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40节

  眼见李宽已然“痛心疾首”,那么裴寂裴相自然也是要作出“纳头便拜”的样子,但可惜两人的身份和年龄,以及裴寂可能还要点脸面,所以想象中的名场面,并没有出现。

  只是当李宽准备接着开口道歉的时候,裴寂接下来一句暗示意味极浓的话语,勾起了李宽的兴趣。

  “楚王殿下,老夫不得不承认,虽说您偶有顽劣之举没,但未来天下之雄主,老夫觉得您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裴寂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讲完这句话后,李宽人都傻了。

  不是吧?虽说《老子》有言“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可你没事儿玩这么大?

  咋的,你要想本王的项上人头啊?

  “唉……”李宽只是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重新制定了战略方针:“谁说不是呢。裴相,我也不瞒您,其实很多时候,本王每每想起从前之事,哪一桩桩,一件件……至今本王就会觉得委屈。

  本王生来就被父母寄养在祖母身边,后又因年幼体弱,差点夭折,后来更是祖母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使我成才,可如今,这一切都变了。

  本王不明白,为何本王就只是比大哥生的晚,就自此失去了那个机会。本王……不服呀!”李宽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这头叫做“李宽”的大肥鱼,正在拼命扑咬裴寂丢出来的鱼饵。

  愿者上钩不是?钓与被钓的双方,大家谁都别拒绝。

  但裴寂,显然没有李宽想象中的那么好骗。

  对于李宽的“真情流露”,他只是淡淡一笑,随后更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始和李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其他事。

  随后,李宽在被反复折磨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是等到了从跑马场归来的李怀仁,随后哥俩一并离了裴府。

  可一出裴府,上了马车后,李怀仁的第一句话就带是:“宽哥儿,你别说我这当兄弟的没提醒你:裴相他,恐怕心怀不轨。”

  “这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李宽斜眼瞅了一眼自己的好兄弟,有点惊讶对方近日以来的长足进步。

  “他们家的马,太多了,也太名贵了。”李怀仁此时的声音轻地像是在叹息:“我就没见过哪家公侯府上的千里马,能有裴相家的多。宽哥儿,你说裴相如此热衷收集宝马,真相该不会此僚随时都在准备跑路吧?”

  “角度清奇,值得深思。”李宽将身体靠在车厢上,感受着身下的马车在朱雀大街上晃晃悠悠向前行,一阵困意,渐渐袭来。

  可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李宽忽然察觉到了某些方面的不对劲。

  难不成,裴寂试探自己的目的,是真的想再捞一份“从龙之功”?

  还是说……

  电光火石间,似有所悟的楚王殿下,忽然在心中生出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猎物,并且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裴寂这老小子,该不会是在钓鱼执法吧?

  怪不得先前只是浅浅试探一下便陡然抽身。

  李宽眯起眼睛,这老东西是打算届时出卖自己,来换取宰相之位不动如山?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那咱们就试试,到底谁才是钓鱼执法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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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李宽一边跟着虞世南学习孙子兵法,一边开始练习射箭的最基础动作:扎马步。

  当然,期间李恪李泰两个弟弟偶尔会强行拉着李宽去御花园,要么钓鱼,亦或者兄弟三人抱着竹竿在某座废弃宫殿里搜寻,等找到了隐藏在屋檐下的马蜂窝后,哥仨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先出手,然后来一场“说蜇就蜇”的勇敢者游戏。

  尽管偶有失手,要不是眼睛肿一大块,就是嘴唇厚一倍的,但是抹完药膏,隔天一觉睡醒,便又是条好汉。

  但美好的时光总会过去。

  贞观二年的农历七月,关中蝗灾彻底爆发。

  从最远的潼关开始,关中二十七州,几乎同时出现蝗灾:蝗虫们从河滩地、沟渠水洼、芦苇荡、荒地中,自发结群而起,扑向了地里即将丰收的庄稼,迎接属于它们的盛宴。

  接下来,关中各地几乎随处可见,平原上一团团青黄色的雾状虫群,从大地上腾起又落下,“咔嚓咔嚓”的进食声几乎成了所有百姓的梦魇。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真正的天灾!

  而李宽,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命人去银月楼带话:自己还需要四十万石粮食。

  然而,他还没等到对方的回复,李二陛下却已经在朝堂上开始了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大嚼蝗虫的狠活……

第80章 天真的大哥

  当李二陛下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将蝗虫捏在手中,泪泪满面说着“ 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随后更是将其吞食掉时,百官们的震惊和感动,自是无以复加。

  当然,按理说李宽身为人子,这种时候应该站出来和他的皇帝父亲有难同当或者起码也该泪湿衣襟。

  但实际上,楚王殿下连早朝都不上了。

  碍于前些天裴寂的反常举动,李宽觉得这种时候不该表现得太过孝顺,否则可能打草惊蛇。

  当然,这是他的想法。

  可事实上,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楚王殿下是个孝顺的?

  如今这位大爷更是为了不气陛下,连早朝都不去了,成天让两个弟弟轮流为他请假,理由也是如出一辙:二哥心忧国事,食不下咽,寝不能寐,以致形销骨立,无法起身。

  对此,李二陛下居然破天荒的接受了李宽奇葩的告假理由,当然,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图个耳根清静而已。另外,鉴于如今朝堂正是用人的时候,倘若李宽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引起百官的抗拒心理,对李二陛下来说,也是得不偿失。

  于是,“形销骨立”的楚王殿下,开始了日常去弘义宫点卯:李渊在教孙儿弓箭一事上,可谓是极为用心,用心到何种程度呢?

  这么说吧,这半个多月以来,太上皇的嫔妃们愣是没一个传出有孕的。

  然而,李宽之所以如此,重点当然不是帮着皇祖父节制生育,而是时常来弘义宫看望李渊的裴寂。

  这头老狐狸,自从上次李宽拜访过他以后,便开始格外殷勤地向李宽示好。

  但是,这种示好的范围又极为有限:比如偶尔给太上皇送几件稀罕物的时候,还会为李宽准备一份。亦或者得知李宽在学射箭以后,他还专门送了几张宝弓。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太上皇很满意: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老兄弟高风亮节,以德报怨的表现。

  而李宽,则理所当然的扮演了不识好歹的竖子角色。

  尽管李宽很着急,他想知道裴寂真正的打算是什么,可是欲速则不达,他也只能按部就班装作慢慢被裴寂的不断示好所打动,从而对其表露出善意的样子。

  但事实上,李宽觉得这种步步为营的做法,当真是不适合他。

  可奈何如今正值内忧外患,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极大的动荡,为了老李家的江山不至于比前隋还命短,李宽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熬了。

  当然,不管怎么说,如今蝗灾这事儿在李宽这里基本上已经妥了,他当下真正想做的,就是借蝗灾一事,把五姓七望给安排安排。

  只是,楚王殿下想安排人家,殊不知自己也即将成为人家安排的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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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是位好大哥,所以尽管诸多事务缠身,李承乾还是在某日借着“午膳”的名义,把自己封了王的三个弟弟叫到东宫,仔细叮嘱道:“最近你们三个都别惹事,父皇眼下心情很不好。”

  “他不好?我还不好呢?!”纡尊降贵,被两个弟弟形容为“形销骨立”的楚王殿下,眼下正一手一根大羊腿,他在大快朵颐之余,更是怨气冲天:“我都好长时间没出宫了,这昏君……迟早误了本王大事!”

  “二哥……”李恪将撒了孜然的料碟贴心的摆在李宽的面前,有些无奈道:“你还是听听大哥的劝解吧。”说实话,今日这阵仗,自己和李泰就是被大哥叫来当陪衬的,从头到尾,别说大哥了,就是他和青雀,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唯一要被担心的,唯一能在多事之秋继续闯祸的,也就只有李宽了。

  “是啊二哥,咱这段时间就忍一忍,别整出幺蛾子了。”李泰最近被李宽勒令食素,所以他也只能羡慕地看着李宽胡吃海塞。

  “唉!”李宽忽然放下羊腿,看向左右两个弟弟,随即又对大哥李承乾叹了一口气:“我说实话啊,听说那昏君在大殿上生吃蝗虫,我其实是挺不是滋味的,都说皇帝九五之尊,仿佛诸般行事都可以百无禁忌,但事实如何,当真是只有自家人才知自家事了。”

  “可是二哥……”李恪忽然有些脸色发白道:“父皇过几日要祭天祷告,祈求上天消灭蝗灾,到时候我们几个……呕……”有些洁癖的李恪,只要想到今日殿上父皇生吃蝗虫的场景,他就有些反胃外加不寒而栗。

  毕竟自己恐怕也难逃此厄运。

  “什么?!”得知自己几日后喜提蝗虫刺身套餐,顿时就怒了:“本王果然不该同情那昏君!”

  “宽弟……”李承乾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弟弟犯浑:“你就不能偶尔乖顺些?事关国家大事,个人的些许不适,当忍耐才是。”

  李承乾这话表面上是在训诫李宽,实际上未必没有警醒李恪的用意。

  “大哥,你这纯属扯淡。”李宽白了一眼李承乾,随后道:“我问你,如今朝野上下的说法,就是这场蝗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那你说惩罚是上天降下的,他干嘛没事收回去?哦,就因为爹过几日祭天上表,阐述自己的过错,然后我们几个小的跟着吃吃蝗虫,老天就会法外开恩?想啥呢?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李宽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大哥可真是天真到可爱。

  “那你说,该如何?”李承乾显然也被李宽说恼了。

  “不如何,”李宽随手将半截羊腿递给望眼欲穿的李泰,随后将剩余的那只沾了沾料碟,然后径直塞进李承乾的嘴里:“大哥,你且放宽心,这一回,你弟弟我必让你大出风头!”

第81章 神仙手

  在蝗灾最初爆发的那几日,李宽已经派人去银月楼传信,表示自己这个“单雄信的小儿子”还需要四十万石粮草起事,但是得到的回复却有些让人失望。

  五姓七望的人,表示这回不再向他出售粮食,但是琉璃还是照收不误。

  那李宽对此自然也不惯着,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他又卖出去上百件琉璃,换来了两百多万贯铜钱。

  无论如何,只有钱粮在手,方能万事不愁。

  只是,五姓七望的态度,让他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作为真正的顶级门阀大世家,他们的投资原则,往往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那么结合对方如今冷淡的态度,李宽有理由相信,五姓七望肯定找到了下一个“单翎”,也就是说除了他,对方可能资助了一个真正的反贼。

  可这人是谁,李宽却毫无头绪。

  毕竟在李二上位后,暗地里有反心的王八蛋可不要太多。

  “呜呜呜……二哥!”

  带着心事回到甘露殿的楚王殿下,刚进殿,就被迎面跑来的长乐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此时脸上还挂着泪水,两只手臂使劲抱着自家二哥不肯松开。

  “怎么这是?”反手搂住妹妹的李宽下意识地眉头一簇:“谁欺负你了?跟哥说,看哥不打爆他的狗头!”

  “呜呜呜……是舅舅……”长乐听到二哥说要给自己出气,顿时委屈到不行。

  “额……”李宽觉得自己有时候确实是狠话放早了。

  别说舅舅的狗头,就是表哥长孙冲的狗头,他也是不能下手的呀。

  “二哥,”长乐使劲在李宽怀里蹭了蹭脸上的泪水,然后才小声道:“方才舅舅跟母后说,要我长大了嫁给表哥……”

  “什么?!”李宽顿时就不乐意了:“他长孙冲凭什么?不对,这他娘的就不能嫁!母后呢?母后答应了?”

  “没……”长乐摇摇头,随即有些不安道:“母后只是说我还小。”

  “嗨,多大点事儿,也不还没个准信么?”李宽将下巴搁在妹妹额头上,轻轻磕了磕:“交给二哥,二哥去给你当说客。”

  李宽说着,放开了妹妹,随后大摇大摆的跑进长孙皇后的寝宫,还在门口,这竖子就大声道:“娘!您可别听我舅舅那个大棒槌的建议……”

  正殿内,正想着如何继续劝妹妹点头这桩儿女婚事的长孙无忌,顿时黑了脸。

  大……大棒槌?

  “宽儿!”长孙皇后本来就被苦苦相逼的哥哥弄得心烦意乱,结果儿子在这个时候又跑来捣乱,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恶劣起来。

  “娘”李宽故意拉长语调,企图让娘亲对自己多些母爱,可一抬头,却看见舅舅长孙无忌也在:“娘啊!”

  什么情况?长乐啊……你咋不告诉二哥咱舅舅还没走呢?!

  “嘿嘿……舅舅……”见长孙无忌黑着脸,李宽知道,先前自己那声“大棒槌”肯定是被听进去了,眼下,他也只能陪着笑脸,企图蒙混过关。

  “宽儿啊……”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随后才开口苦心劝解道:“你已逐渐年长,不可再向孩童一般胡闹了。”

  “我没有啊……”李宽诧异地看着长孙无忌:“舅舅,您可别含血喷人啊,外甥可是替表哥寻摸了一门好亲事,原本打算借此机会让您开心开心的,谁知道我这刚回来就听长乐说您要让表哥娶她?我说舅舅……你想干嘛呀?我表哥大长乐七岁,这都不说了,关键他们是表兄妹啊,好吧……可能大家也很难理解表兄妹为什么不适合通婚……(古时表亲,非同姓之人,默认不是血亲)但总之)”李宽最后默默看了一眼长孙,发现对方没有生气,这才继续道:“我希望长乐将来可以嫁给她喜欢之人,既然眼下她并不喜欢长孙表哥,舅舅这是又何苦呢?想有好亲事,外甥这儿有啊,五姓七望的贵女如何?”

  李宽此话一出,顿时让长孙无忌愣住了。

  而一旁的长孙皇后,在欣慰之余,也不得不厉声喝道:“宽儿!切不可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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