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农门娇女 第279节

骂到一半,他才惊觉这话容易被人扣个不满差事的帽子,赶紧收了话头儿,又催把总去修车。

倒是不远处,树下坐着的姚家父子,听得这话,姚老先生居然睁开了眼睛。

姚老先生,自三岁开蒙,从童生秀才到举人状元,之用了十五年,名扬大越,之后游学十年,著书立说,接掌姚家之后,进入弘文馆任大学士,太学里也是三个学监之一,可谓是满腹诗书,桃李满天下。有读书人赞誉老先生 ,脚下走过的路都会开出写字的鲜花儿。

可是如今,原本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人,经过了一年多的牢狱之灾,再千里跋涉,居然有了油灯枯尽的征兆。

面黄肌瘦,两颊瘦削,眼窝塌陷,好似秋日的枯叶。这还不算,他的双脚因为徒步千里,脚底初始的水泡被枯枝石块扎破,留下的伤口溃败,腐烂,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肉,甚至有骨头露在外边,几乎已经不能行走了。

十日前,他就断断续续开始发低烧,但无论怎么请求官差,官差都不愿意寻医生诊治,若不是那个把总偷偷送过一次药膏,怕是他根本坚持不到这里。

他伸手慢慢摸了摸发髻上的铜簪,即便是抄家之时,还是陷于牢狱,这根儿不值钱却代表着姚家家主的簪子,都不曾被外人觊觎,才得以留下,却没人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姚家最大的秘密…

姚长鸣同样狼狈憔悴,往日风度翩翩,儒雅过人的太学先生,如今比路边的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半点儿没有在意,满眼都是老父亲的伤情,心里焦灼的好似被扔进油锅里煎炸。

这个时候,满腹才学根本半点儿用处都没有。他万般后悔,为什么没有习学医术,为什么没有学武从戎,起码这样的时候,不用看着垂死的老父亲在挣命,不用随意被人欺辱。往日的荣耀和富贵,好似随着一路北行,都散去了。

如同被褪去的华丽外衣,剩下的是无能和无尽的愧疚。

这会儿眼见老爹在抚摸代表家主之位的发簪,他猜得老爹想要在这样的时候把家主之位传于他,喉咙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里有泪,被他极力逼了回去,两手握成拳就要去寻那两个官员拼命,就算最后是被他们抓住把柄丧命,也总比这样眼见老爹受苦要好很多。

可是,他刚一起身,袖子就被老父亲抓住了。

“长鸣!”

老人的声音很是虚弱,却带了一众不容置疑的力量。

姚长鸣心头越发悲凉,哽咽着跪了下去,“父亲,儿不认命,儿要…”

“长鸣,你把这个簪子拧开。”

姚老先生把簪子塞进儿子手里,并不在意散乱的头发,眼里有种怕人的光亮。

拧开?

姚长鸣有些疑惑,姚老先生却是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这是明阳先生留下的,有个关乎咱们家族的重要预言。”

姚长鸣听得这话,眼里爆发的狂喜几乎差点儿喷薄出来。

阳明先生其人,虽然他们父子都称他为先生,但论起血缘,其实他是姚老先生的太祖母的哥哥。

当年姚老先生的太祖父因为一个巧合,救了阳明先生的性命,他不但把妹妹嫁进了姚家,而且一辈子护持姚家这些行事方正的书生,平安顺遂的度过了四十年,也奠定了姚家大越第一书香门第的基础。

阳明先生身具国士之才,却从来不曾出仕,甚至根本没有在大越扬名的打算,后期更是出家为道士,云游不知在何处仙逝。

但他这四十年,但凡姚家有大事发生,都离不开他的指点。就是姚家子孙不得入仕的祖训,也是他提出来的。

所以,外人不知阳明先生是何人,姚家人却是从不曾忘记,甚至倍加推崇。

没想到,时隔将近一百年,姚家繁衍了四代,居然还能听到阳明先生这几个字。

姚长鸣枯长的手指有些哆嗦,但还是仔细探看那根儿发簪,最后在簪头的祥云中间凸出位置,试探着按了一下,簪子里发出轻微的一丝声音,然后平滑的簪身就露出一道缝隙。

姚长鸣小心掰开,拿出一张小小的纸卷。

这下,连姚老先生都挣扎着坐直了身体。

姚长鸣心疼老父亲,让老爹靠在他怀里,父子俩这才慢慢打开了纸卷。

结果,纸卷上只有四个字,“逢林且入。”

父子俩互相对视一样,神色里都是七分疑惑,三分失望。

第336章 逢林且入

即便他们都是学富五车,加一起读过的书几乎要占大越所有书量的九成,这会儿也是想不明白,阳明先生留下的预言到底是何意。

姚长鸣忍不住低声问询老父亲,“父亲,阳明先生就没有留下别的线索吗?”

姚老先生皱眉,嘴唇因为干渴有些开裂,这般紧紧一抿,隐隐露了血丝,“先生当年只说,山穷水尽之时,春生万物,方可打开簪子。这是你祖父过世前传给我的,应该没有错。如今,我们姚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方才那两人说起春生万物,我心有所感,才想着时机到了,不想…”

姚长鸣虽然心急,但也不愿意老父亲跟着费心,于是就道,“父亲,您先歇息一下,我再想想。”

他说罢,望向不远处的众人。兵卒们照料完马匹,吃了干粮,这会儿正准备要上路。但马车依旧没有修好,那把总脾气急,抬脚正踹得两个修车的兵卒抱头鼠窜。

倒是众人身后是一片小树林,难道阳明先生留下的语言是要他带着父亲趁机逃跑,冲进树林,姚家这场灭门大难就当真会躲过去吗?

他狠狠闭了眼睛,苦笑出声。

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这语言当真这般应验,他这会儿要怎么背着伤重的老父亲,打败一百兵卒,跑进树林?

正是这样的时候,远处的路上,突然有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越来听得越清楚。

一个半大后生,脸黑身壮,穿了蓝色的夹袄,宽松的同色裤子,腰上系着黑色的腰带,手里甩着鞭子,正欢快的架着马车跑来。

车厢里不知坐了什么人,车窗半撩开,隐约还有童声童语传出。

两个官员立刻站了起来,一百兵卒也是迅速集结。有人过来拎了姚家父子,粗暴的扯了他们站在人群之中,一来不愿意他们的模样被外人看清楚,二来也是防备有个意外变故。

倒是那把总离得大路很近,把来人看得清楚,于是当先迎了上前,拦住马车去路,高声嚷道,“来人停车!”

林平先前一直同车里的妹妹分吃一碗果冻,奈何妹妹促狭,非要考教他功课,答不出不给果冻吃,爷爷又给妹妹撑腰,于是他只顾了绞尽脑汁儿的赚吃食,倒是没注意前边还有这么多外人。

待得终于发现,也到了近前。

这会儿突然被喝止,他就有些不高兴的扯了缰绳,拉扯的老军马喷了两个响鼻,惹得那把总看过去,眼里有丝惊讶,应道,“哎呦,还是军中出来的老马啊。”

老爷子惊醒,从窗子往外一看,就开门跳了下来。

“这位官爷是军中的兄弟吧,老汉当年也从过军,说起来还是一家,今日老汉带了孙儿孙女去探望亲家,路过此地。不知官爷有何吩咐?”

那把总也不是什么横行霸道的人,听得老爷子说话客气,又同是军中搅过饭勺子的,神色就好了几分,“我们也是路过此地,马车坏了,有两个犯人伤重,不能行路,必须坐马车。你们的马车让出来,我们征用!”

说着话儿,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就要扔给老爷子。

老爷子微微皱眉,这样的事倒也不算少见。很多时候,官府一句征用,百姓就遭殃。这把总还愿意给块银子,虽然半个马车都买不下来,但也算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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