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 第1290节

最先冲撞了他中军大阵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败兵像是一群完全被吓破了胆子的黄羊,哪怕追在他们身后的宁军数量比他们要少的多,可黄羊哪里敢反抗狼群。

“弓箭手!”

咄纲嘶吼着:“朝着退回来的人射,不能让他们冲乱了阵型!”

中军这边的弓箭手得到命令却全都犹豫了一下,他们要射杀的不是敌人而是同袍,可是还保持着理智的中军将士也都明白,一旦被败兵冲击,那么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随着号角声催促,弓箭手开始朝着北边退回来的自己人放箭,

羽箭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冲在最前边的黑武士兵立刻就被射翻了一层,羽箭不停,落地之后,地上长出来一层白羽,这一阵密集的攒射也在败兵和中军大阵之间杀出来一条空白地带,被羽箭阻挡的败兵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然而停了并没有多久,停下来的人挡不住身后的同袍疯狂的拥挤,那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几百个人的溃败,那是北边十余万人的溃败,那是不可逆挡的大海浪潮,中军大阵还是被冲击了,而恐慌好像瘟疫一样开始在中军传染出去,迅速遍及每一个人。

如果是与宁军交战过无数次的黑武南院边军绝对不会这么快就被击溃,可是自视甚高偏偏又没有与宁军真正厮杀过的北院士兵们,心理防线崩了之后谁也不能阻挡了,无力回天。

咄纲刚到北院做大将军还没多久,他尚未立威,这不是他熟悉的手下,此时此刻,咄纲甚至不想去杀宁人,更想把那些带头往回跑的懦夫全都砍了,一刀一个,亲手砍了。

更让他心寒的是,从北边败退回来的军队已经真的被吓破了胆子,他们迎面冲过来的是那两支人数并不算很多的宁军,可是他们却绕开跑,宁军像是两条猛龙,对面的大海主动分开了波涛为他们让路。

沈冷和孟长安已经可以遥遥相望,两面将旗几乎同时杀到了黑武中军。

楼车高大,上面有数百名弓箭手不停发箭,沈冷回头喊了一声:“王阔海!”

王阔海大步向前:“在!”

犹如一头蛮牛的王阔海举着自己的巨盾往前冲,他身披重甲,寻常刀剑看不破,他也不理会,低着头只管往前冲,一路狂奔将面前黑武边军撞的人仰马翻,沈冷跟在王阔海身后冲到楼车下边,王阔海一只手伸出去,沈冷纵身而起,脚在王阔海的手上点了一下,随着王阔海往上猛的一托,沈冷直接跳到了楼车一丈多高的地方,那是楼车第一层弓箭手所在的位置。

沈冷上去之后不久,陈冉带着亲兵们也爬了上去,身上没有什么甲胄防御也没有什么长兵器的弓箭手简直就是在被屠杀,沈冷他们杀完了第一层的人爬上第二层,身上的黑甲火星四溅,羽箭一支一支射在他身上,甲胄不可破,人便不停。

他杀上楼车顶处,咄纲的亲兵们朝着他冲过来,沈冷一刀将最前边的黑武人脑袋削掉,再一刀将后边的黑武人半边脑壳劈飞,比他慢不了多少的亲兵们也爬上来,在这战场的最高处,沈冷带着他的亲兵和咄纲的亲兵混战一处,楼车最高处的平层也就能容纳几十个人而已,沈冷左边王阔海右边陈冉,三个人只管往前杀,等到眼前一空,咄纲的所有亲兵都已经被杀光了。

咄纲眼睛血红血红的盯着沈冷,一声暴喝,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他朝着沈冷冲了过来,弯刀从上往下斜着劈向沈冷的脖子,沈冷脚下一点不退反进,肩膀撞在咄纲的腋下往上一抬,咄纲被撞翻在地,沈冷弯腰一把抓住咄纲的腰带把人举起来,朝着楼车下大喊一声:“孟长安!”

一声喊完,沈冷把咄纲从楼车上扔了下去。

“在!”

楼车下一声回应。

咄纲哀嚎着往下掉,不远处那黑甲将军纵马而来,人还在六七丈外,手中黑线刀脱手而出,一刀黑光闪过,噗的一声把落下来的咄纲钉死在楼车木头上,黑线刀深入木桩之中,咄纲的心口处只留了一个刀柄。

人如长虹,马如飞龙。

第八百四十九章 第一战的尾声

沈冷将咄纲从楼车上扔下去之后就再没多看一眼,他转身朝着楼车上那面黑武中军大旗过去,黑线刀从半空之中劈落,刀子带着一道雪亮的痕迹将旗杆斩断,中军大旗往一边歪倒,大旗一倒犹如闪崩,沈冷左手伸出去一把将旗杆抓住,然后朝着楼车下边一掷。

楼车下,纵马而来的孟长安到了,他从大黑马上跳下来,大步走到楼车跟前抓住自己的黑线刀往外一抽,血流如注,咄纲还没有完全气绝,眼皮耷拉着却想使劲儿抬起头看孟长安一眼,孟长安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人扔出去,咄纲落在地上,不偏不倚,孟长安把他扔出去的地方正是那面中军大旗掉下来的地方,咄纲的胸口都被戳出来一个大洞,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

黑武人这边的中军大旗一倒,宁军士气大振,从四面八方杀过来的宁军加起来其实也没有黑武北院大营的兵马多,可战场上,一旦打出来气势,胜局已定。

这浩大的一片战场啊,双方加起来近五十万大军厮杀,那是一种何等惨烈的场面。

三十万黑武北院大军败了。

宁军在追杀残敌的时候,消息也到了格底城冰湖行宫。

斜靠在躺椅上的沁色听手下人汇报完消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北院大营的战败她早就已经想到了,完全没有出乎预料,宁帝是何等的雄才伟略,若没有必胜把握宁帝会亲自到这边来?咄纲是个将才,可他的对手不是孟长安也不是沈冷甚至不是裴亭山,而是大宁的皇帝。

沁色和孟长安在一起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的详细打听过关于宁帝李承唐的事,孟长安却从来没有对她多说过什么,于是沁色又想别的办法,尽可能多的去了解大宁的皇帝陛下,当她大概知道了皇帝这半生经历后,长叹一声她知道,这必将是黑武与大宁格局的转变,这转变就在于大宁有李承唐而黑武没有。

不管是她大哥阔可敌完烈还是她弟弟阔可敌桑布吕,比起李承唐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那是几乎无法逾越的巨大差距,此消彼长,大宁在国力上反超黑武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一战之后,黑武必将全面落后于宁。

“孟长安怎么样?”

沁色收回思绪,淡淡的问了一句。

“没有得到孟将军受伤的消息,我们的人在战场远处观看,看到了冲击北院大营中军的正是孟字大旗,不久之后中军大旗被砍断,除了孟将军之外,冲击北院中军的还有沈将军。”

手下垂首道:“属下退回来的时候厮杀还没有结束,不过北院大营败局已定,宁军已经开始分开切割北院大军的阵列,几十万人被切割成了无数的小块,不过毕竟那是数十万人的大战,估计着到明天都不一定彻底结束。”

“我知道了。”

沁色摆了摆手,沉默片刻:“取笔墨纸砚来。”

手下人连忙去取了笔墨纸砚,沁色坐直了身子,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要给大宁皇帝陛下写一份贺信,你派人送过去。”

手下人一怔:“这,不妥当吧毕竟,毕竟我们也是黑武人,黑武北院大营被宁人所破损失惨重,这个时候我们按兵不动已经会被过人诟病,若再写一封贺信过去,一旦宁人宣扬出来,殿下在黑武还如何立足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骂殿下,百姓们也会骂。”

“你以为是我真的想写?”

沁色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宁帝亲至,做主的就不是孟长安也不是沈冷了,那两个人念在与我私交可能还会有所照顾,可是宁帝不会照顾我,此时此刻我再没有一个态度表明出来,以宁帝的手段,必将下令将行宫夷为平地,宁帝就算是想留着我以做后用,又何必给我自由?他完全可以挥军灭我行宫,然后把我带回去软禁起来,他只是需要一个活着的黑武长公主,我在他手里比我在外面对他来说更好,他到现在还没有对我动手,只是因为他给自己两位爱将面子罢了。”

沁色亲手写了一封贺信,封好之后递给手下:“你先等等,再带过去一件东西。”

她起身到了书柜那边,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来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这是象征着我黑武长公主身份的金印,你一块送过去呈交给大宁皇帝陛下,希望他可以放我一次我不喜欢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一点也不喜欢,可此时此刻在人家屋檐下,就要低头。”

手下人也是长叹一声,将金印接过来,带着沁色的亲笔信和金印快步离开。

息烽口,土城。

胜负已分大局已定,皇帝将手里的鼓槌递给旁边的亲卫,代放舟连忙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城墙边上,皇帝坐在那看着远处平原上依然还没有结束的厮杀,心里畅快的不得了,这一战来势汹汹但结局在他预料之内,一战而定黑武北院大营,接下来就能全心全意的去对付最难啃的黑武南院大营。

那才是真正的对手。

“派人去请裴亭山上城来。”

皇帝吩咐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代放舟:“去准备酒菜,朕要与大将军在这城头以大战下酒。”

大战波及面太广了,方圆几十里内都是战场,足足一个时辰大将军裴亭山才带着他的亲兵营穿过大战的战场到了土城下,到了土城城门外,大将军从战马上跳下来,单膝跪倒在城门外抬头喊道:“陛下,老臣来了!”

“跪什么跪,上来喝酒!”

皇帝站在城头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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