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725节

季善见母女两个都是又干练又利索,瞧着比实际年纪都年轻几岁,与上次见面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样子,不自觉已满脸都是笑,“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正好趁机歇一歇,陪一陪亲人们,往后娘和莲花儿可要时常回清溪去,大家多聚才是。”

再想到曾经周氏的懦弱胆小、苍老憔悴和季莲花的蛮横无知、色厉内荏,都已像是上辈子了的事一般,真好!

季善随即叫了沈樾植上前拜见正式叶爷爷、外祖母和小姨,叶广与季莲花也叫了侄儿、侄儿媳妇和侄孙们,并他们的几个儿女上前拜见姨母,一时间满屋子的热闹。

吃过午饭,季善又小睡了一觉起来后,叶大掌柜便抱了会宁几家飘香的账本儿来,要先大概与季善报一报账。

弄得季善是哭笑不得,道:“您老就是这样一边说着我清减了,定要好生保重身体,一边又让我受累的?反正账目都是三个月一次送进京给我瞧,我心里都有数,您就别多此一举了,行吗?”

叶大掌柜不好意思起来,“我这不是想着不让太太第一时间亲自过目一下账目,心里总觉得不自在吗?太太还是瞧一瞧吗,自打去年我们把聚丰楼的总店也买下了后,经过这大半年的努力,已经于上上个月开始盈利了,如今会宁城已经没人知道聚丰楼,只知道飘香了。”

季善笑起来,“这一天不是早在我们意料之中的吗?您老这么多年的心事,也总算可以了了。”

叶大掌柜感叹道:“是啊,我将来总算有脸去见叶广他大哥了,都是托的太太和沈相公的福,这辈子我最大的幸事,便是遇上太太和沈相公了。”

聚丰楼的掌舵人方大爷自打知道沈恒中了探花,心里便真正慌了,可惜他与叶大掌柜之间早已是死仇,根本化解不了。

只能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叶大掌柜发达了,就根本懒得与他计较了呢?但一面又忍不住在给自己和家人安排后路。

叶大掌柜一开始却哪有时间和精力与他计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能绝对的实力碾压之前,他也不愿做无用功,万一一个不慎连累了沈相公的名声前程,他可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是聚丰楼自家人先从内部乱了起来,你算计我我构陷你,你见不得我好我必须将你踩在脚下……加之方大爷一直后继无人,方家族里的人为利益所驱,也一直明争暗斗不断,等不到叶大掌柜出手,已开始一年年的在走下坡路。

与之相反的,却是飘香一年比一年壮大,毕竟菜品服务都摆在那里,又店风清正,童叟无欺,便不背靠大山,吃客们一样趋之若鹜,是想不壮大都难,有心人想抓小辫子也难。

那聚丰楼落得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下场,自然也是顺理成章,怨不得任何人了。

叶大掌柜却是大人大量,并未对方大爷赶尽杀绝,至少让他带了足够家小余生衣食无忧的银钱回乡,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要感谢方大爷当年的绝情绝义,不然他和他们叶家岂能有今日?

所以他只要让聚丰楼自此消失在这世间,能让自己告慰九泉之下的长子,便已经足够了。

季善终究还是大概翻了一下账目,好让叶大掌柜安心,又好生感谢肯定了他一番,才送走了一脸心满意足的他。

之后,周氏与季莲花儿又过来了。

却是周氏打算明日同了季善娘儿几个一道回清溪去,“当年若非善善你嫁了姑爷,与姑爷携手共进,日子越过越好,我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甚至连坟头都落不着一个了。所以我这心里是真的感激亲家公亲家母,固然你和姑爷能有今日都是靠的自己努力,可若不是亲家公亲家母生了姑爷,说什么都是白搭,那我自然得回去送亲家公最后一程才是。”

偏之前叶广去了清溪,她便不得空回了,如今叶广回来了,她便可以回了,正好也回去看看家乡,看看自己的儿子孙子们。

季善感念周氏的心意,自然不会拒绝,笑道:“那敢情好,一路上正好可以与娘好生说话儿,好生作伴了。”

季莲花其实也想回去,可她长子的婚期就在年后正月里,她又要忙飘香的事,又要忙家里的事,实则抽不出空来,只得让季善替自己多宽慰路氏了,“沈伯母这些年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偏这次还不能回去,只能下次见了,再当面儿给沈伯母赔不是了。”

季善摆手道:“没事,都有自己的一家人,一摊事,我娘她不会见怪的。倒是晖哥儿这才满十七呢,又是男孩儿,干嘛这么着急给他娶亲,缓几年,让他跟着叶广再历练几年,岂不是更好?我听说他虽念书不大行,做生意却天生是一把好手,跟叶广一样精明能干呢。”

季莲花道:“他念书是不行,我和他爹怎么骂怎么逼通不管用,好在他两个弟弟都还愿意念书,跟他们大堂哥一样。我们想着那就先给他成家呗,这才会早早把亲事给他定了。谁知道亲家母身体这两年老是不好,怕自己哪天就……要耽误了两个孩子,所以催着我们先迎晖哥儿媳妇进门。那女方都先开口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操办喜事,先把人迎进门了。不过已经说好了,等两个孩子都再大些后,再圆房也不迟,姐姐与我说的,孩子不宜早成亲,女子不宜早生孩子,我都记着呢。”

季善这才笑起来,“那也行,只要不圆房,先迎进门就迎进门吧,正好让两个孩子多了解,增进感情。这时间可真是过得快,一晃眼你都要娶儿媳,很快还要当奶奶了,明明我记忆里,你才只这么点儿高,一天天那叫一个烦人,那时候可想不到你会有今天。”

说得季莲花难得红了脸,“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年幼无知不懂事,大姐就别笑我了,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周氏笑道:“你那时候的确太不懂事了,别说你大姐,我也想不到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我们都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这变化可不是一般的大,你上次回季家村,不还说一个认识你的都没有?”

季莲花也笑起来,“当然变化大了,我都出来见过更广的天地,哪里都去过,什么都经过见过,早不是曾经那个可怜可悲又可憎的我了。季家村的人却一辈子都困在那巴掌的大地方里坐井观天,可不都不认识我了吗?都是大姐带我们出来,才改变了我们命运的……”

说到一半,想到季善不爱听这些煽情的话,真感激一个人,本来也不必时时挂在嘴边,只要一辈子铭刻于心就够了。

遂笑着岔开了:“我和娘这些年都变了,还是大变样,只有大姐,一直都没任何变化似的,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不怪大姐夫这么多年来,眼里只看得到大姐一个,听说连偶尔骑马,都从不骑母马呢,可真是让人羡慕!”

“还挺记仇?才笑了你,马上就要给我笑回来。难道叶广这些年眼里不是只看得到你一个?他要是敢看别人,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别忘了我不但是她大姨子,还是他师父。”

“他自然不敢,我可是有大靠山的人,向来都在家里横着走,大姐就放心吧。”

“混说什么呢,这话当着你大姐的面儿说说便罢了,当着旁人可不许说啊。你公公和二姑爷对你还要怎样好,你还横着走,以为自己的螃蟹呢?少给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知道知道,娘,我就跟大姐贫嘴玩儿的……大姐,虎头这次见到你,一定也很开心……他店里生意也不错,足够他养家糊口了……孩子们也都听话,就是老大这不是也念书了吗,却怎么都念不进去,跟他当年一个样儿,气得他日日都跳脚……”

娘儿们几个一说起话儿来,便没个完了,到晚间吃过完,又说了半晌,才各自散了回房歇下。

在会宁城里修整了一日两夜,第三日一早,季善一行便又踏上了回天泉的路,槿哥儿大些还曾回过家乡,樾哥儿植哥儿却是都没回去过,一路上便大多数时候都兴致勃勃的同沈松一起骑了马,由沈松一路与他们讲解沿途的风土人情。

季善则与周氏日日在马车里闲话家常,周氏如今健谈得很,自是很好打发时间。

如此赶了半个月路,等一行人终于进了清溪镇的范围内后,季善也好,沈樾沈植也好,都再故作轻松不起来,而是都变得心情沉重起来。

还是见了带人来迎接他们的沈槿,还有沈柏沈梧沈榛几兄弟,大家都恭敬而不失热情的给季善和周氏行礼问好,又与沈樾沈植打招呼,一时间好一阵热闹,才让季善心里好受了些。

家里人丁兴旺,日子越过越好,爹一定是含笑而去的,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不该再难过,该欢欢喜喜的送走他才是!

番外 十五年后(十)

沈家这些年已是全天泉数一数二、便是全会宁都排得上号的人家了,不但出了沈恒这个探花郎、三品大员,如今还有沈松这个举人,沈榛这个秀才和章攸这个外孙秀才,族里还出了一位秀才;族中也专门办了学堂,供全族适龄的男童都打小儿念书识字。

如此假以时日,不说再出一位探花郎,再出几个秀才举人乃至进士,却是可以预见的,届时“书香门第”这四字于沈家和沈氏一族来说,可就真正是名副其实了。

自然沈家村也早已大变了模样。

除了沈家的宅子又已扩大了成倍的规模,如今是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里里外外瞧着都与城里的高门大户们再无甚区别;家里亦是人丁兴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一派上升期中的大家气象。

沈家村里和族里其他人家也都翻新了房子,铺平了道路,亦连祠堂也翻新过了,处处都遍植花木,所以季善再不用像上次——差不多是十年前回来时那样,在村口就得下车,再一路走到自家了,马车直接便可以驶到沈家大门,再卸下门槛,驶进院子里去。

不过季善仍是在村口便带着沈樾沈值下了车,母子三人由沈松领着,披麻戴孝,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的朝家里行去。

这是这个时代远归的孝子孝孙们都应有的礼仪,季善因为敬重沈九林,一直拿他当亲生父亲一般看待,也不觉得是不必要的糟粕了,打心眼儿里愿意遵守这些礼仪。

却是才跪行至一半,便见一身麻衣的沈恒迎了出来,然后是由同样披麻戴孝的沈青和沈松媳妇搀扶着一身素色衣裳的路氏也迎了出来。

沈恒瘦了一些,胡子拉渣的,鬓间原本并不明显的几丝斑白也明显了不少,路上是如何昼夜兼程,赶到家后又是如何哀痛自苦的,不问已知。

路氏反倒要好些,除了瘦了一圈儿,苍老了不少,精神倒还不错。

一见季善便要亲自搀她起来,“大冷的天儿,又才赶了这么些日子的路,善善你就别跪了,快起来的……真的快起来,让樾哥儿植哥儿跪就是了,你这些年有多孝顺,你爹和我们大家伙儿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不在于这些虚礼了,你爹也定不会怪你的。”

见季善还要跪,“娘,就让我尽一份心吧。”

又说沈恒,“老四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搀了你媳妇儿起来,看不见她脸色多难看呢,你不心疼我还心疼。樾哥儿植哥儿,你们替你们娘把她那一份儿头也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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