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权相 第191节

  一路来到孟夫子所在的院子,在侍女的引导下,齐政推门走进。

  刚进屋,坐在床边的孟青筠就站起身来,而后将一根手指竖起在唇边。

  齐政一愣,孟青筠上前两步,低声道:“许是累坏了,刚进屋就说躺会儿,结果睡着了。”

  齐政愣愣道:“你确定是睡着了吧?”

  孟青筠怔了怔,反应过来,柳眉一竖,佯怒玩笑道:“刚进门就要欺师灭祖是吧?”

  齐政连忙讪笑着摆了摆手,“小师妹,言重了言重了。”

  “什么小师妹,论年纪,我比你大,论入门,我也比你早。你应该叫师姐。”

  但孟青筠旋即却又制止了要叫师姐的齐政,开口道:“不过,如果你我结为连理的话,你也可以叫我师妹。”

  齐政:???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清雅美丽,落落大方的姑娘,满腔疑惑,这是什么路数?

  孟青筠的脸上晕开几朵海棠,但神色依旧大方道:“我迟早是要嫁人的,如果有得选,自然想嫁一个如意郎君。”

  “你长相、气度、才学、地位,样样都不差,我为何不能与你结为连理?”

  “当然,你若看不上我,此事也没关系,我也自不会因此为难你什么,只能说有缘无分。但你若也看得上我,我们又何必去遮遮掩掩,彼此试探?”

  齐政看着面前的孟青筠,从她的一双纯粹而干净的眸子里,瞧见了坦荡和直接。

  他能有什么不愿的呢?

  这个档次的美女,放哪儿都是别人追捧的存在,而且论起出生地位样样不差,同时还有吃苦耐劳的贤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微微一笑,“那你知道,若是结为连理我们要做什么吗?”

  孟青筠一愣。

  床上,孟夫子原本正为自己装睡促成此事的小聪明得意,听见孟青筠陡然的沉默,忍不住一揪大腿,糟了,没想到这茬,该请陛下从宫里派个嬷嬷来教教这傻丫头的!

  齐政笑了笑,“能得师妹青睐,在下自然是愿意的,但却不能这般委屈师妹,请师妹稍等数日。”

  孟青筠正要说什么,忽然床上的孟夫子轻咳了两声,她连忙心虚地闭嘴,来到床边。

  孟夫子“悠悠醒来”,看着齐政,满心,欢喜!

  “齐政,来了啊,坐下说。”

  如今只是刚刚拜师,孟夫子倒并没有说太多的事情,只是让齐政每旬来周山上,住上两日。

  在得知如今朝中局势暗流涌动,卫王那边或许有些突发事项之后,孟夫子的态度和方案也十分灵活,当即决定,等齐政的府邸收拾好,每旬日他带着孟青筠去中京城住两三日,教授他学问的同时,也让孟青筠感受一下中京繁华。

  齐政也没拒绝,暂时他的确脱不开身,此事便就此定下。

  又说了一些别的零碎事情后,齐政便告辞下山。

  临走前,对孟青筠微微一笑,“师妹请稍等我几日。”

  此刻被齐政当面说起,孟青筠才感觉到被人当面谈及这事的羞恼,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莽撞,脸颊微红地嗯了一声。

  房间中,响起孟夫子明知故问的疑惑,“丫头,你等他作甚?”

  孟青筠看了他一眼,“今日是他入门,你怎么连饭都不留人家吃?”

  孟夫子理直气壮地一摊手,“我又不会,这不是怕你辛苦嘛!”

  出了院子,齐政见到了候在外面的田七、张先,以及他们身旁的其余六名护卫。

  因为齐政今日的大放异彩,不论是出于他地位提升的应有待遇,还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原本的两个护卫还是太过单薄了,卫王便又留了六个好手。

  看着田七等人那如临大敌的样子,齐政笑了笑,“别担心,就算他们有心思,也不会这么快的。”

  田七等人却难得对齐政的想法表示了不赞同,一路警惕拉满地回了中京。

  刚回府,便瞧见了卫王亲自陪着一个宫中内侍,坐在院中,一旁还摆着香案。

  “齐政接旨!”

  见到齐政,卫王和那内侍齐齐起身,众人摆开架势,内侍拿起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齐政者,才藻清华,诗成锦绣,文蕴山河,实乃文苑之英。特授尔翰林院诗待诏,专司御前词章供奉。尔其恪勤厥职,以彰圣朝文治之光。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

  卫王站在一旁,听见齐政这声答应,便明白齐政应该是看懂了父皇这个安排背后的深意,不由嘴角微笑。

  拿着银票将内侍亲自礼送出门,卫王笑看着齐政,“托你的福,父皇已经下旨,让我可以随时入宫给母妃请安了。”

  齐政笑着道:“一切都在变好,就说明我们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卫王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父皇给你赐官,实则是给你一个保障,有这个官身在,你便是朝廷命官,任何要对付你,都得考虑清楚,而且只能按规矩来。你未经科举,也唯有这个待诏之官,不会招人口舌,父皇还是费心了的。”

  齐政嗯了一声,他方才便有所猜测,如今听卫王这么说,也算是确认了心头想法。

  说过此事,卫王由衷地感慨道:“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成功了,你是不知道,今日我坐在看台上,原本真替你捏了好几把汗。方才我已经让人去与秦先生告知了,不知道他一会儿见了你得激动成什么样,哈哈!”

  齐政笑着谦虚两句,对齐政成为文宗弟子这件事情的好处,二人都是心知肚明,所以言语间,尽是迈出了一大步之后的轻松。

  不过,他和卫王率先等来的,却不是秦先生,而是乔三。

  先恭喜了齐政之后,乔三开口道:“齐公子,临江楼那边传信,说有要事向你禀报。”

  齐政面色瞬间一凝,当即起身。

  卫王好奇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齐政道:“在下让小泥鳅这几日盯着点威远侯的动静,估计是有结果了。”

  当齐政换了身衣服,稍作乔装,来到了乔三当初和宋徽私会的那个院子中,已经等在其中的小泥鳅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公子!”

  “发生了何事?”

  “公子,您让我们盯着威远侯,他终于露出尾巴了!趁着陛下和百官都去了周山,他带着几个亲兵乔装出了城,去了城东的一处庄子上。”

  齐政皱着眉头,“这庄子有什么异样?”

  “表面上看并没什么异样,但根据我们的打听和判断,庄子里应该藏有很多女人。”

  齐政眼中寒光一闪,“如何证明?”

第232章 以身入局,打草惊蛇

  对威远侯,齐政和卫王有着同样的认知:

  既然已经得罪死了,那就不怕往死里得罪。

  当初朝堂上的那一轮博弈过后,卫王系和威远侯,那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这跟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威远侯无关,这也跟楚王要不要保威远侯无关,更与那一名被推出来当替死鬼的副将性命无关。

  因为,卫王一系的动作,涉及到了威远侯的立身之本。

  世人常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断人前途断人官路,又如什么?

  那得是屠了人家满门的仇怨了。

  所以,卫王一系和威远侯压根就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

  齐政虽然推测天德帝暂时可能不会动威远侯,但他从没有放弃过搜集威远侯的罪证。

  在准备周山的事情之余,他就让临江楼那边暗中留意着关于威远侯的各种情报。

  小泥鳅能够找到威远侯的罪证,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关键在于,这个罪证能不能保真!

  听了齐政的问话,如今成长飞快的小泥鳅想了想,开口道:“因为两个情况,第一,我们虽然不敢靠近,但在庄子附近的农户家中,见到了不少城里胭脂铺的木盒子,听他们说都是庄子里不要的东西,可以推测庄子里面对胭脂水粉这些东西的用量不小;第二,我们在庄子附近,找到了一处乱葬岗。”

  齐政面色勃然一变,“你说什么?”

  小泥鳅深吸一口气,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愤怒,“从坟堆看,那儿应该是埋了不少人了。我们不敢擅自挖掘,怕引起注意,但派了人藏在那附近盯着,如果今夜庄子中又有尸体送出来,那就可以确定了!”

  齐政伸手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

  说实话,他虽然清楚地知道,在这个时代,有地位的才算人,草民在上层眼里真的就像草。

  这是许多人心头的想法,不论是上层人,还是被当做草芥的普通百姓,都这般觉得。

  但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没法如这些人一样,真的将生命分成三六九等。

  在内心深处,他始终希冀着,这些权贵,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佬,能够对生命怀有一种最基本的尊重。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那就等等吧,看看今晚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第二日的清晨,当中京城的城门刚刚打开,一匹飞奔而入的快马便直接冲到了临江楼的所在。

  很快,一个消息便随着给卫王府送菜的队伍,传给了乔三。

  而后,传到了齐政的耳旁。

  齐政震惊地看着乔三,“两具?”

  乔三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嗯,是咱们的人亲眼看见的,两具女尸从庄子中被抬出来,用草席一卷,便埋进了乱葬岗。”

  齐政拧着眉头,沉吟不语。

  乔三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不说本身齐政的能力就已经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尊敬有加,人家如今可是文宗孟夫子的关门弟子,陛下钦点的翰林院诗待诏,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这身份也够让乔三敬仰的。

  等了片刻,齐政终于开口,“殿下还在府上吗?”

  “在。”

  “我去见他。”

  很快二人见到了正要出府的卫王。

  来到房间,当齐政将情况与卫王说了,卫王的眉宇间也立刻升起了愤怒,但如今的他自然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年轻人,便沉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有个初步的计划,殿下看看行不行。”

  说着,齐政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卫王说了。

  卫王默默听完,当即果断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齐政叹了口气,“殿下,就算这个庄子上,真的关着许多无辜女子,就算她们在被残害,也已经被残害了许多,但这些东西,是扳不倒威远侯的。”

  卫王闻言沉默,他知道,齐政说得没错。

  一位掌军侯爷,累世勋贵,践踏了些普通百姓的性命,对朝中许多人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必须要严肃处置的大事。

  罚酒三杯的可能很大。

  而且,威远侯完全可以如之前一样将过错推到手下人身上。

  但他还是看着齐政,十分认真道:“我宁愿暂时不对付威远侯,也不愿意你去以身犯险。”

  齐政笑了笑,“殿下放心,在下惜命得很,只要做好准备,不会真的身陷险地。”

  卫王沉吟片刻,“你的计划我自是放心的,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父皇近期可能不会动威远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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