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姓老者点了点头,随后看着玄度道:“玄度兄,你乃会稽有名的征士(不应就朝廷征召做官的德高望重的士人),今年便是由你担任大中正,负责察访会稽诸县的乡闾贤才,若是遇到这少年,记得提携一二。”
“这是自然。”
被称之为玄度的老者一抚胡须,说道:“此子我也很是喜欢,若是今年他能撞在我手里,那自有一番机缘。”
“不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盯着谢姓老者手上的纸张,笑道:“今日谢兄得了这两诗文,俗话说见者有份,也该让与我一份吧!”
听着这话,谢姓老者先是一愣,随后忍俊不禁。
“你呀……”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闲聊中,牛车辘辘,很快便消失薄雾之中。
……
道旁。
望着车消失在眼前,梁山伯这才登上自己的牛车。
他并不知道这两位老者的身份是谁。
只观两人气度,便知他们身份不凡。
不过这两位老者并未透露身份,梁山伯也很难猜测。
仔细回想着这一次遭遇的全过程。
那两位老者一开始之时,言谈举止颇为有些突兀,但却并不会让人产生厌恶。
反而有种自然亲近之感。
手中把玩着玉佩,感受着其上传来温润触感,梁山伯思虑片刻,随后洒然一笑。
他知这两人绝对是名士清流,但却不确定他们的身份。
但是,不管这二者身份为何。
他日定然还有相逢之时!
如此想着,梁山伯朗声道:“四九,继续赶路。”
“好嘞!”
四九闻言,应了一声,随后便驱赶着牛车前行。
而梁山伯则是将玉佩放下,在车中正襟危坐,闭目假寐。
小路曲折,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忽的一停,就听到四九说道:“公子,到了。”
梁山伯睁开眼眸,从车上下来。
抬头望去,就见着来到了湖边。
四周并无其他住所,唯有眼前一栋小院。
四九上前去叩门,而梁山伯则是整顿了一番装束。
“邦邦~”
伴随着轻叩柴门声响起,很快,门就被打开。
“是梁少郎来了?”
“老爷正在书房,我这便带您过去。”
一名老仆打开门。
他显然是认识梁山伯,见了后立刻打着招呼,将梁山伯二人迎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在前引路。
“多谢老伯。”
梁山伯道了一声谢,跟在老仆身后。
小院不大,只是一个三进的院落。
过了两道拱门,便来到了一处小屋前。
敲门,得到回应后,梁山伯便径直进入。
却见这间屋子并不大,四周书柜被摆满了书卷。此刻在书桌案几前,一名老者正伏案在前。
老者发须皆白,身穿青色儒衫,头戴方巾,脸庞有些清瘦,留着胡须,眉毛很淡,其下的眼睛却很有神,炯炯有光。
此刻正聚精会神的在案几上写着什么。
一股儒雅气质,扑面而来。
这便是梁山伯的儒学老师,陈道元了。
“是山伯你来了,稍作片刻,待我将这卷儒文誉写完。”老者头也没抬,朗声说道。
“是。”
梁山伯应了一声,也没坐下,而是就束手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片刻之后,陈道元终于誉写完毕,将毛笔放置在笔山上,轻舒一口气。
见状,梁山伯立刻上前,拱手行礼道:“学生梁山伯,见过陈师。”
……
…….
第9章 会稽孙绰,如东山之鸟(第4更求一切)
“山伯可是有些时日没来了。”
陈道元落座。
这时有老奴奉上茶水,陈道元端起茶壶抿了一口,轻声说道。
闻言。
梁山伯忙是道:“近来家中有杂事缠身,却是无法前来时时看望,陈师恕罪。”
“这都是小事!”
“当年你父去世,梁家只有你母支撑,着实艰难。”
“你作为梁家长子,肩负梁家兴盛的责任,有心想要为母分忧,这是好事。”
陈道元显然是知道梁家的情况,话语之中满是关切。
只是说到这,他却话锋一转。
“只不过……却万万不可因此荒废了学业才是。”
梁山伯听了,也是立刻道:“多谢老师挂怀,这些时日,学生并未落下功课。”
“哦?既然如此,那我可要考校你一番。”
陈道元来了兴致,当下便将此前所教授的学业询问了一番。
梁山伯虽穿越而来,但前身和自己的记忆都在,因此都顺畅的回答上来。
甚至,靠着自己的后世的眼光,梁山伯在回答之时,还有着别出心裁的见解。
这让陈道元这位治儒大家,都眼前一亮。
片刻之后,陈道元考校完毕,抿了一口茶,赞叹道:“看来你的课业确实是没有落下。”
“全赖陈师教导。”
梁山伯笑道。
闻言。
陈道元摆了摆手,叹息说道:“你梁家如今可谓是行于万仞崖边,虽还是士族之列,但梁家如今孤儿寡母,却又占着山阴这偌大的资源,谁人能不眼红?”
“你作为梁家唯一的男丁,若想撑起这个家,保住士族名列,当要努力读书,用心精进,入得九品之列方可。”
“否则的话……”
“一旦今年十月前,不能夺得品级,梁家倾覆,便在眼前!”
说到最后,陈道元的脸色都肃然了许多。
他这一番话,真可谓是肺腑之言。
其中的爱护和提点之意,哪怕是梁山伯听了,都不由动容。
而这还不算完。
这时,便听到陈道元继续说道:“不过好在你也是个知道努力的。”
“这些年来,你在我门下读书,一直勤奋好学,从未有过偷懒,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以你的学识,今年顺利定品,想来当是无碍。”
“但若想筹谋高位,光是孔孟之学可不行……”
闻言。
梁山伯当即心神一动。
东晋时期,因为书籍知识珍贵,传播不易。
因此许多读书人只专攻一两部经典,便可在士林立足。
而梁山伯有前身打底,又拜师陈道元,儒家的经典《论语》《毛诗》可谓是倒背如流,释义也都清楚。
外加他前世的记忆,遍览了不少孔孟经典。
凭借这些,在这时代,称一句博览群书也不为过。
但光精通儒学,还远远不够!
贫学儒,贵学玄。
儒学,只是寒门庶族和底层士族子弟上升的基础。
而若是想在此世博得好名声,入得大人物的眼中,受其赏识的话,老庄之道,是绝对要精通。
儒玄双通,才是根本!
但话又说回来。
玄学乃是高门贵族的学识。
若想学习,寻常寒门庶族乃至是下等士族子弟殊为不易。
而且若论玄。
在东晋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何晏、王弼、阮籍、嵇康、向秀、郭象这六人。
但这六人或出身、或成就皆是顶尖。
他们逝世后,所留的传承要么只在高门贵族流传,要么难以寻找。