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林大河还在堂屋里，见得嫂子和母亲回来，他迎上来扶了老太太，就道，“娘，您怎么回来这么早？”
“老三啊，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我瞧着村口那些人不对劲啊，庙里人也少。”
董氏抓了儿子的手，仔细看着儿子的脸色，惹得林大河想撒谎都不成。
冯氏心粗，就以为婆婆多心了，刚要开口劝几句，就听林大河说道，“娘，您别着急，确实出了一些事。不过爷爷已经有安排了！”
“啊，出什么事了？”
董氏和冯氏都听得急了，“是不是娇娇，她在路上怎么了，受欺负？”
林大河无法，这会儿不敢怪逃跑的老爹，只能怨怪侄儿们也寻了借口跑出去忙了，留他在这里煎熬。
“娘，嫂子，你们别急。娇娇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是今日大朝会上，皇家寺庙白马寺的方丈司空觐见，同皇上和满朝文武说起东宫上方妖气弥漫，说…娇娇是妖女，迷惑了太子，会给大越带来血光之灾！”
“放屁！”
冯氏这暴脾气，哪里听得这个，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大骂，“该死的老秃驴，他没有闺女，就能随便欺负别人家的闺女吗？他才是妖怪，他全家都是妖怪！”
董氏脸色也是迅速灰白下来，叹气道，“我就知道，世上没有纸能包住的火。娇娇也好，太子也好，有那等神奇本事，肯定要被人发现。只不过，总盼着太子登基了，这天下太子说了算，就是旁人发现了，也能护着娇娇平安无事。不想，这样关键的节骨眼儿…唉，都是命啊！娇娇命里就有这一场劫难。”
林大河听得沉默，就是冯氏也红了眼圈儿，蹲在老太太膝盖前哽咽。
“娘，娇娇的命太苦了，怎么就不能安静过日子？娇娇那么好的丫头，怎么旁人就不能多疼她几分？”
“傻媳妇儿啊，这人啊，大半都是自私，只看什么对自己有好处，又怕旁人比他们强。娇娇这事儿啊，最后还是要看皇上。”
董氏拍着儿媳的头，忍着眼泪望向南边的天空。她的孙女这会儿不知道再忙什么，可知道她费心费力救治的百姓，为之奔波的家国，已经把她当做妖怪了？
学院里，虽然没有几个学子在了，但姚老先生依旧习惯每日都过来。
这会儿，老爷子同老先生对坐，茶水换了好酒。姚长路去了南边，庶务就由孙举人接了过去，他喊小厮去食堂要了两个小菜。
然后，三人都是亲家，也别分大小了，齐齐坐下喝酒说话。
京都里闹得那么厉害，老先生和孙举人自然也是知道了。
这会儿，孙举人就道，“国公爷，我总觉得这事很奇怪。怎么太子妃前脚出门，后脚儿就冒出一个老和尚，好像安排好的一般。就是太子妃如今想要自辩都不成了！”
老先生也是点头，应道，“先前太子妃要南下，考量的是怕幕后之人设计洪水和瘟疫是为了调太子回来。太子妃南下，算是坏了幕后之人的计划。但如今看来，恐怕是中技了，这幕后之人居然就是太子妃。”
老爷子叹气，皱眉喝了一杯酒，“太子和太子妃是一体，无论针对谁都是一样。甚至可以说，这幕后之人许是也看中这点，打算把太子和太子妃一网打尽。”
老先生毕竟年岁大，想到要多一些，一旦明确了幕后之人的目标，就开始反推。
“若是幕后之人的目标是太子和太子妃，那么除掉太子和太子妃，她想要什么好处？动手的缘由，无非两个，一，皇位，二就是仇恨。
承继皇位的，就算退一万步，也该是皇子的身份，可以从几个皇子身上着手，无论年岁大小，都要排查一遍。
至于仇恨，太子前几年为了立威，倒也见过几次血，但都是四五小官，又是罪证确凿，就算有些遗漏，之前两次清洗也都扫清了，一时倒是猜不出。若是一定要说，那就是敌国和倒台的世家、王丞相一系。人数实在太多，查探起来，怕是要费时费力。”
来路上，这些事，老爷子也是想过了。如今听得老先生这么一说，自然更是清楚明了。
“就是再费时费力，也要查下去。不把背后之人揪出来，它就像毒蛇一样，随时要露头咬人一口，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好，我这几日也会进城，探访几个老友。朝中之事，多年不理，嗅觉也是不敏锐了。听听老友们怎么说，许是有些发现。”
老先生年岁大了，虽然身体还算不错，但到底还是懒怠很多，如今要进城，也是当真为太子夫妻着急了。
孙举人想想，自己没什么本事，京都也没什么人脉，就道，“学院这边交给我，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尽管吩咐。”
“多谢二位亲家，来，喝酒。”老爷子给两人满上酒水，叹气道，“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但咱们当老人的，怎么可能看着儿孙受欺负，不管不问。只盼着他们早些好起来，咱们彻底放了心，就可以去南海泛舟，礁石上垂钓，过清闲日子了。”
“会有那一日的，要相信孩子们。”
喝过酒回去，老爷子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除却太子之外的七八个皇子，别管是病弱的，还是看着无世无争的，还是年岁太小的，甚至是远在太平港的十六皇子都在调查范围内。宫里的几个妃子处，则是由胡天明亲自负责。
至于京都那些同太子和林家有些纠葛的世家、官员，也被安排了人手盯着。
第1793章 辞别
但司空打死一句话可以引爆京都，查探却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有效果的。
于是，林家同整个京都一般都在等着宫里的消息。
不得不说，明德帝是偏向儿子儿媳的。旁的不说，儿媳送了多少担心和好菜过来，若是儿媳是妖怪，他这个皇上怕是第一个被坑害。毕竟太子尽早做了皇帝，才跟更方便妖怪掌控大越啊。
当然，明德帝更相信的还是自己的儿子，从军营里的小卒一路拼杀，最后成了大越战神，一国太子，怎么能随便就受了蛊惑，被妖怪左右？
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皇上这么想，满朝文武可是不一样啊。
说到底，他们也不相信太子会被蛊惑掌控，但太子妃…若是能把太子妃拉下来，东宫的大门就打开了，太子会有无数的妃嫔，他们家里的女儿侄女外甥女，甚至是义女，远方族女，才有机会进去，博个富贵，为家族也博个荣华的机会。
说到底，太子妃独霸太子，始终还是所有人哽在喉咙的一块鱼刺，不会要命，但时刻都觉得不舒坦。
就像一块蛋糕，香甜可口，凭什么只能一个人吃，别人都要看着。自然是盼着它掉下来，人人有份。就算实在挤不上，分不到，心里也会舒坦，起码便宜不是被一个占尽…
所以，在明德帝沉默了两日之后，就有御史开始上书，虽然没有明说查问太子妃是不是妖怪，但要太子妃退位，常住皇陵祈福。这就相当于囚禁一辈子了！
立刻，有唐风等亲林家一派的官员出来反对，没有任何证据，就要囚禁一国太子妃，太过儿戏！
但也有人支持，毕竟最近太子妃卷入太多的事端，虽然没有什么罪证，但总是不得不防。若是太子妃退位，能让大越归于平静，也未尝不可一试。
一时间，两方朝臣一团。最后延伸出去，就是京都百姓们也是各有意见，有同情太子妃的，有替林家喊冤的，也有担心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总之，四处都是乱糟糟。
姚老先生进城探望了老友，回来时候，直接到了林家。
冯氏无心下厨，但孝敬长辈，不能怠慢，还是亲自做了几个好菜，烫了两壶酒。
老先生眉头间的皱纹越发深了，默默喝了两口酒，就同老爷子说道，“三人成虎的故事，老太爷怕是也听过。无论太子妃是不是妖怪，若是人人都这么说，或者人人都愿意相信，那太子妃不是也是了。如今外边的流言对太子妃极其不利，若是没有确凿实证，这次恐怕不好应对。”
老太太这两日吃睡不好，嘴上起了燎泡，这会儿听得眼泪都在眼圈儿含着，但依旧忍着，没有开口，不能打断男人们商量正事。
董氏更是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