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帝军 第1248节

门外响起敲门声,等了一会儿之后荀直才起身去开门,客栈的掌柜端着一盘食物上来,看起来有些粗糙的白米饭,再加一盘醋溜白菜,按照长安城的物价,这两样东西加起来也没几个钱。

“贵客。”

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是你方便的话,咱们住店的钱也该结一些了。”

荀直把饭菜接过来,点头:“稍等。”

他回去,在钱袋子里翻了翻,从仅剩下的两块指甲大小中选了一块小一些的,回到门口递给掌柜:“先给你结一些,我是来长安讨债的,那边答应了我过两日就把银子送来,到时候再一并结给你。”

掌柜的看了看这银豆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也好,你慢用,一会儿我再上来把盘子收走。”

“多谢。”

荀直俯身一拜,掌柜的叹息着下楼。

荀直回到屋子里,认真的洗了手,到桌子那边坐下来,看着那简单到让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可怜的饭菜沉默了许久,然后拿起筷子,坐的笔直,依然保持着一个学者应有的姿态。

刚吃了两口,门外又有敲门声,荀直依然等了一会儿,确定那敲门声是联络用的暗号之后脸上竟是有几分难掩的喜悦,他猛的站起来,想了想,取了一块布把桌子上的菜饭盖住,然后整理了一下已经脏了也满是褶皱的衣服,迈步走到门前。

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几岁模样。

“荀直先生。”

门外的年轻人拜了拜,看到荀直这一身衣服,那一脸的胡子,沉默片刻后把背后的行囊打开,从里边取出来钱袋,把里边的钱分出来一半递给荀直:“我知道此时走,对不起先生也对不起阁老,可是先生,大势已去天字科的人不用朝廷除掉,太子那边就已经在动手,此一时彼一时,阁老在的时候我们风风光光,现在,连生活都难以为继,这些银子不多,先生若是已有什么打算,就当是先生离开长安城的盘缠吧。”

荀直看着那些碎银子,想着连阁老为皇后掌管的天字科杀手之一都如此落魄,失去了所有的后盾,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几个人了。

“先生,听我一句劝,早些离开长安吧。”

年轻人抱拳,再次拜了拜:“先生保重。”

荀直看着手里的碎银子,摇头:“银子你带着路上用吧,走到离长安城远一些的地方去。”

“我的够用了,先生买件衣服吧。”

年轻人大步离开,走到楼梯口,又回头:“先生如果不嫌弃,又或是没有

去的地方,不如随我回老家我老家在连山道随园县,我年少离开,到现在也差不多二十年没有回去过了,依稀记得村子西边有一片桑园,我想若是可以的话,回去把它租下来。”

荀直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年轻人摇头:“哪里还记得自己名字,我四五岁就进了德松观,如今已经十九年,用的一直都是道号名字,不重要了,道号焕然,也不重要了。”

他看着荀直问:“先生有要去的地方吗?要不要随我通行?”

“没有不必了。”

荀直茫然的摇了摇头。

焕然道人又是一声长叹,说了一声先生保重,然后迈步下楼,刚到楼梯口,一个身穿布衣长衫的年轻男人正在往上走,看了看焕然道人,又看了看荀直,忽然就笑了笑:“原来是一样的丧家犬。”

焕然道人脸色一变,手下意识的去摸行囊,行囊中藏了一把匕首,出城的时候不会查的那么严,就算查到了只说是出远门防身用,城门守也不会太为难。

“你是谁?”

荀直问。

“我?荀直先生是见过我的,怎么,认不出了?”

这个年轻人说话的时候那笑容让荀直厌恶,那是一种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嘲笑。

“苏启凡?!”

荀直忽然认了出来。

他和这个人确实有一面之缘,只是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已经完全忽略,那时候这个人还在朝廷里做官,而他在给太子李长泽做讲学先生,有一次别人的饭局上,荀直和苏启凡见过一面,这个苏启凡应该已经有四十岁才对,可是他生的面嫩,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不到。

“荀直先生,过的似乎不好?”

苏启凡迈步上楼,看了一眼焕然道人:“你是德松观的?”

焕然道人摇头:“与你无关。”

苏启凡笑着说道:“阁老离开长安之后,至少有上百个人是靠我的接济活着,如果你是天字科的一员,那你这两年来花的每一个铜钱都是我的,什么叫与我无关?”

“苏启凡,你想干什么?”

荀直问了一句。

“荀直先生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苏启凡一边说着一边绕过荀直走进那个不大的客房,进门之后往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唏嘘道:“堂堂荀直先生,曾经是皇后娘娘的座上宾,太子的授业师,连阁老都把你称之为当世才俊翘楚,看看”

他伸手把盖在桌子上的布掀开,那一盘白菜是猪油炒的,这般寒冷的天气,屋子里又没有点着火炉,菜很快就凉了,白菜上裹了一层白腻,看着就寒酸。

“先生真是节俭。”

苏启凡坐下来,指了指下意识跟到门口的焕然道人:“把门关上。”

荀直和焕然道人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进门,把房门关好。

苏启凡把背着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听声音很沉重,他将包裹打开,里边全都是金子,至少有几百两。

“你是天字科的人,天字科的人是无价之宝,如果你想找地方隐退,从这里拿走一半金子,算是遣散费,阁老交给我的事,我总得有始有终才行,虽然觉得可惜了你这一身本事,不过人各有志,我不强求。”

他看了荀直一眼:“剩下一半的金子荀直先生可拿走,随意找个什么地方做教书匠,总是不会活的太辛苦。”

荀直摇头:“多谢你的好意,心领了。”

“清高。”

苏启凡笑着说道:“阁老从江南织造府拿的银子,从平越道那些南越人手里拿的银子,都已经花光了,早就花光了,用以平越道叛乱,谁想到他们那么不禁打,让一个沈冷三下两

下就给灭了别人不说,天字科的人这两年的生活,荀直先生这几年的所花的银子,都是我起帆商行提供的,现在两位跟我这里装清高,不觉得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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