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看不见，她也还是想要再看他一眼。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第622章 在飞机起飞之前，你都可以反悔（5）
厉君翊扶她上了车。
慕初晨不敢让自己再多做停留，闭上眼睛迈开脚步就要上车。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脚步声从身侧响起。
那一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紧紧地抓住了厉君翊的衣裳，将脚步退了回去。
然后，她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又从她的身侧掠过，越来越远。
不是他
不知道是酸涩难过痛苦，还是安心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太多情绪交杂，一瞬间搅乱了她。
原来不是他。
还好不是他。
她终究是想见他，又怕再见到他，渴望着是他，又庆幸还好不是他。
也许这样才对，就这样再也不见，不要再问候，不必再道别，才会让人更加坚强勇敢，说散就散。
慕初晨想到这里，抬脚上了车。
厉君翊感觉到她微妙的反应，心情变得混乱。
车子开向机场的方向。
慕初晨全程紧紧地握着拳，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初晨。”厉君翊忽而叫出慕初晨的名字。
她好像没有听见，仍旧死死地握着拳。
“初晨？”他又叫了一遍。
“嗯？”她如梦初醒，看向声音的来源。
车子一直往前开下去。
厉君翊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
“你想听我讲个故事吗？”他问。
“什么？”她想要将宫千璨从她的脑海赶走，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厉君翊看了看她颤抖的睫毛。
如果讲完这个故事她还是要走，他一定会义无返顾带她离开，一定
厉君翊握了握拳，然后说道：
“从前，有三个孩子，一起长大。一个暴躁狂傲但乐观开朗，一个看似温暖其实性情寡淡，一个表面高冷倨傲其实内心温柔。”
“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有打有闹也会争吵，但只要有一个人受了欺负，其他两个一定会冲过去狠狠教训欺负他的人。”
“后来，他们长大成了少年。”
“那个性情淡寡的少年因为偶遇一个女孩相信了一见钟情渐渐变得温润如玉。”
“那个内心温柔的少年因为失去了一个女孩排斥了所有的异性变得冷漠厌世。”
“那个乐观开朗的少年因为一个人的背叛开始玩世不恭游戏人间，抽烟喝酒打架不停换着伴侣却再不会对谁交心”
“他们都变了。”
“有一天，玩世不恭的少年看不惯另一个少年的冷漠厌世，劝他一起游戏人间，还要给他介绍女孩，劝他喝酒，让他振作起来。”
“当然对方并不领情，他们吵架了，还打了一场。”
“他们选择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去对抗这个世界对他们的伤害，但最后他们却都遍体鳞伤，谁也没有赢。”
“谁都以为，他们会和以前一样笑一笑就握手言和，继续潇洒人间。可惜没有”
“命运措不及防，突然带走了其中一个少年，另外两个人拼命去挽回，可还是于事无补。”
“那一天，他们知道了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残酷，自己的无能。”
“离开的少年终究是离开了，活下来的两个人也分道扬镳，再也不是朋友。”
第623章 在飞机起飞之前，你都可以反悔（6）
“他们好像都在逃避自己的无能，命运的残忍，以及那天的遗憾。 ”
“他们可以为彼此献出生命，可是他们却不能接受对方因自己而亡。”
“他们无数次地想，为什么那天离开的不是自己，活下来的不是另外的人呢”
“要是那天，再勇敢一点，再坚持一下，再坚守多一秒，会不会就有奇迹发生，一切就都会有所不同？”
“他们每次想到那个无助的画面都会充满遗憾和绝望，甚至无数次地想要一死了之。”
“就算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他们看起来早就已经痊愈了，可他们心中仍然留存着那一份记忆，记忆里自己的无能”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一定，一定就算会死也要把他救出来。”
“不是的！”慕初晨听到这里，突然开口说道：“并不是一定要用活着的人去交换死去的人才不留遗憾。”
厉君翊的瞳孔骤然紧缩。
慕初晨继续说道：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过去的事，应该就让它这样过去。”
“他们都应该很清楚，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活下来。可就算他们当时再固执强留下来，也不可能三个人都活下来，甚至可能，一个都活不下去。”
“其实，他们都知道，根本不会有什么不同。这已经是他们努力后，最好的结局。”
“是因为他们还活着，才会发生更多美好的事”
“我想，另一个人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他一定也很希望，即使他不能活下来，另外两个人也一定要代替他好好地活下去，感受更多美好的事”
“其实，活着的人更需要勇气。面对失去，面对遗憾，面对后悔，还有那些曾经很美好的过去总跟冷清寂寥的现在不停地对比。”
“所以，学长，你不要难过也不要自责，更不要觉得亏欠了谁什么。你也承受了很多，你值得更幸福和快乐。”
厉君翊听见慕初晨说的话，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她真是聪明，他都没有说姓名，她就知道，他在说谁
“我真的值得吗？”他下意识地呢喃。
“当然！”慕初晨说道：“你温柔又温暖，宽容大度勇敢又坚强，你已经做了一切你能做的，尽全力做到最好了。我想，你那个在天上的朋友，一定也很珍惜这一份友情，感激你曾不顾一切救过他，也感谢你理智地放手，并希望你能够好好地快乐地活着。”
厉君翊紧紧握了握拳，好一会儿，才又说道：
“那么初晨，我问你。如果是你没来得及救回自己最珍惜的人，只能看他眼睁睁离开，他却在临走之前跟你说，要你坚强，要你勇敢，要你好好活下去，要你以后每一天都幸福快乐，你就会幸福就会快乐吗？”
慕初晨的身体微微怔了一怔，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她却说不出口。
“我可以告诉你，不能！”厉君翊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觉得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摁住了。
第624章 在飞机起飞之前，你都可以反悔（7）
厉君翊继续说道：
“阿璨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棋棋却无力挽回的遗憾和绝望，他承受不了第二次。 ”
“尤其是，他以后知道，你故意隐瞒他的那些事”
“等他知道以后，他会觉得自己更遗憾，更痛苦更无能，更绝望。”
慕初晨的脑袋开始发懵。
她想起以前宫千璨跟她说过几句他生日那天失去朋友的事。
“棋棋？”她记得厉君翊见到宫千璨开口说起过很多次这个名字，“棋棋不是女孩吗？”
他刚才讲的明明是三个少年啊
“女孩？”厉君翊看向慕初晨，“棋棋不是女孩。因为他的名字中有个棋，他长得又介于男女之间那种美，所以我们才故意称呼他这个外号。”
“原来是这样。”慕初晨说道：“我还以为她是你们共同喜欢过的女孩。”
她怎么会这样想？
他们共同喜欢过的女孩，只有她啊。
厉君翊张了张口，然后说道：
“这些年，阿璨一直不能原谅我，不是因为再恨我没有把棋棋救回来。”
“而是怪我剥夺了他全力以赴的机会。”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算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救他。”
“那时候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下，不管怎样，不要将棋棋一个人留在火场。我们三个人一起留在火场也好，一起离开火场也好，或者后来我再次冲进去，或者让阿璨冲回去都好，至少，那样才算是用尽了全力。”
“重要的不是他没有活下来，而是，我们所谓的尽全力做到最好，始终不能算是竭尽了全力！“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这样做没有错，这结果也已经是我能挽回最好的结果，可我还是很遗憾，真的很遗憾，无时无刻不在遗憾我这一分的保留。”
“这一分的保留，即使只是一分，即使明知无望，即使不管怎么做也可能一切还是不会有所不同，可就是这一分的保留，让我们充满了遗憾。”
阿璨很难过，他又何尝不难过。
是他没有让他去救棋棋
厉君翊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
“初晨，我曾经体会过这种滋味，所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想要那样的遗憾再一次发生。”
“让我知道我已经用尽了全力，让我知道我就算很痛苦不能够把那个人救回来，可是我已经用尽了一百分的全力，没有更多的力气，再也没有一点点力气挽回了，我才不会遗憾。”
“即使我很伤心，我很难过，我很痛苦，但我不会遗憾。”
“可是你就这么走了，不告诉阿璨你为什么走了，不告诉他你去了哪里，甚至不告诉他你目前的状况，等以后他知道后，他该多遗憾，多痛苦，多绝望，多无法自我原谅他没有早一点知道，没有早一点看清，没有将你留在身旁？你知道吗？”
慕初晨楞在原地很久很久，她一双手紧紧地握拳，还是觉得不够，她又抓住了自己的裙摆，越抓越多，将掌心紧紧攥满，还是觉得很不安
第625章 在飞机起飞之前，你都可以反悔（8）
“我知道。 ”她闭上眼睛说道：“所以我才想永远隐瞒他。永远……”
“永远？”厉君翊开口说道：“这世界上哪里来的永远？只要是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留下痕迹，就一定会有人发现，只要有人发现，就总会有一天会被揭穿。”
“我……”慕初晨攥着裙摆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知道……”
“那你就再好好想想！”厉君翊说道：“在飞机起飞之前，你都可以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