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259节

眼看马上就要正月十五了,等过完元宵节,他们便又得去府城了,季善当然要趁早准备起来,以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才是。

期间季大山与季婆子还辗转给周氏递过一次话,说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周氏,再不让她受委屈,季大山与冯寡妇也会断了,希望她能原谅他们一次,只要她肯原谅他们,他们立时来季家村接了她回去。

让本就并不是自己决定要和离,要跟了季善去府城,不过是迫于季善的强势,只能诺诺答应的周氏又动摇了,小心翼翼的求季善,“善善,要不,我还是回去吧?你爹和你奶已经知道错了,都说了以后会好好待我,你爹和那冯寡妇也会断了,那当然也就没有和离的必要了啊……”

把季善气得只差当场爆粗口,还是沈恒拉住了她,自己沉声与周氏道:“好叫岳母知道,莲花儿早就带了信给我们,让我们千万要拦着你,千万要坚持和离,不让你回去。因为季大山母子根本就是骗你的,季大山不愿意是你休他而丢脸,季婆子则不愿意出那二十两银子,跟我们讨价还价成十六两,我们一两都不肯再让步后,便有又生出了先把你骗回去,等我和善善去了府城,鞭长莫及后,再治死你,等善善赶回来后,你都已经被埋了,自然也就找不着他们麻烦了的主意。你要是真这么容易就被他们骗了回去,那就真是在送死,也真是白费了善善这些日子为你操的心,出的力了!”

才让周氏不敢再说不和离了,要回去的话。

也才让季善忍住了没有发飙,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祖宗诚不欺她!

另一边,季大山与季婆子求了季家村的里正帮忙说项后,总算让沈恒答应将赔偿周氏的二十两银子,降为了十六两,自问已经让了很大一步,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了。

至于为什么刚好是十六两,也是沈恒刻意的。

当初季大山母子卖季善的银子正好是十六两,如今自然要让他们一两都别想留下的都给他吐出来!

然与季大山母子来说,沈恒四两银子的让步却只能算一小步,离他们的预期目标且差得远,当然死活不肯。

这才不得已又生出了先把周氏哄回家,等季善去了府城,再慢慢来摆布她的念头,辗转递了话儿给周氏。

可惜立时就被季善和沈恒给否了,让他们知道这条路根本行不通,根本就是死路。

只能一边继续歪缠着里正帮忙说项,一边逼冯寡妇再多出些银子,至少也要再出三两,加上之前的五两,便是八两,与季大山母子自家一家一半儿才是。

把冯寡妇再次气了个倒仰,直接找到季大山,说别说再出三两银子了,连之前说好的五两,她都不会再出了,她明儿就去镇上抓副打胎药,把肚子的孩子打了,自此与季大山再没任何关系,自然也不会再管季家的破事儿,让季大山再不许去找她云云。

这回轮到季大山着急了,他对冯寡妇正是最喜欢的时候,哪里舍得就此与她断了?

更别提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了。

于是掉头逼起季婆子拿钱来,说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别说只是十一两,就是十六两,也拿得出;还说家里的银子都是他挣来的,他才是一家之主,当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若季婆子死活不肯拿钱,他就带了冯寡妇远走高飞去,让季婆子一个人守着她的银子过吧!

逼得季婆子只好拿了十一两银子出来,再加上冯寡妇给的五两,总算满足了沈恒的条件,然后两拨人一道去镇上,办了和离文书。

第一百六六回 非不想,实不敢(二更求票)

“……善善,这真的是和离文书?就这样薄薄一张纸,便让我和你爹……不是,是和季家,再没任何关系了吗?”

周氏看着手里的和离文书,因为不识字,实在不知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唯一认得的,也就是上面季大山按的手印了,因而满脸的难以置信,“这真的有用吗?我都不用按手印的吗?”

和离总算办成了,季善心情大好,面对周氏也比以往更耐心,点头笑道:“是,这就是和离文书,且季大山已经按过手印,里长手下的文书也已备过案存过档了。至于您,虽未亲自到场,我相公替您签了字,摁了手印也是一样的,任何人见了都得认,所以打今儿起,您便是一个自由人,可以开始自己全新的人生了!”

顿了顿,“哦,对了,那十六两银子我相公说,晚些时候给您送来,等到了府城后,您是要自己收着也成,存去票号里也成,总归以后您不但自由了,还有属于自己的财产了,实在可喜可贺!”

说完心里越发畅快了,听沈恒说来,今儿在镇上签和离文书时,季大山气得两眼简直能喷出火来,偏对着里长和季家村的里正,还有他,却是一直敢怒不敢言。

等在外面的季婆子更是一副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样子,看向沈恒的目光简直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一般,却仍是敢怒不敢言。

季善打小所受的“人人平等”的教育,注定了她看不了别人仗势欺人,更做不到自己也仗势欺人,但当被仗势欺人的人是季大山与季婆子这样的无耻恶人时,她心里却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爽翻了!

周氏已忙忙道:“我这次花了善善你和姑爷那么多银子,之后还要给你们添不知道多少麻烦,那银子还是你们拿着吧,横竖我拿了也没用。”

仍有些不敢相信手里这样薄薄的一张纸,便中止了她和季大山、和季家这么多年的牵扯和关系,“善善,这张纸它真的任谁见了都得认,有了它,以后你爹……季大山便再不能打我,那个老不死的,也再不能日日都骂我掐我,不拿我当人看了吗?”

季善见她满脸的小心翼翼,忙点头:“是的,以后他们母子便休想再打您骂您……”

话没说完,周氏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除了刚进门那两个月,那个杀千刀的没动手打我,那个老不死的只是会在她儿子面前抱怨我,到底没直接骂我以外,我被他们母子打骂了整整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媒人当初竟还有脸说他是独子,家里简单,婆婆又是同族的,肯定疼我,根本就是骗人的!呜呜呜……我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只能被他们打到死,骂到死了,却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跳出火坑这一天,老天爷他终于开眼了,终于肯给我一条活路了……不,是善善你和姑爷给我的活路,我、我……”

哭得说不下去了,眼泪也是越流越多,下雨一样。

看得季善心里酸酸的。

这才知道,原来周氏心里也是有委屈与怨恨,也是想离开的,只不过之前已被欺压怕了、欺压麻木了,不敢相信自己还能逃出生天的机会与希望,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有另一种活法,所以只能认命了而已。

季善忙递了自己的帕子给周氏,低声道:“娘,您想哭,就痛快的哭一场吧,哭过之后,便彻底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您如今才三十几岁,年轻着呢,至少也还有几十年好活的,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周氏仍哭得不能自已,“过门几年后,我都没能怀上身孕,天天骂我‘不会下蛋的母鸡’,动不动就打我掐我,让我浑身都难找一块好地儿就算了,至少过年最开始那半年一年的,我又没犯什么错,日日也是从早忙到晚,总不该打我骂我吧?照样日日骂,天天打的,还母子两个合起伙儿来一起打我……我一个女人家,怎么打得过一个大男人?根本没人知道季大山他打人到底有多狠心,出手有多重,我经常都被打得爬不起来……”

“偏告诉了爹娘也没用,除了骂他几句以外,便是让我忍,忍到生下儿子就好了。可每次都是骂了他之后,回到家里他就将我打得更重,那个老不死的还不许我吃饭……几次过后,我哪里还敢再告诉爹娘?告诉了也是自己找罪受!”

“等到我爹娘没了后,连个能说他几句的人都没有了,我日子就更惨了,还当生下莲花儿和虎头就好了,谁知道照样儿没好日子过,我气急了一说让他干脆休了我,不然我哪天受不住了,指不定就跑了,还说什么我敢跑,就打断我的腿,就杀了我,还要去杀了我全家……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真的以为自己到死都只能过这样的日子了……”

季善听得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也终于明白之前周氏为什么口口声声不想和离,还想回季家去了。

她哪里是不想和离,哪里是还想回去当包子,她根本就是不敢,根本就以为那是不可能的事,只当自己挣扎了也是白挣扎,终究还是会再次落入那个火坑里,所以才一再说自己还想回去的。

她根本就是被打怕了。

她的懦弱无用与逆来顺受也不是天生的,而是被狠毒的季大山母子和残酷的现实天长日久磨成的。

也正是因为她早被磨去了浑身的棱角,才能活到今日,活到脱离苦海这一日,但凡她还有一丝棱角,没那么能忍,那么逆来顺受,都早被季大山母子给磋磨死了!

季善没再说话,只让周氏尽情的哭。

这场大哭她都憋了二十年,她的委屈与怨恨也已憋了二十年了,只怕都憋到她自己都已麻木,都已直接将其压在心里,当作压根儿就没存在过一样了,能让她趁此机会发泄出来,反而是好事。

周氏这一场哭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因哭得声嘶力竭,而终于停下了。

季善见她终于不哭了,先贴心的递了一杯温水给她,待她喝毕了,才笑道:“现在娘心里好受些了没?应该好受多了吧?”

第一百六七回 恩科旨意 返回府城

周氏闻言,想到自己方才哭得那么大声,别说季善了,只怕沈家其他人也都听见了,先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随即便觉得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了,如今沈家谁还不知道她的事儿呢?她好容易脱离了苦海,难道还不兴大哭一场的吗?沈家上下都是好人,亲家母与姑爷更是好人,肯定也不会笑话儿她的。

这才哑声开了口,“好受多了,虽然身体很累,但心里却是好久都没有过的轻松了。善善,娘谢谢你,要不是你,要不是姑爷,我根本不敢想还能有今天……之前我总是问你要不别和离了,能不能让我回去,你心里肯定很气、很失望吧?可我那时候不敢说,我是不敢不回去,怕回头那个杀千刀的万一一气之下,杀了我还是事小,要是伤着了你和姑爷,还有莲花儿和虎头,可该如何是好?我贱命一条,倒是不怕,可我不能连累了我的孩子们。”

“我也很怕他们母子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万一弄得才和离到一半,你和姑爷就不肯管我了,我又该怎么办?他这些年打我狠,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害你当初一听见他的脚步声,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脚步声,立马就开始发抖……虽然如今你有姑爷撑腰了,亲家公亲家母也都肯护着你,我还是怕你回头一见他发起狠来,便又怕得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拖我回去,继续受罪了……”

季善的粗口已在嘴边,若不是拼命压制,早控制不住的要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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