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541节

杨柳点头应了,“大奶奶稍等片刻,很快就来。我再给您打点儿热水来,拧热帕子敷敷眼睛吧?您眼睛肿成这样儿,不热敷一下,明儿起来怕是都要肿得睁不开了。”

季善由得她安排,自己只继续寸步不离的守着沈恒,虽然气着恼着,到底是自己选的相公,不守着还能离了不成?

到得交三更时,沈恒果然发起热来,焕生请了大夫过来一看,说是正常的,“这位大人体内的棒疮毒必须得发散出来才是好事,还当得下半夜才能发出来,不想这会儿就开始发热了,看来大人的身体底子比我想的还要好些,太太不必太担心,让人拿帕子给大人冷敷便是了。不然以烈酒擦拭虎口、后劲窝和背心也使得。”

季善谢了大夫,请焕生带他去睡后,便不假杨柳青梅的手,亲自拧帕子给沈恒冷敷起来,稍后见冷敷作用不大,又让杨柳取了烈酒来,依照大夫的话,一遍遍的给沈恒擦拭虎口、后颈窝和背心。

如此一直忙活到东方都鱼肚白了,沈恒的烧总算是退了,人也睡得安稳了。

季善方暂时松了一口气,也架不住疲惫,趴在沈恒床边睡了过去。

第三百三四回 醒来 亲者急

惊醒季善的,是落在自己脸上的连在睡梦里都觉得熟悉的触感。

忙直起身子一看,就见果是沈恒醒了过来,立时又惊又喜,“相公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别动别动,你如今可动不得,要什么你就告诉我便是了,是想喝水吗?”

见沈恒应了,忙起身至桌前倒了温水过来,喂他喝起来,“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痛不痛?我马上给你叫大夫去啊,大夫还没走……”

待放下茶杯,又要叫大夫去。

却让沈恒拉了手,声音有些嘶哑的道:“善善,我好多了,待会儿再让大夫过来也是一样的,你坐下,我们说会儿话好吗?我又让你担心了,真是对不起,你昨儿肯定吓坏了吧?”

季善扭捏了一瞬,毕竟心里还憋着气,但再想到沈恒这会儿还重伤着,到底顺势坐下了,冷哼道:“你还知道我会担心呢,我还以为沈大人早忘了自己是成了亲的人,早忘了自己还有老婆了!”

沈恒忙讪笑,却是动作稍微大些,便扯到了伤口,霎时一阵龇牙咧嘴。

片刻才喘着气赔笑道:“善善,我怎么可能忘记自己早已成了亲,我这么漂亮这么能干的老婆,我就是想忘也忘不掉啊,我就是、就是……前阵子你不是本来就烦心吗,加之我也担心你知道了,万一要、要阻止我……毕竟这事儿纵我不自告奋勇,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殿下与妹夫终究还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可我想着,既然我再合适不过,那就我上呗,何必还要殿下和妹夫再多费神?本来从决定追随殿下那一日开始,我也早已做好迟早会有这么一日的准备了,不是吗?瞻前顾后,遇事就退缩,我也不用‘士为知己者死’了。”

季善哼笑,“我万一要阻止你,我就算要阻止,阻止得住吗?何况你什么都没说,就知道我要阻止你了?难怪之前忽然莫名其妙的与我说什么,万一哪日你要是丢了官,或是不得不离开京城,到时候又要委屈我跟你去过苦日子了,问我愿不愿意……敢情那时候你就已经做好上折子的准备了吧?却一直把我瞒得死死的,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账!”

沈恒忙道:“善善你要打要骂,我都绝无半句怨言,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好,不然你现在要打骂我也使得。”

季善白他,“你倒是巴不得我现在打骂吧?想着你已经伤得这么重了,我肯定不忍心再打重骂重了,你自然也就逃过一劫了,想得倒是美,我偏要等到你好起来之后再打呢!”

吐了一口气,又道:“所以你之前急着送娘回清溪,也并不只是因为娘一心去求那什么师太的灵符给我吃,你怕我吃出问题来,回头弄得婆媳之间也再不复以往的亲近;更主要还是为了这事儿,怕娘担惊受怕,所以索性直接把人先送走吧?偏我迟钝,当时竟没意识到,所以也怪不得你,该怪我自己才是。”

沈恒忙讨好的笑道:“不是善善你迟钝,都是我蓄意隐瞒的过……我知道错了,以后凡事一定先与你商量,征得你的同意后我再去做,你若是不同意……”

季善冷哼,“难不成你便不做了不成?”

“不做肯定也不成,我认为对的、该做的,肯定还是要做的。”

沈恒讪笑,“我就一直说服你到同意为止呗……娘不像善善你这般聪明通透,担得起事,这些事本来她也不懂,离她的生活亦是十万八千里,我如何忍心让她留下担惊受怕?所以倒不如直接送走的好。”

季善没好气道:“别给我戴高帽子,这会儿再高的帽子也没有用。娘本来心里就有了疙瘩,你还那样强硬,不由分说的送了她回去,她当日离开时,可连我们要送她出城都死活不肯的,我们叫她‘娘’,她也再不肯应,我还听青梅说,她出发前夜,偷偷哭了好久。你倒是亲儿子,娘就算一时生你的气,一时恼了你,时间长了,母子之间哪来的隔夜仇?自然也就忘了,又跟你母慈子孝了。我却只是儿媳妇,隔了一层的,娘如今心里还不定怎生恼着我,肯定当你那样强硬的送她回去,是我撺掇挑唆的呢,怕是以后都再不想见到我了!”

且因路氏被送走得急,她连行囊礼品都来不及事先替她置办操持,走时虽也算得是满载而归,却比预期仍差得远,于路氏本就已糟糕透顶的心情来说,少不得雪上加霜。

——当时季善便觉得有些怪怪的,沈恒自来孝顺,再是急着维护她,也不必急于三日两日的,好歹再等几日,容她替娘备齐了礼品也不迟啊,如今看来,果真有鬼!

沈恒见季善似是真动气了,忙拉了她的手,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小声道:“善善,不会的啦,娘当时已让那什么师太迷了心窍,所以才会失了判断能力的,等她在路上渐渐冷静下来后一细想,自然也就明白她是被蒙蔽了。且我们都还年轻,再等三五年又不是等不起,若到时候还没有,她再着急也不迟啊,她也是有女儿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二姐嫁给二姐夫几年后,都没有孩子,难道娘就会眼睁睁看着亲家伯母给二姐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成?”

“肯定第一个就要反对的,那她就该想得到若是让夫人和岳母知道了这事儿,会是什么心情。所以当时便分开,正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再让你们处个十天半个月的,婆媳这几年的情分只怕就真要受损了,倒不如让时间和距离把你们分开,远香近臭,等下次再见时,又恢复以往的亲密了。再者,我还让浚生带了封信给二姐,让二姐帮着劝娘的,在这件事上别人的话娘可能听不进去,二姐的话她却是肯定能听进的,所以你就别多想了,耐心等二姐来信告知我们好消息即可。”

季善这才知道原来他急归急,也算是深思熟虑过的,脸色缓和了些,嘟嘴道:“可娘心里肯定还是会留下疙瘩的,等下次再见时,万一我还是没能怀上孩子,那疙瘩铁定还会立时发展壮大,指不定到时候就不是给我寻偏方灵符,而是直接要给你纳妾生子了。”

沈恒忙道:“怎么可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虽不知道这句话,却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善善你这么好,她那么疼爱你,也肯定不忍心伤害你。何况不还有我在呢,我不同意的事,娘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你真的别乱想了啊,乖……”

季善呵呵,“我不想这些来转移注意力,就会想你受伤的事,想回头不知道我们还会面临什么,那我宁愿想这些……”

到底还是没法不心痛他,“现在痛得怎么样了?我看你一直都在吸气,肯定一直都在强忍着痛吧?还是让大夫来再给你瞧瞧的好。”

沈恒这回点头了,“的确有点儿痛,那让大夫来给我瞧瞧吧,虽然不能恢复得太快,以免让人怀疑那四十廷杖指不定掺了水,再传到皇上耳朵里去,肯定又得龙颜大怒;却也不能恢复得太慢了,指不定不日就有罢黜令或是调令下来呢,罢黜令还罢了,调令却是有期限的,伤若一直不好,可要怎么赶路……”

季善见他越说越小声,额头还有汗渗出,又气又心痛,“都这样了,你就少说几句,也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杨柳,杨柳——”

待杨柳应声进来,又应声出去请大夫了,才拿帕子给沈恒擦起额间的汗来,“在我面前你还强忍什么呢,痛了想哭就哭,想喊就喊啊,怕我担心那就一开始就不要做危险的事,既已经做了,再来怕我担心又还有什么用?”

沈恒龇牙咧嘴的道:“这不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又哭又喊的,实在有些丢脸吗……善善,好娘子,你就别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季善“呸”了他一口,“谁哭了,不过是一夜没睡,眼睛痛罢了。……杨柳,是大夫来了吗?请进来吧。”

一时大夫给沈恒看过后,道:“大人的身体底子比我想象的竟还要好些,到底还是年轻。那就按我的方子继续吃着药,若今晚上再发热,便仍以昨晚的法子冷敷和以烈酒擦拭,至于吃食,也都吃清淡收敛的,明日应当又能好些了。不过这种外伤止痛的汤药或是法子我却是没有的,大人只能咬牙撑一撑了,等明日我再来给大人换药。”

季善忙对大夫谢了又谢,又于双倍诊金之外,再给大夫添了一倍,请他万一有人问及沈恒的伤,尽量说重一些,待大夫一脸了然的应了,方让焕生好生送了他出去。

随即方问沈恒,“要不吃点儿什么东西,然后吃了药,再睡一觉吧?睡着了就察觉不到痛了,于伤口的恢复也更有利。”

沈恒咝声道:“可能伤处太痛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饿,嘴巴里也没味儿,还是不吃东西了吧……”

见季善沉了脸,忙识相的改了口,“那就吃一点吧,空腹吃药可不好。”

季善这才“嗯”了一声,“厨房一直吊着鸡汤的,我让厨娘给你撇了上面的油下碗面来,你好歹吃一些,不然身体怎么好得起来,空腹吃药也的确不好。”

叫了杨柳进来如此这般吩咐。

之后季善又帮着沈恒解决了三急问题,虽然早就是老夫老妻了,还是彼此都忍不住有些尴尬。

好在等季善才开了窗透气,杨柳便端着面进来了,季善便又喂沈恒吃起面来。

如此忙活了半个时辰,瞧得沈恒终于在药效的作用下,皱着眉头睡了过去,季善方轻吐了一口气,轻声与杨柳道:“让大家说话做事都小声点,别吵着了大爷,都说睡眠是治愈一切病痛的良药,如今他最需要的就是睡眠了。”

待杨柳应声出去了,又给沈恒捻好了被子,才另找了被褥出来,打算自己也去榻上歪一会儿,省得回头沈恒还没好,自己又倒下了。

可惜才刚躺下,杨柳便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大奶奶,大姑奶奶来了。”

季善早料着罗晨曦今儿会来了,却不防她上午就来了,只得穿了衣裳,把头发随意挽了个纂儿,去了厅堂里。

罗晨曦一见她便忙起身迎了上来,“善善,师兄怎么样了?昨晚相公回家后,我才知道师兄被廷杖了,本来当时就要回来的,是相公说你们这边只怕正乱着,我来也只是给你添乱,我才没来的;偏今儿早上起来,六六又吐了,所以拖到现在才来……师兄他还好吧?四十杖便是相公一个习武之人,只怕都受不住,师兄还是个文弱书生,我急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就怕师兄有个什么好歹……”

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

季善忙拉着她到一旁坐了,才道:“晨曦你先别哭,你师兄还好,虽然昨晚发了热,大夫却说能把体内的毒发出来反倒是好事,方才人也醒了,神智也还算清醒,我喂他吃了东西和药,才又睡下了。他虽是书生,却没你想的那般文弱,又年轻,所以你就别担心了,啊?倒是你说六六今儿起来又吐了,怎么一回事呢?”

罗晨曦哑着声音道:“昨儿六六吃得有点儿多,可能膈着了,一晚上都没睡好,不过今儿吐了反倒睡安稳了。师兄真的还好吗?我听相公说,皮肉都打烂了,怎么可能好得了,还不知道得多痛呢……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师兄也不用去趟这滩水,也就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了,我都没脸见善善你了,昨儿你肯定魂都要吓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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