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世上无巧不成书,如果夏林在这的话非得感叹一句他娘的这不是王八看绿豆了么,当真是世上的缘妙不可言,就这样他俩都能勾搭上,着实让人有些始料未及……
叶良辰为公主做诗,公主分不清好坏,不管什么遣词造句、什么意境引申,好听就是好诗、押韵就是好诗,那把叶良辰夸得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没,甚至把原本萎靡的叶良辰都给夸自信了起来,都产生了一个错觉就是自己喝两杯下肚好像也不会比那个夏林差到哪里去。
这一通瞎勾八聊还真把俩人给聊开心了,他们甚至在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情况下就已经结伴出去逛灯市了,要知道在上元节这天携手逛夜市基本就等于是2004年时在学校对着公共厕所的大镜子拍张合影然后发到叩叩空间配文称“我俩相爱了,如果要在这份爱前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当然,他们这份爱其实是建立在夏林身上的,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他俩成朋友没问题吧?但又因为异性之间没有纯友谊,那自然进化到情侣也问题不大不是吗。
所以他们现在在路上看似是在逛花灯、游山河,其实聊的全是如何弄死夏林。
而这个已经被人讨论如何剥皮抽筋的夏林此刻刚把哭肿眼睛的小郡主哄睡,然后拿出了三本手抄的书递给老张。
“这个你拿去,到时候在城里刊印出来。”
老张拿起来看了一眼:“音律启蒙、笠翁对韵、训蒙骈句……哇,你不是吧,开宗立派啊?”
“废什么话啊,我跟你讲,我那些诗词歌赋一出来对整个文坛就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因为我导致后头的诗词文化就此陨落,我死了都不得安宁。你把这个誊抄一份,然后署你的名字,明白了没有?”
“不。”老张把书往怀里踹好:“名字必是你的名字,我张朔拿人家的东西理直气壮,但让我拿你的东西,这事不干。你的便是你的,我拿了我算什么东西?”
“废你姥姥的话,让你拿着就拿着,我这太多了,你在外头开宗立派,我在这积攒势力努力往上爬,助你成圣。你在外头给我造势积累名望,护我周全。他妈的,这是个讲风骨的时候吗?你给清醒一点。”
“唉,狗东西。你骂我奶奶就算了,可不许骂我姥姥,我姥姥当年可是左金吾参将,她要不是死得早了点,咱们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好过。”
“行了,赶紧的吧。就这么决定了,你拿去誊抄然后刊印。”夏林揉了揉鼻子,在老张肩头捶了一下:“往上爬!”
第35章 风口浪尖的猪
“你……你……你一定要去看我……”
登船的前一刻,小郡主已是泣不成声,她自从知道这次回去之后肯定会有好久好久没发见到夏林后,整个人都是处于抑郁状态,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都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了,哪怕是放在一千多年之后谁家会让自家十三四岁的女儿天天跟在一个十六七岁的黄毛身边呢,特别是这家还是个天龙人家庭。
“好了,我要是有空去省城的话,就会让春桃偷偷给你传信,到时候不管你能不能出来,我都会想办法见你一面。”夏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这块石头你拿着,它叫李晨石。在我家乡那边,一般都用来寄托思念。”
石头是普通石头,夏林刚才在河边觉得好看随手捡的,值钱是肯定不值钱的,正是因为不值钱所有才要人为赋予它意义,小郡主也不知道什么叫李晨石嘛,她只觉得这块石头带着夏林的体温,这就已经足够了。
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船,夏林转头对老张说:“这趟回去之后,你要想个办法跟王府那边打好关系,争取在那边开个书院。教材我这段时间会开始整理,你只负责把基础设施弄出来,这不难吧?”
“书院?”
“对,书院。”夏林沉声说道:“滕王会支持你的。”
“你这么确定?”老张好奇的问道:“这可是件大事。”
“就因为是大事,所以他才会支持你。”夏林压低声音说:“如今这皇家一派与世家之间斗得你死我活,世家的核心是什么?不就是垄断了这天下读书人嘛,你这一手是能让皇家看到破开这世家壁垒的希望,他们会支持你的。”
“明白了。”老张点了点。
“万事小心。”夏林捶了他肩膀一下:“别让人弄死在了外头。”
老张只是朝夏林比划了个OK的手势:“欧卡!”
“得了吧,你就别学我了,你整得我都尴尬了。”夏林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就回去吧。”
船缓缓开动,小郡主来到船头疯狂的朝夏林挥手道别,夏林站在那一直看着他们离开视线之后才轻声叹息,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春桃,不无感慨的说道:“咱们也该开始干活了,这过了上元节可就要开工了。”
节后开工一切都还算是顺利,因为不拖欠工资且伙食不错,所以工人的效率都还挺高,沿河而建的工坊、窑炉等等也都陆续成型并且各类的石头矿山也都陆续的开始往外开采了,现在就等第一窑开起来,然后成就一段瓷业传奇了。
而在另外一边,老张终究还是没有听夏林的话占了他的功劳,只是他利用注音法给上头的文字编撰了读音,还利用段落法给这些连成一体的文章加了段落和标点符号。这样整理完毕之后再进行刊印时,他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编撰者那一栏上加上名字了。
要不说老张其实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天才呢,他就凭借着曾经跟夏林讨论过启蒙读物的读音问题很难解决大多靠死记硬背晦涩难懂的譬况法、读若法、直音法、纽四声法和反切法,这样难度相对比较高,若是有专门的教师教授还好,一般人自学那是真的太难了。
所以老张自己结合音律加上从夏林那得来的讯息整理出了一个已经非常接近现代的表字注音法,以声律之中的宫商角徵羽结合各种半音总结出的一种拼音读字之术。这种注音之术分声韵两部,只需记得二十个声部再记三十个韵部,便能读出绝大部分汉字,甚至方言也可纳入其中,不受传统启蒙先背书不讲解之约束。
在整理成册之前,老张先把手稿托人带回一份给夏林整编,夏林随即修改了一些相关的读音文字,使其变得更加简单易懂,然后再回到老张手中时这表字注音法基本也就算是彻底成型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份手稿递于滕王,当然以老张的一贯作风,夏林的名字是要在他的名字之前的。滕王现在看到夏林的名字脑袋都是疼的,因为小郡主自从打他那边回来之后就闹腾个没完,寻死觅活不知道多少次了。
现在看到他的名字再次出现的时候,滕王只觉得烦躁。但东西是好东西,再烦躁这位王爷也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了下来。
一共四本书都是启蒙书,但别看这小小的启蒙书里头却是大有玄机,滕王一开始也只是说随手一翻,毕竟是那个混蛋小子的东西,可这一看便停不下来了。
这一看再看之后,他便知道这四本书必定是要改写文史了,简单说这四本都是属于归纳之法,但别看是归纳法,说白了就是方法论,它也许不能解决千古名篇的问题,但可以直接冲破当前的书籍垄断和教育垄断,这可谓是在给世家门阀挖坟掘墓了。
他仔细研读之后,小心翼翼的叫人将其誊抄了几份,然后拿着一份便前往了郭州牧那边。
“又是这小子?”
郭州牧看到这四本书前头的署名之后也是颇为惊愕:“他啊,总是能给我带些惊喜。”
“哼。”
滕王冷哼一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郭州牧则哈哈一笑:“知道你家女儿的事了,你放宽心来便是。莫要管教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
“哦,你小子话说得漂亮,这是你家没有个女儿才这般说,要是你家有个女儿我看看你该是如何。”
“罢了罢了,你生你的气便是了,我说多了也没意思。”
郭州牧继续看起了这四本启蒙书来,这看着看着便越看越心惊,作为封疆大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教化育人乃是国本,只是这东西自先秦百家争鸣之后便逐渐遭门阀所垄断,谁提一声变法谁就要被革了命,上到王侯将相下到这黎明百姓,孔孟之后再无圣人也皆因如此。
但这面前的四本小书……嘿,倒是有趣。看似只不过是个启蒙,但却属于断门阀的根,可偏偏人家是在那门阀的规矩之内。属于是你不同意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同意便要伤你的筋断你的骨。
小小的东西虽无法比肩孔孟圣贤,却是一道催命的符咒。是你世家提出来说士农工商,士为先的,你总不能带头反自己吧?
“好好好,妙啊!哎呀,司南啊司南。”
“叫我作甚?”滕王没好气的说道。
“司南啊,你这女婿可是天下一等一的阳谋之才,你当真不要?若是你不要,我族中还有一侄女未曾婚配,不如……”
“拿来吧你!”滕王劈手夺过郭州牧手中的小书:“不劳你费心,少给我在这阴阳怪气。就问你这几本启蒙如何?”
“那自然是好,只是需要些时候。倒不如先在你这地界试试,若是好便递呈陛下,让陛下决断。”
这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他这是既想要这个推广之名又不想得罪天下士族,好好好……好人都让他做了,恶人就得皇家来当是吧?
不过说来也是,他自己便是汾阳郭氏的人,本身就是士族之人,让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士族,那自然也不现实,就现在他能有这般的态度能跟皇家站在一起便已经是难得,再让他进一步却是不可能了。
“你身负教化之责,这个事自然是你办。”
“你……”郭州牧气而反笑:“不对吧,司南。这教化之责不该是你皇家职责吗?”
“我不管州府政务,你自己来。”
“你来你来,大家都是数十年的好友了,你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在那练太极风生水起,最终就是谁也奈何不得谁,两人坐在那大眼瞪小眼,这时郭州牧突然伸手一指老张的名字:“这人我查了查,是个被夺了功名的举子。”
“嗯?怎么?”
“你说一个被夺了功名的举子,他是不是举子?”
滕王一下子没明白老郭话里的意思,表情有些短路:“那……若是身份来看,他自然不是。若是依学识来断的话,举子自然是举子。”
“若是让举子来教童生秀才,可教不可教?”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人若是中举,一边都会被各方笼络,怎的可能沦落成个教书匠。”
老郭听完哈哈一笑这大腿一拍:“那便是他了,一个无人问津的落魄举子,在你滕王地界开个书院,你滕王宅心仁厚便允了。至于他教什么,自然也是圣人之道。”
“唉?”滕王眼睛也是亮了起来:“对啊!这还真是个好法子,可以可以。”
而就连夏林都没想到,原本以为困难重重的兴办书院之事,就因为上头需要一个背锅的而就这么被推了起来。
当天下午滕王便召见了老张,与他聊文聊武聊天下论英雄,聊那洛阳往事也聊混蛋夏林,直把老张是聊了个云山雾罩,最后还是滕王将那几本小书往外一放,面带着怪叔叔的笑容略带猥琐的说道:“你是个没有功名的举子,如今也无法登士,倒不如开个书院吧,我这洪州地界说是文风豁达却一处书院都没有,不如你来主持开上一个。”
第36章 与唐小姐的再相逢
时间过得飞快,夏林感觉自己都没干啥,就整天忙着在各个工地上转悠一圈,这一转眼就来到了夏日了。
夏日到来,这窑口也算是真正要开起来了,一系列的工序也早就开始运转,开矿、研磨、筛粉、打浆等等,这些工序要是光靠脑子琢磨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架不住夏林有作弊器嘛。
怎么筛选矿石、怎么配制釉料、怎么烧成、怎么作画,网上的工序给安排的明明白白,这明显就减少了巨量的试错成本,甚至于带着老乡们干几窑出来,品质其实就已经比较稳定了。
端午节算是个节点了,端午节一过,这工坊可就全面投产了,这几天的时间夏林忙到前脚不跟后脚,虽然总体上工序都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架不住实际操作的时候总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小问题。
比如什么气孔堵塞导致窑炉回火、熄火、温度上不去、回烟等等,这些事情都是需要他一点一点去解决,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哪怕说第一批成品率稍微低了一点,但总算可以勉强称得上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只是当他看到那些瓷器的款式时,夏林却只能蹲在那里直挠头发,这些制瓷工人到底不是专业的,这些器型即便是用丑陋来形容都算是抬举了,碗口是歪的、瓶子是扭曲的,甚至盘子整个软趴趴的耷拉在那里,简直可以称之为垃圾中垃圾。
就这样想要拿出去卖钱,那真的可以说是痴心妄想。
的确,作弊器是可以解决基础的工艺和制造问题,但没办法解决熟能生巧的问题,但眼看着这样下去不但本钱都回不来还会失去在老乡那边的信誉,夏林着实有些头疼。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就是加大力量培训基础产业工人,还有一个就是到外头请那些会念经的和尚过来以师带徒。
第一条路肯定很难,要说起来还是第二条路比较好走一些而且见效肯定要比第一个快上许多,毕竟现在的问题就是出在器型和制造过程中的熟练度上,瓷器本身是没有问题,光洁透亮、明艳动人,跟现在市面上常见的产品已经可以说是高下立判了。
“赵大。”
“在呢,大人。”
赵大现在跟夏林刚来时换了个模样,家中不光是在饶州置办了产业还给他那寡妇女儿招了一个相当可以的上门女婿,所以现在外头但凡有人诋毁夏林半句不好,他都恨不得上前与人以命相搏。
听到这位小大人呼唤他,他自然踊跃而应。
“你认识不认识那种技艺高超的制陶师傅?年纪大点都没关系,需要他们来带带徒弟。”
“陶?可我们这不是瓷么?”
“陶瓷陶瓷,其实差不多,不过就是材料跟火候的差别而已,没有好的师傅,就这软趴趴的德行,还想挣钱?咱们可是要在八月中秋之前把东西推出去,在年底之前看到回头钱呢。”
赵大听见之后也只能是直挠耳朵,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隔行如隔山,但既然是夏大人开口了,那他就硬着头皮去干吧。
幸好,此处离饶州也就是百来里地,过去回来三两天也就差不多了,所以赵大立刻就准备起身出发。
“等会。”夏林这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随你一起去。”
“那我这便去准备准备。”
“准备个屁,找个牛车,你赶车我坐后斗上就完事了。”
赵大面露难色:“大人……您这身份摆在这呢。”
“身份个屁身份,事办不成,你我的身份就是阶下囚。”
听到这个话之后赵大脑门子上那是又出汗了,所以连忙备好了车两人一同上路前往饶州寻找技艺精湛的制陶师傅。
他们是上午出发的,到了晚上时才抵达了徽州阊门,也就是后来的祁门县,夏林当时看到县界的名字都有些蒙了:“喂,不是去饶州吗?这怎么到了徽州阊门?你老小子是不是走错路了?”
坐在牛车上赵大看着这阊门的牌子也是一阵头皮发紧,颅内快速复盘一圈后发现自己的确是在一个岔路之后走错了地方,那条路是去徽州休宁也就是婺源,到了休宁县之后就可以取道前往饶州,但谁知道这一路之差,自己竟带着大人来到了阊门……
“算了算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正说话间这瓢泼的大雨可就落了下来,那两人连蓑衣都没来得及穿上就已经变成了落汤鸡,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了脚,上楼去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来到下头打算吃些东西补充补充。
这会儿夏林都快把这赵大给骂臭了,但事已至此就算是宰了他也无济于事,只能说先安顿下来再说,大不了就在这里寻找一些技艺高超的师傅回去也是一样。
但这不想着就来气么,如果真是到休宁的话根本不需要走这么长的路,许是老早就到了,也不至于凭空挨这一通大雨了。
“其实来阊门也挺好的,大人……这阊门盛产茶叶,那些茶马商人之中也有擅长制陶的匠人。”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屁用啊……哎呀,我真的是。”
夏林无奈的一摆手:“小二,还有什么吃的,给来上一些。”
这时客栈的小二匆匆跑了过来,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两位,这天色已晚,小店已经没有剩余了,还有一些都是给之前打过招呼的客人准备的。”
“都这么晚了还下着暴雨,要我看那客人八成也不会来了,你就给加些钱,东西给我吧。”
“这……”小二变得有些为难了起来:“这个我真做不了主,等我去喊店里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