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咱们都老了，也不中用咯。”黄忠自嘲道：“先前射杀曹仁，那一箭竟然能射偏，真是老夫一生之耻！”
听黄忠开口，老将们纷纷看来，等待下文。
“诸位，黄忠不想当缠绵病榻的老废物！”黄忠环顾众人，一字一句道：“我欲打下长安，助陛下还于旧都！”
此言一出，众多老将瞪大双眼，大帐内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第【142】章 老兵不死！曹丕抓狂
众人听闻黄忠之言，不禁面面相觑。
十万大军强攻，尚且打不下眼前的长安城，黄忠又有什么办法呢？
“诸位，莫要以为本将在开玩笑。”黄忠肃然道：“你们应该知道，长安的守将乃是曹仁。”
“昔年，本将在定军山阵斩夏侯渊，他们二人乃兄弟关系，曹仁必然想杀本将报仇雪恨。”黄忠沉声道：“本将主动请缨断后，就是为了此事，或许可以将其诱出城外！”
“届时，我军与魏军血战，拖到陛下率主力大军返回救援。”黄忠继续道：“这个计划乃本将私下决定，陛下此刻还被蒙在鼓里。”
“想要将魏军引诱出城，陛下必须离开的足够远，魏军才会忍不住上钩。”
“可以预见，我军会迎来一场苦战、血战！”黄忠沉声道：“本将不想缠绵病榻，一心求死，但也不会强行拖诸位下水。”
“按照计划，大军明日就该撤走，但本将不会走。”黄忠环顾众人，“本将要留下来继续当诱饵，但你们谁要走，本将自然也不会阻拦。”
“上将军...”有人就要立即开口表态。
但被黄忠摆手打断，道：“不要急于下决定，你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去考虑，而且你们不许瞒着下边的老兄弟，把我刚才的话如实告知。”
“明日一早，想走的便走，愿留的便留！”
黄忠没有任何隐瞒，毕竟是要拉着一群人去死，虚言欺瞒会让黄忠良心不安。
而且这种事情也不能隐瞒，因为接下来的计划中，黄忠需要一支视死忽如归的军队，一支绝对不怕死的军队。
倘若隐瞒，事到临头军中有人怯战，反而会引起不良反应。
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明日天亮后愿意主动留下的，那必然是“敢死队！”
“六七七” 一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敢死队，才能上下一心，拧成一股绳，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特意把所有老卒留下，原因也正在于此。
黄忠自己便是老卒，自然更有感受，清楚知晓相较于年轻士卒，老卒更加漠视死亡。
“本将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用孔夫子的话说，都能称得上“古来稀”，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死亡。”黄忠看向众人，情绪激动道：“或许哪天睡一觉就无法醒来，安静的死在床榻上。”
“可老夫不甘心呐！”黄忠紧握双拳，“我黄忠驰骋沙场一生，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要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死的重于泰山！”
“而不是躺在床榻上，如同没毛的老狗一般，蜷缩在被褥里边，最终窝窝囊囊的死去。”
“试想，倘若能用我这老迈之体、半死之人，换来旧都长安，换来汉室复兴，那该多么值得啊！死了也值！”
“几年前，太子殿下请来华佗神医，私下里华神医隐晦劝过我，让我日后不要上战场。”黄忠面露追忆之色，“其实我当时听进去了，毕竟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加之我儿体弱多病，还得我照顾他，当时自然舍不得死。”
“但后来经过华佗神医的治疗，我儿的身体好起来，我这心思就活泛、躁动起来。”黄忠紧接着道：“尤其是夜半时分，身上旧伤复发，隐隐作痛，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恨不得直接去上吊！”
古代的百战老兵，身上全都是暗伤，等到年迈体虚时瞬间爆发出来，天气一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那滋味确实不好受。
黄忠的一番话，在座的老兵都是感同身受，他们都有过这种状态。
“这次陛下要北伐长安，我便想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黄忠继续道：“陛下怜惜我这老朽，本不愿意带我出征，我便当面吃肉喝酒开弓，坚定出征之心。”
“其实啊...”黄忠自嘲的张开嘴巴，“牙都掉光咯，当时只能用手撕扯肉块，然后再囫囵吞枣咽下，回到家里就吐了，真他娘丢人！”
“哈哈哈~”大帐内响起一阵哄笑。
“再后来，就是射曹仁那一箭！”黄忠提起此事就一脸气愤，拍案怒道：“老夫射了一辈子箭，没有空过一支箭！”
“偏偏这次这支最重要的一箭，竟然射偏了...”黄忠黯然道：“当时我就在想，老废物该死了，活着也屁用没有。”
“但也不能白死不是。”黄忠笑道：“他娘的，好歹是大汉的大司马，陛下亲封的五虎上将，至少换点东西死的才不算亏！”
“我觉得换一座长安城，不亏！”黄忠猛然起身，“诸位，你们觉得呢？”
“不亏！！！”众多老将纷纷起身相随。
“好！”黄忠大声道：“本将就坐在这里等着，明日愿走的就不用再来，愿留的就来这里见我。”
“下边的将士也是一样，走的直接走，留的就在中军大营集结！”
“谨遵将令！”
众多老将抱拳领命，纷纷离去后就只剩下黄忠一人，依旧坐在主位上。
黄忠拿出一物放在案几上，手掌轻抚，愧疚道：“不该拿你撒气，是我没用，那一箭没射中不怪你啊。”
案几上放着一把断弓，正是陪伴黄忠一辈子的佩弓，那日没射中曹仁后，黄忠亲手将其劈碎。
“等我死了，或许也只有你陪着我咯。”黄忠对着弓说道：“这就把你修好。”
弓身已经被劈断，想要复原自然不可能，眼下也没有胶水这种东西。
黄忠也知道不可能修好，他只需要这张弓看上去完好就行。
拿出提前找来的麻线，黄忠开始一圈圈缠绕，试图用这种方式把弓合起来。
油灯下，黄忠认真修复佩弓，神色专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黄忠坐了一夜，此刻天色已经蒙蒙亮起。
“呼~”黄忠长出一口气，老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终于修好了，虽然是个样子货...不过老夫现在也是样子货，哈哈~”
原本被劈断的弓，此刻已经被麻线缠绕固定，重新拼接在一起。
拿在手中把玩没问题，但要开弓射箭肯定不行，弓身会再次断开。
黄忠将弓直接背在身上，这才主意到身前的油灯已经熄灭，看到外边已经天光泛白，便想出去走走。
“哎哟。”
坐了一夜骨头都酸了，黄忠一时间竟没能站起来。
“上将军这是怎么了？”
黄忠抬头看去，顿时眼睛发酸。
只见昨夜在此议事的老将，好似商量好一般，成群结队而来，竟无缺少一人。
“怎么都来了...”黄忠急忙眨眼。
“瞧上将军这话说的，您老想当英雄，难道俺们就不想吗？”
“就是！我才不当逃兵呢。”
“他娘的！我要是直接走了，恐怕这辈子心里都过意不去。”
一群老将七嘴八舌说起来，总之没有一个人愿意走。
“哈哈哈~”黄忠闻言大笑不已，但笑着笑着便再也忍不住，眼泪随即就流下来。
因为黄忠心里最是清楚，留下其实就意味着死亡
黄忠此刻内心非常矛盾、煎熬，他既希望大家能留下来帮他，若是都走了还如何打下长安呢？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当大家伙真的表态不走时，黄忠却又感到非常伤心难过。
“上将军，怎么哭哭啼啼、娘们唧唧？”
“上将军若是怕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熊咯~上将军熊咯~”
“放你娘的臭屁！”黄忠顿时破涕为笑，伤感的心情全被破坏掉。
明白这些老兄弟的用心，黄忠也不再做小女儿姿态，抹了把眼泪径直起身，朝着外边走去，口中问道：“留下了多少兄弟？”
走到大帐外，此刻全军已经在中军大帐前集结完毕，队列整齐、肃然无声。
黄忠身侧一名老副将，抱拳大声禀报道：“启禀上将军，三万大军集结完毕，请上将军检阅！”
留下的三万老卒子，一夜过去之后，最终没有一个人离开。
这些人全都不怕死吗？也不尽然。
一夜时间内，这三万人内心有过怎样的斗争，除了他们本人外，别人无从知晓。
或许有人意志坚定，自始至终都打算留下，不怕死亡牺牲。
或许有人意志薄弱，曾有离开的念头，但看别人没走，从而不好意思走。
在特殊的时候，集体的意志能够左右个人的意志。
当一个团体大部分人准备舍身成仁时，哪怕团体中有极个别有其他想法，但在集体意志的感染下，最终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谁心里没怂，谁心里怂了，眼下无从而知。
但从结果上来说，一个没走，一个没怂！
论迹不论心，只要最终选择留下来，就都是好样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黄忠感觉胸中生出万丈豪情，取下背后的那张弓高高举起，大吼道：“老兵不死！”
“老兵不死！”周围的老将被黄忠所感染，纷纷抽刀大吼。
“老兵不死！！！”
“老兵不死！！！”
三万大军纷纷高举武器大喊。
虽然都已年迈，但气势不输当年。
“上将军，兄弟们都没走，咱们下一步计划该如何行事？”
黄忠回答道：“陛下昨日离开，咱们再等两天，三日陛下行军至百里之外，魏军恐怕就是蠢蠢欲动。”
“届时老夫亲自去城下叫阵，不信曹仁能够忍得住。”
一群老将连连点头，又有人问道：“陛下若在百里之外，就算急行军折返回来，也需要一日一夜，咱们能撑得住吗？”
“兄弟们是不怕死，但也不能白死不是。”
“哈哈哈~”黄忠抚须大笑，道：“尽管放心，大军返回比较慢，但骑兵折返就要快多咯.. ... ”
“骑兵？”副将诧异道：“骑兵不是回西凉了吗？”
“是啊，不是说西凉叛乱，骠骑将军要回去镇压吗？”
“假的。”黄忠摇头道：“乃老夫与骠骑将军商议的计策，一来是为了瞒过陛下，免得他制止咱们的行动。”
确实，刘备若知道黄忠求死，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其次，也是为了骗过魏军。”黄忠解释道：“咱们的骑兵若在，魏军定然不敢出城对战，所以要先让骑兵消失。”
一众老将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黄忠的折返谋划也是煞费苦心，生怕长安城中的曹仁不上钩。
却不料曹仁已经上钩了，而且是被张派出的信使诱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