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长就像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两手把着眼镜腿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欢喜的差点儿手舞足蹈。
姚老先生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下了，起身就去同师弟抢夺，“你一会儿再看，娇娇送我的礼物，我还没仔细看看呢。”
“不成，我再看看，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周山长正是新奇，自然不愿意归还，于是两个年岁加一起足有一百三十的老人家，为了一副老花镜，差点儿大打出手。
林老爷子和林大山看的差点儿直了眼睛，说好的仙风道骨，德高望重，天下第一大儒，大越半圣，都哪里去了…
难道这么一副水晶片子是西游记里那面照妖镜，照出了两个伪装的大儒和半圣…
娇娇也是被两个老小孩逗的笑个不停，结果还是老爷子了解孙女，扯了她到一旁，瞪眼恼道，“你别使坏主意，是不是口袋里还有，赶紧再拿一副出来！”
娇娇被爷爷看穿，立刻缩了脖子装老实，“哎呀，爷爷，我本来想拿出来的，没想到姚爷爷他们就抢起来了。”
林大山这才明白侄女居然又调皮，他气得抬手想打又舍不得，到底在侄女头上敲了一记。
娇娇赶紧从挎包里又掏出一个绸缎包儿，举着上前嚷道，“姚爷爷，周爷爷，你们别吵啊，我这里还有一副！”
“啊，还有一副？”
周山长听得惊喜，手下一迟疑的功夫，就被姚老先生抢去了手里的那副。
娇娇赶紧把绸布包儿塞到周山长手里，他三两下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副一模一样的眼镜，于是立刻放弃了继续去抢夺的念头，直接架在鼻子上，嚷道，“师兄，看你那个小气样子，我也有一副，谁还跟你抢啊。”
姚老先生气得吹胡子，小心扯了衣襟擦擦眼镜，这才重新架在眼前。
清晰的世界，让他舒心的长长吐了一口气。
“好，好啊。以后看书写字可不用趴在桌子上了，真是太好了！”
娇娇本意是要他们关注拼音，哪里想到被两副老花镜抢了风头，她于是就撅了嘴巴，伸手盖了木片，嗔怪道，“姚爷爷，你还看不看我给你的礼物了！”
“哎呀，还看什么礼物啊，这水晶片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周山长戴着眼镜，背着手，神气活现的在屋里走动。他也是人老成精，怎么会不知道方才娇娇这丫头拿他玩笑了，于是这会儿开口就搅局。
娇娇气得跺脚，好在姚老先生心胸豁达，半点不计较小丫头同他玩笑，于是就拿了写满拼音的图片仔细查看。
娇娇赶紧低了头，同他仔细解释。最后她才从挎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一页页翻开，同老先生讲解，“姚爷爷，你看这是我家里育秧种稻的技巧，还有孵蛋和饲养地龙的法子，都用最浅显的句子写下来了。每个字上边标了拼音，不论任何人，只要学会了拼音的发音，都可以读懂这本书。然后不用我爹和哥哥们挨个村屯教授，大越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学会种稻和养鸡，家里打了粮食，卖了鸡蛋，日子就越过越好了。您说，是不是？”
姚老先生接过册子，慢慢翻下去，手指就有些颤抖起来。
确实如同娇娇所说，眼镜只是一个新奇宝贝，得到只能让他一人受惠。但这拼音若是推广开来，就会有无数人不用去学堂，也能学会读写，能看懂农书…
这古怪的小字符，同新算法一般，都是开启民智的重宝！
“这…这是从何得来？这是重宝啊，能让整个大越百姓受益的重宝！”
姚老先生明知道他不该问出口，林家有很多秘密，他隐约有些猜测，就如同新算法一般，林家借口是从海商处学来，但京都也出现过海商，为何没人学到这种算法，偏偏是身处北地的一个林家小丫头学会了？
如今这拼音也是，看着同新算法的符号就是一个出处，林家定然还会说是从海商处得来。但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知道这等重宝，到底从何而来！
可惜，这一次他猜错了，娇娇笑嘻嘻拿了桌上的果子啃了一口，很是随意的应道，“当然是从姚爷爷您这里来的，就像新算学一般，姚爷爷为了开启大越民智，亲自开创。”
姚老先生惊愕的微微张了嘴巴，下意识望向林大山和林老爷子。
不想，林大山也是点头应道，“是啊，先生，自然是您亲自开创。”
林老爷子也是笑眯眯附和道，“老先生，这只能是您开创。”
林家老少三代，逐一回答，语气不同，但含义却惊奇的一致。
第436章 有一就有二
当初为了免罪，新算学归到了姚家父子头上，让他们得了如今的自由，姚老先生每每想起，总好似做了窃贼，待林家更觉百般亏欠。
如今，不等他回报林家，林家又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不成，新算学就罢了，这次的…这个叫什么？”
老先生说到一半才想起还不知道这一套识字新法叫什么，于是扭头去问娇娇。
娇娇想了想，就道，“我取了一个名字，叫拼音识字法。”
“拼音？”老先生点头，赞道，“这名字确实名副其实。”
周山长这会儿也走了过来，眼镜自然没舍得拿下来，手里捏了识字木板仔细打量，也是叹气称赞道，“这法子真是不错，只要学会这个拼音，再有木片，不用先生，不用去学堂，人人都能学会读写。”
姚老先生却突然醒过神来，话头儿差点儿又被岔开了。
他狠狠瞪了师弟一眼，正色同林家祖孙三个说道，“不成，老英雄，新算学一事，老夫已经是亏心。如今不能再窃取这样的泼天功绩，这是要名垂青史，载入史册的荣耀。”
他好似生怕林家人不懂，还要再仔细解释。林老爷子却是笑着摆手，“老先生，我们林家是农门小户，人微言轻，若是想要把这样好的识字法公布出去，让整个大越的百姓受益，怕是没有十几年的功夫，都做不成。而且这期间，万一有谁起了觊觎或者抢夺之心，还要给家里招来大祸。
算来算去，还是经由老先生的手，使得大越皆知最好了。我们林家有田可种，有屋可住，有产业进项，已经足够了，不贪心也不奢求。反倒是老先生如今虽然得了自由，但还是没有洗清冤屈，多一份功绩，也多一分希望。
所以，无论怎么说，识字法都是老先生开创，也只能由老先生开创。”
“这…”姚老先生听得是心头五味陈杂，有感激，也有震动…
林老爷子见此，就带了儿子孙女告辞，“老先生，若是您不应下此事，那这新识字法就只能压在箱底，等多年后有了好时机再拿出来了。若是您应了，就请您和周山长商量如何安排吧。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歇息了。先生和山长也早些歇息吧！”
说着话儿，老爷子就拱拱手出了门。林大山也是行礼，轮到娇娇这里，小丫头同姚先生和周山长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儿，“姚爷爷，周爷爷，我回去了啊。你们的眼镜一定要保管好，坏掉可没地方再找。”
说完，她也蹦蹦跳跳跑掉了。
姚老先生和周山长下意识把眼镜摘了下来，小心捏在手里。
周山长更是喊了他的一个随从，“快把我装印章的盒子取来！”
那随从一直在院子里守着，突然听得吩咐，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大晚上寻印章，但依旧跑去行李箱里取了送来。
结果，他就见往日主子万般珍惜的印章，如今被随意倒在桌子上，只留了那个紫檀雕花的细条盒子，里面镶嵌的棉花和绸布，然后迎进了一个新住户…
姚老先生也没客气，取了另一个盒子，同样如法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