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晨曦透过薄薄的水汽,打在宽大肥厚的叶子上。
微风瑟瑟,整座树林齐齐摇晃,千千万万片绿叶像是金色的勺子挂在树上齐齐摇晃。
因为地势的原因,楚国为了把粮食放在气候干燥的地方,便先在地面上设置二十多根又粗又大的方型木桩,木桩底部用铜冶炼浇筑保护好。
这样楚人将这些方型木桩压在地面下,才不会被淤泥和雨水腐蚀,能够长久地矗立。
以这些木桩为为支撑,将粮仓的底部地板与地面隔开,随后这些楚人才敢在木桩上创建粮仓。
李信仔细数了数,这里一共有三十余座大型粮仓。
另有五十座小型粮仓。
“果然军事重地,这么多粮食,够他们大军吃一个月的。”
两个都尉齐齐跟了过来,“将军,这么多粮食,我们该怎么办呢。”
“吃,大军能吃多少吃多少,给他们全部都吃了。还有,把多出来的粮食分给城父的乡民吃。”
“将军这恐怕于理不合吧。让这些楚国乡民吃得饱了,他们不是会反过来打我们吗?”
“不。这些留下来的人,多的是老人、妇女、孩童。给这些人足够的食物,将那些成年青壮都给我抓起来,全部拉去修防御工事。由你们亲自指挥。”
二位都尉听了,都是眼前一亮。
“将军,这个法子好,让这些老弱妇孺吃饱饭,他们会感激我们。把那些青壮控制起来,这样我们就不用整天提防这些楚人了。”
“可是将军,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修筑防御工事呢?大军未到,我们随时有可能被楚军围击啊。”
李信摇头,“本来我也打算执行太子的军令。不过等我抵达城父,发现这城父四面都是水道,周围都是空旷的平地。不管什么地方有人接近,都能在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楚国的城墙,被楚平王派太子修葺的高耸坚固,实属易守难攻。如果不是我们来得巧,这城父城里的守军连六千人都不到,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拿下。”
“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拿下这座城池,是要守著就此划为我秦国的疆土还是等到楚军杀回来了我们回援。”
“这一次,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两个都尉大眼瞪小眼,这还是他们所了解的过去的那个将军李信吗?
“将军,这样的大事,不如召集所有的都尉共同商议。”
“好。”李信大手一挥。
在任何一个地方,决定下属才华或者能力上限的,其实都是主帅自己。
如果主帅对于下属不能够给到极大的自由行动的能力,这样的下属才敢发挥自己的才干。
如果一味地只知道发号施令,就一定会走上错误的道路。
都尉忍不住道,“将军,我们感觉您现在变了好多啊?”
“有吗?”李信不好意思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面具。
“您不再像以前说一不二了,变得亲和了些。也变得……”
“变得什么?都是军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更像个统领大军的将军了。变得成熟稳重多了。”
“怎么?难道我以前不像吗?”
“您要是想听真话,那就得先做好准备,等会儿我说了真话,您可不能生气。”
“说吧。”
“过去将军您最多算是军中万里挑一的勇士,不像个将军,因为您永远只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将士们只能成为跟在将军后面冲锋陷阵的人,而不是为将军冲锋陷阵。”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再说了,我亲自带兵不是能更鼓舞士气吗?”
“将军,您是一千夫长的时候,当然可以这么做。可是当成为一军之都尉,五军之将的时候。您的一举一动,可牵涉的是整个军队。所有人都在仰望您。可是您的作为,却仍旧和当初攻打燕国时一样,这就让我们感到不安。”
李信听了这番话,忍不住问道,“该不会当初我将要发动决战前,你们就已经知道我军将要战败了吧?”
两个都尉打了个颤,“军中老兵说,过那么长的山,一看就有猫腻。”
“但是……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当时的您哪像现在这么通情达理啊。我们没有人敢告诉您实话,再说了那个节骨眼上,突然有人和您唱反调,将军必然大怒。”
面具之下,李信一双眼睛犹如闪电一般。他死死地盯著前面两个人。
过了很久,他才释然。
“罢了,都是命中注定。”
“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等倒是觉得,经历上一次的失败,将军真的像个统领大军的将军了。”
李信听到这话,他并没有开心地起来。
“可怜我七万兄弟,命丧平舆城前,至今尸骨未能还家。”
李信,那可是地道咸阳陇西人士。
打小就住在乡下的他,和孩子们一起赶羊车,放牧,打架,决力,恶作剧。
只是没想到,到最后他害得他们死在了战场上。
“将军不必自责。如今我们这不是杀回来将要为我秦人报仇雪恨了。”
都尉宽慰著李信。
李信抬头望望天,太阳已经爬过了山头,天地间一片光明,天空一片蔚蓝色。
第428章 报!将军,城父被偷了
“在过去,我一直渴盼能够成为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将军,可以改变家族的命运,通过军功拜将封侯。
“大王给了我这样的机会,可我知道,我的名声背后,是兄弟们和我一起付出才得来的。”
“只是我没想到,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统率大军的将军,是要用这么多弟兄们的鲜血和尸骨去换。”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也是这一刻,李信忽然觉得过去的自己很幼稚。
他只想在军队带头冲锋陷阵,因为他一直觉得这样的自己看起来很威风,可是没想到这会给兄弟们带来死亡的威胁。
这两个都尉,年纪都比李信大。
他们拍著李信的肩膀说道,“将军不必自责。像将军这么年轻的时候,我们连仗该怎么打都还不知道呢。”
“而且将军,这仗,年轻时打和上了年纪打,终究是两回事。将军如今有了新的体悟,可见用兵的能力又精进了。”
“是啊。这一次拿下城父,可算是为我们秦军打下一个缺口。”
三人正说著,另外三位都尉也赶过来了。
听说了李信的计划后,他们倒并没有急著否定。
“将军说的确实有道理。城父这样的重城,如果能长期坚守,那就等于将秦楚的界限彻底撕裂了一个口子。这就好比把鱼刺卡在了将军项燕的脖子里。他不可能不受影响。”
“可是我们就五万人马,虽然都是精锐,就这么贸然留在这四面环水的楚国腹地,未免太危险了。”
“要我看哪,咱们两手准备,别著急走,但是也得想法子防御,让楚国项燕难受一会儿。”
众人都觉得这个办法好,这就开始执行。
当天下午,休整过的秦军就把楚国青壮以及楚军全部俘虏,缴了他们的武器,让他们去布置防御工事。
一面李信等人打开了城父的粮仓,自己吃饱喝足,又给乡里老人孩子妇女发,来了一招恩威并施,把整座城父城里的人搞得服服帖帖的,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偶尔,秦国的士兵和那些楚人俘虏会看到那位戴著面具的将军一个人在城头上徘徊。
李信的脑海里回响的都是都尉的话,“年轻时有年轻时的打法,等上了年纪,可就不敢那么拼命了。”
夕阳西下,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李信,只能独自回忆曾经年少意气风发时。
当他翻过了一个山头时,忽然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李信离开秦国大营第十五日。
夜。
漫天繁星在天上静静流淌,似乎和地上水流倾泻在毛茸茸的绿草之间缓缓流动相互照应。
月亮不比前些日子亮,可是晚上却格外有一种烟雾蒙胧的感觉。
下蔡城前,楚国军营里帐前篝火高高地烧著,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平地。
而将军帐前火把熊熊燃烧著,内里时不时传出丝竹之音以及曼妙的歌声。
这些靡靡之音在军队里四处飘荡著,飘入了楚国兵卒的心里、梦里。
项燕在听到秦军分割了军营,阻断各军的联系时,就非常兴奋。
“这反间计,终于成功了啊!”
一众武将也都对项燕表示佩服,“原来大将军是另有招数。之前都是我们多虑啦。”
“哎!诸位也都是为了我楚国的安危,谈什么多虑呢。都是为大王效力啊。”
项燕客气地说著。
宋义望著项燕喝的面红耳赤的,心中生出鄙夷。
哼!我就不信你有那么能耐。人家秦国可是出了名的狡猾奸诈,在六国都布有间谍网,你却去在秦国的军队里安插奸细,小心被反间计啊!
看著众人都沉浸在喜悦里,宋义也不好在大家的兴头上提这个,只能自己低头喝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苍天今夜眷顾宋义。
众人正喝的高兴,各自怀中有个美女陪伴。
可是帐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儿敲打著地面。
声音很大,众人都把手中的酒给停了下来。
项燕也把酒爵放了下来。
宋义心里暗暗诅咒,快报个坏消息,打打这项燕的脸。
还有屈、景、昭三个大族,他们也在楚国风光的日子够久了,是时候轮到他宋义了吧。
宋义心里暗暗地想著。
帐门本就开著,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门前。
只见一个兵卒,脸上满是干泥,腰上挂著几根绿草,手里拿著一份帛书。
战况,很多时候看斥候来时的神态和装扮就知道是好是坏了。
这个斥候的神情一看就让众人感到不妙啊!
“出了什么事?”项燕立刻坐起身来。
“报将军,城父被偷了!”
“什么!?”在座之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震惊。
项燕气得想要站起来,可是看著在座诸人,他又将自己轻轻抬起的屁股给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