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公在位时,他非常宠爱小儿子州吁,使得州吁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石多次劝谏庄公对州吁多加管教,但庄公根本不听。”
“石的儿子石厚,和州吁关系很好,天天和州吁在一起胡作非为,祸害百姓。石多次教育也无果。”
“庄公死后,由他的大儿子即位,称为桓公。州吁见桓公懦弱无能,便勾结石厚,杀了桓公夺位。尽管登基做了国君,但州吁根本得不到百姓的拥戴,他因此非常苦恼。为改善局面,州吁派石厚去请已经辞官的石回朝。”
“石早就想为国除害,他就趁此机会对石厚说,要想使卫国百姓不闹事,必须得到周天子的支持,请陈国国君帮忙才可以。石厚十分高兴,便准备好厚礼,和州吁一起赶到陈国,请求陈国国君向周王通融。”
“石写了一封血书送到陈国。在血书中,他陈述了州吁与石厚的胡作非为,并请求陈国帮忙除掉他们。州吁的所作所为,陈国也早有耳闻,等到州吁和石厚一到陈国,便成了阶下之囚。”
“后来他们被送回卫国受审,州吁做尽了坏事,自然被杀死,人们顾及石厚是石的儿子,本打算饶他一命。石觉得石厚做了很多坏事,必须被处死才行,就派家臣处死了石厚。”
“石为国为民杀掉自己亲人的做法得到后人的赞许。”
“后来这个故事被世人称作“大义灭亲”,为后人褒扬。”
熊启听到这话,终于坐不住了。
他险些腾地而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扶苏刚开始一个劲和他套热乎,不断地说他是自己亲人。
原来就是在等说这个故事。
熊启坐在座上,在油灯的烛照下,他的脸色一片惨白。
第158章 叔公来做这第一人(求打赏月票
!)
扶苏早就想过了,除非昌平君成为自己的党羽,安心蛰伏下来等待未来自己在边缘地带施行分封。
否则无论是等他造反去杀他,亦或者是以连坐的罪名处置他,都会牵连太多人。
熊启这样的高位者,他身上背著朝中多半官吏的命。
这大半官吏的背后,又是无数个家庭。
而这无数个家庭,可不是普通的人家。
他们包括了这个国家的中上层群体。
最上层的群体,一家人养著上千条命;中上层和中层的,少说也一家人养著上百条命。
僮仆数百人,这可不是个小概念。
他们本来就是失去了生产资料,没有家庭依附的无产者,只能靠著附庸这些权贵。
像秦王政过去的作为,动辄抄无数人的家,也不过是没收了他们的奴仆,转化为自己的徒隶、又或者拉入王宫做奴为隶。
简言之,单独杀掉这个人,会引发贵族们的同仇敌忾不说。
还会让很多原本就流离失所的人失去眼下稳定的生活。
这就是为什么打破旧的生产关系会引起很多人反对的原因所在。
有些人的生活本来就很差,如果继续改革,他们便连眼下的这口饭都吃不上了。
因为能撬动的利益,往往都是相对弱势群体的利益。
一旦开展势力的清除,这些贵族们倒台的背后,未必是平民和奴隶得到解放。到时候他们面临的将是自我身份的降低,因为平民和奴隶越来越多,而能够供养他们的贵族数量却越来越少。
谁让,这是贵族的时代。
参天大树成长的茁壮非凡,其代价却是吸乾了周围土地养分。巨木身侧的土地上,本来除了同样的参天大树,就只有低微矮小的苔藓、矮草。
这就是为什么,砍伐掉一片树木,会引起一整片土地水土流失的原因。
杀了许多贵族,就会导致国家内部产生动乱的风险。
可是不杀,他作为楚昭烈王的亲儿子,曾掌握秦国实权的丞相,随便做点什么,都足够让秦国掉不少血。
要想把他清除掉,本就是血洗秦国的贵族,也等同于砍掉半个朝廷的脑袋。
这样做带来的政治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所以嬴政才只是罢免昌平君,小心翼翼地处置这件事。
到了扶苏这里,更是棘手。
所以,就需要逼著他做自己的太傅。
熊启眼里闪过惊骇之色,他很快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脸色已经出卖了他。
在熊启看来,在政治风波中,感情是最大的双刃剑。曾经有一个一直坏他与华阳太后好事的人,在如今却成了他们整个楚国贵族的救命稻草。
这个人就是王后。
即便王后从来没有亲口喊过他一声王兄,但是熊启知道,王后是不愿意看著他死的。
而太子,自己曾经有恩于他,以自己多年来对他的了解,他曾经说过要封自己为楚王,现在也仍旧也想这么做。
但是,有一个人,让太子对自己的诺言无法实现。
这人就是嬴政。
所以熊启才会想著和扶苏试一试,可是扶苏这家伙,他两手空空,还对嬴政感激不尽。
熊启虽然恼火,不认为扶苏靠谱,但是从不认为扶苏敢杀他。
谁都知道,自己作为拥戴扶苏成为太子的人,未来将是大秦国太子的左膀右臂。
熊启不是信任扶苏,也不是喜欢扶苏。而是从政治立场的角度判断,他笃定扶苏这样聪明的太子,不会愿意舍弃自己这样的靠山。
他们俩的利益,是一致的。
看他之前数次登门昌平府,熊启越发笃定这一点。扶苏是聪明的,知道自己的地位对于他的太子之位有著多大的影响。
可是当扶苏说出大义灭亲几个字后,熊启何止是昔日的梦想破碎了一地,更是他在政治上的唯二筹码掉地上了。
因为扶苏公然表示,他不会支持他的。
他是在借助这个宴会在向他的父亲秦王政表示忠心。
熊启双手搭在座上,他强作镇定从容,掩饰自己的心虚。
熊启晃晃悠悠又举起酒爵,“太子博闻强识,通晓古今典籍,今日能够听太子说上这样一段故事,传出去后,在外人面前也是一桩美谈。”
扶苏慢慢道,“是啊,石厚做了那么多坏事,勾结臣子,篡位谋逆,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只是他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己亲生父亲手中。”
熊启听著,双手渐渐不知道放在哪里。
扶苏这话很明显,劝他死了那条谋逆篡位的心。
“天底下,最可贵的就是亲情。可往往有时候,有些人却不懂得珍惜亲情。在吾看来,石厚最大的过错并不是谋逆结党篡位,而是他借助他父亲石在朝中的影响力,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他最大的过错是不孝,如果他的心中真的有石这个父亲,断然不会做出引火自焚这样的事情。”
“叔公以为如何呢?”
这下,昌平君对面的少年开始温温笑了。
“太子所言,甚是有理。”
“叔公,那咱们是不是该借著这样的氛围,今日就把礼仪给成了。您看,我都已经准备了束修之礼,您难道愿意拒绝我吗?”
扶苏双手并拢,放在小腹前,看著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少年。
熊启望著眼前这个戏精,心里恼恨。
“我已然为君侯,如何能为太傅?在秦国过去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那叔公可以做这第一人。”
熊启察觉到扶苏意图不善,当即耸动身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陪同熊启前来的家臣,还是第一次见到昌平君如此颜面尽失的样子。
而他的对手,居然是十六岁的少年。
今日主公输得好惨。
昌平君座位旁侧后侧,站著的,坐著的,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忍气吞声。
太子气焰正盛,他们如今又是在王宫里,只能由著太子胡作非为。
“叔公作为君侯做我的太傅,实在是屈尊降贵了些,可如果太子是作为王室宗亲,那做扶苏的太傅,岂不是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熊启攥著酒爵的手捏得更紧,容色变得严肃,让人看著根本不敢靠近。
殿内又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酒器里传来滴答的酒水滴落声。
旁侧奉酒的婢女看到昌平君额头鬓角处隐隐露出短小的青筋,连忙将目光放在地面上。
“如果叔公愿意成全扶苏,愿意成全自己,就请叔公主动放弃君侯之爵位。”
熊启这下明白了,之前两次扶苏来自己的府上,其实一直都是试探自己。
包括前几天那次专程跑到郊野来看自己,也是为了这件事。
第159章 连环策,不由你不从(求打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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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压根没想著借助自己的力量使他变得强大,他是想要通过削弱自己的方法,让他的太子之位稳固,让楚国贵族的势力衰弱,帮助他的父亲大权独揽。
高啊!
这是熊启做梦都料不到的想法。
殿内又是一阵沉默。
扶苏知道,对于昌平君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一旦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以后没有权威号令楚国贵族。而楚国贵族从此群龙无首,也会成为一盘散沙。
对自己来说,这是双赢。
对于熊启来说,他舍弃君侯之位,以后无论是面对自己,还是面对嬴政,将再也抬不起头来。
今夜的羽阳宫,注定不平静。
暮色深深,渐渐褪去,当火红的太阳在低矮的山肩上落下,接替而来的不是浓重的黑夜,而是光明的月夜。
今日,可是十五。
咸阳宫被浸泡在明亮的月光之中,宫殿屋檐下的铃铛叮叮作响。
椒房殿里,王后坐在铜镜前。
今淑跪坐在一边为王后梳理头发,她身后是一个小箩筐,里面是两只小兔子,正在吃青叶。
王后素衣黑发,不戴金银玉饰,可是双目中流露出的静气,如凝脂一般的手指,都无声地诉说著这个女人非凡的地位。
“王后真是漂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你怎么变得和扶苏一样。”王后微微看了一眼今淑。
“我这是真心话,和太子不一样。”今淑直白道。
“我听说,太子今晚宴请了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