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后日就是大朝会了，来不及。”
周山长坚持，惹得二老爷也是忍不住开口，“爹，您这般劳心劳力，不说姚家领不领情，就是那位一日不改主意，您做什么都是徒劳。何苦惹得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闭嘴，蠢货！”
周山长喝了半碗参茶，缓过了精神，开口骂儿子也有了力气，“我们周家和姚家同气连枝，没有姚家，怎么会有周家？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另外，你们这些短视的东西，怎么就知道姚家不能复起？有八皇子在一日，姚家就不可能没落！
如今正是八皇子需要援手的时候，这时候不出力，还等什么时候？你们这群蠢货，读书不成就罢了，连心智都如此短缺，若是不寻个靠山，百年后周家怕是连黄土都剩不下一杯！”
“爹是否杞人忧天了，不是还有书院…”二老爷下意识反驳一句，眼见老爹气得脸色发黑，赶紧就跪了下去。
周山长也不耐烦看他们挥手撵人，“都给我滚！周兴呢，上前伺候！”
说罢，他突然想起林安和赵三生两个，又道，“三生和林安呢，让他们也来。”
周家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林安是哪个，赵三生又是哪个。倒是站在外边的三少爷应了一句，“爷爷，你昏倒的时候，他们就自己走掉了！”
周山长实在忍耐不住，手里的茶碗直接奔了孙儿就扔了过去。
“废材一个，陷害旁人都这般浅显，要你什么用处？”
三少爷缩了脖子，心虚的厉害，他也不过顺口模糊了一下赵三生和林安离开的时间点罢了…
很快，周兴听了小厮报信儿，进来伺候，跪倒禀报的清清楚楚，“山长，您在城门外昏倒，赵少爷和林少爷给您灌了烈酒御寒，又租了马车，寻人通知了府里。待得看见大老爷来迎，这才同我说明去探望亲戚，明早再过来拜见您。”
周山长点头，抬眼狠狠瞪了孙儿一记，言下之意不用多说，三少爷已经要把脑袋插到地砖缝隙里了。
“都下去吧，不得我召唤，不要来碍眼。”
老爷子是真生气了，连儿子儿媳和孙儿都撵了出去。
众人灰头土脸，也不敢多说，但却把赵三生和林安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不说周山长这里如何忙碌联络门生故旧，只说赵三生和林安，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就又生龙活虎了。师兄弟俩，这几年一直没把当初在家里学的功夫扔下，早起围着院子跑了十圈儿，然后一人一根树枝做武器，你来我往斗在一处，惹得两个小厮都是围在一边看热闹，不时鼓掌叫好。
钱伯和蒋师傅起床，看到如此，都是感慨，年轻真是好。蒋师傅下厨做早饭，赵三生和林安也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臭毛病，一个帮忙烧火，一个帮忙放桌子摆筷子。
钱伯看的一直点头，忍不住羡慕的咋舌。可惜，当年老妻身子不好，只生了满仓一个。若是多生几个，也同这样的后生一般，他可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吃了早饭，赵三生同林安交代了行踪，就出门去了。
因为昨日周山长累的昏倒，于性命无碍，他们也没有买什么补品药材，只在铺子里买了些新出炉的点心，然后就早早去了周家。
不想到了周家，门房的小厮懒洋洋应了一声，说是进去通报，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但赵三生和林安也不恼，寻了个背风朝阳的地方，就拎着点心恭敬守着。
这般过了半个时辰，周家的大门一直紧闭。赵三生跺跺有些冻僵的脚，低声道，“师弟，咱们走吧，今日诚意已经够了，改日再来就好。”
林安点头，抖抖披风上的雪花儿，安静笑道，“好，听师兄的。”
但两人没走几步呢，侧门却是开了，周大老爷带了奴仆，抬着下巴，倨傲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上门求见？”
林安和赵三生对视一眼，赵三生就开口道，“回大老爷的话，我们是岳麓书院弟子，今日上门拜访山长。”
周大老爷冷笑道，“我这几年不在书院，书院真是什人都能随便进了。你们说自己是书院弟子，有什么凭证？”
赵三生眼见林安脸色有些泛青，生怕他方才冻得狠了，就有些不耐烦应付周家人，开口应道，“岳麓书院的弟子可是随便被冒充的？大老爷只要禀报山长一声，或者请周兴出来，自然就可分辨我们的话是真是假。
但把客人晾在门外吹风受冻，难道是周家的待客之道？今日不见山长也罢了，若是它日见到，我定然要问一问。
山长多年呕心沥血，教书育人，名扬天下，若是因为某些愚蠢之人损了声名，实在让人太过痛心!”
“你，你！”周大老爷什么时候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啊，气得差点儿跳脚，“该死的黄毛小子…”
第660章 世人千万种
他刚要发怒，周兴却从大门后闪了出来，显见他方才已经听了半晌，这会儿随意同大老爷拱拱手，就走到林安和赵三生跟前，笑道，“二位少爷，山长刚一醒来就问起你们，方才还是惦记，催小人出来接。小人路上有事耽搁一会儿，还请二位少爷海涵。”
说着话，他深深行了一礼。林安和赵三生都知道，这一礼多半是为了周大老爷的刁难赔罪。
他们倒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迁怒周兴，或者对山长不恭敬，于是赶紧回礼，笑道，“是我们来的时机不巧，下次和周叔约好时辰，也省的山长惦记。”
“好，二位少爷有心。”
周兴说着话就带两人进了侧门，周大老爷自觉被折了颜面，再见到林安路过时候同他做的鬼脸，立时气得头顶喷火，还想再骂，林安已经又换回了温和安静的模样，他气得厉害，到底不敢招惹脾气火爆的老爹，于是当着周府上下的面儿，赵三生和林安就抬头挺胸，大步进了前院书房。
周家这座府邸很大，足有前后五进，而且带了一个大花园。书房又是山长平日读书写字或者待客之处，所以，名字叫书房，其实就是单独的一个大院子。
正房五间，外带东西厢房各五间，院子里假山流水，花草处处，布置的很是雅致。即便如今已经是冬日，百花凋零，依旧可以看出几分夏日的景致。
周山长到了家，睡了一宿好觉，这会儿又吃过早饭，气色很是不错，一见赵三生和林安两人进来，开口就笑骂道，“两个油滑小子，生怕我们周家留了你们杀掉卖肉啊？居然趁着我昏睡，私下跑掉了，该当何罪？”
赵三生同林安行礼，开口却是没迟疑，就道，“山长是师长，按理说弟子应该服侍在侧，但弟子两人八字同周家不合，若是跟随山长住进来，怕是会搅的周家不宁，山长夹在中间也烦心。不如我们主动避退，没有接触，自然就没有冲突。”
周山长翻个白眼，冷哼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这脾气能变得和软一些，针尖对麦芒儿一般，谁也从你手里讨不到好处，时日久了，怕是你就成最了众矢之的。”
赵三生低了头不说话，显见是不打算改掉这个脾气，但又没有反驳师长，做到了恭敬顺从。
周山长没有办法，转而望向安静的林安，问道，“你不劝劝他？”
“劝师兄？”林安笑得一脸无害，懵懂问道，“山长，为什么要劝？师兄这样很好啊，我爷爷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是被人夸赞，代价是要忍受欺辱，那还是被人骂好了，左右也不会掉块肉？
再说，世人本就千万种，若都是温良君子模样，那多无趣。师兄只要做自己，即便是不一样的，也没什么不好啊…”
“行了，行了，”周山长被林安说的头疼，赶紧摆手制止，“是谁说你安静寡言的，我今日才知道，你是林家小子里隐藏本性最深的一个。”
听山长提起自家，林安笑的更欢喜了，“谢山长夸奖。”
周山长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幸好娇娇不在，否则我怕是要被气得再昏睡过去。”
周兴上前替师生三人倒茶，难道笑着接口，“山长可是说错了，若是娇娇小姐在，怕是这会儿您好吃的都吃不完，根本没有空闲说话。”
“这倒是，这丫头最近偷懒，都没派人送东西过来。昨夜口渴，我还想吃一口糖水果子，可惜…”
周山长吧嗒着嘴巴，这会儿真是同馋嘴的小孩儿没什么两样。赵三生赶紧送了点心，“山长先尝尝我们从街上买回的点心，新出炉的，也勉强能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