一株静悄悄的壁花。 夏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他说这些,原本以为姬少越把这些都告诉过他,但看样子,姬少越什么都没有说,而姬南齐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单纯无知。 夏侯犹豫了一下,余光看着玻璃,说:“你哥比我知道的清楚,或许你可以问问他。” 姬南齐轻轻点头,站起来从员工通道出去,在卫生间待了一会。 出来时,只是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一个人走进对面的女厕。 姬南齐认出了对方,鬼使神差的,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厕所靠着白瓷墙站着。 等女厕有人出来,姬南齐从墙后探出半颗头去看正在衣冠镜前整理的许夏尔。 她冬天也穿着裙子,露出瘦瘦的腿。 姬南齐想起回来的时候姬少越也想他穿裙子,只是出发前他有点感冒,而且他个子不适合穿高跟鞋,就是女装也不如许夏尔这么精致有女人味。 姬南齐本来还想看看许夏尔的眼睛,又算了。 靠墙站了一会,觉得人都已经走了,准备走出去,跨出去就遇到个人。 许夏尔上下打量偷看自己的姬南齐,倨傲的目光和姬少越身边的许多人一样。 姬南齐低头避开,觉得她不认识自己,指她的对面:“女厕所在后面。” 意外地,他的名字被生疏又准确地念出来:“姬,南,齐?” 姬南齐不能再假装工作人员,抬起头,去看许夏尔注视自己的眼睛。 好像又是一个知道他的来历,他的母亲,他的现状,居高临下的知情人,之前彼此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话的许夏尔看他的眼神也和姬南齐以前经常看到、带着轻蔑和挑剔的目光没有什么区别。 许夏尔涂了层鲜亮口红的嘴唇带着刻意的笑:“你不认识我?我知道你,查喻灵案子的是我哥,你们母子长得很像。” 见姬南齐不说话,许夏尔问:“不好奇吗?” 姬南齐摇头,许夏尔:“好吧,国外过得不错是吧。所以这次你哥带你回来的?”他的遭遇似乎被广而告之,许夏尔也同样口吻笃定,“原本他来这里就是见你。” 姬南齐终于开口:“别说出去。” 就这一句话,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泄露了伪装,许夏尔神经一动,重新仔细看面前这一张脸。过分漂亮,而显得妖丽,又因为清瘦,脸骨纤细,眉眼都透着楚楚伶仃,一截脖子白皙剔透,清纯地藏在毛衣领口下,一枚恍惚的暗红像是残红落雪。 “你比喻灵懂事。” 姬南齐厌恶他们谈起喻灵的眼神、口吻,但许夏尔并不是想说喻灵,下一句话,带着靠近过来的香风,轻言细语说:“你有发现你和我有一点像吗?” 许夏尔对他这个有瑕疵的替代品莞尔一笑:“记着不要给你哥哥带来麻烦,不然你就比喻灵还让人恶心。” 第二十五章 陈憨憨 许夏尔高挑清丽,年纪轻轻就有名门千金的端庄和疏离,这句刻薄来得猝不及防,姬南齐好脾气说:“是你想多了。” “也对,靠喻灵给你挣下的,你也不至于饿死。只是你长了一张会让人担心有样学样的脸。”许夏尔悠悠然地声音是提醒,亦是警告,“别动不该有的想法,否则用不着别人,我也可以要了你的命,所以不如现在有多远滚多远。” 姬南齐不知道许家有多厉害,但也没有怀疑过这句话里的真假,这位感觉敏锐的许大小姐大约也是真的很喜欢姬少越,生怕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姬少越,不惜自降身份地来威胁他。 许久没有听到类似的话,让姬南齐好疼,便冲动地开始了他这八个月来第一次的出逃。 这里靠近机场,姬南齐走出去头顶就传来低空飞行的噪音,靶场在一个公园里,载着人离开的汽车是唯一行驶在沥青路上的交通工具。 太久没有独自出门的姬南齐谨慎看了一下四周,都是一半青一半黄的草木,当他沿着路边走的时候,它们无害地在冷风里招摇,有沙沙的声音,让姬南齐觉得周围实在太安静了。 要是有人就好了。 就像没有拿外套和手机一样,他不想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很明显,也胆怯地给自己留有余地。 当他沿着路边走出五十多米,就停在拐角,捡草丛里的一粒圆石子,扬头专注看着天空上飞过的白鸟。 然后有人站在他背后,熟悉的清冷气息就包裹住他,大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背。 等飞机的噪音过去,姬南齐偏头对姬少越笑,主动把手里捂热的石头送给他,说觉得这个像土壤黑色的眼睛。 这只是公园用来压土普通鹅卵石,在姬南齐小心等待的目光下,姬少越合上手掌,笑着问:“出来就捡一块石头,不冷吗?” “冷。”姬南齐主动抱住他,被姬少越捏住下巴尖儿,高深莫测盯着他看,拉开了距离。 回到靶场后,姬少越也不准备再待下去,让姬南齐换上衣服准备回去。 姬南齐心底很忐忑,上车后温顺地靠在他臂膀上,心虚地垂着密密实实的眼帘,又惊又怕中泛起困。 “停车。” 车停在一段陌生的街口,姬少越扶着姬南齐的肩膀把他叫醒:“下车。” 姬南齐怯怯摇头,拉住他的手,胆小怕事地强调:“我就是出去看飞机。” “去买花。”姬少越似乎彻底相信了他的话,也不计较他擅自离开,让他去看街对面的花店,“去买点她喜欢的花。” 姬南齐像那只掰玉米的蠢猴子,掰一颗扔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情马上就变成了惊喜。 花店不大,各式各样的鲜切花一捆一捆插在水桶中,姬南齐要了一束水仙,又去超市买了两颗佛手柑。 姬南齐说这是喻灵以前会放在家里的,因为在她的国家,每个家庭都会供奉这些。 姬南齐不懂其中的宗教含义,只是喜欢记忆里那股淡淡悠扬的清香,把他对家最初的思念凝固在这种温柔的气味里。 这些从没有人和人谈起的旧事让他一路都很放松,在冥园下车后,他抱着花在车边等了一会,只有前排的保镖下了车,他打开车门问:“哥,你怎么不下车?” 姬少越坐在还带着柔和花香和果香的车厢里,丝毫没有影响他清冷的气场,声线亦偏冷:“我在这里等你。” 姬南齐其实没有立场邀请姬少越,姬少越不该拜他的母亲,他连累家族的母亲也不配。 姬南齐为自己的得意忘形吐词有些僵硬:“那我快点回来。” 姬少越点头,透过车窗去看在保镖的陪同下走上台阶的姬南齐,穿着外套也和之前走出靶场的背影一样细瘦,走在暮色阴影下更显得伶仃。 无依无靠也无牵无挂,像是姬少越手里的一只轻飘飘的风筝,正在扑向另一个卑鄙的控制者。 姬南齐离开了半个小时,回来已经没有了买花时的心情,走得很快,距离车门几步外跑了过来,上车就着急靠近姬少越身边。旁边有其他人,他也没有很亲密,只是暗暗将冻冷的手塞到姬少越的手掌里。 姬少越没有在外人面前推开他寻求依靠的姿态,握着他的手背,给他一丝慰藉。 车没有马上开会他住的小区,去往姬少越安排的餐厅用餐,餐桌上姬南齐心情低落,胃口也不佳,吃了几口就停下来。 姬少越一回应他的注视,姬南齐就问:“你等会陪我回家吗?” 见姬少越摇头,姬南齐也不是很贪心,但冥园实在太冷也太安静,他还是想微弱的争取一下:“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姬少越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没有表示自己今晚其实是可以留在他身边,只说:“很害怕吗?” 姬南齐点头。 姬少越在桌布上轻旋酒杯,不咸不淡说:“那明天回伦敦。” 这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他说出来的口吻也不是玩笑,像之前任何一次一样陈述给姬南齐他的安排。 “不要。” “之前不是不想回来吗?怎么两天就不愿意走了。还是你本来就想回来,终于有了机会,不愿意走。”姬少越一如既往拿出强势的谈判态度,“夏侯和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想问什么?” 姬南齐知道在姬少越这里,和喻灵有关会容易被认为谎言和背叛,所以他努力推敲了字句:“我想知道为什么。” “和夏侯说的一样,人就是那么死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有人封锁消息,只是因为她的过去。你知道的,她不止陪姬楚聿一个,还有很多人。” 姬南齐是知道,但这是他的生母,对他也不好不坏,他不免目光受伤:“她很可怜,而且她照顾了我十四年。” 姬少越不同情任何人:“她只是照顾你,不让你饿死,现在是我养着你。凭你能做什么?” 姬少越的话对他来说一向力道很大,姬南齐心生胆怯,一晚上突生的勇气还未开口就沉了底,激起他的不甘:“我自己有办法。” “还想为她报仇?” 姬少越看过来的目光,和桌上那杯还有霜气的白葡萄酒一样,盯着脸色发白的姬南齐突然耐人寻味地一笑:“她把你养得太好了。” 晚上,姬少越还是留了下来,他本来很容易接受姬南齐的蛊惑,脆弱的,无知的,引诱的,都是让人上瘾的毒药。 在沙发上,把瑟瑟发抖的姬南齐按在手下,粗暴地抽插顶撞,给一贯他又痛又沉沦的性事。 外面传来远处学校早自习的铃声,姬南齐跪在床上,烂红的屁股高高撅起,一截湿淋淋的深紫往受尽凌虐的小口抽送,一进一出,姬南齐陷在枕头里的口鼻就用力摄取一次氧气,纤细的腰也跟着起伏。 姬少越说怕欠着他,一整晚翻来覆去几乎要把他弄死。 在炙热的刑架上,已经感觉不到痛和快感地姬南齐突然古怪地想到,他只是一张描着人样的画皮,他伤口被堵住了,就还能维持着人样。 清晨,姬少越清洗他的小花瓣,拿来药膏抹在他撕裂的下面。在这种蛮横地性爱里姬南齐经常受伤,那条粉红的裂缝颜色也变深,流出薄亮地血丝。 “下午再走。你不喜欢别人,还是阿进送你。” 姬南齐抓住他的手,没有怎么用力,也没有力气起身,清透的眼睛很平静也很柔和,问:“我去了伦敦,我们还能一起过生日吗?” 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只是他之前以为回国后就见不到面,才会想要一个约定的时间,现在姬少越没有马上回答,姬南齐也不失落。 没等姬少越真的离开,姬南齐就已经睡着,太痛苦的时候,他认为一觉醒来就会好一点。 姬南齐没有睡很久,在下午一点醒来,航班信息也已经发到了手机上,应该是有意订得比较晚,他醒来时距离起飞还有六个多小时。 姬南齐收拾好行李的时候,手机也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姬南齐坐在床边,和陈冉阳回了两三条,她的电话就打过来,问:“你现在在哪里?我让陈将晓来接你。” “爷爷知道我回国会不会生气?” 陈冉阳文文静静的声音很正义,也很果断:“外公那边你别担心,我去说嘛,你也可以先住我家。你现在是在机场吗?” 姬南齐等了不到半小时,门铃就响了,站在可视电话里的是陈冉阳,没有变多少,不加修饰的脸秀气文静,眼睛下天生的黑眼圈也没有淡。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陈将晓,他晒黑了点,之前他来过一次,知道位置,所以来得很快。 这么久没见,反而让他们的关系变得亲近了些,陈冉阳脸上笑容是少见的热情,拥抱了姬南齐,说:“小齐,欢迎回家。” 姬南齐眼睛发涩,拎着简单的行李,一只手抱着他她往门外看了看,不确定姬少越的人在哪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不然呢?”一直在一旁打量他的陈将晓不满说,“你这是什么发型,顶一团花椰菜。” 陈冉阳纠正他:“这是羊羔卷,小齐的审美变了。” 陈将晓翻了一个白眼:“东海岸那边的审美有问题吧,怎么越来越妖里妖气……嘶……” 陈将晓闭嘴,姬南齐想快点离开,催促他们出发。 陈将晓又想骂姬南齐没有良心,干脆大步走在前面,眼不见为净,姬南齐走在最后,陈冉阳放慢了脚步和他一起。 陈冉阳本来话就算很少的,和姬南齐比起来又算比较健谈,两人一字半句的交谈声时不时传到陈将晓耳朵里。 到了停在小区外的车旁,陈将晓终于忍不住插嘴:“你这半年都在家里待着吗,只会嗯嗯,就不能说点自己的事吗?” 姬南齐赧然,骗过喻灵的谎言不适合用来告诉他们,说多了容易出错,他轻声说:“我本来也不喜欢出去玩。” 他以前在国内算不上孤僻,只是太有自己的想法,谁和他交朋友,他都不愿意很亲近,去了一个陌生的国家,会形只影单也不算奇怪。 陈将晓看他似就未见日光而显得苍白的侧脸,收敛自己诸多不满的目光,粗声粗气嘀咕:“瞧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就不适合出去玩。吃饭了没?” 在新装修的办公室里,一股新家具的皮革和漆料味在净化过的空气里若隐若现,时不时撩动姬少越阴郁的情绪。 他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守在那里的人是他在这边的心腹,认识陈家两位少爷千金,两人带姬南齐走的时候,也没有敢轻易出现拦人。 而且陈将晓不好骗,发现自己在被跟踪,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叫人,后来也就没再跟着陈将晓的车。 等姬少越忙完手上的事,已经没人知道他的人被陈家兄妹带到了哪里。 他等会还要去陪姬云书参加一个宴会,装衣服的礼盒已经送到,他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 强压下那些不耐烦的心情,姬少越去到休息室,脱掉上衣,换上送来的衬衫,在系扣子时目光突然顿住。 他鲜少注意衣服的款式,只是在看自己锁骨上的一圈牙印,是昨天姬南齐还有力气时留下的,不记得姬南齐咬得用不用力,倒是看着那抹圆圆的红,想到了他甜蜜柔软的嘴唇。 那张小嘴不仅会装乖卖笑,还会说好听哄人的话。 一粒一粒系上纽扣,直至喉下,姬少越低头整理袖口,突然阴沉散开,唇边挑着森寒的冷笑。 本来就该不意外姬南齐会逃,只是姬南齐装乖了太久,他也忘记自己胆小的绵羊本来就是长脚能跑。 在去往宴会的车上,他接到陈将晓的电话,只字未提今天下午的事,而陈将晓却如数家珍:“哥,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去接了一个人。” “哦?” “姬南齐!他自己跑回来了,不敢回去,就找了小阳,我开车去接的他。这事你知道吗?” “你们去了哪?” “他不让我们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了。是小阳送他去的酒店。” 陈将晓自己说了一会,犹豫了一下,说:“哥,我感觉他过得不怎么样,他好像也没钱了。小阳和我说要和外公求求情,让他回来。他一直都蠢兮兮,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骗……” 姬少越不为所动地打断他:“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感觉你去说比较有用,而且你以前不是挺在意他的。”陈将晓酸溜溜说。 姬少越在电话那头轻笑:“嗯,你说得对,所以看好他,别让他丢了。” 第二十六章 机智鸡 陈将晓平时不言不语地摆弄他的机器零件,实则也在耳听八方察颜辨色,是陈家集大成的人精。当初在追随大哥的脚步,还是坚持梦想之间左右摇摆。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跟着进集团未来会增加兄弟阋墙的可能,决定远离商场一心求学,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另一条曲线支持大哥的路径。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烦透了出现在各种宴会中。 他可以偷懒,他的大哥不能停下来,知道就姬少越还有事要忙,虽然觉得姬少越那句话听着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一口答应。 联系完姬少越,陈将晓等着陈冉阳来找自己,因为有人跟踪,他换了一次车,和陈冉阳他们分开。 母爱泛滥的陈冉阳失联了一下午,一到吃饭的包厢,陈将晓就阴阳怪气说:“你们可以再慢点,以为你去给他盖房子了。” 陈冉阳对他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喝着茶也没看他:“那你来得够快。” 待命一下午了,怎么不快。 陈将晓在陈冉阳身边坐下,翻翻菜单,问:“都点完了?我喜欢的春茂冻点了吗?” “大冬天的吃那个干什么?” 陈将晓很懒,也没有当哥哥的自觉,使唤陈冉阳也很顺手:“我就想吃,你去让人加上。” 陈冉阳一边说“受不了你”一边站起来,出去时问了姬南齐要不要。 过了一下午姬南齐的嗓子哑坏了,说话费劲,只摇头,陈冉阳走后,散漫地靠做在椅子上,杯子里的热气在他面前升起,一弧弯弯的眼睫一动不动。 比以前阴郁消沉了很多,但也改掉了他随便对人露出那种笑容的毛病。 陈将晓做完客观评价,开口:“我来的时候和越哥打了电话。” 姬南齐的脸颊不明显地动了一下,陈将晓说:“我以为他会了解你的情况,不过他不知道。你们一点联系都没有吗?” 姬南齐往门的位置看了看,像是在确认会不会有人突然进来,陈将晓说:“小阳还不会回来。你就老实和我说,你和越哥怎么了?他不可能一下就不管你了。” 姬南齐这一下午都是晕的,因为生病,也因为害怕,任何和姬少越有关的话题都能挑动他紧绷的神经,但陈将晓继续说:“亲兄弟有一天也会没有耐心,我都没有见他生过气,你还经常惹他,你有很多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挑战越哥的底线。” “你想说什么?” 陈将晓看向他,视线从他看上去发红发软的嘴唇移开,僵着脸说:“私生活还是要注意点。” 姬南齐反应慢一拍,陈将晓已经先替他不好意思,脖子硬得要断掉,压低声音说:“而且,家里没出过同性恋,一定不可能接受。你这次回来,要是想带个男朋友一起,我一定先打死你。” 姬南齐本来就长了一张容易让人误会的脸,他还不注意细节。 今天去他住的房子,一进门门口就有多出来的一双拖鞋,走几步柜子上的一对儿杯子,摆列出来的餐具也是不多不少两对,然后大开的卧室门内睡过的双人大床,再仔细点,还能闻空间里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最明显的是姬南齐后颈斑斑点点的吻痕,一低头,尤为明显地从颈骨蔓延进衣领深处。 陈将晓头脑风暴一下午,觉得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分明就是纵欲无度的后果。 再结合姬少越冷淡的态度,陈将晓几乎肯定了,这个一直很独很叛逆的姬南齐在国外的时候又沾染上了不好的习惯,还带了野男人藏在姬少越给他买的房子里。 看姬南齐木讷讷的样子,陈将晓有些生气,提醒他的口吻加重:“你别又和以前一样觉得什么都无所谓,那是因为越哥什么都给你担着,但他一定不可能接受。你清醒一点。” 说完陈将晓自己就浑身难受,喝了一口茶压惊,重拾起沉默是金的美德。 因为陈将晓这番话,姬南齐心底到没有那么慌张,胃口也好了些。 陈将晓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十分火大,觉得姬南齐确实是越来越不像话,想快点有个人教训他,所以办事效率很快,三天后就来通知姬南齐晚上一起回家。 今天年会后,姬云书会在南山小宴亲友,这是惯有的聚餐,本家一脉也都会到场,往年姬南齐也会去跟着入席。 陈将晓带来这个消息的时间姬南齐正在拌一碗清汤寡水的面,陈将晓说话的时候,他停下动作,右手握着一双筷子,乌青的手背下没有用力筋骨也瘦得很明显。 “我爸回来吗?” “舅舅?不清楚,好久没他的消息。” 姬南齐盯着飘某处,在慢慢消化这个消息,也在想自己该怎么做。 陈将晓看看他,又看看周围,这里原本是陈冉阳高中要剪片子敲脚本的工作室,没打算用来主人,除了各种书和工具,几乎没有家具。那天让人简单打扫了一下,房间里还是有清冷的灰尘味,姬南齐睡在沙发上,落着遮阳窗帘的房间里高高低低的黑影都是各种在防尘罩下的工具,其中有一只他的行李箱放在墙边。 可能姬南齐不是他想的那么想要回去,他看上去很容易安置,不愿意住酒店,在沙发上睡三天,可以用毫无胃口的面裹腹,现在对可以回家的消息看不出是否开心。他像是在一层薄而忧伤的雾里,要把看不清楚雾吹散他也不见了。 “你想回去做什么?” 车驶过路灯,一晃而过的光从车窗经过车厢,没有暴露姬南齐越来越明显的紧张,陈将晓的问题过了十多秒才得到答案:“有点事想要找我爸。” 动了恻隐之心的陈将晓给他支招:“找舅舅不如找外公……你要是不想,也可以去找越哥。” 你不是那么会撒娇。这半句陈将晓怕给他提示没有说出来。 姬南齐不回答,陈将晓又后悔了,说:“不过越哥今晚可能没空,他得陪人。” 姬南齐表情微惊地看过来,陈将晓说:“说是越哥的朋友,但是前两天和越哥一起去拍卖会,我妈说越哥花了这些钱,给她买了一块翡翠,新闻上也有。” 三天前在私人拍卖会拿出来的那块翡翠达到帝王绿,种老,水头足,本来就是有价无市,又因为走漏了其高的成交价,有人捕风捉影闹出了一些新闻。 但是姬南齐没有看手机的习惯,加上拉黑姬少越的后怕,这两天就把手机压在行李箱低下,一点也不知道陈将晓分享的消息。 陈将晓说这个女生和姬少越学的东西一样,还是在读博士,和姬少越以前的女朋友都不一样,几乎算得上红颜知己。本来准备做点安排的姬云书,这次也没有说什么,默许很般配的两人交往。 南山的晚宴已经进行到一半,当姬南齐进去,他走过去的一路,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这个突然入场的姬家次子。 十九岁的年纪,很青涩,也很漂亮。 无数种窃窃私语汇成了看不见的风吹过明亮吊灯下的大厅,微不可查地吹动某人耳际的黑发,与人的笑谈也轻微停顿。 “哥。” 姬少越啜口酒,回过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陈将晓,薄而锐的眼梢略挑向他肩膀后投去淡淡余光。 姬南齐往陈将晓身后藏了半步。 陈将晓和姬少越身边的人打招呼,还懂事叫了一身挽着姬少越手臂的女生:“童姐姐今天好靓。” “谢谢。” 姬南齐忍不住从陈将晓身后望出眼睛,他记得眼前这个人,见过一面,当初也是这样站在姬少越身边。现在笑意浅浅,莹白的耳垂上两颗颜色浓郁均匀的翡翠耳坠晃晃,满绿柔亮,细腻通透,看来这就是姬少越花两个亿买的礼物。 “回来干什么?” 姬南齐心重重一跳,藏起了自己惊惧起泪光的眼睛。 陈将晓帮忙说:“他来找舅舅,然后我们找小阳看电影。” 姬少越说:“过来。” 众目睽睽下他态度算不上颐指气使,但也很冷淡,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威势。 关系疏远的两兄弟面对面站着,一个高傲,一个胆怯,优劣立现。 姬少越从一旁拿了一杯淡香槟,等姬南齐发抖的手指接过,轻轻地和他碰了一下酒杯:“欢迎回家。” 姬南齐仗着酒量好,不管红酒香槟都闷头饮尽,别人是牛嚼牡丹,他是佳酿醉春花,一杯酒下去,巴掌大的桃红面,妖娆抚媚。 姬少越看着他喝完,自己只浅啄了一口,像是怕这个没出息的弟弟丢脸,就把人打发到了角落,让他在墙角装饰用的屏风后等着姬楚聿。 姬南齐也当真听话,一直坐在那里,偶尔往外看,寻找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姬少越中途端了一碟点心过去,在被一面墙,一扇屏风隔出来的小角落里,一言不发地把东西塞进姬南齐嘴里。 空了一个碟子,姬少越也没有走,坐在一边看姬南齐想吐出来,又不敢,低头动着饱起来的腮帮子艰难咀嚼。 等姬南齐把那一口东西咽完,姬少越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颗扎着蝴蝶结的糖果,是家里一个五六岁的妹妹送的,糖纸漂亮,拆开时声音脆脆的,这块圆滚滚的水果糖让姬南齐半边脸都鼓起来一块。 像喂狗一样喂完手里的东西,姬少越用纸巾擦摸过他嘴唇的手指,回到外面自己的位置。 “去了哪里偷懒?”姬少越不回答,被扔下许久的童星棠笑着说,“我好像总是撞见你们两兄弟闹别扭的时候。” 姬少越一向不谈和自己有关的事,在走向彼此家长前,只貌似温和看了眼童星棠,童星棠圈了个“OK”的手势,挽住他的手臂不再聊无关的事。 除了家庭间互换的利益,他们之间的需要也是相互的,所以配合很不错。 童家在后半程时离开,童星棠的父亲在前面路口等她,中间一段路姬少越要伴她同行。 分别的拥抱里,童星棠对注意力一直不在自己身上的姬少越幽怨说:“真是知道太多反而不好,比起不熟的时候,我的待遇真是差了好多。” “你知道得不算多。”姬少越手臂绅士地虚搭在她背后,貌似温和地回应她的前半句话,“我知道你谈恋爱了,也知道对方的名字性别,比起你乱猜的,我知道的不仅多,还有用。” 童星棠稍微推了他一下,离开这种看似暧昧实则可怕的拥抱,压低声音苦笑说:“好好,是我话多了,对师姐礼貌一点。” 越接触就越怵这个的男人,唯一能在他面前挽回点面子的,大概就只剩下他们的老师算是同门,她也勉强算得上姬少越的前辈。 虽然姬少越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但他伪善周到,不会让人难堪,只要不碰到他的禁区,和他相处会很轻松,也会当一个斯文英俊的男友。 送走童星棠和她父亲离开,姬少越回到背后照亮半边夜色的南山庄园,姬南齐已经不在他的位置,佣人说他在二楼等姬楚聿。 姬南齐想做什么,要怎么做都很容易猜。 姬少越也猜到他上楼找谁,会说什么样的话。 但他可能见不到姬楚聿,姬楚聿这段时间颇受打击,心情和身体状况都不怎么好,晚上出现得迟,半局不到就让人扶上去休息。 姬南齐想和姬楚聿说上话,还要等一会。 这样也挺好,这次这么坚定勇敢的姬南齐,一天没有得到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就会一直像今晚一样在原地做无用的等待,去不了哪里。 姬少越一边冷漠地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一边又想起刚才他抱着软枕的手,有一团乌青,仔细能看到细小的针眼。陈冉阳说他打了三天的点滴,血管细,第一天就扎了几次。 姬南齐会觉得疼,毕竟姬南齐很娇气,不过没有在他面前,姬南齐也很能逞能。 在给姬南齐喂东西的时候,姬少越就在等他什么时候会对自己开口,不过姬南齐不打算和他说话,因为害怕,也因为赌气。 姬南齐一直都是一个异常执着、不容易改变的人。 “少越,去二楼看看。” 晚上九点多,晚宴临近结束,陆续有车驶上大路,需要打扫的正厅和草坪占用了大部分的佣人,还有一部分去了有客人入住的副楼,主楼二楼以上主人的空间安静许多。 姬云书没有回房休息,准备去书房习字,并叫来了姬少越,忙了一晚上的姬少越略微出神,他又叫了一声,姬少越停下与他随行的脚步,表现出疑惑的样子。 “今天人多,我不想赶客。” 姬云书很不满今晚姬南齐的纠缠不休,姬楚聿不想见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但他依然不放弃,从楼下的小角落到二楼的起居室,让人无法忽视。 姬少越知道姬南齐的坚持有一半是因为不懂这种留有余地的拒绝,但没有替他解释,只说:“我去看看。” “少越。你知道他这次回来干什么吗?” 作为一直被排斥,又主动游离在这个家边缘的姬南齐,他对姬家来说可有可无,反过来亦然。唯一让他再回到这里的理由就是他莫名其妙去世的亡母。 姬少越说:“或许和喻灵有关。” “不是或许。他是找人查到了什么。” 神经被这句笃定又嘲讽的话挑动,姬少越看向一旁双手扶着手杖的姬云书,问:“有他可以查到的东西吗?” 面色沉沉的姬云书摇头,第一次和姬少越谈起半年前的旧事:“当初事出有因,那些安排才会看起来突然,你是不是也怀疑过你爸?他确实对那个女人不好,但她的下场和我们家无关。” “我也确实不想我们家再和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扯上任何关系,对她的儿子如何都不算无情,更不会是补偿,只是想还姬家一个干净。他一直都听你的话,你去与他把这些说清楚,会比你爸说的管用。” 姬少越不露声色地点头,离开前最后问了一句:“爷爷您觉得有些事现在不能告诉我,那什么时候会是合适的时候呢?” 姬云书没有回答,柏崖木手杖扣在地板上,那种沉重而有规律的声音渐渐远去。 总是这样,唯一值得信赖的家长,从未真正信任过他。姬云书一直用冷静得近乎冷漠的旁观来看待自己的继承者,怀疑他的能力,也质疑他的用心。 有很多责任和期待姬少越是一个完美的继承者,未来可靠的家长,却又像是从未和这个家庭相拥。 在走上楼梯的一段距离,姬少越突然明白姬云书为何总是说自己像他,因为他们都一样自私。 唯一不同的是,姬少越自己要的,是一个不会反抗他的姬南齐。 姬南齐已经不在二楼开阔走廊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姬楚聿答应了见他,也不知道他们已经谈论了多久。 当姬少越走向那扇虚开着的房门,一条斜出来的窄光照亮门外吸掉足音的地毯上,房间里争吵的声音不多不少漏出来。 姬南齐面对他总是像是在卖娇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你敢承认吗?是你活生生逼疯她,又害死了她,我一定会全部都知道,一定要报复你……” 姬南齐话没有说完,就被房间里一阵破碎的声音打断,可能是姬楚聿动了手,还有姬楚聿低骂。 姬楚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独子,众星捧月长大,脾性一直没有沉淀下来,尤其是在第一段婚姻里落败,他就更显暴躁。包括姬云书在内,都觉得五岁就出国的姬少越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了解自己的父亲。 但姬楚聿当年一一砸掉家里和高静薇有关的东西,然后在一地碎片中看向姬少越的眼神,以及这些年姬云书帮他按下的事,姬少越记得清楚,他知道的也比任何人以为的都要多。 很多时候他们都不算是父子,姬少越对他的尊重更像是一种必要的流程。所以在听到姬楚聿动手时,姬少越突生躁郁,险些冲动地踢门。 在房间里的小客厅,姬南齐显然不敌爱好爬山和滑翔翼、常年健身的姬楚聿,姬楚聿把人按在一盏碎掉的花瓶和壁灯碎片上,嗤笑:“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成长为让人放心的姬南齐,在自己恨极里的软弱和胆怯,此时的一腔孤勇,没有用力的挣扎,也不觉得痛和害怕,被一种积攒的愤怒支配,在短短几秒钟想到了很多,最后定格的是五年前扔下落地灯用力抱住他、脸色惨白的喻灵。 他还没有继续说话,身上的重力就骤然消失,有人进来打断了他和姬楚聿的对话,不仅拉开了姬楚聿,还拉起了他。 “哥……” 姬少越脸色阴沉,只看了他一眼:“出去。” 姬南齐没想到会有人来,也没想到来的人是姬少越,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觉得姬楚聿打得他好疼。 姬楚聿不满地整理被迸出来的水打湿的睡衣衣袖,继而看向还留在自己房间的姬少越,对上那双寒川似的眼睛,不耐烦的神色微顿。 “怎么?想帮他教训我?” “爷爷让我来提醒你。”姬少越投来不属于一个儿子的居高临下的目光,“上个月您陪着去医院的女星,爷爷的人已经去见过。” 姬楚聿脸色立变,推开姬少越就要出门。 姬少越在背后讽道:“只是打点人,你不用着急,知道你没有给我添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弟,就放心了。” 静默了片刻,“弟弟?”姬楚聿回过头,像是看透了这段刁难的缘由,脸上变得意味不明,“你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吗?” 第一次被暗示的时候,姬少越还觉得烦躁,现在他很坦然,踩碎了脚下的碎片,声线清冷:“他是我的弟弟。爸你是知道我们身上有一半的血都是一样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是吗,那他呢,你知道他想报仇吗?报仇。”姬楚聿为他幼稚地用词一声冷笑。 而姬少越轻描淡写地从他身边走过:“他就是个小孩,只要你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他说的话。” “对不起他?”姬楚聿在背后玩味十足,“喻灵已经死了,他一个哭哭啼啼的废物能做什么?但是他哭起来很漂亮是不是?不对,他不哭也很漂亮,那张天生勾引人的脸。” “少越,他说他报复我,但他怕我,你觉得他会怎么报复我呢?” 姬少越嘴角紧抿,在走出房间后呼吸了两次。 他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被人捏住了软肋,从被窥视的胸口感觉到一股寒意。 在楼梯口的起居室等着他的姬南齐站起来,像知道自己闯了祸的小孩,又像是怕惊扰到了别人,跟着他的脚步很轻。 姬少越本该去找姬云书,但他还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口拦下了一直跟着自己的姬南齐。 姬南齐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不言不语地用柔软温暖的手心牵着他的手。 姬少越在看他的手,像是在提醒他松手,姬南齐太想要解释清楚,又显得慌张:“哥哥,你别生气了,我只是怕你不同意。我想知道喻灵是不是被害死的。” 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出现,听到他们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的对话。在这个东西太多,而显得阴影密布的家里,姬南齐的无辜真的太突兀,也太不合适。 姬南齐也不知道姬少越有多想把他锁起来,跟着姬少越走进去,又牵住他的手,像是想要和好的小朋友,自己走出了第一步,也以为另一个人可以主动走出下一步。 但只有他是急于和好的那个人,他毫无办法,又害怕失去,解释的声音很轻:“我要这么做。喻灵是被姬楚聿送去医院,因为她打了姬楚聿,姬楚聿也会害死她。” 姬少越打量姬南齐,在思考他这么瘦是否能被藏在衣柜里,又该如何带走,淡声问: “姬楚聿对你做了什么?” 姬南齐的事比其他人更轻易地让姬少越动容,但姬少越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姬南齐适合被豢养,这样他才能不受伤,也足够听话。 姬南齐没有为以前的事难过,很快就对姬少越笑,说:“我的事不会影响你,也不会有人发现,真的。” 他是什么都没有做的人,现在做这些可爱的保证让姬少越感觉到好笑,扯了一下嘴角,继续和他没有意义的商谈:“那你想做什么?” 姬南齐要小心姬少越的陷阱,就摇头,不想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主动靠近很平静的姬少越。 姬少越把他另一只手拿起来,上面被碎片划破了几条不深的口子,姬少越看着有些血丝的小口子,姬南齐说:“好疼啊。” 姬少越撩起眼皮看他,姬南齐:“吹吹就不疼了。” 姬少越脱他的衣服时也没有反抗,有些胆怯地往门的方向看了看。 “我们吵架的时候,你不能交女朋友,我们会和好的。” 姬少越把他带着一点碎渣的外套脱下来,问:“为什么突然又需要我了?” 姬南齐愣住,他对姬少越也不是需要那么简单,他急于和好,又每每无法马上明白姬少越生气的理由,他也选择忘记那些过分的事,轻声为自己的偷跑和失联道歉,最后嘴唇蹭着姬少越的耳廓,说:“你不要总是弄得我很疼,你要说到做到。” 姬少越手掌贴着他的脸颊,拇指抚摩过他下巴的软肉,把他推向与自己平视:“这么听话,是不是想要夏侯帮我查的东西。” 姬少越总是问他,但每次都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从他开口的口吻,和姬南齐的神态都可以得到答案。 “你哪里笨呢,你一直都知道你最有用的是什么,每一次都能交换来你想要的东西。” 犹如当头一把冷剑,姬南齐刚才的笑也没来得及收回去。 姬少越从床边的柜子拿出一个文件袋:“知道你今天会回来,也会想要这个,所以给你带来了。不要吗?” 姬南齐张口结舌的样子,显得无辜又无情。 姬少越冰凉的食指按住他会解释会哄人的嘴,从他脱下的外套里拿出一只黑色录音笔,一端正微弱地闪烁着正在工作的绿色荧光。 “我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原来就是这个。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保存了多少呢?”姬少越薄唇挑着冷笑,捏住在手里转着玩的录音笔,忽而对一脸惨白的姬南齐扬了一下眉梢,“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姬少越把手机拿出来,语气结霜:“这种每次你都被我操得不死不活的样子,有准备东西录到吗?” 一旦被定了罪,解释不重要,开口也显得苍白无力。 他被掐着下巴去看手机里淫叫的人,不在性爱里的围观,是无处遁行地直面自己的淋漓丑态。 “你哭什么?不是你勾引我的吗?婊子。” 姬少越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删掉他手机里东西,一个是拿走那份文件袋。 姬南齐选择了后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 他怕极了,被姬少越赶走的时候以为会被抓回去,被打被操,但都没有。 姬少越可能真的失望透了,也不对,姬少越只是从未相信过他。 姬南齐把喻灵的资料都拿出来看,太厚了,摆了满满一张床,他看了一半,只记得喻灵在缅甸的本名叫“阿哭”,其他和喻灵有关的人他没有印象,更不认识。 这就是他用在姬少越那里岌岌可危的信任换来的东西。 把文件都收起来后,姬南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思考,对着虚空发问:“妈妈,怎么办。” 就像当初喻灵问他“以后你怎么活。”的问题一样,都是无人问津的痛苦以及寸步难行的绝望。 半夜姬南齐在睡梦中被鬼压床,乱蹬的小腿一下就被握住,顺势分开腿,钢铸似身体把他死死压住。 姬南齐惊恐万分,又惊又怕地抓住对方的肩膀,是有温度的,心神松了一半,又猛地对上那双烫人的眼睛,刚要开口就被掐住嘴。 最开始姬南齐差点疼晕过去,半熟的身体被操开了后,就成了一个人型的性爱玩具,身娇体软,眼角绯红,个人感官已经滞后于炙热的性。 天亮的时候,姬少越给他把衣服穿上,遮住一身深红浅晕,只给他带上了衣服的帽子,就堂而皇之地把双腿发软的姬南齐从南山带走。 在行驶的车上姬南齐靠在姬少越怀里,突然想起:“你要送我去伦敦吗?” “不。和我一起回去。” 姬南齐点头的同时,其实很想问一下自己的身份。但他喉咙痛,其他哪里都痛,他问不了什么,也去不了哪里,他本来就不需要身份,也不需要思考。 第二十七章 伤心妲己 早晨的天空呈现冷调的灰蓝,小区物业做的圣诞装饰还没有撤掉,被匆忙带走的姬南齐海穿着昨天的外套,敞开的衣襟下衬衫很皱。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胆怯,路过一颗松树,他伸手摸树上迷你圣诞帽,很快被姬少越握住发凉的手背径直往回走。 现在才早上七点不到,小区里走动的人少,回到他们住的地方,姬少越才把手松开,姬南齐没抓到他的手,轻靠着墙,支撑住精疲力尽的身体,下体火辣辣的刺痛让他背后一层冷汗。 “那是我去找姬楚聿才带上的,你明明知道,又不信我。你在怪我和陈将晓一起走吗?还是怪我要了喻灵的资料?可是可是……” 或许是他的解释和示弱都很迟,轻而易举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姬少越反应一如昨晚,和骤然惊痛的姬南齐对视时眼底看不出情绪波澜。 姬南齐喉咙咽下,努力让自己承诺得不是他想的那样虚情假意:“我不会背叛你,也没有要利用你,相信我有那么难吗?” 姬少越那张好看又俊雅的脸表情平静,问他:“要分开吗?” “分开”这两个字太重,是姬南齐所有设想改变他所处环境所有办法里唯一没有想过,猝不及防地让只有一层薄薄勇敢的姬南齐开始慌张。 可能点头会更好一点,但是他做不到,一个简单的动作像是在挖他的肉,他疼极了。 一开始他就不该想和姬少越当正常的情侣,现在他不能完全依附姬少越,当一个温顺听话的情人,那些让自己苦苦挣扎的多余情绪很讨厌。 “我想走。”姬南齐捂住脸,湿热的眼泪打湿指缝,声音嘶哑无力。 姬少越扳开他的手,强硬地拖起他的后颈让他抬头:“去哪里?” 姬南齐害怕看到他这个样子,慌张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流进发根,哽咽难忍:“不知道。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不能走了。” 他说不能。 姬少越指腹擦掉他脸庞的泪痕,按出一道红印,声音却很清淡:“那就不要分开。你离不开我,我也舍不得你,要是觉得这样是折磨,就后悔当初当为什么要招惹我,不要怪我现在不松手。” 姬南齐的脸被扔到一边,看着墙角怔然了一会。 他以为自己是很了解姬少越的,但还是自以为是了,姬少越想要什么,讨厌谁,又喜欢谁,他都想错了。 早就不是第一次明白这个事实,但每每正视,胸口依然心悸。 姬南齐想要叹一口气,浑身上下都很冷,流失的热量会加剧他的脆弱,只是一颗泪珠快而无声地滚下来。 他很努力地想要姬少越感觉到自己的真心,只是在昨晚,在满目嘲讽的姬少越让他做选择的时候,姬南齐突然发现,就算他跟随姬少越到了天涯海角,他日落日升的喜欢也不能改变别人的无动于衷。 但明明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还是找了一个聊胜于无的借口来支持自己逃离。因为那些单薄的努力和勇敢,还是不敌对这个人情不自禁的欢欣和期待。 所以就算姬少越不怜悯他,也是他活该。 姬少越从浴室出来,看到姬南齐站在门口,和之前向往学校一样,看着关着的门。 他不温柔地把姬南齐拽进浴室,脱掉他的外套,脱裤子的时候姬南齐按住他的手摇头,说:“不行了。” 姬少越一直认为自己不是那么想和姬南齐上床,虽然他很香很软,但无处发泄的郁愤也不是只有在他身上才能发泄。 只是一旦开始,有些东西就开始超出了控制,看到姬南齐哀求畏惧的目光,就想要更多,抱着他亲吻,说甜蜜的话,做胆小怕事又真诚的承诺,被揉碎了弄脏了,依然在他怀里抱紧。 而此时姬南齐闪烁的目光看他如看着一个强奸犯。 可能是那些视频,也可能是因为他昨晚的暴行。 姬少越目光沉了沉,不由分说把他的衣服脱掉,情潮残存的身体像片薄粉的樱花,穿过膝弯把人横抱起,也很轻,细瘦白净的脚踝有被五指攥出的青痕。 陈将晓都看出来他过得不好,只是在他让人晕头转向的目光里,只让人觉得甜蜜,要不是回来一趟,姬少越真的觉得他们就是一对爱侣。 姬南齐陪他在寒冷刺骨的断崖边离群索居,姬少越不愿意尝试任何让他跨过中间深谷,离他而去奔向对面花团锦簇的花花世界。 姬南齐的小心谨慎,姬少越的不可让步,粉饰的和平从来都摇摇欲坠。 要是他的无知是真的就好了。 姬少越不想暴露自己的捉襟见肘,薄唇平直,不笑的眉眼显得阴沉。 姬南齐小心觑屈尊降贵站在一边的姬少越,一动不动地泡在热水里,等姬少越抱起他的时候,尖尖的指尖也烫得发红,放在姬少越脖子上时指腹温热细腻。 口吻轻软地赶人:“你什么时候走?” 姬少越扯了一块白色浴巾裹着他:“马上。喻灵的事有头绪了吗?” 听不出好坏,姬南齐怯怯地摇头。 姬少越抱着他往外走,优越的脸颊线条冷利:“我帮你查。” “不用了。”姬南齐感到意外,怕姬少越误会自己在欲擒故纵,又说,“我就是想…… 姬少越打断他:“一边说她不爱你,一边又放不下她,是你在骗自己,还是在骗我?” 姬南齐哑声,坐在床上,从肩上滑下来浴巾堆在腰间,有很多咬痕和吻痕的身体还是很白,几乎和浴巾同色。手指在床单下扣了扣,说:“我能离开这里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应该不想我回来,但我不想对不起她。” 姬少越从他的锁骨看向他的脸,替他总结:“嗯,所以无所谓结果,只是想要找个理由离开。” 被说中的姬南齐猝然抬头,摇脑袋。 “好,你想知道,那我帮你查你查不到的。”姬少越低头解开被打湿的袖口纽扣,支着一条长腿半跪上床,拉住往后仰的姬南齐。 姬南齐嘴唇红软湿润,小声问:“你不是马上要走了吗?” 姬少越拽着他的腿不让动:“我说的马上,是干完你以后。” 姬南齐往后推,说:“我不想我……” 在皮带金属扣地脆响中,姬少越告诉他:“这是交换。” 姬南齐哑口无言,伸手要姬少越抱他,手臂在半空中就掉了下来,修长的脖子仰起,几乎气绝似地哀叫。 在浴室简单清理后,姬南齐还在昏睡,情潮褪去的脸白嫩嫩,烫染过的头发像是营养不良,透着还在成长的稚弱和纯洁,他本来就还小,十九岁的生日还没有到。 姬少越把他放回床上,亲吻他的脸颊,手臂从他胳膊下圈住他的后背,把人霸占在怀里,手指穿过柔软的头发。 姬南齐不怎么舒服地往外躲,被环着腰,逃不开的时候嘴角瘪了瘪,还是没有醒。 像是终于又得到了自己觊觎的玩具,他所有的自私与狭隘都用在一个人身上,现在依然无法对姬南齐痛及所痛,筋疲力尽的姬南齐只让他感到放心。 没有细尝隐秘愉悦,就开始担心,迫不及待想把他放在自己能看到,能碰到的领地。 姬少越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想着,要快点回伦敦,这里认识他们的人太多,变数也太多,他要是不陪着姬南齐,姬南齐会更加难过。 姬南齐对姬少越的安排没有异议,只是奇怪年关该是他最忙的时候,但他每天都会过来。 第一晚姬南齐被不由分说地干醒了,腿软得差点下不了床。第二天晚上就学乖了,抱着被子在外面沙发上等姬少越。姬少越回来,用被子裹着他,自下而上地颠弄。 姬南齐明白不管自己等没有等他,睡没有睡,结果都是一样,就开始消极怠工。 比起姬少越精力充沛的高昂性质,太高频持久的性爱和新的伤口让姬南齐崩溃。 因为姬少越说这是“交换”,他也尽力配合,就算在半梦半醒间也会配合弓腰曲腿,太激烈地时候姬南齐手指抓着白瓷浴缸,从脖子到手背一层薄皮下都是青筋:“哥哥你打我吧,我要坏了,要坏了。” 体内的大东西夯实地抽出进入,严丝合缝的撑开,把过度使用的穴肉磨红操烂,姬南齐软言细泣的求饶也渐渐低下去。 从浴室出来,双人大床上,床垫从中间陷进去一块,富有弹性地起伏,姬南齐手指先是拧着床单,被翻过来来后,瞳孔发虚看不清身上的人,掐紧了十指抱在又热又冷的胸口。 他几乎要在这种高频率的性爱里死掉,更感觉不到任何快感,是一个马上就要烂掉的畸形肉套,眼角汩汩落泪,喘息的嘴唇无声呢喃。 姬少越附身把他抱起来,侧耳去听他的声音,眼神一冷,一顿狠操,姬南齐高了过去,激出水儿来的嫩穴一阵紧缩差点把人夹射,让姬少越忍不住低骂一句。 抽出还支棱棱地性器,姬少越俯下身去打开他紧握的手,空空如也,他刚刚紧紧攥住的什么都不是。 姬少越确信他刚才在房间里看什么,没找到那东西之前,他像是在困兽一样在床上四处寻找,终于在软垫的缝隙下找到一张照片,白色边框里是一块深绿色的草坪,站着年轻的喻灵和怀里还是小奶团的姬南齐。 背面有一行字,比他所想的任何嘱托都要简单:“记得妈妈和你在太阳下唱的歌,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害怕。” 很多次,姬少越都在监控里看到姬南齐跪在地上拿出什么东西在看,姬少越知道他在翻喻灵的遗物,因为介意,只当姬南齐是在思念,就像姬南齐很多次向他提起害怕,也只被当作撒娇。 “……妈妈,救命……” 手里的照片突然变得很重,姬南齐之前的声音也不再单单引起姬少越的嫉妒和愤怒。 他终于不向不疼他的人祈祷,转而向另一个长眠不醒的人求救。 那些口口声声的报仇,姬少越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在伤痕累累时想起了母亲。 姬少越彻夜无眠。 姬南齐醒来已经是下午,姬少越早就走了。 在手机上收到了陈冉阳的祝福消息,才后知后觉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完就是新年,也是他的生日。 也是最忙最热闹的时候,姬少越不管如何都不能陪他过生日,十四岁前有喻灵,十四岁之后有Messy。 姬南齐习惯了一个人,睡了大半天精神也好了很多,回了陈冉阳的消息,还加上了两个心情好的表情。 等他踩着拖鞋温吞吞离开房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外面的饭菜早就凉了。 姬南齐没有胃口,看着还觉得恶心,不想姬少越生气,倒掉后还在上面盖了很多张废纸。 做完这一切,他抱着膝盖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四个多小时,中间有三个小时在昏睡。 起来的时候二十六集的动画片正好到最后一集。 看完演出人员表,外面天也黑透了,今天是很热闹的跨年夜,小区的灯光做得很漂亮,五彩斑斓地照亮天花板。 姬南齐在厨房找到了一袋面条,煮了两颗鸡蛋,端上桌子的时候,觉得自己该说什么,慢吞吞吃完了,也没有想到自己该对十九岁的自己要说的话。 吃得有点撑,姬南齐趴在阳台上数了一会地上路过的人,晚上八点半准时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好像猪啊。”临睡前姬南齐自娱自乐地摸了一下自己吃得鼓起来一点的肚子。 半夜的时候,他被吻醒,舌尖比呼吸更早地尝到浓烈的酒味,姬少越很烫的手心很快就把他的身体抚摸发情,腰软气喘地承受进入。 姬南齐被他的酒味熏得头晕,不想接吻,被警告地咬了一口,乖乖含着他的舌头吮,后来被顶得没有了力气,有气无力地歪在枕头上,眼睛和嘴唇都湿亮。 他每天负责吃和睡,晚上再张开大腿,像个性奴。 姬南齐轻微地难受了一下。 姬少越喝了不少的酒,用掉一个避孕套,就压着喘息未定的姬南齐,呼吸变得平静。 姬南齐面色潮红地从男人炙热的怀里挣脱起来,端祥那张熟睡的脸。 很奇怪,明明每天都在见面,但他感觉很久不见了一样。 伸出手相要碰一碰,又伸回,在缩回被子前,姬南齐小心亲了一下他的薄唇:“生日快乐,姬南齐。” 第二十八章 笨鸡鸡和猛gg 在十二点的钟声里,姬少越伸手拨了拨枕边姬南齐浓密的长睫毛。 他最近有很多不能推脱的应酬与交际,酒精麻痹了疲倦,但也让人多思。他想要见姬南齐,却又不愿意表现自己的懦弱,也不愿去想姬南齐的脆弱。 此时他们相识的十九年如他眼睫投下的阴影,密密实实地压满姬少越的心脏。 十九年,不管以后以用何种方式分开都是割肉断骨的痛。 把易碎的姬南齐抱进怀里,姬少越吻了一下他的发顶,强压下心头的阴霾。 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法时,他只希望姬南齐可以听话。 早上出门前,姬少越把那尊慈眉善目的翡翠观音挂在他脖子上,冰润的玉石滑下,落在他锁骨位置,那里还泛红的皮肤像一团小小的莲花座。 姬少越没把人叫醒,独自满意了这个礼物,放心去了机场。 在飞机上,燕子恪问起姬少越是不是身体不适,这段时间他的行程都很紧张,几乎每天都参加饭局,和新认识的人,交情饮酒。就算姬少越很有魄力和自信,但正常人很难适应这个阶段。 姬少越看着舷窗外,目光和流云一样捉摸不透:“怕丢东西,在想家里布置好了没有。” 他出门后交代了住在左右的人,不要让姬南齐出门,也知道自己担心没有必要,姬南齐被吓过后,不愿意出门,也不会再联系别人。 但没有把姬南齐带在身边,他就对姬南齐难以放心。 在他出差后的第二天,姬南齐才发消息来问,姬少越没有回复,姬南齐在晚上打了电话过来。 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很轻:“你在哪里?” “酒店。出差。” 姬南齐停顿了一下,说:“礼物很漂亮,谢谢。” 然后彼此没有了话,姬南齐静静呼吸了几下,说:“那我挂了,再见。” 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姬少越又生躁郁。 在姬少越回去的前一天,姬南齐第二次联系他,因为想要让他把Messy送过来。 “我好想它,只陪我一会,然后送回去也没有关系。”姬南齐小心地和他商量。 但他没有明白,想要把Messy接到身边并不困难。但当初姬少越送他的狗,就像给他安排的司机阿进,替他做某部分事,陪伴他,保护他,并不代表姬少越会接受姬南齐对别人的依赖。 尤其是姬南齐表达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后,姬少越更不愿意有什么来寄托姬南齐的任何感情。 “它不记得你了。” 姬南齐也没有再坚持,让姬少越不要太辛苦,温顺地结束了通话。 而在第二天姬少越结束两个小时的飞行后,才知道姬南齐已经离开了家。 他说自己生病了,然后在医院避开人,独自走掉。 姬少越生忍下暴怒,推掉了接下来紧锣密鼓的行程,又在路上接到严叔的电话,说Messy不见了。 心念一转,姬少越驱车回到小区,在小区地一处绿化带边看到被一群小孩围着的姬南齐,还有他的狗。 姬少越在一旁一打响指,Messy就敏锐地跑过来,蹭他的裤腿。 姬少越牵着狗往回走,姬南齐小跑跟上,在电梯里,偷摸着Messy的头,说:“我想看看它,但是它跟着我出来了,它还记得我,还很想我。” 在小心跟着进屋时,姬南齐不知道的是他和姬少越没有解决的矛盾,已经让姬少越耐性全无。 把Messy关进书房,姬南齐也被关进了卧室。 姬少越把他扔在床上,拽着他的腿,直直出入他的身体,只顾发泄,潦草的前戏也没有。干涩的撕裂感让姬南齐浑身发颤,遍体都回忆起了疼,攀着姬少越的肩膀推,慌张畏惧地哭。 姬少越捏着他的下巴尖,捅开肉穴的性器怒涨滚烫,几乎要把他往死里弄,目光又漠然:“跑回来不就是要挨操吗?就这么想被人干死是吗!” 被顶着幼嫩的宫苞,发狠冲撞,卡着那肉实地壶嘴,楔子似地像是要钉进去,姬南齐怕得要死,被干得泣不成声,竟哭得像个小孩。 姬南齐一向没骨气没尊严,崩溃地求饶保证,再也不乱跑,再也不出门。他这些话都没有信用,而且他的哭叫只会助长人的暴虐,几乎想把他操烂了,离不了这张床。 姬少越在盛怒下只想弄死他,并威吓他要把Messy送人。 姬南齐的身体敏感,在他还惊惧不已时,穴里的嫩肉已经拼命咬紧,这种让人抓狂的吮吸痉挛,抽身困难,姬少越浅浅出来一点,就狠撞回去。 姬南齐细腿一哆嗦,没有过多久就被操射了,不应期还没有过,就又涨红了阴茎,哭叫着摇头不要了。 这根本不够,姬少越在他屁股上清脆地扇了一巴掌,抓着臀肉发狠往深处研磨冲撞,姬南齐受不住,喉咙一哽,都没了求饶的声儿。 被折腾了几个小时,姬南齐晕过去又醒来,淫浪的肉穴在背叛哪里都疼的身体,越发饥渴地含着入侵者,姬少越往外抽,就不自主挺腰送上操红了地小屁股,像是离了就要死一样。 在他前面打着幌又射出来,已经是稀薄的液体,姬少越压着他沉腰顶弄,抽出来在一股灼烫就浇在他烂红地穴口。 身体里骤然一空,姬南齐有片刻茫然不知,水淋淋的脸情色艳丽,哭湿的眼睫半合去看姬少越,目光并没有聚焦地邀请他:“你弄进来吧。” 姬少越晦暗不明地俯视他,姬南齐还在哭,说话带着哽咽,像是要糖哭泣的孩子:“我想要一个小孩。” 姬南齐讨厌自己变得很多的眼泪,一边抹泪,一边胡言乱语:“我就不怕一个人了,每天都在家等你。” 说出来后姬南齐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姬少越比他还要无情,直白地提醒他:“不怕是个怪物么?” 姬南齐:“你不是说你养吗,两个怪物也可以。” 姬少越和他被水打湿显得黑亮无辜的双眼对视几秒,扯过睡衣起身,冷睇他一眼:“我不想我的孩子是。” 第一次握起的刀被精准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姬南齐几乎要喊出疼来。 但也只好捂脸,吐息微颤似一句叹息:“我知道了。” 姬少越放了水回来,窗外的天色也已经沉下来,房间里昏暗,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姬少越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 热水刺激到姬南齐的伤口,他拧着脸立刻就哭。 姬少越用热毛巾盖住他的脸,说:“你想Messy,以后我把它带到伦敦,但在这里你不要再跑了,我不想分开。” 姬南齐心脏缺氧一样难受起来,在毛巾拿开后,他红着眼眶说:“那你不要把它送人。” 见姬少越点头,姬南齐松了一口气,想起来又对姬少越讨好笑了一下。 姬少越让一步,姬南齐就变乖了。 后来几天也比之前看起来有精力了些一点,有一天早上还送了姬少越出门。 那天姬少越就迟到了,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六分钟才带着律师和助理团到场,随行的还有申信的两位高级合伙人。 整个会议室的人看姗姗来迟的姬少越,都觉得他是有意的,但赵叔覃已经站起来笑迎,其他人也跟着起身,隔着中间的会议桌两个团队客套握手。 一句“抱歉”后姬少越就示意律师展示文件,单刀直入地进行谈判。 半天的时间,关于覃达对申信收购的最后一轮谈判就伴随着彼此签字在新年,历时一个月平静结束。 留下发言人与对方交接新闻稿件,没做停留的姬少越在等电梯离开时,想起今早替他按电梯按钮的姬南齐。 他耍赖往被子里缩的倦怠,还有很敷衍闭着眼睛点头评价他的衣服说“好好看”,以及亲人时的笑脸。 “少越。” 姬少越出于教养回过头,赵叔覃从后面走过来,像是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该来这里的人该是姬楚聿,但他绝不可能过来,挂了个少董名号的姬少越就抽空来善后。 姬少越对这个曾经的四叔没有什么纠结的仇怨,只是无法带上习以为常的和善面具。 当初碍于姬云书的压力和两家的情面,赵叔覃已经变相被家族驱逐,十多年也没有出席过任何与家族有关的团聚,甚至连两家可能遇见的宴会也是避免的。 但申市就那么大,赵叔覃的能力也无可辩驳,不管是合作还是竞争,都不可能划得干净,因为私人恩怨,在商场碰面也就从未少过阴谋。 现在也没有人清楚一年前姬楚聿高调进军资本市场,到底又是谁引他入局。 不管前因,赵叔覃用一年的时间就让姬楚聿“忍痛割肉”,现在又让姬少越焦头烂额,不可谓又一次胜利。 但姬少越和赵叔覃面对面交谈时远不如媒体猜测地那么精彩,周围还有其他人,两人像是客套的叔侄,在这个年末时节发压岁钱——赵叔覃表示自己会为他之前拍下的翡翠支付费用。 那块帝王绿翡翠原石原本就是高静微曾经的嫁妆,高静微要卖掉也无可厚非,姬少越略作淡笑:“我用来送人的小东西,不必了。” 赵叔覃此时不是谈判桌上寸利不让的商人,而是一个长辈和好丈夫:“但是你妈妈知道你是拍下来的,不想你介意。” 不管真假,姬少越摇头。也不想多做解释,看了一眼腕表,说:“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姬少越没有参加采访区的新闻发布会,但正式发布的新闻稿件里都有他,还有诸多猜测。 在下午三点开完会接到姬南齐的电话时,姬少越还有些意外。 姬南齐懂事,又胆小怕事,几乎不会主动联系他。 在电话里,刚睡醒的姬南齐吞吞吐吐问起他上午参加的谈判桌。 新闻里说姬少越及时止损卖掉申信,但也赔了十六亿。 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事,资本体量大,申信的损失算正常,而负责收拾烂摊子的姬少越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拿人情,拢资源,不仅仅做到了及时止损。 而且在赵书覃吃掉申信的同时也拿出了他另一个公司的股份。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姬南齐打来的电话。 姬南齐看到某些幸灾乐祸的消息,刚睡醒马上就给他打来电话,还在意他见到赵叔覃后的心情。 这让姬少越沉郁了数天的心情转好,晚上叫人把姬南齐接到了自己身边。 他的行程安排紧密,姬云书还指派了燕子恪来帮他,但这次去出差的行程他没让燕子恪跟着,只带了自己的人。 只是姬南齐不知道,看他的目光又惊又疑,在飞机上也小心用围巾挡着脸。 到达入住的酒店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姬南齐在车上又睡着,晕乎乎跟着姬少越,进房间后被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姬南齐跪过去解他的皮带,被姬少越握住手,轻轻一推就倒在床上。 姬少越压在他身上,摸他的脸,问:“瞌睡虫,困不困?” 姬南齐刚摇头,姬少越就把他抱起来,从后圈着他一起翻一本旅游图册:“想去哪里,看一看,后天我们就去。” 这里是一个旅游城市,冬季气温温和,姬少越过来是为了去年选址在这里占地一千七百多亩的药业生产基地,在工地春节停工前视察。 不需要他亲自过来,但他不想姬南齐看起来郁郁寡欢,也更喜欢姬南齐亲他时带笑的样子。 他在这里的工作只需要一天,其他时间是留给姬南齐。 姬南齐看到一半就睡着,被叫起来洗脸的时候,又要哭了的样子,被姬少越亲得嘴唇红红的,嘴里都是清冽的牙膏味。 早上姬少越出门前让他等着自己,牵着他的五指送到唇边,像是回到了吵架前,重新温和可亲。 姬南齐也没有和往常一样继续昏睡,没多久就起床,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阳光明媚的城市,在他十九岁的第一个月,一起终于在转晴。 等到姬少越从几十公里外的郊区回来,已经是晚上,但姬南齐比刚来时精神了很多,对旅行也有了更多的期待,和姬少越确定行程一直到深夜,被捂住眼睛才意犹未尽地睡着。 第一天出海,第二天去了有游客的地方。 海钓很无聊,但看到的大海和蓝天和在伦敦看到的不一样,码头的海鸥也很亲人,姬南齐觉得稀奇和兴奋。 还有不到一周就是春节,景点人有些多,姬少越怕他走丢,买了一个氢气球,折了长线系在他衣领后上,他像个太大只的宝宝,一路上都有人看他。 姬南齐又羞又窘,姬少越带着个墨镜很酷地也很近地跟在他身后。 在不怎么干净的男厕所里,姬南齐亲了姬少越的侧脸,姬少越才解下来给他系在手腕上。 继续走路时,姬少越往别处看了一眼,再回头,姬南齐就不在视线里。 姬少越心头一紧,刚跨出去就看到蹲在地上的姬南齐,海风吹动他毛茸茸的头顶。 和路边的小摊贩买了一把小锁,姬少越给钱的时候,姬南齐悄声对他说:“别人说可以挂在前面的锁链上。” 去挂锁的时候,姬南齐很认真地挑选了地方,到底没有挂上去,不放心地捏着自己那把刷漆劣质的红色情人锁:“我看都满了,要是被清理了就惨了。还是不要挂在这里。” 他想把气球系在锁上,一个飞不了,一个也算锁住了东西。 姬少越脸上浮出笑纹,刚想伸手揉他的头,就在耳边嘈杂的人声里又听到耳熟的声音。 姬少越把姬南齐抓住,回过头去寻找,在来来往往地游客中看到了他的两位朋友。 也许是巧合,两人正好是姬南齐也认识的夏侯和许夏尔,他手一抖,不小心就放走了自己的气球。 在景点附近的咖啡厅,窗外是一条沿海的白色公路,不远处碧海蓝天,浪涌拍着断崖,木质小方桌前夏侯和许夏尔坐一边,都在打量坐在另一边的姬少越和姬南齐。 姬南齐捏着自己的小锁,一如既往地沉默,有姬少越在身边,他也不觉得慌张。 许夏尔的大学在这个城市,说过来拿一些资料,顺便玩一下。 所以会碰到对面两人在姬少越的意料之外。 姬少越看一眼夏侯,把目光停在从一开始就过多打量姬南齐的许夏尔身上。 白色公路上拽着一捧氢气球的小贩路过,许夏尔说:“夏侯我也要一个。” 夏侯起身去买,姬少越也让姬南齐跟着去。 姬南齐余光去看两人,心中有些不安。 夏侯在路边买了两个氢气球,一个粉,一个蓝,递给姬南齐一个,好奇问:“为什么总是撞见你们兄弟成双入对的出现?” 姬南齐手指绕上拽氢气球的细线,隐隐不满说:“你们也总是一起出现。” 夏侯看他不怎么高兴的脸,诧异挑眉,比划左手五指提示他:“弟弟,因为我们订婚了,那是我未婚妻,婚戒都戴上半年了。” 姬南齐嘴巴微张在所有人之后地恍然大悟,接着看他的表情一时有些不忍。 夏侯一呛,说:“大人的关系比你想的要复杂。” 姬南齐不做表示,夏侯看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也不想给自己添堵。在外面的一桌,重新要了杯咖啡。 反而是姬南齐主动问:“我哥是喜欢她吗?” “或许。”夏侯淡笑,“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姬南齐手里藏着情人锁,手指勾勾白线,说:“我哥有事,我来玩。” 他看不出来夏侯是信还是没有信,本能告诉自己该在这个时候闭嘴,不能再开口暴露自己的无知和不知所措。但姬少越还没有回来,他忍不住继续:“你不喜欢她吗?” “难说。”夏侯不多谈自己的情况,想诈诈这个漂亮单纯的小男生,“怎么,想让我去把她抓回来,再把你哥还给你?” 姬南齐眉心皱起,认真说:“我要是和我哥订婚了,我不会让他去找别人。这样不好。” 夏侯赶紧喝了一大口速溶苦咖啡掩饰住自己的惊愕,也咽下了惊雷似的猜测,放下杯子时表情正常地接受建议,沉稳点头。 手指在杯沿划了半圈,他突然一笑,说:“我之前以为他遮遮掩掩地,是放不下谁,原来是真的。” 姬南齐心中一沉,听到夏侯提醒他:“有些喜欢很难说出口,没有在一起可能并非自己如愿。” 情人锁的锐角扎疼了手心,姬南齐有些气短:“我知道。” 姬少越说过他喜欢一个人会很珍惜,他也不是不会爱人,只是爱的人不是他。 几分钟后,姬少越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在分道扬镳前,姬少越和夏侯坦然交换了视线,然后让姬南齐把气球还给夏侯。 在两兄弟走后,许夏尔的表情依然不晴朗,讽道:“他说他带姬南齐在这里玩,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夏侯摇头表示不知道,许夏尔问:“你不觉得奇怪吗?要是姬南齐故意过来,就是接近勾引他,不是很恶心吗?” “夏夏。” 夏侯冷淡的口吻让许夏尔为自己的失态咬紧牙。 夏侯说:“这与你无关。” 许夏尔拽着气球不甘心地瞪他:“你又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特意选在这个时间、来这里,我想我现在很明白为什么。”夏侯没多看她被揭穿的慌张,表情漠然地转身离开,手里的蓝色气球飘摇摇窜上青空。 姬少越看上去并不把遇见夏侯他们放在心上,只是想起夏侯看他的目光,对自己的友情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被刻意回避的身份是暗潮掩盖的丑陋残桩,总会有避无可避的一天。 姬少越不愿意回头,他需要第一个知情者,第二个,以后是更多,直到他可以让所有人默认。 回酒店后,姬少越让姬南齐换一身衣服,陪他一起去吃这里为他饯行的晚餐。 姬南齐不想在国内用错位的身份,确实害怕,换上了裙子,用瘦白的细胳膊细腿缠着姬少越晃:“我不去好不好?我就穿给你看。” 姬少越许久没有被他这么腻过,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等快耽误了时间,才把姬南齐从身上拉开,让他在房间里点餐。 人一走,姬南齐彻底松了一口气,也不愿意吃饭,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从裤子口袋里摸到今天唯一的纪念品,想到了和自己同病相怜、却要自在很多的夏侯。 可能是因为夏侯不像某个人。 姬南齐低落地抚摸自己的小锁。 无力改变的现状就像他那把挂不出去的情人锁,别人锁住的是海枯石烂,而姬南齐的是画地为牢。 现在他只想可以安全一点,所以也不是很难过。 第二十九章 两只伤心鸡 春节前一周,赵显才回申市,他母亲,还有他外公一家都来了机场,长林肯前后一辆厢车,高头大马的保镖环列三人左右,几张偷拍的照片在网络上小小传播了一下。 赵显在回家的路上就看到标题为“赵宝玉回申”的新闻,因为他头发染成银白色,穿了一身绿色卫衣和白色高帮鞋,二级标题是“专机接送,白底青平安落地”。 赵显的经纪人让他出道前不准闹新闻,他又两边都瞒着,一边不知道他的身份,一边不知道他要出道了,自然是能低调就低调,一看到新闻就找人删。 这种小道新闻,他们家都不在意,他六十四岁的外公高自衡本人就是高调的翡翠大亨,最喜欢这个和自己脾性最相似的外孙,一开始还不帮他,听赵显臭脸说白底青掉价,才顺着他的意思安排下去。 回家后,平时忙得要死的赵叔覃竟然也在家。 他们闹了快一年,赵显被哄劝了一路,进屋壮士扼腕般熊抱正在“哗”一声翻报纸的赵叔覃,父子达成暂时和解。 不想在春节惹出家庭矛盾,赵显回家后也没有提自己的事,还装模作样跟着赵叔覃去了公司。 赵叔覃是劳模,也生错了国家,春节也不放假。 赵叔覃在办公的时候,赵显就躺在沙发上玩游戏机。 挺久没跟着过来,小时候能躺下还有余的地方,已经放不下他的腿。 稍微被触动的赵显去看赵叔覃,想起用游戏和他比赛赚钱的小时候,再不经意看到赵叔覃的白发,自己这一年的赌气心底就有点泛酸。 单手从沙发上翻过去,赵显站在他爸身后,用力地按他爸的肩膀:“爸,你什么时候忙完?” 赵叔覃头也没抬:“想走了?” 赵显看了眼花缭乱的电子屏就头晕,说:“没,就是想到以前和你比赛。” 赵显说起自己熊熊憨憨的小时候,赵叔覃虽然没有抬头,但还是笑了,继而说他没有耐心,玩个游戏也能半途而废。 “打住,我就是回忆一下童年。您要是想教训我,那我也直说了。十岁那年的事就教会了我两个道理,第一,我这辈子赚的钱也没您多,第二,我不用赚钱了。” 赵叔覃被他气笑:“混账!没出息你还理直气壮了!” 赵显不高兴:“人各有志,您就我一个儿子,我不花你的钱,谁花?” 赵叔覃站起来就揍人,一巴掌拍在赵显身上,让他塌了半边肩膀。 赵显老实了些,不想给人按摩,更不敢继续贫,正好赵叔覃的助理进来,就溜达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玩游戏机。 “……申信不同意换人……保留原有的百分之四十的管理层,那边咬得很死……” 赵显虽然不怎么管其他事,但是对一些公司还是很敏感,尤其是申信。当初姬楚聿很高调,姬家也有的是钱,拿现金砸市场。就是和他爸对着干,明着抢,让他爸头疼了一阵。 后来他也看到了收购的消息,但是和家里闹着矛盾,自己又一心扑在音乐事业上,知道是他爸赢了就没有关注,现在猛地听到,也放下了游戏机。 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走茶凉,能定下这个要求的人就不是为了安置旧部做慈善,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他爸开会的时候,赵显有手机搜了下几天前的新闻,瞧到姬少越的名字,心底微微一突。 在知道有姬少越这个人后,就自觉他们天生有仇,而且对姬少越的傲慢高矜厌恶至极。 赵显不觉得这只是他单方面的臆想,他知道姬少越也是同样这么的讨厌自己。 外人一走,赵显翻坐起来,问:“合同都签了,他还准备把公司拿回去?” 赵叔覃脸上保持着对下属时的凝重:“他没准备,卖掉申信他没亏。姬家国内依然主要是医药和汽车,有八家对冲基金和银行都在海外,申信是姬云书给他在国内铺的路,这次算是磨刀了。” 赵显很不想听到关于姬少越的赞誉,尤其是赵叔覃对他认可,剑眉皱起:“未必,我听大伯说了,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在国外待得太久,不服他比比皆是。姬云书愿意等他,别人未必愿意。说句不好听的,他姬云书都八十三了,还能活几年?” 赵叔覃意味深长说:“所以刀磨亮了,就该吃肉了。姬家家大业大,养肥了多少人。” 赵显脊背窜起一股冷意:“那大伯捏着汽车销售,二叔手里是医疗器械,他们岂不是也得算在里面?” 赵叔覃精明又冷静地分析:“本来都该是姬楚聿的,不过本人志不在此。他儿子把这些拿回去都是迟早的事。” 还有一点赵叔覃没有提起,就是两家的私人恩怨。就算奶奶姬云乐还在世,但从很早开始,他们就已经不是一家,分家的嫌隙从他们偶尔的闲谈之中也初见端倪。 以姬家这个金钱机器为擂台,很早就开始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赵叔覃继续说:“而且,听说他在国外也有自己的团队,才完成一个体量过亿的收购,赚得盆满钵满,人低调从不张扬这些,这么年轻也不浮躁,很难得了。” 赵显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心想,他有那么牛吗,我看他也不低调,还不是喜欢玩女人,和他爸一个德行,总有一天会玩到丧志。 “赵总,你这样动摇军心也不好。” 赵叔覃看了眼没规矩的赵显,赵显一点没有被他带起紧张感,歪歪斜斜地坐在沙发上,嚣张地挑眉:“你这一顿夸,我大伯他们坐在自己位置的时间比姬少越的年纪还大,谁割谁的肉还不一定。再说了,你都这么了解他了,我不信你都还没准备对策。” 赵叔覃不说话,赵显反而来了兴趣。 没有问出个什么,倒是赵叔覃突然问:“姬南齐是你同学?” 赵显对这个名字过敏,听着就浑身不舒服,口吻当即就僵硬了:“你要策反他啊?他是他哥的狗腿子,比陈将晓还狗。” “说话注意分寸,不要没教养。” 赵显扫兴,但还是多嘴了一句:“他在姬家什么都不是,您问他干什么?” 赵叔覃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说:“看到点有意思的事。” 赵显神经微动,还未再问,内线电话响了,说是“赵太太来了”,话题只能戛然而止,赵叔覃还特意叮嘱了:“别在你妈妈面前提刚才说的。” 来接父子俩回家的高静微有一张不老的美人相,天生文秀雅致的眉目在相貌冷峻悍气的父子俩里,越显得眉眼如画,温柔似水。 但高静微也不是看上去那么柔弱,赵显这样我行我素的性格有一半源自她,只是样子没有继承一点就是。赵显虽然乖戾,但在高静微面前还算听话。 赵显也曾对自己的父母有过纠结的仇怨和不齿,十岁曾出言重伤高静薇,让高静微举刀要自杀,赵叔覃也准备举家移民远走,最后是赵显自己坚持留下来。 最艰涩的阶段他的父母已经走过,没有道理因为自己突然狼狈逃走,而且他们还是一家人。 高静微来的时候,还带来了赵显的羽绒外套,赵显嫌弃穿着肿,坚决不穿:“我年轻活力壮,手烫得像个火炭,你给爸。” 赵叔覃严厉看他一眼:“自己穿上。” 赵显只好裹上,高静微满意地帮他整理拉链拉到了下巴下而竖起的衣领。 有高静微在,也不好再问关于姬家的事,赵显晚上在床上又想起他爸的话,在手机上翻了翻,找出陈冉阳,先发了个红包:“哥给的压岁钱,乖。” 陈冉阳回了一个拜年的表情,收下红包。 赵显编辑了几下,“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见一面,或者搞个同学会。” 陈冉阳让他在班群里通知,赵显回她:“我要通知,就怕有人不来,姬南齐今年回来了吗?” “挺想他的。” 陈冉阳回他“……”。 赵显:“想老同学了,你出来把他带一块吧。” 陈冉阳说问问,然后赵显在班群里说了要弄同学聚会的消息,他们班只有二十一个人,还都是一个圈子的,除了没回国的,剩下的人很快商量出一个时间。 沉寂许久的群热闹起来,一个一个红包往外扔,还有曾经穿制服、表演、演讲等等的各种照片,表情包和语音条满屏,赵显没看到姬南齐说过一句话。 姬南齐上学的时候也鲜少在群里说话,一般圈他,他才会回一个“可爱”的笑脸,表示自己收到。 赵显艾特了所有人:“就初八吗?还有人有意见吗?” 回复他的消息一条条刷出来,也没有姬南齐。 赵显切屏,找到陈冉阳:“姬南齐怎么回事?” 陈冉阳:“他也没有回我消息。都九点了,他睡了吧。” 赵显不信,又从陈冉阳的一句话里琢磨出另一层消息:“他没回你们家?” “小齐的作息很规律,八九点就准备休息。” 赵显不信,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之前还以为姬家不会那么狠心。 此时班群里有人圈他,是陈冉阳,发了张他的照片,让他发红包。赵显痛快地扔出大红包,点开自己那张一年前的照片,是校园最后一场舞台剧的剧照。 当初全班反串,七个娇小的女生扮演小矮人,王子和猎人也是女生。 而两个主角,就是那时候刚打完架没多久的赵显和姬南齐。 赵显之所以那时会答应,是因为他被停课浪费了陈冉阳准备的圣诞晚会。 现在看,赵显眼睛被辣到,“操”,手一挥把手机扔到床上。 洗完澡回来,班群里的热度不见,往前“99+”的消息里,还有不少照片,都是观众角度拍的,舞台效果暗,照片都比不上陈冉阳导演专属的高清记录,有些连人脸都看不清楚。 其中夹着穿化烟熏妆头顶王冠的姬南齐,赵显拇指和食指在照片上那张尖脸上,放大,再放大。 要不是他穿着黑色蓬蓬裙,可能都会有人把他当成“像雪一样白嫩,又像朵玫瑰,透着血一样的红润”的小公主。 竟然还记得旁白。 “啧”,赵显按灭手机,去阳台外抽了支烟,回来搓着冻凉的鼻尖,在手机上点开几乎没有说过话的聊天框。 * 姬少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他最近才忙完,是本家里最后一个回南山团年的,工作电话都转接了,此时找他的都是私事。 消息可能来自姬南齐。 陪姬云书把手里的一盘棋下完,计算着用微弱的优势赢了,让姬云书过了把棋瘾。 观棋的人不少,说着让姬云书高兴的话,也有奉承姬少越的。 南山过年一向热闹,少不了人,姬少越从小就被姬云书引导与这些一年只见得上几面的亲友结交,在人情世故上向来都很周全,低眉顺目的样子温和可亲,不轻易给人难堪。 但是他最近忙碌,眉目间带着淡淡疲倦,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一盘棋下完就回楼上。 把手机拿出来看,是高静微的消息:“少越,下午是我态度不好,抱歉。许奇帆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他的丑闻十有八九都和姬楚聿有关,你爷爷也不会想你知道太多,没用的。” 姬少越一眼看完,回想起今天下午见过一面的高静微。 突然找到高静微算是姬少越有意,他当时送出了两份礼物:“一点心意,有一份高老的。” 这让高静微猝不及防,姬少越嘴角挑着笑,眼底寡淡:“助理选的。今天找您是有些事,我想知道把喻灵从产翡翠的帕橄带出境的人是谁?” 高静微追问他调查这些做什么,姬少越又说了一位和喻灵有关系的男人,许奇帆。 高静微脸色微变,许奇帆身份特殊,一早就在体制内,从省台台长,到现在的省一把手,关于他的事不是有意调查是绝不可能知道。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你现在为什么要问这些?” “和许奇帆之间有些不愉快,想知道点有用的。” 姬少越在谈判时习惯性的强势,看上去并不在乎过程如何不愉快,只想要自己的结果,平视的目光让人顺从,让人信服。 “是姬楚聿。他喜欢玩玉石珠宝,和我结婚的第一年,我爸在缅甸的翡翠生意他去矿区看过,然后遇到了那个女人,后来在香江也是他在捧她。至于许奇帆,我后来听说,他们圈子有交换玩伴的传统。” 过去二十年前,她似乎已经对新婚、怀孕,甚至整段婚姻都在背叛的人释怀,只是没有原谅那个可耻的第三者,说起喻灵在香江的经历,眼底有淡淡嘲意。 从亲生母亲口中了解到父亲的欢场故事,姬少越眼底无波无澜,问:“喻灵是自愿的吗?” 高静微为他如此寡淡的态度怔住,嘴角冷笑扩大:“自愿?她为什么不是自愿的!我离婚的时候,她可是刚怀孕!” 她的儿子姬南齐就是最好的铁证,把本来就四散破碎的家彻底砸得稀碎,任何必要的情面都不要了,到底谁错得多一点几乎成为心中的si jie。 当时在高静微的眼底,是在问姬少越,姬楚聿凭什么恨她,姬家又凭什么怪她? 饶是姬少越已经长大成人,天性凉薄地不关心 自己在那桩陈年旧事里的得失,也无法平静回视高静微太过无情的目光。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姬少越斜靠在窗边,拨出视频电话。他这边没有开灯,黑乎乎的镜头里没有他,屏幕上只有姬南齐枕在枕头上的半张脸,脸蛋睡得很粉红,嘴唇看着就很暖欲柔软。 “干什么?” 姬少越想把眼前的姬南齐和记忆里怨恨的女人分离开,但没有办法,他此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喻灵的儿子,还是姬楚聿带给他的弟弟,哪一种身份让他更恨一点。 姬南齐静静地看着那片黑乎乎的屏幕,忽然喃喃说:“今晚会下雪,山上会更冷吧。你晚上会不会冷?” “不会。” 姬南齐越来越会偷懒,偷偷用枕头藏住四分之三的脸,只半眯着一只眼睛看手机:“骗人,你总是冰到我。” “小气鬼。” 姬少越心情似乎好了点,在看他很困,一问一答来回了两次,就挂断了电话。 姬南齐说得没错,晚上果真下起了雪,姬少越驱车上路时,两边的树叶上已经接起一层薄薄白雪,车轮碾在地上的痕迹逐渐清晰。 到姬南齐住的小区,雪稍微大了点,雪光映亮了半个房间,姬南齐拥着被子,从额头到鼻尖,有一道明晰的细腻光线,整个人酣睡在梦里。 姬南齐是想看雪,拉开窗帘,人也没有醒,错过了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也不知道姬少越曾来过。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姬南齐四看,他记得姬少越对他说他们初八就回伦敦。 应该是他做梦了,姬少越已经补偿过他,带他出去玩,给他买了礼物,在春节结束前,都没有空,也不便过来。 ———他已经在这个房子里一个人待了五天。 不过他也不期待回伦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了这个梦。 起得比平时早,外面做饭的阿姨还没有走,在姬南齐坐下吃饭时,问除夕那天能不能请假。 姬南齐答应了,但让她把冰箱里少的东西都补充好。 第二天阿姨就拎来了两大袋蔬菜瓜果,叫来姬南齐,买的都是配好比例的半成品,一盒一盒地告诉姬南齐该怎么做。 姬南齐听得认真,葱白秀气的五指捏着笔把步骤写下来,在每一盒分别贴上。 弄完这些两个人都稍微放心。 而终于找到一个自己能做的事情,姬南齐跃跃欲试,半夜起床站在冰箱前检查了自己的菜,确定自己做菜的顺序。 年三十的早上,姬南齐兴奋地早起,拿出中午的菜谱,按照步骤都没有很失败的菜品,后面两道还很像样。 晚上再做饭的时候,姬南齐已经熟练了很多,端上桌的菜和中午对比起来又有了点不一样,满满一桌算得上丰盛,电视上放着他喜欢看的动漫,明亮的房间里有热闹的声音。 姬南齐站在桌子前,发现自己还是不饿,又觉得可惜,吃了一点,发现自己真的吃不了。 可能是兴奋过头了,他突然又没有了期待和精力,抱着膝盖在沙发上看电视。 屏幕上开始放烟花,他跟着想起上一个除夕,他和姬少越在接吻的阁楼。 当时他以为姬少越可能不会来,在楼下放第一丛烟花升空的时候,姬少越踩着木质老楼梯上来,手撑在后面的小窗,低头纵容他想要偷偷在一起短暂时光,共度一年。 姬南齐突然不明白,姬少越当时过来干什么,又这样欺负人。 因为他很蠢,不会喊,不会叫,不会疼。 第三十章 灵光一闪的鸡 他不是不能独居,要也没有那么需要陪伴,对他管教严厉的母亲早就教过他不能依赖任何人,现在他一切的庸人自扰皆因为他无法依附寄生在姬少越身边。 一开始姬南齐还会觉得这样的关系不健康,带着试探去改变,后来还是疼怕了。 从去年夏天开始,在痛苦买醉时姬南齐就想,要是之前没有误解姬少越的意思就好了。 现在独自饮酒的时候,那个被姬少越威吓回去的念头,又若隐若现。 明明只过去了几个月,却像是过了很久,什么还没有开始,姬南齐就已经想要结束。 几杯酒下去,酒意浓稠灼烧眼睛,眼周发红发热,姬南齐一只手遮着脸,另一只捏着空掉酒杯的手垂落在地上,在想念一年里就算只见几面,想起那个人就可以带给他慰藉的以前。 意识模糊之前,听到音响里低吟的女声在唱,“祈求天父做十分钟的好人,赐我他的吻的如怜悯罪人”。 十二点之前,姬南齐就醒过来,在厨房擦干酒杯上的水渍时新年到来。申市市内不准放烟花,周围高大的群楼内亮起的窗格子之中有人欢呼了一声。 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零点,他想要和姬少越分享的习惯成为了本能,后腰靠着岛台,给姬少越编辑了新年短信。 收到姬少越的回复,没有期待、又很好哄骗的姬南齐脸上忍不住露出浅淡的笑,去卧室的储物柜里拿出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礼盒。 四本砖头似的画册,是姬南齐喜欢的画家和摄影师的作品,二月在伦敦发售,他还以为会买不到,或者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看到。 但这不是最让他惊喜的,姬少越放的大礼盒中,还有一只小辛巴,还很新,又带着熟悉的洗衣香氛味道。姬南齐在布偶的后爪上找到一个棕色的线绣着的字母“Y”,是他拿到的这个礼物的第一天,自己绣上去。 他从华坪路的家里离开时,身边有两个送他的人,女佣帮他收拾的行李箱,藏起喻灵的遗物已经算是勉强,也不能再带走姬家的任何东西。 现在失而复得,姬南齐握了握小狮子的爪子,笑过之后脸上又黯然。 把小辛巴放在肚子上,姬南齐给姬少越发去短信。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见你。” 姬少越大概有事,一直没有回复他消息,姬南齐早起查看手机时,只有和以前同学的对话框有消息提示的红点。 除了他愿意交流的人,姬南齐屏蔽了绝大多数的人和群,几乎不去查消息,但这位同学是最近才找他,陌生的名字和头像出现在他的消息列表,吸引了姬南齐的注意,让他点开并拒绝了对方同学聚会的邀请。 但对方很执着,一直在邀请他,昨天在凌晨的时候还发了红包,最后一条语音:“老同学,出来见一面吧。” 声音有些耳熟,但姬南齐自认他在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到可以让人惦记的朋友,就回了一个拜年的表情包,敷衍过去。 在姬南齐退出聊天框前,很快就进来一条新语音:“你他妈不出门吗?” 姬南齐眼睛一转,在手机上打字:“什么时候?” 对方脾气很烂,刷刷进来两条语音:“你故意的是吧,不看我上面的消息是不是?” “初八。别忘了,初八你不来,我就让人去请你。” 姬南齐回复:“好。” 结束对话,姬南齐心虚地把这个对话框从列表删掉,神经质地臆想姬少越会不会知道自己的聊天内容。 但姬少越应该很忙,就算惹他生气,他们也见不了面,再见面的时候,大概也没有那么生气。 姬南齐阿Q精神不饱满,接下来几天和人聊天的时候,抓住机会的同时又心底忐忑,晚睡的时候,突然想起姬少越这么久不来见他,是不是就是知道了他又要出门。 姬南齐半夜起来,想要给那个同学说自己不去了,又因为自己的懦弱懊恼不已,纠结了半宿了,把姬少越送来的小辛巴关进了衣柜才睡着。 在迷糊的梦境里,他梦见了背对着他的喻灵。 他总是梦见喻灵,但她从不愿转过头看他,纤细的背影像是一块白色墓碑。 姬南齐站在门口犹豫不前,想要诉说自己的经历,却又无从开口。 “我离开了这里,你不用担心了。” “还有了朋友,他们都没有看不起我。” “和你说的一样,我没有那么害怕了。” “妈妈,我很好。” 姬南齐再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喻灵就不见了,应该是不愿意见他,也不原谅他。 姬南齐想从梦境中醒来,但总是走不到尽头,一个人赶路的时候,有人牵住他的手,姬南齐被冰得一抖,白光后是姬少越细致入画的眉眼,情不自禁笑起来。 像是以前任何一个在医院探望喻灵后的灰色心情,又被他轻易改变。 但姬少越没有笑,似乎不满他去见了喻灵,拉着他走得很快,也越走越冷,要把他关进冰做的屋子。 姬南齐开始挣扎,本能大于自尊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说。” 没让他拒绝,姬少越把人抱得更紧,嗓音低沉:“别动。” 姬南齐从梦魇中醒过来,浓密的眼睫颤颤睁开,一时没有分清楚自己有没有清醒,形状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突然出现的姬少越。 没有见到的时候不觉得,原来他真的很想他,酸涩又欣喜的心情盖过了一切。 姬少越没来得及脱的外套又硬又带着寒气,苍 白英俊的脸因为姬南齐专注的目光浮起薄薄的暖笑:“怎么了?” “家里发生了什么吗?” 姬少越简短说:“一点,这两天在外地。想我吗?” 姬南齐点头,摸他出声低哑的脖子,问:“你好累的样子,我去给你倒杯水。” 姬少越箍着他的腰不让动,金属皮带扣在姬南齐大腿位置又凉又硌人,下巴和侧脸被他笔挺的鼻梁蹭过,被吻住的时候,姬南齐手臂绕上他的脖子,投入亲吻。 姬少越的亲吻一向霸道用力,没一会姬南齐嘴唇红肿,津液和喘息被从胶合的唇瓣带离。姬少越一手拖着他的后颈,一手把他的大腿架在自己腰上,手指在被子下捻着他被分开穴口,抠挖里面的娇肉。 姬南齐听到皮带扣解开的声音,被抓着屁股去迎合进入,忍不住低声啜泣。姬少越进到一半停下来,把姬南齐脱得光溜溜,才继续抽插。 姬南齐被颠得头昏脑胀,并不适应,但他有目的,手脚哆嗦地抱住姬少越,想让姬少越缓解情欲,身体要命地绞紧,屁股被扇了一巴掌,连前面的阴茎都跟着颤了颤。 姬少越喜欢咬他,亲人也很疼,姬南齐来了一次就没有什么力气,胸口被玩红玩肿了也只移开了视线。 姬少越带他去浴室又做了一次,瓷砖太凉太硬,姬南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姬少越才把他抱在怀里弄。 床不能睡人,姬南齐擦着湿发在沙发上等姬少越,心底盘算着开口的时间,表情显得心不在焉。 姬少越换了一身放在这里的衣服,也不居家,坐在沙发上系马甲的纽扣,看样子等一会就要出门。 姬南齐主动凑过去,双膝跪在沙发上,低头帮他把剩下的扣上,末了抬头软糯又讨好地笑:“好看。” 姬少越看他还潮湿的眼睛:“怎么没有睡觉?” “这几天睡够了。”姬南齐膝行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闻到姬少越身上同款,但又要更清冽的沐浴乳味道,明知故问,“你还要出门吗?” 姬少越点头,姬南齐又问:“什么时候?” 姬少越说了一个时间,姬南齐计算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不愿此时开口破话气氛,又怕没有机会,纠结都写在脸上。 姬少越没有看出他的有所隐瞒和欲言又止,陪他吃了一顿迟到的午餐,在沙发上和他一起看喜欢的画册。 姬南齐频频注意时间,在姬少越带上腕表的时候,敏感问说:“哥哥,你要走了吗?” 姬少越点头。 姬南齐看他:“我有事想说,后天你来吗?” “后天我们走不了了,我还要在国内留一段时间。” 姬南齐不在意,他问:“那我可以去参加同学聚会吗?和小阳一起,结束了就回来。” 说完姬南齐胸口紧张地都不能呼吸了一样,也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别人,姬少越显得越发高大,捉摸不定的目光让他畏惧。 姬少越觉得此时的姬南齐,可能会因为他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而逃跑,只平淡又笃定告诉他:“齐齐我们说好,你不能乱跑。” 姬南齐设想过要和他商量的话此时都口拙,只能否认他的话:“我不乱跑,真的。” 姬少越斜斜看过来的目光忽而一弧冷光,口吻很平淡:“这些天一个人的时候是在想怎么离开我是吗?” “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姬南齐在想他们相似又天差地别的身份,很早就存在误会和仇恨的开始,还有姬少越伤人的真心,但想得最多的还是,他什么时候会爱不下去。 姬南齐怕说错话,只敢摇头。 姬少越给人的强横的压迫感和威势,轻描淡写 说:“那就听我的话,留在我身边。” 姬南齐艰难说:“我一直在等你,但是你总是要结婚的,那我怎么办?” 对早就注定的分离,他满目悲伤,姬少越放在膝盖上的手微蜷,而姬南齐在他开口前,受惊的小猴子一样爬到他身上,“哥哥我没有要缠着你,不会害你,你也别吓我,好不好?你一直不来,我也很怕,别这样对我,哥哥。” 他说完,自己就觉得莫大的惶恐,不断用手抹眼泪,却又怎么都抹不干净。 姬少越抬起他的下巴,面无表情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拇指揩掉他的眼泪也按红了眼下的皮肤,说:“别哭了,让你去。” 姬南齐马上就破涕为笑,又怕他反悔,小心地觑他,用柔软的嘴唇亲他的侧脸:“哥哥你真好,我好爱你。” 姬少越和他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带着冰冷的审视:“有条件,去了之后,我就让人送你回伦敦。” * 姬南齐出现在包厢里时,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今年冬天不算冷,姬南齐裹得很厚,脱下长羽绒和围巾,又变成了以前班里赏心悦目的白瓷,一点也没有变的,对人客气的笑也一样。 很好说话性格让他一进来就被很多人追着问,但他虽然和气,但话少,很快就能冷场,没多久人边就只剩一个陈冉阳。 上次姬南齐不告而别,陈冉阳一直担心他,见面却没有提那件事,和姬南齐说好等会陈将晓来接他们,一起再去吃夜宵。 “小阳,舒琳那边找你。”有人来带了一个口信,陈冉阳离开后, 姬南齐正准备也过去看看,身边空下的位置又坐在一个人,染了一头姬南齐曾经想染的白发。 效果和他想的一样,真的很酷。 熟人见面,姬南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赵显臭美抓了两把头发:“你可真够难请。” 姬南齐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脸,在脑海里匹配到名字,赵显,他们关系恶劣。 赵显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斜眼看他。 从姬南齐进来,站在二楼的赵显就看到了,可能也是闲的,一直在观察他,瞧姬南齐不理人,反而觉得有意思,一把拉住要走的姬南齐:“走什么,每个人都和你见一面儿,我怎么就不行?我请你过来,脾气还这么大。” 姬南齐:“你?” “和你在微信上聊了大半天,你以为是谁?”赵显拿下烟,“你真不知道那是我?” 姬南齐的好友多是建群时瞧见班长说多加人,就扒着头像一个一个发去添加邀请,到底加了谁他也不知道,好几年了,也没有和超过五个人聊天。 赵显看他没有表情的一张嫩脸,明显郁闷了,也懒得和姬南齐再客气,甩脸走了。 走后,赵显和朋友喝了几杯,心底还是不痛快,翻手机上哪些他以为已经冰释前嫌的聊天记录,越发觉得丢脸。 ——姬南齐惹人生气的本事也和以前一样。 在聚会的后半局,赵显溜溜达达,在楼顶找到了姬南齐。 他一个人站在风很冷的屋顶,往下面看没有蓄水的泳池,兴许是人太瘦的缘故,赵显有一种他会从这里掉下去的错觉。 高中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在姬南齐来之前,就谈论过他,和赵显知道的都差不多,姬南齐似乎不被姬家承认,又因为他低调,没有存在感,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现在日子应该也不难过。 单从姬南齐现在也看不出他过得好与不好。 赵显估计约莫是不错。 穿的、用的都和以前的水平一样,连气质都没有变,身娇体软的小少爷样子。而且从那截细白的脖子掉出一块系着锦线的翠绿翡翠,那成色和水头,一看就价值连城。 赵显走过去,吹了一声口哨:“挺漂亮的,姬少越给你买的?” 姬南齐站直了,把掉出来翡翠塞回衣领:“玻璃的。” 赵显还想刺他,又被刚刚拉开的衣领露出小片皮肤晃到了眼睛,看着姬南齐的侧脸。 眼睫毛好长,嘴唇因为冷风,变得很红。 赵显虽然人不像以前那么混账,但也还记得自己有段时间被这个人餍得精虫上脑,想起那件事他就拳头发硬,现在另一个地方也有了点感觉。 他想雪耻,故意说:“听说你被姬家赶出来了,姬少越对你还这么好?” 姬南齐拿起一边的酒杯准备走,赵显在背后说:“那你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吗?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忙吗?” 果然,姬南齐停下了脚步。 赵显告诉他,起因是姬家除夕的团年夜。 和陈冉阳一桌的小歌星,讽了两句普通的陈家姑娘,陈冉阳没有当回事。帮她说话人大有人在,对方气量一般,气急抓起酒杯泼陈冉阳,碎玻璃险些划到陈冉阳的眼睛。陈将晓当场就摔了筷子,向对方丈夫动了手,让人去给陈冉阳道歉。 那夫妻俩是赵家老大的小儿子和儿媳,没认错,被姬少越不客气的送客。团年夜被赶出家门,赵家的人脸色可想而知。 赵伯研在后半局拎着酒瓶去敬自己“年少有为的表侄”,几杯酒和犀利的话锋过去,谁都不愉快。 当天晚上,姬云乐和姬云书谈了半个多小时,第二天赵显就被叫回了他奶奶家。 “分家了,以后姬家是姬家,赵家是赵家。”赵显说得简单,省略了很多中间的事,比如今年姬少越代替了姬楚聿的位置出现在集团的贺岁短片中。 ———赵家一直反对把姬少越出现在如此高的位置,更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一部分交出去,团年夜发生的,只是多年积累而爆发的结果。 而一句简单的“分家”也带过了姬少越这段时间不间歇地出现在各地公司,见各种高管和董事、大股东,开大小的会议。 最后赵显神秘说:“你哥要结婚了,姬云书不着急他的婚事,就是在等这个时候,姬家股东那么多,娶哪一个都不亏。” 赵显说的时候一直在看姬南齐,那张漂亮的脸冷风吹木了似的,任何表情都不明显,衿冷的模样恍惚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不怕吗?” 姬南齐漆黑的眼睛看过来,赵显歪头对他笑,用“我什么都知道”的目光看着他:“我知道你们兄弟关系很好,姬家不管你的时候,是他在管你,是不是?要是他结婚了,你不怕你新嫂子一个不高兴就又把你赶出去?” 出乎意料的,他眼瞳微弱动了一下,轻声说:“怕。” 姬少越和姬南齐约定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到时间他的人就去接姬南齐。 姬少越从会议室走出来时,看了眼时间,还没有到,姬南齐也没有给他发消息。 姬少越舌下压着两粒清凉的薄荷糖,点开和姬南齐的对话框。 姬南齐不知道是无情,还是谨慎,很少给他发消息,寥寥的聊天记录很少有透露关系的信息,口吻也很平淡,完全没有面对面时他温软又甜蜜的样子。 在团年夜时,姬少越看见姬南齐输入,又停下,反复了几次,斟酌心意,最后只发来一条“新年快乐。”和一条询问。 姬少越想知道,他多次犹豫,到底是要说什么,是否因为落寞和孤独,还是是对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责怨和愤怒。 在姬南齐愿意听话的时候,姬少越不愿意让他有这样的情绪,但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接受姬少越的控制。 在他最忙的这段时间,姬云书拿出了他们两个在一起照片。 是他刚回国的时,陪姬南齐进出医院。 当时他的表情坦然,偷拍的照片上更看不出端倪。 不清楚姬云书是否怀疑,只是很明确告诉他:“你在这个人身上花了太多心思,姬家不欠他,你更不。我不想有谁纠缠你,浪费你的精力,如果你解决不好,我帮你,知道吗?” 姬云书这样容不下姬南齐。 姬南齐不只是他的弟弟,也是家里的罪人,他和他的母亲是姬家一切悲剧的根源,连高静微都能怪姬家,姬家这样忌讳他们母子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样的话姬少越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并没有上心,却很在意到底是谁,也不再放心把姬南齐留在国内。 回来就是一个错误。 姬少越结束休息时,助理来提醒他,七点了。 他接下来只在八点有一顿酒局,中间空出来的时间,可以去送姬南齐,但到时间了,姬南齐依然没有联系他。 姬少越想起姬南齐虚情假意说爱他的样子,把嘴里剩下的糖都咬碎,咽进发紧生涩的喉咙,像是咽下了一口彻骨的寒意。 联系上陈冉阳,她说姬南齐他们一群男生出去买酒,但姬南齐没有跟着回来,先走了。 赵显把姬南齐带走的时候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怀疑姬南齐在背后藏了什么阴招,一直提防着他,但这八天里也在积极帮他补办护照和签证的事。 只要姬南齐跟他一起去了美国,就…… 赵显也没有想出个什么,反正一夜情少不了,姬南齐这么漂亮,不睡白不睡。 合适的话当个炮友也好。 而且他也可以养着姬南齐。 在姬南齐去拿新办下来的护照时,姬南齐忍不住笑了一下,赵显看那张一下就活色生香的脸,就觉得自己其实不在意他这个姬少越弟弟的身份,姬南齐这个人就很让人心动。 “你和姬少越什么关系?” 姬南齐讨厌任何人这样揣度姬少越,尤其是赵显。 只是他住的酒店是赵显安排的,护照和签证也还要赵显帮忙。 他觉得自己去了亚特兰大,拿回自己“姬南齐”的身份,就可以还给赵显。 “兄弟。” 赵显跟着他的脚步,在他身后说:“你其实很讨厌当他弟弟吧?” 又是这样的口吻,姬南齐脸上露出刻意的笑:“没有你介意。” 赵显表情一臭,抓过姬南齐肩膀:“带你去个地方。” 姬南齐被他抓住肩膀,想到了被他带去厕所,让帮忙自慰的以前。 跑车引擎轰鸣一路开离城市,被惯性压在座位上的姬南齐突然觉得和赵显一起死在路上也不错。 赵显死了,还和他死得不清不楚,都是赵家的报应。 姬南齐看着赵显控在手里的方向盘,自己还未动,突然听到赵显骂了一句脏话,因为惯性猛地往前栽了下,被安全带勒着回弹。 一阵轮胎抓地的刺耳声,地上几道焦黑的车轮印,赵显的车堪堪停那辆超车并拦截的迈巴赫前的两米之内。 赵显表情阴晴不定,一边倒车一边把手机扔给姬南齐:“给我家打电话。” 后面的两辆车追上来堵住了后路。 赵显再往前看,前面下车的人不像是绑匪,身高腿长,穿着讲究,摘掉墨镜,看过来的双眼带着居高临下的高衿和奚落,似刀光凛冽的尖刀。 “下车。” 只是口型,姬南齐便慌慌张张打开门,最后一步被拽过去,踉跄撞在姬少越身上。 姬少越手像是冰做的,抽走他手里的手机,关押犯人一样把他塞进了车上,车灯一闪锁上了车门。 随后姬少越的人砸烂了赵显的车,在扔掉他手机前把砸烂的车拍给了赵叔覃,告诉被人架住的赵显:“告诉你爸,这是回礼。” 第三十一章 疯gg 姬少越看上去并不生气,回到车上问姬南齐有没有陪赵显上床时,把姬南齐要躲避的脸捏向自己,手指在他脸上掐出了红印。 姬南齐是容易受惊的小动物,又傻又胆小怕事,谁能给他安全的庇护,就愿意接受摆布,所以能跟着他,也能跟着赵显走,陪他睡觉,也可以陪其他人。 驱车离开时,他从车窗淡淡看了眼路边赵显,急略而过的外景抹去眼底阴厉。 姬南齐已经吓破了胆,不敢细看他反常的表情,在酒店房间的一声门锁都让他没有出息地发抖。 “等会我们去机场。”姬少越放下房卡,在大亮的房间中,衣冠矜持,不见任何生气的前兆,看姬南齐慌不迭地点头还笑了一下。然后把不再那么惊恐的姬南齐拉上自己的大腿,说:“又轻了,赵显不管你吃饭么。” 姬南齐都十九岁了,犯了错还像个四五岁的小孩,头也抬不起来:“我一个人住在酒店。” 姬少越耐心十足,态度温和:“衣服赵显给你买的?” 姬南齐也摇头,姬少越说:“换了。”说要检查一下赵显有没有碰过他。 姬南齐泪眼婆娑慌张点头。 姬少越脱掉他里外的衣服,扳开他的大腿,低头去看他那朵微微张开的粉色小花,在一起这么久,裂口仍旧小得可怜,容纳不下任何东西的样子,嫩乎乎的姣肉漂亮得让人兴奋,被作恶的手指探入时,姬南齐不挣扎也不求饶,吸着气发抖。 和疏解欲望的硬烫性器不同,姬少越平静得接近温柔:“不用这么怕,虽然你一直骗我,但我答应过你不会吓你。我没那么爱生气。” 姬少越的手冰到了姬南齐的全身,也捏住了他软弱委屈的心脏,他第一次不是因为没有希望的感情和不被爱的性而伤心,而是那些面对姬少越就要呼之欲出的爱和依赖。 姬少越强壮高大的身体压得他几乎叫不出来,只打着抖夹紧身体。被一双大手掐着腰,抽出又顶入,次次插进最深处的宫苞。 姬南齐一开始像条小鱼一样弹起来,让人愈来愈用力在他绞紧地嫩穴里深顶,没几下姬南齐就受不住,手指在沙发上乱抓出几道痕,射得虚脱了,嗓子也哭叫哑了,缺氧一样喘。 姬少越没刻意忍着,被他夹出浓精,射得足够多,让他薄薄的肚子鼓起来一点,合不拢的穴口漏出膻腥的浊液。姬南齐敏感又娇嫩,好半天没有缓过来,瘦白的身体痉挛抽搐,蜷在衣冠整齐的姬少越怀里,手指不自觉地抓皱他的衬衣,显得又可怜又风情。 他身上让人想捏碎独占的漂亮,和无知单纯的依赖,是他骗人陷阱上的糖,姬少越心知肚明地捡了一路,此时依然受用,抽纸给姬南齐擦脸,轻拍姬南齐呛得咳嗽的后背。 姬南齐疑神疑鬼地偷看,姬少越邪气的对他笑:“是我的错,以为你笨,怕弄丢你,但不能把你一个人关在家里,你总是要哭要闹,还想跟人走。”声音性感,含住他白净的耳珠,“齐齐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了。” 姬南齐惊骇得面如白纸,他害怕有小孩,对这件事的恐惧远甚于当一个禁脔。 他被自己的眼泪呛到,着急得声音都不清楚:“可是你是我哥哥。” 姬少越荒唐地看他一眼,让姬南齐以为自己是错的,提起心神听他说:“以后不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勾引我的时候,和我上床的时候,要跟我走的时候,你不也没有想过这些。别忘了,也是你说的要给我生孩子的,那你就乖乖的,生一个,两个也可以,只要你能,再多我都可以养。” 姬南齐被他可怕的预想生生吓哭,生嫩的穴还湿软,方便进入和抽插,几句话间就被顶得浑身都疼,要哭得噎过去:“我不要,我不要!我好疼,我不生,救命救命……” 姬少越理所当然地无视他的哭叫,肿胀的阴茎夹在他又挣又动的身体里,粗喘了一声,把姬南齐困在怀里,紫红的凶具一记又一记地狠操,像是撬开紧致的母贝,激烈地捣出了淫水,姬南白净的脚趾也蜷缩起来,眼前都是斑驳地色块,只有被热流冲击的时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不受控制地咬紧了手指,身体里像是有一团颤巍巍的水银,很轻易就要碎掉流出。 在距离出发先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姬少越亲手给姬南齐换上送来的新衣,靴子和斗篷披风,没有怎么打理的头发软塌塌裹着不加修饰、粉嫩的脸,嘴唇是饱满的红。人有些站不稳,被身边高大的姬少越捞着,才像是承受不住冷,手脚微颤。 机翼划过流云,升空后湾流机机舱内的噪音降到最小,像是一只飘在天空上的白鲸,舒适而超高速,姬南齐从求饶到崩溃,身体虚脱而意识模糊,没有消化掉对他来说残忍现实,就已经被带到了更无可能反抗的伦敦。 跟在姬少越身边,姬南齐就是不清醒的,他莫大的惶恐好像伴随那团在身体里没有被清理出去的体液一并被他这句奇怪的身体吸收了,飞机落地被叫醒的时候,姬南齐没头没脑地说:“那是私生子。” 姬少越眼梢微动,摸他睡红发软的脸颊,“想和我结婚?” 姬少越不同情他,现在又在取笑他,姬南齐垂着脖子摇头:“那会很可怜,和我一样。” 此时机场下着冷雨,灰色的天空和大地一片阴沉,姬少越的目光和放在姬南齐后颈的手指有砭人而坚硬的寒意,天经地义告诉他:“不会。” 姬少越不是临时起意,他准备的东西很齐全,市政厅也有他的人迎接,手续办理得很快,签字的时候,姬南齐那双人偶似美丽的眼睛看向他:“你疯了吗?你想错了,对不对?” 姬南齐的意见不重要,他的字都是他教的,一个签名姬少越自己就能代行。 像教他写字时一样,姬少越握着他的手划完最后一个字母,姬少越比自己以为的要激动许多,看那张薄薄的纸,三秒后对等候工作人员斯文俊雅地笑了笑。 姬南齐比被人发现了还要慌张苍白,不再说他“疯了”,开始求他“哥哥”。 姬少越享受在自己的仪式里,忽略了姬南齐那些不合适的话,选择了最传统的誓言,在教堂完成了英式婚礼的最后一步。 回到金斯顿的别墅,姬少越让姬南齐换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才认真看自己的新娘:“你怎么不高兴?” 姬南齐像是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哥哥你怎么了?” 姬少越把他抱上床,从他的额头吻到嘴唇,用很轻淡的语调说:“我说过我不想分开。” 姬少越厌恶自己流露出任何乞讨的姿势。他第一次表达自己真正想要的,接近那辆缆车,主动称呼那个多年未见的女人“妈妈”,是比险些冻死在雪山中经历更刻骨铭心。 爱上自己的弟弟,似乎也是在提醒他注定不会被爱的悲哀。 此时他也不想做懦弱和无用的人,他拥有很多,不管是需要任何东西,也不管手段是强硬的,还是虚伪的,都可以帮他完成他想做的。 现在他要姬南齐视线里只有他,完整的,独一无二的属于他。 洞房花烛夜,姬少越大度地原谅了之前姬南齐因为喻灵,因为姬家,对他的那些言不由衷和身不由己,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和耐心。 姬南齐晕了又醒,被操得失禁后,浑身青青紫紫地捧着被顶得发疼,又被灌满的肚子在床上团成小团。 姬少越亲他的肩膀,让他记住今晚。 今天对姬南齐来说是很漫长的一天,在多出来的八个小时,把他想也不敢想的事都经历完了,他浑身疲累,又无法入睡,听到姬少越这句话,心脏就重跳,闭着眼角滑下眼泪。 他做错了事,才让姬少越生病。 姬少越精力无穷,而且热衷于自己认定的事,把姬南齐折腾到虚弱也难以冷却滚烫的心脏和大脑。 第一天,回来时不仅带了一束鲜花,还带回登有他们结婚的报纸,以及姬南齐会喜欢的金戒指。晚上捏着姬南齐被细链拴住的脚踝,浑身钢板似又沉又硬压得姬南齐双腿承受不住,不受控制的哭叫让他从后面来。 姬少越还是喜欢面对面看着姬南齐难耐哭泣的脸,虽然能让人轻易心软,也能让人格外兴奋。 第二天,姬南齐就趋利避害地适应了这种生活,在姬少越想带他一起去办公室的时候,拼命地劝他哄他,主动亲他,“老公老公”地叫。 姬少越知道他的担心,自己也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只是这里不是中国,而且他们刚刚新婚。 新婚,这个词让姬少越掌心发热,四肢百骸都是暖的。 第三晚看着姬南齐昏睡的脸,往他衣服里塞了一个软枕,早起看瘦条条的姬南齐挺着肚子眼泪在眼睛打转,又把人亲得咳嗽,抚摸他都是软肉的肚子。 因为姬南齐,他甚至忽略了他们一开始就错误罪恶的血脉,以超乎想象的热情在期待一个连胚胎都没有的生物。热衷于让姬南齐受孕,刚回伦敦就找了姬南齐常见的医生来调理他的身体,按照食谱让人照顾他的三餐,也强行把姬南齐挑食的坏毛病纠正。 第四天,乐此不疲的姬少越竟然买了一双婴儿的小鞋子回来,棉质的,不足他半个巴掌大,放在姬南齐平坦白绵的肚子上,手指隔着柔软的鞋底踩他。 姬南齐没有之前抗拒,低烧使人更加软绵绵的,皱着脸蛋接受姬少越幼稚的举动,忧心忡忡:“会很奇怪。” 晚上在姬少越什么都不做,抱着他单纯睡觉时,姬南齐目不转睛看着他,伸手摸他的额头。 姬少越闭着眼睛轻笑,姬南齐大着胆子问:“你好一点了吗?” 姬南齐还是觉得他在发疯,姬少越也知道自己在做危险又悖德的事,但蓄谋已久的心未必是冲动的。 他睁开薄薄的眼梢,视线看向枕头另一边的姬南齐。 姬南齐咽了一下喉咙,小声询问:“是因为许夏尔结婚了吗?” 姬少越眉心微皱,被子下的手被姬南齐温热的手心牵住,他像是要按住一只可能发狂的凶兽,用自以为不会伤人的口吻,说:“我看到她结婚的消息了,就在半个月前。你可以和我谈一谈她,我不介意。” “关她什么事?” 姬南齐察言观色,也不强求,说:“好吧。”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眼睫如微卷的小刷子,被姬少越晃醒的时候,湿润的眼底乖巧温顺,伸手去解自己的睡衣纽扣。 姬少越按住他的手,目光阴晴不定,最后什么都没做没说,下床离开了房间。 姬南齐感觉自己刚才像是婊子里的自助餐,很随便也很廉价。 挫败感和无法克服的慌张让他夜不能寐,压在身上的被子像是沉重的命运,他喘不过气,躲到了床边的小立柜旁。 姬少越联系了夏侯,依然不知道姬南齐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回到房间的时候,不在床上的人坐在地上,抱着小立柜睡着,转为高烧。 姬少越准备好了兴师问罪,但姬南齐在梦里泪流不止,求救一样叫着“妈妈”,让他丢盔弃甲,抱着人安慰。 姬南齐断断续续发烧了一天一夜,第五天的夜里突然醒过来,眼泪从睁开的眼角落下,很久后小声抽泣:“妈妈我好难受。” “为什么?” 姬南齐看着一团浓黑的天花板,干裂的嘴唇张合:“我想回家。” “你的家在哪里?” 姬南齐说:“我想你。” 姬少越问他:“去找哥哥不好吗?他帮你查你想知道的,也保护你。你不喜欢他吗?” 姬南齐空洞的大眼睛流下很伤心的泪,赌气一样:“我不想,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因为他对你不好,强迫你做了你不喜欢的事,还是他什么都不说,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姬少越做过的错事说不完,也等不到答案,对着姬南齐已经重新陷入昏睡的脸凝神失语,过了一会,久到已经没有人再听他说话:“你可以和他说清楚,他喜欢听你说话。” 当晚,姬少越拆开了那封喻灵没来得及看的信,里面不是他预想的比任何报复都要立竿见影的背叛和利用。 但也依然让姬少越措手不及,彻夜无眠。 第六天早上,姬南齐的体温终于没有再反复,喝了点稀粥后精神好了很多,去洗过澡围着浴巾走出来。 生病前,为了随时随地方便挨操,姬少越在家不让他穿衣服,他也没去找衣服,姬少越走进来就看到他踩着浴巾光溜溜往被子里钻。 姬南齐像尾白鱼,脚上有缠住他的鱼线,依然睡在温柔的海里,露出眼睛看他。 姬少越在家里办公,衬衣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顶,坐在床边,一块一块地喂姬南齐梨子和草莓。 姬南齐乖乖张嘴,偷看他几眼,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说你这样不对。国内有人知道,会出事。” “我们就不回国。” “不可能的,你要回国结婚,还会有小孩。”姬南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也轻易地接受了现实,说话时语调温软地说一个他不在意的内容,“而且,我的小孩会让人看不起。” “没有人敢说三到四。” 姬南齐看他一眼就移开眼睛,轻声说:“那是因为没有人敢这样对你,我从小就听了很多。” 姬少越扭过他的脸,说:“那是姬楚聿,我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姬南齐忍着想要放弃交流的念头,说:“姬楚聿被人取笑,恨死了我们,你不怕吗?” “姬楚聿怎么样都是因为他自己。” 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姬南齐嘴巴一瘪:“你以前不是这样想的。” “我以前也没有像别人那么想,我不在意姬楚聿的感情生活。”姬少越顿了一下,“我不喜欢喻灵不是因为她的身份。” 喻灵本人就有很多矛盾的地方,连姬南齐都不能承认自己是爱这个母亲。 姬少越问他:“她对你很好吗?” 姬少越不清楚他们母子什么时候在演戏,又有哪些经历不是做给自己看,让自己同情可怜。 至少在这个问题之前,他都认定喻灵对姬南齐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所以姬南齐能对她念念不忘,还以她取暖。 见姬南齐摇头,姬少越眼底微沉,自我欺骗的怀疑那封信是他们母子入戏太深的掩饰。 姬南齐说:“她对我一般,也不是很喜欢我。没有我的话,她应该可以不过那种生活。所以她发病的时候是真的很讨厌我,也很烦我笨,什么都不会。但她会在家陪我,关着我也是不想我被人欺负,等我改掉错误后,也会抱我。” 姬南齐身边都是深怀苦楚,冷心冷肺的人,他像一只绵羊,偶尔露出的犄角也在纯白柔软的绒毛下,却又总是因为铜墙铁壁的四周走投无路,此时聊起喻灵,他轻声说:“妈妈只有一个,我不想怪她。” 姬少越哑口无言,所有不甘的愤怒和多疑成了浓稠地焰火,烧骨灼眼。 过了很久,久到憔悴的姬南齐都要睡着,姬少越说:“喻灵的事查清楚后,都会告诉你,再等一等。” 姬南齐不是很在意,他捉摸不透姬少越在想什么,之前也没有想让姬少越去冒险,想起姬少越说的交换,他爬起来,坐在他腰腹上亲他的脸,软着嗓子叫他“老公“。 第七天是休息日,但姬少越需要出差,他心情和耐心都俱佳,既没有强迫姬南齐跟着去,也没有轻易放弃,在拉着床帘的房间压着姬南齐缓送慢抽,最后把操红的小屁股抵在胯间酣畅射精。被浇灌的热感刺激着发麻的神经,陷入晕厥的姬南齐忍不住打了一个尿颤。 姬少越抱着他去厕所的路上又插入了发硬的阴茎,在他生嫩夹紧的身体里恢复了骇人的硬度,姬南齐忍不住低抽噎着胡言乱语:“唔,我要被撑坏了……” 姬少越从储物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避孕套,哄骗他给自己带上,姬南齐刚用嘴撕开,他就讲信用地抽身,抓着姬南齐哆嗦的手去握住那根狰狞粗硬重新进入,姬南齐长喘一口,射不什么的阴茎摇头晃脑滴出尿。 被操得脑袋都木了,睡在床上的时候姬南齐还红着脸抽泣,姬少越给他穿上自己的衬衣,大了许多,显得他更小了,如姬少越的掌中之物。 要不是最近他抽不开身,他会带姬南齐去私人海岛上,把正常该有的,一个不少的都给姬南齐。 现在让姬南齐陪他去工作,是委屈了他,姬少越一边亲他软香的脖子,一边和他商量:“等会我来接你,好不好?” 姬南齐不惊吓,也不惊操,但一直很执着,他看着诡异兴奋的姬少越,问:“你不怕吗?” 姬少越只怕过两次,面对其他的事情都有没有真正受过挫的、绝对的自信。 此时告诉姬南齐“不用怕”的姬少越已经和以前那个和他说自己不会一辈子犯错是两个人。 姬南齐依然摇头,说:“被知道的话,我会死吧。” “不会。”姬少越拇指擦他的泪眼,“齐齐,我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让人伤害你,再不让你觉得害怕。” 姬南齐说不行,但姬少越不想再听,也没有时间,需要赶去伦敦城出席一个会议,见国内的一些部下。 本想把姬南齐带在身边一起去公司,但姬南齐现在这样只想让人藏起来。 “睡一会,我一个小时后就来接你去机场,那边有你喜欢的画展,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开心一点,齐齐。” 姬南齐笑不出来,姬少越走出房间后笑脸也沉下。 坐上车时,姬少越望了眼二楼拉着窗帘的窗口。 伦敦的天气一直糟糕,灰色的云团像是被脏水打湿的海绵,漏着让人不愉快的水汽,冷风在两边青黄的牧场卷起长调,一辆汽车驶过被冷雨打湿的城郊公路。 姬南齐听到汽车离开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无法像之前一样逃避进梦里,他本身就已经在一个让人诚惶诚恐的梦境之中。 梦里他铁石心肠的哥哥,突然对致死的毒药上瘾,不在乎身份,不在乎丑闻,甚至放下了对他寄予厚望的家族。 在床上休息一会,姬南齐拉开了一点窗帘去看窗外,灰蒙蒙的天有一种不详的荒凉,远处,近处都如抑郁派的画幅,被涂抹得一派阴沉,他们院子里的门廊月季掉光了花,有撑黑伞的路人从孤零零的绿叶边走过。 ———社区里做完礼拜的人正在回家。 但有人停在了他们门口,撑黑伞的人抬起伞檐看向二楼。 姬南齐心中一骇,慌忙躲在了窗帘后,被那张陌生的脸和古怪的视线后背惊起冷汗。 接着,他听到门铃礼貌性响了一声,有人打开了他们家的门栏,汽车也停进了车道。 只一会,在上楼逼近的声音里,彻骨的寒意兜头压下,把他的心魂都压到了地底。 接近的脚步声都伴随着手杖叩地的声音,很快就到了他们房间门口,被当作密室脔宠的姬南齐躲无可躲。 在神的休息日,他们家第一次迎客,远道而来的客人为他们送来了世界的秩序,在和很多双审判的眼睛对视时,无法出口的痛苦尖叫生切开了他,他成为了赤裸的、不需要尊严的标本。 姬云书冷静调查、安排了许多天,几分钟前也看着姬少越离开,但在真正见到姬南齐时依然难以置信,失态地后退了半步,幸而被燕子恪扶住。 姬楚聿震怒,上前,巴掌高高扬起。 * 姬少越在路上和助理视讯后,就让司机掉头。 ——他改变这个临时会议,选择暂时不去见姬云书的人。 而就在距离家两公里的时候他接到了手下的电话,证明这一切不是他多心。 他们的家长比他预想的时间更早出现,也知道得更多。 几分钟后,姬少越匆匆走进自己在冷风冷雨之中的家。客厅中有许多人,他重要的家人来了一半。 此时他尊重的家长,和爱戴他的弟弟,都用陌生目光看他。 姬少越把胸中快步带起的不匀气息吐出,对姬云书说:“我去看看他。” 姬云书第一次认真看这个从未出错的长孙,不露声色地闭上眼睛:“把他带下来。子恪,你跟着。” 姬少越走上楼梯,步伐持重,到了二楼就加快了脚步,拉开与燕子恪的距离,走进卧室,着急在套房里寻找姬南齐。 姬南齐抱着他的衣服躲在衣帽间最后一个格子柜里,姬少越去牵他的手,像是刚从数九寒天里回来,脚上细链清脆的声音代替了他忍不住发颤的牙齿。 姬少越解开他脚踝上的锁链,递到嘴边吻了一下。 姬南齐蹬腿挣扎被他握住,顺势整个抱在怀里:“别怕别怕。我回来的。” 姬南齐慢慢红了眼睛:“他们打你了吗?” “没有。”姬少越还没问,姬南齐牙齿打颤,吐着寒气:“我也没事,我们分开吧,爷爷说只要分开就当什么事没有发生,也再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姬少越拖着他的后脑,打断他的话:“齐齐,别怕别怕,你听我说,交给我,我会处理好。” 他控制姬南齐的脑袋,不让他摇头:“我不想分开。没有人能让我们分开。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 十分钟后,姬少越和姬南齐一前一后的下来,和以前任何一次欺骗人的假象一样,站得不近不远。 所有人却已经不会再觉得他们是一对关系疏淡的兄弟。 第三十二章 惨鸡鸡 陈将晓告诉姬南齐,几天前全家就收到关于他的邮件,除了他在国内的住址,还有那个在亚特兰大“姬南齐”的照片,以及这个姬南齐一年前境外入籍的消息。 “你们都知道了吗?” 陈将晓的沉默告诉了他答案。 在他和姬少越在金斯顿昏天黑地地媾和时,散落各国的亲人匆匆回国,在那个普通的小区不期而遇时都陷在那些不怀好意暗示带来的压抑沉默之中。 姬南齐连回家都难,做不到找替身,又改国籍的事,他们敏感的是能为姬南齐做这些事的那个人。 而陈将晓所有震惊都比不上看到房间里的姬南齐那一刻,他没能冷静接受教养和家识范围之外的事情,现在依然不愿意去看姬南齐,但用词没有针对性: “背地里查你们的人,不想打草惊蛇,也是知道外公和舅舅自己会去查,他们动手会比外人更不容易被越哥发现。现在知道你们住在一起的只有我们三个。” 姬南齐自我安慰似地点点头,似乎觉得这种情况比较好,继续很累也很平静地沉默。 陈将晓为他愚人自欺的态度生起火气,从小都是这样,分不清楚情况好坏,随波逐流地摁下自己的性格和感觉,好像之前看到的那双心碎又绝望的眼睛不是来自他。 陈将晓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们第一次真正像对兄弟一样推心置腹会是这样:“ 小阳以为有人要害你,又联系不上你,知道我回国也跟着回来,但我们都瞒着她。你知道她喜欢你,真的把你当弟弟,她也尊敬我们大哥,是不会猜到……没有人会猜到。” 姬南齐身体中空,灵魂像是还在伦敦的冷雨之中,冻得麻木,只会点头。 “我们去伦敦之前,外公就已经都知道。燕子恪说他最近吃的药量增加了一倍。他再厉害也是个老人,经不住这样的打击。他身体不好,他近四十才有了舅舅,二十年前因为高家的事在医院住了半年多。越哥是他最看重的长孙。” 在这种时候谈起对姬南齐来说稀薄又珍惜的亲情,陈将晓知道自己卑鄙,他继续说:“外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我不知道,但你还有选择,分开吧。” 姬南齐继续点头,好像这样能减轻他的痛苦。 陈将晓一时没有话,把桌上的水推给他。 姬南齐说谢谢接过水,喝了一口,又说了一声谢谢。 陈将晓不知道他是在谢谢这杯水,还是之前帮他拦下姬楚聿的巴掌,但肯定不是此时这样劝他骗他。 有什么选择,这样大的丑闻,注定了他和姬少越毫无转圜的未来,还有不久后一定会被放弃的某个人。 飞行三个小时后,已经完全进入一片漆黑天幕,姬少越从机尾的卧室出来,身后跟着两人。 舱顶的灯光更显得他高大,路过在会议区的姬南齐时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的人客气说:“越少。” 姬少越对他说:“去见爷爷,不要说错话。” 姬南齐像是怕极了被人押送依然强势的姬少越,直到人离开,都没有抬起低垂的脖子。 在姬云书的卧室,里面灯光如昼,制氧机和降噪功能就把这里修饰得与平地无二,那些看他的目光,让姬南齐灌满冷水的身体已经重摔在地上,没有再去看姬云书和姬楚聿任何一个人的勇气。 “知道他说什么吗?”姬楚聿嗓子说干了,开口的时候忍不住拳头抵唇咳嗽,眼风冷冷刮过来,“他说自己来处理,然后带着你不回国。他倒是真的养你养出了感情,不枉费你这么多年的勾引。我当他多能干,也不过是个冲动的废物,乱伦的事他都干得出来。姬南齐你是不是替你妈笑过了很多次?” 他一下一下扇着姬南齐的脸,力道也越来越重。 姬南齐脸颊浮起根根巴掌印,也没有生气,更没有话。 姬楚聿私恨结束后,看狗一样看着摔在地上的姬南齐,问他想要什么。 姬南齐脑袋里像是有引擎巨大的声音,自己的声音变得很轻:“我们会分开的。” 姬楚聿可笑地看着这个没用的废物,“咔”一声闷响,姬少越竟然进来了,后面拦他不及的保镖急急在门口站住。 姬少越抓起地上的姬南齐,凌厉看着他的脸:“你就这样说的?” 他抓紧了姬南齐的手,阴沉地威吓他:“不可能,我不准你松手,你就不准。我能藏你一年,就能藏你一辈子,让人什么都查不到。” 姬云书用手杖沉沉点点地面:“姬少越!” “爷爷既然从没有承认过他,我把弟弟是养在家里,还在养在床上,应该也没有区别。” 姬云书惊怒的目光投掷向口出狂言的姬少越,姬楚聿“荒谬!”,随手砸过去的水晶摆件结结实实砸在姬少越身上。 姬南齐惊慌地拉拉姬少越的衣角,姬少越在背后把他的一只手攥得生疼,像是一尊石像挡在他前面:“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已经说过是你们大题小做了,也不用担心我会玩物丧志。他没那么大的威胁,他能信任的人只有我,他在身边多久,我就能摆布他多久。” 他看两位家长的神情,停下自己大逆不道地言论,突然很混账地挑起薄唇。 “是我糊涂了,还是你糊涂了?”姬云书不再看已经陌生的长孙,盯着他肩膀后,“他说了会分开。” 姬少越把姬南齐拽出来,掐住他的下巴,“告诉他们,你要分开吗?” 姬南齐一点头,就掉下来两行泪。 姬少越冷嗤,收紧手:“不可能。你说了不算,没有我你能怎么办?” “你说了也不算。”姬云书难掩怒意,中气足而冷漠,“姬少越,你能长这么大,有如今的底气,都是我的钱的功劳,没有我,没有姬家,你什么都不是,你的人生都不是属于你自己的,更没有能力去管别人的人生。” 姬少越看着姬南齐双眼,像是这场三万米高空的风暴之中风平浪静的风眼中,闻言细长的眼梢低垂,松开手,离开的手背不着痕迹地摸姬南齐的下巴。 姬云书看向重新变得斯文雅俊的长孙,不掩饰的失望:“叫人送他回去,不准他们两个再见面。” 姬云书真的动了怒,回南山后,姬南齐还住在他原来的房间,但姬少越没有。 在南山住了一周,姬楚聿偶尔会来打他,没有喝酒,人是清醒的,只是泄愤的几巴掌和几拳。 第七天给他送饭的变成了燕子恪,带来了他的手机和姬云书的口信。 姬云书要见他。 第一次姬云书要单独见他,是让他拿着钱走,告诉他以后是死是活都和姬家没有关系,并让人看着他离开。 姬南齐从心底怕这个没有见过几面的爷爷,但想知道姬少越的下落。 姬云书给他准备了座位,在对面难辨喜怒地打量他,看他裂开的嘴角:“你勾引了他儿子,他心中有怒气,是你该受的。” 姬南齐不敢再叫那声“爷爷”,更不敢轻易开口求情。 姬云书继续看着他,对他那张确实漂亮得祸人的脸心生厌恶,问:“他喜欢你什么?” “他不喜欢我。”只是喜欢上床的话,姬南齐说不出口。 姬云书捏着茶盏一口一口抿完,辨认姬南齐话里的真实性,突然说:“你不够了解他。” “我带你见他。” 姬南齐猛地抬头,姬云书拿过一旁的手杖站起来,俯视看他眼底亮起的光有些悲哀。 姬少越就在南山,只是南山很大,他们住的地方在山腰,山下有个古典园林,山上有祠堂,姬少越就在山上。 此时山上还有点残雪,下车时一股寒风,姬南齐第一次来姬家祖祠,还没有看清楚,就被捆住手脚,嘴中塞了东西,双眼发黑地被人往前带。 走过上了年纪有轻微声响的木栈,从挂着铜兽的后门进去,又绕了一圈,姬南齐闻到一股香火味,被抓着头发看看向前。 隔着几扇木屏风,但还是认得出来,跪在地上的人是姬少越,刹那凝起眼泪刺痛了眼角的伤口,痛得泪流不止。 姬云书从正门进到中堂,先看了看列祖列宗的灵位,再问:“错了吗?” 姬少越不回答,挺直的后背就重重挨上一棍,敲在骨头上似,一声闷响。 姬云书不再问,姬少越中途往地上撑了一下,又跪直。 停下来时,生咽下翻滚的血气,稳住声音对看着自己的姬云书说:“爷爷,我没有要过什么东西。” 姬云书不发一言离开,姬南齐被按着头看完了剩下了二十下,那些闷响像是锋利的线裹住勒紧肋骨下的心脏,跟着裂开了,才失魂落魄被带出来。 看到姬云书的第一眼,姬南齐不管不顾跑过去,像只笨拙失衡的动物摔在地上,膝行到姬云书脚边:“他会被打死……别打别打他。” 姬云书垂下眼睛,古怪地笑:“你也知道。” 这个人会毫不留情赶走他,对姬少越也无怜惜的样子,让姬南齐恨不得给他磕头:“我们会分开,只要分开就好了,我不会留下来……求求你,别打他,这里太冷了……” 姬云书想把他这个没用样子带给姬少越看,让他看看自己死扛着要保护的人是怎样软弱可笑,完全不能入姬云舒的眼。 姬云书说:“他都那样对你,你还能对他念念不忘,也难怪他对你着迷到死。你们还有以后,而我管不了他那么久。” 姬南齐轻声问:“你要杀了我吗?” 姬云书讽道:“不。你第一次爬上他的床时就该想到……他舍不得你,也觉得我二十多年的培养是亏待了他,那就这样了。” “你明天接着来陪他,他什么时候咽气了,你就什么时候抱着他的骨灰滚出这里。” 第三十三章 wuli弱鸡 几天前就有捕风捉影的报道,导致姬少越的每次现身都伴随着多方各异的神色,每个人对他的关注度不弱于他第一次在集团的重要会议上露面。 在姬少越离开时,一位世伯叫住他,自然而然地要与他同乘一部电梯,被环列他的保镖稍微拦了一下,回头去看姬少越的意思。 这一出让世伯有些扫兴,在一起下停车场的途中说:“要见你可不容易。” 姬少越连开了两场会议,脸上不似以前温和,客套挑了一下唇角:“最近事情有些多,谨慎为好。” 最近传言四起,真假参半的背后就是愈演愈烈的明争暗斗,就算他有一个声威并具的爷爷,但无法在他们这种家庭里的夺财夺权的斗争中置身事外。姬少越脸色略显苍白和疲惫也成了一种佐证。 从134层的会议室楼层下到停车场,世伯与姬少越谈起他小时候,时间刹那如流水,被人侃侃而谈的,也过去了六年。 六年前,姬少越十七岁,玉相秀骨的少年看着温和善良,被人笑称是姬家的小菩萨,但是第一次的经历之中,姬少越也不是真的天生风轻云淡,毫无紧张和担心。 当目光偶尔路过光洁宽阔的桌面、玻璃窗、地板……他也想过自己的会不会成为这个一尘不染空间的一粒灰尘。 他跟着姬云书大步往前走的背影,看面色各异的人,坐在很高的位置听高深莫测的话,再一层一层与人会面,个人的一切感受在这个庞大的金钱帝国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需要做的就是变得适合这里。 如今过去了许多年,有一张完美不出错的面具的姬少越却依然和多年前会宛如灰粒的少年一样。 “……看着你这样长大,叔叔真的欣慰,你爷爷也能放心。”肩膀被重按了几下,姬少越摁下伤痛的感受,掩去眼底晦暗,脸上带着得体淡笑。 “你爷爷身体可好?” “他老人家身体健康。最近我父亲回来了,就在南山。” 听到自己放心的话,这位集团大股东之一的人不再与姬少越闲谈,痛快送姬少越上车,说自己过两天去南山拜访他爷爷,顺便与他父亲叙旧。 姬少越没当真,合上车窗后闭眼无声深呼吸了一下,乌黑的鬓角藏着冷汗。 去医院换了一次药,同车的燕子恪询问他是否现在要回去。 燕子恪是姬云书身边快四十年的忠仆,处事周到,现在还把他当以前位高权重的大少爷,处处尊重,哪怕姬少越并不能改变最终的去向。 在车上,燕子恪看他不轻松的坐姿,更像一个长辈,说:“越少,先生就是要你一个认错。” “你小时候生病,他赶回来,把聿总痛骂了一顿,衣服都没换就来看你。这么多年,他每年都去伦敦,准备礼物也是用心的。先生最心疼你,很多时候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你未必懂他,以后就懂了。” 姬少越客气说:“燕叔,我想得很清楚,也只认一个错。在不算合适的时候把他带在身边。” “但就算这次先生不知道,在任何时候被知道,你们都不可能继续在一起。” “也许,但现在我不想。” 燕子恪缓缓笑了一下,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们之间是谁主导不重要。你也看到了,先生根本不问。你们的错都一样。你还是不知道先生这次为什么最生气,所以骗不了他。” 姬少越拇指微扣,燕子恪继续说:“你担心他,现在退一步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和以前一样。” 这话骗不了姬少越,他不管后背的伤口,疲惫地后靠:“他本来就是无辜的。他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先生答应你的就会做到。而且你可以联系他。” 姬少越眼皮一抽,看向燕子恪。 燕子恪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你拿走的手机,先生已经还给他了,他可能在等你联系他。” 防弹也隔音的厚玻璃隔离了车窗外匆匆掠过的声音,车厢里像是在房间中一样安静,电话接通时,姬少越突然发现万言不抵相拥,他更想抱着他不发一言,所以出口总是寻常:“还好吗?” “嗯。”姬南齐又小声叫他,“哥。” 姬少越喉咙发涩,喉结滚动:“我在。又在睡觉?” 姬南齐 像是知道他身边有其他人,话也很少:“起床了。” 停顿了两秒钟,姬少越说:“你到窗边来。” “干嘛呀?”姬南齐问完,又说,“我到了。” 姬少越对他说:“让你晒会太阳。” 春日阳光清透,车进到南山,两边茂密绿树夹道,风景如画,初春的路上已经有了新绿和嫩红,远看三栋环抱的南山庄园古韵优雅,窗口方正,瞧不见装在里面,细致入微可入画的小人。 只一会,一丛树木就挡住了视线,汽车驶向山的背面。 “你现在在哪里?我好担心。” 姬少越低声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要怕。” 这些话似曾相识,是他总是让姬南齐在家等时常说的,现在太晚明白那些理所当然的错,却依然对他说这些没用的话,而姬南齐对他说:“好,你也是。” 在祖祠受罚时,姬云书按时露面,问他还是那句。 姬少越不松口,他也不心软。 最后和以前一样留下十六个人,两个医生,四个守着他房间的门窗,其他驻守在各个出口。 晚上姬少越和姬南齐视频了一次,还没有问他带伤的脸,姬南齐就在努力擦眼泪。 姬少越说了许多当着外人无法出口的话,最后对他受伤的笑脸,说:“齐齐,明天有人来接你,你不要怕。以后除了我告诉你的,你都不要信。” “我没有那么胆小。”姬南齐问,“你呢?” 姬少越问:“你愿意和我住小房子吗?” 姬南齐像小孩一样轻易开心起来的笑脸慢慢顿住,问:“可以吗?” “可以。”姬少越对着他受伤的笑脸,“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只问过你一次要不要分开,那次我很怕你点头。从要和你在一起时,我就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我比任何人还要胆小。所以,这次都不要松手,好不好?” 姬少越的温柔是勾魂月,也是慈悲桥,姬南齐总是抓不住,又忍不住靠近。 他嘴角一瘪,又要哭的样子,但忍住了。 姬少越隔着屏幕擦了一下他水汪汪的眼睛,从未出口的三个字烫热了他的胸口,姬南齐那边却挂断了视频。 姬少越皱起英挺的剑眉,有些懊恼,更多还是担心,正要给姬楚聿打电话,就进来一条消息:“不要骗人。” 接着又一条,咬人的表情包。 姬少越见过姬南齐打架,但是没见过一直想当不良少年的姬南齐骂人。 姬南齐也不会骂人,他天生说话和动作总是比别人慢、缓、柔,着急时话都说不清楚,害怕时干脆不说话。 姬少越看手机上这两条消息,天生上扬的眼梢轻轻一动,漏出薄薄的暖笑。 姬南齐在被子里,用手肘盖着脸,笑过之后又满脸泪水,他害怕不详,马上擦掉,小心珍惜升起的希望,又重新开心,终于有个好眠。 翌日,姬云书头一次叫他下去用餐,姬南齐对他的阴影已经超过了姬楚聿,一直沉默。 “和他有联系了?” 姬南齐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睛下,但不会懂他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在想什么。 “他有告诉你,他晚上痛得睡不着吗?”姬云书帮他肯定回答,“不会,他是要强的,就是生病也不愿意让人照顾。” 姬南齐嘴唇哆嗦,愤怒看向太过冷漠的姬云书:“你真的要他死吗?” “我情愿他被打死,痛死,也不要个会乱伦的混账。害死他的人,也不是我。”姬云书用目下无尘的目光回视,“他是我唯一的长孙,也不愿意他太痛苦。他什么都不要你负责,自己什么都能抗,那可能和你打个电话,就不痛了。不过他知道你每天都去看他被打得半死不活,应该会想死吧。” 说完没有多看白纸一样的姬南齐,让人把他送回房间,提醒他下午三点会接他去祠堂。 姬南齐回到房间后,手脚发软地往地上坐,想联系姬少越,又更怕听到他若无其事的声音,心痛得要死,十指抓紧了发根。 他像是出现了幻觉,太清晰的棍子破空声就在耳边,然后打在他身上,“啊……”痛苦的嘶喊低而弱,明明不痛,却感觉五脏六腑都裂开了。 有人敲门时,姬南齐以为是去祖祠的人,心脏跟着声音抽了一下。 * 因为炎症,姬少越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没有系扣子,从结实的腰腹到肩膀都缠着白色绷带,抱着手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远处绵延的绿色。 有人进来,他的肩膀就离开窗框,挺直着背回头看过去。 是燕子恪,对他为难的笑:“越少,你让我们好难做。” 姬少越边系扣子,边走向站着一面墙保镖的的外面,吃过药的声音发倦,说:“是吗?” “二公子走了。我记得其中一个人,是二公子以前的人。” “燕叔好记性。” “其实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带走人,毕竟已经换掉了一半的人,特意让一个熟人过来,是不想二公子害怕,所以就不惜和你爷爷闹得不愉快。” 姬少越停下脚步,转身说:“我说过别碰他。” 燕子恪不再那么公事公办,隐带愠色:“少越,我以外人的角度来说一句,你有错在先,这样对你的家人,是太绝情了。” 姬少越回过头,一言不发走进更多人的中堂。 按着拐杖的姬云书看过来,两束老幼又相似的目光在半空之中对视,这次两人一句未谈。 没多久,姬少越后背洇出血色,红梅似的开在衬衫上,惊得人停下了手。 而姬云书双手按着手杖,闭着双眼:“知错不改,错上加错,不准停。” 但旁人也不敢再动手。 “我来。”燕子恪脱下外套,接过二指粗的家法棍,不多不少打完剩下的,伸手抓着姬少越肌肉发颤的手臂,把他扶起来,还没有站稳人就重重摔在地上。 一直无动于衷的姬云书猛地站起来。 他了解姬少越,但还是被他的决心惊到,现在让人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用足够的时间去改变他。 从南山出来后,姬南齐在姬少越的公寓住了几晚。 联系不上姬少越,陈将晓也不知道更多的情况,“因为外公……可能会有不好的新闻,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姬南齐只好继续等,在他当个胆小鬼躲起来的时候,就要接受对姬少越所面对的一切的一无所知。 在姬南齐等得心神无措时,姬云书联系了他,说了什么他都不记得,倒是记得最后锥心的两句:“我哥呢?” “也许是死了。” 姬南齐痛及又不知道该向谁求证,陷入恍惚,半个小时里神经紧绷愈断。 姬少越的电话赶在最后一步打进了被扔在地上的手机。 接起电话时,姬南齐控制不住地带上慌张的怒:“你在哪里?!” “医院。怎么了?齐齐你……” “你怎么了?” 姬南齐白齿发颤,几乎把下唇咬出了血,固执等姬少越回答他。 姬少越把电话转成视频通话:“谁和你说了什么吗?我没事,我不会有事。” 姬少越让他别怕,但姬南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无底的悬崖,永远在不断下坠的恐惧的中,他不怕死,却怕最下面有等着他的黄土白骨。 “你疼不疼?是很严重的伤吗?” “不疼,只是发烧来医院。” 都过了几天,姬少越的假话都成了真,姬南齐无法心安:“我很担心,很担心你,你不要把我推出来,我可以陪你一起。” 但姬少越习惯了包办承担他们之间所有的事,只让姬南齐在他身后,跟着他的脚步就好。 姬少越告诉他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回伦敦。 姬南齐笑得很勉强,姬少越又承诺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姬南齐又笑了一下让他放心。 在和姬少越恢复联系的几天里,姬南齐依然整晚整晚的噩梦里,醒不过来,也没有失眠,却在白天时时刻刻都需要睡眠一样。 阿进来给他送餐时,注意到那些没有什么变化的上一餐,担心他的状态,多看了一眼自己照顾过几年的男孩。 姬南齐比普通男孩漂亮白皙,也比同龄人单纯,这么久了那双眼睛还像是没有长大的痕迹,像不会飞的雏鸟,在不适应的环境里小心谨慎,依然寸步难行,静静地总是沉默。 阿进走到门口,又回头:“小齐,想去看看你妈妈吗?” 以前姬南齐心情不好时,就会去医院外坐一会。 去瞑园之前,姬南齐找了三家花店才买到了火红的龙船花,和白色水仙、清香的佛手柑一起放在她碑前。 喻灵的照片很年轻,比生病那几年漂亮了许多,眼睛也带笑,让姬南齐心底升起酸楚的情绪。 他有话想说,但人生满目狼藉,不如沉默。 但在离开前,他突然一顿,用轻得听不见的气音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要喜欢他?你是真的想用我去报复他们吗?” 超过他想象的惨烈现状直指这残忍的真相,姬南齐不愿再看那双眼睛,转身离开。 几步台阶外除了阿进,还有其他来瞑园的路人,那个抱着花的正在看他。 这引起了阿进的戒备,朝姬南齐走去,从前挡着他。 那人没有做什么,只在姬南齐路过时,说:“我来看你妈妈。我和她是朋友。” “谢谢。”姬南齐走过,回头看了眼对方,一副儒雅的书生相,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可能是在姬家的宴会上出现过,喻灵很多这样非富即贵的“朋友”。 姬南齐心底就在刚才压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不愿意再去想和喻灵有关的任何事,跟着阿进下山。 取车时,阿进戒备看了左右,似盯着某辆车,姬南齐有些紧张:“怎么了?” 阿进一边联系人,一边观察,驶出路口时,松了一口气:“不是跟我们的。” 在公寓附近的惨痛,阿进请他吃饭,姬南齐要点酒被阿进拦下。 “我儿子也像你这么大,我也没怎么让他喝酒,喝酒长不高,空腹喝酒也不好。” 阿进不知道他不喝纯奶,牛奶端上来,闻到奶腥味,姬南齐就想吐,但还是屏息喝了几口,再也没有胃口。 “越少已经做好了安排。没多久,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阿进知道的都比他多,姬南齐竭力想要开心,但姬云书的话已经几度把他折磨得濒临崩溃,盯着桌面:“是吗,爷爷不会同意。” 饭桌上安静了一会,只有阿进一个人进食,他吃到一半就放下筷子,说:“要给越少打个电话吗?” “算了,要少联系。” 阿进看他是清醒的,说:“你哥哥有很多事要做,你也还小,以后可能还会发现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你们这种情况在普通家庭是绝不可能不可能被接受。” “小齐,不管你哥哥要做什么,你都可以离开他,你没有那么需要他。” 姬南齐看着盘子里新鲜又让人提不起胃口的饭菜,额发和眼睫遮着眼,轻声说:“我知道。” 阿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让他把自己的手机号记下来。 姬南齐没有懂,阿进已经不是他的司机,他也不需要联系阿进。 “你想见妈妈的时候就找我。”阿进抓了一下他的头发,手掌用力又宽厚,和姬少越揉他头不一样。 姬南齐惊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抿出个浅浅的笑。 从餐厅出来,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阿进又看到了那辆眼熟的车,阿进没有告诉姬南齐,把人送回家后,联系了姬少越。 姬少越住院当天就被痛醒,他一醒,医生护士就围上来,可能是因为注射的药物缘故,他没有清醒多久,又睡过去。 真正清醒过来是在第二天,情况好了很多,没有伤到内脏,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下地。 姬云书第一个走进病房,与他认真谈过一次后,竟然问他值不值,然后不提此事。 不提不代表妥协,扣下了他的手机,让他这几天专心养病。 为了示和,姬云书也把姬楚聿叫来。 姬楚聿不知道在忙什么,近一年几乎不见人影,这次父亲的角色他也只短暂地充当了一会,在病房之中是姬少越回国后第二次见他。 姬楚聿有些憔悴,像是因为他们两个与他关系一个比一个疏淡的儿子操心。 但他没有管过姬少越,姬少越不顾情面的时候,两人就不能进行正常谈话。 “兴师问罪么?到底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以为我打他的时候,是想瞒着你吗?”姬楚聿拉把椅子坐在他病床边,“知道他会勾引养大自己的哥哥,我就该在他小时候打死他。” 姬少越绷紧的肌肉撕扯到伤,眼底显露戾气:“是我养大了他,你有什么资格?”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呢,姬少越,你替他不平,以什么身份?哥哥?还是情人?他一直不受重视,不把自己与我们当一家人,你也是吗?你爷爷,你姑姑,还有将晓他们,为了一个姬南齐你都不要了是不是?” 姬楚聿说到激烈处,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厉害,涨红了脸去看冷眼旁观的姬少越:“你说我没有资格,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对你那些看着你长大的人?” 姬楚聿脾气越发糟糕,身体也不好,几句话就咳嗽不停,不欢而散之后,姬楚聿再也没有来过他的病房。 因为这个春天格外忙绿,外界发生了几件与集团息息相关的大事,而姬少越也被猜测内斗失败,姬云书老糊涂了。 姬少越忙中有序,在从阿进那里得知有人跟踪姬南齐后,他把手里的事又推了推,定下了见面的时间。 接着联系了夏侯。 ——怕出意外,他准备了很多方案。 夏侯作为第一个进入他病房的外人,看他缠得像埃及法老的尸体一样,待遇也跟文物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守着,对他竖了大拇指。 闲谈几句之后,夏侯没答应帮他去接姬南齐。从两次偶遇后夏侯就察觉了什么,什么都没有问,和姬少越的交往如常。 这是他第一次表态说:“何必呢,你能搞这么多,当初就不应该跟着回来。” “和姬楚聿打一架,再逃跑吗?” “少爷你现在已经和你全家在打架了。” 姬少越避而不谈:“记得准时去,别和他说这些。倒时候有我的人跟着……” 夏侯左手搭右手比了一个暂停,说:“少越,他是你亲弟弟。现在不是你家不准你们在一起,是以后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 姬少越扯了下血色寡淡的薄唇:“都已经这样了,当初知道的时候怎么不劝我,晚了。” “你也说当初,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是想让人叫醒你。现在怎么不愿意清醒?” 第三十四章 走了走了 夏侯劝不了他,答应他荒唐的决定,在离开前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姬南齐。 姬少越没有回答,是无法回答。 在他主导的一切里,留住姬南齐才是他唯一的目标,姬南齐一半的感受都是被切割的,自愿与否,快乐是真是假,亦或是从来没有。 晚上挂断视频后,姬少越通过短信的方式告诉姬南齐他们离开的安排。 在对话框中,姬南齐反复输入,又停下,最后回复一个:“好。” 以前会和他说“这不公平”,用小计谋来交换的姬南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他的“好”和某天窝在沙发上时听到姬少越让他在几天后换上裙子出门一样顺从,那些删除的话都是他在几秒沉默中习以为常咽下的犹豫表达。 姬南齐在放下手机前收到姬少越的新消息:“等我们到了苏黎世,就找一个你喜欢的学校。” 姬少越和他发了几条信息,在那些包含接送他上学计划里,姬少越对他们的未来笃定,否定了一切险象,好像害怕发生的永远不会发生。 姬南齐也开始期待,可能会不一样的生活,临睡前发了一个“啵啵”的语音。 三天后,阿进带来他需要穿的衣服,在停车场坐上夏侯的车。 他们的逃跑路线是从机场不能通行的申市,去往杜市,再在内河辗转,到西南城市,在那里有搭乘他们去新加坡的飞机。 这一段听上去曲折的行程,在早上八点正式开始,姬少越不在身边,姬南齐也不觉得自己是在逃亡,他在想只要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就可以结束二十三天的分离。 或许是载着此时看起来像个白瓷人偶的姬南齐,也是这件事本身就很荒唐,夏侯在路上就觉得不安。 下午三点接到消息,码头发生爆炸事故,失控的快艇在岸边发生爆炸,撞了一艘游艇的油箱,以及另一艘正在岸边上客的十二层邮轮。 就近的医院接收了上百伤患,急诊超负荷,正在向其他医院寻求医护和设备。 医院乱成了一团,到处几乎都是被烧伤的旅客,个别重伤被推进手术室,铁轱辘一阵一阵划过地面。 姬南齐被夏侯找到时,正一个人站在角落,按着挽起只衣袖的手臂,看上去安然无恙。 他告诉夏侯,姬少越当时在游艇上,现在人在手术室。 “医生说会没事。” 姬南齐强调这句话的样子,和几个小时前说“有二十三天了,还是有点想他”一样。 思念是一点,痛苦也是一点。 夏侯来不及去问姬少越的情况,就被一个电话叫走,对姬南齐说一句不要担心,又让护士带他再去检查一下。 姬南齐不愿浪费紧缺的人手,对来找他的护士摇头。 护士:“你的手没事?怎么一直抱着?” 姬南齐摇头,把左手松开,抬了下细瘦的白胳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过的笑:“没事,我去献血了。” 为他十九年的亲人、兄长,用他们从出生就有羁绊实则毫无关系的鲜血。 打发走护士,姬南齐没法站直,他压下了铺天盖地的情绪,怕惊扰那些会吃人的剧痛,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手术结束后,姬少越被转院,被挡得严严实实,姬南齐什么都看不到。 他抓住了姬楚聿,急忙问:“我哥怎么样?” “还叫他哥?”姬楚聿用强行让他抽血的态度把他拉到工具间,拿走他口袋的手机,然后一巴掌,“他本来可以下船,但要找你。你一声一声的哥,都是那个婊子给的诅咒,用十九年毁了我的儿子。” 姬南齐目光凶狠:“你一直都知道!” 姬楚聿谈起他们也像谈着两个弄脏门庭的垃圾。 喻灵突然的设计,让姬楚聿一下在那场满城风雨地离婚之中变得一败涂地,姬楚聿一脚也没能踢死她肚子里的野种,让喻灵卸货不到一个月后就抱着儿子又高调住进了姬家,在书房跪着求他。 后面的就是姬南齐那些带着痛感的记忆。 十九年里姬南齐第一次还手,恶狠狠地看他:“你凭什么!你赶走我们就可以,却一直折磨她,她要了你什么?” 带给他暴力阴影的姬楚聿也不是看上去那么高大不可反抗,倒退了几步没站稳又被姬南齐踢中了膝盖,突起的指关节重磕在他侧脸。 姬楚聿抓起他的衣领,告诉他凭什么,凭他就是个杂种,凭姬家白养了他这么多年。 姬南齐头撞在墙上,眼前一黑,自己没感觉到痛,想着对他不好不坏,又总是保护他的母亲,一直甘愿认错忍下的罪变成了利刃,也不为自己。 打斗中的他和姬楚聿不相上下,被拉开时姬楚聿甚至要更狼狈,但并不见得很恼怒,嘲讽地看他一眼,没有计较就快步离开。 姬南齐没能追上他们, 但在跟着回去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姬云书的电话。 “他要见你。” 但姬南齐连姬云书都没见到,接他的人把他送到了许夏尔面前。 姬家的回避,外界没有任何和姬少越有关的新闻,但许夏尔已经知道了,见面一巴掌扬得姬南齐耳膜嗡鸣。 姬南齐的脸薄嫩,被她手指上有棱角的钻石戒指划出一条很明显的血痕,这抵消了些许怒,开口问:“我让你滚,你怎么不滚?” 姬南齐“与你无关”的目光让她失笑:“你还不知道吗?我说我们很像,但你这么蠢,一点没有懂,还死皮赖脸寄生在他身边。” “阿哭,知道这个名字吗?在我爸那里看到的,还有她的照片。她真的让人念念不忘,能让人这么多年都锁在保险箱里。” 许奇帆这种地位的人有情人很正常,尤其是他以前还是省台的台长,外面更迭不休的偶像玉女,有很多都像更高级的三陪出现在他们家的酒席上。 这些低俗的“锦上添花”不影响许奇帆当一个好的父亲,和听话的丈夫,他从没有往家里带也没有从家里拿出去什么。 而且许夏尔是东南亚首富的外公,就有六个女朋友,有这样的家族传统,比起丈夫的私人乐趣,许夏尔的母亲更在意与政府的合作。 但许太太是个强势的女人,私生子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许夏尔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弟,看姬南齐的目光是高人一等的复杂。 “我爸很喜欢她,为了不被看出来,大费周章地把她送到了港区,那里有钱人很多,她除了那张脸,一无所是,要捧她的人也多。但我爸不嫌脏,是她的‘常客’。” 许奇帆可能是真的睡出了感情,家里又没有儿子,要喻灵给她生个孩子,那段时间还旁敲侧击告诉他太太,要不要去领养一个男孩。 许太太不是普通人,也忌讳这一点,查到喻灵时,喻灵已经怀了五个月,许太太没马上要她的命,等她把小孩生下来。 “不知道她怎么跑去了美国,在那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缠上了少越的父亲。逼婚,生下你就大摇大摆住进了姬家。多无耻。不过她对你这个儿子是很好,费尽心机都是为了你。” 他不管如何都可耻的身世,重创人的力度都不如最后一句话,姬南齐一直惨白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情绪,声音很轻:“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让你死心离开他。”许夏尔问,“你不会知道了这些就以为你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吧?” 许夏尔告诉他的不可能,有绝对的原因,许家这个时候找他,也不是找他认祖归宗。 二十多年前,也是姬楚聿和许奇帆第一次去缅甸的那一年。 那时缅甸还在毒品战争中,姬楚聿的钱和许奇帆的关系搭桥,和毒枭军阀做生意,把枪械和雇佣军源源不断送往那片满目疮痍的国土。 接壤的两国一年前刚刚结束一场长达三年的合作,西南国境和金三角最大的走私贩毒团伙被抓,牵扯许多,国外审完了,还会移交到国内受审。 许奇帆想脱手也来不及,而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儿子”接手一切,就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很难说,这绝情的一步是否是许奇帆老辣地在二十年前就想好的。 这些话涉及许奇帆的仕途,许夏尔说得也不犹豫,姬南齐问:“你想救我吗?” 许夏尔一愣,怪异看他移开了目光:“想多了,他一定会插手,而我不想你连累他。你还有良心的话,现在就有多远走多远。” 这些真相对姬南齐来说可能太迟,也可能是不明白其中凶险,不担心自己的未来,离开前问:“我哥怎么样,你知道吗?” 许夏尔不知道,虽然是她联系的姬云书,但也没有见到人,姬云书只让她带句话,姬南齐再找姬少越,就直接关掉姬少越身上的机器,让他死了算了。 这些威胁的话其实很没有用,但对姬南齐有用,他会当真,也会怕极。 姬少越的伤也没有好,就又遇上威胁生命的意外,都是姬南齐带给他诅咒,一次比一次要命。 那股无法忘记的汽油燃烧味道让姬南齐吃什么吐什么,他不想消沉,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毫无办法。 他不想去为谁而死,现在也不想死,他也还没有见到姬少越。 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可能会比姬少越早死太多。 看着他的人不理会他是否能活下去,姬南齐想去医院的要求也一直被无视。 在看护严密的医院,姬少越伤得不算很严重。坠船时撞伤了头部,一只手骨折,手术后第二天就清醒。 姬云书告诉他姬南齐不在船上,人安然无恙,又问他为什么这么坚持,有没有想过姬南齐不愿意和他走,现在也不愿意见他。 “不如想想是谁要你的命。” 爆炸燃起了游艇的油箱,没有那么巧合,只是姬少越暂时没有想到是谁。 知道他行程的只有几个人,排除不会泄漏行踪的,就只剩下一个夏侯。 他没有怀疑夏侯,夏侯不会要他死,只是他当时太心急,忽略了夏侯身边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 但他想不到许家会这么做的原因。 只是这个变故让他所有的景况都急转直下,现在也和姬南齐失去了联系。 在之后的一天,高静薇来了。 以为这辈子高静薇都不会记得他这个儿子,高静薇也的确在十几年前就忘了他,在病房里与他无话可说。 几句关怀后的沉默之后,她问起两个月前把赵显扔在荒郊的事。 “知不知道很危险?被有心人找到他,你就是在要他的命。” 姬少越说:“所以赵叔覃背地里使那些手段。” 高静薇没有否认,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太意气用事,别再犯错。” 姬少越不明白这个“错”指哪一个,他突然很想知道高静薇如何想的:“那次在雪山中,你也是这样把我扔下。” 高静薇脸上表情一震,看他的眼竟有泪光:“你在怪我?你应该怪了我许多年。但是,那件事你爸做的,是他先要我和我儿子的命,是他不让我好过。” 姬少越收下真相后,姬楚聿突然进来,两人争执的内容和记忆里已经模糊的片段相似,只是场景从那个他只存在了几年的家,在二十年后转移到了他的病房。 最后姬少越让他们闭嘴出去。 在雪白的病房,姬少越想走出那场大雪,就无比思念姬南齐。 姬云书似乎是经不起他这样铁石心肠的僵持,在被燕子恪推来时老了许多,问他:“都要被他害死了,也想见他?” 姬南齐的手机被递到他面前,并说人找到了,让他决定要不要见。 姬少越自觉对他不够好,在哪里都找不到姬南齐时,他担心过姬南齐真的会离自己而去。 至于手机上姬南齐和赵家来往的聊天,以及算得上巨额的转账记录,这种暗示和挑拨很可笑低级,姬南齐都舍不得他冷,又怎么会害他。 姬南齐被关了五天,燕子恪出面带他去病房,见到了姬云书。 病床上姬云书看过去的目光带着毒。 姬南齐看起来瘦了许多,两颊微陷,一副离了人就要死虚弱样子,让姬云书厌烦,讽刺道:“你真的以为他弄点障眼法,就能带你走吗? 姬南齐没靠近他就被保镖拦下,情绪激动:“是你!?” 姬云书说,“该死的人是你,当时你怎么不在船上?” 姬南齐浑身剧痛,是他上船就晕,吐得很厉害,腥味也让他难受,才下船散步,而姬楚聿说:“他本可以下船,但他在找你。” 姬云书此时用陈述句说:“所以是你害的他,只有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又会在哪里,快艇也是你几天前安排的。” 姬南齐用力摇头:“不是我。” “你要认。” 姬南齐不明白。 姬云书不愿意和他浪费口舌,让燕子恪代劳,他想说的和许夏尔的意思差不多,只是姬云书想救儿子。 对许家,他是从未露面的私生子,同样的,对姬家来说,他是深居简出的二公子,哪一边都合适。 姬南齐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了,强行压身的命运附加了挣脱不开的窒息感,他睁大了眼睛不让自己因恐惧落泪:“我不会同意。” 姬云书威慑地看向发抖的姬南齐:“好,你可以选许家,我也可以让人打一针让他就一辈子醒不过来。既然已经要为了你和我反目,在这里也毫无用处,不如去替他的父亲。你们死一块,算是成全。把他送到许家。” 下午一点,姬南齐完好无损地跟着人出现在姬少越的病房。 姬少越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露出额头和剑眉显得五官凌厉,但病中血色寡淡,更像一块白玉,嘴唇也苍白,太鲜明的情绪激起了头疼,他招手让姬南齐过来。 一个多月没见,姬南齐真的瘦了太多,也受到了太多惊吓,像是被人从粗暴地从家里拖出来的,没来得及穿外套,一件薄卫衣,在春寒料峭里会冷。 “过来。” 姬南齐看着他,大颗大颗地泪珠从眼眶滚下。 姬少越下床,被身边的人扶了一下。 姬南齐倒退好几步:“别过来别过来。” 没把病房里的其他人当回事,他安慰姬南齐:“没事,已经没事了。我让人找了你好几天,谁欺负你了吗?” 姬南齐摇头,狠狠擦了一下脸,说话不知道是太痛,还是太怕,颤声问:“知道是谁害的你吗?” 姬少越眉心微微往中间聚,大步走过去,把姬南齐拽进怀里,单手圈禁他的身体。 姬南齐被浓烈苦涩的药味掩盖,喘得出不上气:“是我,我给了赵家你的行程,他们安排了人,那个快艇已经不能用了,我亲眼看着他们倒的汽油,味道很难闻,然后我就下船……” “我不怪你,那些聊天记录我没有信,你别怕。” “你怎么不信,他们给了我很多很多的钱,你也不信吗?” 姬少越顿了几秒钟,边说“我信你”边松开他的腰,目光落在他衣领下还新鲜的红色吻痕。 姬南齐慌张捂了一下,被姬少越拉开手,克制地抚摸上不是他留下的痕迹:“谁碰的你?” 姬少越不想吓到他,低声问:“是赵显吗?” 姬南齐用力摇头:“我骗了你,我一直在骗你,你别问了。” “要是骗我能得到好处,你也知道我会信你的话,怎么不继续骗下去?” 姬南齐苦笑不已:“他们和我说高静薇已经把赵显要带我走的事告诉你。” 姬少越手臂肌肉一颤,把姬南齐的手腕攥红:“谁让你这么说的?” “你知道的,喻灵。你被骗了,谁会真的喜欢自己的兄弟。我成功了。”姬南齐无情无义地轻言细语,“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姬少越看了他许久,姬南齐渐渐不哭了:“喜欢就太好了。你一直强迫我,你也没有帮我救出喻灵,把我当傻子,一直玩弄我。原来不是。” 姬少越说:“我坠海的时候,差一点卷进螺旋桨,一定会死。” 姬南齐麻木不仁说:“那太好了。” “怎么不看着我?” “我怕你呀。要报复我也不要你来,我真的很怕你。”姬南齐争了一下手,被打湿的眼睫密密实实遮住总是带着虚情假意的双眼,“我每次都好痛,想到以后都不会了就觉得好开心。” 姬少越松开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恶心吗?” 姬南齐没有马上回答,似想了一会:“我们在一起过吗?” 姬南齐被弄出了病房,回头看到地上的光缝很快消失,被往前推了一下肩膀,不能留念或者后悔。 在长而安静的走廊,像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他和姬少越都要按照既定的命运轨迹走下去。 习惯了被动,也习惯了痛苦,去死也不算可怕,但姬南齐脚步畏缩踌躇,往后的每一步都在为失去至爱痛哭失声。 这注定的生离,不是因为身份,也不是因为误会,是一开始就充满了不祥的开端,是他把姬少越当唯一的光,用十九年的时间写完了悲剧的最后一笔。 第三十五章 再见不说再见 半个月后姬少越出院,姑姑姬楚慈一家也跟着搬回南山,大动干戈来照顾仍在修养的姬少越。 姬少越也回到了亲情和礼规中,慢慢恢复自己的职责。 在家养病一周不到就在房间中工作,拆掉头上的纱布后便跟着出席一场会议,开始准备回伦敦完成自己毕业的最后一点事。 陈冉阳敲他房门进去时,他正在检查地上女佣收拾出来的行李。 医生让他避免蹲起,此时站在灯下,眉清目朗,带着复建黑色手套的右手插进裤兜,一条比肤色浅的伤疤从额角延伸进寸长的黑发。 或许是因为这条还没有痊愈的白色伤痕,姬少越看上去和以前不太一样。 感觉到这种变化也不是只有陈冉阳一个人,连陈将晓都不再往大哥面前凑,奉母命来劝大哥的任务就落在陈冉阳身上。 现在高空飞行没有那么适合他这个刚刚动过颅脑手术的人,但姬少越没有那么娇气,三言两句就说服了陈冉阳。 陈冉阳若有所思地点头走了几步,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她不知道姬少越和姬南齐以前是怎么样,也不知道现在是怎样,可能有察觉,但也没有乱想。此时带着小心的口吻试探问起那个全家讳莫如深的人。 “越哥,你最近见过小齐吗?” 姬少越停顿一下: “见过。” 陈冉阳松了口气:“本来有点担心他,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你知道他在哪里就是没事吧。” 姬少越淡声说:“我没那么有用。” “不是,我知道啦。”陈冉阳说,“他知道你和外公他们不一样,他也很酷的,不在意别人在想什么。你对我们都很好,但小齐的喜欢是特定的,他只看到你就会开心。” 陈冉阳走出去就被旁边的一只手拉进另一个房间,陈将晓关上门,转过身横眉怒目:“你说的是什么话?” “不是你让我提小齐的吗?” “我……不是你一直问他怎么了,我会让你去问吗?你提一句就好了,后面的话干什么跟出来?” “陈将晓你奇不奇怪,还是说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陈将晓心底嘀咕“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差点就没大哥了”,双胞胎的心电感应惊人,陈冉阳惊道:“小齐出了什么事?还是你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陈将晓不敢乱想心里话,说:“他能有什么事,他好着呢。” “你知道他在哪里?” 陈将晓是个天生的话唠,奈何要保持贵公子的风度,不对外的废话百分之九十都送给了文静的陈冉阳,现在各自在外上学的一段时间里,他无人和说,嘴也严了很多。陈冉阳问来问去,都要哭了,他才勉强说姬南齐现在在国外:“有什么好担心的,越哥都去看过他,不许哭!” 陈冉阳眨了下眼睛眼泪就没了,问:“那以后我们也不能去找他吗?” 陈将晓认真叮嘱她:“不能,这不仅是家里的要求,也是越哥的意思。姬南齐或许真去过他想过的生活。” 陈冉阳不是那么明白,但姬少越都放心,那姬南齐也许就真的没有事。 只是她不知道,姬少越和姬南齐没有再见的最后一面里,任何可能都已经彻底死掉。 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姬少越提前两天离开医院,因为他恳求姬云书,想再见姬南齐一面。 姬南齐半真半假的话也没有他想的那么有用。 但也让姬少越从自己做的危险不自知的事清醒过来。不管是感情,还是能力,两者都无法做到如他所愿地留下姬南齐。 在只有两个人的再见中,姬南齐在看到喻灵留下来的东西就落泪,抓着文件的手一直在细细密密地颤抖,手指冰冷,用尽了力气才把姬少越的手扳开。 姬少越冷血地看着他那么想离开地样子:“齐齐,除非这辈子我都站不起来,我和你之间都没完。一个人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再找到你的时候,你会让我狠不下心。” 姬南齐祝他前程似锦,再没有大动感情的错误。 姬少越一直记得这句不知道是祝福,还是嘲讽的话,在头痛难忍时,这句话比任何良药都管用,只是良药向来苦口。 处理完学校的事,姬少越去了一趟金斯顿,除了他没有人会回去,他送出去的东西几乎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摆置着,唯一找不到他买来给那双婴儿小鞋。 姬少越找了很久,没有再找到第二个人会来的可能,这里是他的安乐窝,对姬南齐来说是金丝笼,痛苦多过幸福,不值得留念,也不会来拿走纪念品。 至于那双不见的小鞋子可能是姬南齐趁他不注意扔掉了。 从伦敦回来后姬少越就陷入忙碌。姬楚聿再次不见踪影,而筋疲力尽的姬云书已经很少离开医院,排山倒海的压力和堆积如山的事务压下了所有心事。 四个月后的某个深夜,姬楚聿的律师联系他,说起不能治愈的绝症,以及姬楚聿的安排。 还没有与姬楚聿见一面,一周后姬楚聿就去世。 姬楚聿的死短暂震惊了申市,铺天盖地的新闻和流言,最众说纷纭还是姬家这个一辈子都狂浪高调的太子爷的死因,说他是疯了,也有说他带着情人殉情的。 但事实远比常人想见的难堪,更不是姬家在报纸上回应的意外。 折磨死染病给自己的女人后,姬楚聿在六千米的高空松开滑翔翼,坠进深涧,搜寻队在深山中找了半个月,才把找到一堆烂肉碎骨,确认身份后运回国内。 在长子的葬礼上,姬云书并不见悲痛,但一向要强的人,全程没能从轮椅上站起来。 膝下子嗣不旺,如今长子过世,对已经耄耋之年的姬云书来说算得上重创。 姬少越守灵时,他在灵堂沉默无言地待了很久,最后往火盆中扔一把黄纸,回去休息前让姬少越不用强撑。 姬少越不是唯一守灵的人,本家虽然凋敝,但有很多旁支庶亲,以及朋友,留在灵堂的人很多,还有为姬楚聿哭的。 下葬那天,送葬的黑色汽车几乎占满了进入墓园的公路,而在最前扶棺的姬少越也被拍到,又把这件事掀起了热度,只是把事情引向撒着金粉的八卦方向。 也在下葬的当天,律师宣读了姬楚聿的遗嘱。 姬楚聿在集团除了股份并无太多牵扯,姬少越无遗是拿最多的一个,见到了许多赤裸裸的目光。 此时也没有体面的亲疏,遗嘱宣读结束,姬云书不见客,便没有人留下用餐。南山重新恢复了安静,好像还有一尊装着死人棺椁放在某处。 姬少越不在意无关痛痒的事,只是因为在遗嘱中听到了那个许久没有提起的名字,长夜无眠。 但他行程忙碌,几乎无暇顾及自己。 而在姬楚聿去世后,姬云书不仅只催促他结婚,并开始着手安排。 姬少越自己选择的结婚对象出人意料的出身普通,毫无背景。 伴随着公布婚讯,他出现在新闻上的频率高了些,在所处的位置上,手段也越来越雷厉风行。 因为打压过狠,去机场的路上遭遇一场绑架。 惊险脱险后,十三个绑匪被打断手脚扔进会议室,姬少越走在最后一个,让所有人都等他抽尽手上夹的烟。 他立威的方式狠又不留情面,和他两位长辈的风格完全不一样,看得人心惊肉跳,也没一人敢站出来为赵仲研说话。 曾经在让许奇帆难堪一事上,姬云书曾说他不敛傲气,锋芒可败事。 但这次姬云书什么都没说,或许是因为在处理姬楚聿生前留下的麻烦。 姬楚聿的遗嘱上现金和股份都让姬少越继承,总值过三百亿,有一半都不是来自他经营不善的公司,而是他背着整个家族做的军火生意。 案件不公开,新闻更是寥寥几个字。 许家废了不少精力,最后入狱二十年的是一个表亲。 而姬楚聿虽然已经死了,但姬家避免不了被调查,此事姬云书几个月前没让他知道,现在也不让他插手分散精力。 姬少越简略查了一下,并未深究,他也仍旧忙碌。 要不是姬南齐突然的电话,他都不会发现他们已经分开了七个月。 七个月零十天,他记得如此清楚。 在异国的酒店客房,姬少越站到窗边接通那个越洋的陌生电话,数百米下的那些在街上爬行的车辆像是他身上某处生涩的齿轮,锈迹斑斑,开口乏力。 一分钟不到,电话挂断的时候,姬少越猝不及防抬头,目之所及是曼哈顿华丽的天际线,蓝天之上有一家汽艇飞过,如烟似水的云雾从眼前消失。 他抓住手机快步出门,手抹摸冰冷金属把手时,又猛地停下,瞳孔睁大如在俯视自己扭曲麻木的心脏,被强行拨正齿轮的剧痛让他的手在发抖。 他服输一次,那一身打断重塑的傲骨就时常折麽得他夜不能寐,在此时又才知道,痛不及切肤之痛。 如今的报应,应证了两年前求来的四个字:难以救赎。 四十天后,姬少越推迟的婚礼终于低调举行。 天高风清,走完流程,姬少越就不胜酒力准备离开,来到婚礼场地的后门,似是真的喝醉,又似一个巨大的玩笑,消失长达八个月的姬南齐站在精美的花艺拱门前。 他在秋高气爽的天气怕冷一样裹着自己,阳光都能穿透他伶仃苍白的身体,兜帽下的小脸白白的,有点浮肿。与姬少越相遇时他像一个游客,背着双肩包仰头看面前都是鲜花和白色气球的房子。 和西装革履的姬少越对视一会,姬南齐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低头寻找视线停留的地方,缓慢说:“原来你今天结婚啊。” 姬少越站在离他一米远距离,盯着他捂得越发白腻的脸,像是犯了烟瘾,指尖发热,甚至整个胸腔都灼烧起来,声音被烈酒炙得低哑:“不是说不要见面了吗?” 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亲近的兄长,而姬南齐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对他刻意地甜蜜笑,已经会站在合适的位置。 时间渐渐治好了事故留下的伤,很多事也被细雪盖上了一层又一层,虽然没有治愈一切,但也粉饰那些不好看也难言的过去。 深吸了一口气,姬南齐抬起头,绵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听说你结婚来看看。” “是怕我以前说的话么?” 【“齐齐,除非这辈子我都站不起来,我和你之间都没完。一个人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再找到你的时候,你会让我狠不下心。”】 姬少越摸出一支香烟,吸起两颊吞烟,烟雾中看不清姬南齐看自己的目光,问:“看什么?” 姬南齐移开视线,说:“你变了一点。” “变了很多。”姬少越拿开烟嘴,眉目没有以前会让人误会沉湎地温和善意,一字一句说,“我后悔了,你放心。” 姬南齐惶惶点头,不说道别就要走,被姬少越拉住:“生病了吗?” 姬南齐摇头,说自己也变了很多,过得很开心,还长胖了许多,以后会更好。 姬少越问:“当初为什么要走,是真的恨我,还是不相信我?” 姬南齐一愣,却是很难再忍下眼泪,捏着背带的细手指很用力地掐着:“哥哥,我该走了。” 没有道别,也不要再见,姬少越短促笑了一下,松开手:“那就是都有。你长大了,照顾好自己。” 猝不及防地重逢,原来是用来彼此都冷静的决绝的告别过去那段错误的情爱。 姬南齐走了一段,又回头张望姬少越的背影,他的灵魂拥挤着剖腹割肉的苦难,痛得死去活来,哀求嘶喊无法出口的挽留:我的光不要走。 第三十六章 咕咕鸡 姬少越转身去看,姬南齐已经乘车离开,来找他的燕子恪等候了一会,提醒他可以出发。 姬少越坐上车往反方向离去。 车窗外晴朗的天气也依然,好像他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毕竟在他拥有太多的人生,任何失去都不值得心神不安。 三个月后,天清气朗的秋天结束,姬少越在春节前抵达瑞士,陪已经住院半年之久的爷爷姬云书用一顿午餐。 姬云书一天中的精力有限,姬少越改了航班,连夜周转,尽一份递减的孝道。 姬云书刻板严肃,姬少越也不喜言笑,除了公事,就再无话题。姬云书放下勺子时,姬少越也停下动作,让人撤走餐具,然后准备离开。 姬云书吩咐了他一件事:“少越,我以后会交给你一件事,那是爷爷让你做最后一件事。” 姬少越点头,姬云书靠呼吸机呼吸了几次,问:“没有想问的吗?” 姬少越说起不相干的话:“婚礼那天,是你把他带来。” 这个答案谁都心知肚明,姬南齐车上有另一个人,燕子恪也出现得太适时。 当初姬云书说他年轻,说他意气用事,说他太看重感情,现在姬云书竟然问他是否还在怪他。 他的爷爷步步为营,用心良苦,让姬少越不敢,也让姬南齐不能再想任何可能,姬少越艰苦自知,难说一言。 “我不会害你。” 姬少越眉目低垂,无波无澜说:“我知道,是我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 在离开医院的路上,燕子恪转述了姬云书的话,告诉他按照答应他的要求,二公子现在不用他担心。 他闭目不语,记忆短暂地失控回到那天。 要是那天早一点回头,或许他又会犯错,和以前一样方式卑鄙、强硬、毫无余地,但不会有后悔。 在姬少越回看的视线里姬南齐离开的路径,成为他不竭的心痛。 春节后姬云书身体又恢复了些,故土难离,乘专机回到申市。 姬少越没有同行,在半个月后接到姬云书病危的消息才匆匆回国。 下飞机的那一刻被申市的汹涌寒潮裹挟,还有等待许久的绵长灯带,记者一路跟车到一个月前戒备森严的医院,好像快门闪得够快就能知道姬云书那一份不可估值的遗嘱。 如此持续了三天,蹲守的媒体在下着细雪的深夜,拍到姬少越独身出现在医院。 姬少越撑伞走在人墙中,和三年前出现资本局惊鸿一瞥的侧脸一样,横扫深夜资讯门户,各“BREAK”字样的新闻中宣称姬云书或去世,总结了姬家持续了近两年、在申市产生一系列效应的夺权夺嫡战争落幕,年仅二十四岁的长孙继承全部家产。 子虚乌有的消息迅速被处理,姬云书仍在医院,只是生命体征趋于虚弱。 姬少越等了三个小时,等到姬云书在最后一次睁眼中留下了要他做的事。 那个睡着的男婴被抱出来时,姬少越只看了一眼,不意外,脸上也没有什么触动。 在姬云书入院修养期间,他余威尤存,关于他本人的事连姬少越也知之甚少,只听到了一些汹涌的传闻。 而燕子恪也没有解释那个孩子的来历,似乎是做实传言中他是姬楚聿遗腹子的身份。 “他出生在瑞士,出生时叫Asher,现在的中文名字叫君故,先生本来准备把他养在国外。” 但姬云书不放心,也可能是不忍心,带他回国,并在所有给姬少越的东西都加上了一个附加条件,要求姬少越以父亲的身份抚养他到十八岁。 姬少越无从得知只存一息呼吸的姬云书在想什么。 在等天亮,也在等待医生证实姬云书死亡的时间里,姬少越站在楼顶吸烟,燕子恪找上来时,他说:“爷爷强买强卖的时候,想过今天一结束,我可以离开这里,他交给我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少越……”燕子恪斟酌字句,“你爷爷这么做是有原因。Asher也是你的亲人,他以后就只能依靠你,他也可以陪你。” “上一个陪我的人,你知道是谁。”姬少越被吹红的薄唇笑笑,“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放在我身边,我不保证我不会恨他。对他好不好,你们谁又知道。” 燕子恪噎住,和姬少越对视了几秒,顶住了那双年轻又冷邪眼睛里的压力,说:“先生把他交给你,别人当然不能干涉。” 姬少越回过头,天台风大刺骨,冻僵了他的手,姬少越眼前也被吹得起雾,呼吸间都是刮痛五脏的冷风。 他稳住夹不住烟的手,恨得红了眼睛,笑着叹息:“他是真的心狠。” 太阳初升,没有温度地照亮城市,肃清的医院显得尤为安静,上午九点,姬云书离世的消息如巨石入水。 一周后由律所和姬云书的公证人,在集团一级会议厅公布遗嘱。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尘埃落定,“姬君故”这个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引起轩然大波。 新婚不到六个月的姬少越突然有了一个半岁大的儿子,以姬云书曾长孙的身份继承了其百分之十的股份。 这个身份成谜的小少爷,是姬云书为姬少越铺上的最后一条路。 被分走的百分之十变相地上了一道为期十八年的锁,不能转让不能买卖,十八年里都在姬少越手中,加上他自己手中的,无人能以任何阴谋撼动他、以及姬家在集团中的地位。 外人都懂的道理,姬少越更责无旁贷地来养大这个来路不明、甚至身份暧昧的小孩,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亦真亦假的消息过后,所有人开始祝贺姬少越在二十四岁的年纪,得到了一切。 而孑然一身的姬少越带着从未露面,甚至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人的长子姬君故移居海外。 姬少越住在哪里都一样,他的工作总是很忙,经常出差,也没有给过自己松懈。 至于身边多出来的小生命,说不上喜欢,他本性也不是愿意让人亲近,只能做到没有亏待姬君故,把该给都给了,偶尔才会去婴儿房待一会儿。 而姬君故很黏人,对他有天生的依赖。 十五个月大的时候,看到出差回来的姬少越,用力篡着小胖手,颤得脸颊肉嘟嘟地弹,浑身的肉都在表达高兴,小脑袋旁弹出朵小花似的。 抓着姬少越的裤脚,跺着小脚丫朝他伸胳膊,“dadapupu”地说话让他抱。 姬少越单手把他搂起来,确认他嘴里又长了几颗牙,就重新交给保姆,上楼去了书房。 姬君故跟在后面,不让人抱,撅着包着尿不湿的屁股一阶一阶爬楼梯,中途休息了两次,长途跋涉又走又爬才到姬少越的卧室。 姬少越工作完回卧室,在地毯上捡到已经睡着的姬君故,凸起的小肚子“呼呼”地起伏,脸颊睡出两团红色的晕团。 姬少越把他交给保姆时他黏糊糊地哭了两声,但很快就重新睡着。 第二天姬少越还未出门,保姆来说小少爷在发烧。 看过医生吃过药,依然难受的姬君故啼哭不止,嗓子都要哭坏了,像是这样就能叫来疼他的人,心疼他的遭遇。 正在开会的姬少越接到电话,无可奈何地告诉他Asher可能是想他了。 电话里还能听到姬君故的哭声,姬少越没法像早上一样把他扔给保姆,让人把姬君故送到身边。 被抱在姬少越怀里,姬君故发烫的小身体还在可怜巴巴地抽噎,但姬少越抱着他去会客时很乖,哭湿的眼睛没有胆怯,看着人亮闪闪的。 在姬君故不哭不闹的时候,姬少越习惯性地忽视这个小孩,有人问:“好漂亮的宝宝,是混血吗?”他顿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在问睁大眼睛打量别人的姬君故。 坐在他腿上的姬君故像团小年糕,唇红齿白的公主脸突出的标致,尤其眼睛和睫毛像人偶娃娃。 姬少越露出看不出喜怒地淡笑:“算是。” 在回去的路上姬君故好些了,也睡饱了,在位置上摇着奶瓶自言自语。 因为家里的保姆一个是德裔,一个说西语,平时两人又用英语交流,姬君故还在语言混乱期,除了带他的保姆,没人能翻译他的话。 一开始姬少越也没有理他,姬君故连说了几次一样的单词,才引起姬少越的注意。 姬少越确认了两次,才确定姬君故偏着头冲他在喊的单词是“Daddy”。 姬少越把手指递给莫名开心的姬君故,被五跟嫩嫩的小手指头握住,那个被姬君故称呼的身份变得真实可感。 在一直以来这种带着痛感的陪伴里,姬少越自认难以爱他,和姬君故难得温情的互动让他被无形的牵绊缚住喉咙,搅动着他已经麻木不仁的感情。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像谁,又在很多时候都希望他可以更像另一个人。 在姬君故三岁时,与姬少越一起回国参加姑奶的生宴,住在华坪路的家里,和初次见面的Messy玩得很好,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只还很新的辛巴玩偶。 姬少越厉声问他哪里来的,吓坏了姬君故,边哭边说自己和Messy翻窗在一楼的房间找到的。 不想姬少越生气,他又翻窗把小辛巴放了回去,站在那间堆了很多东西,整洁又拥挤的房间里小声道歉。 第二天起床,他喜欢的小辛巴又放回了他枕头边,早餐的时候收到了父亲的道歉。 姬君故不会记仇,继续兴致勃勃带着Messy探索陌生的大房子。 Messy最喜欢那个不能进的房间,牵着姬君故去爬窗。老管家的睁一眼闭一眼,姬君故每天都偷偷摸摸去那个仓库一样的房间探险。 他总是忙碌的父亲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没有过问。姬君故松懈下来,有时候玩累了会在那个房间的大床上睡着,像是睡在某个人温柔的怀抱里。 在参加姑奶的生宴当天,姬君故受到了前所有为的关注,好像很多人在看他,也在谈论他。 姬君故听不懂中文,胆子又其大,鸟不悄儿地站在偷看他的人身边,总是能吓人一跳,这时他就高深莫测地带着人走开。 这样玩了几次,他觉得无聊,又乖乖去找父亲,对人露出小乳牙笑。 当天被抱着他松不开手的小叔留下。 住了两天后,他对小叔满满一房间气势如虹的航模,还有会游泳的机器人失去兴趣,想要回家。 而小姑和他说Daddy生病了,让他再在这里玩两天。 晚上不能回家的姬君故躲在被子里哭了一会,下定决心收拾行李,独自下楼,没有出门就被管家抓住。 抱着书包哭得难过至极的姬君故惊动了所有人,如何都哄不住,只得通知了姬少越。 姬少越知道没人能哄住天生固执的姬君故,让人把他送回来。 只是他几天前喝酒伤到胃,已经低烧了几天,没有精力去照顾姬君故。 在姬君故回家看着他掉眼泪的时候,耐心欠缺地皱起眉峰。 但姬君故抽泣的脸又在提醒他,要耐心一点。 姬少越哑声问:“为什么哭?” “我害怕。”还不及他大腿高的姬君故站在他高大的阴影下,双手不停擦哭红的脸,又总是擦不干净眼泪,着急又慌张,“Anna说妈妈就是生病离开我,我害怕……” 他陷入了恐慌,争先恐后的眼泪让他无暇顾及此时神情大恸的父亲,哭得咳嗽:“Daddy你别生病,Asher会照顾好你,你不要生病……” 姬少越把他举起来,轻拍他的后背:“Asher没人会扔下你,不要当胆小鬼,Daddy只是有点累。” “你明天就会好起来,对不对?” “我答应你。” 姬少越在房间里缓慢走,筋疲力尽的姬君故很快就趴在他肩头找位置睡觉,被放回房间时只是在轻轻抽噎。 姬少越难得温和宽纵他,坐在他小床边,等他入睡。 姬少越看他被打湿的长眼睫毛,问:“很想妈妈吗?” 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姬君故抿住小嘴巴往下瘪,过了一会,才用不在意的样子,说:“有一点。” 姬少越胸口如袭钝痛。 总是在察言观色,总是在说言不由衷的话,又总是把他当作唯一的依靠,连眼泪和笑脸都一样。 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一点也不像他,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小小翻版。 第三十七章 新话唠 姬君故天没亮就带着一身睡得暖洋洋的奶香下床,轻手轻脚去了姬少越的房间,没有检查出他有没有好一点,又走下楼,一次一点地从厨房搬水果。 姬君故第三次再去厨房,老管家已经在那里等他,两个厨师也紧张地看着忙上忙下的小少爷。 严爵慈和地问他在做什么,是不是饿了。 还穿着睡衣的姬君故摇脑袋,连说带比划地表达都是给Daddy拿上去的,他生病挑食的时候,Daddy就会让他多吃水果。 管家看他跑上跑下实在辛苦,要给他热杯牛奶。 平时这里只有他和两个工人在守家,新雇的厨师不知道雇主的口味。严爵把牛奶递给姬君故前,要往里面加糖,姬君故摆小手不要,说Daddy不吃甜的。 严爵听得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姬少越的口味一直是这样。 以前每次他回国,厨房都会花尽心思去做迎合他胃口的餐点,姬少越更未提过或者表达出不喜欢,每次也是合胃口的样子。 严爵没做多想,对姬君故说:“这是给你的。” “先给Daddy。” 姬君故捧着一杯还温热的牛奶上楼前,还按照姬少越的习惯,要了一杯纯咖啡,然后秀气的眉毛小蚯蚓一样扭起来,走得认真又小心。 到了姬少越房间门口,蹲下把牛奶放在地上,又动作轻轻地开门,端着牛奶还没用屁股关门,就被举起来,提前结束了辛苦地路程。 “Daddy你早就醒了吗?是被我吵醒的吗?” “不是。”姬少越抱他去自己的房间,又教他进房间前不要忘记敲门。 把他放回宝宝睡的软垫上,看姬君故委屈得撅嘴,捏了一下他软软的脸颊肉,又喂他喝下半杯热牛奶。 姬君故在姬少越面前不敢挑食,皱着鼻子喝完,就被姬少越交给叫来的保姆。 姬少越回房间让人把姬君故送上来东西都拿走,只留下了碟子。 他刚从浴室出来,简单好收拾的姬君故就抱着辛巴在外面来敲门,看到东西都“吃”光了,一早上都很甜蜜。 在姬少越出门时,正在和Messy玩的姬君故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从花园跑过来,着急问:“Daddy你要去工作吗?你没有不舒服吗?真的吗?” 最后姬少越让人装了他的玩具和零食,把抱着他大腿不松手的姬君故带上车。 下午去见夏侯的时候也把姬君故带在了身边。 夏侯第一次见到这个身世复杂成谜的小孩,第一眼一惊。 正在一盒一盒往外拿水果的小孩对他礼貌笑了一下,那种惊鸿掠影的感觉更明显。 “Asher叫叔叔。他是Daddy的朋友。” 听姬少越这么说,夏侯苦笑一下,他和姬少越虽没有到反目的地步,但也有四年未见。 当初是他大意,泄露姬少越的行踪,意外、丑闻随之而来,也让姬少越在最紧要的时候直接在集团被踢下,以“养伤”为由消失了一个月。 而和姬少越一起失踪的,还有他千方百计要带走的弟弟,姬南齐。 外人并不知道在他受困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如今姬少越疏远亲友,独居异国,再见已不似几年前的温和俊雅,脱胎换骨的改变,已经陌生。 而他身边的小孩总是让人想起他闭口不谈的另一个人。 夏侯和姬君故笑眯眯聊了两句,才转而和姬少越用中文切入正题。 许奇帆的旧案被重翻,许夏尔希望他可以高抬贵手放许奇帆一次。 姬少越单手帮姬君故打开乐扣盒,淡淡接话:“许家是一堆烂摊子。” 夏侯说:“当初从你手里接手,也不是不知道。但夏夏现在是我太太。” 姬少越不为所动:“许奇帆好起来对我没有好处。” 在两个大人之间安静下来的时候,位置上的姬君故开始奶声奶气地向两人分享零食。 等姬君故捧着草莓在吃,夏侯也被他收买了一样,手掌和握收下他的草莓,说:“那这件事就算了。” 谈话就此结束,在分开前,夏侯和姬君故握了握手。 他旧事重提,还未道歉,就被姬少越打断,说: “过去的事都忘了吧,错在我。” 夏侯笑笑,问:“那以后也都不回来了?” “国内环境不适合Asher,等他大一点再考虑。” 抱着姬少越脖子的姬君故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始冲夏侯挥手:“byebye。” 姬少越离开前和夏侯微微颔首,视线寡淡交汇,曾经的事,无意犯的错,还有过去的交情,也都一并抵消。 在国内又待了三天后,姬少越准备了回程。 出发前夜,姬君故跑来找他可不可以带Messy一起走。 姬君故如何求都不管用,离开姬少越房间时还在抽噎。 等他睡着,姬少越去看他,眼睫毛还是湿的,怀里抱着他新得又意外喜欢的小辛巴。 这只辛巴已经旧了,但在后爪上找到上一个主人留下的字母,让姬君故误以为这个是父亲小时候的玩偶。 他抱着这个,可能是觉得父亲在陪着他。 姬君故如此懂事,又如此可怜,饶是这样姬少越也没有产生心软要同意他带走Messy的想法。 从姬君故的房间出来后,姬少越去了一楼,用钥匙打开了锁上门,里面放着很多了姬南齐曾经的东西,空间占得很满,陈列着他的秘密,被无处不在的冷清填满空隙。 这些年他清算了许多事,算计和他作对的赵家,还拉了许奇帆入狱。 在大展手脚时却绝口不提与另一个人有关的事。 和他的名字和行踪一起沉寂的,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尝试,那些全都和这个封存了很多东西的房间一样毫无用处——改变不了过去、现在,也改变不了他的固执己见。 这里可能不是姬南齐会留念的地方,但他喜欢的东西全都在这里,喜欢的狗,喜欢的衣服,喜欢的画册…… 这里还有过他真正开心过的回忆——作为喻灵的儿子,姬少越的弟弟。 况且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这里是他最熟悉的环境。 姬少越找不到他的时候,十分固执地认为不认路的小孩也会记得家在哪条街上。 * 按照生物钟,他要直接睡到下午上班前两个小时,但中午十二点闹钟就把他叫醒。 喻南齐艰难起床,在梦境里恍然失神,慢慢收拢神念,磨磨蹭蹭下床收拾自己。 从浴室出来后,一套睡衣被扔在床上,喻南齐光着脚在衣柜拿出换的衣服,窗帘漏尽暖澄的阳光,纤薄的身体像晨曦下一抹雪光的素雪。 出门前喻南齐往耳朵上勾了一个口罩,然后抱着沉甸甸的两个纸箱去按电梯。 下电梯时,同行的女生帮他扶住电梯门,喻南齐重新搬起地上的东西,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对人善意笑了一下。 中午路上不是很堵,喻南齐在约定的时间里准时到了二院,把带来的东西交给王老师。 一箱冰垫,一箱小风扇,很小的心意,但王老师一路都在说谢谢,邀请他去看看正在感统区做游戏的小朋友。 喻南齐经常给二院送东西,以前是钱,太多了,惊得校长到处找他。 喻南齐被盛情接待后,就变成了一点捐款,和偶尔往这里送一点必需品,但从不去打扰小朋友。 他搬东西都不觉得累,反而被王老师的热情弄出了一手汗,摆手不要,说“我不喜欢小孩子。”就匆匆忙忙离开。 走出电梯,应曦蹲在他家门口,看到他回来说:“又去看那群小星星了?。” 喻南齐扯下口罩,露出尖尖的下颌和薄红的唇瓣儿:“干什么?” “蹭饭。看你不在家,就去买好了。”应曦提起手里打包的菜,“今早去看了我爸,现在就随便吃点,吃了你去上班,我去上学。” 应曦在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喻南齐用筷尖戳着碗底像在认真听,又像在单纯发呆。 “不说我的事了。想听你的事,让我开心一下。” 应曦自顾自想了一个话题:就从他刚去的二院聊起。 当初喻南齐只是偶然看到了校长张贴的缺乏运转资金的募捐广告,手里正好有笔钱,就直接转了过去。 然后对那里对资助就保持到现在,嘴上说不喜欢小孩,每次又都会自己去。 应曦精神上支持他,陪他去过几次,看到过他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从墙后去看在玩的小朋友。 应曦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喻南齐想了这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 他以前就不聪明,都是喻灵一个人慢慢教他,很辛苦。 喻灵花了很多的功夫,让他学会说话,又让他变得和普通小孩一样,可能她也想过要给他一个正常的童年。 只是他太蠢笨迟钝,学什么都真的很慢,慢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长大。 喻灵每次哭的时候到底是在恨他,还是在着急,没人能清楚。世间哪里又有说得清楚的爱。 应曦恶狠狠擦眼泪说自己想妈妈了:“你怎么不哭,我都没见你哭过。” 喻南齐笑了一下,说:“男生就不要总是哭。” 应曦抱着酒瓶去外面醒酒。 留在房间里的人开始收拾桌子,蹲着清理垃圾时,没有人在旁边乍乍呼呼,说了谎的喻南齐忍不住轻声叹息。 他身上有很多谎言,骗了好多人,又没有一个能骗得了自己。 每一个都让他好疼。 晚上到店里,师傅和师娘都还在,喻南齐去外面帮忙,很多人都在谈论本地最大的新闻。 在包厢里,附近法院来吃私房菜的检察官和干事也在闲谈着关于许奇帆的案子。 喻南齐站在一边动作慢吞吞地倒茶。 “……真是他?” “不是那位大佬还有谁,再说谁敢啊,许是栽了,但另一家什么家底儿,不瞧瞧他爷爷过世的时候,送挽联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那可就算是大义灭亲了。” “话是这么说,但人都死了几年了……” 喻南齐没再偷听下去,和中午从二院逃走一样,很快就离开了包厢。 他一直庆幸的,是能以陌生人的身份和他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可是痛感是相通的。 他尽量避免,不看不听,就能忘记忍痛的苦难。 早上五点,喻南齐换了一身衣服下班回家,手机上有几个小时前应曦发来的消息。 好几条消息的中心思想就是许奇帆又被抓了。 已经抓了好几日,现在才有新闻。 应曦的父母当初就是在许奇帆铁政下走投无路的工人之一,父亲在上访的路上突遇车祸,同去的十三人死了八个。 喻南齐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苦学暗杀技巧的骗子。 现在新闻一出,应曦连发了几条消息,最后说起他道听途说的消息:“听说这次是上面变天,有人搞他,那他会判死刑吗?” 喻南齐回忆了自己签过的合同,听过的话,对这种刑量有个大概的估计。 回家后回复应曦的消息,死刑是不可能,坐牢也是几年。为了不让应曦感到失落,强调了这些对许奇帆的仕途是致命打击。 虽然喻南齐说过自己只是高中肄业,应曦平时也叫他城里来的乡下人,但成语说大智若愚且智者少言。应曦一直都觉得喻南齐嘴里的话说服力很足,也都有道理。 所以应曦马上发来语音:“好吧,冷静下来。只要他有报应就好。” 又好奇:“你怎么这么清楚,连他犯了什么事都知道,我看新闻上没说啊。” 喻南齐放下手机去浴室冲澡身上的油烟味,半个小时后出来也没有了回复的意义,心安理得地准备睡觉。 但辗转反复,如何都睡不着,被子裹着脸,按亮手机开始浏览新闻。 按照他以前看过的合同和听到过的话,姬家可以争取到七年以下,许家同样也可以。 这让轻的惩罚让喻南齐心中不忿。 但他也做不了什么,现在还要担心许家会不会像是狩猎一样寻找他,要他去完成一出身就带着的使命。 “许家让你进去就只有死,我们会尽力争取减轻刑量,只有几年。” 有些话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毛骨悚然。 喻南齐把手机放下,闭紧了眼睛不让自己再想以前的事。 此时在楼顶窗外的远处天际已经蒙蒙亮,还有隐隐地鸟鸣,即将到来的天亮让喻南齐觉得心安。 抱着被子转个身,胸前被体温捂热的细腻翡翠划过肋骨,他在心底胆小怕事地乞求:菩萨菩萨保佑我。 但想了太多不该想的,喻南齐睡着的时候,又做起了噩梦。 他最近总是会梦见地上的影子是个怪物,肚子好大,而像个畸形容器的是他本人。 那时候他总是容易走得筋疲力尽,又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那里轻轻抚摸给他痛苦和难堪的肚子,小声自语:“小咕不要忘记我,我真的好爱你。” 喻南齐醒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意识到频繁的梦境不是一种预兆,而是现实,怎么会有人记得他。 第三十八章 咕咕哒 喻南齐起床后,白白的脸哭得有点肿,带上口罩露出的眼睛也是红肿的。 师傅刘清让他今晚休息,他没答应。趁人少的时候,刘清把他叫到后面的花园,问他是不是和家里人有了联系。 “没有。” 喻南齐的情况刘清只了解一些。 喻南齐一开始还不是他的徒弟,只是食客,几乎天天傍晚就来,吃相斯文,在所见过的客人里都是顶好看的赏心悦目,吃到合胃口的,会让人带句谢给厨师。 后来刘清也摸清楚了他的口味,当天还会专门给他留食材。一年后,喻南齐突然说自己想和他学做饭。 喻南齐怎么看都不是干这行的人,也没有适合他做的职位,白白嫩嫩的小少爷,吃不得苦,在家享清闲也没人说他不应该。 而且和有D型身材曲线的刘清比起来,细竹似喻南齐就显得瘦了太多太多,平时做饭颠勺全靠力气,也用不上巧劲,很伤肩膀和手腕。 但当时听了喻南齐的理由,刘清就收了他当关门弟子。 小徒弟温顺又耐苦耐劳,特别累的时候也只是不吭声坐一会,很难不让人心疼他。 按照之前经营累计的经验,晚上的生意比白天要随意许多,还会接外卖的单子,有时候还会比白天忙些。 忙起来,喻南齐也很少再向以前那么郁郁寡欢,刘清现在看他蔫头耷脑的样子,问: “是不是昼夜颠倒的生活让你越来越消沉了?等师傅带师娘出去玩的时候,晚上的生意就不做了,早十一点,晚七点,行不?” “我还是想晚上开店。” 刘清对着低头脚底摩擦草坪的喻南齐,也舍不得骂:“哎呀,让你待在厨房,又没让你出去拉客,你比深闺大院的千金小姐还舍不得见人。你能这么活一辈子?谁敢找你麻烦,不是还有我吗?师傅不疼你吗?” 喻南齐怕他升血压,只会点头,刘清想骂人的时候,他就抬头对人笑一下。 察言观色的本领比狗鼻子还厉害。 最后厨房接了单子,挂的是“小齐师傅”的木牌,刘清放他回厨房,跟在后面唠叨:“你呢,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点心眼都没有,做什么都满打满载。惦记人是,做菜也是,放那么多料,教不会你。” 刘清离店前交代了夜班的店员,今天的单子砍半,也没让喻南齐备菜,提前给人下班。 仲夏夜里燥热,从厨房出来的喻南齐黑发粘耳后衣服贴背心,在去换掉湿衣服前看了眼手机。 几个小时前应曦发来几条消息,问:“你以前养的是不是就是这种狗。” “真的挺漂亮。” 喻南齐汗津津的身体骤然被冷风吹透,给应曦打电话的时候乱了分寸。 应曦就是凑个热闹,顺手发了链接,稀奇他这么早就下班了,但喻南齐一直问他那只狗的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走丢的,没看好吧。你别着急,都接回去了,没看到吗,这坐劳斯莱斯回家的贵族狗还被明星转发了。” “好吧。”挂电话前,喻南齐撒癔症还在喃喃自问问,“怎么会走丢呢。” 应曦莫名其妙地又去浏览了一下那条短视频新闻,上镜头中草坪上是只被围观的大白狗,人太多了,它变得有些焦躁,竖起尾巴,瘸着一只受伤的前爪徘徊。 拍摄视频的路人开玩笑:“谁家的羊丢了?” 坐在休息室的喻南齐在心底艰涩自答,是我的。 但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抢走,这些对他只是徒添痛苦的消息。 喻南齐头靠着身后的白墙,久久坐在逼仄房间里的凳子上迁就自己的无力,灯光制造出在家中明亮安全的幻觉,而实际上他被驱赶多年,外面也正在夜里。 “271”。 这是燕子恪来告诉他准备离开时,姬南齐在笔记本上写下的最后一个数字。 将能带走的东西收拾进准备好的双肩包,姬南齐跟着燕子恪走出病房,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上半张脸,之前染过的一部分成为枯黄的发尾,不长不短地散在肩上。 当他跟着停下来,见到了姬云书,他如梦初醒,眼泪扑簌簌掉下。 姬云书听他片词不成句的乞求,等他控制住颤抖的肩膀,才开口问:“你包里装的是什么?” 姬南齐拉开拉链,把里面仅装着的东西都倒出来:“我……” 姬云书用难以取悦地口吻打断他:“还不够吗?” 涕泪滂沱的姬南齐拼命摇头,瘦骨嶙峋的十指张开又握紧,才在剧痛中找到声音:“我没有要,我什么都不要,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姬云书:“他和你没有关系。是你用他来救你的命,还姬家的情。他救了你,你也别害他。” 姬南齐心脏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眼泪流过十指、下巴、脖子,灼痛他。 从苏黎世机场离开时,还在深夜,他视线里只能看到星辰隐匿的黑色雪山、苍白穹顶,在他无以应对的泪水下。 下飞机后,姬南齐被拉去修剪了头发,还换了合身的衣服。 燕子恪将他的双肩包还给他,用比姬云书宽容的神情,说着让他接受的威胁:“这是你早就知道的,现在不要继续折磨自己,最后的选择是离开这里忘掉一切。先生给你准备了新的身份,有了自由就可以重新开始,也不要让他成为第二个姬南齐。” 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姬南齐接受了。 因为他会离开,姬云书比任何时候要容忍他,还亲自送他。 在车上,姬南齐本能地感到不安。 但是他没有可以再失去的,他自认自己可以坦然接受未知一切。 车在中途停下,周围安静优美,阳光澄澈,应该不存在于姬南齐任何一条命运路径。 “不想最后见他一面吗。” 姬南齐心底燃起团摇晃的小火,跌跌撞撞下车,越是走近越是茫然,站在白色小楼前,迟钝的大脑还未想明白,浑身已经像是退潮一样失去对温度的感官,在他得出结论前预知了结局。 太想见的人出现像一束光,他从小仰望眷恋的人,给他特别的庇护,还有轻狂的爱情。 姬南齐那时候移开刺痛的眼睛,低声缓慢告诉不合时宜出现的自己:“原来你今天结婚啊。” 和姬少越体面道别后的某一刻,姬南齐和现实世界失去了联系。 在被送离的路上,他只记得姬云书告诉他:“他没有娶任何一个名门千金,他从不愿意听我的安排。几个月前他要我送你走,又在背地里计划再次带你私奔。上次见你,是他不想活了,自己从医院跑出来,我问他什么时候才罢休,他说不死不休。” “别说了。” “但是你不愿意和他走,他现在选择用正常的婚姻结束你们这段乌七八糟的乱伦关系。你恨他,他也恨你,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当他认识你十九年,你为他做的唯一件好事。” 二百七十一天,姬南齐接连从一个城市起飞降落在另一个城市,被剥了皮挖空,最后停留在陌生的城市起风的夜晚,像秋季泛起涟漪的水里烂掉融化的落叶,最后一次震颤,令人难受的苍白,无声地叹息。 “271” 有记录的最后一页依然是一个与之前递增的数字。 姬少越坐在几盆窈窕纤细的兰草中间,各有各的美,属他最冷清高衿,不可一世。他合上笔记本,后靠扶手椅,问:“什么意思?” 燕子恪看他伸手负手而站的四个人苦笑,姬少越现在兴师动众半夜过来,不可能就是来求证这点小事:“少越你真的不知道吗?” 姬少越右手夹着烟丝燃烧的烟,一双眼睛在烟雾后阴沉,说:“我不知道的事很多,爷爷的心狠手辣我想不到。” 燕子恪说:“那你是都知道了。” “不用说这些没用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姬少越没有耐心,环指了周围一圈,直截了当说,“就用这个你用心照顾了这么多年的花房,你养老的安乐居,看你值不值得我找这么多年。” 过去四年多的事,牵扯到姬少越的两位过世的长辈,不管从何说起都一头乱序,稍有不慎就可能拽出年代更久远的秘密。 燕子恪谨慎地从他们遇险后谈起,说起姬家当时的困境,以及姬南齐为了保护他做的选择。 “他偷偷逃过,我们不想再出意外,在医院想用点镇定的药。当时他情况不是很好,控制药量前做了体检。” 姬少越想到他们在医院分手后的相见,那时候抱着喻灵的遗物不停哆嗦的姬南齐,身上又有一道被强加的苦难,潸然泪下看着那时言之凿凿的他。 在愚弄人的三月,姬南齐从申市到伦敦,再从伦敦到瑞士,辗转受困的路径上受人摆布,牵出原本影影绰绰木偶线的人也不是别人。 姬少越这些年疲于奔命,在家族办公室一刻不停止保持稳定的思考、衡量、算计,在偶尔休息时也养成了一个保持清醒的习惯,自检,用疼痛掌控自己的条理和情绪。 从燕子恪口中证实的一切,像带着星火的烟灰落在皮肉烧焦的身上。 姬少越叼着烟点燃,食指轻弹手烟灰,问:“他去了哪里?” 燕子恪并不知情, 姬南齐被送到机场,用只有姬云书经手的新身份,选择的目的地是哪一个城市只有他自己知道。 姬少越听了一晚上的故事,话说了两句,烟抽了半包,开口嗓子嘶哑:“燕助,爷爷没有亏待你。” 暖房里的亭台水榭、假山盆景都遭到暴力破坏,真柏、莲瓣兰这样的绝品都被扔在地上摔烂了土培。 燕子恪无能为力看着他纵许这些土匪一样的行径,完全想不到以姬少越的教养会做出这样的事:“少越你这是要我的命。” “燕助言重了,替人办事你没做错,我也敬重你。但你们把他关了两百多天,花花草草你都不忍心,何况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姬少越离开前对面色灰白的燕子恪说:“燕助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爷爷不想我知道的事,我总会知道,到时候还会来麻烦你。” “大海捞针,你能找多久。” “五年、又五年,十年,也或许更久。”姬少越在这件事表现得并不性急,游刃有余地笃定看着和自己交谈过的燕子恪,“起码我知道他是在国内。” 当初把姬君故交给出来,燕子恪就料想到了今天,但也不明白这是姬云书另有安排,还是最后真的让步了。 此时姬少越那双眼睛流露的讥诮更让人看不清楚他亦真亦假的无药可救。 第三十九章 疯gg又来了 姬云书到死没有原谅姬少越,也不与他和解,但人毕竟走了好几年,燕子恪对此时性情不定的姬少越心有余悸,思量再三,在姬少越离开没多久就又联系上他。 虽然到最后燕子恪也没有回答当初许家为什么要对他动手,但从燕子恪口中知道的也胜过了他几年毫无线索的寻找。 在燕子恪那里花了很多时间,调整好以后的工作,再去宠物医院接人时已经有些晚。 姬君故早上八点就去看观察了一晚上的Messy,等了三个多小时,他很忙很忙的家长才出现。 看着姬少越时,姬君故抿着小嘴巴,抱着Messy偏过头。 一旁被叫过来看孩子的陈将晓对他说:“爸爸他不是不在意Asher,也不是不关心Messy,他知道Messy不见了,就从准备起飞的飞机下来,让很多人去找。他工作忙,跑来跑去也很可怜。” 姬君故把话听进去了,牵着小叔去找正和医生对话的姬少越。 姬少越白衬衣的袖口一丝不苟贴着手腕,一双手放在大腿上的十指交叉,轮廓分明的侧脸长眉低敛,神色冷峻。 “他们在说什么?” 这次Messy差点跑丢,还摔断了一只前爪,观察一晚又做了全面检查,医生正在和他说Messy的健康问题。 “Messy都九岁了,你爸爸让人把它照顾得很好,都没怎么生病。医生说它还可以活两年。” Messy这种品种的狗,寿命都不长,以Messy的健康状况已经算长寿狗。 陈将晓听到医生那么说,也不意外,姬君故哭起来的时候,他也没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手忙脚乱抱起他:“别哭别哭,Asher还有两年呢。” 姬君故哭得更伤心。 姬少越听到哭声走出来,陈将晓正在说:“……漂亮的东西都不长久,换句话说Messy已经陪你很久很久了,在它最好看的时候都是陪着你的。” 两只小手捂住眼睛的姬君故哽咽说:“可是我才刚刚认识它。” “呃……” 姬少越再他开口继续说歪理前,把姬君故抱走,大手揉他的小脑袋算作安慰。 姬君故收到了太大了打击,两年,他还不到四岁,比他一半的生命还要多。 接Messy回家后,他每天有空就往狗窝钻,倒不怎么黏着姬少越。 一周后,在晚餐也没见到姬少越,他才知道爸爸又出差了。 没有吃晚餐姬君故就去了Messy的狗窝,抱着Messy掉眼泪:“爸爸为什么总是这么忙?” 保姆不能把他哄出来,只好惊动了姬少越 姬少越让人等姬君故睡着,再把他抱出来,本人没有从杜市赶回去。 姬君故靠着Messy热热的肚子,哭着哭着睡着了。 姬少越看到消息后,本不想再多在意姬君故的心情,他自认已经把能给姬君故的都给了,比起双亲,姬君故的经历已经算得上幸福。 但姬君故是一个天生柔软细腻的小孩,姬少越对他总有一念之间的不忍和心软,接到电话后就联系了陈家,这次叫了要可靠很多的陈冉阳过去。 陈冉阳接到电话就去他家,末了顺口问他去杜市干什么。 姬少越简短说:“过来处理点事情。” 陈冉阳毕业后就回国,也在帮大哥做事,和大哥的联系没有比小时候多,有了工作上一层的关系,对不近人情的大哥敬畏更多,考虑事情也更多思考公事。 几年前姬少越年少轻狂,一句话得罪了许奇帆,姬家就没有涉猎杜市的市场,如今许奇帆倒了,姬少越此番的动作太迅速了。 她问:“有我需要做的安排吗?” “不用。”姬少越说,“是私事。” 大哥还有私事。陈冉阳吃了一惊。 不比纸醉金迷的年少,在当上大家长后,姬少越就收尽了所有纨绔的脾性和喜好,太忙碌也太冷血,除了婚丧嫁娶,他们几乎没有一家人相聚的机会。 连姬君故,也是今年才被带回来,吝啬地让亲友见一面。 所以陈冉阳挂上电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 “哥,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和你借钱吗,我就是骗你的,但你太好骗了。到现在你还觉得我那时候是在和你借钱。也没说过谢谢你,要谢你的太多了……以后我们的仇人一定可以得到报应,你也一定可以找到你丢的狗,还有你提过一次的白月光。操,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虽然我有时候会闹你,会拿你开玩笑,但我就是想让你开心。” 喻南齐下班才看到手机,也才看到应曦发的语音。 他听了一遍,回家后又听了一遍,再打电话联系不上应曦,才隐约意识到应曦那条急匆匆的语音是在和他道别。 喻南齐拿起车钥匙,趁夜出门。 从应曦家的楼道里走出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喻南齐在车上思考了一下。 他捡到应曦的时候,应曦的妈妈在拘留所患病去世,瘫痪的父亲也自杀,就再没听过他有别的亲人,他们聊得最多的竟然算是许奇帆。 想不到人能去哪里,喻南齐开车去了应曦的学校。 他只在应曦专升本成功那天,和应曦来学校外面看过,第一次进去就晕头转向,被三个人要了电话。 无所适从和不安全的感觉让他想回家,但想到刚来这里的第一年,在夜里陪他回家的应曦,他又觉得自己要对应曦负责一点。 折腾了小半天,胆小如鼠的乡巴佬喻南齐才见到他们辅导员。 应曦没来上课,从他朋友口中才知道最近没怎么来找他的应曦是在计划在参加游行示威。 今天应曦他们集结了一群人在法院外闹,甚至无法无天砸囚车。 在下午的时候,喻南齐才在市公安局找到了人。 警员上下打量白嫩嫩的喻南齐:“你是他哥?” 警员满是怀疑,但喻南齐是唯一一个找过来的人,勉强接受,说收押的混小子在被抓之前扔了手机,还嘴硬说自己是孤儿,给他们找了很多麻烦。 喻南齐听完,歉意说:“他爸妈已经去世了。” 在抱怨的警员错愕地看他,他问:“他是我捡的弟弟,我现在可以见他吗?” 因为许奇帆是身份,市公安全程负责,闹事的人已经被拘留,现在不在公安厅。 警员让他准备衣服送过去,能不能见到人不一定。 折腾了一天,喻南齐把东西送到拘留所,也过了可以见人的时间,知道人没死他也放心了,留下东西就去上班。 晚上应曦他们的事也上了本地新闻,新闻里犯人一样打码的照片,以及某些称呼让人感到不悦。 去没人的后花园,喻南齐给报社打电话,纠正他们的错误。 接他电话的人听了他的话,问了他几个问题,约他明天见面。 第二天在见面的地方,说好了是私人见面,不是采访,但记者有些问题让他感到不愉快。喻南齐只想他们纠正报道,避免对应曦产生影响。 而记者告诉他新闻起不了什么作用,进拘留所才是会留在档案上的。 “你要是想帮他,可以把你知道的情况详细和我们谈谈,我们报道出来之前许奇帆曾经做过的事,才能帮到他。” 喻南齐皱起秀致白皙的眉心:“我不了解那些事。” “你的意思是确有其事?” 喻南齐无法跟上逻辑,不再开口。 晚上刘清突然把他上新闻的视频拿来,骇人听闻的新闻标题里的内容是偷拍的视频,喻南齐带着口罩,模糊的画面也没有处理,所以店里认识他的人一下就就将他认出来。 喻南齐不关心新闻的内容,马上联系了白天的记者,记者接他的电话,说会换掉视频,处理音频。 喻南齐被这种无赖行为气得拿不稳手机,稳住声音说自己会找律师。 白天见到的人正直单纯,记者当他也是哪群无路可走的工人是一路人,听他这么说,出口安抚他。 喻南齐分不清楚哪些话是敷衍人的,只觉得愤怒,但更多还是恐惧,像骤然暴露在晴空下的黑点。 虽然过了一个多小时,喻南齐就收到了道歉的短信,然后在网上也找不到那条新闻。 但喻南齐不放心,下班回家开始收拾行李。 这是喻南齐这些年第一次想要搬家,在这里生活了快四年,舍不得的东西很多,他中途去冲澡让自己冷静了一点。 站在流水下,喻南齐低头摸上腹部那道白色的伤疤,已经淡得不明显,但摸上也有后遗症一样的痛感,喻南齐用手捂住了那里,像是这样就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出生就带着病的身体,让他与众不同,又让他那么脆弱。 被人用那个伤口操得死去活来的记忆,还有被当作容器剖开肚子挖肉的噩梦,让他来这里的第一个冬天如同行尸走肉,用惨痛的经历,迟钝地回答喻灵问他“你怎么活”。 喻南齐接触上了患有DSD的小众群体,领头的是一位年长的老师,已经做过手术,有了准确的生理性别,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去让身边的人接受她新的性别。 喻南齐那时候虽然不想和人交流,但他有很多的钱,联系上文文老师,负责捐款。 文文老师向他推荐了一个朋友,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不想被打扰,但又是出钱最多。 机缘巧合,喻南齐和他的网友见过一面。 那时喻南齐的恐人症很严重,裹得严实,对面的小鱼就要放松很多,薄毛衣白皮肤,捧着热饮等他慢吞吞拿下帽子和围巾。 他们谈了什么喻南齐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先生来接他时,小鱼很学术很正经说:“我和他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这样的人算什么。他说是奇迹,是天使。大约就是这样。” 分别时,喻南齐和小鱼拥抱了一下,那是喻南齐结束自己漫长冬季的开端。 只是再次被置于被观察、被窥视的视线里,喻南齐悲哀地发现,被人爱的现实离他太远了,他草木皆兵,害怕任何人可能发现自己。 像不能见光的灰老鼠,只想再次躲进不见天日的阴影。 在喻南齐举棋不定时,接到了拘留所的电话,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留了电话,但那边让他过去领人。 应曦没受伤,走出来时有点恍惚,看到喻南齐几步冲过来,抱着他摇:“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 喻南齐被他摇得头晕,然后感觉应曦的眼泪流进他脖子里。 “我借你的钱我还了的,那是借,不是骗。” 喻南齐眼睛露出笑,嫌弃地偏过头,“别惹麻烦了。” “我知道,我不是法盲,但当时乱了套,我跑了,他们更说不清楚。”应曦松开他,小狗似地抽鼻子,“哪群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根本不听我们的话,你怎么把我捞出来的?” “不知道。” 应曦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边擦脸边后怕:“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和我妈一样……呸呸呸!你怎么没开车?” 喻南齐已经两天没休息,再开车怕出事,拦了一辆车,让应曦坐进去:“不想开,我要回去睡觉了……唔,你不要忘了联系你的老师。 “收到!”应曦控制不住地在他脸上“啪”亲了一口。 喻南齐用手背擦了一下,戴上口罩在手机上叫车。 他许久没有经历这么如意的事,大脑空下来又不能让人放松,他站在路肩上略微出神的片刻,他叫的车就来了。 喻南齐刚要低头确认,司机绕到他这边扶开了车门。 喻南齐再去看,就和车厢里一双视线撞上,薄似凉刀,雪片似的惊梦冻僵了他。 蝉鸣喧嚣的六月末,距离道别的十一月还差四个月,中间却已经隔了大雪过境的四年。 和最后猝不及防又有预兆的道别一样,再遇意外但冥冥中有“原来如此”的喟叹。 有许多没有意义的东西从深处纷至沓来,喻南齐挡在口罩后的嘴唇动了动,“哥哥”,后面的车按了喇叭,司机又做了请他上车的手势。 车是新车,车载香氛中混有淡淡的皮革味道,后座宽敞,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似曾相识,只是此时姬少越撑着头,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喻南齐身上。 喻南齐很长的眼睫毛搭着在司机把车开到他住的地方,喻南齐才睁开形状很美的眼睛,露出眼底侬丽又细腻的清光。 他要下车,车门还锁着,而先下车的司机去了路边,他惊了一下,又很快保持镇定。 一路石像一样的姬少越坐得离喻南齐进了些,把往车门缩的喻南齐逼得退无可退,伸手拿下他的口罩,露出他下半张脸,和湿亮的嘴唇。 姬少越端详了他一会,突然露出和很多年前一样的温和斯文又捉摸不透的淡笑:“一点没变。” 喻南齐跟着勉强笑:“你也是。” 姬少越保持离他很近的距离,身上的气息若有若无压迫着兔团一样的喻南齐,用笑时温柔有意的眼睛看着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喻南齐缺乏休息的大脑思考缓慢,说:“还好,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比起乱七八糟的以前,也要好一些,哥哥你不用担心。” 第四十章 接吻缺乏症绝症 喻南齐没看到姬少越眼底迅速消失的伪善,他半垂着长眼睫毛,提醒姬少越:“我到家了。” 姬少越给人的暧昧和温柔收放自如,会让人误会,但自己不会模糊越界,很快就拉开了距离,淡笑着说:“其实你错了,我和以前不一样。现在只是关心你,别这么怕。” “我知道,谢谢哥哥。”喻南齐也学会了客套,不再用讨好甜蜜的笑,只是他艳色湿润的嘴唇笑起来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真正的意思。 姬少越看着他总是勾引人有亲吻欲望的嘴唇,好奇问他:“你知道?那知道你的新男友,我今天也可以让他重新进去再也不能出来么?” 姬少越视线寡淡地落在他下半张脸上,隐隐露出蛰伏起来喜怒无常的本性:“你知道我一直很关心你,就算你长大了,改了名字,你交朋友、谈恋爱,也归我管。无论发生了什么、隔了多久,我都是你哥。” 喻南齐小心觑了他一眼,说:“我没谈恋爱。” 这句话立竿见影地抵消了之前看到的画面带给他千分之一的不快。 喻南齐看了看锁上的车门,在说“再见”,还是继续留下间没做出选择,嘴巴先开口:“哥你要不要上去坐一会?” 喻南齐实在太困了,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休息,一直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抵挡不住的疲倦让喻南齐完成能让自己下车的决定,没有思考继续和姬少越待在一起是正确、或者是否安全。 喻南齐的家小巧,厨房就是客厅,和卧室对半分方方正正的空间。找工作室做的设计,舍去了很多占地的大家具,餐桌是岛台,插着鲜花的花瓶,客厅一扇拉着窗帘的落地窗,一张单人沙发,旁边就是喻南齐关着门的卧室。 唯一摆在落地窗前的沙发,让人可以想象喻南齐平时窝在上面晒太阳打盹的场景。 姬少越把窗帘拉开,看清他在顶楼的小房子搭配着的屋顶花园,外面开阔填满色彩生机的平台,铺了土种着茂密翠绿的麦冬,以及色彩斑澜的天竺葵、花手鞠,而爬满三面墙上门廊月季开得最好,掉落的花球落在草坪、小径和秋千上。 喻南齐用心布置的家,像是在塔顶阁楼准备好的公主房,看起来比之前任何他住过的房子都要适合他。 逡巡完,姬少越去了真正的公主房,光影沉暗,喻南齐陷在昏睡里,被子裹着巴掌大的小脸。 推门进去的一瞬间,姬少越在熟悉的淡香里难以自持地以为这就是很久之前,他在家里等自己回家的寻常一天,他们从未分离。 姬少越单膝跪地,在床边吻他白皙的额头。 亲吻他的脸颊时,姬少越想:要是他这个时候醒来,他就做更过分的事。 喻南齐睡得很沉,像是羽毛一样的吻没有让他醒来,姬少越和他鼻尖对鼻尖,用不打扰他的力度,也怕呼吸会融化他,轻啄在他的嘴唇就要起身。 但姬少越一顿,眼睛微抬去看他安稳闭上的眼睫毛,合拢的蝶翼般一动不动,不像以前会怕得闭着眼睛发抖,只是一息间隔的呼吸停了下来。 像是花瓣落下弄皱了平静的水面,姬少越手掌撑在枕头上,没有去碰被识破的喻南齐,只是充满爱欲地放肆长吻他,含着他的嘴唇,深入舌头,舔舐他的齿根和喉咙,在换渡的津液里给他氧气。 最后姬少越意犹未尽地咬他的下巴尖,受到莫大惊吓的喻南齐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真的睡过去了,再次惊醒是自己习惯性的生物钟。 才四点,离上班还有三个小时。 在走出房间前,喻南齐只想着自己该去浇花,然后打扫卫生。看到在小花园接电话的姬少越,梦境变成了现实,他慌张转身避开,姬少越已经回头,朝他招手。 姬少越边在讲工作上的事,边朝停在几步外,见到他又后退的人走去,然后伸手抓住那只细白的手腕,把睡得脸颊粉粉的,和藤上粉白的月季花一摸一样的喻南齐留下身边。 一起站在夕阳花影下,等姬少越挂断电话,喻南齐手臂已经在日光下微微发烫,后背也有些热。 姬少越没有什么事要说,挂断电话就松手,回到房间,询问要吃什么。 姬少越跟着他上来,一直等他睡醒,中午也没有离开,自然什么都没有吃。 喻南齐洗菜的时候,在一旁看着的姬少越突然问:“在家经常做饭吗?” 喻南齐不是以前烫到手就不让下厨的小少爷,现在他做的菜给钱就可以吃,姬少越的问题有个“在家”,喻南齐实话实说:“不常。” 他吃够了油烟,胃口都不怎么好,回家懒得动,连应曦来蹭饭,也是给人下碗面。 “不做了,出去吃。” “不用。”喻南齐又说,“我不去,我要准备上班。” 姬少越看看他,然后曲解了他的意思,也留了下来。 喻南齐不得已准备了很多的菜,几乎把一个冰箱存着的菜都用上,看着桌上太过隆重的菜色,烧红了脸。 在浴室里郁闷地揉脸时,又因为不知所措陷入发呆。 冲过澡没擦干净身上的水汽正在房间换衣服,姬少越就敲门进来,问他要不要喝酒。 喻南齐上半身没穿衣服,慢一拍地点头,姬少越合上门前目光意味深长地上下看他。 吃过不知道算晚餐还是午餐的一顿饭,时间才拖拖拉拉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喻南齐迫不及待要去店里,拿着钥匙要和姬少越说再见。 姬少越开口让他送自己一程。 “司机去接人了。这只手受过伤,不能开车。”姬少越朝他摊开右手。 喻南齐记得这只养尊处优的手受的伤,但没有想到如此严重。 姬少越又说:“不是因为你。因为我太太。” 喻南齐收回视线,说:“嫂子啊。” “嫂子?”姬少越耐人寻味地挑了一下唇角,“想见一见吗?” “不用了。”喻南齐暗暗呼吸一下,“下次吧。” 姬少越也再继续这个话题,坐上了副驾。 喻南齐的车是一辆大众mini,按照喻南齐的审美,姬少越还以为他会买一辆越野或者皮卡。 但喻南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井井有条地照顾自己,学会了开车,也学会了不动声色,以及不再去尝试一切和他不相配东西。 喻南齐跟着导航把车开到酒店,像个敬业的司机,又等了十多分钟。 但没有哪个司机会看自己的雇主看十多分钟。 时间差不多了,喻南齐视线看着车前窗,说:“哥,你到了。” 姬少越没反应,喻南齐伸手去推,被抓住手指,攥紧的力度让喻南齐发痛:“哥,是我。” 姬少越捏着他的手指,睁开的眼底清浅明亮:“我知道。” 喻南齐心脏似抽了一下,把手抽回来:“应曦的事谢谢你,改天你走的时候,我再请你吃饭,要是你有空的话。” 姬少越目光清凉,轻而易举看透了喻南齐:“那时候你还没有走吗?” 喻南齐一噎,他的确就在那十多分钟里决定了晚上回家打包东西。 “躲着我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喻南齐目光闪烁,被一只冰冷干燥的手托着后颈推向前,吻到姬少越带着酒气的嘴唇。 姬少越想着要让喻南齐躲开,又强行把他按向自己,边吻他边放肆地惬意:“怕什么呢?” 在一贯不温柔的亲吻里,姬少越掐着他的脸和自己亲得难舍难分,直到喻南齐忍不住咳嗽,才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喘息。 “我还有工作,你跟着我上去。” “我不。” “我家里送了个人过来,帮我照顾一下。” 喻南齐攥紧了手指,眼睛朝底下看:“谁啊?” “自己去看。” 在电梯里,喻南齐心还在狂跳,丝毫没有怀疑姬少越在骗他的可能,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都想到了姬少越的老婆也在场的可能。 所以小心问:“哥,你工作好忙吧,都没有时间陪人。” “嗯。”姬少越长腿迈出电梯“有人打我的儿子,踢我的狗,我也不知道。” 喻南齐嘴巴微张,心脏都揪起来。 他听过很多的传言,又只能相信姬云书对他承诺的,姬家不会亏待他的宝宝。 或者最好姬少越自己就知道。 但是姬少越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是你的。” 像一句审判,喻南齐站在门口时,心脏在不正常的起搏,浑身都已经渐渐停止了喧嚣,没来由地感到害怕,下意识把手臂横在腹部。 套房里还有姬少越的助理们,应该是有要处理要紧的公事,都在等姬少越,见到人就集体起立,恭敬有加。 “坐一会。”姬少越回头对喻南齐说。 姬少越上到二楼,又往下看,看到细瘦的喻南齐在沙发上坐着,正低头划拉手机,那截剔透的脖子让他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他雪白如弯刀的细腰,低咳了一声。 喻南齐正在查看收到的消息,应曦给他了几条,在姬少越身边都没拿出来看,现在一条一条看完,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想了很多种可怕的可能,却又不愿意放弃可能见到宝宝的机会。 正在乱想的时突然听到几句轻柔的女声,他眼瞳一怔,不敢抬头,又忍不住去寻找。 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白人女性牵着小孩从一个房间走出来,刚睡醒的样子,一只手抱着娃娃,一只手揉眼睛,小嘴巴红红的。 短袖短裤露着藕节似的胳膊和小腿,脚上只穿着白袜子,爬上沙发,后脑留着一簇似桃的小辫子。 保姆把他的鞋子穿上,留下书和小汽车,离开前朝喻南齐温和一笑。 喻南齐被巨大的惊喜砸晕,在衣服上偷偷擦手心的汗。 他不仅没见过自己的宝宝,也没和自己的宝宝单独待过。 在随时随地都有看护和保镖的环境里,只有在躲进厕所,他才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祈祷,祈祷他健康,祈祷他可以记住自己。 他很健康,但他不会记得一面都没见过的喻南齐,更不会知道这个人曾经拼了命地在珍惜他、保护他。 喻南齐慢慢走过去,半蹲在地上,眼睛变得潮湿,努力让自己这个陌生人看起来不让人害怕: “这是什么?” “这是狮子王,爸爸说他会保护我。” 许多不能出口的话都搅动着喻南齐皮肉下的器官,让他痛得牙齿打颤。 他的宝宝,刚出生就被抢走的宝宝,看起来还是好小好小,让人抱一抱都会疼。 他控制着眼泪,怕吓到他,伸出想要拥抱的手,轻轻握住小辛巴的爪子,笑着说:“你好。” 第四十一章 在哥哥怀里哭唧唧 姬少越站在二楼见到,没怎么睡醒的姬君故往喻南齐身上靠,手在大腿边松开了手心。 姬君故平时身后跟着一群大人,威风又神气,看着像块小年糕,但不亲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第一次见面的喻南齐面前他就有软糯天真的依赖。 过了一个半小时,楼上的会议结束,在客厅的一大一小听到脚步声,整齐回头去看陆续走下人的楼梯。 姬少越在最前面,丰神俊朗,几步外跟着在一群西装领带、低声交谈的手下,在姬少越走过去抱孩子的时候,纷纷略作停留。 姬君故经常出现在姬少越的办公室,视线从喻南齐的大腿到父亲的手臂上升,礼貌与正在看他的人道别。 喻南齐也准备站起来,被姬少越按住肩膀坐在原地,然后一只冰凉干燥的手掌摩擦着他的脸颊。 关门声结束了一会,不敢动弹的喻南齐抬头去看,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视线,骇然红起脸。 弯腰低头观察的姬君故用嫩生生的手心去贴他的脸,说软软的。 脸颊一左一右的触感完全不一样,喻南齐不想拒绝姬君故,保持没动的时候脸颊下的粉红蔓延到眼角,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层水光,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姬少越的领带。 姬少越感觉喉咙有些紧,把小捣蛋鬼抱直了,姬君故说:“小叔好漂亮。” “叫哥哥。” 喻南齐诧异去看姬少越,姬少越忙了很久,神色倦怠显得冷淡,垂目和他对视了一阵。 喻南齐移开了视线,姬少越说:“他不喜欢大人抱他,第一次见你他就喜欢你。” 喻南齐的表情让姬少越很快就后悔出口的话,问:“什么时候去上班?” “唔……”喻南齐又看看姬君故,“差不多了。” “走吧。” 喻南齐还注意和他保持客气和距离:“我开了车过来,我自己走就好。” “坐你的车就行了。” 喻南齐想不到反驳的话,跟着姬少越,伸手牵住姬君故的小手,脸上又情不自禁在笑。 姬少越像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出门前,把姬君故交给了保姆。 在姬少越把姬君故留给保姆时,被留下的姬君故不哭不闹,倒是一直眼巴巴看着他的喻南齐像三四岁的小朋友,震惊、失落。 姬少越解释:“想带他一起?他坐不了你的车。” 喻南齐脸上是显而易见为难和舍不得,姬少越帮他想了一个解决办法。 最后喻南齐的车留在酒店的停车场,坐姬少越的车去店里。 其实喻南齐只是舍不得,贪心地想要再和他待一会,也没有要带姬君故去上班。他工作忙起来,也没时间去见,而且一身油烟味,更不适合去抱小孩。 但稀里糊涂地,被姬少越几个动作,几句话就牵着走。 “老厝”靠近市中心,在一群老洋楼里,位置不是那么好找,但没让喻南齐指路,司机就把车停在了路口。 喻南齐抱着姬君故下车时,还问:“你来过吗?” 他在害怕相逢,又忍不住为错过的可能遗憾难过。 “以前没来过。” 喻南齐出于“幸好幸好”的心理,松了一口气:“那你怎么找得到这里?这里的路挺绕。” “司机会找位置。” 几句话就到了刘清他们祖宅改建、很有古韵的老厝,楼上楼下十一个包厢,满客,晚上的预定也暂时没有位置。 姬少越走的时候,喻南齐也进了厨房,脸上还留着姬君故亲他时细软的头发蹭到脸颊痒痒的感觉。 凌晨三点,店里没有了订单,开心了一晚上的喻南齐不准备在店里耗下去,换了衣服准备回家,拿着车钥匙才想起,自己没开车过来。 当走到路口打车时,街对面停着一辆车车灯闪了一下,他看过去,姬少越正从车上下来。 没有其他人在,喻南齐看着他逐渐清楚的脸,无处可逃,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着胸口,呼吸也变得很慢。 当姬少越站过来的时候,他马上如梦初醒地笑了一下,想到自己身上可能带着味道,后退了半步。 姬少越停下脚步,问:“辛苦吗?” 只会笑和躲藏的喻南齐骗人说:“还好。” 车上没有姬君故,司机把载着他们两个人的车开到了他家楼下,来过一次的姬少越就轻车熟路上了楼。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喻南齐说:“哥,谢谢你来接我。我明天就去把车开过来,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了。” “不麻烦。”姬少越用低哑的声音对他说,“我也刚刚下班。” 喻南齐顾不上自己那点拧巴的情绪,惊道:“这么忙吗?” 隔着时差,姬少越很多工作都不分昼夜,尤其是突然调整了后面的安排,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 看上去很疲累的姬少越进了喻南齐的家,就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喻南齐给他倒杯水的功夫,人已经睡着了,无意识偏过半张脸,分割出分明的轮廓。 喻南齐想叫醒他,又担心发生下午的事,去拿了毯子轻手轻脚给他盖上。 洗过澡,喻南齐又出去看了看姬少越,膝盖跪在沙发上,手指轻轻去碰他的脸,没摸上就攥住,悄悄回了房间,在被子里翻看今天给姬君故拍的照片。 可能是因为以前不怎么睡前看手机,喻南齐看得眼睛都痛了,不似白天那么开心,忍不住漫无边际地乱想。 他要担心的事很多很多,但想来想去,只停留在姬少越让姬君故叫他“哥哥”那里。 让他更痛苦的不是称呼,而是姬少越看他的目光。 有人进他房间的时候,喻南齐一骇,马上按灭了手机,往被子里缩了缩。 姬少越和下午一样大摇大摆进来,这次还掀开了他的被子,喻南齐手握在心口,一动不动地睡着。 姬少越摸了一下他的脸。还好,没有哭。 然后从后搂着他,鼻子蹭过他的脖子,在黑暗里吻他,开口怪他:“就让我在外面睡,也不叫醒我。” 喻南齐被啜着嘴唇,不敢睁眼,也无法回答,像只装死的兔子。 “不怕我那么睡难受吗?” 姬少越像是要惩罚他,不再只是单单亲他,让他挤向自己,严丝合缝贴在一起,用他的小屁股去靠近危险的地方。在姬少越用手摸进他的衣服时,他单薄的双肩瑟缩了一下。 姬少越手掌握住蜷在一起要躲开的喻南齐的腰,手指捏着细嫩的皮肉,滑向他软绵绵的肚子,喻南齐忍不住低低啜泣。 姬少越把手拿出来,亲他潮湿的脸,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就不心疼我呢?” 什么都不懂的喻南齐抽泣着,还想着解释:“我是想一会等天亮就叫醒你。” 姬少越听不出喜色地轻笑了一声,抱着他没有说话。 溺在姬少越的气息里,又惊又累的喻南齐在战战兢兢中睡着。 姬少稍微松开了一点自己的怀抱,拧开了床头的灯,瞧见胸口的衬衫杯他哭湿了一团。 这几天,他会觉得喻南齐变了很多,更多时候还是会错以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分离,喻南齐从来都是在他身边。 在姬少越视线范围,以及能力所及之内,他是不能见喻南齐吃苦。他甚至都不愿意,也不需要让喻南齐为他做任何事。 但是姬少越的自以为是一直才是根源。 找回了喻南齐,他又在面对更漫长的遗憾。 去洗了毛巾擦喻南齐软嫩的脸,看着他安然的样子时候,姬少越又想冲动去看他的伤口。 只是摸一下喻南齐就忍不住在哭,让人不能细想能留下后遗症的当初,是让他如何心碎。 第四十二章 … 喻南齐梦见姬少越和他道别,醒来发现是真的,被窝里还有一点姬少越身上古龙水的后调。 姬少越在上学时不用香水,后来应酬渐渐多了,身上清高的冷冽也慢慢沉淀成了另一种更成熟更有魅力的气息。 那时候喻南齐很喜欢在他出门前,亲吻他的手腕,留香在鼻尖,一个人在家睡觉时也还是能若有若无的嗅到。 现在喻南齐从床上坐起,抱着膝盖一边回忆以前,一边迟钝又隐秘地为没有更糟的重逢窃喜。 然后在他的理智思考结束后,从床下拖出一个装着他所有积蓄的保险箱 喻灵以前给买他的基金,他取了一半,另一半和黄金一起存在银行。靠这些喻南齐就可以过得衣食无忧,而他的保险箱里还有一份比喻灵为他准备许多年的积蓄要多得多的“佣金”。 作为一个被买卖的廉价容器,在如此昂贵的成交价格面前,喻南齐也认为自己任何时候的眼泪都显得虚伪。 带着整理好的文件出门,辗转了几个银行,喻南齐就乘车去了昨天的酒店。 刚到大厅还在想是不是要麻烦前台帮忙,姬少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姬少越本人不在酒店,不知道哪里来的他的号码,让说是来取车的喻南齐去照顾一个人留在酒店的姬君故。 姬君故在套房的卧室里等老师来上课。保姆对喻南齐说因为姬少越不在他身边,他挑食没有吃午饭。 喻南齐敲门时,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正趴在地毯上看自己的童书,捧着小脸叽叽咕咕给自己讲故事,两只小腿在萌萌哒地晃。 听到敲门声,姬君故穿了拖鞋来开门,看到门外的喻南齐,两只小手挤着脸颊肉,张着小嘴开心得都不会说话,牵着喻南齐进他的房间玩。 请求帮忙让小固执吃饭的保姆们纷纷在后面偷偷咳嗽。 喻南齐看着姬君故的小发旋,想戳他的脸,又想亲他,三心二意,想做的太多。 而姬君故大方地和他脸颊吻,又用闪闪发光地眼睛看他,一番糖衣炮弹,让喻南齐毫无办法。 不愿意吃饭的姬君故拿出书让他陪自己一起看。 姬君故大约还是要像姬少越一点,会是一个好学上进的聪明宝宝。 喻南齐莫名其妙自豪起来,耐心极佳,儿童百科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等他看完,喻南齐摸摸他的小肚腩,问:“饿不饿?” 姬君故大约是玩累了,这次就点头答应,自己乖乖吃完端上来宝宝餐。吃完饭就着喻南齐的手喝牛奶,小乳牙咬着吸管对喻南齐忽闪忽闪着大眼睛。 喻南齐忍不住笑起来,似是白瓷的脸颊,漂亮生动,和粉雕玉琢的姬君故更像了些。 在见过两人的所有人眼中,他们叔侄长得太像了些。大约也是因为那点奇妙的血缘,姬君故讨父亲开心的撒娇劲都不吝啬地用在这个尤其喜欢的小叔上。 上课的时候也会偶尔从门后伸出小脑袋看看喻南齐还在不在。 姬少越回来时,喻南齐正抱着昏昏欲睡的姬君故在一圈一圈地慢走,回头和姬少越对上视线,做了一个口型:“他好乖啊。” “这么大了就总是不要抱他。”姬少越严厉很多,从他手里接过人,抱着姬君故回他的房间。 喻南齐跟在姬少越后面,眼巴巴望着,在心底小声说,我没抱过他几次。 姬君故没一会就睡下,趁这个时候,姬少越把喻南齐送到老厝,和昨天不太一样,喻南齐下车前,姬少越把他抵在锁上的车门,亲吻他欲言又止地嘴唇。 然后凌晨在路口接人,去喻南齐的家,在进门的时候就把喻南齐压在门上亲得舌根发麻,脸像活色生香的红花。 第二天喻南齐起床,人就已经走了,要不事破皮的嘴唇,还会让人以为这只是做了一场春梦。 在陪姬君故一下午后,姬少越又正好回来送他去上班。 喻南齐不甘屈服地反抗,被抱着坐上大腿,咬破了嘴唇。姬少越吮他舌头上沾的血,给他带着口罩时候不高兴说:“怎么还是这么笨?别哭,眼泪掉下来今天就请假。” 喻南齐小跑进店里,本来心虚会被人看出来,但幸好今天老厝里人很多,大家注意力也都被来吃饭的大明星吸引过去。 喻南齐低着头往后厨钻,在半路遇到了等他的应曦。 应曦闯了祸之后在学校老实学习,备考,今天刚考完,在电话里喻南齐让他来这里等自己。 但喻南齐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叫应曦过来,不然可能会被姬少越迁怒。 在老厝的后花园,喻南齐和应曦站着聊天,站姿纤薄,像是两个高中生在暮色四合的回家路口闲谈。 有一段时间没见,应曦把自己染得稀奇古怪的头发染黑了,看着乖顺了不少,就是有点长,有些挡乌溜溜的眼睛。 喻南齐评价说:“没有以前好看了。” 应曦虽然身上沾着年少混迹街头的匪气,但还是不像喻南齐如此钟情朋克风,揉自己的头发说要听辅导员的话,也要为开庭的正面形象做准备。 应曦父母一群人的案子被重提,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在帮他们。 这次和第一次对喻南齐说起自己的身世和早亡的父母一样,应曦说完,又笑了笑,露出以前打架左脸上被戳破愈合后形成的一个酒窝。 应曦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福星。 “欸?好香啊。”应曦下意识去闻,被喻南齐推开,奇怪道,“奶香奶香的,怪好闻的。” 喻南齐后退半步回避:“去洗菜,洗完了就回家,今天不用等我。” 干活前,应曦让喻南齐给自己开了一个小灶。 喻南齐存着私心,多做了两个烤苹果,要烤三个小时,拿给姬少越的时间刚刚好。 只是今天客人特别多,听说是一个剧组主创的杀青宴订在这里。提前一个月预定,有一位是刘清的朋友,客人比正常满客多了些,而且有越来越热闹的趋势,在厨房的喻南齐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刘清中途让人来通知喻南齐先回去,今晚老厝是开不了店了。 喻南齐暂时没走,在等自己的烤苹果,去洗手间就撞见了从二楼下来一个熟人。 一开始他没记起人,一直盯着他看的视线让他戒备。迎面走来的人,吹了一声口哨,滑下鼻梁上的墨镜:“哟,小金珠。” 喻南齐想起对方的名字,不热情,也不客套的颔首。 他和赵显没有需要寒暄的交情,现在也不是剑拔弩张又各自心怀鬼胎的小时候,送赵显从后门离开时,两人都没有要回忆往昔的想法。 可能是彼此都大度了,不再觉得对方的存在如此讨厌,老同学再遇,比任何时候都要平淡。 喻南齐变得真正冷静麻木,也以为赵显收敛了浮躁,但没有。 赵显抽完烟就要从后门走,不知道怎么把也在后门的应曦当成了狗仔,脾气暴躁加上心情不舒畅地摸出应曦的手机摔了。 应曦大骂脏话,喻南齐走回去看,两个人已经毫无形象在地上扭打。 喻南齐去拉偏架,赵显怒挑剑眉:“你他妈也打老子?!” “他又打不过你。而且他也是这里的客人。” 赵显让应曦联系他的经纪人,走前露出和以前一样记仇的目光,一一扫过两人。 应曦一边拼手机,一边骂人,又气又疼,抹着眼泪问喻南齐:“你认识他?” “以前的同学。他是个神经病。”喻南齐三言两句结束,认真帮他捡七零八碎的手机,“好像修不好了。” 应曦不得已换了新手机,让喻南齐帮忙想可以去网上曝光的黑料。 喻南齐回忆里关于赵显的记忆很少,记得这个人只是因为他也算姬少越的弟弟,但他抢走了姬少越的母亲。 喻南齐控制不住地分神去想就在路口接他的姬少越。 在他的意识里,赵显和姬少越是敌对的,他阵营分明地不去在意赵显的话。 而且就算赵显今天没特意告诉他,喻南齐也知道在以前他和姬少越的关系已经不算秘密。虽然姬云书一压再压,但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姬少越又强硬,昏君一样,孤注一掷地动用了很多关系。 过去了几年,姬少越更加无所顾惮。 在送应曦走后,喻南齐拎着烤苹果离开老厝,在停在路口的车上见到闭目休息的姬少越。 姬少越是真的很忙,每天能来这里,就花了更多的精力来处理其他事情,所以他们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姬少越在他面前偶尔有疲惫,但在理所应当地抱着他接吻时不会。 在纵容偷欢时,喻南齐的心脏是一个在缺氧的器官,有快要溺死的危险。 喻南齐也曾微弱反抗过这种循环:“我又不是保姆,为什么总要我去带小孩?” “你说呢?”姬少越不怒自威的目光让人感到压力和威势。 怯怯乔乔的喻南齐不敢看,第二天还是按时去陪姬君故。 他去得太频繁,外籍保姆也和他相熟,从她们那里得知,姬少越特意没让姬君故学中文,或许是不准备回国。 很多人都分析过姬少越每一个举动的商业含义,推测他是否有重心转移的倾向,甚至是一些居心叵测的阴谋,但在任何采访中,姬少越一方的说辞都是保护家人。 而这么多年姬少越的工作重心也没有朝某个方向倾斜,他情愿脚不沾地地忙碌,是不愿意被打扰已经归于平静的生活。 姬少越不在这里长大,也不亲近自己的亲人,第一次犯错,结果就挫伤傲骨,除了流言和惨烈的记忆,这里的确不适合开始新的生活。 喻南齐无可避免地开始想,姬少越如今的这些举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让他越来越慌张,但银行的手续一直办不下来,他也很难对刘清开口辞别。 就一拖再拖。 “为什么说它坏?” “有一种鸟,把蛋下在别的巢穴中,破壳的雏鸟不仅会挤走异父母的兄弟,最后还会把它寄居的巢穴毁掉。”喻南齐纤细的指尖点点书页上彩绘的鸟,“就是这只。” 他的说法对一个宝宝来说有些残忍,喻南齐生疏又温柔地环着他,“别害怕,它没那么可怕。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姬君故问:“谁这么说来吓你?” 喻南齐觉得好笑:“你好聪明。我今天要走早点走,你一个人等爸爸好不好?” 姬君故像条小尾巴,跟着他又可怜又可爱。 “哥哥你要走了吗?” “哥哥你不走好不好?” 很多年前喻南齐也这么求过人,现在四岁不到的姬君故说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喻南齐又不能像另一个人说出一样拒绝的话。 在他难以狠心的时候,姬少越的助理提前回来,帮姬少越拿点东西,说越董出差去了。 喻南齐打电话过去时,姬少越已经在飞机上,把他的车钥匙还给他,还把留下来的姬君故交给了喻南齐。 “Messy还不能走路,他就总是要钻狗窝陪狗一起睡觉,等Messy好了,再送他回去。” 或许姬少越时察觉了他的不安和焦虑,这次突然地安排合理且不容拒绝,“他喜欢你,也不会乱跑,你上班的时候给他一张小板凳就行了。但他是我儿子,我要注意他的安全,我的人会一直在你们身边。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第四十三章 回归正题 姬少越在下飞机时收到喻南齐把姬君故带回家的消息,想到他抱金珠子一样捧着姬君故,他就忍不住扶额淡笑。 参加葬礼的心情得到了轻微的改善。 今天伯祖母的葬礼是姬云书一辈海外最后一位亲族。 来了很多人,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中,姬少越年纪最轻,隔着几个人,站着替姬云乐出席的赵叔覃。 在等遗嘱公证时,周围都是三五成群的人,黑西装,手臂上戴一截黑纱,身如玉树的姬少越站在一面玻璃彩窗后,有一种让人错觉在一场斑斓的舞会。 赵显站在他身边,散漫地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在看玻璃上隐隐绰绰三五成群的倒影,以及难以捉摸的姬少越。 姬家在租借地发家,避难移居海外,姬承安的十二个子女有强有弱,世界各地的生意都在做,家大业大实至名归,所以姬家最热闹的也是每一次葬礼。 他们这群在国内土生土长的一族和这些金发碧眼的表亲堂亲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这次也不是来分东西,不过是借着机会谈笔买卖。 带着这个目的而来的人不是只有他爸一个。 但从姬少越的脸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赵显懒得客套试探,似笑非笑地叫了姬少越一声“哥”,话锋突转,说自己之前遇到了姬南齐。 姬南齐没什么印象的再遇,赵显却记得清楚。 他是老厝的常客,他的师傅还是刘清的朋友,但是从来不知道刘清的徒弟是姬南齐。 盯着那道背影看了许久,他百分百确定这就是那个把他耍了又耍的姬南齐,回过头警惕黑亮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赵显和喻南齐年少的交际,一半是因为他是姬少越的弟弟,一半是稀里糊涂的性冲动, 如今两者更是不值得缅怀的话题。 而且在那次姬少越给他的奇耻大辱里,他就知道自己以前对这两兄弟的猜测没有错。 过去了几年,赵显想起依然是心头一刺,看姬少越如今依然不为所动的脸,与曾经他冷戾失常的样子大不相同,赵显慢悠悠说: “以前上经济课的时候看到过一个有趣的定理。” 挑起这个话题赵显也不介意姬少越的目光。他小时候就是一个二世祖,上课从不认真,大学的专业和经济八杆子打不到边,在剑桥经济系毕业的学霸面前谈这些的确像是自取其辱。 他叼着烟,显得吊儿郎当地与姬少越对视,眼里带着促狭的笑:“小时候不懂事,上课都是看心情,心情好就学得很认真。那天心情就特别好,记得特别清楚。” “因为姬南齐和我是同桌。” 姬南齐的成绩和他不相上下,一个懒洋洋不好学的学渣唯一学得认真的就只有一门经济,笔记仔细不懂就问,身边有一个不怀好意的赵显也不能影响他。 过去了这么多年,让赵显记得不是当初姬南齐息事宁人时无害弯起的浓密眼梢、好似勾引服软的浅笑,或者捉弄人后刻意挑衅的目光,留在记忆里竟然是他无意间活动脖子看到旁边低头记笔记的白皙侧脸。 那时候看到那张脸,就像是那只又细又滑的手一样,是人稍微一分神就膨胀生长的春药。赵显下课就把像个天生艳物的姬南齐堵在厕所,让姬南齐替他打手枪。 这么下流的事,赵显现在想来是觉得不齿。他混是混,但对姬南齐百分之九十的恶意都源自他是姬少越的弟弟。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冷不丁回忆起,不得不承认,还是遗憾更多。 此时站在玻璃窗后,太阳把身后的走廊照亮,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姬少越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姬少越,赵显已经不是那个浑身棱角又找不到进攻方向的愣头青,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变大:“按照科斯定理,一件东西最初在谁手里并不重要,只要自由交易,它最终会落在对它价值评估最高的那个手里。是不是?” 姬少越唇角一哂: “你的私人产权学得不怎么样。” 赵显猜到姬少越没道理不知道姬南齐的下落,笑着戳他软肋:“那是,谁叫你们是亲兄弟。”目光奚落地回应姬少越的傲慢。 当初他是如何目下无尘地看不起赵家,如今赵家便如何偿还他的荒唐与可笑。 * 喻南齐把姬君故抱回去的第一天,就像守着一颗水仙花一样,在路上就先把家里的空调打开,晚上怕他热了,又怕他冷,最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姬君故无法入睡。 喻南齐的亢奋状态持续了很久,还为此换了工作时间,改成了白天上班。 而姬君故跟着他去老厝时也不嫌厨房吵,一张小板凳就坐着不动,有时候被人抱出去转转也会自己回来;吃到喻南齐给他做的小点心,会眼睛发亮,开心得捂着嘴巴跺脚。 应曦来找他的时候,姬君故已经在他家住了三天,正在午睡。 应曦被人摔了手机,在网上恶语曝光明星劣迹又遭到网暴,只好放弃了给自己找不痛快,开始操心暑期的工作。 在他专升本前的专业是医疗器械维修,本来是计划去做利润很大的医疗器械销售,但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说一个医药巨头在给助理招助理,想去试试。 喻南齐没有正经上班的经验帮不了他,巧的是应曦想去的公司听起来好像是姬少越的。 看喻南齐没什么反应,应曦问:“你知道他们吗?” “唔,知道,卖药的。” 应曦眼神和口吻猎奇八卦,摇手指:“nonono,外行就是不懂,我们去年医保收入是两万亿,他们赚的就是这个的钱。而且一剂新药上市,隔壁申市的金融资本简直不要太爱他们,今年Q1的财报,放到哪里都是爸爸。” 喻南齐恍然大悟:“这样啊。” 应曦紧张地咬手指:“好想去那里上班。” “可能会很累。”姬少越一个老板都忙得没有时间休息,手下压力更大。 喻南齐在偷懒的事情上很精通和清醒,当一个厨子他就觉得挺好。 “我想有志气一点。” 喻南齐不怎么高兴,正要和他理论,卧室的门被打开,刚睡醒还犯迷糊的姬君故走了出来,像瓷器,有一张雪白的公主脸。 应曦坐在地上又惊又愣:“你哪里偷的?” “是我……哥的儿子。” 喻南齐的停顿有些微妙,姬君故又走过来小猴子一样趴在喻南齐怀里与困意作斗争。 等喻南齐去做饭的时候,应曦偷偷摸摸和他耳语:“不是那个人吧,他还让你带他儿子,太不是人了吧。” 喻南齐天生嘴笨,复杂的事解释不清楚,逃避的事也会自动忽略,苦恼地让应曦别说了。 应曦好奇心不旺盛,只当喻南齐背的是破产小少爷背井离乡的剧本,如今又多了一个苦情剧本。 “他是不是还想和你好?但把儿子扔你着,你看着这个小漂亮不得想到他妈妈,那多糟心,还是他妈妈已经……死了?” 喻南齐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应曦委屈地去找姬君故聊天,急得抓耳挠腮。 散装英语实在太累了,应曦开始教比划着教姬君故中文。 姬君故学得很快,被抱回来的时候把月季别在喻南齐的耳朵,嫩生生说:“花!” 又指自己:“宝宝。” 看喻南齐切菜的时候,记住喻南齐的发音,指着泡在水里圆滚滚的竹笋说:“笋宝宝。” 姬少越回来前天,姬君故已经会叫喻南齐“哥哥”。 姬君故习惯姬少越不在身边,只在住进来的第一晚有些低落,临近姬少越回来,整个人都很兴奋。 在姬少越回来的前一晚,他就邀请喻南齐去家里做客,喻南齐第一次拒绝他,说下次。 等姬君故睡着,他开始在客厅整理东西。喻南齐很容易满足,他得到的比想象中好很多,也怕自己的贪心坏事。 包没塞满,“咔”一声,该明天回来的姬少越就在门口,身影高大挡着走廊的光,神色晦暗。 喻南齐镇定站起来,露出不属于惊喜的笑。 姬少越笑着问:“不给我倒杯水?” 喻南齐跑去倒水,姬少越走过来也没开灯,与他短袖下露出的白生生手臂相贴,慢饮着冰水,高深莫测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这么晚没睡是在等我吗?” 喻南齐马上点头。 姬少越放下水杯,貌似愉悦地挑着唇角:“有十六天没见,想我没有?” 姬少越保持一天一次的频率和姬君故视频,姬少越倒是不会特意说也要和喻南齐聊聊,喻南齐也一直游走在镜头外。 在喻南齐犹豫点头后,姬少越手撑着岛台圈住姬南齐,仍有耐心和他对话:“想说什么?” 喻南齐温顺说:“Asher好乖,我教了他一点中文,他已经会叫我哥哥。” 姬少越收紧手臂,像是抱着他,又像是靠在他身上,下巴垫在他肩膀:“还有吗?” 他露出的疲累让人心中酸楚,喻南齐捏住两边的衣摆,细声细气地与他讲道理:“他都还没到四岁,总是一个人待着心里会不安。他和我说他很想你,不想你总是很忙。他毕竟还是个小孩,以后长大了,你和你太太也会有其他孩子了,小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亲近你,你分一点时间陪陪他总是好的。” “现在倒是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姬少越捧起他的脸,温声问,“这么久没见我,就说这些。你真的有想过我吗?” 喻南齐屏息静气。 “我前几天遇到了赵显。怎么没告诉我你见过他?他算不算你的旧情人,你以前要逃都找他,这次也是吗?” 喻南齐一晚上没说一句中听的实话,现在还不作声,姬少越嫉妒得发狂,难以再遮掩,阴沉不定地巡视喻南齐的脸,扔下他去检查客厅的行李。 没开灯的环境里,喻南齐揣测不了姬少越的神情,但姬少越知道的比他以为的多很多:“我看看你藏在床下的家底都带走了哪些。这么一点,其他的值钱的都留给你儿子了。小咕是他乳名么?” 他看完就把东西随手扔在地上,好大一声响,喻南齐眼瞳和肩膀肩膀抖了一下,白着脸慌忙去看卧室的门。 “这么怕他认你,但他还一直想见你,我让他来认认你。”姬少越冷笑着抬腿就往卧室走,喻南齐从后紧紧拉住他的手,像个耍赖的小孩,又像是没力气站起来,蹲在地上用力摇头,白齿在唇下哆嗦。 姬少越早就耐心早就在赶回来的第一眼就告罄,虽然理智告诉他,要好好对狠狠跌过一角,摔得太疼的喻南齐。 但喻南齐躲避合了姬少越的意,发狠掐住他的下巴和脖子,用他身上的短袖绑了双手,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扇在他的白屁股上。 喻南齐哭红了脸,小声求他:“别弄出声音。” 姬少越克制了许久,被喻南齐轻易放出了暴涨的凶性,揉捏他胯间的肉茎,手指拨弄着湿润的小口,喻南齐急切地求他:“我不要!你有太太!你不准!” 还有了脾气。 姬少越尤着余怒,哑声笑道:“心虚什么,你敢认是他亲妈,我们就天经地义,今天还能给小咕要个弟弟。” 第一个小孩从孕育到出生,再到现在都到给喻南齐莫大的痛苦,姬少越无所顾忌的话直接骇白了他的脸。 姬少越一下就顶开了,入到了底,许久未曾受过这样的刺激,喻南齐受不住地险些晕过去。 姬少越把他压制在身下,以很淫荡的姿势承欢,瘦白的双腿分开架在扶手上,绑在一起的手吊在姬少越脖子上,在媾和的声音里粉白的手指和脚尖哆嗦颤抖。 姬少越手掌拖着他的肚子往自己身下又递又挤,喻南齐忍着哭缩屁股躲避,让他被夹得嗓音嘶哑粗喘,也忘了自己回来干嘛,不想继续你来我往的算帐,在他颤抖地惊喘和绞紧的身体里只后悔没早点这样弄他,现在又直直想往死里干他。 第四十四章 再见咕咕鸡 客厅没开灯,只穿着贴身短袖的姬少越在地上,用喻南齐不能穿的衣服擦落在沙发绒面和地板上的精液,右臂上的纹身像是乱舞的黑蛇,惊心动魄的瑰丽冷邪。 “好了,看不出来了。”姬少越抬起头,嘴巴微张的喻南齐咽回嘴里的话,抓着沙发扶手回缩,躲避自己的视线。 他们都不关心地板脏不脏,至少姬少越是不关心,他只是想让喻南齐觉得自己会听他的话。 他伸手把喻南齐身上的衬衫系上扣子,像是照顾一个不会穿衣幼童,亲力亲为捏着他的脚踝把地上的睡裤套回他还在痉挛的大腿,然后把他横抱起来。 可能是因为房间里气温调得太低,姬少越身上的薄汗形成了凉凉的体感温度,问喻南齐站得稳吗,天生低沉的声音也显得冷淡。 喻南齐从味道和温度都不正常的客厅回到卧室,怯怯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团子,小心靠着墙往浴室走。 姬少越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在他身后关上浴室门,对上他不惊吓回过头的视线笑了笑。 “嘘。你儿子还在外面,吵醒了就看到他爸爸妈妈在做什么了。” 他拿开喻南齐没什么力气的手,解开几分钟前亲手系上的衣扣,细碎地吻顺着他的脖子往下,含住嫩红的乳肉。 喻南齐大骇,用被欺骗的目光看姬少越,嘴唇在哆嗦。 姬少越把他按在几乎与他皮肤同色的象牙白瓷砖上,钢板似沉甸甸压向他,不高兴说,“别这么看我,我让你回房间,没说是回来睡觉。” 喻南齐两条细腿站不住地发抖,细声细气地讨好他:“别在这里,别在这里。” “外面也不行,这里也不行,你的家就这么大,去花园会压坏你种的那些花。”姬少越配合的在他耳边压地声音,用在外面哄骗他进来的温柔说,“那我轻轻的,你也悄悄的,不要哭,也不要叫。” 姬少越把喻南齐扳过去,提落他的屁股去迎合难堪忍受的插入,在变得缓慢又刻意的过程,喻南齐像是会漏气的气球,一定要姬少越堵住,这身操红发骚的皮肉才能维持人形。 姬少越在一半时停下来问他感觉怎么样,喻南齐咬着衣袖点头,在被完全侵占时还偷喘了一口气。 “叫哥。”姬少越抓起喻南齐的头发,让他去看镜子里的自己,暗哑的嗓音泻出烫人的热意。 喻南齐踩着皱巴巴的睡裤,身上那件衬衫露出半个肩膀,过长的衣摆垂到红白的腿根,被抬起头时含湿的衣袖从嘴里掉下,他轻喘了一声,流着泪的眼睛视线模糊,被下意识地指挥:“哥哥。” 姬少越变得更加难以满足,故意在吸附挤压的嫩穴里慢慢抽送,额头与锁骨津津一层汗,额角隐秘的伤疤跟着青筋若隐若现。 在感觉他变化的动作,喻南齐很敏感,发出了一声难耐的鼻音,急忙去推他,小声央求:“轻点。” 在小浴室里什么声音都很大,姬少越在身后叹息怪他太欠干,咬太紧。喻南齐不能做到他这样无所顾忌,捂住脸,又咬手指,断断续续地低啜,助涨人的性致。 姬少越有心要和他玩,一边重重顶他挤进宫苞,一边又乖戾地哄他,心满意足地操得他软得像汪水,又高翘着小屁股来迎合,嫩穴又紧又热地裹着他。 前面玩得肿得像个肥美的蚌,红白相加,姬少越沾着体液和沐浴乳的粗硬阴茎挤开白嫩的臀瓣,尽根插入后夸他好能干。 此时喻南齐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贪欢的身体在痉挛抽搐,在花洒落在的热水里出现了长时间的幻影,眼前的一切开了强灯一样耀目。 把人弄晕过去,姬少越才算罢休,用力的后背肌肉群放松,其间邪性伏动的纹身也跟着偃旗息鼓。 他用浴巾裹着喻南齐,抱在怀里,乖巧得似是没有长大过。 姬少越认真看他潮红的脸,想找到一点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但从喻南齐跟着他第一天起,这样无害又漂亮夺目的样子他就看了无数次,像是受了伤哪里都去不了的白鲸。 直到此时,失而复得的感觉才变得真实。 一个月前的重逢,姬少越准备了很久,为一点零星的线索进入不眠不休的兴奋。时隔多年的第一眼,不是喻南齐以为的街头偶遇。 是在两天前昼昏交替的傍晚,喻南齐停好车,朝吊着两盏灯的老厝走去的背影。 姬少越没有冒然去打扰已经换名字开始新生活的喻南齐,两天的时间像看着一场桥段陌生难以惊喜的电影。 和喻南齐见面的前一晚,他重新看了多年前,那封写给喻灵的信。 “妈妈: 展信佳。 很抱歉这两天没有给您写信。我想清楚了,我还是想去找我哥,他和你想的不一样。 我以后会离您很远,希望您还愿意收到我的信。 对不起,妈妈,请原谅我。 姬南齐。” 他们的感情一直不共频,姬少越总是在姬南齐的伤口中找抵消谎言、背叛、虚伪的证据。 如今,姬少越从只言片语的信里相信这个已经是喻南齐的人,对他的依恋和寄托,一如多年前。 这让姬少越可以忍受他生活天差地别的变化,也说服自己去相信,在四年前一天一天记下的时间里什么都没有被消磨,还有在更早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被割舍。 此时此刻无可否认,比起这么多天的耐心,还是在交缠的性里,他重新找回了对喻南齐的掌控。 可以把喻南齐关起来,藏着不让任何人看见的歹心被兜头浇了滚水,在胸口原形毕露。 如此的阴鸷狭隘,或许年少时所做的拒绝都只是在有恃无恐,他就从没有真的以兄长的角度要自己的弟弟活得明白一点,独立一点。 喻南齐有一张让人误会和非想的脸,将他独占也不够,欲壑难填地要他饲养爱情。 * 姬君故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早上差不多的时间起床,上了厕所后把不知道怎么回事挪了位置的小梯子搬回原位,踩着宝宝梯去压洗手液,很耐心,细致地的洗完自己白白短短的手指,哒哒跑回了床上。 凉被透着光,喻南齐睡着的脸像教堂里白色天使像,他的样子和身上的气息都让姬君故觉得亲近,越看越喜欢,刚要用肉肉的脸颊去撒娇叫人,就像小鸡崽子被整个拎出了被子。 “Daddy!” 用bling-bling的大眼睛和自己现成的脸颊肉去讨好提前回来的姬少越,脸颊吻不够,又甜蜜地啵啵。 姬少越手掌压了压他一头睡炸了的茸毛,在卫生间拿出皮筋在他脑后绑一个小揪。 期间姬君故一直在说话,和姬少越对话时自然而然换成了最熟练的德语,窝在被子里的喻南齐只听懂了一个模糊的大概。 他在姬君故叫人的时候就醒了,等姬少越抱着姬君故出去,他还听到姬君故在咯咯地笑。 姬君故情绪稳定、性格健康,不难看出他的家长在保护他、教育他上都很用心,姬少越所说的不关心又是口是心非。 大概只有喻南齐是一直怕着姬少越,又相信这个对他阴沉乖戾的人说的每一句话。 喻南齐希望自己能有反抗的意志,但总是因为自己,感到灰心茫然。 姬少越回卧室看喻南齐竟然醒了,反手锁上门,晃晃手里刚拿到的药膏。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姬少越抓住他乱蹬的腿顺势分开,说:“在吃早饭。你乖一点,在他来敲门前就弄好了。” 喻南齐不想哭,但是眼泪就是掉个不停:“我不要。” “疼的是你自己。别动。”姬少越语调淡淡的,但是手和膝盖像是钢铸的,扒下裤子时顺手掐了把白嫩的屁股。 喻南齐容易被伤到,就算是在伦敦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时常受伤,因为他娇嫩,也因为姬少越没轻没重,容易没有分寸。 第一次用他后面,就是因为姬少越那段时间没什么可忙的,时常在家陪人,为了满足姬少越的重欲,家里的窗帘一直拉着,方便他随时随地进入光裸雪白的姬南齐。姬南齐的前面被操得烂熟,溢着红白的浊液。 在姬少越抱着他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姬南齐问的问题显得奇怪:“哥哥你是更喜欢女人吧?” “因为我和你以前的女朋友一样。我可能只是有些奇怪。” 那时候姬少越明白他在想什么,又曲解他的话当作邀请。 然后像并不愉快甚至也惨痛的初夜一样,疼得脸色发白的姬南齐得到了莫名地镇定和安慰,好像是感觉在被喜欢。 姬少越抽纸擦干净手指,拉开一个抽屉把药膏放进去,附身去抱哭红眼角的喻南齐:“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喻南齐一直在做没有用的拒绝,这次哭湿了他的肩膀,也仍旧摇头,:“你们什么时候走?” 姬少越问:“留给他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能给我看看吧?毕竟是我帮他保管,总不能现在就拿给他,他会哭着问我要妈妈。” 喻南齐嘴巴反向抿紧,姬少越也不要他回答,屈腿用膝盖碰了碰单人床的床沿:“还在这下面?” “爷爷给了他不少,那我看看爷爷有没有亏待你。” 姬少越刚欲去拿,就被喻南齐突然抱住腰,脑袋也用力压在他腰腹上,过了一会才抬头。 姬少越从上看他仰起的脸,把这场难得的亲近当作喻南齐在和他撒娇,不管喻南齐那张湿亮的嘴唇说了什么,都让他晕头转向。 从姬云书那里得来的,喻南齐不想让姬少越看,要是姬少越评价他的买卖不划算,喻南齐一定会崩溃。 但姬少越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忐忑又后背发寒,动了几次嘴唇,也没组织好措辞。 “不想我看,那我不看。”姬少越双手捧起他的脸,“抱太紧了。” 喻南齐从床上跪起,想挣开姬少越的手,一反抗就被推着后脑仰头去接吻。 姬少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失德不忠的丈夫,肆无忌惮又理所应当,和备受煎熬的喻南齐完全相反。 在走出卧室前,姬少越对神情茫然的喻南齐说:“下午或者明天他就要回申市,然后就是苏黎世。想清楚,你是不是要我送他走。” 他们一前一后出去,厨房岛台上放着姬君故使用完毕早餐餐具,还有一盒没拆的礼盒,一个人也玩得很好的姬君故正在闷热的小花园里弯腰找麦冬结的果子。 看到喻南齐起床,他活泼地跑过来,把手里猫眼似的果子送给他:“爸爸送你那个,我送你这个。” 喻南齐手里轻轻捏着他送的礼物,被牵着厨房,听他神气说:“爸爸每次回来都给我带礼物,这次也给你带了,哥哥和我一样。” 喻南齐在地板上垫了一块软垫,肉呼呼的姬君故坐在他前面,跑热了的小身子奶香奶香的。 姬君故也喜欢看色彩丰富图案斑斓的画册,陪喻南齐看得仔细,像是真的能看懂一样。 “妈妈也喜欢看,家里好多。”姬君故手捂住嘴,小小声说。 他们家鲜少提起他消失的母亲,但是保姆告诉他,他父母感情很好,他的父亲在很多地方都还记得她。 姬少越在他面积有限的家里办公,坐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听到了姬君故糯糯的童音,抬头看过去,和喻南齐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喻南齐收回视线,想,为了这么可爱的姬君故,他也要负责任一点才好。 吃过午饭,姬君故开始午睡,仰躺在床上小肚子圆圆的,喻南齐坐在床边,叠他的小衣服。 于是处理完工作推门进来的姬少越就看到喻南齐像个娴静的小媳妇。 他抬头看过来的目光像是想明白了,轻手轻脚跟着姬少越出去,有话要说的样子。 在小花园里,姬少越坐在秋千上,攥着喻南齐手腕拉上大腿。 喻南齐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臂,似突然想到这只手上被衣袖遮掩的图案,问:“哥你为什么纹身了?” 姬少越的纹身断断续续纹了几年,从右臂到后背,初衷倒是忘记了,知道他有纹身的也不超过五个人,问:“被吓到了?” 喻南齐摇头:“感觉这不是哥哥你会做的事。好疼吧。” 他和喻南齐在一起了也算很久,很少有温和闲谈的时候,喻南齐情绪如此沉寂,姬少越忍不住眉峰皱起。 喻南齐肯定说:“扎进肉里一定是很疼。” 姬少越不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还有另有表达,问:“你也想?” 喻南齐抿抿唇角:“不想了。上一次我在医院,就试过刀划开皮肤的感觉,好可怕。” 姬少越停顿时看喻南齐白皙温顺的后颈,问“是给我打电话的那次么?” “嗯。”喻南齐说,“我不算很正常,也不太健康,乱用药会很危险。他们同意让我给你打一个电话,我也觉得听到你的声音会好一点。” 姬少越记得那通很短暂的通话,十指不引人注目地收拢扣紧。 喻南齐开口像是叹息:“但是没用。我像是要死了。每次想起我还是会害怕,所以别让我想起了。” 这个午后闷热,阴沉的乌云挤进了姬少越的胸口,拧过他的脸:“哭什么?”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还是真的恨我?”喻南齐在他面前委屈时依然像个小孩,不断擦脸上的泪水,“总是这样折磨我。” 下午三点,大雨未至,姬君故准备回家。 看到眼睛红红的喻南齐,把最喜欢的小辛巴留下,仰着脸问姬少越:“爸爸可以吗?” 姬少越点头。 喻南齐蹲下问他是不是要回家了。 姬君故点头,说:“我会想你的。下次还是让哥哥教我学汉字。” “那我亲亲你,可以吗?” 姬君故递过去左脸颊,接下轻轻的吻后,又转头递右脸,亲完右脸还主动撅嘴巴。 姬少越没让他继续撒娇,就把他举起来让他去拿自己的小书包。 姬君故是真的喜欢喻南齐,别的长辈亲他,他都要擦脸擦嘴,更不要说让他主动。 他对很喜欢的喻南齐恋恋不舍,但也没有表现得很难过,毕竟对方只是一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哥哥,他的教养让他不能太麻烦别人。 那个人也没有预留怀抱让他继续讨要更多的宠爱。 姬少越关上门前最后高深莫测看了一眼原地捏着辛巴的喻南齐。 喻南齐在姬少越面前哭干了眼泪,讨尽了可怜,一个人的时候倒显得平淡麻木,躺在床上要把没睡够的觉补回来,又很快醒来。 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听到外面在下雨,夏季的暴雨,噼里啪啦砸下,驱散着暑热。开足了冷气的房间温度偏低,喻南齐盖紧被子,把藏在被子里的辛巴放在肚子上,压住那里空荡荡的冷。 大雨声中,他听见照顾他的护士告诉他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大,悄声向他谴责他希望宝宝不出意外的家人,并说自己可以帮他。 那时候状态糟糕的喻南齐难得聪明了一次,突然明白护士不是突然同情他。 他们向他透露这些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他的生死,现在只是想让他情绪平静。 所以他可以给姬少越打一个电话。 他没准备说什么,但还是脱口而出:“哥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你在哪?” “……我骗你的,你又被骗了。我不想见你。我马上就要手术了,结束后我就不当怪物了。” 在姬少越又问起他的下落时,他继续说:“太好了。以后我们都不用见面了。” 要是姬少越没有想要见他,他可能还不会无法忍痛到落泪。他在姬少越面前从来都是忍不住眼泪,但他还是说完那句话。 只是没想到,他捡回来一条命,曾经的痛别还是一语成谶。 喻南齐去听倾盆大雨,怀里抱着兜兜转转回到他身边,聊胜于无的慰藉。 卧室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才惊觉有人进了他的家,手肘撑着床坐起。 “你……” 姬少越关上门,走过来时解开衣扣,把有些潮的衣袖挽起,双臂撑在他左右,附身亲在他受惊的眼角,神情遗憾笑道:“我让你选要不要送走他,没说我要走。” 第四十五章 gg 姬少越曾经浏览过的那份又长又厚的医疗记录。 姬云书对姬南齐很大方,或者说对姬君故很上心,不计较花费地安排了庞大的团队。关于被仔细照顾、观察的姬南齐什么都有详细记录,尤其是最后在姬南齐陷入情绪低谷的后四个月,除了最后两天的手术记录被删除。 姬少越也是在不久前,在肝胆俱裂的真相里明白姬云书如此做,怕的不是多年后他的恨意。 甚至那份毫无希望的道别中,为何姬南齐最后想要的是以后都不要再见他,姬少越无法追忆和细想。 在上楼时,姬少越在隔绝世界的大雨中的脚步稍有迟疑,弥漫的雨雾沾衣,丝丝渗人的凉意攀附后脊。 喻南齐赶他走,他去而折返,想做的很多。 在房间里,喻南齐有很多的内疚和后悔,像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对着在生气的姬少越说:“我没有想给他很多的钱就不要他。” “我知道。”姬少越怒气消散了大半。 喻南齐天真问:“那可以把他还给我吗?” 姬少越神色如常阴沉,喻南齐也知道自己又说了不切实际的话。 为何他总是想要不属于他的东西。 姬君故也不是东西,他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宝宝,有优渥的生活和显贵的身份地位,就算出身稍有微词,他强大的父亲一直在给他庇佑。 姬少越有生气的人理由,但喻南齐的反应和预想的不太一样,让他心情如房间外渐渐小下来的雨势,已经趋于稳定平静。 他貌似和风细雨地继续与他交谈:“你不可能拿到他的监护权,而且你怎么和他解释?” “我……”喻南齐毫无办法,眼泪将落未落对着姬少越,“那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姬少越把一丝不挂的喻南齐抱在怀里:“我可以。” 他本来想把喻南齐关起来,就这样不穿衣服,哪里都去不了,只见得到他一个人,不分昼夜地交合,让他站不稳只能被抱着下床,对他一步不离。 但姬少越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畏怯地闭着眼睛的喻南齐。 像是过了很久,房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姬少越收拢的视线只能看清枕边喻南齐的脸,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又粉又腻的脸蛋,像是外面大雨打湿的白月季,眼角偷偷掉下泪珠。 姬少越介意喻南齐任何躲避他的反应,不计后果的要喻南齐依靠他,用性交和禁锢来抵抗他叫嚣不止的落寞。 喻南齐告诉他这是一种折磨。 在他忍受姬少越的一年,姬少越不仅没有成为他的依靠,也没有保护好他,以罪魁祸首的身份给予了他五年无休止的痛苦噩梦。 看到喻南齐浓密的眼睫毛不明显颤动时,姬少越闭上眼睛。 喻南齐还无法入睡,睁开眼看姬少越睡着的样子,又去看天窗。 灰蒙蒙天空落下的雨珠砸碎在玻璃上,这样寻常的雨天,因为身边的姬少越,好似是他待过的天气沉郁的伦敦,也是姬少越让他变得这么好哭,有理所应当的责任。 喻南齐慢慢靠近姬少越的肩膀,悄无声息哭湿了一小块衬衫,忘记考虑这样是不是会把人吵“醒”。 姬少越的手掌捏住他的肩头,一手拖起他的下巴:“想干什么?” 喻南齐被自己的眼泪呛到,小声说:“不想要那个。” 姬少越都要被他气笑了,抽纸给他擦脸,说:“没要和你做爱。你乖一点,不要和我吵架,我也好累。” 姬少越忙了半个月,回来到现在也没有休息过,眼睛泛着红血丝,此时温和无奈之下,可窥见鲜少外露的疲累。 喻南齐渐渐安静下来,睡着后原本放在心口的双手环在姬少越腰上,不分彼此地抱在一起。 喻南齐难得请假,回去上班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很多关心,更多也是在问姬君故怎么没来。 姬君故没来,但姬君故的爸爸来送他,作为喻南齐的兄长。 接送了两天,很多人都开始说他哥哥好疼他。 厨房的人也说有了大哥撑腰他也变得娇气,时不时被抓到在哪里坐着偷懒。 喻南齐比以前要更容易脸红,心虚又束手无策。也幸好姬少越看着斯文禁欲,不会让人怀疑到他们不正当的关系。 唯一知情的就只有一个找上门的赵显。 赵显忙着通告,只比姬少越晚回来两天,就在灰暗天色下,有积水的路面倒影着来往的路人和行车,并肩走出路口的两人走过路边的水坑时,姬少越伸手牵了一下姬南齐。 也不算亲近,但姬少越像是把二十三岁的姬南齐当做过马路也需要牵手的小朋友,让人觉得要不是在街上,姬少越可能会抱他。 姬南齐当时露出了一个不明显的笑,用比别人慢、缓、柔的声音说了什么,不管说什么,赵显都觉得他那张脸在说不能听的情话。 有时候赵显也不太能分清,他惦记着姬南齐,倒是因为他是姬少越的弟弟,还仅仅因为他的那张脸。 在回去的路上,赵显联系了姬少越。 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彼此看不顺眼,姬少越大概是看不起他,赵显亦然。 当初姬少越的丑闻他爸也推波助澜了一番,姬云书一死,更没少给姬少越找麻烦。闹得很难看的时候,高静微出面,让他们兄弟私下和解。 和解是有条件的,高家一半一半的股份。 后来赵显才知道,高静微这么做,是因为姬少越自己本来就有股份,他要是真的想和赵显抢,赵显抢不过他。 说到底高静微还是偏心他这个小儿子,而姬少越一直不像赵显在意两家纠结的情仇。他更像一个没有心肠的商人,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益。 几年前的丑闻和事件漩涡大概是姬少越唯一输过的一次,他以为会让姬少越长教训,没想到他如此的不怕事。 既然姬少越不担心,赵显决定再提醒他一次。 姬少越先看到保镖发来的消息,才看到赵显发送过来的照片和奚落。 姬少越不在意被人知道自己和喻南齐的事,唯一能挑动他神经的是赵显对他的人存有刻意的觊觎。 告诉了保镖不用管跟踪的车,他让司机在一个药店外停车。 喻南齐以为他不舒服,跟着下车,在药店里,听到姬少越在买避孕套和人体润滑剂。 姬少越做什么都很天经地义,喻南齐回视了一眼关注自己的店员,默不作声往姬少越身后躲了躲。 当天晚上喻南齐洗澡时,姬少越开门进来,准备使用今天新买的产品。 喻南齐没话找话提起那瓶摆出来的润滑剂:“你又不用。” 姬少越是不怎么用助兴的东西,喻南齐嫩乎乎的甬道是会吮舐会吐水,被姬少越操熟操骚,和他天然合拍。 姬少越摸摸他的脸,笑得邪气:“别人不知道。” 喻南齐没明白,也不能阻止姬少越想做的事,而且姬少越喜欢喻南齐动手帮他把避孕套捋上去, 喻南齐只要不愿意,亲他弄他吓他,他就会用牙齿撕开包装,用软绵绵的手指捋上去。 带着薄茧的手和以前不一样,但还是很舒爽。 喻南齐眼睫毛像是蝶翅,轻轻颤动抖下细细密密的水汽,眼睛湿润:“我明天还要上班。” 这句话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能安慰自己,姬少越会轻一点对他。 再次醒来是姬少越放在床头的手机在响。 喻南齐刚把睡衣套上,姬少越围条浴巾开门走出来,没擦干的水珠滑过肌肉上的沟壑,喻南齐的视线很快就从他胸腹肌肉上的纹身移开,细白的食指指床头:“有人找你。” 姬少越站在床头,身上带着潮湿清凉的水汽,看了眼手机交给反应慢半拍的喻南齐:“是君故。” 喻南齐下意识要摇头,姬少越推起他的下巴,亲他的时候额前的湿发在他脸上滴下凉凉的水珠,薄红的嘴唇轻笑:“你让我这样接他的视频?” 视频刚一接通,姬君故拖长了嫩嫩的声音在喊姬少越,喻南齐看看那边换衣服的姬少越,说:“是我,你爸爸马上就来。” 姬君故眼睛“噔”地亮起,甜蜜叫他,说自己等会也要找他的。 “我都有些想你了。” “我也是。” 很会撒娇的姬君故马上开心地把Messy唤到身边,向他展示自己的大狗。 一边揉狗头,一边说:“Good boy”,动作和神态肖似曾经的姬少越。 姬君故朝镜头外的人说了一句,开始近距离展示自己的宠物,奶声奶气叙说这几天他和Messy的事。 Messy这只脾气不太好、不亲人的狗,对小主人很亲切,坐在地上和姬君故差不多高,让姬君故趴在背上,活泼地摆尾巴上的白毛,冲着镜头眨眼睛,抬起一只爪子去拍手机。 姬君故伸手握住他的爪子,Messy就倒在地上翻出肚皮,等人去揉它。 姬君故说:“哎呀你怎么这样。”又开开心心和狗玩作一团。 喻南齐专注看着手机,忍不住弯起眼睛,听到那边有人低咳了一声,试探着:“小齐?” 举着手机的陈冉阳转了一下镜头,和喻南齐四目相对,惊和喜各占一半,她说:“真的是你。” 陈冉阳和上学时文秀的女孩感觉不一样,有成熟的气质和妆容,喻南齐下意识往旁看了看正在几步外换衣服的姬少越,手臂穿过丝绸睡衣的衣袖,很快遮住后背横练的肌肉牵动邪性诡谲的纹身。 陈冉阳在那头善解人意说: “今天我们下班就一起来看看他,陈将晓也在。”镜头里跟着展示在西装领带的陈将晓,长腿支在地上,胳膊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脸对着镜头摆了一下手。 喻南齐以前不知道该如何融入姬家,现在他遭人厌恶的身份已经大白,反而没有了那种如芒在背的压力,对两人笑笑。 姬少越换上睡衣走来,喻南齐把手机拿给他,自己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与姬少越中间隔着半条手臂的距离。放在被子上,不在镜头里出现的,是姬少越将他细细的手指捏在手里玩。 本来是姬君故要找人,但姬君故被messy吸引了过去,陈将晓去把人带过来的时候,陈冉阳说:“Asher像只小蝴蝶,哪哪都让他开心扑翅膀。” 姬少越点头,没什么表情说:“总是被分散注意力,不知道像谁。” 陈冉阳也听过连她父母都不知道真假的传闻,听到姬少越意有所指的话,有些担心他们父子的关系,绕过话题,说:“他本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只有镜头外的喻南齐红着脸,睁大眼角好似在认真看自己的手机。 挂了视频后,喻南齐担心告诉他:“小阳他们可能知道了。” 看姬少越不甚在意,喻南齐着急说:“你怎么不害怕?” 姬少越看着他的脸,有时候他觉得喻南齐狡猾又聪明,但更多时候喻南齐和四岁不到的姬君故差不多,什么都不懂。 他不想喻南齐长大,但又很享受喻南齐成熟的身体,他是他被养大操熟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挑起性致。 只是喻南齐受了伤,姬少越让他并紧了腿,用他白嫩的大腿潦草结束了一次。 喻南齐跟不上姬少越变态的体力,这么短的间隔里接连高潮,没有真正被进入,还是脸红气喘,敏感得不行。 姬少越骇人的大东西试着往他穴里戳顶,看喻南齐确实很疼便放弃,安抚他缩着发抖的后背,让他用手,喻南齐却已经睡着。 如此迅速,让人怀疑之前疼得就要哭是骗人的。 姬少越刮了一下他的脸去,又去了一趟浴室、回来时带着一身湿凉把滑溜溜的喻南齐搂紧。 装睡的喻南齐转过身,告诉姬少越:“我们不能让人知道。” 他的神态和多年前和说那句“我不会和人说”一样认真谨慎。 喻南齐温柔又胆怯,受过的伤就让他格外的疼,那就慢慢替换掉他记忆里糟糕的阴影。 姬少越看着他亮亮的眼睛:“别怕,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迟早会知道。知道也不会怎么样。” 喻南齐刚要开口讲道理,就被吻住嘴唇,一条腿被拉起搭在姬少越硬邦邦的大腿上,同时被掠夺了呼吸和心跳。 姬少越不断吻着他忍痛的脸颊,和风细雨地操弄,慢慢带起喻南齐的感觉。 喻南齐也顾不上担心的事,一阵一阵地呻吟,拧着床单的手被姬少越抓起来放在背上,身材秀气的喻南齐被完全压着,细白手指头害怕溺亡一样攀住他的肩膀。 在他泣不成声时,姬少越一遍又一遍深顶他,又嘶哑温柔地让他“别怕”。 第四十六章 软唧唧 喻南齐不太能理解姬少越在想什么,但他怕姬少越。 无条件屈服姬少越又不全是因为他的胆小怕事,而且现在也不是青涩的十八九岁,他的身体敏感又淫荡,也会在姬少越的插入抽送中沉湎。 姬少越很多事上显得漠然,但在风流纵情后还是可见得温柔,喻南齐每次都会抓住他哥这个少有人性的时刻。 他强撑着没有昏昏沉沉睡去,睁开眼看到姬少越用手机在拍他。 姬少越什么时候会录像,又会录到什么,喻南齐不清楚,也觉得不安,偏头躲开镜头,在姬少越让他一起看的时候,就想马上睡着:“我不要。” 姬少越也没有强迫他,看他畏惧的脸,难以理解地说:“好,齐齐又漂亮又可怜,好招人喜欢。” 喻南齐马上睁开眼:“你别给其他人看。” 姬少越因为他的担心怪异笑笑,“我怎么会。”把手机收起来,问他想和自己说什么。 喻南齐现在时常提起的还是姬君故,观察到姬少越神情的变化,就会打住话题。姬少越不可捉摸,他不能不暗暗着急,在睡着时用力攥着被子。因为无力走出他囚牢一样的困境,总是睡得不好,半夜又总是睡到了姬少越的怀里。 喻南齐为自己的欲拒还迎懊恼,而姬少越很享受刚刚开始的同居生活。 喻南齐的很多习惯都和以前一样,也习以为常接收姬少越的照顾,在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他的空间里,姬少越也变得容易满足和取悦。 早上,看到喻南齐去拿出在床下迷路撞墙的扫地机器人,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对着机器抱怨“你怎么这么笨”的样子也能让姬少越一天之中想起就失笑。 这是一种不能用语言描述的愉悦,其他人也不会懂,姬少越更不想与人分享喻南齐。 姬少越下午让人接通联系过他几次的赵叔覃的电话。 昨天他就把赵显这几年的行程都打包了一份发给赵叔覃,又在媒体上安排了一些赵显和朋友出入会所的照片,然后在他正常的工作时间,赵叔覃已经让秘书联系很多次。 赵叔覃来和谈,但姬少越喜怒难辨地先开口谈起两月前大家都在争取的东西的划分比例。 耐心谈完公事,赵叔覃主动说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姬少越,让他用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来威胁。 姬少越淡淡说四叔说笑了,我怎么会想你的独子出事,他好好的对我也没坏处,知道得这么清楚也是担心他。只要他不惹事,谁会拿他怎么样。 两家虽然已经分家了,但利益分不开,在关系盘根错杂的家族办公室也是表面上的一家人,徒有客套。而姬少越在这个年纪,被爷爷推到如此高位,也逐年的乖戾阴险,没人不怕他。 姬少越也比以前更伪善,至少在他当了大家长后,没有去计较父辈的恩怨,只要不忤逆他,姬少越表现出了较之他爷爷和父亲更虚伪大度的姿态。 与赵叔覃挂电话时,他也没忘客气问好高静微。 伤痕烙印了最深刻的性格,姬少越不再在意很多东西,也不克制自己的欲望和对另外一部分很强烈的执念和需要。 他的工作让他不能和喻南齐经常待在一起,也让他容忍喻南齐出去工作,也就在其他时间显得霸道又斤斤计较。 在带工作回家时,助理也能察觉他不算晴朗的心情,也吃惊,他每天不辞辛苦两地奔波就为了住在一个如此普通的小区。 和他同居的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男人,老板的温柔乡,第一眼让人惊艳,再想去看就能接收到老板凉凉的眼刀。 姬少越某些重要的文件随意放在他们卧室,让喻南齐帮他拿出来,在方方正正、很容易听到对话的小客厅里,姬少越对帮忙拿东西的喻南齐说谢谢,还有抱歉。 从未见过的表情里好像是很歉意占用了陪他的时间。 花了半个多小时处理好多出来的时候,姬少越对在几个围着厨房中岛办公的助理说辛苦了,又看时间,跟着出门去找扔垃圾扔太久的喻南齐。 喻南齐坐在小区的一条长椅上,神色朦胧,眼睫浓长,鼻尖秀挺和形状漂亮的嘴唇构成了一副好看的剪影。姬少越心底的烦躁少了些,走过去时又带着涉猎的警惕本能,去抓住迟到回家的喻南齐。 “怎么没回家?” 喻南齐看他眼中一亮,又苦恼地站不起来,因为左脚的阴影是睡了一只软趴趴的小猫,半流体一样赖在他的鞋上,让喻南齐一动不敢动。 姬少越拎着后颈捉起来,奶猫就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嗲嗲地“喵”了一声。 喻南齐也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怎么就看上了自己。 姬少越带着流浪猫去了附近的宠物店,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是一只毛茸茸的橘猫。 喻南齐在做晚饭腾不开手,姬少越站在他身后,把小猫拖到他肩膀上,问:“刚才在楼下想什么?” 喻南齐说:“我在厨房待太久了,害怕身上有味道。” 姬少越用手指缓缓刮着他的侧脸,。喻南齐虽然胆子小,但也不会没有待人的自信。自己以前做过什么会让喻南齐产生这么想法的行为么? 喻南齐被他摸得发痒,脖子边还有个毛茸茸,差一点就要说了,还是忍下,轻声细语地说:“我在做饭,你别影响我。” 姬少越把小猫放下地,在一旁斜靠,抱臂继续看着喻南齐。 喻南齐眼睛转了一圈,指使不离开的姬少越帮他拿盛菜。 姬少越把宝石袖扣放在岛台上,挽起昂贵的衬衫衣袖,用有纹身的右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齐齐,以前我误会了你,你也误会了我。我想慢慢来,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话骗我。” 在从碗碟架拿下盘子的声音、让人有胃口的菜香、以及升起的热气中,姬少越站在一团烟火气中,变成了庸俗常世的普通人。 让喻南齐有刹那间的冲动,像很久以前用他弟弟身份,对他撒娇撒痴,当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笨蛋。 晚上做爱的时候,喻南齐几下被姬少越弄软弄哭,喉咙里咕哝抽泣:“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当你的情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没有,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去,和我继续在一起。” 喻南齐挣扎起来:“我不想回去。我怎么回去呀?我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太太。” 姬少越被他夹得粗喘一声,退出来些,又重重顶回去:“你和我回去,你就是我的太太。” 喻南齐不听他的哄骗,敏感得哆嗦不停,眼泪也哭得火上浇油。姬少越暂时不去谈这个事,把他抱起来咬他的脖子和锁骨,只管出入他的身体,让他动动屁股再吃进去一点。 淫浪的浑话让喻南齐的身体绞紧,湿淋淋地涌出水,他叫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小猫也跟着“喵”了一声,蹲在门口看床上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和你一样嗲。” 喻南齐又羞又惊,往姬少越的肩膀藏,克制的尖吟带着热息弗到姬少越耳边。姬少越掐着他的下巴去吻他,嘴唇和舌头被咬得生疼,像是要被吃了一样。 喻南齐明珠一样的眼睛哭得很红,像两颗红杏子,姬少越说自己没有用力,哭什么。 喻南齐捂住脸,上气不接下气:“它怎么那么胖,它是不是有主人?” “就是流浪猫,医生说三个月大,尾巴和腿上打架受了伤,这么胖可能是比较机灵。”找了一个最好欺负的人回家。 喻南齐还是难过,好像挨打受伤,流浪没家的人是他,姬少越只好下床去把观察员关在门后,回床上重新进入他,说好了好了,没人看你了。 喻南齐不敢叫出声,紧张地抓着姬少越肌肉紧绷的手臂,被动作粗蛮地顶弄了几次,咬紧的白齿就哆嗦着溢出淫叫,被插入后穴时,又哭又叫:“你又骗我,你弄疼我了弄疼我了。” 姬少越又冷酷又独裁地捅开他,说没有,怪他太骚含得这么紧。 一晚上两三个小时,喻南齐像刚从夏天的厨房里出来,浑身都是湿汗,浴室出来失焦的目光里还有泪花失真的光斑。 姬少越像确定猎物的兽王,专注于在他身上留在标记,一边温存地吻他,一边说:“以前你还小,可能什么都不懂,我们一年就见几次,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我会担心很多事,但没有介意过你的身份,更没有恨你。你不是我弟弟,我怎么见得到你。” 他们兄弟的关系让过程辛苦了一点,此时也变得无关紧要。 他们已经重新遇见,在慢慢适应彼此的改变,都在按照姬少越的预想缓慢交融,重新成为彼此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喻南齐会介意,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们也总要谈谈这个话题。 姬少越听着他的呼吸,知道他没有睡着,继续说:“我当初怪的是我自己,也知道在害你,但让你属于别人我更做不到。让你有了小咕是我失去了理智,看着小咕,我时常害怕会有对我惩罚落在你和他身上。” 喻南齐像是回到了抽掉了很多血的那一天,他的难以置信和如梦初醒都在恐惧里煎熬,喃喃说:“小咕他很健康。” “幸好你也没事。”姬少越和他贴着额头,笑得多年前清冷斯文,一腔承诺,“以后我们都不要宝宝了。” 第二天喻南齐要去二院,姬少越离开时,他还在睡觉,中午才和应曦去捐献的东西送过去。 姬少越查过喻南齐资助的那所特殊学校,接收的都是自闭症和迟缓儿童,私人承办,常年找资助,喻南齐开始资助的那一年差点因为资金运转不过来,陷入没有老师关院倒闭。 喻南齐现在每个月都会去送点东西,但保持着不喜欢与人交际的习惯,也可能就是害怕,看上去不愿意与人深交,在那里待的时间很短。和他朋友去把东西送到,然后在路上兜圈子,犹豫不决地回家。 随后喻南齐又下楼,在姬少越回家前,坐上了一辆来接他的车,离开了姬少越的监视。 喻南齐坐了一程车,见到这几天一直联系他的人。许奇帆的案子反复调查了快三个月,现在才找到他,比喻南齐想的迟了很多。 许太太的中文名字叫杨欣宜,第一次见面,眼前纤细秀气的女人看不出是助力许奇帆最多的贤内助,从应曦那里听到传闻变得更加匪夷所思和毛骨悚然。 杨欣宜也第一次见那个女人的儿子,八分像,许奇帆年轻时的内秀也都种在了他身上,十足十的男娼相。 他们简短的对话不友善,因为说起他亡故的母亲,喻南齐也在陌生的地方更加难以入眠。 姬少越打来电话让他心惊肉跳,而姬少越对他的去向一清二楚:“我帮不了你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喻南齐升起一股软弱,“我不想你管这些事。” “不是我的事吗?许家当年从没有说清楚过。齐齐不要像觉得我和以前一样没用。” “我没有。”喻南齐想,我只是想你麻烦远一点,再远一点。 姬少越那边连呼吸都听不见,最后才说:“你不想我知道的事,我迟早会知道。到时候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喻南齐没有被吓到,依然留在许家,在第二天见到了许奇帆。 喻南齐对他这个生理上的生父还是全然的陌生,连恨也不觉得。 许奇帆说:“我经常去看你,她也不让我见你。你可能都不记得了。” 喻南齐从小认人,喻灵又教他警惕,不准他亲近依赖别人,他也不记得很多意味深长的见面和聚会,以及出现的人。 他的无知帮他减少了许多危险和痛苦。 “你长得很像她。” 喻南齐问:“她怎么死的。” “你答应见我就想问这个吗?欣宜把其他的告诉你了吗?” 喻南齐并不想知道太多其他的,他只是想要弄明白喻灵的死,但每个人对他都有条件,还要让他必须答应。 三天后,许奇帆的开庭日。 旁听席席位早就坐满了媒体和当事人家,无关的人也没有机会进来旁听,而喻南齐就坐在最前面的一排,和姬少越的视线碰上,又马上移开,显得陌生。 当天晚上喻南齐回到家,静悄悄的客厅里没有开灯,一尊黑影坐在单人沙发上,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酒味。 喻南齐站在门边,气音喊:“哥。” 姬少越没饮手里的酒,但听声音之前就喝了很多,沙哑醇黯:“事情解决好了?” “嗯。没事了。” “要告诉我什么事吗?” 喻南齐不知道从何说起,一笔烂账也总算结束,露出勉强地笑:“现在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也不重要了。”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找了许夏尔,许家的同僚,还有其他许多的关系,杨欣宜才放你回来。” 姬少越知道单枪匹马地要去保护谁,冷哧:“再说,姬楚聿的事轮得到你插手吗?” 喻南齐已经不能再接受更坏的局面,他想要阻止姬少越嘴里下一刻要飞出伤人的薄刀:“哥哥……” “哥哥?”姬少越五指蜷曲爆响,将手里的啤酒罐变形挤压出酒精,撩起非笑,“你还叫我哥哥?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第四十七章(番外) 翡翠血 “一寸翡翠一寸血,寸寸黄土埋白骨”,我出生在帕橄,缅甸最重要的翡翠产区,父亲曾经是一名矿区的负责人,在他因为政府军和地方武装冲突去世前,我在仰光上学。 得知父亲死讯那天,我在佛塔前双手合十祈祷了一天,然后在晚上乘车回到了土路泥泞的帕橄,路边连片的矿洞和森林,像是缅甸残缺的月亮和绿海。 父亲去世后,我被他的朋友收养,我知道等两个月或者一个月他会送我“进山”。 那天矿场来了一群人,其中两个是中国人,缅甸的玉石珠宝很多,但矿业很多还是掌握在中国人手里。 看到那两个吉普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我突然想到父亲说过的话,“中国人不买翡翠,缅甸人吃不饱饭”。 大概玉石翡翠给他们那样的人才会不只是一块石头。 但他们也不是真的来做玉石生意,他们吉普车最后开向山里,傍晚的时候下山,住在矿区。 他们在这里待了两周,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他说他叫许奇帆,“你叫什么?” “阿哭。” “你们取名字真有意思,你几岁了?” “十六。” “中文说得不错,那个坎叔是你爸爸?” “不是。” “我就说,他怎么能生出你这样女儿。” “奇帆,少说点。”另一个人走过来,看我一眼,“别瞎逗。” 因为我站的地方阴凉,在接他们的吉普车过来时,虽然没说什么话,我们三个都站在同一个地方,车开走后,我注意到那个叫姬楚聿的男人背后被汗打湿了一块。 缅甸的太阳很烈,第二天我拿了两壶水在同一个地方坐着。 许奇帆看到我一笑:“等我们呢?” 我摇头,说:“太热了。” 他们走时,我把两壶水送给他们,许奇帆让我回去,手比着喇叭:“别晒黑了,这里就你可以看了。” 姬楚聿把我给的水仍在座位上,在闷热的环境中把短袖抹上结实蜜色的肩头。 傍晚的时候,许奇帆来还水壶,顺便在坎叔家里吃饭,提起了房间里的我。 坎叔说我马上就要进山了。这是在提醒他们,也在提醒我。 他们地位很高,坎叔对他们尊敬有加,那些话就是对我说的。 但我有时候会故意显得愚笨,在他们走时依然跟在他们后面送他们,隔着一群带着枪械的小弟,听到许奇帆说:“你知道她是毒枭的新娘,怎么不告诉我?” 高个子的姬楚聿声音懒洋洋说:“都让你别瞎撩拨,她长这个样子,你觉得坎坎达白养她?坎坎达那个矿有一半的工人把白粉当工资领,在山上都说了,一个新娘换两袋粉。她值四倍。” 我没有再跟着他们走,转身回去的路上想着两个人的话。 新娘吗?不算是,我知道进山的女孩不算是谁的妻子,像我的母亲,听说她也转手了很多人,最后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第二天,我把水壶放在了石头上,不再原地等,躲在不远处看着。 矿产有三分之二都是手臂有针孔的工人,这里被偷走水壶是小事,我是怕有人往里面加东西。 幸好,我没等多久,他们两个在差不多的时间过来,看到他们过来,我就要走。 许奇帆发现了我,追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许奇帆也像是:“你怎么……” 我当时很害怕,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想给他一点东西。 “你怎么出生在这里。”许奇帆最后说。 那天晚上,许奇帆他们又来坎叔家里吃饭,吃过饭,许奇帆让我去送他们。 晚上的森林也很热,我听着他们说话,笑得脸上有些热,注意看到姬楚聿手上戴着一枚小小的银戒指。 手上没有戒指的许奇帆和我一起去看深陷地表的矿洞,周围都是巨树,找矿石的工人手里萤火似的手电,月光下裸露的矿洞吹响着奇异的风声,姬楚聿坐在路在路边的吉普车车前盖上。 许奇帆刚开始让我唱歌,最常常唱起是缅甸的一首轻柔老歌,“只因你陪我这一程,多少爱可以感动这一生”。 后来许奇帆问起我的以前,又问我想不想离开这里。 我说想。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人我们帮你?”许奇帆笑着问我。 我忘记了自己回答了什么,但是记得走过来的姬楚聿说:“中国有句话,英雄救美,是要以身相许,知道吗?” 我想到在学校看过电影里情节,但是没有想过,英雄都救千金小姐,我只是草芥浮萍。 后来我跟着许奇帆他们出去频繁了,有时候许奇帆他们也会用吉普车载我去兜风,姬楚聿开车,许奇帆把我抱上大腿亲时,我避开了。 因为我一直在哭,许奇帆没有生气,反而安慰我,要把我送回去。 我觉得我不能离开这里了,第二天没有去送水,在听到吉普车开走的声音后,去他们住的地方。 “抓到一个小偷。”许奇帆竟然没有上山,在我偷偷进来时从后吓了我一跳,“手里拿的什么?” 是我从仰光带回来的佛牌,我没有松手,许奇帆好聪明,说:“送给阿聿的?” “你喜欢他?”许奇帆笑笑,“你这个美人计使歪了,他结婚了,很喜欢他太太。知道吗,小姑娘。” 我知道,想要跑,又把佛牌留下,说:“把这个交给他,帮帮我,求求你。” 许奇帆答应了,晚上照常来坎叔家吃饭, 姬楚聿身上只有银戒指。 许奇帆也照常带我去散步,告诉我等坎叔睡着出来,顺着他指的路往前走。 “到时候我们来接你。之前带你走过几遍了,你应该知道路线,这个得靠你自己。对了把脸抹脏点,可不要半路被人捡走了。” 许奇帆还教我怎么用枪,但我不能带回去。 然后那天深夜,我离开了用竹子和茅草搭的房子,按照许奇帆的指示,抱着姬楚聿给的军刀从他们开车走过的路一直走,然后跑。 很累,也很害怕。 帕橄是一个破旧的城市,雨季两边的墙都泡的脏黄,有载满沙石泥土的运土车从我身边开走,我边走边摸自己的佛牌祈祷,又想起已经送了人。 想到或许佛牌也像水壶一样被扔在一边,我忍不住哭起来,又不敢在危险的路边停留。 那天晚上用完了我余生剩下的好运气,到了天亮我平安走过矿区荒凉一大段路,许奇帆他们的车开来时,我已经走出了翡翠矿口。 “你也太厉害了。” 许奇帆这么说,连姬楚聿多看了我一眼。 在车上,我坐在许奇帆和姬楚聿两人中间,腿很痛,又在摇摇晃晃中忍不住睡着。 “阿聿,以后她就是你的女孩了,你怜香惜玉一下。“ 许奇帆是一个好人,他在帮我。 姬楚聿手臂上缠着我送的佛牌,让我靠在他肩上,说:“挺厉害,自己走了这么远。”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坎坎达没有来找我,是因为矿区发生了崩塌,死了二十多个工人。 姬楚聿他们带我离开了帕橄,还去了其他两个地方,达邦和小勐拉,都是危险的地方,坎坎达说过这些中国人才是来缅甸挖金的。 毒品、枪械、战争,一面累累白骨,一面滚滚黄金。 在他们忙的时安排了两个人保护我,让我留在旅店等他们。 离开缅甸的最后一晚,姬楚聿来见我,他变得容易相处,笑起来也显得斯文好看。 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以身相许的承诺。 我说记得。 “傻姑娘。” 姬楚聿留下了衣服,然后离开了一会。 有人敲门时,我去开门,用了一个在影碟机上看到的性感姿势迎接了门外的人,是许奇帆。 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可笑,接受了许奇帆的亲吻和抚摸。 第二天我拿到了自己的新身份,许奇帆说这是姬楚聿帮我取的名字,但是看到姬楚聿就会想起许奇帆昨天说的那句话,“是阿聿让我上来的”。 我像是死了一遍,没有重生的快乐。 姬楚聿来安慰了我,他问:“你喜欢我?” “不喜欢。”我摇头,他有太太,他也没有和我一起犯错,“我喜欢许奇帆,他对我很好,对我说了很多话,也是他救的我出来,但是他很笨。” “我就说,那这个东西就送错了。”姬楚聿把那串佛牌还给了我。 在飞机降落前,我把佛牌绕在了许奇帆手腕上,向佛许下最后一个愿望,我的秘密再也不要被发现。 我第一次来中国,在东南角的一个城市落脚,住在许奇帆准备的房子里。那个没有佛塔的城市,虽然陌生,但也安全。 许奇帆经常来看我,他按照家里的意思有自己的事业,而姬楚聿仍在往危险的地方走,在我到中国的第一年,听说他太太生了一个宝宝。 我想送一点礼物,但是没有什么送的出手,我来这里的一年是许奇帆在养我,他说我的年龄不能出去工作。 我需要钱的意图让许奇帆问我,是不是因为姬楚聿。 我摇头,这不能欺骗得了许奇帆,他把我转手送了人。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这么做并不只是因为我太虚情假意,也是那个时候他要结婚了。 许奇帆帮我改了年龄,带我去港岛,那时我的英语和中文一样,水平一般,更完全不懂粤语,在饭局上不能开口,只需要喝酒、露出笑容、脱衣服。 后来我与姬楚聿遇到了一次,离开缅甸后的第一次见面,在灯火辉煌的酒店,姬楚聿和他的朋友站在一起,和在缅甸时不太一样。 但姬楚聿主动来找我,叫我原来的名字,我知道他可能只是忘记了帮我取的新名字。 他问我许奇帆是不是在逼我做不愿意的事,说了一些许奇帆没有告诉我的话。 可能是因为有了宝宝,他比以前心软一些,好像是要帮我。 但这已经过去了四年。 我也只想和他聊聊天。 那天我们站在一起聊他儿子的照片登上了杂志,港媒劲爆的标题给姬楚聿带来了一些麻烦。 他给我的联系方式,我没有用过,我想也不会有机会。 而许奇帆又开始来找我,他喝醉的时候,也会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许奇帆好像是真的喜欢我,他竟然开始说要娶我。 我没有相信,但想离开那里,跟着他一起去了内地。 在去内地的第一天,许奇帆带我去与他的朋友见面,姬楚聿也在。 我陪他聊天,说了很多,都是无关紧要的话,我的中文也好了许多,也会说讨人开心的话,但姬楚聿不喜欢听,只是喝酒。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已经在怀疑我与赵叔覃相识,继续讲了一个笑话:“知道吗,奇帆说要娶我。” 姬楚聿寡淡笑了一下,说:“他是真的挺喜欢你。” 我说:“是啊。” 和我上床的每个人都会说喜欢我,我知道眼前这个人说这句敷衍的话时应该是以后都不想再见我。 我也正在准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只是在出国前,我怀孕了。 我和许奇帆大吵大闹,把换掉的药都扔在他身上,他也没有生气,等我平静,抱着我安慰,如同第一次亲我被拒绝也温柔的样子,说带我回家,说以后给我一个家。 我在这个没有佛可以施舍希望的地方感到灰心无望。 怀孕第四个月,在回家的路上我被跟踪,像是在四年前离开帕橄的夜路,胆战心惊了一路,这次没能逃走。 是许奇帆的太太要见我。 杨欣宜让人脱光了我,骂我婊子贱货。 原来名门千金也会这样骂人,打人的力气也这样大。 我不顾一切吐出了喂下去的药,许奇帆也赶了回来,把我送到医院,检查到差一点就死掉的宝宝性别可能是男孩。 “他一定要姓许,你要和他有一点关系,我现在就让人把这个贱种从你肚子里扯出来。” 许奇帆不发一言。 我不要宝宝像他不伦不类的母亲,过毫无尊严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从二楼离开,结束近十个小时飞行后,才发现扭伤了脚,因为医生说宝宝有些危险,我不敢吃药,只能每一天都很小心。 三个月后,在美国的签证到期,我不得已联系了姬楚聿,希望他可以帮帮我。 “放弃这个孩子不好吗?” “我很爱他,我真的很爱他。” 姬楚聿让我先回国,说他来安排我和我的孩子。 我只告诉了姬楚聿一个人我的归程,但在机场有杨欣宜的人在等我。 是赵叔覃救了我,从他的话里,原来还有比姬楚聿当初的拒绝更残忍冷血的真相。 我在医院外接受了记者的采访,用一直珍惜的人去保护了想保护的人。 多年前在降落在这片国土时,暗自许下的心愿终于成真。 我明明不后悔,在病房里看到姬楚聿时,我又潸然泪下。 我和他彼此都成了仇人还不算最坏的结果。 在宝宝出生那天,姬楚聿问我:“这是报应吗?” 我几近崩溃,跪在地上求他不要不管我们,然后自作主张搬进了他家。 在姬楚聿的勃然大怒里,所有人都没有正视不请自来的我。姬楚聿的儿子跟在他父亲身后,四岁左右,眉清目秀,有他们一类人的气宇,高高在上,如天生就是让人仰望的星辰骄阳。 可是我孱弱多病的宝宝,一出生就比别人多道伤口,这个到处险恶坚硬的世界如何成为这样夺目的人,他好好藏起来,才能平安。 我祈求他聪明,又希望他笨拙,不至于以后感觉太多的痛感,不必要谁成为港湾。 这个番外是妈妈视角,和前文很多事情是联系的,不清楚的可以去微博看评论。 第四十八章 、 在他去许家“认祖归宗”的时候,什么都不是秘密,但面对姬少越的讽笑时喻南齐还是觉得慌张。 姬南齐这个身份不值得留念,不能抛舍的是他和他远甚兄弟的十八年,他的亲人、至爱,都是“哥哥”。 就是在以前,喻南齐都从未为他悖德的感情蒙羞,要是姬少越不知道,他私心地可以盗用“弟弟”这个身份,这是他们所有不为人察觉的亲密和羁绊。 喻南齐看着鞋尖,说:“反正又不重要。” 姬少越问他:“你都要无怨无悔去替我坐牢,这么喜欢我了,怎么不重要?” 姬少越知道了很多,但好像又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样子。喻南齐喉咙吞咽,维持勉强的镇定:“我没有。” 喻南齐只会否认,和十七八岁的时候一样,审时度势地选择自以为最好的答案。好像是除了哄人的情话,他就对姬少越再难开口,关于他的担心,关于他的苦难。 变形的铝罐被摔在地上,铝箔的锐角在姬少越手中上扎出的痛感慢慢回弹,像是填充回了他总是在喻南齐面前轻易消失的理智。 喻南齐最不能见他如此,在那种熟悉的气场中步步后退,被背后的门挡住去路:“我想知道妈妈怎么死的,但谁都不肯告诉我,许奇帆只会说奇怪的话让我去给他顶罪。你别这样,别这么对我。” 姬少越钳住他一双手腕,怒声吼他:“我怎么对你了?嗯?我帮你做不到吗?我要你去冒险了吗? 喻南齐胸膛跟着一抖,说:“我不是什么都需要你帮忙,没有你,我也要去找他问清楚。” 姬少越发狠地笑:“不管我的事,好好好。” 左右在手边找不到称手的东西,姬少越把贴墙要逃的喻南齐抱着大腿抗起来。 他告诉过自己,什么都不懂的喻南齐只是在做觉得安全的事,但这次他竟然又去找了许家,还有那句“这是我的事”。 他如何也等不到喻南齐这个胆小鬼不再遮遮掩掩。 姬少越忍不住揣测他是不是想等我哪天清醒过来,痛痛快快放他这个“弟弟”走? 走哪里去?这段时间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姬少越每天看着喻南齐想囚禁独藏的阴暗面就在拉扯着他脆弱的人性。 喻南齐被摔在柔软的被子上,怕极了他往别处逃,被没有耐心的姬少越脚踝拖过去,翻过身在光屁股上重扇了一巴掌。 喻南齐在这种时候最不能忍哭,干涩的女穴被手指拔开捅入,掐着阴蒂让喻南齐像条弹了一下尾巴的人鱼,腰软下来。 姬少越草草结束了前戏,皮带的金属扣冰着他高翘的白屁股,灼烫的性器戳开阴唇尝试插入,问他:“喻南齐,相信我有那么难吗?爷爷让你签字的时候,你想过我知道后会如何吗?谁把我的人还我!你又不见的时候,你也觉得我一点都不会在意是吗?” 姬少越一下把他撑满了捅到底,像是要直直挤开宫口,喻南齐声音都没在收紧的嗓子眼儿里,在没有反抗余地都的后入里呜呜咽咽缩着屁股躲,被提着腰一顿狠操,软得险些溺死软枕上。 姬少越的手臂像是浮木被他紧紧抱着,雪白的皮肉和冷邪的纹身交缠起肉欲的性吸引。 姬少越抽身,把人转过身从正面压着他的两条细腿,粗楞楞的一长截毫不心软地送进小而窄的嫩穴,挤出里面腔隙里多余的体液,性感低喘,对又哭又叫的喻南齐露出阴沉地笑:“总是喜欢骗人,只有这里最诚实,这么欠干,藏都藏不住的骚。” 喻南齐最怕这种没有节制的激烈性爱,没有骨气地流了一脸眼泪,粉白色的胳膊去抱姬少越:“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 姬少越滚烫的手掌去按他薄薄的肚子:“还叫我哥哥?”对上喻南齐畏惧的眼睛,姬少越边揉他鼓动的肚子边乖戾地笑,“我怎么还是你哥哥,我睡你,让你给我孩子,以后还会把你关在家里继续生。” 喻南齐眼前一闪,差点被压迫刺激地晕过去,缓过来,葱白的手指去扳他的手:“别按……” 姬少越让脸色惨败的喻南齐坐在在自己腰腹,看他哀哀怯怯的脸,冷着脸说他的不听话,危吓他是不是要把他带回去关起来,不能见人,也不能出门。只能在小房间里看着他的小孩在草坪上跑,还不能被发现,不然会发现他有好大个肚子。 喻南齐浑身激灵,稀薄的精水从摇晃的性器里滴下,整个人骨缝都溜进了裹挟恐惧的快感。 敏感察觉到身体里的不一样,摆着腰拼命挣扎:“别弄进来!我不生!我不要!” 姬少越被他夹得通体舒畅,手掌掐进了他肉感十足的屁股,嘴唇咬着他湿答答的脸,堵住他的嘴,缺氧地眩晕里,喻南齐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他怀里。 燥热的房间里平息了一会,喻南齐皮酥肉软地靠着姬少越抽噎,后怕大过了心酸,还没解释,就被翻过身,“跪好。” 觉得他会腿软,姬少越往他腰下塞了两个枕头,按住他似有话要说要直起来的肩膀,半跪在他分开的两条腿间,扶着性器插入。 完全进入时,姬少越的身体铜墙铁壁似地压在了喻南齐纤细漂亮的后背,掐过他的脸去亲他张开呻吟的嘴,咂他的舌头。 喻南齐不堪重负,湿咸的眼泪如撮盐入火,越哭越让人兴奋,让姬少越顾不上自己借题发挥的余怒,折腾了喻南齐三四个小时,他才顺心顺意地把晕过去的人抱去浴室。 喻南齐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夜,房间里没有身影,窗外城市群楼的障碍灯闪烁在黑暗安静的天穹。枕在枕头上怔神了一会,后怕地摸了摸肚子,感觉没有奇怪的东西被留在里面。 姬少越知道枕畔的人醒了,并未说话,取水杯喂到他嘴边。 喻南齐咕咚了好大一口,觑姬少越阴晴不定的脸,头没脑问:“我的猫呢?” 一回来就和姬少越滚到床上,房门大开,一直没敲到那只好奇心强盛、胆子又大的小橘。 “送人了。”姬少越把水杯放在床头,揉他的腰背,“别哭,你也没管过它。” ——从捡到它,都是姬少越带它去医院、喂它食水。 喻南齐默了片刻:“我以为我会很快就回来。”也觉得姬少越会帮他养着猫。 “所以呢?” 喻南齐抿住嘴巴,背过去,被子滑下露出中间有一条脊线骨感的瘦薄肩背。 姬少越把被子拉到他肩头,开口就是他想要跳开的话题:“这次许家又提了什么条件?” “我不记得了。”怕他不信,喻南齐又补充,“我都没答应,我就是想知道和我妈有关的事。” 姬少越所知的不只这样,许奇帆想要鱼死网破把脏水又引到姬家,这次和以前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喻南齐又选择了姬家“次子”的身份。 要不是这次让夏侯去把人接回来,喻南齐或许又做了力所能及的、可以帮到他的牺牲。 姬少越沉默一会收敛情绪,继续揉他时常抽筋的肌肉,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会想到是许奇帆?” 喻南齐按住他放在自己大腿的手,说:“我以前就知道那天许奇帆他们去看过我妈。” 姬少越顺着指缝把玩他的手指,问:“谁告诉你的?” “他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许奇帆和喻灵的过去自然就被提起,在更明显的说法里,喻灵会自杀或许就是因为他。 喻灵教了他很多,好的坏的,唯独没有教他对事情心有不甘。喻南齐也很少纠结过往。被自己催眠了太久,喻南齐甚至并不觉得自己很爱喻灵,所以那些暗示在他听来并不难受。 喻南齐闭着眼睛,怕吵到自己睡意一样轻声说,“可能是许奇帆他们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她,也可能是因为我伤了她的心。” 姬少越把他转过来,让他悄悄哭湿的脸靠在自己肩上,扶摸他的头发:“不因为是你。” ——信没送到喻灵手上,喻南齐也什么都不懂,从小的环境和经历让他的感情谨慎克制,不愿意出错,所以对外没有个人情绪是最安全的选择。 不想要、不喜欢,就不会害怕会失去、被伤害,他一直用如此笨拙的办法保护自己,追逐对兄长的依恋是他做过最不计后果的尝试。 喻南齐开始伸手搭在一直像恶霸一样压榨勒索他的姬少越腰上,慢慢靠近了自己镇定止疼的良药。 二十多岁的年纪还委屈得像个小孩子。姬少越抚他轻轻抽噎的后背,给他擦眼泪鼻涕的时候,喻南齐哭湿的眼睛转了一圈:“客厅撒的酒你清理了吗?” “擦了。”姬少越擤他的鼻尖,“哪次不是我收拾的。” 喻南齐被拧得直躲:“我好饿。” 姬少越下床去拿来一条法式睡裙,手指勾着细细的肩带,递给喻南齐。 然后像是在和抗拒的喻南齐商量,用最漫不经心的表情说最浑的话:“我更喜欢你不穿衣服,这个要不穿吗?” 喻南齐的睡意全都被吓走,摇头,又指姬少越的衬衣:“我穿那个。” 凌晨四点,顺心如意的姬少越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他仅会的几道料理,然后把外面吹夜风的喻南齐招回来。他赤脚站在客厅里,裸着雕塑似得上半身,看喻南齐拿着几株新剪下来的花,一手捶腰,趿着拖鞋慢吞吞像个腿脚不利索的小老头。 “这个要放进花瓶。” 姬少越把花先放一边,注意到喻南齐一直在瞄自己,挑眉:“也想脱了?”双手托着把喻南齐抱起来,喻南齐急忙用腿圈住他的腰,听他说:“轻了些。” 被抱到高脚凳上,姬少越卷起衣服看了看,腰和肋骨上指痕还是新鲜的,胸前被嘬咬地嫩红,红红白白的斑驳暧昧。姬少越检查完,放下衣摆,像是找到了正经理由哄喻南齐:“不可以。” 没想过要脱衣服的喻南齐脸红气喘地拽着衣角,另一只手摸他从右手开始的纹身,开口问吃什么。 在以前喻南齐喜欢他身上修长结实的肌肉,尤其是腹肌和人鱼线,总是摸出事,事后也要懒洋洋用手指乱描。 在床伴关系的这段时间里,喻南齐这些黏人的小动作也没出现,吵个架把他的小习惯吵醒了。 姬少越站着没动,喻南齐像是顺着一只随时会吃人的雄狮,目光无害润亮:“你怎么不去端东西。” 姬少越转身去端餐碟,站着坐着都不舒服的喻南齐踩下地,磨蹭去洗手。 吃过这顿夜宵,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两人躺在喻南齐那张单人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早上姬少越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出门,也没有瞒着喻南齐自己是要去处理的事情,还说等这件事彻底结束,让他跟着一起回去。 姬少越逗宠物一样刮他的脸,意味深长说:“不用怕,你跟着我回去,天经地义。你是我弟弟,以后住在一起也方便。” 这天后姬少越变得更加忙绿,除了工作,也在处理姬楚聿留给他的财富和麻烦,以及配合许奇帆那边指控带来的调查。 如此频繁地与许家那边接触,姬少越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但他不会在单方面的冷战中提起。就算有住在一起,司机每天送喻南齐去老厝,姬少越早出晚归,他们上一次面对面看着对方,还是晚上做爱的时候。 在尤其忙的几天,他把姬君故送了过来。 姬君故不知道父母之前正在发生的矛盾,兴奋来到喻南齐身边,并很快就和喻南齐重新恢复了甜蜜。晚上洗过澡像颗香喷喷的糯米团子,一脸天真地和喻南齐聊天。 姬少越回来时就看到一大一小并头在床上睡着。 他拿了需要的东西准备离开,喻南齐就醒过来,沉默跟着走到门口,问: “你去哪里?” 姬少越停下来在衣冠镜前正领带:“出差。” “那小咕……” “留在你这里几天。”姬少越也不掩藏自己的想法,瞥过去的眼波带着不知名的笑,“你想乱跑的时候也要可怜他。” 离开前将张口结舌的喻南齐抱进怀里,故作的冷酷抱住了一股甜甜的宝宝爽身粉香味。 ——他都不知道姬君故身上还带着这么腻人的味道。 有时候姬少越会觉得他果真是长大了,并不如小时候那么好摆弄,而生出偏执的阴戾,更多时候还是舍不得,连身上的气息也如此的轻易让他心软大度。 在偶尔的视频里,姬君故坐在喻南齐怀里,一张脸颊肉嘟嘟的脸蛋就占满了整个镜头。抱着他的喻南齐偶尔才会露出白皙的脖子,或者一个尖尖的下颌。 小年糕在格外宠他的喻南齐怀里滚来滚去:“爸爸我好想你好想你,你现在在哪里了?” “缅甸。” 姬君故只当这也是姬少越工作行程一种的一程问起他的归期,身后竖着耳朵的喻南齐心中一顿。 喻灵的出生地对他带着某种陌生的吸引和好奇,他从来没有去过。在这几年他也想过去那边走走,只是当初姬少越给他换了国籍,他的新护照反而不能用,怕被查到记录,他也就没有再申请。 姬少越手下的产业也不涉及那个地方,去哪里的目的反而显得明显。 “哥哥,爸爸找你。” 姬君故坐在他腿上,热心地帮他举手机,喻南齐对着镜头喃喃:“哥。” 姬少越看视频里表情猝不及防的脸,说:“我来这边处理点姬楚聿的事,顺便知道了些和你母亲有关的事。回来告诉你。” “好。”喻南齐余光瞥到对面认真做支架的姬君故,客气说,“不要太辛苦。” 姬少越看不出笑意地笑笑,叫姬君故的名字与他再见,姬君故对着镜头啵啵两下,又转向喻南齐。喻南齐用湿亮的唇瓣碰在一起也做了一个轻轻的吻别。 挂了电话后姬君故因为“哥哥为什么要学自己”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但很快又放下,睡前问起喻南齐的妈妈。 “她去了哪里?” “她去世了。以后都见不到了。” 喻南齐没想到第一次认真谈起喻灵的死,是和自己的儿子,看着这么可爱的姬君故,他觉得就算是喻灵见到也会原谅他。 姬君故像是要安慰他,搂着他的脖子分享秘密:“见不到也没有关系,她也一直很爱哥哥,妈妈都是这样。” “像我妈妈一样。”怕喻南齐不相信,他补充,“爸爸说的,她超爱我。” 喻南齐看了他半响,不想在他面前做一个脆弱的大人,缓慢忍回了泛起的鼻酸:“对。他一定很爱你,不管他在哪里,是什么身份,你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姬君故小扇子似的眼睫毛眨了眨:“你想她吗?” “你呢?” “我很想。”姬君故揉揉眼睛,“但是Anna她们说,爸爸是最难过的人,我每次就偷偷想。” 喻南齐抱住他,一遍又一遍,无声说,我在这里。 晚上躺在被窝里,姬君故情绪好了很多,在轻轻抚慰他入睡的喻南齐怀里,半梦半醒地看着那张白皙柔和的侧脸,想,他的妈妈一定和哥哥一样漂亮,一样温柔。 第四十九章 没有gg和dd 姬少越不止去了缅甸,与姬楚聿的一些生意对象见面交谈,把姬楚聿发家的缅甸定为了最后一站,停留时间最长。 因为他从未真的了解过自己的生父,从大寨中下来的途中,姬少越闭目回忆起过去的蛛丝马迹,在周围原始又闷热的环境中,闭目沉眉的脸廓像一尊白玉菩萨像。 在吉普车上为他引路的缅甸人递给他一只烟,被雇佣兵挡下。 这个人是当地的小头目,已经近六十岁,吸烟时把瘦黄的脸皮绷紧,眼底淬着精光,不太能看出实际年龄。收回烟嘴,不以为意笑笑: “你们中国人……” 缅甸人话说一半,抽了半支烟,叫起姬楚聿的缅甸名字,“你和你父亲年轻时很像。” 还是二十多年里,姬少越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看过去:“但你和他的交情和你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对不对坎坎达?” 坎坎达不否认,也不回答,靠回位置开始休息。 他的确不了解姬楚聿,更不了解对方的家世,只是一直记得在他年轻时接待过的“贵客”。 中国来的年轻男人,身份神秘,连大寨中的主人也对他礼让三分。在与世隔绝的矿区,与众不同,又有能力的人,坎坎达欣赏也愿意效命,要是当初他走的有时候没有像一群强盗的话。 前进的吉普车两边树影浓绿,土路上灰尘飞扬,在颠簸的车上,坎坎达把玩着胸前一块翠绿的玉佛牌,哼起一首缅甸老歌的调子。 在快要下车的路口,有一头雪白的神牛,坎坎达的六七个“儿子”,莽黑魁梧,明目张胆配着枪,目露不善地看向开过来的车。 此时坎坎达似听到那对巨大牛角上金铃的声音醒过来,用自己腔调古怪的中文说:“他可能也不记得了,他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我接待的他,我为他引的路。算起来,他还欠我一个……人情。” 同乘的三个雇佣兵目光警惕,扣紧怀里的抢倾向突然变脸的坎坎达,车厢中的气氛骤然紧绷,连碾地的车轮减慢了转速,前行十几米的距离里只听见溅起的石渣落在地上。 坎坎达浑然未觉,大拇指抚摸着自己的玉佛牌,对上年轻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姬先生,中国有句话,父债子还。是不是?” 此时车刚好停在路口,或许是在金银窝里过惯了,也或许是身边的雇佣兵给了他底气,中国来的贵少爷看上去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修长的十指搭桥,缓慢摩擦着拇指指腹,玩味说:“你的口音是粤地的,你去过中国,或者在和那边的人打交道。为什么?” 坎坎达耷拉着老树皮似的眼皮,听姬少越悠悠然说:“你想找的人已经改了名字,所以你找不到。今天也不是你等到我,而是我来找的你。” 他们车前后的四辆吉普车已经整齐停下来,荷枪实弹的雇佣兵跳下车,替两人拉开车门。 坎坎达骂了一句缅甸语。 是他低估了别人能亲自来这里的魄力,进大寨见头目,是不惧他这样的小人物。 只是这里是金三角,没有一个人不是危险的。 姬少越一脚踏出车门,站在尘埃未定的路上,环视了一圈周围,在坎坎达的村庄,修了许多的金塔——年轻时九死一生,老来就格外相信因果。走过一百多米,就已经过了六个金塔,坎坎达的“儿子”们替崇佛的“父亲”跟在后面以此合掌做佛礼,随行的神牛一路摇晃着清脆的金铃。 坎坎达年轻时,差点死于一场矿难,而大矿主也杀死了他的老婆孩子,死里逃生的坎坎达在深林里遇到了“神兽”,由此衰极转盛,格外崇佛。 但也是在这里,坎坎达把仇人抹喉,热血泼在佛祖前。 坎坎达讲完的故事里,有他的仇人姬楚聿,有他的女儿阿哭,也有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寻找和追杀。 那些多年前纠葛旧事在漫长的时间里搅成因果,此时都落在正百无禁忌拜佛的姬少越身上。 坎坎达收回自己浑浊不明的目光,他的一个“儿子”从雇佣兵组成的人墙后递过来一把有些旧的军刀。 对姬少越不能构成威胁的坎坎达拿过自己年轻时买来的刀,这一直是他割喉复仇的利刃,每一弧都吸饱了人血的刀光照在他古佛似的脸上: “我今天没想要杀你,也杀不了你,但我有许多的儿子,总有一天他们会帮我做成我想做的事。” * 姬君故和喻南齐的感情在一周的时间里急剧升温,在姬少越回国的当天早上格外高兴,也格外地会撒娇,用有肉窝窝的小手捧着喻南齐的脸:“你去我家,好不好?爸爸回来,就住不下我了。” 喻南齐心有犹豫,而姬君故也不像是前一次,一点不把他当外人,像块小年糕在他一有空的时候就来缠人,还给他捏肩膀。 老厝的员工看到了,逗白白嫩嫩的姬君故,也开脸小人嫩的喻南齐的玩笑:“小齐的儿子好乖哦。” 喻南齐忍不住偷笑的嘴角,就让姬君故别按了。 姬君故累倒在他背上,用力过猛的小肚子在他后背呼呼:“哥哥。” 喻南齐把又可怜又可爱的姬君故背着起身,说:“你每天都要上课,也不能天天和我玩。” “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你。” 喻南齐正准备开口,就有人打断了他们温馨的谈话,来帮忙传话的同事说有人找他。 姬君故眼睛“ding”亮了颗星星:“是Daddy!” 走出去,一个长腿的男人站在老厝门厅的台阶下,职业病发作,正在拿手机对着老厝有年代感的大门取景。 姬君故先认出人来,叫了一声,对方回头,喻南齐才认出来人竟然是陈将晓。 陈将晓简短说:“越哥被一点事绊住了,让我来接你们。” 姬少越去缅甸时,陈将晓也跟着通行,他做游戏要世界各地跑地图取景,蹭大哥的专机是常有的事。 长大没能在生意上帮到大哥的一星半点的忙,所以现在在跑腿上就变得比以前要任劳任怨许多,多年不见的喻南齐也不没有以前那么不顺心意。 尤其是站在一起暗暗比身高,喻南齐这么多年没长过个,他心情又更好些,把许久不见的小侄子rua来rua去。 要把小孩子玩哭了,陈将晓赶紧把孩子还给了喻南齐。 可能还是因为喻南齐的脸太让人误会,他抱着姬君故的时候,总是让陈将晓觉得哪里怪怪的。 越看越不对劲,陈将晓跑到外面用电脑做软件,阻止自己趋于诡异的设想。 等姬君故睡着,喻南齐就找了过来,显然是想知道姬少越在忙什么。 陈将晓也没有瞒他:“就是以前舅舅的生意,和金三角扯上关系就麻烦得很,而且也不止那一边,越哥可能是不想以后再有麻烦,这次就亲自去了。” 喻南齐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 看他又傻愣愣的样子,陈将晓又说:“危险的事他肯定不会亲自出面的。你怎么没反应?” “我一会打电话问他。” 陈将晓想,随便你。 和他没什么话题的喻南齐又站着没动,冷不丁给陈将晓来了一个生猛的话题:“陈将晓,你见过我们嫂子吗?” “啊?嫂子?”不说他都忘了,“没见过。” 那个毫无背景和能力的“大嫂”,只在长辈满怀焦虑的对谈中出现过,至于那场全家像是出丧一样的婚礼就更不用提了,谁都没有心情去看姬少越找来的傀儡新娘。 全力培养的继承人,离经叛道,斯文教养下都是逆骨。 对于当初姬少越的所作所为,家中长辈现在都有微词。 过去多年,那些荒谬、丑闻都成了褪色的旧事,让姬少越至死不悟的人倒是一往如昔。 大约就是因为当年直面了两人的关系,嫂子”这个陌生的称呼在大脑里走一圈,不由自主落在了喻南齐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脸上,陈将晓手臂汗毛又立起来。 明明是他们四兄妹里最脆弱易碎的人,小时候呆呆傻傻的,看上去没有人保护就会被欺负、被拐走,偏偏最大胆叛逆,偷香窃玉、暗度陈仓…… 虽然如花似玉的喻南齐才是更像被“偷”的那个。 而喻南齐已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回客厅。 喻南齐其实明白姬少越那时候想好要结婚,不是为了任何的人逼迫,或妥协,是已经准备放下这段不伦的情爱。只要姬君故没有送到他面前,一切又都会按照规定的轨迹进行下去。 他想不明白,是什么让姬云书心软了,这样冒险给自己这个麻烦留了生机。 喻南齐往门缝里看了看姬君故,心底想着,幸好幸好。 他和姬少越本来连“适合”都勉强,姬君故的存在格外温暖他,如当初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一样,现在又慢慢治愈了伤口。 他舍不得姬君故,也想留下自己的宝宝。 但在他想要见姬少越的时候,姬少越忙得抽不开身,每天让陈将晓帮忙代劳接送人。 姬少越也可能还在生气,电话里声音显得冷淡,喻南齐偷偷抱怨了一句:“你脾气怎么这么坏?” 姬少越反问:“你又想见我了?” 喻南齐没说话,等了半天,说:“是小咕。” 姬少越难以取悦地挂了电话。 三天后,在许奇帆移送到下一个地点前,喻南齐终于又见到了人。 喻南齐不喜欢观察周围,对身边的很多事都显得迟钝又漠然,但最后一面里他也发现了许奇帆憔悴了许多,看他的目光也与之前不一样。 这一次许奇帆终于愿意说起喻灵。 许奇帆对喻南齐肖似他母亲的脸,笑笑:“我是她第一个男人。” “她十六岁就该去毒贩窝里当妓女,是我们把她从哪种地方带出来。”许奇帆露出讥诮的一面,“她一直这么以为。但可惜,当初是楚聿要救她。” 「阿聿,以后她就是你的女孩了。」 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隔了二十二年的蹉跎和遗憾,喻灵瘦削惨白的脸上看不出波动,说:“是吗。” “更恨他,还是我?” 姬楚聿不要她,而许奇帆毁了她的一生。 喻灵真的像一个不清醒的病人一样,花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听懂,说:“恨你们干什么。” 许奇帆不相信,那个女人最会骗人,为了活下去什么虚情假意的话都愿意说,什么事都愿意做,一个彻头彻尾骗子。 如此几十年,什么意难平,放不下的都是恨。 姬少越在电话讲过以前的事,也提醒过他许奇帆的话不用信,喻南齐也只接受了自己想知道的一部分,但依然比自己想的要难过很多。 下午便请假,回了一趟申市。 在他还小的时候一直想把喻灵想得明白一点,这样他们母子都能轻松一些,后来又想猜透周围所有人的心思,但是他从未成功过。 他一直那么蠢那么软弱,分不清楚真假,缺乏辨别爱恨的能力。 那些丑陋又残忍的过去,填满了过去的许多年,在这个平静又明亮的午后,喻南齐唯一捕捉到的记忆却是喻灵住院的第一年的冬季。 喻灵那时候有烟瘾,会让他偷偷带烟进病房。 在她抽烟时,他在旁边看着,伸出手说:“妈妈我陪你。” 喻灵拍他的手背,捏他的耳垂:“小笨蛋,我不管着你,你也不准学坏。” 他记忆里那年冬天是最冷的,呵出的白雾和喻灵手上的烟揉在一起,喻灵的手指也冰冰的,像喻灵一直给他的,不温存也不容易让人依恋,但很快捂热了他在北风里冰掉的耳垂。 第五十章 谈恋爱啦! 因为开始承认一个人的好,就要再亲历一遍失去。 他的确不能完全不把许奇帆推卸责任的话放在心里,在人前假装不在意也太消耗精力,喻南齐逃避进了梦里。 晚上在梦境里他回到了自己长大的房子。 那时候他不需要出去玩,也不用去上学,他家的房子很大,他练琴、上课、玩游戏,都有不同的房间,很大很宽阔地供他走动。身边还有一个严厉的喻灵,他也不不觉得孤单。只是胆子尤其的小,听到汽车开进来的声音都会躲进自己的房间。 喻灵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能让他不再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容易受到惊吓,最后都是用软软的手掌安抚他的畏惧。 她忧愁问:“你可是男子汉,以后怎么办啊?” 他靠在她瘦削的肩上,向她保证:“我长大就勇敢了。” 喻灵叹了一口气,抱起温顺胆怯的儿子, 说:“那现在假装不怕,慢慢长大,以后就真的什么都不怕。” 喻南齐嘴巴张开,想说,你教我的都是假的。 但是他变得很小,回到了可以被母亲抱在怀里抚慰的小时候,依偎的视线里见到喻灵垂下的长发被风扬起,像是一场落雪,有纷纷扬扬轻曼的光辉。 从梦里醒来,喻南齐身体里也似还在下着雪。 他以前只想着追究为什么,太多的教训都没有教会他,总是偷懒地不去思考该如何面对结果,走一步算一步,受了伤才懊恼自己是一只怕疼的蜗牛,除了蜷缩躲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疗伤。 此时一只手搭上他的背,把他整个人抱住的怀抱从睡暖的被子里靠近,将他裹进怀里,手掌在他的后背轻抚,枕畔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 鼻酸又袭来,喻南齐有许多话被更心酸的哽咽压下,静静靠着姬少越,眼睛跟着被安抚的频率眨动,最后慢慢合上了。 没有开灯,也看不见彼此的脸,但姬少越知道他睡着了,又一直维持着安抚他的姿势,让他可以好眠。 本来是喜欢逞强的喻南齐,在第二天醒来时没有像以前一样马上让自己变得豁达。 许奇帆,还有每个参与喻灵过去的人,都说没有他,喻灵会过得不一样。 不是这样。喻南齐比谁都清楚,喻灵把他当作唯一活下去的支柱。那些人不懂她,也从未了解她的困苦。 但住在姬少越别馆的两天里,许奇帆推卸责任的话的依然是他无处宣泄的痛苦。 特意接他过来的姬少越推掉了一天下午的工作,在办公的地方,准备了喻南齐喜欢的饼干和酒,还有让他舒适的毯子和抱枕,像是给小猫筑巢一样,把可以让他觉得安全的东西逗堆在一起。 但可能是姬少越的酒有问题,情绪低落的喻南齐晕乎乎地进入了一个诱人的陷阱。 “你不想说的事,我不逼你。但我讲一个,你也讲一个,我们交换好不好?” 姬少越这样好像把他当成一个小气的小朋友,尽管分不清楚情况的好坏,但喻南齐不能说不好。 他不记得他们交换了几个故事,只是在姬少越的倾听和引导里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和他相偎取暖。 一个下午让不容易喝醉的人也变得醺醺然,在姬少越去给他端水的功夫,喻南齐就不见人影。姬少越在衣柜里找到他的时,他正在醉醺醺地说自己好难受。 他对姬少越说:“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好怕变得和她一样,写过一封信给她,她会觉得是我不要她。” 艰难地说完,喻南齐叹口气,缓解了五脏六腑生出的痛苦:“我……” “我知道。”姬少越的手掌贴上他手背突起的浅静脉,“她没收到那封信。” 喻南齐露出红彤彤的眼睛,不明白地看着姬少越,看到他纯黑深邃的眼底像是有轮浅浅的月亮,漂亮迷人。听见他说:“她不会怪你,她以前就让我好好照顾你,是我没有做到。” 喻南齐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眼前这样好的姬少越让他错觉是在很早之前。 ——不用担心他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也不用担心说错话表错意,也没有需要逃避的命运,他轻声叫他“哥哥”,就可以得到庇护和安慰。 哭过之后喻南齐就愿意跟着姬少越出来,懵懵懂懂地靠近让他不用害怕的姬少越,镇定了苦楚,哭湿的脸像白玫瑰沾着雨滴。 出去洗脸时被揉红了脸,喻南齐不满地看姬少越,见缝插针地提要求:“你把小咕接过来。” “我陪你不好吗?” 喻南齐还是怕他这样没有笑意的目光,垂着眼睫纠结了一下,说:“他马上就要生日了,我想陪他。” “那过两天,这些天你就陪我。好不好?” 喻南齐点头答应,又哄霸道的姬少越:“你让我好好陪陪他,以后我天天都陪你。” “不是这么讨价还价的。”姬少越双臂撑在盥洗台上,低着头声音低沉地教他,“你要拿出让我心动的条件。” 喻南齐昏沉沉的脑袋砸在他锁骨上,说:“头好痛。” 姬少越掐着他的下巴去亲他说谎的嘴,咬他不敢反抗的脸,回到床上,像昨天一样安抚他入睡。 而喻南齐第二天一起来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在姬少越开会时去卫生间久久不出来。 过了一会姬少越就敲门进来,找到蹲在浴缸里的喻南齐,手指轻刮他的脸,问他躲起来干什么。 喻南齐脸上是无中生有的委屈任性:“我想要小咕。” 但姬少越不同意现在把姬君故送过来,他现在也不适合去照顾别人。 喻南齐下意识否认关于自己的心情。 他看姬少越的脸色,改口说:“我只有一点难过。”有小咕在身边,他就觉得一切都很好,糟糕的过去和现实都不辛苦,也不勉强。 姬少越没有为他的坦诚展颜,也觉得浪费了自己昨天的时间。 知道稚拙胆小的喻南齐是在保护自己,但他也没有找到可以平衡自己病态私欲的办法。 姬少越要喻南齐毫无保留的相信依赖,要成为喻南齐的依靠,要喻南齐和他共生,在这种事上对年幼的儿子也不怜惜。 喻南齐隐约猜到了姬少越的脾气从何而来——要是不误解姬少越的霸道和占有欲,姬少越的感情就不是无法分析。 这一点在他还是姬南齐的时候就明白,只是磕磕绊绊了几年,又绕了一圈,重新认可自己一开始的想法。 喻南齐带着自己反思去给姬少越送了三次例汤和点心,但姬少越工作忙碌,忙进忙出几次他也找不到交流的机会。 最后一次他忍不住回头去看不为所动的姬少,吧嗒就眨下眼泪。 姬少越走过来,低头去听他的话:“什么?” 他听喻南齐喉咙里咕哝:“你是在赌气吗?” 姬少越臂膀绕上他的腰,避重就轻:“就是没顾上你而已,你不是什么都不需要我吗?” 喻南齐,泪眼婆娑地看他,又气又没办法:“你好爱记仇!” 做尽了顺他心意事,还是时时阴沉,翻来覆去把他当个玩具,又斤斤计较他犯的错。 越想越觉得姬少越是故意的,他用手背慌张擦脸,哽咽难忍:“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做错了改就好了,我又没有喜欢过别人,怎么知道做什么不会错。” 他说出这句话,空气都像是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姬少越突然哑然,热铁泼了滚油,看着终于愿意开口的喻南齐,胸口狂跳,都牵扯出撕裂的痛意。 姬少越拿开他擦眼泪的手,半天嘴里才吐出一句话:“我也是,我也会改。” 喻南齐可能是哭得太累,在他们言归于好的时候,只是耳廓红红的,仍在微弱的抽噎。 姬少越要去看他怎么还没哭够,被紧紧缠着腰,姬少越便抓着他的大腿把人抱起来。 回卧室的一段距离,喻南齐在他衣服上擦干净了脸,躺在床上看人时脸像个受气的白包子,红红的眼睛和嘴巴都让人怜爱。 姬少越开始抬手解衣扣,锁骨上有从肩膀后爬过来的纹身,富有力量感的肌肉在矜持的衬衣下虬结伏动。 喻南齐目不转睛看着,联想到那些线条流畅漂亮的肌肉群在他健身时暴力鼓起的样子,默默吞咽一下,手放在裤绳上,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要主动。 姬少越突然一笑,半敞着衬衣去握住喻南齐的手,晚了一步地解释:“就是给你看个东西。” 喻南齐镇定地掩饰自己的羞恼,抬眼见到一圈白色绷带从左肩缠往他的腰腹上,表情凝固住。 姬少越说这是和缅甸人打交道时弄到的伤,是要还姬楚聿以前的人情。 不让他多想,把已经了结的事挑选着讲出来。 本来就是等他情绪好一些,再和他说以前的事,还有与他们有关的因果。 但喻南齐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故事没听进去几句,一张脸上表情都不知道该怎样摆放,小老头一样皱着五官。 这个伤养了快一周,要见喻南齐还特意没怎么用药,现在对姬少越来说没有什么感觉,但喻南齐问他痛不痛的时候,姬少越闭眼说:“疼。” 喻南齐马上跪坐起来,又小心凑过去去看他的伤口,怕碰到他,撑着双臂低头,胸口的吊坠都从衣领滑出来。 喻南齐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雪白纱布下的隐约血色一样,喻南齐大气不敢出,看看姬少越。低头用湿红的嘴唇轻轻呼呼伤口:“快点好起来。” 喻南齐乖的时候,乖得姬少越心都能软成棉花,只有一个地方是硬的。 他把喻南齐拉起来,吮开他的唇瓣,舌头一勾 ,与他湿吻。 喻南齐抬腰小心避开他的伤,被按着腰贴过去,被硬邦邦的皮带扣硌着。 但姬少越裤子穿得居家,没有扣皮带。 喻南齐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被蹭的,唇红眼媚地喘息,对停下来的姬少越说:“我给你含出来。” 姬少越揉了下他的屁股:“以前有让你在这种时候少说话,学乖一点。” “好。”喻南齐答应得很快,他不喜欢给他口,每次嘴巴都又酸又痛,喉咙还会肿。 在姬少越亲他的时候,就格外地予取予求,乖乖地让姬少越在他耳后和脖子吻出一片红且重的吻痕。 姬少越抚摸他胸口的手触到微凉的翡翠,低头看,稍微变形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翠绿的翡翠菩萨枕在他薄薄的锁骨,有一种圣洁的美感。 姬少越特意捏起来:“这个才是最值钱的,想给小咕留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把它一起留下来?” 喻南齐把吊坠塞回去,说:“这是我的,它会保佑我。” 姬少越在他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寻找到休憩,得偿所愿地抱着他:“以后不求菩萨了,我保护你,你许的愿我都做到。” 第五十一章 接着谈 别馆依山傍水,清晨工人在打理草场和人工湖,几栋三四层高的红砖建筑稀疏地坐落在高尔夫球场周围,邻里间相聚甚远,每天都少有汽车驶过别馆前的公路,更没有客人。 名义上姬少越在这休养,但在喻南齐来的前两天工作强度有增无减。在把喻南齐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后才真正当一个病人,就算工作也要把喻南齐叫来替他做事,放在眼前转来转去。 喻南齐又当助理又当护士,情绪丰富,他不理解他们是不是就“破镜重圆”了,只是更多的时候还是一脸孩子气的窃喜。 注意到姬少越撑着额角看自己,喻南齐问:“笑什么?” “小阳说小咕心情好的时候像只小蝴蝶。”而他更像。 想起粉扑扑的姬君故,喻南齐抱着文件快步寻过来,眉眼弯如新月,说起姬君故跑起来都会颤的脸蛋子:“他好可爱。” 姬少越笑而不语,朝他伸手接文件。 喻南齐服务到位,绕过书桌给他端正地放在面前上,瞄他打开几个专业软件的桌面,又觑他惬意的神色,积极煽动:“我们把他接过来,他一定开心地眼睛像是有小星星。” 姬少越不置可否,拍拍膝盖,在喻南齐坐上他的大腿后问他:“怎么就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他一个变化的眼神、口吻都让喻南齐警惕,用乌亮的眼睛来表达自己的无辜:“就是趁机提一下,不是那个意思。” 姬少越认可地点头,并表示自己也要抓住机会。 姬少越的手像是捂不热,但身上的荷尔蒙富有侵略性,臂膀强劲的把喻南齐箍紧,一手撩开衣摆抚摸细腰上的皮肤。 医嘱不让剧烈运动,浅尝辄止的接吻后,喻南齐就有分寸地要停下来,又被按住往后撤的头,结结实实来了一个又长又欲的湿吻,屁股下顶着一个硬邦邦的帐篷。 姬少越卷起他的衣服,舌尖拨了下红肿的乳头,在他吸气时整个含住,用牙齿磨,用嘴吮咬。奇怪的感觉从胸口密密麻麻蔓延开来,像是白瓷洇开红釉,连剔透的耳后也粉粉的。 左右两边被吸得一样大,熟透了似得红,喻南齐没什么力气的手急忙托住姬少越的下巴,手指按住他很厉害的嘴巴:“好了好了。” 姬少越在有意弥补在他这里贷款许多的信任值,很愿意听他的安排,他说停就停,只是按着他不让站起来,低头看他露半边的胸:“肿得太厉害了。” 喻南齐不说话,把衣服拽下来,磨到自己,忍不住瘪了一下嘴角:“你老咬我。” 姬少越啄他白嫩的脸, 说:“我给你买穿得舒服些的新衣服。” 喻南齐蹙眉。 深知自己和姬少越的审美一直有偏差,都能想到姬少越会给自己买什么,长裙短裙吊带裙…… 姬少越一向雷厉风行,过了两天装着他新衣服的礼盒就送了过来,盒子上还有一副颜色饱满艳丽的苏绣。 喻南齐看那幅富贵的蝶戏牡丹,猜想里面装的是旗袍一类的东西,趁姬少越没注意收了起来,也减少了在姬少越面前出现的次数。 也正好姬少越今天有客人,姬少越没有时时注意他。 下午一点左右,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喻南齐从厨房出去,见到一道看着年轻美丽的背影,而气质淑娴端庄。 竟然是高静微。 喻南齐洗干净手,轻手轻脚上楼,在高静微走进会客室前,看清了她一晃而过的侧脸,像画上的美人相,岁月沉淀韵味,而美丽是不朽的。 喻南齐收回暗中观察的脑袋,靠着墙皱眉思考这个人来干什么。 高静微来找姬少越第一次不是为赵家、高家,而是因为前夫。 ——源由姬少越在回国后送到她面前的一份文件。 本来死无对证的往事,偏偏让姬少越查了一个地朝天,还冷心冷肺送告诉了唯一活着,也可能不知情的人面前。 经过这么多天,高静微心情依然勉强,看着姬少越没有表情的脸,难以维持客套的母子情面,第一句就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九岁的时候,遇到缆车事故,你说是姬楚聿做的。但不是,是姬楚聿的仇家。他做的生意容易得罪亡命徒,父债子偿。”姬少越偏冷的声线讲如何惊心动魄的阴谋都寡淡,好似与自己无关,“我去解决声称世世代代向姬楚聿讨债的人,也正好那人是喻灵的养父。” 然后他了解到的都已经在两周前就送到高静微面前。 高静微心里发冷,或许是因为大儿子对自己如此冷漠的惜字如金,她整个人差一点就要失态,端庄平静的脸一颤。 前尘旧事像是千丝万缕的丝线从身体里生长出来,要勒断她从不肯弯下的脊背,要让她掉进地上凭空出现的黑窟窿。 她心高气傲,高家独女虽也和前夫算不上门当户对,但不管是和前夫在一起、还是离婚,她都未曾显露过失态的欣喜、悲伤。 哪怕是觉得前夫娶一个那般卑逊的女人是在嘲弄自视清高的自己,她的恨也是不动声色。 如今串珠子一样回忆过往,全是缚喉的杀人利器。 高静微艰难笑了笑:“原来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你告诉我这些,是想给你父亲报仇吗?” “也是,他没有什么对不起你。这些是你该做的。” 姬少越用很陌生地目光看着生母,一时分不清楚他们母子到底谁更薄情寡义:“要谅解他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不欠他。” 谎言、背叛、荒诞,组成了身为人子的姬少越心事重重的前二十年,如今追根溯源,二十多年前如一面讽刺至极的镜子,照着最捉弄人的真相。 高静微要维持自己的体面,姬楚聿也走不出自己痛苦的过去,这些都成了苦衷,高静微可以转移恨,姬楚聿也可以迁怒,其他人都是他们各自因果故事里惨白的背景。 姬少越和父母关系冷淡,若不是另一个他根本不会为这些事有任何触动。 “喻灵的小孩不是他的,姬楚聿看到他就像看到你出轨赵叔覃生下的赵显,每天都想他死。” 他说姬楚聿对他只动过三次手,在喻灵住院前。 第一次是三岁还是两岁的时候,踹在他胸口,是真的想要他死。 然后是六岁,他叫了他一声爸爸,就被掐着脖子差点捏断喉骨,以后再也不敢大声说话。 而最后一次直接引爆了送喻灵去医院的导火索,把他母亲关进疯人院。 是这些给了他容易受伤,也格外胆小的喻南齐。 谁无辜,谁死有余辜。 在姬少越的目光下,高静微白天鹅一样高贵的脖子绷出青筋,背对着姬少越站到窗边,捏着冰凉的手指。 姬少越起身离开,右手解开喉下有些勒人的纽扣。一抬眼就看到几米外的墙角,一直躲着他的喻南齐正在伸着脖子偷看。 在姬少越走到他面前时轻声问:“她来找你干什么?” 姬少越低眸看着他,一只手抚摸他脖子细薄的皮肤,说:“是姬楚聿的事。” 喻南齐蹙眉不满:“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受伤了。” 姬少越腰腹上的刀伤狰狞,之前一个人在这里闭门养伤时更严重。 但高静微不会想到这一点,她只是来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也不关心姬少越是如何解决生父留下来的麻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一家人的自私都相得益彰。 幸好他有个很大方的喻南齐,多年前和他分享体温救他一命,现在给他疼惜,嵌满姬少越的贪得无厌。 喻南齐牵起他的手:“我向师母要了菜谱,给你炖了桂枝龙骨,还有虫草猪展,她说吃这个特别补身体。” ——刘清的D型曲线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心底的冰锥在喻南齐的目光下变成了春水,把他压向墙,在半明暗的转角吮红他的嘴唇,问:“看到我送你的东西了吗?” 旁边一盏壁灯让喻南齐白皙的脸剔透,神情又狡猾又天真:“我藏起来了。” 姬少越眼底开始有笑,低下头,“少越”另一边传来高静微的声音。 姬少越不作停顿地低头吻住喻南齐湿亮柔软的唇瓣,交缠的影子细细长长投出转角,落在花纹地毯上。 分开时,喻南齐拳头按住嘴忍着想咳嗽的冲动,脸粉红。 而姬少越用哄小孩子的口吻,手拍他的屁股:“好了,去守着你的汤吧。” 等喻南齐下楼,姬少越才走出来,尽头已经没有人,高静微端坐在待客室,颦蹙看向无所顾忌的姬少越。 第五十二章 红兜兜 几年前,申市名流圈层几乎人尽皆知姬家二十三岁的长孙带十八岁的亲弟弟私奔,荒唐至此,已经不能用纨绔定论,是衣冠败类。 捕风捉影的娱记也轮番讥嘲暗讽,一开始为两个世家少爷配上各种惊世骇俗的新闻标题,然后反刍豪门里落了灰的家丑,称姬家这棵金梧桐尽飞黑凤凰。而这件事发生在姬云书大寿之前,对象还是最器重的长孙,被人讽为“献礼”。 这些高静微一开始并不信。 风波喧甚之时姬少越也如常出席各种重要的场合,一如既往的克己自矜,好像那些横空出世的传闻只是别有用心的陷害。 再后来也还传出了他结婚的消息。 那时还在气势汹汹的争权夺位,明争暗斗的两家泾渭分明,高静微没有收到婚礼的请帖,关于他的婚姻也所知不多。 时隔多年亲耳听起姬少越谈起他的家庭,不知道是因为原谅了前夫而有了一丝触动,还是在唏嘘姬少越乱七八糟的过往,简短几句让高静微难忍复杂的遗憾。 她还在姬家时,就看着姬少越从小被培养掌握巨大的财富匹配的能力。寄予厚望的长辈希望他能有与他父亲一样的野心,又比他父亲少一些性格,让他天生享受优渥和风光的同时,也责无旁贷地满足期许。 而在她离开后,或许还要辛苦很多。 高静微神色恍惚下楼,意外在客厅碰到一个人,见到对方第一眼便思及几分钟前姬少越的介绍“我太太”。 高静微看着对方刚刚重拾得体的笑,又突然想起眼前这张模糊性别的面孔是谁,骇然一怔。 “你……” “阿姨。” 喻南齐待人的伪善八分师承从小仰望的兄长,又因为太让人遐想的五官,在以前一半多的时候都让人心生抵触,还有误会。 但他不在乎高静微如何想。他有理由不喜欢高静微,他还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女人是能够伤害姬少越。 所以从楼上下来他就揪着眉头在等着送客。 “你是姬南齐?”眼前的人和几年前照片里的样子看起来变化不大,高静微还是慌张确定。 喻南齐启开唇瓣,眼睛先看到后面跟着出现的姬少越,点头,叫人:“哥”。 高静微不愿意听姬少越再介绍一次,收起脸上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回头道:“少越,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关于他的母亲。” 喻南齐跟着高静微走的时候,回头忐忑地望了眼姬少越。 在与高静微沿着人工湖散步时,喻南齐不受控制的注意力一直不在他们谈话的内容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和他谈一谈喻灵。是觉得他好奇?还是觉得他会不甘心? 但都没有,他们母子一直都是分割的。 喻灵是爱恨属于自己的成年人,她想没对喻南齐讲述自己过故事和遭遇,因为不想要人了解和倾听,也从不希望喻南齐的依托和留恋,一直让他往前走,不为谁地努力地活着。 她若是活着,知道喻南齐之前的追根问底,一定会打他,骂他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蠢货,“我要你管了吗?” 对于总是温声软语的高静微,喻灵真的不是一个温柔的母亲。 但喻南齐在心底默默想,还是喻灵更好。 他已经信马由缰想到了天边外,而高静微明明对他十分不满意,还是涵养很好地继续话题。 察觉到高静微蹙眉,喻南齐才没有时不时去看开除草机的园丁,听她说:“……我与他分开,不是因为别人。我们并不般配,他可以选择家世更好的。我那时担心,等一时的冲动过去,或者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得到满足,我们或许就会分开。” 地位、身份、眼界,任何一样都可以慢慢消磨一段感情。作为理智的成年人,也应该考虑到感情中激情和诺言之外的东西。 “你明白吗?” 喻南齐表情似懂非懂。 高静微看看他肖似其清晰美艳母亲的脸。 多年前,有多事的娱记在姬楚聿二婚时大版面的分析他两位老婆,说最终翠绿翡胜过苍山雪。 今时端详喻南齐,让人难以觉得欢喜。 回到司机停车的位置,高静微舒和对喻南齐笑了笑,又单独留下姬少越。 明晃晃的日光下,他们母子冷清地站了一会。 高静微表情不亲和地开口,言辞少见激烈,而姬少越用歉意的口吻说:“我以为您早就知道。” 高静微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谁通知的姬云书,谁又知会的媒体,踩他的傲骨,等着把他“拆骨吃肉”,心知肚明的陈年暗疮,撕开都是恶脓。 高静微看眼前自矜疏远的大儿子,他难以让人真正亲近的性格和面孔,与他站在一起就如隔着一场不绝的凉风,久了,什么都冷却了。 高静微始于歉意的热意,也止于歉意:“我当初也阻止过。” 对姬少越来说不重要,说出来也迟了,还堵住了后面的话。 上车前,她对姬少越说最后一句话:“我没有想要亏欠你。” 姬少越颔首,替她关上车门。 姬少越已经二十八岁,不需要谁突然想起母亲的责任,他只意识到让喻南齐和她单独见面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而喻南齐说不记得高静微说了什么,跑去厨房端出来两盏汤盅,细心吸掉了油脂,只剩下纯白的浓汤。 靓汤下肚,姬少越的躁郁稍减,不言不语地打量身边撒谎的人。 多疑狭隘的天性让他观察喻南齐时的目光发生幽微的变化。 他也自知是块不可改变的顽石,想改变他只有找他唯一的软弱。 ------当初姬云书就是这么让他们分开。 他应该对喻南齐更多的信任,这也不和以前任何一次粉饰太平的和好一样,他们从未这样心意相通过。但是姬少越又挑剔又霸道,他的患得患失是毒药,助燃他燃烧不息的贪恋。 喻南齐不能想以前一样依赖他,就让他心绪不宁,毫无耐心。 “她和你说了什么?”姬少越又问了一遍。 喻南齐瞅瞅他,才慢吞吞复述一遍高静微意有所指的话。 姬少越表现出很大的耐心,握着他一只手,温和问:“不愿意告诉我是她说了让你担心的事吗?” 喻南齐点头,又补充:“只是一点。” 喻南齐的一点就是很多了。 他一直都这样,努力催眠自己,如履薄冰活着,只有遇到喜欢的人才敢站起来,也不介意可能会一直在姬少越身后不见光的影子后。只是偶尔也会想,要是需要这样活着的人不是他就好了。 “不会,怎么会。”姬少越听他说完,否认了两次,放下瓷勺,把喻南齐转向自己。 喻南齐声音小下来:“可是你本来就结过婚。” “我没有。” 喻南齐低着头恹恹地表示自己明白:“是因为爷爷把小咕送到你身边。” 姬少越刮他没精打采地脸,推起他的下巴,说:“小咕也一定会送到我身边,锁在小咕身上的股份,是为我准备的。” 十分轻描淡写:“那时候我准备放弃继承权。爷爷用小咕在按头让我不要走错路。” 二十几岁的姬少越放弃了自己荒谬的爱情,也放弃了一切,众叛亲离地选择更危险更孤独地追求。 而姬云书是最了解他的人,在深谋远虑地安排下,那个姬少越第一眼就知道是谁的小孩,就依然会成为担起责任的大家长。 喻南齐乱糟糟地脑海里出现很久之前在伦敦,姬少越和他说“那以后都不要回去”。 原来不是哄他的,也不是要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姬少越说:“在我登高、长跑时,你是我唯一可以休憩的慰藉。” 喻南齐酸辛地慢慢靠近了姬少越。 为总是需要说服自身,才能心安在他身边苟且的以前,为姬少越身上的锋芒和心底的寒霜,也为他们一直不得其法的相爱。 姬少越的手放他后背和腰上,拥抱这次真正的结束苦旅,旧梦重圆。 本来是意外之喜,姬少越晚上也没让喻南齐喝太多汤,检查了抽屉里的避孕套个数,什么都没做,喻南齐和姬君故视频后就已经变得高兴。 姬少越系着一件浴袍,湿发码向发顶,面无表情看着喻南齐从床尾挪到床头,声音发闷:“小咕是你的儿子,你也不让我见他,我就是想他。” 这才几天,姬君故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孩:“他少不了人陪。” 喻南齐闷不作声钻进了被子,咬住下唇。 他不应该和姬少越生气。 安静了两分钟,喻南齐从被子下露出眼睛,见到姬少越敞开浴袍正在低头撕下伤口上的防水胶布。 喻南齐跪起来小心帮他撕掉,顺手摸摸他有沟壑的腹肌:“好一点了吗?” 姬少越弯腰亲上他的嘴唇,拖着他的屁股把人抱起来,调换了上下,一边色欲地舔他的耳朵,一边问:“我送你的东西呢?” 喻南齐收在衣帽间,还没打开过,姬少越抱着他过去,还帮他拿出来,是一块锦缎的红兜兜,中间金线暗绣莲花,同一边有两条很细的吊带。 喻南齐站起来就要走,被姬少越按回去,箍着腰脱衣服。 宽大的浴袍从凳子垂到地上,姬少越袒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腹和长腿,摆弄怀里光裸雪白的喻南齐。 把右肩吊带给他穿过左边盘扣,在锁骨处系了一个蝴蝶结,红肚兜挂在他身上,姬少越口吻正经地解释理由:“不是肚子要痛吗?这个穿着暖肚子。” 喻南齐双手捏在一起,忍着不自在和羞耻,瞄了一眼,又摸脖子,忧心忡忡地:“别人会看出来。” 姬少越目色灼黯地去看被红绸印得红彤彤的喻南齐,笑得像个坏蛋。然后专心把剩下一条红绳横传过腰,同样系在在另一侧的腰窝处,然后把他转过去,蜂腰削背,只有两条细红绳做遮掩,腰上那条像条窄桥,弯向白嫩的屁股。 第五十三章 一家五口 喻南齐肤白腰细,骨架伶仃,穿裙子时美,什么都不穿时艳,一点疼就会有哭声,细细地,发姣。有一个女人的逼,也像一个女人。 姬少越有纹身的右手抚弄他秀嫩的阴茎,拇指擦滴腺液的领口,含笑问他又在哭什么。 被打扮得奇奇怪怪挨操的喻南齐啜泣着解释:“……不……我站不住了……” “……你抱我……哥,你抱抱我…… 任由他软热的手掌四处乱抓乱摸,姬少越挑弄的手往下确认肉绵绵花唇的湿润度,然后把剩下半截的肿胀阴茎尽根埋入,发出性感又满足地喟叹。 喻南齐似痛非痛的嗲哭,变成了酥麻入骨的呢喃,一阵一阵发颤,有几秒钟耳中失去了声音,被浅出深入的顶弄几次,才记起呼吸。 姬少越在前戏用尽了耐心,很快就不似一开始慢工细活,按照自己大开大合的节奏,要把喻南齐干化在怀里才舒坦一样,他的哭叫也只叫人更兴奋,让肌理矫健的身上一层热欲的汗。 而喻南齐是被他教出来、养熟的,他知道他的身体有多诚实,一边嗲哭,一边绞得紧,嫩呼呼地吸附吮舐踮,在入侵者抽出时还踮起脚尖,去迎合抽插搅动。 姬少越突然在他的骚屁股上扇一巴掌,喻南齐嗡鸣的耳朵里听到他还骂了一句脏话,眼泪流得更厉害,等姬少越舒畅地射精,喻南齐像是真的融化的雪人,浑身上下都是各种体液。 姬少越心跳鼓动的前胸贴着他的后背,问软成水的喻南齐还好吗。 喻南齐喉咙里呛着泪,被姬少越转过来抱在怀里,也未哭够。 在衣帽间天鹅绒脚凳上,姬少越的浴袍披在喻南齐肩上, 姬少越在他的耳际问:“你不想我吗?” “想,但……”喻南齐泪珠在眼里转来转去,“你也要听我的啊。” “好好。”姬少越问他,“现在想做什么?” “就这样抱着。” 姬少越强劲有力的臂膀还有硬鼓鼓的肌肉比做爱更让人容易得到满足和依靠。喻南齐手臂环着他的腰,头枕在他肩上,然后又闭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可爱地和他接吻。 亲了一会,喻南齐手指圈上他奢稜紫红的粗大,在手里重新变得很硬的时候抬腰往雌穴送,半喘半歇间白馥的脸,像朵带露的小蔷薇。 被紧鞦鞦的肉壁裹着,姬少越额角突突暴着青筋,而喻南齐完成了好大一件事的样子,既淫荡又天真,湿红的嘴唇吸着气对他笑,说他在他逼里好烫。 姬少越抓住两团雪嫩的屁股,手劲很大,把喻南齐疼怕了,讨好地亲他,感到体内弹动的粗物似狂兽抬起头,喻南齐又怯又软地开始淫叫,没一会只能深而急的喘息。 在不中意的姿势里,姬少越许久不结束,一会横冲直撞直叫他要死去,一会又抵着一处吊着他,还说了许多以前都没有说过的淫词秽语,喻南齐求他别说,忽而被问:“哪学的说这些话?谁叫你的?嗯?” 喻南齐连忙摇头,那是他家的客厅里有一台投影仪,放过应曦带来的黄片。 “喜欢看?” 喻南齐怕他马上就要去拿录像的设备,缩紧屁股,嘴唇贴着嘴唇,去吮他的舌,含糊叫着“老公我好喜欢你”,然后险些被干晕过去。 衣帽间的地毯被得一塌糊涂,浴袍也不能要了,倒是喻南齐身上那件丝绸做的兜肚还是原样,显得他像个被操坏了的童养媳。 这件兜肚本来真的是给喻南齐暖肚子的,也免得磨到那对总是被亵玩的乳粒,但穿这一次他大概也不会想穿了,从衣帽间出来,姬少越便给他解了。 和喻南齐待在一起,“宽衣解带”姬少越也能觉出觉乐趣和缱绻,十分愿意在这种事上花时间,还在他圆圆的肚脐下亲了下。 而喻南齐软绵绵地任人摆布,像是还没有醒过来,觉得他晕乎乎睁眼发愣的样子好笑,揉他的腰,问他哪里难受。 喻南齐用很悚然地表情看姬少越,怯怯说:“我下面好像坏掉了。” 可能是隔了太久,姬少越又不节制,导致自己腿没力气合起来,还感觉那里好似还在漏风。喻南齐咬着下唇不敢睡。 姬少越从抽屉里拿了东西要检查他里面有没有坏掉,让他抱着腿,露出鼓蓬蓬的嫩瓣夹着红绉绉的穴,像张开的肥蚌,流出男精和他的淫水。 姬少越撕开手里的避孕套,用里面的润滑剂量,重新进入了他的后穴,压着喻南齐不堪重负的双腿,告诉他:“没有坏,还这么紧,这么会吸。” 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地上扔着几个用完的包装袋,起起伏伏震颤的床垫才安静下来,房间里欲望和荷尔蒙升温的空气也渐渐被运作的机器替换,净化,成为枕边人安眠黑甜的梦境。 喻南齐感觉没睡多久,抱着他的人就要起床,他半梦半醒地抱住那条手臂,蹭了又蹭。 姬少越对他低语了几句,喻南齐没听清,等他醒来时,怀里就一个枕头。 喻南齐看了看窗缝外的阳光,眼睛一眨一眨,又要睡去。 “哒哒”有人敲了两下门,喻南齐抱着枕头滑进了被子里。 “哒哒”又敲了两下,门被旋开,先伸进来一颗脑袋,左右观察了一下,找到床的位置,脚脖子套着穿奶牛斑纹的小短袜,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去。 人藏在被子里,只有一只指尖粉粉的手搭在外面。 喻南齐贪睡得很,几十秒就能睡着,本来就累,睡得更快。只是突然手上被放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以为来人是佣人的喻南齐一下惊醒过来。 “呀!”正在放礼物的姬君故马上星星眼看他,公主脸嘟嘟的弹着笑,“哥哥你醒了!” 喻南齐看看自己手上没有棱角的机甲球,又看姬君故,后知后觉地笑起来。 上次把姬君故留给陈将晓,他就没再见过他,无忧无虑的姬君故,心情美好,没有家长在身边也有好多事要做。 所以姬君故的这一周好忙的。 他先去见想他的姑奶他们,然后回苏黎世,和那里的朋友、老师道别,收拾好自己的小行李,再陪小叔去看了一场机器人大赛,辗转落地,又担心几天没见的Messy忘记他,在狗窝里倒的时差。 “唔,我睡醒,爸爸就来接我啦。” 原来是这样。 喻南齐弯腰,双手捏捏姬君故的脸颊肉,又摸了摸他脑后的小辫,然后用瘦白的胳膊把他轻轻抱了抱。 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姬少越走近浴室,替他把姬君故抱起来。姬少越比他高出一个头,手里抱着奶呼呼的姬君故,成熟稳重,又和平时看起来又有些不一样。 喻南齐往盥洗台靠,声音里藏不住欣喜:“你怎么不告诉我?” 姬少越看他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薄唇挑起笑:“想让你更高兴些。” 喻南齐情不自禁对他笑,看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姬君故,倾身亲亲他软软的脸颊,而撒娇精姬君故又偏过脸,让他kiss另一边。 喻南齐照做之后,好似公平公正去亲姬少越的左右侧脸,笑吟吟对他说:“好开心。” 姬少越把姬君故放下,随便解下腕表,让儿子去帮自己放好。 等姬君故啪嗒啪嗒出门,喻南齐背靠着墙和姬少越接吻, 嘴里凉凉的薄荷水味道像是糖一样,在唇舌交渡时融化了,被一个人吮食了干净。 听到姬君故快乐的小脚步,喻南齐一推,吃人似的姬少越就松开他,除了嘴唇薄红,脸上还是清清冷冷的。 喻南齐被亲得腰软,腿也不争气,下楼时走在最后。 来度假的姬君故,拖家带口,带来一只狗和一只猫。下楼的大客厅里,Messy卧在沙发上,雪白的一大只,占了一张沙发,白尾巴上团着长大许多但依然显得小小的小橘。 “这都是爸爸送我的。”在姬君故介绍自己的猫狗时,在陌生地方心情不佳的Messy突然动了,尾巴上的小橘猝不及防被扫开,在沙发上打了两个滚。 跳下沙发的Messy“哈哈哈”吐着舌头绕喻南齐转圈,然后蹭他的裤腿,又起立两只前爪子搭在了他的肩上。 喻南齐弯起的眉眼似月牙,他就知道Messy记得自己,每次在视频里,Messy见到他都会来拍镜头。 只是见面时这份将近50公斤的撒娇实在太过沉重巨型,喻南齐摇摇晃晃坐在沙发上,没有威势的命令也不能让Messy停下来。 被挤到角落的小橘嗲嗲叫两声,钻进了靠垫缝隙里,一样待遇的姬君故站在一边歪头,大眼睛里都是困惑。 “Messy,OFF。” Messy放下爪子,很聪明地去看威严的主人,呼噜呼噜着趴在喻南齐脚边。喻南齐锤了锤酸胀的腰,又轻轻拍了一下它势利分明的狗头。 小橘被姬少越拎着脖子从靠垫后拿出来,放在他手里,顺便也把奶香奶香的姬君故抱在他身边。 久违的热闹,喜欢有人陪着的喻南齐脸像朵芙蓉花,湿润的目光示意他也坐下。 对姬少越说:“明明都是我的,你都送给了小咕。” “他喜欢。” 喻南齐看看悬着小脚在Messy背上踩来踩去的姬君故,得到了一丝安慰,说:“好吧,以前Messy陪我,现在它们陪他。” 他晃晃那只格外木,又长得格外油光水滑的小橘的爪子,往姬少越的手点了一下,心底说这个陪我。 姬少越伸出手,修长的五指搭在他的手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撸小橘,偶尔捏他的手指。 没两分钟,撸猫行列多了一只雪嫩的小肉手,姬少越便把手拿开,在一边支着额看像是同龄人、聊得非常投机的一大一小。 第五十四章 给gg的情书 虽然喻南齐很多时候好像和姬君故同龄,但也有该有的责任感和担忧。只是姬君故还这么小,让他去理解父母之间离奇的关系不合理,也可能让很期待母亲的姬君故难过。 况且姬君故有自己的烦恼。 距离生日还有一天,他遛狗时不小心踩进人工湖周围的湿地,这让有些洁癖的姬君故撅着嘴欲哭不哭。 在傍晚的凉风里,喻南齐把他抱在面前,手里拎着被打湿的鞋袜,安慰他没有事,一点都没有脏,回家就给他洗澡。 跟在一边的Messy舔了一下姬君故奶白敦实的脚丫,姬君故把自己没有脚踝的小白腿抬高,蜷着粉嫩的脚趾头,说还是先洗 Messy脏掉的爪子。 ——他每次牵Messy出来玩,回家都要洗干净他的爪子。 “好,等会要给它洗澡,小橘也要洗。明天你生日嘛,大家都香香的。”喻南齐很期待他的生日,说起来就眼睛就带着亮闪闪的笑意。 姬君故又撅着嘴,在他怀里左右换枕着的肩膀,喻南齐问他有什么心事,他才说都是因为Daddy和他说的话。 数天之前,姬少越对他说:“Asher,你马上就要四岁了,又长大了许多,以后我们的生活会和以前不一样,你要慢慢接受。” 他也是最近和以前的朋友道别,然后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而从小照顾他的Anna和Celia也都离开了他,才隐约明白Daddy话里的意思。 随喻南齐行走,姬君故一晃一晃着自己的白萝卜腿,说自己不想过完这个生日,就不是一个宝宝了。 喻南齐亲他好天真可爱的脸颊,向他保证不会,他一直都是自己的宝宝。 姬君故看着他说:“那你也要和Daddy说一声噢。” 喻南齐看看几步之外的别馆,想起正在某扇窗里酷酷地健身的姬少越,又看这么可爱的姬君故,心里就一一阵藏不住的开心,一路小跑着回去,把Messy被交给佣人,将脚已经晾凉的姬君故放进准备好的热水里。 姬少越一来,就看到雪团子坐在蓄着水的浴缸里,一左一右地看自己的脚心,告状,说一路上Messy都在舔自己。 喻南齐半蹲在浴缸前,闻了闻他白嫩的脚心,笑吟吟地夸他是香的。 ——之前姬少越也困惑过,姬君故如此软糯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大约是因为天生就像另一个人。 其乐融融的两人都没发现出现在门口的姬少越,姬君故小鸡崽似的水里扑棱,又浑身是水地抱着喻南齐,央求他也一起玩水。 喻南齐身上短袖都被打湿,贴着腰,半蹲着有若隐若现的腰臀曲线。 喻南齐正在犹豫,姬少越就出声替他拒绝了姬君故,又叫来了保姆,把喻南齐带回了他们的卧室。 姬少越刚刚结束健身,身上荷尔蒙气息浓郁,喻南齐给他解下防撕裂绷带时,刚刚擦掉的汗又从肌群下沁出,带着撩人的热意。 喻南齐其实看不出来姬少越养伤的这半个月他雕塑似地肌肉有什么变化,只是每次他运动完,澎湃鼓胀的力量感让人面红耳赤和腿软。 防脱指套落在地上,鬼迷心窍去舔汗的喻南齐被拽起来,紧贴着他强劲有力身体,被亲得喉咙发痒,嘴唇肿痛。 在惊喘中,背抵着墙,一寸一寸地被夯实干进,头顶落下淋浴的温水。 姬少越顶他一下,他就叫娇细地一声,被姬少越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咬了咬下唇:“你不累吗?” 刚刚结束肌肉训练的姬少越身上又烫又硬,抽出来又插入,大力地撞出了声响,声音低而慢:“不累。” 喻南齐魂都被他顶飞了,勾着他腰的双腿被抬着才没有滑下去,声音发软着让姬少越别再进去。 冲了二十多分钟的澡,喻南齐目光都虚了,泡在水里如何都不愿意了,攀着姬少越的肩膀说:“小咕会来找……唔,它又大起来了……我不要了……” 在荡漾的水波下,姬少越温存地弄他,也让喻南齐筋疲力尽,听姬少越说浴缸里都是他的水,他情难自禁地哭起来,胡言乱语地委屈,觉得自己是艘小拖船,姬少越这个大游轮,要让他累死了。 姬少越看他仍有余力,拖着他的头倾下水,像是真的在开船。 喻南齐胆小极了,手脚紧紧缠着他,拼命从他嘴里换渡氧气。 “哗”从水里出来,喻南齐大口大口喘息,浑身痉挛抽搐,被姬少越捂住嘴,含着他的耳垂让他乖。 喻南齐意乱情迷地仰头吻他的喉结,被掐着嘴干得绷直了身体,阴茎在水里喷出一股,绞着阳具的穴也缴出水儿。 “哒哒”,喻南齐终于听到另一个声音,还有门外姬君故的声音。 没听清楚,但是也足够惊恐。姬少越此时松开手,笑意高深地看他眼泪打转的眼睛,弄他还极度敏感的身体。 姬君故敲门没人应,便踩着拖鞋走了。 喻南齐听到关门的声音,眼睛一颤滚下泪。姬少越问他还要不要开船,他做没有什么决定意义的摇头,不清不楚的难过和歉意:“我……我答应小咕……给他洗澡……” 姬少越聊起让他羞耻的话题,问他还记不记得闹着要自己给他洗澡的小时候。 “不是喜欢和我一起吗?不答应你,还好伤心。随随便便自己就脱光的,从小就会勾人,现在怎么又在哭?” 姬少越亲他的脸,夸他好乖,看他忍受进出的脸,白绵绵地,和小时候难过时一样,像个融化的小雪人。 现在喻南齐不回答他的问题,他自然不满,绷紧了腰要干到喻南齐说话:“嗯?” 喻南齐就听清了前半句话,手指掐进了他后背的一处黑色纹身,断断续续说:“……那时候我还小……” 姬少越邪气笑笑,握着拨弄他粉红的阴茎,说:“你看这不是你的小雀雀,哥哥在干你的小花花。” 喻南齐头皮一惊,不知道在怕什么,只能一声一声地叫着“哥哥”。 回到床上,喻南齐嗓子都哑了,渐渐回神时见姬少越背靠着床头,正在往腰上深红脱痂的伤口绕一圈绷带,潮湿的额发在刀背似的鼻峰垂着阴影。 他对姬少越的依恋起于是无数次偷看的视线里,自己好看又耀眼的兄长是如此地吸引他靠近。 姬少越少时斯文雅俊,有时候在作风上与纨绔无二,但他们这样的家庭,克制和面具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在不骗人的时候还是一丝不苟,偶尔才露出阴鸷的本性。 是这些让只要姬少越在家就被带着藏在他房间的小弟自诩是最了解他的人。 ------只有他知道姬少越性格里的危险,这也是他们在人后不为人知的亲密之一。 想起以前,等待和感情一样隐秘又无望。 喻南齐眨了下酸胀的眼睛,心想,幸好他们是兄弟,又幸好不是。 姬少越偏过头,就与喻南齐的视线对上,调暗了灯,抱着他,用靠很近才能听到声音聊天。 说到他们虽然没有一起长大,又密不可分的小时候。 姬少越是他唯一的哥哥,他是他特殊又迟钝的小弟。 那时姬少越再多震惊也习惯,只是有了一种责无旁贷的义务和霸道,与日俱增。 只有喻南齐还在觉得没有偷亲衬衫的那一次,一切都不会开始,他不会得寸进尺,他也不会一错再错。 其实后面的事,都是注定的。 很奇怪,喻南齐明明什么都不懂,也不明白,依然凭着他那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心和勇气,支撑他不言不语地坚持这段感情。 等喻南齐渐渐睡着,姬少越扣着他的手,在黑暗中描摹枕边沉静的脸庞。 喻南齐迷迷糊糊抓着他手在颊边蹭了蹭。 姬少越问他:“要是十六岁的时候没有亲你,你怎么办?” 喻南齐抿着嘴偷笑,小声告诉他:“我还写了情书。” 喻南齐喜欢写信,在孤单的以前,他想对人说的话,都在每天寄给喻灵的信里。 而姬少越收到过喻南齐许多,隐晦的,坦诚的,甜蜜的表白,就唯独没有收到过他的一封信,以前的生日贺卡上,也没有表达心情的句子。 姬少越突然想把昏昏欲睡的人摇醒,让他把欠自己的情书还给自己。 喻南齐不知情地靠近他,懒洋洋回味:“我一个人时候,有叶子落在脸上,就会想起十六岁你和我那个很长的接吻。” 那时候他就像被吓了一跳,不能再走一步。 现在姬少越和接吻,证明是他记忆出了错,热烈、蛮横、狂扫一切,一点也不像落叶,他却时时想起。 喻南齐睡着前又亲了亲姬少越削薄的唇。 他订了闹钟,要早早去抱抱四岁的姬君故。早上没听见闹铃响,就在春梦里醒来,姬少越从后抱着他,膝盖顶开他的腿,又粗又硬的阴茎已经塞进去一大半。 姬少越想了一晚上十六岁的喻南齐会写什么,想到天亮,在矇昧的天光中看着喻南齐的脸渐渐苏醒了欲望。 姬少越全部进去后没有马上动,抱着醒过来的喻南齐说早上好。 喻南齐漂亮的眼睛变红变润,嘴唇圆圆的吐息。 等闹铃响了三次,姬少越才空出手划掉,把变成粉红色的喻南齐抱进浴室。 换好衣服前,姬少越半跪在地上吻了吻他肚子上的疤,喻南齐没有以前那么介意,缩了缩平坦软白的肚皮,又痒得笑出来。 姬少越让他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去把姬君故抱过来。 过了一会,脸睡得红扑扑的姬君故被抱过来,喻南齐啵啵他的脸颊,说:“宝宝生日快乐。” 然后把礼物拿给他。 出门前又拿给姬少越一个硬皮的笔记本,难为情说自己刚刚用了他的笔记本,内容是九年前写的。 趁姬君故在床上拆礼物,飞快亲了他一下,晃晃他的手:“还给你了,不要不开心了。” 姬君故抬头,讲悄悄话的两个大人就分开了,问他喜不喜欢。 姬君故抱着五个礼物,甜蜜地啵啵两人,一人一下,一左一右。 然后大人也学他一人一下,kiss了彼此。 喻南齐牵着姬君故下楼,姬少越走在后面,翻开皮革制的封皮,翻过几页工作笔记,看到喻南齐用与他一摸一样的笔迹补给他的情书。 “我是漂浮的木头, 留在你的山脚, 长成了绿树。 等风来时,便可以与你说话。” 第五十五章 3 因为往年很忙的姬少越都很重视他的生日,姬君故也知道这一天是重要的一天。就算之前在瑞士已经和朋友过了一次,在这一天他仍旧兴奋与期待。 早起清点完自己收到的礼物,与喻南齐手牵手走在前面,声音嫩嫩地问出手很大方的哥哥:“那些礼物,除了Messy和小橘,还有一个是妈妈的,对不对?” 喻南齐点头,他又问:“你认识她吗?她还会回来吗?” 喻南齐捏着他的小手,有些无措地往后去看姬少越。 太年轻就当父亲的姬少越冷酷得很,直接告诉姬君故有了妈妈就没有哥哥。 姬君故好聪明地说:“我可以今天陪她,明天陪哥哥。” 从Daddy的表情他也知道不可能,姬君故撅嘴,被抱起来不是那么开心,枕在Daddy肩上伸手摸摸喻南齐滑滑的脸。 早饭后,他便忘记了这件事,被两个大人陪着,与在这个住了快一个星期的地方告别。 一座小山一座小山答应了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山花,还有被他发现发新芽的小树,下次来看他们。 回家后换掉后背潮了的汗巾,洗过澡擦上又粉又香的爽身粉,被喻南齐用毯子裹着,像是抱着宝宝一样晃,逗得他脸蛋子直颤。 睡过午觉,便带着他的宠物一起乘车回家。 严爵在家里准备了好些东西,除了好吃的,也有许多餐车和花艺摆放在外面,工人正在往客厅搬今晚要用到的乐器和音响。 姬君故和Messy巡逻了一圈家里,然后留在厨房,踩在板凳上捧着脸围观喻南齐做蛋糕,被喻南齐喂一点甜甜的奶油,就开心得捂嘴巴。 喻南齐说自己只会做面点,蛋糕不是很熟练,但成品还是很成功。 姬君故最捧场,眼睛亮亮的,嘟着嘴巴亲他,又看着自己好漂亮的小蛋糕,担心晚上要来好多客人。 听喻南齐说Daddy订了更大的蛋糕,他才放心,奶白的手指对着蛋糕切,说这样分这样分,哥哥一块,Daddy一块,Messy一块,小橘一块,他们一家刚刚好。 喻南齐把他的脸颊肉都亲得凹陷进去,他也没有生气,还因为喻南齐很少这样亲他,眨着眼睛不好意思。 傍晚他家里就开始陆陆续续来人,都是他Daddy的朋友,有些他见过,更多他没有见过。 人多了,他一时没缠着喻南齐,姬少越趁他不注意,就从他身边带走了喻南齐。 喻南齐小时候喜欢热闹,但不喜欢参与进去。姬家总是有来来去去的宴会,他更多时候暗暗旁观灯光如昼的舞会。 这次姬少越提前告诉过他会来很多人,申市的名流人物几乎都递去了请帖,而和姬家有往来的世交大都见过他,他站在姬少越身边就能认出来。 喻南齐不知道姬少越要如何与人解释他们的关系,也不能像他那样无所顾忌,忧心忡忡说自己要穿裙子。 屁股被扇了一巴掌,然后换上许久没有穿过的西装。下楼前姬少越和他交换了一个很长的吻,搂着他被马甲勒得很细的腰,手穿过他黑发。 楼下客厅的几盏水晶大灯下来往都是鲜衣华服,金色音符流淌,在他踏访这个华丽的梦境,所有人都齐齐朝他看来。 还未看清楚下面客人的面孔,刚刚被人牵出狗窝的姬君故就脱开保姆的手,小跑过来牵出他的手,甜蜜蜜地露出小粒的乳牙。 喻南齐看他的小西装上沾满了狗毛和猫毛,脸上也忍不住笑,便朝姬少越展示。 姬君故该去换衣服,又牵着喻南齐的手不松开,最后便迁就他。 喻南齐跟着姬君故走时,姬少越擦掉他手心的汗让他后面陪小咕玩就可以,不用专门去找他。 喻南齐欢天喜地抱着姬君故回房间,脱掉他的外套,里面英式圆领衬衫扎进裤子,显得小肚腩圆圆的。 怕他热,喻南齐给他换了白色Polo短袖和背带裤,期间姬君故玩自己的pop-up的童书,指里面的小惊喜给他看,嘀嘀咕咕地讲故事。 等陈将晓来找到你侬我侬的两人,他们已经在楼上玩了将近一个小时。 下楼,姬君故被姬少越抱在怀里切那款精致的翻糖蛋糕,把带巧克力小人儿的第一块给了身边的喻南齐,在不明亮的灯光里小声提醒喻南齐少吃一点。 ——一会他们一家还要吃他的小蛋糕。 站在姬少越身边的喻南齐比颜色鲜嫩的蛋糕还要美上几分,抿着嘴窝笑,眼睫似扇动蝶翼,屏蔽了众多随光影明暗变幻的打量。 姬楚慈看他几次,他也没察觉。 其实在他刚才第一次露面时姬楚慈就看到了他,当时正在与人聊天的姬楚慈也在周围安静的一瞬抬头,正好看到俊秀的两兄弟一起出现在楼梯宽阔的平台上,好似他们总是同进同出的以前。 没等人看清楚,被保姆牵着的姬君故就跑去抱住了喻南齐的大腿,甜蜜地对他笑。 喻南齐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去看姬少越,眼睛和嘴唇都勾出了浅浅的笑。 三张面孔像是能让人看花了眼,姬楚慈收回目光,在儿女暗中观察的目光下浅酌了一口香槟酒。 她本以为像姬家下一次像样的宴会还要等下一年自己的生日,或者来年儿女婚嫁,如今姬少越有了回国的原因,她只想轻声叹息。 只有这群孩子才会觉得他们的大哥会如大人一样不介意这个身份尴尬难堪的孩子。 从小早熟又客套的姬少越一回国就把不让人放心的小弟带着,要不是自己愿意,谁又能缠着他? 在姬少越不动声色让所有人明白这个二公子的身份时,他们所有有所察觉的家长本来是一直默认他们兄弟间的亲密。 要是没有出那些事的话。 她还记得当年那场恶劣的叛逆,这些打击不弱于后来父兄接连去世的噩耗。 至于父亲百年前交代下来的事也从来都只让她头疼,她从未想过自己能管住姬少越。 若是此时丈夫在身边,她怕是要在这一双双把她当作洪水猛兽的目光里朝人苦笑。 一晚上大人们都神色幽微,只有认真过生日的姬君故最开心,也最累。 等宾友散尽,他累坏了,还想着自己那个很漂亮的蛋糕。 前面佣工在打扫,吃蛋糕的地方就换到了花园那一处新搭的秋千,成了他家养的动物最喜欢的位置。 姬少越从后搂着喻南齐的腰,空不出手,皮鞋踹动铁艺秋千,赶走了上面先占位置的一猫一狗。 坐上抢来的秋千,姬少越的体重压着他后背,喻南齐偷觑一眼他有些醉意的脸,不忍他落寞,与他轻言细语地聊起今天来的几位熟人。 姬少越在国内的朋友喻南齐就记得一个夏侯,后来因为许家的关系也疏远了。 姬少越优渥的人生里,也是和普通人一样的血骨,人生的失意挫败都成了灵魂深处鸣响的缺憾,难为人知。 夏夜凉风几乎感觉不到,只拂动了喻南齐乌黑柔软的发尾,在姬少越的昏醉不言时,喻南齐握住他绕在腰上的手。 “以后都不会走了,你也回家,好不好?” 总是让他有恃无恐的喻南齐点头说“好”。 此时姬君故也端着蛋糕过来,扭着屁股蹭上座位,挤在两个大人中间,许愿吃蛋糕,在大人接吻时被大手捂住整张脸,听见草丛里夏虫的鸣叫。 回房间前,姬君故就开始打瞌睡,从浴室出来又精神了一会,在方方正正的宝宝垫上表演新学的翻筋斗,然后累得自己很快睡着。 喻南齐离开前亲他一口,不知道他在梦里笑什么,咧开嘴露出了小粒的乳牙。 因为儿子给的温情,在曾经生活十八年的房子里,喻南齐突然很幸福。 往年他都是在这一天准备了不能送出去的礼物,擅自从宝宝的生日愿望里分出一个,祈祷他健康快乐。 他有些地方像抚养他长大的母亲,有些地方又像仰慕的姬少越,对两人不尽其善的模仿,有自己的狡诈和柔弱。 他学得总是很慢,而时间又走得匆忙。好在现在一条又长又狭窄的路到了尽头,出现的微光已经豁然开阔。 喻南齐悄声关上门,见到在门外遇到靠墙休憩的姬少越。 昏黄做旧的壁灯换成了白色的灯光,像柔和的银水,喻南齐走过去划破了如梦似幻的水面,静静抱住姬少越。 几乎同时的,一个“谢谢”,一个道歉,在对视之中没有间隙的,没有声响的,在进行一种无声的、秘密的交流。 有那么一瞬间,他和姬少越不分彼此,交融成了一团雾翳,轻柔地覆盖这栋房子里孩童的呜咽啼哭、年少的困顿笨拙,已知和未曾得知的痛楚,亲吻抚去了岁月里的伤口。 姬少越喝了酒,力气很大,喻南齐觉得自己今晚可能会受伤,被扔在床上粗暴地吻得腰软,然后又乖又积极地舔湿姬少越的手指。 姬少越教给他性,也要他毫无保留的信任,脱光了也不够,酒气撩得声音粗嘎,拿出喻南齐今天才送出来的情书,刨根问底。 而喻南齐记性不好地茫然了一刻,被当作又装傻卖乖,被掐着小肉粒语无伦次呻吟起来。 发酒疯的姬少越把他弄得又痛又哭,等汗津津喘匀气,他终于从脑海的角落里找出了姬少越想知道前因后果。 他那时什么都不懂,曾问过喻灵为什么姬少越成年后就频繁更换的女友。得到的回答有关于他父亲和爷爷之间的较量,还有姬少越从小就被安排好的人生,还有大人之间各有考量的人情交际。 他就是不懂,后来喻灵被他问得烦了,也不想再解释,直接告诉他,因为他哥就是喜欢女人。 为此他预备要生气两三天,但在姬少越回来的当天,他从床上醒来就不假思索地要上楼。 上楼前,严爵和他说小少爷喝了酒,回来也去看过他,现在需要休息。 有姬少越在家,他就会有些任性,假装没有听懂严爵的意思,说自己马上就下来。 走过二楼的走廊,他放轻了脚步,有些警惕地贴着墙。迅速进到姬少越的房间后,紧张脊背松懈下来,心情马上恢复了充沛的欣喜,笑眯眯地,无声踩着地毯要去找寻姬少越。 姬少越的房间是大人的房间,很大,有自己的起居室,单独置放一架三角琴,与卧房隔着一面挂着各种机械弓的墙。他从墙后往卧房里瞄,看到靠在扶手椅上的姬少越,像是一尊闭目的玉像,清冷冷的。 他一直知道哥哥孤单,好在回家有他。在见到姬少越的一瞬间,他就原谅了他那些半真半假的绯闻,就要悄悄靠近,姬少越突然睁开眼。 许久不见,从薄而锐眼角淌出来的清光让他胸口一动,愣神间,姬少越已经松开了皮带,看着房间某处,面无表情抚摸手中肿胀的性器。 紫红色,骄傲又凶悍。比他的大好多。 有沟痕的粗圆阴茎头发育超常,茎体上的静脉曲张像硬筋一样,手抚摸过就在弹动,挞伐的热力掀在偷窥者的脸上,席卷全身,红了脸也软了腿。 他无法呼吸,偷看的时间好比他长大的十五个年岁,漫长无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开始落荒而逃,绊倒在走廊弄出更响的声音,回过头与走到门后的姬少越撞上双眼。 一高一矮的视线,酒意和惊怯逃窜交缠,然后被他打开门被“啪”地合上,他不敢再留,马上跑回房间。 他当时被吓坏了,当天在房间里就没有出来。半夜藏在被子里摸自己软趴趴的性征,模仿从姬少越那里学来的动作,在第一次自渎里闭眼都是哥哥的脸和他那时的神情。 催人心魄的爱欲带着颤栗,如黑暗的漩涡在身体升起,成了某种牢固、稳定的支撑,可以年复一年将爱意隐藏,等待下一次命运的的垂青。 当肖想的脸出现在眼前,面对面进入他,在某一刻彼此无比接近,相逢的脸庞让人生出无限的信任,心甘情愿靠近。 在更深的夜色里,不管疑问与受伤,年少破碎过又偷偷再生的情愫都成为情难自禁地热吻。 姬少越按着他的心口,像抓住了再一次贴近的心脏。 第五十六章 完。 喻南齐出发前,和姬少越一起罗列了他需要处理的所有事情清单。 喻南齐本人一直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因为运气不错,又天生慢一拍,慢条斯理的处事方式就很少暴露他没什么头脑。 在性格严谨姬少越身边,几乎所有事也都是他在安排。 姬少越刚把重心挪回国内,很多事要忙,但也乐于分出时间来和他计划这些,还让助理做了一份财产评估——关于喻南齐在杜市那边的一套房子和一辆车。 房子面积不大,加上外面的屋顶花园,也八十平不到,车子是普通的大众mini,找最好的经理人处理也换不来姬少越腕间的一块表。 喻南齐不在钱上留心,从出入有人接送的二少爷变成忙忙碌碌的小厨子,都不去规划和担心自己的生计,也不关心自己在花谁的钱,师傅就说他是有口饭就吃一口的懒蛋。 这次姬少越要卖他的房子时,他又未雨绸缪地想着不能卖,要是以后和姬少越吵架了,还有个地方住。 他本来什么没有说,但他任何鬼祟的想法都能被姬少越看透,就被绑在床上操得死去活来,等姬君故从幼儿园回来,才腰酸腿软下床。 晚上姬少越又温和斯文地要和他商量,把他抱在大腿上说就算他打算离家出走,也不能走太远,小咕怎么办,他的狗,他的猫怎么办。还说夫妻都是吵架不分床,昨天他把他惹得那么生气,今天也和好了。 喻南齐没有姬少越那么爱生气,也不记仇,但也觉得姬少越说得有道理。 姬少越圈着他,用桌上的电脑帮他算了一笔账,然后说以后帮他存钱,会找经理人管理他的小金库。至于他家床下的保险箱,姬少越刮他的脸说他笨,小偷抱着他的百宝箱就全部拿走了。 喻南齐咬着下唇担心:“那怎么办?” 姬少越说当然是拿回来,和他那些重要财务文件、昂贵宝石一起藏在卧室那个嵌进墙里的密室型保险柜。 喻南齐知道那个秘密的地方,在他小时候,姬少越为了不让他的朋友找到他,就曾把他藏在那里。 ——防弹隐蔽的皮制门,隔绝声音,遇到危险也可以悄无声息开启警报系统。那本是姬云书当初送姬楚聿婚房时专门给这个狂傲不驯的长子设计的,绝密又安全,既保护财产,也预防主人遭遇威胁式的袭击。 当时姬少越把他存在那里,来接他出去时,看他乖,抱着他在生物系统上录上他的指纹,告诉他下次再有坏人就自己躲进去。 喻南齐都快忘记那里,没想到自己长大了还真的有用得上的时候,马上就要去看,然后发现了与世隔绝的密室的新用处。 被压在孔雀石长凳上,喻南齐像翡翠窝里生出的雪,昨晚被过度侵犯的前面白馒头一样肿着,拨开就是发热刺痛的红肉,被姬少越吹进凉风又舒服又羞耻。他蹬着腿要躲,被握住脚踝拉开腿,姬少越邪气地看看他,低下头,吻了吻大腿内侧柔软的皮肤,好厉害的舌头就挤进了穴里,勾搅得喻南齐命都没了一样。 喻南齐叫他弄得生不如死,又很快就射了,然后被叠起腿缓缓插入后穴。 就着这个体位入到底,姬少越两手包着他两瓣屁股,又揉又挤,像是还要蛮横地往里干,威吓哭叫着求饶的喻南齐:“看看你有多娇多笨,以后这里就用来关你,免得你再跑得我找不到,嗯?” 喻南齐不惊吓,每每都能吓得浑身发抖,穴肉疯狂箍紧阳根, 姬少越叫他哭得红了眼,好似怎么都操不够他,一边吓他又一边哄他,说要给他买金子打的凤冠,一起藏在这里陪他。 强锁着几次要抽噎过去的喻南齐和他在不知昏昼的房间纵欲一夜。 喻南齐大半天都在昏睡补觉,也不愿意动弹,姬君故和他要抱抱的时候,也有心无力。 这样像是那段在伦敦昏昏沉沉的经历,姬少越半真半假的话也让他感到害怕。 他和姬少越好不容易才和好,也还需要很多年去学习相爱,所以喻南齐思索了一下夜,晚上他先发制人抱住姬少越,问:“你是不是不放心我?” 姬少越也不介意喻南齐猜到自己在想什么,点头承认。 他习惯性地也异常霸道地包办喻南齐的一切,也曾以为这样的偏执,只是因为他们彼此无法改变的身份,如今又明白那些都是他多疑狭隘的天性作祟。 在装腔作势的曾经,他的私欲也从来不接受姬南齐有一天真的不需要他,或者出现第二个可以替代他的人。 而近期,他工作日程非常紧密,不可能事无巨细陪伴人,他也不能让喻南齐离开他左右。 但他不想割裂喻南齐人性里快乐的一部分,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理由,推脱时间。 喻南齐这样问,姬少越便说等他忙完了就陪他过去。 终于听到姬少越讲明白话,喻南齐暗暗松一口气,抱在他胸口有一会没有说话。 在姬少越就要让步,薄唇动了动,软绵绵趴着的喻南齐说:“我刚刚到杜市的时候很不适应,什么都要自己来,很怕自己被骗,或者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买了房子,也去学了车,还找到了工作,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搬进新房子的那天,我真的特别高兴,因为每一件事都比我想得顺利,我也比自己想的有用。好像新生活就是这样了。” 的确不需要人照顾和安排的喻南齐仰头看他,眼底有清润的水光,轻声说,“可是我好想你啊。” ——不管我能做多少事,又与你相隔可能无法跨越的人海,想到你我依然软弱,只想在夜里哭到死去。 像被两只柔软的手捧着,他心中生病的野兽被驯服,心甘情愿为他的蔷薇低头。 姬少越亲亲他的眼睛和唇角,笑意愉快而微热地落在他的脸颊。 两天后,喻南齐回到他曾独自生活好几年的城市,单独见了当初收留他的师傅在老厝,待了半天,下午拎着打包的饭菜回到一个多月没住的家里。 从许奇帆被移交那天,他说有事,人就消失了,这期间一直是应曦帮他看家浇花。知道他要回来,还专门帮他打扫了房间,里面还维持着他离开的样子,墙角由大到小立着姬君故没有带走恐龙模型,外面门廊月季的花期也还没有过,在傍晚时分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晚餐就他们两个,应曦坐着高脚凳,喻南齐站着,听应曦说个不停,聊到有一张公主脸的姬君故,他还关心起那个小漂亮还记不记得自己教国语。 “记得,他最近在上双语班,他好聪明的,也好学,特别乖。” 见喻南齐夸姬君故就像夸自己的孩子,还有些骄傲,应曦便想问问他的感情生活。而喻南齐眼睛就先笑起来,用藏不住开心的口吻说姬少越最近刚回国,等忙完,他们一家要约他吃饭。 笑意绵绵的脸上好似要飘爱心,这幅样子和经常脑袋旁弹出朵愉悦小花的姬君故很像。 应曦看着他白皙漂亮的脸,心底嘀咕:真去当小后妈了。嘴上很来事:“姐夫看着好端庄,我有点怕他。” 喻南齐抿嘴看他,他说:“我总不能叫他嫂子吧?” 喻南齐被这个称呼弄得背心发寒,退让一步说:“那就叫姐夫吧。” 接着他把自己要回家的事长话短说,意料之中的事,应曦还是感性地红了眼眶,默默去屋外蹲着。 然后湿着脸从外进来,抱住他晃了晃,晃出了喻南齐心底酸涩的情绪。 他还没有买车的时候,应曦每天晚上从学校出来陪他回家,在夜里泛泛谈起今天的经历,像是夜路里难得遇见的同路人。 喻南齐也有些不舍,但他腰酸得很,不让应曦靠着,推开了说:“我把车留在店里,这里的房子留给你了,你有空去把驾照拿了,车子我就让师傅拿给你。” 应曦知道他身上的一大特点就是不知道钱的价值,不想占他的便宜,说什么都不要。 喻南齐坚持,还这样说:“你不要,他就要卖给别人,给你的话,我也放心,以后还能来找你。”顺便住一住。 应曦没想到他做了“走一步看三步”的考虑,想了想便答应他的话,边抹眼泪边说自己最近也帮他做了点事。 在喻南齐忙家事的这段时间,他之前资助的学校帮忙,应曦有替他去帮忙。 “我爸妈的案子判下来了,赔了一些钱,我就都捐了。我就是孤儿,因为运气好,第一次偷东西遇到的人是你。我不想再有的人像我。” 还未多聊这个话题,想起父母的应曦又有些伤感,擦了一下脸。 喻南齐递了几张抽纸,有些担心他以后,说:“应曦你怎么这么爱哭?” 应曦觉得丢脸,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擦脸一边凶狠说:“在觉得可靠的人面前就容易哭啊。你从来不当着我的面哭,是不是觉得我不可靠,靠,老子以后不会哭了。” 喻南齐想说抱着哭多难看啊,但很酷地开口:“我又不喜欢掉眼泪。” 虽然真的很少见,但喻南齐有一张柔弱的脸和含水的眼睛,应曦满脸都是不信他的话。 总是哭肿脸的喻南齐偏过头,他自认自己的句话有一半是真的。 ——他以前很能忍泪,更不好哭。后来,是姬少越总能让他哭出来,他不愿意,就只能被弄得哭得更厉害。 而应曦从下往上观察他在,这个诡异的角度里喻南齐的五官还是很漂亮,鲜艳的嘴唇,湿润的眼睛,这次见面后就好像哪里怪怪的。 今天喻南齐要坐不坐,要站不站,不是靠着墙就是靠着岛台,好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怪怪的。 应曦电光火石间想起昨晚的电话里那几句话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音,喉咙里惊恐无比地吸了半口气。 可能是喻南齐的脸怎么看都不违和,应曦也不了解这类人,反而对他们的感情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见到喻南齐给他放碟片,直起腰时顺手锤了一锤后腰,他都觉得自己又看出了点门道。忍不住又尴尬又刺激地脑内风暴:小别胜新婚,这一个多月,要是喻南齐是个女孩,怕是孩子都有了。 看完电影,应曦没让喻南齐送,离开前有话对他说。喻南齐以为是什么悄悄话,便凑过耳朵。 应曦看他耳后那枚淡淡的吻痕,不明显,但相比其他遮得严严实实的地方,这个本人看不到的位置像是宣誓主权的戳。 应曦憋不住话,尴尬也要说:“姐夫真的好猛。”然后着急忙慌跑了。 喻南齐摸了摸耳垂,慢半拍地笑笑。 一个人在家里清点了一下自己家产,除了一些文件,还有一个装在丝绒盒子金戒指。 太小了,上次都没有被姬少越发现,这个也是装在他想要带走的东西里面。 姬少越送他的两个首饰他都喜欢,但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结婚戒指,一直藏得好好的。 在把戒指放回去前,喻南齐试了试,还是合适的,他摸摸手指,抱着膝盖想了想,将戒指放在了床头的抽屉。 第二天,应曦和他一起去了全名叫“大华二路深海星星学院”的二院,偷偷瞧了瞧教室里里面的小星星们,有人发现他,也偷偷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让喻南齐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以前他不敢见这样的小孩,怕见到心酸,窥见自己母亲的艰辛,又希望多做点好事,保佑他还爱的人少一点曲折。 他在这个城市寄托的仇恨、借宿的思念、寻求的安慰,都像是太阳下被晒净的雾气,幸好爱意和善良都有回应。 从二院离开,他和应曦一人收到了一本聘书,校长不知道怎么谢谢他们,思来想去给了两人一个名誉校长的身份。 喻南齐是学渣,应曦也半斤八两,现在竟然和教育扯上关系,两个人看着红本本激动得脸都红,一路兴高采烈。 从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出来,正往喻南齐家里走,喻南齐突然说等一下,然后看向路边停靠着一辆崭新的哑灰色Panamera。 应曦看到一个带墨镜的高富帅从主驾驶位下来,再打开后侧门,单手抱出一只许久不见的奶团子。 和下班的Daddy一起过来的姬君故也是刚从幼儿园放学,制服是水手领,半空中晃晃的小白腿踩着皮鞋,脚脖子箍着一截白袜子,头上一顶圆圆的小黄帽,在下巴系着一个蝴蝶结。 见到喻南齐便挥手,等姬少越抱着他大步走来,学着姬少越的样子刮喻南齐的脸。 姬君故也还记得应曦,应曦叫他“小咕”,他便“嗯!”地点头,还大方地让人抱。 等回家姬君故守在做饭喻南齐身边,等着尝菜出锅的第一口。 是粤菜师傅的喻南齐做菜的口味都挺适合小孩,所以姬君故每尝一口小脑袋旁冒bling-bling的小星星,捧场得不得了。 等大人真正开饭的时候,喻南齐也差不多把姬君故喂饱了,没等上餐桌,姬君故就揉着眼睛要睡觉。 姬少越没让他马上睡,带着他去楼下买些无关紧要的调味料,顺便让他散散步。 应曦趁只有他们两人时问:“你哥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感觉他有点厉害呢?” “卖药的。”喻南齐不懂集团的事,一边擦洗流理台,一边浅显易懂地告诉应曦,“他真的很厉害。” 应曦把用过的碗筷锅具放进洗碗机,推上门,说:“我感觉到了,感觉自己在和大佬对话。他上班的地方一定很牛吧。” 刚才聊天的时候姬少越说恰好也在医药行业做生意,在客厅闲聊时便给了学医械工程的应曦一些建议。 虽然谈不上醍醐灌顶,但比应曦自己摸索、问人来的犀利精辟得多。 帮忙收拾好厨房,应曦刚准备拿出姬少越刚才给的名片上网搜一搜喻南齐的男朋友到底是谁,姬少越就抱着姬君故回来了。 能吃能睡的姬君故刚出电梯就要人抱,从超市出来吃着一块凉凉的牛奶雪糕人就又精神了,大人吃饭的时候,自己坐在外面玩秋千。 晚餐后,跟着大人去送应曦,车窗外太阳快要睡进地下,天边昏黄,汽车绕城市高架起跑。 姬君故看着看着就眨着眼睛睡着,也不知道车来去了哪里。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车里没人,车外黑乎乎的,他正预备要哭,但车顶灯亮着,让他看清楚两个大人就在车头前,影子的轮廓正相互依靠着看远处的城市,他便歪在安全椅上醒神。 喻南齐带着心爱的人在完成一场放肆的私奔,停靠在无人的旷野接吻,慢慢等到夜幕低垂,城市的灯光像星空的倒影。 回到车上时,姬君故还没有醒,盖着毯子睡得小脸红扑扑的,车厢里都是幼童的奶香。 喻南齐让姬少越关了车上的空调,降下车窗,让凉风吹进来,在副驾歪着看睫毛浓密的姬君故。 喻南齐说:“他每天无忧无虑的样子好乖。” “应曦说看不出来小咕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他以为你会很严格。” 姬少越:“他天生就会撒娇,刚刚会爬的时候就知道来抓我的门,爬进书房,保姆也不敢来抱走他,在我开会的时候他就坐在我腿上吃手。” 喻南齐笑咪咪地亲了一下姬少越的侧脸:“因为他知道你疼他,像我小时候,我就知道谁对我好。你把他照顾得好好,他这么爱你,我也是。” 姬少越侧首看喻南齐甜蜜的脸,说:“所以他像你。” 喻南齐说:“他也像你,他好聪明。” “机灵也像你,只有胆子不随你。” 喻南齐难为情说:“不是这样,宝宝一半像我,一半像你,我胆子也不小。” 姬少越失笑:“嗯。” 喻南齐偏过头去看窗外,夜风掠过他尾梢的头发和让人觉得温柔的美丽笑眼。 (完) 第五十七章 彩蛋&番外 嘿 彩蛋和番外乱炖tips: 1、小鸡的一直是妲己的迷弟。 2、小鸡的名字,和他哥的名字是一首诗,“越鸟朝南枝”。 喻灵取这个名字,并不是想让人误会,是怕他挨饿,齐字笔画还少。 她看中文古籍里看到“岐山之南有秘宝”,然后齐字有另一个发音,是“zi”,但大家都叫他小qi,只有喻灵叫他宝宝和zizi。 3、喻灵的名字是姬楚聿取的,姬是喻的母姓,所以一开始高静微就怀疑喻灵是姬楚聿在养。 4、高静微会选择赵叔覃,是因为他们才门当户对。她爸爸是翡翠一行的商人,有钱是真有钱,但门第不高。赵叔覃在家族排第四,又不是赵家的长子,当初很不受重视。 5、坎坎达捅伤妲己的军刀就是姬楚聿二十多年前给喻灵的那一把。 当初喻灵走出矿区后把这把军刀在翡翠黑市卖了,在姬楚聿他们的吉普车找到她之前,她本来想一个人逃。 6、姬楚聿死前和许奇帆决裂了,也知道了喻灵的一点事。 君故这个名字是他取的。 7、姬云书的祖父在租借地起家,娶的姨太里有沙俄人,所以妲己看着深眉秀骨,有股圣性,像是菩萨。 8、妲己一开始就不想回国继承家产,他有自己的野心,也想离小鸡远远的。免得看到他就几把硬。 9、妲己以前当纨绔的时候玩车、玩弓,和朋友豪赌,高中毕业典礼就包场伦敦最高级的夜店,被国内媒体报道得纸醉金迷,肉欲横流。 不过他没和谁滚到床上,更没有玩群p,玩太累,饮太醉被人扶回房间,醉醺醺打电话,让小鸡喊了一晚上的“哥哥”。 10、陈将晓一直都知道妲己很疼小鸡,从小鸡去上学,他就被交代要看好小鸡,每次小鸡和赵显打架,他来这么快,是因为他黑进学校的监控。 但他就是不告诉陈冉阳大哥爱小弟爱到死,自己也不承认。 11、赵显从小骚扰小鸡都没成功过。 第一次听人说姬少越的弟弟和他一个学校,他就拳头发痒。 小鸡当时不知道他也是妲己的弟弟,笑眯眯的看赵显,赵显第一次对着那张脸没下去手。 后来每次都有陈将晓参合,烦陈将晓得要死。 长大后刚一见面,他就准备要完成多年的夙愿,睡上喻南齐。结果看着姬少越带人去买床上用品,那天晚上抽了一夜的烟,也还想着喻南齐被姬少越操的样子。 然后没两天姬少越斯文和气地通知他爸说要弄死他。赵叔覃把他送到美国不让他回来,他又悄悄回来去蹲喻南齐,莫名其妙被人揍了。 后来他父母冷战,家里乱成一锅粥,再知道喻南齐的消息,是和陈冉阳吃饭时聊起姬少越一家。 赵显筷子停顿了一下,曾经骄躁狂妄的暗中较量,还有长不大的意气都如面前热锅里沸腾的热气,闻着香,其实没什么滋味。 12、小鸡在伦敦时还是一只名媛鸡,陪妲己参加各种酒会、画展,最喜欢拉斐尔前派的风格,喜欢死亡、自然、雕像,而浪漫派的欧仁是他喜欢的画家之一,因为最喜欢的一幅画是他的自由引导人民。 妲己每次看到他翻欧仁的画册就会把他操得下不了床。 13、后来妲己右手受伤,车和弓箭都不像以前随意,玩小鸡就是他的新爱好。每次都会用自己手受伤让小鸡心疼,每次也能轻而易举把小鸡扔上床。 14、小鸡超喜欢妲己的纹身和肌肉。 15、妲己很热衷给小鸡买裙子。 16、恨嫁鸡在回家的前一晚上暗示他哥自己还没有戴戒指。 回家后,姬少越抱着睡着的姬君故,喻南齐在没有人的电梯里爬上姬少越的背,黏糊糊在他耳边说话。 “今天喝了什么酒?怎么饮醉了?” “我没醉酒精。”喻南齐和他亲昵地蹭蹭脸颊“我醉你。哥,你胡子扎到我了。” 喻南齐摸他每天清晨都会刮一遍的下巴,有硬硬的骨头和胡茬,磨得他痒痒的,忍不住去亲他。 回到家放下儿子,姬少越才空出手,把发骚的喻南齐拎出房间,在门外两人密不可分地吻到一起,掐着腰,搂着脖子,像是在撕咬对方。 撩火的喻南齐一开始还能势均力敌地回应他横行霸道的吻,渐渐缺氧腰软,被吮麻了舌头,嘴唇也肿了。 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喻南齐推开他的肩膀,让他从抽屉里拿东西。 姬少越拿出伸进他衣服的手,坏笑着看一旁呼呼大睡的姬君故,压低了嗓子:“家里还有?今天要做么?” 喻南齐催促地推推他的肩膀。 姬少越没注意他的眼神乱瞄的神情,下床看到抽屉里的红色丝绒盒子,心思一动,几乎是马上猜到里面放的和那枚他家里放了许久的戒指是一对。 在他没有动作时,喻南齐从后踩踩他的腰。 姬少越回过身,捏起他的手,要把戒指带上他细白的无名指,又在途中把这枚匆忙许诺的婚戒握回手心,在低头吻在他的手指。 半跪在床边的姬少越将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用少见的神情说:“以前太着急,等我正式地补给你。我们选一个更好看的。” 喻南齐手指摩擦姬少越的脸,没有说这个就很好,也没露出自己现在就想戴上的表情,只是轻言细语说:“那你快点。” 姬少越左右亲他的手心,然后捧着他的脸,鼻尖对着鼻尖,笑意疏朗地说好。 喻南齐小孩似的,不愿意睡觉,缠着他问了大半夜要送自己什么,末了不忘提醒姬少越:“我的凤冠呢?” “少不了的。” 喻南齐满足了,往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眼前亲一口他的下巴。 姬少越凝视着他的脸廓,问他还有没有想要的。 喻南齐摇头,说没有了。 姬少越就是他全部的期待。 17、然后小鸡收到一本厚厚的礼书,内衬光滑如绸,四角绑在黄花梨的木帖上,金漆红底,左右对开写着他的聘礼。 妲己补给小鸡的完全按三书六礼来的,聘礼有翡翠珠玉、黄金钻石、手镯项链、房产车子。 小鸡的嫁资除了他存了好久的小金库,还有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咕。 18、小鸡的凤冠。 妲己真的让人打了一套纯金的,很沉,小鸡戴上喜欢得不得了。(妲己也是^_^) 他不是不爱钱,他是只爱金子。 从小喻灵就告诉他翡翠是中国人炒出来的,黄金才值钱。 19、后来应曦去回答了网站的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发现朋友是个壕。 是他第一次去喻南齐家里。姬少越生日,在南山办宴,他以为喻南齐约在景点见面。 然后应曦才知道景区是他家对游客开放的一部分,而他们住在山上不对外开放的那一部分。 20、Messy是一只高冷的大狗,喜欢智障(也许是更高冷)的小橘,走到哪里都喜欢叼着小橘的后颈一起。 后来享受了荣华富贵的小橘成了大橘,连姬君故抱它都有点费劲,懒得动的大橘会自己墩墩跑去Messy身边团着。 21、小鸡的职业除了养咕达人,养狗达人,养猫达人,校长,还是妲己成立的基金会理事,一只阔太鸡。 22、小咕不常找妈妈,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提了。 有一天,洗过澡的小咕摸自己的小肚腩,问喻南齐男孩子也可以生宝宝吗。 喻南齐又难过又不知所措,小咕软软的胳膊抱住他,kiss他的脸颊说:“那他一定很厉害。” 23、小鸡看什么都稀奇喜欢,喜欢到处乱跑,小咕喜欢大自然的就是很像他。 妲己想让他老实一点,就让他去陈将晓公司的游戏开发部领了一份闲职,没什么正事,经常和陈将晓一起打游戏。 然后陈将晓嫌弃他人特别懒,腰还粗了。 把小鸡气到了,再也不去上班。 几个月后的秋天,陈将晓多了一个叫姬知遇的小侄子。 24、小咕和知遇。 小咕想要个弟弟,等到他的脸颊肉消失的时候,脸颊肉二号就降临了。 25、小鸡一段时间身上奶香很重,小咕就喜欢往他怀里靠。 妲己晚上吸奶时笑他白天抱着小咕的样子,说他是不是想给小咕喂奶,然后咬他小锥子一样的乳肉,把蜜汁都吮尽了。小鸡又哭又叫,两条腿在床上乱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