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 第1660节

庄雍喝了一口酒,满足的点了点头,他看向沈冷认真的说道:“你听我的劝,回去之后不要在陛下面前说调我回长安的事,陛下自有陛下的安排,仗着自己有军功而却干涉陛下的安排,纵然陛下允许了也会对你有意见,没有人喜欢仗着自己有些功劳就要求多的手下人。”

“我知道。”

沈冷端起酒杯:“碰一下?”

庄雍笑起来:“那就碰一下。”

两个杯子在半空之中清脆的碰了一下,然后这杯酒被他们两个同时饮尽,庄雍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还是家里的酒滋味更足。”

沈冷叹道:“在求立那边真是苦了你。”

庄雍:“倒也不是。”

“肯定是啊。”

沈冷叹道:“你那壶酒我掺了一半水你都没喝出来,还说滋味足。”

庄雍:“”

他伸手去拿沈冷那个酒壶,沈冷连忙拦着他,庄雍哼了一声:“你能不能不拦我,痛快喝一次酒而已。”

沈冷很无奈的把自己的酒壶给了庄雍:“那可说好了,这一壶给你,不许再抢我的,喝完了之后就算完,不能多喝。”

庄雍嘿嘿笑起来:“放心放心,喝完这壶酒肯定不会再喝了。”

他从沈冷的酒壶里倒了一杯,端起来闻了闻,然后一口喝下去,砸吧砸吧嘴,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唉千算万算,还是上了你的当。”

沈冷哈哈大笑,抱着庄雍那壶酒就不撒手了:“你这壶酒没兑水,我那壶酒是真的兑了一半水。”

庄雍眼睛微微一眯,沈冷把酒壶抱的更紧了:“少来这套,你说什么也不行,说好了的不许再换了。”

庄雍问:“撒泼打滚合适吗?”

“你是大将军!”

“大将军撒泼打滚合适吗?”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可悲吗?

菜还温着,酒却已经快要喝完,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酒喝的很快很急,尤其是庄雍,一杯接着一杯,以他酒量莫说一壶酒,便是再加三壶也未必能醉,然而他却醉了,眼神都有些迷离。

沈冷知道他是开心,开心之中也有难过,人最复杂,永远也不可能只存在一种单纯的感情。

沈冷想知道他在难过什么。

“你喝慢些,说好了就这一壶酒。”

沈冷看着庄雍说道:“你喝快了,我的也不给你。”

庄雍笑了笑:“只是觉得这酒味道太好,菜的味道太好,所以难免贪杯。”

“你都已经有白头发了。”

沈冷叹道:“有白头发的人不应该说谎。”

“为什么有白头发的人不应该说话?”

“因为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再说谎,不好看出来,时间在你脸上留下的不仅仅是皱纹还有掩饰,到了你这个年纪的人再想掩饰什么,别人很难看出来你的心情。”

沈冷往前坐了坐:“师父,有心事?”

“师父?”

庄雍哈哈大笑:“这个称呼好,很好。”

沈冷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时间留下这个那个,说的这么隐晦文雅做什么,不外乎两个字演戏,人啊,小时候演戏给家里大人看,年轻的时候演戏给在乎的男人女人看,到了中年演戏给所有人看,至晚年,便是演戏给小辈和自己看。”

庄雍看着酒杯:“都说孩子心思单纯,哪里单纯,小孩子的戏可好了,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年轻的时候为了取悦自己喜欢的人,各种戏都是得心应手,欢情也好悲情也罢,都擅长,信手拈来,那是好演,实际上最不好演的是中年。”

“上有父母下有子女,还要看上司看同僚,看远近看亲疏,看陛下圣意,看百姓民意,何其之难?一个男人,如果中年时期还不累,只能说明他不成功,若说中年人演戏是不得不演,那么到了年迈后就喜欢演戏了,不矫情的演的更不矫情,矫情的演的更矫情,前者让人心疼后者让人心酸。”

他抬起头看向沈冷:“唯有孤独无人的时候才不演了,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面对自己,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愿意不吝啬把笑容给别人,却永远吝啬于把笑容给自己,真要是说起来,每个人最辜负的还是自己。”

沈冷听到这番话就知道庄雍真的老了。

“你知道我好读书。”

庄雍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好读书是因为读书的时候清净,自在,脑子里有不一样的世界,有些时候人读书后放下书本会进入一种很沉浸的状态,别人以为是在回想书里的内容,实则是进入了自己虚构出来的某种状态中,很放松。”

“我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间茅斋,有一屋子的书,有茶,这一辈子便足矣,可是时势不许,陛下不许,所以我抓起了刀穿上了甲,我一直都说自己不是个军人是个文人,可哪里还有文人样子。”

沈冷递给

庄雍一块手帕,庄雍接过来问:“我哭了?”

沈冷笑了笑:“你不知道?”

庄雍不知道。

他看了看沈冷递给他的手帕,没有去擦眼泪,而是叠好放进自己袖口里收起来,这个动作好像化成了一把刀子在沈冷的心上割了一下。

“小气,顺走我一块手帕。”

沈冷笑了笑,低头掩饰自己的眼睛里的悲伤和歉疚。

“刚刚说了些无关的话。”

庄雍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抬起手去摸酒壶,才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沉默片刻后把酒壶推开,杯子倒扣过来。

“很好,很满足。”

沈冷问:“真的不喝了?”

“真的,凡事不能太满,我现在已有六分醉,人啊,七分醉会胡言乱语,八分醉会胡作非为,九分醉就会疯,十分醉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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