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第133节

艰难地在地上爬着,他还得时刻提醒着那些奔跑的人流的脚会踩到自己的双手。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豆子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之上,溅起点点灰尘,一股土腥味随着风在空中传播着。

片刻之间,地面就完全被打湿了。

慢慢的在地面上爬着,却是越来越费力了,没爬行一段路,野狗已是变成了一个泥人。努力地向前爬着,在这条街的尽头拐弯,再向前几百米,有一座旱桥,那下面的桥洞,便是他的目的地。

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双军靴,野狗抬起头来,看到了剪刀。剪刀全副披挂,手按着刀柄,正冷冷地站在他的身前,身后,一名士兵举着一把大伞,替他遮挡着飘泼般的大雨,更后一点,则是数十名卫士。

显然,剪刀刚刚从校场回来,正准备返回他的统领衙门去。

野狗呵呵的笑了起来,看着剪刀的脸,“你怕了。剪刀。”

剪刀没有说话,刀子一般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你就要死了!”野狗挥舞着手臂,大笑,“大夫回来了,瞧着吧,大夫一定会来找你的。杨义死了,辛渐离死了,程平之死了,你以为你能逃脱得掉吗?哈哈哈,剪刀,你现在是不是特想杀了我?免得我看到你死时的惨相。你我都知道大夫的手段是不是?让我想想,大夫一定会想法子先将你毒倒了,然后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用他那些锋利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将你的血肉剐下来。你的肉没了,你的血还没有流尽,但你人还活着,还能清楚感受到痛苦。哈哈哈,想到这些,我便美得睡不着觉啊!”

听着野狗在笑声中冷冷地勾画着那一幕幕残忍的画面,打伞的士兵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手一软,伞偏向一边,雨水立时便打湿了剪刀的半边身子。

啪的一剪刀反手一掌打在那士兵的脸上,半边脸顿时都肿了起来。

“呵呵,果然官越大,脾气越大啊!”野狗讥讽地看着剪刀,嘲笑道。

剪刀缓缓地蹲了下来,看着野狗,“不错,我是怕死,现在的我怎么舍得死呢?我彻底洗白了自己,我成了朝廷言正名顺的将军,我住着大房子,每天吃好的喝好的,不用再上战场去拼死拼活,这样的日子,我还远远没有过够呢,我当然怕死了。不错,舒大夫是很可怕,我以前也敬畏他,但这不是还有你吗?野狗,你知道我留下你的用意了吧?我有你啊哈哈哈!大夫要来杀我,你就得死在我的面前,从现在起,咱哥儿俩同吃同睡,怎么样,这待遇不错吧?”

剪刀站了起来,一挥手,两名士兵大步过来,将野狗从地上拖了起来。当的一声,一只破碗从野狗的怀里掉了下来,剪刀的大脚踩上去,卡嚓一声,破碗彻底变成了一地的碎末。

剪刀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士兵夹着野狗,紧紧地跟在剪刀身后,任由野狗的两条腿无力地拖在后方,将泥泞的地里犁出两条沟壑。

井径关外,邓朴站在如注的暴雨之中,看着远处那渐渐停下来的黑色的铁流,那是安如海带来的军队。

黑色的铁甲在瓢泼般的大雨之中屹立如山,不动不摇,鸦雀无声。看着这等军容,井径关上的秦国边军的面容都严肃起来。

“安如海赤手空拳来到西境,短短的时间内,便拥有一支看起来还不错的军队,了不起。”邓朴击掌赞叹。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这支军队的前身应当是安阳郡兵。不过看起来,经历了安阳城事变之后,他们应当是脱胎换骨了。”一边的郑潇道:“或者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劲敌。安如海当真不容小觑。”

“练这支兵的人不是安如海,是那个绰号叫剪刀的原敢死营副尉。”邓朴淡淡地道:“此人在安阳城事变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现在可是高升为安阳城的郡兵统领了。郑将军,你的情报收集工作可有些问题啊,居然还没有我清楚?”

邓朴的语气很淡,但郑潇还是从中听到了斥责之意,进驻井径关之后,由于对面根本没有了可以匹敌的楚国军队,郑潇的确对对方军队的情报收集有些疏忽了。

“大将军教训的是,末将一定会从现在起加强这方面的情报收集。”

听着郑潇的话,邓朴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丝笑意,收集情报?等你能够活下来再说吧。他并没有再说话,因为郑潇在他看来,已与死人无异,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还要宽容一点为好。

对面的黑色洪流左右分开,一骑缓缓自中而出,看到来人,邓朴呵呵一笑,“开城门,备马,我去迎安大将军一程。”

井径关城门缓缓打开,邓朴骑马缓缓而出,迎向安如海。

两人相隔数米,不约而同的勒马停下。雨水如注,沿着两人的盔甲唰唰流下,马儿在暴雨之中有些不安地打着响鼻,不时的扭来扭去。片刻的对视,邓朴开口道:“安大将军果然还是如以前一般,好胆色。”

“当年的青年才俊如今已成了秦国的栋梁之村,可喜可贺。”安如海点头道。他快六十岁了,而邓朴不过四十出头,的确算得上是邓朴的前辈。

“得安大将军一夸,邓朴可是喜不自胜,安大将军,外面雨大,与我入关详谈如何?”邓朴策马旁行几步,让开了通往城门的道路。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详谈。”安如海点头道。(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w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六十六章:风雨之中有客来

暴雨来得快,却也去得疾,不过这一次却不像往日大雨过后便能看到彩虹,厚重的铅云迟迟没有散去,微软的风中,丝丝细雨随风飘荡,在不知不觉之中,便让你变得浑身湿润。雨将入夏以来的燥热一扫而空,清凉的味道无处不在。

安阳郡统兵将领府之外,数十名卫兵拄着长枪,认真戒备着。与往日懒散的郡兵比起来,他们显然是不同的。自从安阳城事变之后,安阳城内的人一个最显著的认知便是郡兵旧貌换新颜,变得真正像军人了。

街上再也看不到着装不整的郡兵三五成群的游荡,惹事,反而能看到他们着装整齐,排着整齐的队列在街头之上巡视,在经历过了最初的不适之后,城内的人对于郡兵的好感开始成倍地向上升着,至少,现在的治安比以前要好上了太多。

以前这些郡兵本来就是麻烦制造者,但现在,他们成了秩序的维护者,街头的闲汉地痞在被这些郡兵收拾过几回之后,看到他们的身影,听到他们的口号声,便立即远远的消失。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安阳城的百姓对于新上任的郡兵统领还是有高度的认同感的。换帅如换刀,前一任统领就是一个混帐,但新一任的统领,看来还是一个能为民做事的好官呐!

虽然这位统领的官架子看起来要大上了许多,像他的府第之外,便有为数众多的郡兵在警戒着,不明真相的人稍一靠近,便会受到严厉的警告,行动再有所迟缓,立即便是鞭子刀鞘狂风骤雨搬的对上你。

暴雨过后的统领府,在府外值勤的士兵似乎更多了一些,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不少本来要经过这里回家的人,也情愿多绕一点道也不准备从这里经过,必竟在一群兵大哥虎视眈眈之下走过去,对于这些小老百姓们来说,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这些家伙可还是安阳城中的一霸。

入夜之后,雨下得反而更大了一些,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大树的叶梢之上,发出一阵啪啪哗哗的声响,府邸大门之上的数盏灯笼在雨丝之中显得有些朦朦胧胧,光线被减弱了许多,只能照亮门前数尺之地。

一名年轻的军官扶着腰刀,带着一队士兵,从远处一路整齐的行来。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嗵嗵的声响,水花四溅。

安阳郡兵原本的军官在剪刀上任之后,被一刀切,统统被调任,这些家伙们大都是前来镀金的,原本想靠在西边身边沾一点光,但形式骤变,原本安全的地方,现在可就成了凶煞之地,特别是不久之前的安阳城事变,那一场血战,将不少人的胆子都吓破,其实不要剪刀开赶,他们自己也在积极地谋求调离。

现在的军官都是在剪刀上任之后,残酷的第一期训练之中脱颖而出的,最好的一批被剪刀留了下来,担任下一期的训练主官。这位便是其中的一位,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一跃登天,直接由普通大兵晋升成了牙将。

自然,他也对剪刀感恩戴德,视剪刀为自己的大恩人。受命巡逻保护统领大人的府第,在他看来,更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和信任。

昂首挺胸,保持着严整军容的他,看到府门前的士兵有些懈怠,有几个甚至靠在了大门上,一双浓眉登时竖了起来。手摸到了腰上的另一件装配之上,那是一根棍子,在训练的时候,这根棍子是士兵们最为痛恨的东西,因他随时随地有可能落到他们的头上。

棍子举起,却没有落下。

黑暗中,雨丝里,传来了不重但却极清晰的脚步声。年轻的军官,虽然背对着长街,但却从对面士兵的脸上看到了错愕之极的表情,那不是下级对上锋的惧怕。

他霍地转过身来,脸上也出现了与他的士兵们一样的表情。三个人,成品字形正在向着大门走近,而他带来的那一队士兵,本来是站在那三个人现在的位置上的,但现在,都倒在了地上。

无声无息,没有一点点反应,就这样烂泥一样地倒在了地上,任由雨丝拍打着他们的脸庞。

年轻军官心下大骇,手中的棍子脱手掉在地上,手迅即无比的按上刀柄,想要抽刀,能被剪刀看重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手按上刀柄的同时,他张嘴欲呼,凭着最本能的反应,他迅速地明白,眼前的来人,绝对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手搭上了刀柄,却仿佛又一只无形的手按在他的手上,竟然不能将佩刀抽出鞘一分一毫,他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呼喊,但却发现自己听不到一丝的声音,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完全地封闭在其中。

三个人,他看清了他们的面容。两个他不认识,但左边那一个,他却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人的面容,在那一个流血的长夜,这个男人举着他的铁刀,在郡兵队伍之中横冲进撞,多少袍泽倒在此人的刀下,身首分离,四肢不全。

那是章孝正。朝廷通缉令之上排名第二的人物。那个在幸存下来的郡兵口中犹如地狱之中逃出来的恶魔。

汗水从头上,身上渗出来,虽然天气很凉爽,但这瞬间,他仍然被冷汗浸透。章孝正这样的恶魔都只能跟在那人的身后,那走在最前面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凶神恶煞?

三人从他的面前旁若无人的走过,年轻军官甚至看到右边的那个青衣人冲着他笑了笑,这是他最后的感觉,鼻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然后他便两眼一黑,整个人向地上软倒,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门前所有的士兵已经躺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