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这样想起，他就心如刀绞，当即就拾掇行李进京。
好不容易把儿子哄回来的顾夫人顾老爷，还有顾老夫人，当然舍不得啊，追问之下知道了事情原委，他们第一次没有为陈雪说话，包括顾夫人这个陈雪的亲姑姑。
若是林家还是农门小户，陈雪依旧是放猫行凶，顾夫人自然还要颠倒黑白，还要护短。
但如今林家已经是顾家不能高攀的门第，可以随意左右儿子前程，权衡利弊，他们也再不能肆意行事。
于是顾天泽没过五六日就到了林家，还带了一车家里准备的赔礼。
林家看待顾天泽这个林大山的大弟子，从来都是同顾家陈家之类分割开来的。
歹竹出好笋，顾家陈家是歹竹，顾天泽就是那根儿好笋，聪明明理，对先生孝顺，对师弟们照顾有加，实在是不得多得的好好少年。
所以，顾天泽刚刚跪倒，就被林大山一把扶了起来。
陈雪是陈家姑娘，她犯了错，同顾家没有干系。先前就是顾家行事不妥，林家都没有迁怒顾天泽半分，更不何况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呢。
于是，顾天泽在林家住了十几日，吃的好，住的暖，被先生和师弟们带着见了一些师兄，太学和国子监、弘文馆都转了几圈儿开眼界，之后就收拾行李，师兄弟们一起热热闹闹回兴州去读书了。
再说，夜岚派人送锦鸡回来，不是旁人，居然是十五和十六两个，他们如今求了父皇，在京畿道大营，随着八哥练兵，当然他们是被操练那一方的。
这次到林家送东西，旁人都恨不得打破头，但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却有些犹豫忐忑。
先前在赏花宴上，他们本意是想偷偷看看进宫的贵女是什么模样，不想被三皇子抓个正着，随着他进了大殿，自然也看见他调戏娇娇。
若是让他们选一个，他们自然更喜欢文武双全的八哥，而不是好色自大的三哥。
但他们只是个连太监宫女都可以欺负一下的光头皇子，没有母族支持，没有父皇的宠爱，若是拦阻三皇子，保护了娇娇，他们是对得起八哥了，但以后在宫里就别想又好日子过了。
毕竟三皇子的娘是皇后，是整个后宫的主子，别说给他们两个小小皇子一些不痛快，就是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死掉，也不算难事。
所以，那一刻他们退缩了。
这些时日在军营里，他们每次见到八哥，都是抬不起头来，甚至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八哥骂他们是懦夫，再不肯带着他们军营。梦见林家老爷子拿了烟袋锅敲他们的头，再不肯给他们摘西瓜，不肯招待他们吃肉。就像两只雏鸟，他们再也没了可以依靠的大叔，没了可以短暂栖息的小窝。
林老爷子从村里溜达回来，就见十五和十六两个在门前推搡，好似在争执，谁先进去。
老爷子好笑，就高声问道，“两位殿下这是从哪里来啊，怎么不进门？”
十五和十六猛然回身，见到老爷子笑眯眯背着手，一身的夹棉袄裤，同村里的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但他腰背却挺得笔直，看一眼就让他们心虚之极。
“呃，国公爷，您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两位殿下怎么突然这么客套？登门是客，走啊，进屋去喝茶吃点心。”
老爷子瞧着两个少年也是好笑，明明是皇子，龙子龙孙，神态偏偏同受了惊吓的小鸡仔一般。
十五和十六没有办法，只能互相瞪了一眼跟在老爷子身后进了门。
娇娇正好在灶间忙碌给两个小侄儿小侄女做小零食，听得动静探头一看，就笑道，“十五殿下，十六殿下来了！我正好做了焦糖布丁，你们要不要尝尝！”
十五和十六迟疑了一瞬，就弱弱应道，“好，谢郡主。”
娇娇笑着摆摆手，转而继续忙碌，很快就端了一只托盘进了堂屋。托盘上六只白瓷浅口小碗，碗里是金黄色的布丁，裹了一层橘色的焦糖，看着极是诱人。
小鱼同果冻儿从厢房跑过来，身后跟着熊大和旺财，倒也有些气势。可惜一见到好吃的，两个小的立刻就化身成了摇尾巴的小狗。
“姑姑，你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姑姑做的点心最好吃，别仁叔叔做的还好！”
“马屁精，不哄我也给你们吃啊。”娇娇嘴上嗔怪着，却依旧被哄得眉开眼笑。
两个孩子一人端了一碗，坐在椅子上，踢蹬着小腿，欢快的用勺子舀着吃，不时幸福的眯了眼睛。
第1046章 冬末春初
老爷子也得了一碗，虽然他对这些豆腐一样的小零食不感兴趣，但孙女孝顺，他还是笑呵呵吃光了。
倒是十五和十六迟疑着，举了勺子，吞着口水，却不敢吃一口。
娇娇看的奇怪，就问道，“你们怎么不吃啊，趁热才好吃，就像鸡蛋羹一样，但是比鸡蛋羹可好吃多了。”
十五和十六对视一眼，都是扔了勺子，起身给娇娇行礼，“郡主，上次赏花宴，三哥对你不规矩，我们…我们没有上前帮忙儿，愧对郡主和林家的招呼，还有八哥…我们也对不住。”
娇娇听得怔愣了一瞬，转而却是笑了起来。其实她早就不记得当时十五和十六皇子在场，毕竟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想得是怎么解决，而不是依靠谁庇护帮忙。
不过，十五和十六两个皇子，今日能这么说，就证明林家先前待他们的亲近，还有夜岚平日的照料引导，都没有白费。
这世上从来不缺乏释放善意的人，但多半因为不懂感恩而再无声息。
幸好，十五和十六皇子不是。
“两位殿下多心了，当日那个情形，皇后娘娘都在旁观，更别说你们了。再说，王爷及时出现解围了。退一万步说，就是王爷不出现，我也不会吃亏。你们不必心里有愧，人活在世都有不得已。”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十五和十六的心里，他们贵为皇子，但自小活到大，不得已简直太多了，有时候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被父母亲人娇养长大。
但他们到底是男子，再多的苦这会儿也不能说，于是纷纷道谢，“多谢郡主体谅。”
老爷子也是笑道，“你们方才在门外迟疑，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啊。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说到底你们如今还没有自保的实力，更别说帮助旁人了。以后多长些本事，等那时候，我家娇娇再有什么麻烦，就要劳烦你们出手帮忙了。”
“那是一定的。”
“国公爷放心。”
十五和十六放下了心事，端了小碗吃着，都是眉开眼笑，“这个叫布丁吗，怎么这么软嫩，还鲜甜。”
“是啊，真是比鸡蛋羹好吃多了。”
“你们喜欢吃就好，中午在这里吃饭吧，再给你们八哥带个食盒回去。”
“好啊，谢八嫂。”
两个小子直接改了口，换了越发亲近的称呼，惹得娇娇脸红，又去了灶间准备饭菜。
老爷子闲着无事，带了十五和十六去了预备建书院的位置，指了图纸说这里是读书楼，这里是操场，这里是足球场，这里是游泳之地，听得两个皇子都是羡慕，动心要来书院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