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第53节

有胆子当坐探的人,都是神经异常强韧的家伙。

看着胖子勾着身子走进来,秦风又赶忙道:“坐,请坐,我身子不利索,就不起来了,可别见怪。”

“哪里敢劳动秦校尉。”胖子欠了欠身,寻了一张人凳子坐下。

“不好意思,还不知道尊驾贵姓。”秦风笑着问道。

“不敢不敢,免贵姓彭,彭武。在这落英县城里已经呆了七年了。”胖子笑着道。

“七年!”秦风不由咋舌,比自己从军的年龄还要长呢。“你是属于内卫?”

彭武点点头,“是啊,在下属于内卫系统的。”

“这一次真是抱歉了,因为我们的缘故,让你暴露了!”秦风歉意地看着对方,由衷地道歉道,据他所知,在内卫之中的这种坐探,一旦暴露之后,就算回去了,前程也会大受影响。

彭武却笑了起来:“秦校尉言重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您呢。”

“感谢我?”秦风有些惊讶。

“是啊,我啊,在内卫之中算是没本事的一个人,所以才会被派到这落英县来当坐探,说实话,这里啊,根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刺探,我这一来,就是七年有余,只怕上司不查记录,还记不记得我都是一个问题。”彭武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落寞之色。

又是一个失意者啊!秦风立刻对眼前这个家伙充满了同情,身在官场,不怕上司怀恨你,因为有人恨你必然就有人欣赏你,就怕别人记不得还有你这一个人啊。一个随时可以被忘记的人,注定是要潦倒一生的。

“不过这一次秦校尉你们到了这里,却是给了我一个回家的理由啊!”彭武兴奋起来,“我正大光明的暴露了,不但不用被担心追责,还有极大的可能被记上大大的一个功劳,秦校尉可能还不知道,自从落英山脉我方大败,公主失踪之后,所有在外的内卫系统都接到了通知,我这个快被人遗忘的地方,也被送来了联系的信鸽,当时我还在想,上头这是病急乱投医呢,不想,还真让你们从这里来了。”彭武脸孔微微发红。

秦风注意到彭武说得是回家,而不是升官晋级。作为第一个发现公主的内卫系统的人,回上京之后,他肯定是要升级的。不过对方的兴奋点明显不在这里。

“你,很久没有回家了?”他问道。

彭武的脸色黯淡下来,“是啊,七年,自从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回家了,这是纪律,我们出来之后,就被抹掉了过去的一应纪录。”他自嘲地拍了拍肚子,“秦校尉,我出来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年纪呢,可现在瞧瞧我,当了七年小老板,别的没长进,武功还丢下了,倒是这肚子见长。”

“家里还有别人吗?”

“有,爹娘都在呢,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回去,他们还能不能认出我来呢?不过我唯一能让他们高兴的是,这一次回去,我还带上了媳妇和儿子,一家子呢!我在齐国娶了女人,生了孩子。”

听着对方的话,秦风却有些心酸,亦有些伤心,对方期盼着回家,是因为家里还有人在倚门而望,还有双亲可以叩头请安,可自己,却是一个孤儿,赤条条来去一人,说来潇洒,可内里酸楚,则唯有自己方能体会了。

“这可真要祝贺了。”秦风笑道:“彭先生是上京人?”

“是啊是啊,这一次回到上京,秦校尉要是不嫌弃在下,还请去家里做客。”

“那是一定要去的。”秦风笑道。

“像我这种在齐国当坐探,又娶妻生子的人,回去之后,是肯定不能留在内卫系统的了,到时候还要请秦校尉多多关照啊!”彭武欠了欠身子,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我?”秦风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彭兄这可找错庙门了吧?我人在军中,而且官职卑位,小小的一个校尉而已,哪里能帮得了彭兄的忙,彭兄自己的军衔级别也不会比我低吧?而且你还是上京本地人,怎么的也比我要强不是?”

彭武笑了笑,“我倒也是校尉,不过此校尉非彼校尉,难得秦校尉不嫌弃在下,称了我一声彭兄,我便也托大叫一声兄弟,到时候我求上门来,你可别推托才好。”

虽然感到对方求到自己不太可能,但秦风还是点了点头,“到时候只要帮得上忙,彭兄尽管开口。”

“多谢了!”彭武大喜,站了起来拱手道:“哪我就不打扰秦兄弟休息了,你受伤颇重,正要好好休息,公主都不许我们来打扰你呢!”

“彭兄忙去吧。我现在就是闲人一个。”秦风笑道。

彭武走到门边,突然又回过头来,神神秘秘的道:“兄弟与公主的事情,我在报告之中可是只字未提的。”

丢下这句话,彭武已是消失在门边,留下秦风一脸茫然,什么我与公主的事情?

半晌,蓦地明白过来,该死的彭武,居然真将自己当成吃软饭的了,难怪跑来跟自己套近乎,说了这么一大套,敢情着眼点在这里!

想通这些,秦风立时便郁闷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

叹了一口气,重重的跌回到被窝之中,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闵若兮的音容笑貌来,这一路之上的点点滴滴,一一涌上脑海,如同过电影一般在脑子里一幕一幕的闪现。

她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呢!不由自主的,秦风在心里赞了一个。

第七十章:换药

被秦风在心中暗赞的不错的女人,在落英县衙里经过几天的休养,滋补,憔悴,疲惫迅速地离她远去,一天天的荣光焕发起来,明眸皓齿,青丝白肤,蜂腰****美胸,即便只是穿着在街上随随便便买来的服饰,依然让服侍她的落英县令夫人十分嫉妒眼热,看一眼,便分外自惭形秽,只是在心中暗叹如此国色天香犹如天外神仙似的女子,将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他?

闵若兮倒没有这份自觉,一大早爬起来,草草的梳洗一番,随意地用钗子在头上挽了一个髻,便抱了药箱准备去秦风那边儿给他换药。

“公主,这些事情,其实只要让大夫去做就好了。”一边的县令夫人有些看不过眼,“您是堂堂公主殿下,这种为大兵换药的事情,偶尔为之就可以了,倒也不必时时去做。”

闵若兮一笑,“有些事情,自然是自己来做更好一些,多谢夫人关心了。”出门而去,胖子彭武准时地候在门外。

“胖子,今天还是熬昨天晚上的那种粥,秦风吃了赞不绝口呢,可以弄点荤腥了,我问过大夫,说没有问题了。”昭华公主将堂堂的坐探校尉当成了厨子来使,这位倒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乐颠颠的便去了。作为一名资深坐探,察颜观色那是必备之功,虽然只是惊鸿一鳖,彭武已是对很多事情了然于胸,这一次自己回去,内卫肯定是做不了了,但只要抱紧了公主这条大腿,还怕日后不能飞黄腾达么?而在眼下,想抱公主的大腿,自然便是要让还躺在屋里的那位开心啦。

倒也不是彭武势利,但只是身在官场这个圈子里,就算你有本事没有人欣赏那有怎样?想当年刚刚进入内卫之时,他还不是一腔热血,满脑子的忠心,但被扔到落英县来一呆就是七年,再好的性子也给磨没了。每每夜深人静,自然便会生出许多情绪来,长年累月,也就悟出了许多东西,现在机会便摆在面前,如果不死死抓住,那才是傻子呢。

比方说现在,公主对他的态度,便有了极大的改变,从最开始的正儿八经的彭大人,到中间的彭武,再到现在的胖子,称呼的变化代表着一个人对你的亲昵的程度,只用了短短几天,自己便让公主对自己的称呼上升到了绰号的高度,自然是让坐探校尉欢喜的。

闵若兮不理会县令夫人的嘀嘀咕咕,也不在意彭武的那一点小心思,在她看来,现在能让秦风住得舒服一些,吃得满足一些的人,都是好人,都值得她好好的感谢一番。虽然那县令夫人有些饶舌。

“换药啦!”推开房门,正穿着一条短裤,一只手撑在床上做着俯卧撑的秦风吓得砰的一声摔了回去,一拉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这位公主殿下,现在越不越不讲究了,先前还敲敲门,问一声,现在是直接推门就进。

看到秦风的窘态,闵若兮开心地大笑起来,“秦风,你干什么啊?又不是没有看过?那天你昏迷的时候,全身上下的药都是我给你换的,也是我包扎的,倒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像你这么扭扭捏捏的。”

秦风心道我不是扭扭捏捏,我只是在你面前不好意思而已。

“起来!”将药箱摆好,从里头一样一样的掏出来,按顺序摆好,闵若兮双手叉腰,看着秦风,“不然我就扯被子了。”

秦风无可奈何地坐了起来,却仍然用被子将自己的下半部分牢牢地裹着。

用剪子剪开以前的绷带,一层层地将带血的绷带取下来,屋里立刻弥漫起一股血腥味,闵若兮凑近看着伤口,欣喜地道:“看到新肉芽了,恢复得真快,落英县的这个庸医,看外伤还是很有一套的嘛!”

秦风苦笑,对方还真不是一个庸医,只是一个不通武道的普通医者,如何能瞧出自己的隐患来。

“别动哟,我给你涂新药膏,肯定有点疼的。”耳边传来女人的轻声细雨,紧接着伤口处便传来一阵阵的清凉感,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地在背上抚过,秦风的肌肉不禁立刻绷紧,脑门上冒出一阵阵的虚汗。以前在军中,受了伤,要么便是麾下给自己涂药包扎,要么便是舒畅亲自动手,手法自然都是挺利落的,但下手可是没轻没重,那个时候鬼哭狼嚎自然是免不了的,可现在那纤纤细手温柔的落下,虽然不疼,但心里却更紧张。

上药,包扎。感到差不多了,可身后那只手却依然落在裸露的背上,闵若兮不动,秦风自然也不敢动,僵持了片刻,身后传来闵若兮幽幽的叹息:“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一层叠一层,都没块好地方了。”

“军人嘛,都是这样。”秦风道:“特别是我们敢死营的弟兄,身上没几块伤疤,都不好意思赤身洗澡的,我在敢死营里呆了六年,伤多一些也很正常嘛,又没死,都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的。伤疤啊,是军人的勋章,我在西部边军之中嚣张跋扈,连左帅也敢顶撞,不就是仗着这些伤疤吗?要是没这些,左帅把我脑袋砍了几百遍了。可惜左帅没了,他是一个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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